《悍妃难驯,殿下请慎娶》 第001章 擒贼先擒王 乌云如墨,飞禽断绝,艳阳被一重接着一重的黑云彻底遮掩,便是连一丝清风都吹不起。 偶有电闪破开苍穹,炸开的声响回荡在小道之上,但却丝毫无法打破这条小道令人发指般的幽静。 抹了把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将扛在肩上的大刀换了个位置,男子方才凑过脸去,嘿嘿笑道:“老大,眼看这天似是要下雨了,咱们今日是不是该收工了?” “收个屁工,收工你喝西北风去?”接话之人声线不似那男子般粗糙,反是有些接近与小溪流水般,但在隐隐之中又透露出几分硬气,脏兮兮的手扣上了脑袋上的破帽子,补充道:“方才我掐指一算,过不了多久咱们定然能捞到个大金桶!” 闻言,男子顿时便欲哭无泪了,在一个时辰之前,这厮便是如此说的,结果出现在小道上的却是两个穷困潦倒的母女,而这厮见他们可怜地紧,非但不曾劫财,反而还捐财,将他们仅剩下的二两银子给送了出去! 男子不由自主地往身下看了看,将裤腰带又勒紧了几分,他几乎已经能预感到,此番他们回去之后又得要啃树根了! 原本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前头的动静,但耳畔处声响太多,显然是打扰到了她,苏念不悦地微蹙起了眉头,扭头冲着回头叫了声:“大勺,把这厮给我拖走。” 不容地男子反应,被叫唤的大勺立马便乐呵呵地上来,夹住男子,三四五下地便将他给拖了下去。 “我要与老大共生死……” 挣扎着便想要脱离大勺的魔爪,话至一半,忽见得苏念冲他做了个静音的动作,他立马便闭上了嘴,甚至还屏住了呼吸,顺着苏念所看的方向瞧去。 在小道与天际相交的那一头,有抹黑漆漆的物体,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向前行驶着,不过单只听着其踩踏在黄土之上的马蹄声,便可以知晓来着定然不在少数。 将破帽子拉低了些,苏念一勾唇角,手中的杀猪刀顺势转悠了一圈,“这才是真货色,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这单成了,咱们足有数月可以不愁吃穿。” 一听这话,原本还死气吧啦的一干弟兄们瞬间便连杂草也不咬了,齐齐稍抬起头颅,刷刷地看向那团黑影之处。 随着那黑影越来越接近,一干的兄弟顿觉眼前冒过许多金灿灿的黄泡泡,单只瞧这一队的人马,这身上穿的衣料,这帘卷玉顶的马车,便是明晃晃的飘着九个大字:我很有钱,快来抢劫吧! “放!”抓住时机,苏念忽而大叫一声,随着她话音的落地,原本一派平静的半山坡齐数滚下一颗颗巨大的石子,在顷刻间便砸向山下的那一对人马。 瞬时间,便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连天。苏念身形一动,手挽杀猪刀,跃身目标极为明确地飞向了那顶唯一的马车,只留下一句:“擒贼先擒王,你们随后上。” 烈风滑过面颊,苏念矫捷的身形在一片混乱中穿梭自如,一脚踏中一匹马的屁股,跃上了轿顶,一手勾住站稳身子,另一只手撩起杀猪刀迎头便砍下,顷刻便破开了个大洞,在一阵灰尘飞扬,粉屑乱舞之际,她闪身而入。 毫不客气地将杀猪刀往那抹在灰尘中看得不大真切的身形面前一拦,趾高气昂地喊道:“劫财……” 第002章 还是劫色吧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什么的,只是眼前这个男子长得实在是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如远山般不可触摸的俊雅眉梢,映衬着深如星海般的黑眸,似是能在无声处晕开一池春水,但又在下一秒被坠入冰库。 顿然,她便觉得自个儿的舌头打了个死结,说出口的话根本便未过脑:“还……还是劫色吧……” 就在苏念一双眼珠子似是黏在了那抹白袂之上时,她僵持在半空的手腕倏尔便被一只微凉的手给扣了住,脑袋发白,眼睛一片花乱,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的位置便来了个彻底的颠倒。 他轻而易举地居高临下,微微一挑眉,笑不入眼,“真是可惜,本宫穷得只剩下裤衩了。” 清淡的嗓音传入她的耳畔,瞬间让她浑身一抖,立时自呆愣中惊醒了过来,这才猛然发觉自个儿作为绑匪竟然反被人质给压了,旋即便将面前这厮逆袭到天的容颜抛至于脑后,转而反扣住他的手腕。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错,那便让我扒开来瞅瞅,看看是不是真就只剩下了裤衩。”在说话间,她暗自调动体内的真气,想要扭转现下这个不利于她大展身手的局势。 但便在下一刻,她原本还甚为趾高气昂的面色立时便一变,抬起眼眸直撞上那双如星海般的眼眸,“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竟然无法调动真气,浑身不过是在片刻的功夫便酥软了下来,甚至于连手中的杀猪刀都无法握住。 悠悠然地将那把快要自她手中脱落的杀猪刀取了过去,修长的手指一屈,弹了弹刀身,反是弹出些许灰土来,他不由叹息般地啧啧说道:“做土匪做到你这般地步的,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什么叫做土匪做到她这个地步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啊,若不是这年头混口饭吃这般困难,她需要女扮男装,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 形势在转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苏念而言似乎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十分淡然地任由他扣住她的手腕,转而将目光往外一挪,听着外头厮杀的声响,启唇道:“偷袭敌不上你我自认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便,与外头的兄弟毫无干系,他们都是被生活所迫才会做劫匪。” 见她连一丝反抗也无,反倒是表现出一副‘这一日终于来了’的怪异表情,不由得让他眼底滑过一丝困惑,轻声一笑,身形一动他便松开了手,闲散地靠在一处。 “本宫并无断袖之癖,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略微弯下腰去,以两只手夹起了跌落在地上的书册,而便在他弯腰的同时,一把粗制的小刀已明晃晃地架在他的脖颈之上。 将小刀故意往前挪了一寸,瞬间便在他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割了一道浅浅的伤痕,但此时此刻的苏念可未有半丝的怜香惜玉的念头,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相当地危险,看来她这一趟又是白费功夫了。 “废话少说,我不劫财也不劫色了,让你的手下全数停下来,放我们走。”真是出师不利,苏念深深觉着自己以后在出门劫财时一定要去翻翻黄历,看看自己是否会犯太岁。 而便在苏念开口的同时,车帘忽而便被一把拉了开,刺目的光芒逆打而来,捎带着一道嗓音:“让殿下受惊……” 话至一半便倏尔卡了住,而作为被挟持者,男子似乎才意识到有把刀子架在他的脖颈之上,这才悠悠然地抬手,指了指小刀,摊摊手道:“本宫被挟持了,你们全数后退。” 第003章 做个交易如何 闻言,那侍卫蹙了下眉头,似是并不大情愿,但还是退身出来,提高了嗓音道:“全部后退。” 未待苏念有下一步的动作,手腕之上再次感觉到一股微凉,她垂下眼眸看去的同时,一道清淡的话语旋即传入她的耳畔:“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这位公子,与我做交易这价格可是很昂贵的,你都穷得只剩下裤衩了,拿什么来交换?”而且说实话,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很不简单,绝不是她可以随意招惹的,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她觉得还是早点跑路为好。 一听苏念这话,男子反是笑出了声来,甚为无奈地摇摇首,流袖一动间,便有一块通透晶莹的翡翠递到了她的面前,“真是掉进了钱眼儿里,这块玉佩的价值该配得上与你做交易了吧?” 以极快地速度便将那块玉佩带到了掌心,苏念掂量了几下,又凑近些许仔细地瞧了瞧,在心中再三地估计了下价格,这才算是满意地塞到了衣裳之中。 “说吧,什么交易。” 探出了根指头,他指了指架在脖颈之上的小刀,笑意深深地回道:“待会出去之后,顺便将本宫也一同挟持走。” 若不是苏念这些日子来见了不少大风大浪,此时此刻定然会被这厮如此云淡风轻却又脑抽无极限的话惊得连手中的刀子都拿不住了,忍不住又将目光挪到他那张绝代风华的面容之上。 “本宫没发烧,也没在做白日梦,你收了本宫的玉佩,若是不答应的话……”注意到了苏念带着看怪物般的目光看着他,男子唇畔处的笑弧愈深,话至一半却忽而顿了住。 “不答应的话又当如何,大不了便是同归于尽。”说话间,苏念故意将手中的小刀靠近了几分,连带着吐出的话都添了几分寒意。 这厮是在威胁她,真是令人讨厌的语气。 “那就只能让你与你的兄弟同本宫一起殉葬了,只是不知晓他们是否有你这般的大义凛然,不畏生死。”丝毫未在意那把小刀,他在说话的同时又往自个儿的袖中摸索了会儿。 转瞬间便掏出个小型的圆筒子,在苏念的眼前晃悠了两下,“在本宫叫他们放下剑时,你便将这个东西丢到地上,定可全身而退。” 闻言,苏念不由蹙起眉来,不知为何她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厮给算计到了什么当中,可是转而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将脑中的杂念一甩,她伸手将小圆筒拿了过去。 当苏念挟持着他钻出了马车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混乱大战之后的惨象,不过很明显,她手下的这些弟兄们未曾打过这群士兵,被全数架脖子了。 而离他们尚有数步之遥的侍卫见之,立时便发话道:“大胆土匪,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了九皇子的头上,还不快快卸器投降,姑且保你个全尸!” 听罢,苏念非但未曾有半丝害怕的念头,反是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前半句话上,恍然大悟般地叹息道:“原来我还真是劫了个不菲的货色。” “知道本宫不菲的话便注意着些,待会儿跑路时可得要将本宫护好了,若是一不小心伤着磕着了,你便算是倾家荡产,只剩下了条裤衩也是不够赔的。” 第004章 跪下唱征服 微微一笑,苏念露出了一副十二分之诡异的笑容,腾出了根手指,明目张胆地便在他的左颊之上卡了把油,还甚是意犹未尽地再噌了两下,心中在感慨这厮肌肤如玉的同时,嘴上已吧唧了下道:“自然了,大美人儿。” 虽然她知晓这个男子很危险,但是因一场坑爹无极限的车祸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之后,她整日里便只担心自个儿吃了上顿,下顿的着落在哪儿,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面容逆天的大美人儿,怎么说也得多卡几把油才成。 毕竟……她上辈子都活了二十八年了,不要说开什么荤了,便连拉个小手,亲个小嘴儿都不曾尝试过,既是上天让她重生来到这个地方,她怎么说也得要浪一把,将上辈子不曾体验过的东西好好地全数补回来才成! 但超乎苏念预料的,那些个将士在看到她如此明目张胆地将九皇子给调戏了之后,非但不曾恼怒,反是露出了一副看好戏似的表情,这便不由让苏念啧啧感叹:“哎哟,看起来你人缘不是很好的样子呀。” 眉间一挑,她明嘲暗讽的话听在他的耳中如过耳旁风般,他反是悠悠然一勾唇角,但在转瞬间浑身便冷却下了三分,在无形之中席卷来难以言喻的压迫之感,“将剑放下。” 不仅是苏念被他这说变就变的气质给吓了一跳,便是那些原本还看好戏的将士们亦是心中猛然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顺着他所说的做。 而便在与此同时,苏念将手中的小圆筒往地上一掷,顷刻间便炸开一阵极为浓重的烟雾,在这一片雾气之中,苏念吹响了撤退的口号,紧随着便将手臂往那腰肢上一收。 轻而易举地便搂住他,脚尖一点便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借着浓浓的烟雾跑路,而在闪人途中,她还不忘调嘅一把:“大美人儿,你顶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便敢出门,不怕遇上个劫色不劫财的小贼?” “不就是你么,小贼。”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卡他的油,还说出如此浪荡不羁的话,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谁说的,我像是这种人么。”一听他这话,苏念立马便不乐意了,故意将手臂收紧了几分,凑近些许,贴着他的耳畔吹冷气,“我可是两样都要的大淫贼,大美人儿若是不信的话,咱们来试试如何?” 轻声一笑,他以两只手扣住她的下颔,将她的脸蛋掰了过去,倒还真是颇为认真地看了看,收回手来拍了两下,总结道:“蓬头垢发,衣衫褴褛,真是让本宫生不起半丝想要断袖的念头来。” 弹掉他的爪子,苏念不怒反笑,一个旋身便落在了树梢之上,二话不说便扣住了他的手,身子极为敏捷地向前一靠,不过是三五步的动作,树叶也只是‘簌簌’地发出了几丝声响。 高高在上地将他反扣在树梢之上,单手撑着树杈,另一只手则是搭上了他的下颔,直直撞ru他如星海般深邃的眼眸,热气轻吐:“大美人儿,信不信我现在便魔性大发,将你给办了。” 竟然还敢明里暗里说她丑,丫的信不信她暴走起来让他下一秒便跪在她的面前唱征服! “在你魔性大发之前,先与本宫将正事儿办了再说。”在说话的同时,苏念只觉眼前一黑,头顶便被什么东西给彻底遮了住,清淡的嗓音旋即响起,“将身上的烂衣裳给换了再去沐个浴,不若然本宫真是怕会臭晕过去。” 将头顶上的东西取下,是件布料相当不错的锦衣,往怀中一抱,苏念挪了下屁股,脑袋噘地老高,“不洗,打死都不洗。” 第005章 打不过便咬人 开什么玩笑,虽然她知晓自己将近有半个月来未曾洗澡确然是很臭,但也唯有她味道重,才不会让人注意到她是个女子的本质,这么好用的法子,她脑袋崩卡了才会去洗呢。 “对了,你说的正事儿到底是什么,需不需要帮手,我的那些个兄弟可都是有身手的,虽然稍微差了些,但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嘛,便算是一齐上,压都能压死他们!” 对于苏念明晃晃的转移话题,他眼底闪过一缕异样的光芒,但也并未太过在意,只是微微笑道:“不需要,人多反而误事,再者我们是去干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若是被你的那些个兄弟拖了后腿,你少说也得要脱一层皮才能活着回来了。” 一听他将事态说得这般严重,苏念顿然便生出了不想要接这个烫手山芋的差事儿的念头,若是为了贪财而因此丢了性命,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清楚地观察到她面部表情的变化,他方才悠悠然地支起了身子,一个侧身便落下树来,“不过就是去杀个人放个火,摆出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做什么,很简单的。” 去你丫逼的就只是杀个人放个火!苏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身而下,“你还真是大脑进水,小脑养鱼,说起话来*炸逆袭到天啊。”张口闭口便来个一刀见血,这些个老古董简直是暴力逆天了。 “收了本宫的银子便要乖乖地为本宫办事儿,这些个感慨的话便打碎了全数咽进肚子里去吧。” 苏念冲他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脚下如同踩了油般,二话不说便要再次跑路,办你个死人骨头去吧,老娘不跟你玩儿了! 谁料她不过只是晃了下身子,眼前便闪过一抹白袂,说时迟那时快地便朝她出手,她膝盖一软,整个身子向后半倾而去,险险地避过了他忽然袭来的掌风。 但不待她喘口气儿,他反手扣住她的肩膀,作势便要往外拉,她猛然一个大旋身,摆脱开他的手,脚尖一点想要上树,却被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脚踝,手上用力往下一拽。 狠狠地衰落于地,撞得牙齿都上下打架到磕出了血丝来,苏念勃然大怒,如同一只被炸了毛的猛兽,不用内力,也不用什么武功套路,完全如同一只疯狗般地般反扑上去。 而他显然是未曾料到她打起架来竟如此没有套路,旋即便运转起身子来,双腿往上一扣,准确地夹住她想要踹起的脚,一只手在与此同时抓住她的双手,往后一掰,牢牢地扣了住。 “打不过便想要咬人,小淫贼你真是好家教。”完全地固定了住苏念,他妥妥地居高临下压在她的上头,在说话之际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了下,顺带着掏出了颗白如明珠的药丸,便要塞到她的口中。 想要给她喂毒药?美得你!苏念迅速地刮了他一眼,而后——一个劲儿地便开始晃脑袋,即便是晃个天昏地暗也不让他有得手的机会。 他顿住了动作,眼底渐渐泛起了丝揶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晃脑袋,原本是想着等到她自个儿晃晕了再趁机塞进她的口中,却不想林子中忽而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而且还不在少数。 而一直在晃脑袋的苏念也几乎是在同时注意到了,立马便停了下来,冲着他翻了个大白眼,表示:小样儿,还想跟姐姐斗,不管来者是谁,先喊救命再说! 张嘴便要破口而出,但便在同时,他唇畔一扬,将手中的药丸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而后迅速扣住她的下颔,稍一用力,脑袋旋即便垂了下去。 第006章 报上名来 温润的触觉与唇瓣相碰的刹那,苏念只觉自个儿的头顶如同炸开了绚烂的烟花,而那厮见她完全愣了住,捏着她下颔的手再次用力,轻而易举地便以舌头将药丸送进了她的口中。 随后再往上一抬,‘咯噔’一下,那药丸便顺利地滑进了她的腹中。 做完了这些,他方才离开些许,似是有些嫌弃地蹙了下眉头,旋即便揽住了她的腰肢,脚尖一点便运了轻功在眨眼间飞出了数米之远。 “你……”待到离那些脚步声不知隔了有多远之后,苏念方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便要破口大骂,却被他以一个静音的动作给制止了住。 “不要吵,本宫得要缓一缓。”顶着她一身的臭味吻下去,他也是很有压力的好不好,现下他的鼻尖还似是生生不息般地萦绕着她那独特到足以令人将年夜饭也给吐出来的绝世味道。 “缓你妹啊!老子要跟你同归于尽……”吻了她也就算了,喂她吃了那颗不知名的药丸也就算了,这厮竟然敢在做完这一系列的举动之后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嫌弃她臭,啊啊啊,她要咬死他,撕烂他,踹飞他的命根子让他断子绝孙! 再次固定住她亮起的爪子,他唇角一扬,心情大好地启唇:“小淫贼,知道方才本宫喂你吃的是什么麽?” “不是毒药又会是什么。”用脚想都知道,好歹她也曾看过那么多的宫廷剧,自然知晓这些个古代人最擅长使的招便是毒药,还是那种暂且毒不死你,得要慢慢折磨死你的毒药。 “放心,本宫可是舍不得你死的,只要你乖乖地听本宫的话,本宫自然会予你解药。”以手背拍拍她黑如锅底的面颊,他如是补充道。 闻言,苏念似是认命般地阖上了双眸,再次睁开时眼底的怒气已然扫荡一空,转而将目光落在他含笑的面容之上,“混球,报上名来。” 敢如此地戏弄与她,很好,她姑且忍下这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有的是机会让他深刻地明白得罪她是会有如何的下场。 “混球?小淫贼,你再唤一声试试,本宫定能叫你明日倒着走。” 咬得牙根‘咯咯’响,苏念倏然抬起首来,露出了一排大板牙,在笑得一脸谄媚之下,还不忘伸出手来抱住他的手臂,“殿下!小人定然会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便算是死了也要爬回来拉着殿下一起走!” 听此,他不怒反笑,而且还笑得愈发地温柔似水,甚至连眉梢都微微扬起,“乖,先将皮搓干净了,再来给殿下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吧。” 说话间,便倏尔松开了原本揽着她腰肢的手,她一时不察径自便往下坠,不待她恼羞成怒,便有一股脑的水灌进了她的口鼻之中,呛个半死方才挣扎着冒出水面。 忽而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冒到一半的身子又赶忙缩了回去,只将一颗脑袋露在水面,咬牙狠狠道:“你不让我洗澡你会死?” “会,熏死。”淡淡然地便接下了她的话,将手中的锦衣搁置在一块溪石之上,在转过身走远的同时,留下句话:“姬殊晏。可得要记住了,若是还记不住,下次可不是只掉入溪水中这般简单了。” 目光如锥地看着他跃上了树梢,白袂隐于其间,苏念才堪堪地收了回去,不过泡在水中的感觉确然还是挺舒服的,她近半个月来不曾洗过澡,这一身的味道连她自个儿闻了都几番要作呕。 不过……眼底涌起了如同暗潮般的汹涌,她微垂下眼睫,勾起一丝不可言喻的笑弧,扬声道:“九殿下,你费尽心思地让我挟持你逃出来,究竟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第007章 打死都不走了 “沧海关战役可知晓?”树梢之上,传来姬殊晏淡然的嗓音。 偷偷溜过去想要拿衣裳的动作一顿,苏念想了想,却是扬起一抹近乎嘲讽的笑意,“怕是全天下没有几个人不知晓吧,听说似乎已经打了快半年的时间,非但不曾将敌寇驱赶出境,反而还失去了最重要的战略领地峡口。” “啧啧,大齐国的带兵打仗能力真是让小人佩服地五体投地。” 听到这后半句话,姬殊晏原本半阖的双眸忽而睁了开,眼底溢出丝丝寒意,但唇畔处的笑意却愈深,“是呀,所以他们便打发本宫来去处理后事,为他们将屁股擦干净。” “小淫贼,知道带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寒意渐渐消散了下去,他复又重新阖上了双眸,话音清清淡淡,听不出息怒。 迅速地将衣衫换好,即便是未曾将身子擦干她也顾不上了,有些怕冷地摩挲了几下手臂,苏念方才抬首看向他所躺的那棵大树,“我又没打过仗,怎么会知晓这种东西。” 倏然落下树梢,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便只是隔了张纸,清晰到可以让他捕捉到她细微到极致的表情,一弯唇角,灼热的气息扑鼻而来,“这般洗干净了瞧上去,倒也不是丑得无法见人。” 你祖宗十八代才丑得无法见人!苏念暗自里白了他一眼,但明面上却未有表现出半分来,反是摆出一副‘我悉听指教’的乖巧面容来。 “自然是粮草了。”手指一屈,不动声色地便在她的额首之上重击了一下,痛得她立马便捂住额首呲牙咧嘴起来。 见她吃扁却又隐忍不发的憋屈模样,姬殊晏心情顿然大好,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音都柔和下了几分,“再厉害的将士,若是让他不沾半粒米饭三天三夜,绕他是一只雄起的猛兽,最后也会变成只能舔爪子求饶的困兽。” 闻言,苏念眉间一挑,嗤笑道:“殿下是想要在去沧海关之前,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怨不得要千方百计地逃离那些护送的将士,反是带着她前往,原来这厮是要拽着她蹿到敌方的军营里烧粮草啊,这么惊险到姥姥家的活儿也亏得他能想出来! “知我心者,小淫贼是也。”见苏念一语便道出了他的目的,他眼底的笑意便愈发明显,但这说出口的话却叫苏念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烧粮草可是个技术活儿,殿下你确定就咱们俩单枪匹马地去?便不怕我们竖着进去,剥了皮再丢出来吗?”苏念真不知该夸他有胆识,还是嫌活得太长,皮痒痒了欠剥。 但这厮即便是想死,也不用带着她一起去死吧,她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感觉真是美妙地她都不要不要的了,不管怎么说,她可不要无缘无故搭上这条老命,待到势头不对,她定然脚底抹油,逃命要紧!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姬殊晏悠然地伸出了根手指头,冲她勾了勾,她带着十二分的提防略微地靠近了些许,便听他温润如珠的话音响彻在耳畔:“本宫若是一不小心就义了,小淫贼你也别想跑。” —— 若不是中了那个不知名的毒,被迫跟着这个该死的家伙没日没夜,腿都快跑折了奔到沧海关,苏念发誓,她定然会毫不客气地掏出那块作死的玉佩,砸到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再飞踹上一脚,外送五个大字:老子不干了! “累死我了,不走了不走了,打死都不走了!”在接近沧海关尚还有一段路程之际,苏念脚一软,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这般还觉得不够有杀伤力,便干脆将整个身子倒在地上,耍泼儿般地来回滚。 第008章 你属狗的吗 才换上没多久的衣裳,便被她这三四五下地滚成了一撮烂衣,而她却越滚越兴奋,大有一番‘你不让我歇息我就滚死在此处’的势头。 姬殊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脸皮甩到了十万八千里远,只一个劲儿地滚,便是不肯好好走路的兴奋劲儿,未有半丝恼怒,反是悠哉悠哉地任由她滚。 半晌像是瞧见了什么,眸子微微一眯,慢慢启唇道:“小淫贼,你可知黄沙之中,什么东西最喜欢钻吗?” 完全无视他的话,苏念继续撒欢儿般地滚泼。 他唇角一扬,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尾蛇。剧毒无比,人若是被它咬上那么一口,不出半个时辰便得丧命。小淫贼你很幸运,恰巧你的后头便有条尾蛇,对你虎视眈眈已然有好一会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她‘嗷呜’一声,原本还赖在地上打死也要滚泼的身子如同安了弹簧般,一下子便跃了起来,准确地扑向姬殊晏,猛抓住他的脖颈,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手了。 而由于她一时间扑过来的冲击力实在是过大,姬殊晏被她一下扑倒在地,两人便处在半山坡上,说高不高,说矮却也不矮,这么一扑一倒,便很是顺溜地随着山坡的斜度往下滚去。 方才她在地上撒泼了这般久也未有半点晕头转向的感觉,但如今带着姬殊晏一起滚,这感觉就相当地美丽了,她已完全晕乎地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那该死的姬殊晏在滚下坡的过程中,竟是拿她当了肉垫,这一路滚下来,真是折掉了她半条老命! 悲催地被压在下头做了个完美的肉垫,苏念被挤得连话也说不整了:“姬……姬殊晏,你给……你给老子起开!” “你唤本宫什么?”悠悠然地将她当做了肉垫,坐在上头没有半丝要起身的意思,反是饶有兴致地整整流袖,将一路沾染来的黄沙给一一弹了去。 “殿下,亲亲殿下……小的知错了,饶命啊……”他再不把屁股挪开,她真的就要撒手人寰,一命呜呼了啊喂! 介于她认错的速度够快,态度也够好,姬殊晏总算是肯将他的尊臀给挪开,而便在他挪开屁股的同时,苏念一个猛转头,如狼似虎般地‘嗷呜’一声便咬向他。 眉间一挑,姬殊晏不动声色地整个身子往后一撤,倏尔间他向后挪的手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一声‘咯吱’声,连带着面前猛扑过来的人儿,两人的身形不过是在眨眼间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一片黄沙之中,再也寻不到半丝踪迹。 可惜苏念在猛扑过去之时并未注意到他在顷刻间变幻的面色,在措不及防之下,张开的嘴便一个不留神磕在了他的下颔之上,牙齿的疼痛算不了什么,最为可悲的是她才滚了没多久,现下又开始如是无尽头般地滚起来。 但在滚的同时,苏念还不忘正事儿,赶巧她的牙齿磕在他的下颔之上,她便如同恶狼般地抓住便开始疯狂啃起来,势要将这厮给啃个稀巴烂! 下颔的肌肤不过是眨眼间便被她咬出了个血洞来,姬殊晏微不可及地一蹙眉,伸手便扣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在同时将她极为不安分的手双双固定住。 这般一固定,两人便滚得越发地快了,直至‘砰’地一声,似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物,两人的身形总算是停了住。 “小淫贼,你属狗的?”后背重重地撞击在坚硬物体之上,姬殊晏只蹙了下眉头,反是以单手掐住苏念的下颔,硬是将其抬高了些许,与他深邃的眼眸相撞。 第009章 满嘴是非颠倒 眼底闪过一丝报复过头的酸爽,但下一秒她便面色一转,可怜兮兮外加百般无辜地冲他眨了又眨眸子,嗷叫一声:“殿下误会小的了,便算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咬殿下啊。” “小的已经将近有半月都未曾沾过荤了,这不是方才滚得太厉害,一时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是闻到了鲜美的肉味,一个没忍住便咬了上去么,哎哟,殿下你的肉肉怎么就这么香咯,都被我误认为是肥猪肉了!” 姬殊晏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睁眼说瞎话,眸底的揶揄逐渐泛起,忽而他唇角一扬,在眨眼间便凑近了半寸,苏念见势立马挣开他的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身子迅速地往后躲避。 “我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你还想咬回来怎么着!”被这厮以极为羞耻的方式喂了毒药之后,苏念的心中已产生了浓重的阴影,现下只要这厮稍微地做出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她便会下意识地做出逃避的举动来。 “满嘴是非颠倒,本宫可没兴致咬。”淡淡地收回目光,姬殊晏才开始打量起他们此时所身处之地。 这是个不怎么宽阔的洞穴,但大小却足够两个人一同行走,周遭相当地寂静,虽说是个洞穴,却并不是漆黑一片,在洞穴的另一头,有抹不大不小的光芒折射而进,恰好能照出道路来。 而苏念在报复得逞之后,心情顿然美丽,顺着他的目光瞅去,再来回地看了下周遭的环境,不由嫌弃道:“我去,这地下通道建地未免也太简陋了吧,殿下你说此处该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咱们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射成蚂蜂窝吧?” 抠下一块壁上的泥土,放到鼻前嗅了嗅,他方才拍掉手上的灰尘回道:“没有什么陷阱,不过就是个节省路径的通道。” 学着他的样子,苏念也顺手抠下了块泥土,碾碎了放在掌心,又闻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嗤笑声道:“不尽然吧,这通道处的泥土湿润有度,还有几丝未曾散去的阳光味道,怎么说也是刚建成没多久……” 未待她说完,姬殊晏忽而便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顺着那道亮光而去,苏念赶忙丢掉了掌心的泥土,“哎哎,你要做什么?” 微侧了个身,姬殊晏对她做了个静音的动作,开口时声线明显地压低许多:“动静小些,或许咱们这次误打误撞,捞到了个好宝贝。” 一听是宝贝,苏念立马便眼毛金星,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跟在他的屁股后头。 但很显然,她又被这个混蛋的满嘴胡话给骗了,走到了尽头除却一个可以往上钻的洞穴之外,狗屁宝贝也没见着! 苏念顿时便恼怒了,张嘴就想要说些什么,被姬殊晏先行一步,反手捂住了嘴巴,“小淫贼,你猜猜上头有什么宝贝。” 猜你个死人头,反正不是银子,有毛线好猜的!苏念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一口便毫不客气地咬在了他的手背上,还不忘抬起眼眸来,挑衅般地看向他。 姬殊晏真是被她这个无赖到完全不要脸皮的举动逗笑了,任由她咬着,抬手指了指上头,“这一路来,有没有注意到一股味道?” 依旧咬着不肯松口,苏念将脑袋一别,表示:我又不是狗鼻子,怎么知道有什么味道。 “灯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灯油。小淫贼你可知晓,在五州之中,寻常人家与军用油有何区别吗?” 被他说得稍微勾起了一丝兴致,苏念方才怏怏然地松开了口,漫不经心地回道:“自然是军用油耐时长,还不容易被熄灭了。” “还有一点,军用油的味道比之寻常要重上那么几分,因为里头加了种特殊的物质。而方才我们一路走来,这特殊的味道便一直不曾消散过,足以说明此条通道乃是军用通道。” 第010章 杀人不眨眼 闻言,苏念不由白了他一眼,这还用说,此处黄沙漫天,荒无人烟的,除了这些个作死争地盘的将领们之外,还会有谁闲着发霉来这儿挖地道啊。 “但很显然,若是我们大齐那些个将士想出了如此的法子,这些日子来也是决计不会输得这般惨。如此一来,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被他这么轻轻一点拨,苏念顿然便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这通道乃是郑国所挖,为的就是想要出其不意地消灭掉大齐军队?” “怕是不尽然,此处离我大齐军营尚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不会傻到耗费时间与精力在无用功上,想来定是有另一番用处。不过既然此处被我们因缘巧合地发现了,不回送些大礼,也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看他笑得一脸温柔似水,实则早已在心中谋划了不知多少坏肠子的模样,苏念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下正打着小九九要如何才能摆脱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之际,冷不防被他揪住了衣领,二话不说地便顺着出口给丢了出去。 摔得腰板差点便折了,但此时此刻的苏念却是完全没有心思与他再做计较,因为便在她冒出头来的同时,她很明显地听到了细碎的人声,几乎是未曾做半秒的思考,她一个飞身而去,身形在暮色之中极为敏捷地便扑倒了那抹初初想要发出声响的人影。 一击捶中其后颈处,那人两眼一黑便彻底昏死了过去,而便在同一瞬间,一道疾风自她的耳畔滑过,她顺势着瞅过去,便见得那道银光逆打着夕阳,极为准确地刺中了另外一个想要大叫救援的将士的后脑勺。 未见得半滴血渗透出,那人便直挺挺地倒下,彻底地与这世界说拜拜了。 “啧啧,殿下,真是看不出来呀,你杀人的手法果然绝妙。”一看这厮定然便是个老手,杀起人来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的动作还是慢了些,若不是有本宫,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那个便是你了,小淫贼。”慢吞吞地自出口处钻出了脑袋,他还甚为优哉游哉地拍拍衣衫之上沾染的灰尘。 若不是现下身处敌营,时刻有被抓的威胁,苏念定然冲上去咬死这个杀千刀的,还敢说她的动作慢,若不是他不打一声招呼地将她给丢出来,让她顾前顾不上后地只抓住眼睛所能看到的人掐脖子,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另一个人有机会冲出去叫救援! 不过大摸是这一路来她已经被这厮给磨得性子稍稍转平和了些,便难得地没有与他斗嘴,反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眼前顿然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绕过地上的尸体蹲下身去摸索了好一会儿。 “原来此处不止止只有那一个洞穴。”一连着便撩开了好几处以杂草做掩盖的地方,入眼的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洞穴,洞口的大小足以钻下一个人。 听此,姬殊晏也一同走了过去,顺着她所发现的几个洞穴看了看,眼底一暗,伸手在洞穴旁侧摸索了几下,再缩回来之际,掌心已然躺了好几粒稻谷。 唇角一扬,虽是在笑,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寒意,“原是用作偷渡粮草,看来这些日子来郑国大军的粮食也很吃紧呀。” “运粮草需要这么偷偷摸摸,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来挖地洞?” 姬殊晏不由微垂下眼眸来,屈起手指便毫不客气地在她的额首上重击了下,轻描淡写地回道:“笨,若单只是平常的用度,自然是不需要如此耗费精力地去挖通道,他们既是挖这般多的通道来运渡粮食,便足以说明一点。” 第011章 长后浪推前浪 苏念微一挑眉,便听他似是轻描淡写,又似是透露出几分寒骨之意地说着:“大战。不论是与我大齐而言,还是郑国来说,这场仗打得太久了,耗费了太多的民力财力,争到最后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 甚为赞同地点点首,苏念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由歪着脑袋坏笑道:“那殿下咱们若是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岂不是要气得集体割腕自杀了?” 如此耗费心思地挖了那么多的地下通道来偷偷地搬运粮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际,结果却被他们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苏念觉着郑国的将士不呕血呕上三天三夜定然不会罢休。 看她笑得一脸奸诈无比的模样,姬殊晏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来,在她的面颊之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方才淡淡吩咐道:“你再耽误些功夫,便不是我们烧他们,而是他们要来砍死我们了。” 听此,苏念立马便屁颠屁颠地跟在姬殊晏的后头,两人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虽然干土匪行业也是个刺激活儿,但这杀人放火的勾当苏念还是第一次做,尤其是看到姬殊晏在潜入粮仓处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一刀毙命一个将士之后,她忍不住叹息道:“殿下,咱们便是来放火的,没必要杀那么多人吧?” “那你是想要杀他们,还是被他们杀?”听到苏念这般言语,姬殊晏倒还真是停住了步子,微侧过身来,笑意斐然地看向她。 她立马将腰板挺得直直地,总结一句话:“殿下杀得好,杀得妙,杀得青蛙呱呱叫。” 对于苏念这句奇怪的赞语,姬殊晏显然是不曾完全听明白,但也只是蹙了下眉头,便继续穿梭于营帐之间。 倏尔间他的身形便顿了住,一只手伸到后背,对苏念探出了根手指,点了点她,再往前指了指驻守在一顶营帐前的两个将士,苏念只觉眼前一花,那抹白袂便消失在了眼帘之中。 “真是亏大了,亏大了。”虽然很不情不愿,但苏念还是脚尖一点,一个闪身间便跃到了那顶营帐的后头,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去,探出脑袋观察了下那两个侍卫。 眼睫往下一垂,旋即弯下腰去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子,朝着那厮丢去,石子碰撞在地面敲打出破碎的声响,那两名侍卫下意识地顺着声响看去,苏念身形一动,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便飞身上前,一手敲打一个。 简直便是分分钟搞定的事情。在顺利地将这两个侍卫敲晕之后,苏念迅速将他们便要往前栽去的身子托住,但她毕竟是女子的身高与气力,同时托住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之身真是险先压断她的小蛮腰。 与此同时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顺势便替她托住了其中一人的身体,清淡的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调嘅之意:“小淫贼,本宫真是快被你蠢哭了。” 苏念咬咬银牙,回过首去冲他笑了笑,二话不说便一脚踩中了他的脚丫,还甚是意犹未尽地卯足了气力拧巴了两下,“多谢殿下夸奖,我定然努力做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将殿下拍死在沙滩上。” 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姬殊晏顺势腾出只手来,在她的腰间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转瞬间便叫她疼得松开了脚,而他在与此同时手上极为迅速地在两个昏迷不醒的侍卫的后颈处刺入了什么东西,动作敏捷地便将他们身上的外裳扒了下来,随后甚是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一同往身后的营帐中一丢。 顺着他所丢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团接着一团不断向外跳跃的火苗,不过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火苗便迅速地扩展窜上帐子,而在同时,原本还算安静的军营之中顿时便开始躁动起来。 第012章 剥了皮串起来烧烤 旋即,将手中扒下来的一件衣裳丢到了苏念的头上,“小淫贼,该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苏念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动作迅速地将衣衫换好,而后在地上随便抓了一把灰土便往脸上抹,扯开嗓子大吼间还不忘向前跑路:“啊啊啊,失火了,失火了——” 随着苏念的一声破天吼,军营之中顿然便响起了各色各样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更有将士不知自何处挑来了水桶要去灭火。 在一片混乱之中,苏念极为眼尖地看到了关键人物,‘嗷呜’一声便猛扑了过去,抓住那人的大腿便是一阵嚎啕:“将……将军不好了,有人闯入了军营,烧了、烧了我们的粮草啊……” “属下自那些贼人的手中死里逃生出来时听到他们说不仅要烧了我军的粮草,还要把将军您给剥了皮串起来烧烤呀将军!” 饶是如何镇定的人,听到这段话也不由脸色大变,怒火冲天难以遏制,那将军果不其然便怒吼一声,一下拔出腰间的佩剑,苏念见之立马伸出脏兮兮而又颤抖抖的手,随意往一处点去,“属下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 不待那将军发话,随后的一干将士便已拎着刀剑气势汹汹地朝着苏念所指的方向而去,眼见得自个儿的手下齐齐朝着那处追,将军似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未等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尖锐物便已恍然抵在他的腰间。 “将军莫要轻举妄动,不若然我可无法保证手中的刀子是否会听话。”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原本可怜巴巴地抱着他大腿的人儿便换了副面容,话音凉凉地在他耳畔如是说道。 “想要威胁我?做梦!”在立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之后,将军瞬时撑大了怒气冲天的眼眸,冷哼一声便想要反抗。 苏念唇角一勾,腾出只手来便在他的后颈处猛击了下,在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的同时,不忘失声叫道:“将军?将军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将军昏倒了!” 在众人聚集过来抢救他们的将军,场面一片混乱之际,苏念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远远地便瞧见了那抹白袂在晚风中飘然如醉,火红的霞光却只能成为他的陪衬,映着越窜越高的火苗,那抹白袂似是要随之一同消失殆尽了般。 脚下稍一加速便到了他的跟前,见他甚为闲情雅致地翻阅着一摞不知从哪儿得来的纸,苏念便是一阵火大:“混蛋你干嘛去了?” 丢下一句让她大显身手的话转移便不见了鬼影,让她独自一人去坑蒙拐骗,幸亏她足够机智,也足够不要脸皮,不若然还真是会被这家伙害得脱了层皮才能回来。 “嗯?”话音低低,他不动声色地自手中的那一摞纸上抬起眼眸来,淡淡地看向了她。 苏念不由抖了抖鸡皮疙瘩,二话不说便一改方才怨气深深的面色,冲过去抱大腿,“我的意思是殿下你怎么可以忽然便不见了呢,若是一不小心被他们发现逮着了,你死了不要紧,作死地还要拖上我可就不好了喂!” 说话间还不忘将脖子伸地老长,想要去瞅瞅他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随手便将其丢进了流袖之中,姬殊晏腾出只手来,轻而易举地便揪住了她的面皮,“本宫方才忽然耳鸣了下,你再将那句话说一遍给本宫听听。” 第013章 我有两个要求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原本揪住她面皮的动作顿了下,在缩回去之际还不忘在她的衣衫之上噌了两下,总结三个字:“脏死了。” 脏你大爷的,若不是为了骗过那些人,她有必要在自个儿的脸上抹上一层灰吗,这混蛋竟然还敢嫌她脏,真是气死宝宝了! “既然殿下如此嫌弃我,那我还是赶快消失在殿下的面前,眼不见心不烦吗,咱们就此别过,老死不再相见。”若是再不走,她定然会被这家伙给气得双腿一翘,一命呜呼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太危险了,绝对不是她可以轻易触碰的,她还是早些开溜,回去继续做她的土匪大王为好。 谁知她还未曾迈出一步,便被那厮轻而易举地给揪住了衣领,拎到了跟前,正撞上他含笑却泛着丝丝冷意的眼眸,“小淫贼,你似乎忘了件重要的事儿。” 弹开他的手,苏念淡定地理了理被他揪地一团糟的衣衫,“不就是中了毒嘛,老子不稀罕了,大不了便被毒死,十八年后老子还是条好汉!” 微微一笑,姬殊晏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在倏尔之际便靠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吹热气:“你拿走了本宫的清白,自然得要对本宫负责到底。” “负你个死人头,我何时拿走你的狗屁清白了!”苏念真是要被他给气炸了,这厮的脸皮怎么比长城都要来得厚,孟姜女都哭不倒啊! “一来,你在那么多将士的跟头调戏了本宫;二来,若不是你太不听话,本宫也不需要牺牲自个儿来亲自喂你吃药,这三来嘛……”顿了顿音调,目光自她灰白相间,惨不忍睹的面容之上来回地扫荡。 悠悠然,轻飘飘地补充了下半句话:“如今五州战乱不断,大齐是如何的境况小淫贼你当是清楚地很,你该明白,若是你执意回去做土匪,最后的结局定然是穷困潦倒,被活生生地饿死,或是……被那些丧心病狂的灾民杀死,割肉分尸。” “但是现下你的面前有一条便利的捷径,生与死,富贵与贫穷,皆是掌握在你的手心之中,单看你如何抉择。” 随着他话音的娓娓落音,苏念的心底渐渐往下沉,虽说她来到这个异世的时间尚短,但也足够她大致地了解这个世界现下的境况是如何。 先不论五国为了争夺地盘与至高无上的王者地位而战祸不断,单只是现下她所身处的大齐国便足以让她难以混口饭吃了。 大齐前有昏君无道,整日沉迷于纸醉烟迷之中,后又阉党权倾朝野,借着皇帝的宠爱无恶不作,扰地民不聊生,人人自危,更不用说再加上临近的国家对大齐一直虎视眈眈了。 她忽然倒是有些好奇,这大齐已经腐烂到这般地步了,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才能一直在五国之中虽是摇摇欲坠,却不曾真正倒下。 而且,虽说她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倒也是无碍,可是……她眸底一暗,旋即抬起首来,对上他深邃的眼底,话音冰凉:“我可以继续为你做事,但我有两个要求。” 姬殊晏微一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她便大摇大摆地伸出两根指头来,补充道:“第一,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不会再做;第二,你要保证让我的那帮兄弟有饭吃,饿不死,还有……” “不是说两个要求么?” 苏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很不高兴他打断了自己的话,咬牙切齿地回道:“我喜欢几个就几个,你给我闭嘴。再者,这个要求很简单,虽然现下身处乱世,想过安稳的日子比登天还要难。” “但是姬殊晏,我知道你很本事,很有手段,但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被人当做工具利用,我可以跟你走,但除非是我自愿,否则你别指望我再为你做事。” 第014章 殿下,我有些手痒 “老大老大,你前日跟着九殿下到底是去做什么了,连一丢丢都不能透露给我们吗?”一窝的脑袋凑到马厩前,使劲地眨巴了又眨巴,渴望着能从苏念的口中听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新闻来。 苏念微微一笑,拿着刷子的手在水桶中来回那么一晃,瞬间便将整桶的水激起,溅到了那一窝的脑袋之上,眨眼间便让他们齐齐变成了落汤鸡。 “有这个闲工夫讨论那些无聊到发霉的事情,怎么不给老子滚去洗马啊!”一见苏念插着腰肢怒吼出声,一干的弟兄们齐刷刷地便溜回自个儿的马厩中刷马去了。 “老大,我最后,真的是最后想问个问题。”一旁的马厩中,一只硕大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一脸谄媚地笑着。 白了他一眼,苏念手中继续不停地在马儿身上洒水,再来回地以刷子擦拭干净,方才淡淡道:“什么问题。” “老大你是不是……得罪了九殿下?”不然,怎么会在姬殊晏将她给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走之后再回来便忽然将他们一干的弟兄都打包带去了军营,而且还指派他们去当马夫。 马夫呀,这是个什么概念,虽然他们先前做土匪经常要勒紧裤腰带挨饿,但是怎么说这也是个展示男人雄气的职业,但是……做马夫能有何出息呀,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即便他们不用再挨饿,可是这概念便不一样了啊! 顿了下动作,苏念慢慢抬起首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做马夫太憋屈了,不能让你们展现男人的英气呀?” 齐刷刷地点了点头,而后意识到苏念眼底渐渐泛起的寒意,便又迅速地齐刷刷摇首否认。 见之,苏念不由无奈地笑出了声来,叹息般地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也知道你们想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可是……”她也是有私心的呀。 她穿越来了这个异世之后,无亲无故,只有这群赤胆相照的弟兄们陪伴在她的身边,让她感到了温暖,所以她不想要他们冒险。 这个世界太乱了,兵荒马乱的,尤其是对于战场而言,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沙场向来是马革裹尸,杀人不眨的地方,她很害怕会有弟兄会因此而丧命。 而且……目光瞟向了远处的那顶营帐,苏念眼底渐渐泛起暗光,她不想要去触碰那些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即便这是个乱世,她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地保全自己和这群兄弟。 至于未来究竟会如何,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地活着,至少现下,并不是我们出头的好时机。” 自苏念的语气中听出了几丝无奈甚至于是叹息般的语调,一众兄弟皆是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不知她为何会忽然变得有些柔软了起来,但转而想想,他们的老大不管做什么事情也都是为了他们,于是便也就心理平衡了一下,不再多说什么。 —— “殿下你一次性收了那么多的土匪来当马夫究竟是要做些什么?”目光自远处隐隐绰绰的马厩中收回,慢慢地将帘子重新放下,紫衣少年缓缓地回过身去,带着些无奈的口吻又坐回到了原位。 闻言,姬殊晏只是稳稳地斟了杯茶水,热腾腾的水汽飞腾而上,弥漫在他的眼前,让他的面容变得越发地不可触摸。 见他不回话,紫衣少年一下便跳了起来,跃到他的面前,怨气深深地说道:“殿下,我有些手痒。” 第015章 总爱狗仗人势 姬殊晏不动声色地一挑眉头,十分淡然地轻抿了口茶水,笑意斐然地回道:“他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嘴长在他们的身上,本宫又如何管得住。再者,这些话反正本宫也听得多了,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听他如此云淡风轻地吐出这句看似习以为常的话,却是让紫衣少年一时不由眼角泛酸,他这一细小的变化立时便被姬殊晏所察觉,他不由轻笑出声来,“出征之前你还与本宫信誓旦旦地说定然变成个真正的男子汉回来,不过如今看来……” “你还是不曾长大,小白。” 一听此话,慕白瞬间便怒发冲冠,几乎要跳上桌案去与姬殊晏拼命,嚷声极力地为自己争辩:“谁说的,殿下你都不曾看到过我在沙场上以一挑十的壮观场面,便是那些老匹夫都看呆了,殿下你却说我还未曾长大,我……” “本宫如何不知,你慕小将军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地单枪匹马与敌方的前锋将士大战三百回合,成功地将他们引以为傲的前锋大将斩于马下,而后——自个儿挂了一身的彩被扛回军营。” 被姬殊晏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慕白那如玉般精致的面容之上瞬间便呈现出一黑一红极为诡异的光芒来,无法泄气他便只能气得直跳脚,“殿下你欺负人!” 他便不能只挑他前面那段英姿飒爽的伟绩来讲么,非要提及他后来重度挂彩的事儿,很丢脸的好不好呀! “小白,本宫知晓你很想证明给慕老将军看,但是有些事却是急不得的。”缓缓地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话音柔和中却又带了几丝寒意,“带兵打仗,不论你有多少的血气方刚,都无法以你一人之力,敌过对方的千军万马。” “若不是父亲旧疾复发,不得不回朝修养,又岂能让这些贪生怕死,整日只知寻欢作乐的老匹夫们耀武扬威,以致我大齐军心涣散,连连吃败仗,甚至于还丢了峡关口。” “这也就算了,如今他们竟然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处处数落殿下,诽谤殿下,我……我真是恨不得……” 姬殊晏叹息般地摇摇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将一旁处的杯几重新填满了茶水,挪到慕白的跟前,微微一笑道:“慕小将军歇歇火,让咱们名动天下的慕小将军如此地动怒,倒都是本宫的不对了。” 他一句‘名动天下’瞬间便让慕白涨红了脸,呆愣地眨了又眨眼眸,转而他不由又是气急败坏地直跺脚,“殿下我没有在同你开玩笑啊!” “本宫知道。”淡淡地接下了他的话,姬殊晏慢慢地站起身来,走至窗棂处,修长的手指勾住了一卷帘子,稍稍往上抬了些许,深邃的目光透过斑驳的阳光,落在远处有些脏乱的马厩之上。 “那些数落的话本宫自小听到大,若是有一日他们忽而不说了,本宫倒还会觉得奇怪不适应呢。”这般不甚在意的口吻,听入慕白的耳中瞬间便让他整个面色如同黑锅一般。 他笑出声来,“本宫说笑的。”随手掐了掐慕白极为不善的面颊,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小白,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爱狗仗人势吗?” 慕白怔了怔,忍不住抓抓后脑勺仔细地思索了一番,但饶是他想破了肠子也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只能沮丧地摇了摇首。 “因为只有弱者,才会在明知被人侮辱,被人羞耻之下,却还是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所以他们才会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地为虎作伥。而他们如今敢这般做,只因在他们的眼中,本宫也是个弱者。” 第016章 一文不值的废物皇子 慕白皱起了眉头,话音之中带了显而易见的冷意:“那是因为他们都瞎了。” 闻言,姬殊晏但笑不语,只是眸光深深地看向了窗棂之外的某处,慕白见他半晌都不回话,不由几步走到了他的身旁,想问些什么之际,便听到了不远处似是传来了骚动声。 顺着那声响看去,但由于距离远了些,并不能看得太真切,而当他侧过首来看向姬殊晏时,却发现他眼底泛起了显而易见的揶揄,看得他不由升起了几分好奇之心,“殿下似乎对那些土匪马夫很感兴趣。” “小白,本宫都与你说了多少遍了,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我知道我知道,我听得耳朵都生老茧了。”慕白以两只手半捂住自个儿的耳朵,心中却很是不悦,殿下与他的年龄差得也不多呀,为何回回都是他像个孩子般地被他所教训,这叫他还如何信誓旦旦地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呀! 姬殊晏摆着一副‘孺子可教’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忽而朝他轻勾了下手指,他立马便好奇地凑过了脑袋,便听他清浅的话音响在耳畔:“想不想玩儿些有意思的?” “殿下终于想要教训那些老匹夫了吗!”一听姬殊晏说要玩儿有意思的东西,慕白瞬间便自动脑补,摩拳擦掌地便要蠢蠢欲动想去将那些老匹夫狂揍一顿。 毫不客气地在他的额首敲了个板栗,姬殊晏慢慢地收回手来,唇畔勾起一缕似笑非笑,“教训那群家伙多没意思,本宫向来喜欢做些刺激之事,最好是能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那便更为美妙了。”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又将慕白给绕了进去,在他一脸困惑之际,姬殊晏已然悠悠地补充了后话:“小白,今晚到了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可莫要让本宫失望呀。” 而被姬殊晏与慕白所谈论的土匪马夫们,现下可是非常非常地暴躁,只因——他们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侍卫给欺压了! 原本做这最为低下的马夫活已经让他们很是火大了,但由于是苏念的意愿,他们便也只能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谁知到了用晚膳的时间,那侍卫竟挑了个木桶丢在他们的面前说这是他们今夜的晚饭。 这根本便是给猪吃的食物呀,这厮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地说让他们吃,这是明晃晃地挑衅他们,拿他们当猪对待吧,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什么意思,拿猪食给我们吃,这是拿我们开刷吗!”说话间,撩起袖子,抡起拳头便欲要冲上前去。 一只手稳稳地拦在了他的跟前,旋即便传来一道淡然的嗓音,“柱子,不得无礼。” “老大,现下的情况是我们无礼吗?这家伙竟然敢拿猪食让我们吃,显然是不曾将我们当人看待呀!”见苏念被如此对待竟然还能表现出处变不惊的模样,柱子气得简直要炸开了。 不待苏念接话,便有另一道嗓音迫不及待地喊出口:“我们可是九殿下亲自请过来的,你竟然敢如此怠慢我们……” “九殿下?”那嗓音还未说完,便被侍卫以极为轻蔑的口吻所打断,他如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九殿下算个屁,不过就是个顶着皇族的帽子,百无一用,一文不值的废物皇子罢了,在我们这儿,曹大将军的话才是王道!” 苏念眸底一暗,旋即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抬起首来正与远处那双如星海般的眼眸相撞。 此时此刻的她,脑中只回荡着三个字: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 第017章 重新钻回娘胎 那杀千刀的故意在她的面前露出狐狸尾巴,为的便是让她下意识地认为他很厉害,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跟在他的后头,即便与他约法三章不为他做事,但是她依然还能穿得暖吃得好。 可实际上呢,他不过是徒有皇子称号,毛线都不是的落魄皇子罢了,甚至于连这些个虾兵蟹将都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羞辱于他,足以见得这货在平常的待遇是如何了。 而他之所以会这般毫无掩饰地在她的面前展示出他那不易显露的一面,不过只是将她钓到手的一个手段罢了。 说到底,他如此煞费苦心的真实目的,不过便是…… 眸底一暗,苏念不怒反笑,几步上前,唇畔略微上扬,可却是在无形之中似是袭来了寒冰般的压迫感,叫那侍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那便劳烦这位弟兄给你们威武无双的曹大将军捎句话。” “我们这些土匪没怎么读过书,但我们却是信奉着一句强盗逻辑:有奶便是娘。若是你们给脸不要脸,非要蹬鼻子上脸的话,那么我们便只能不在放荡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了。” 顿了顿音调,她微微一笑,话音尤为柔和,却能够声声刺入骨髓,“另外稍稍地补充一下,我们土匪变态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变态哟,还望你们曹大将军能够系紧裤腰带,万万撑住呀。” “你……”那侍卫简直是要被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了,连带着指着她的手都抖个不停。 手中的木刷随着她话音的落地,‘嗖’地一下掉进了木桶之中,苏念不动声色地往后倒退了一步,那溅起的汁水便很是顺溜地全数罩在了那侍卫的头上。 不待那侍卫发飙,苏念已然悠悠地补充道:“再者,九殿下便算是如何地百无一用,一文不值,那也是皇上亲自下旨派来沧海关的督军,这位弟兄既是如此地看不起九殿下,便也是在讽刺皇上有眼无珠,随意地派了个无能的皇子丢到沧海关来了?” “我……” “不过,我实在是有些被弄晕了头,莫不成在大齐王朝,一个小小的边关将士的身份足以压得过一个天家皇子,以至于让你们这些虾兵蟹将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指桑骂槐吗。” 轻抚上旁侧骏马的毛发,她眼眸忽而一转,直直地投向远处的那顶营帐,与那双如星海般的眸底毫无掩饰地相撞,她唇畔的笑意愈深,“让你们的曹大将军重新钻回娘胎里好好地重塑一回脑袋吧,我们聪明绝顶的九殿下可不是百无一用,而是……赖地与你们这些蠢货计较。”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那侍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狗般,落荒而逃。 柱子笑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用力地拍着一旁的木桶,“老、老大你真是太有才了,简直是爽到爆呀,比将那家伙揍成猪头还要来得酸爽!” 苏念淡然地收回目光,可唇畔处的笑意却在渐渐冷凝,眸光晦暗不明。 姬殊晏那个混蛋竟然敢拉她与她的兄弟下水,那么便也休怪她翻脸不认人,她确信今日这番话自然会经那侍卫传入那个所谓王道的曹将军耳中,想来那曹将军在恼羞成怒的同时,最先想到要泄愤的不是她,而是姬殊晏吧。 呵呵,无权无势的皇子,可不就是个泄愤的好对象么,既能够长面子,又能够立军威,何乐而不为呢。 第018章 好戏在后头 月黑风高夜,正是偷鸡摸狗时。 万籁俱寂,唯有星星点点投落下斑驳的月光,而便在这一派岑寂之下,几抹身影蜷着身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某个大篷里钻。 “柱子,咱们这么做有些不大好吧,若是被老大发现了,我们便是脱层皮也不够啊。”纠结了许久,大勺在前脚迈进大篷之际,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苏念那张生气起来似笑非笑的面容,立马便吓得一哆嗦又给缩了回去。 一把揪住他想要溜之大吉的胖身子,柱子极为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肚囊,语重心长地问了句:“大勺,饿吗?” 这话不提倒好,一提他那肚子便甚是不争气地‘咕咕’欢快地唱了起来,他羞涩地立马垂下了脑袋。 柱子顺手指了指前头的一干弟兄,“白日里老大所做虽然解气,可咱们却是足有一整日都未曾碰过半点吃食了,不屈服的精神确然可贵,可咱们的肚子却是无辜的呀。” 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样子,他竟无言以对。其实说到底,不过也是他实在是饿得紧了,原以为进了军营这一日三餐便是无需愁了,却不想比他们当土匪时还要不靠谱! 见他不再反对,柱子立马便示意弟兄们快些速战速决,偷些能吃的出来。 虽然周遭一片漆黑,但是这对于他们这些已经饿到两眼发昏的人而言简直不是难事儿,嗅着馒头的芳香,他们轻而易举地寻着了一口大锅,掀开一看,好家伙,一窝白花花的馒头正在向他们招手呀! 迫不及待地齐刷刷伸出手去,而便在他们伸手的同时,众人只觉耳畔滑过一阵疾风,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后颈处便传来一阵剧痛,不过便是两眼一黑,双腿一蹬,一众弟兄便昏死在了地上。 一出手便干掉了他们,慕白觉着实在是太没有挑战性了,不由有些懊恼地回过首去,怨气深深地开口道:“殿下你又骗我,哪里刺激,又哪里有意思了!” 害得他白日里真就兴奋不已,期待着晚上那极为刺激的事儿的到来,却不想只是分分钟地将一群想要偷吃食的人给打昏,真是比打蚊子还要来得无趣呀。 月光融融之下,一抹白袂似是镶嵌在了柔光中,极为闲散地依靠在门楣处,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音都异常愉悦:“谁说的,真正的好戏可是在后头。” “将他们都扛到我的营帐中吧。”话语淡淡地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要走。 慕白身形一闪便拦在了他的跟头,“殿下你在开玩笑吧,你确定让我一个人将这些镖头大马的人一个个扛回你的营帐中?”这虽要不了他的老命,却是能折掉他的老腰啊! “当然不会,本宫可是很疼惜小白的。”微微一笑,姬殊晏稍一抬手,只见得在月光之下晃过一抹黑影,在眨眼之际便至他的身畔,那身影只至他的肩膀处,他很自然地便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厮的脑袋。 “鹤雪也会助你一臂之力。”顿了顿音调,他将目光挪到那抹身影之上,笑意深深地吩咐道:“记得动作要轻,不可被他人察觉,知道吗。” 第019章 小人实在是佩服 苏念这辈子最痛恨的事有两样,一便是欺骗,而二便是——有人吵她睡觉! 而且还是她睡得正舒坦的时候,睡梦之中,她忽而感觉自个儿的身子似乎在漂浮,惊得她立马便自酣睡中醒过来,在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中,苏念毫不客气地便运气出掌。 只不过是呼吸间的功夫,她运气都未曾运足,便被那厮给反擒住了胳膊,往后一掰,痛得她立时便要失声大叫出来,却被那人以极为粗鲁的手法捂住了嘴巴。 扣住她的人身手相当厉害,只是转瞬间便能让她没有法子挣扎。苏念心下一冷,在愕然的同时极力遏制住心中的惊讶,眼咕噜直转,不断地谋划着要如何才能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而便在她脑中飞速运转的同时,那人却忽而开口,嗓音传入耳畔,竟是少年独特的味道:“殿下寻你,不要说话。” 闻言,苏念只觉头顶飞过数只乌鸦,那作死的姬殊晏找她便找她,有必要这么三更半夜,派了个武功莫测的人来扣着她去吗! 见苏念不再做挣扎,那人将手在她的腰肢一收,身形迅速隐没在黑暗之中,转瞬间便到了一顶尚还泛着微光的营帐前,不待她想清楚姬殊晏大晚上的寻她到底要作何,她便被那人甚是粗暴地一把给丢了进去。 顺溜地在地上滚了一遭,她气得简直要咬碎了银牙,直接便破口大骂:“姬殊晏你丫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还真是玩儿老子玩儿上瘾了,以为老子怕你了是吧!” “原来小淫贼这般恨本宫,看来本宫还真是多管闲事了。”姬殊晏以单指微抵着下颔,笑意斐然地看着她一身狼狈地被丢进来,“小白,将这群小贼交与曹将军吧。” 随着他的目光瞧去,苏念一眼就瞧见了她的那帮弟兄们皆数被五花大绑,窝在角落里,嘴上塞着白布,此时此刻正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慢着。九殿下,凡事莫要做得太过头,耗子急了还咬人,你不要真以为我玩儿不过你。”她不过是不想要趟这浑水,虽然她并不知晓有关姬殊晏的一切,但她却能很清楚地知晓,这家伙心机深重,她若是一旦沾上,便很难再摆脱。 可她却忘了,她不愿招惹他,却不代表他能够放过她,便比如当下,他很好地抓住了她的弱处,拿她的弟兄开刀,便足以让她不得不暂且低头。 “小淫贼你是如何性子的人本宫自然清楚,再者说,本宫像是那般蛮不讲理的人么。”心情甚为愉悦地欣赏着苏念的怒气,他慢吞吞地斟了杯茶水,轻抿了口,唇畔处的笑意却倏然冷滞下三分。 “本宫今晚兴致甚佳,出门逛了一圈却不想竟撞上了你的这帮弟兄们在偷窃军中粮食。小淫贼你当是知晓,偷盗之罪在军营中,该会有如何的惩罚。” 随着姬殊晏话音的每一字落地,苏念的面色便黑上了一分,弟兄们又是恼怒又是懊悔,怎奈何手脚被全数捆绑,还无法发出声音来,只能朝着她不断地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被这家伙给算计了,无需再管他们。 深吸一口气,苏念缓缓地阖上了双眸,再撑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清明,只是这清明之中添了几分不可描绘的冷色,“九殿下高深莫测,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小人实在是佩服,佩服。” 第020章 不过是个诱饵 她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表现地淋漓尽致,姬殊晏不怒反笑,置下手中的杯几,起身来几步至她的跟前,慢慢地蹲了下来,与她幽冷的眼眸直视,“小淫贼,废话本宫不想要多说,你如此机智,当是知晓本宫想要的是什么。” “殿下也太瞧得起小人了,坑蒙拐骗小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你想要的东西宛如水中月,镜中花,小人可未有那般大的能耐,可以为殿下弄来。”这家伙绝非池中之物,如此地煞费苦心,韬光养晦,将锋芒藏得好好地,不过也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你有没有这般的本事自然是得要看本宫如何利用。再者说困难越大才越有意思,若是没点困难那该是有多寂寞。”说话间,便自怀中掏出了只精致的小瓶子,递到她的跟前。 苏念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便接过了那瓶子,随手一开,仰首便一口饮尽,不甚在意地拭去唇畔处的污渍,冷然道:“你想要的我会拼尽全力为你实现,那么现下可以放了我的弟兄了吗?” “自然没问题。小白,带他们回自个儿的营帐之中,今夜之事本宫定只字不提。”慢慢地起身来,姬殊晏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慕白的目光带了些无法言喻的味道,朝苏念看了一眼,但还是依着姬殊晏的吩咐,将一干土匪又给扛回他们的营帐中。 轻叹了口气,苏念本也打算起身离开,却不想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了手臂,她立时蹙上眉来,连带着说出口的语气都尤为不善:“我很累了,殿下你还想要做什么。” “本宫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提醒下你,从此时此刻起你便是本宫的人了,自然是得要待在本宫的身边。”很容易便感觉到了来自苏念身上那股浓浓的恶意,但他却并未打算松手,反是曼曼地说出一句让她彻底黑脸的话。 不过很快,她便一改满身的杀气,反手握住他的手,几步便逼近他,呼吸贴着呼吸,两人的距离不过只是隔了张纸,而她的另一只手便很是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好说好说,殿下是想要属下如何伺候?” 扣住她极为不安分的爪子,一个旋身间姬殊晏便将她带到了桌案之前,将上头摊开的信纸挪到了她的跟前,轻描淡写地说道:“先看了再说。” 虽然很不情愿,但苏念还是凑上前去,将那些信纸一一看了遍,眉梢不由微蹙,旋即便笑得尤为幸灾乐祸,“看来殿下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呀。” “大齐近年来国力不断衰落,不但引起了其余四国的野心,便是那些临近的小国也想要插一脚。沧海关之战拖的时间越久,对于双方而言都有害无益,尤其是与郑国而言。” “所以他们便勾结了波兹国,想要来个两面夹击,以此来重创大齐,不过郑国还当真是客气呀,竟然许给了波兹国一座城池。”苏念悠悠然地接下了他的话,顺手便为自己斟了杯茶,一口饮尽的同时,还不忘抓起小碟中的糕点,如恶狼般地便往嘴里塞。 姬殊晏自然是知晓她足有一日未曾碰过吃食,便尤为客气地又为她取来了两盘糕点,挪到她的跟前,方才缓缓回道:“说到底不过便是个想要对方上当的诱饵,你当真以为郑国会舍得将身上的肥肉割下来送与波兹?” “自然不会,这便相当于是以和氏璧来换十五城般,傻子才会相信有人会为了一块破玉而割舍十五座城池呢。”由于吃得过于凶猛,她还作死地开口说话,这一不小心便给咽着了,上不去下不来,卡得她直翻白眼。 见之,姬殊晏不由笑出声来,亲手为她斟了杯茶水递与她,还顺带着敲了敲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以和氏璧换十五城?这是哪本书中记载的轶事,本宫怎从未听闻?” 第021章 与你一同睡 “噗”地一声,苏念便将一口的茶水全数喷在了姬殊晏洁净的白袂之上,留下了闪亮亮的一排污渍,虽然心中暗笑不止,可在表面上她却是控制地尤为好,“属下曾在一本野史中看到的,殿下不曾听闻自然便是殿下孤陋寡闻了。” 天下藏书何其之多,苏念便算是随口瞎掰也无甚大碍,即便是被姬殊晏察觉出了不妥之处她也不怕,反正便算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他也无法知晓现代之事,她尽管可以任性随意地吹嘘。 姬殊晏只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但也并未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意思,话题迅速一转:“上次本宫与你在烧了他们的粮草之后,顺带着还将那些用以偷渡粮食的通道给毁了,所以按着现下郑国.军营里不同与寻常的风平浪静而言。” “他们被打乱了阵脚自然会提前出手,与波兹一同对我方形成两面夹击。” 怨不得上次他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身影,原来是去干这档子事儿了。苏念不由白了他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殿下你招惹下的祸害,自然得要殿下你自个儿去解决了。困死了,我要睡哪儿啊?” 以极快的速度揪住了她,将想要逃之夭夭的她一把给拽了回来,似笑非笑地回道:“那是自然,不过现下小淫贼你与本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宫的祸害自然便也是你的祸害了。” 谁同你这个杀千刀的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苏念甚为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但却并不打算逃了,咳了声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弯弯肠子?” “凭着大齐现下的士气与兵力,若是与郑国面对面硬碰,伤亡惨重的概率会比较大。所以本宫便打算,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与小淫贼你了。”说话间,还不忘以‘众望所归’的态度拍了拍她的肩膀。 闻言,苏念差些便暴走了,“我勒个去,你丫的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有这般大的本事可以击退郑国的百万雄师了!” 还说得这般笃定又轻松的样子,这货真当她是开外挂的吗! “哪有百万雄师这般夸张,他们不过也只是装装样子,糊弄糊弄世人罢了。再者小淫贼你那日的英勇表现本宫可是看得真真的,本宫可不信如你这般不要脸皮的人,会对付不了那群莽夫。” 去你丫的不要脸皮,若不是为了保命,她会那般作为吗,还不是都是这家伙给害的,竟然还好意思开口。苏念哼哧了声,并不急于回复,反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目标极为明确地往屏风后头走去。 准确地寻着了那张看上去便极为舒坦的床,她一头便扑了过去,还甚为意犹未尽地在上头滚了两遭,方才以两只手托着下颔,对姬殊晏笑了笑,“殿下既然那么看得起属下,那么我便姑且试上一试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要想马儿跑得快,便得要给马儿吃得好,如此便辛苦殿下睡外头的地面上了,属下得要美美地睡上一觉,才能想出克敌制胜的妙招来,是吧。”与此同时,她还将锦被给摊了开,将自个儿给卷了进去。 听此,姬殊晏的眸中泛起浓浓的揶揄,二话不说便走至了床畔处,揪住锦被的一角,便将裹成春卷状的苏念给拽了出来,未待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那抹白袂便直直地躺在了她的身侧。 至喉间的话顷刻间便被她给生生地咽了回去,她脑袋不由有些打结,问了个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问题:“你……干嘛?” “自然是睡觉了。小淫贼你方才说得也不是不无道理,但是本宫也不能为了让马儿跑得快便委屈了自己,那么便只能稍稍地牺牲下本宫的清白,与你一同睡了。” 第022章 不可多得的小鲜肉 睡你个毛线啊,她便算是怎么女扮男装,但她本质上还是个女的呀,被这个杀千刀的莫名其妙地夺去了初吻也就算了,还想要霸占她的初睡?美得你! 伸出脚来便想要将他给踹到床底下去,却被他立时发现,偷袭不成反被他给一把扣住了脚踝,微凉的触觉透过肌肤之间的相触格外清晰地传达而来,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微红了脸,“松手。” “你前几日不是还想要劫本宫的色么,今日本宫都决定牺牲自个儿的清白了,你怎的还害羞了?”轻松地握住她的脚踝,但不知是错觉还是夜幕过深,他总觉着握在掌心的这只脚,格外地小些,不似男子般健壮,反是如女子般的纤细。 “害羞个屁,老子今晚被你折腾地脑袋都要大了,实在是无法满足你了,不过若是殿下实在是饥渴难耐的话,外头站岗的将士随便殿下挑选。”腿一蹬便摆脱了他的魔爪,迅速地缩进锦被当中,顺带着将身子一裹,护得牢牢的。 姬殊晏微微一愣,看着她将如虫子般地往里头挪了又挪,直至挪到了尽头,她方才停了下来,伸出手来在中间的位置比划了下,有些不大情愿地说道:“以此为界,若是敢多靠近一步,老子踢断你的子孙根。” 闻言,姬殊晏反是一挑眉头,淡淡地开口间,还带了几丝与众不同的味道:“小淫贼,你这般别扭的模样,可真像个女子。” 心中咯噔一下,但苏念还是十分淡定地探出了脑袋来,直直地撞ru他深如星海的眼眸,冷然道:“殿下,我虽然喜爱调戏美人儿,可这却不代表我便有断袖之癖,殿下如此言语,莫不是殿下在本质上其实是喜欢男人的?” “你猜。”未有半丝恼怒,姬殊晏反是悠悠然地弹出了根手指,在她的额首之上重重地锤击了一下。 她痛得立马便将脑袋给缩了回去,窝在锦被里头闷声道:“猜个屁,老子要睡了,你爱睡不睡。” —— 昨夜苏念被姬殊晏忽然出手的一招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心思都只集中在如何对付那个杀千刀的身上,未曾注意到他身边跟着的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至多也就十七八岁,着一身紫衣,肌肤细致如美瓷,眸色不似姬殊晏那般深邃不可触摸,反是清澈如水,叫人单只看上一眼,便只能想出四个字来:眉清目秀。 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小鲜肉,比之与腹黑无极限的姬殊晏来说,便叫苏念的心中舒服了不知多少。 虽然慕白自出生以来没有少被一些女子盯着看,但像如今这般被一个男子以炯炯的目光看着,似是恨不得将自个儿的眼珠子扣下来贴在他身上的这种看法,慕白还着实是不曾体验过。 随便抓了块糕点,便以眨眼的功夫噌到了慕白的身侧,笑吟吟地将糕点递到了他的跟前,“小美人儿,你唤作什么呀?” “慕……慕白。”不知为何,大摸是由于她靠得实在是过近,以至于她浅浅的呼吸都扑散在了他的鼻尖,以至于让他根本便控制不住地涨红了面颊,虽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男子红脸。 “慕白?这名字真适合你,嫩地同块白豆腐似的,殿下说你是个将军,还真是瞧不出来。”白嫩如豆腐,似是能掐出水来了,若不是姬殊晏事先与她说他的身份,苏念打死都不信他竟然是个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 “我……我在沙场上能够单挑十个壮汉,自是个真英雄!”虽然他能够听出来苏念是在夸他长得俊,但是却在另一面暗示他俊地有些接近与女气,这便叫他不由有些懊恼,急急地开口为自己争辩。 第023章 稍微克制一下 “是是是,少年英雄吗,我懂的。慕小美人儿多大了?可曾许过婚配?”见慕白涨红了一张白嫩的脸蛋,极力地想要为自己争辩,可说话时却险先将自个儿的舌头给咬断的娇羞模样,苏念心情顿然便十分美丽。 慕白发誓,他长那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一个男子给如此光明正大地调戏,而且他还莫名其妙地面红耳赤,竟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来,眼见着苏念的身子又想要靠近几分,他便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一直悠悠然看戏的姬殊晏。 大摸是戏也看够了,总算是想起要可怜节操要被苏念调戏地碎了一地的慕白,他指尖一弹,夹于两只之间的糕点便以飞速向苏念而去。 眼疾手快地便接住了那直冲着她脑袋而来的糕点,苏念吧唧了下嘴,才甚是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回到自个儿的位置上,“我不过便是觉着慕小美人儿可爱地紧,多看了两眼,殿下便如此迫不及待地出手维护。” “我都知道的,他是殿下你的人嘛,安心安心,我是不会碰的。”说话间,还不忘朝着姬殊晏抛去一个‘我都懂的,你便不要再装’了的目光。 这还叫多看两眼吗,若不是姬殊晏出手打断,此时此刻她怕是已经如恶狼一般地扑上去了吧!慕白瞬间便被她的话给气得又羞又恼,但他终是什么也未做,只是有些担心地往姬殊晏那厢挪过去几分。 “可是昨夜本宫也将你给睡了,难道小淫贼你还不是本宫的人吗?”一点儿也不恼她明里暗里地骂他是个断袖,他反是悠悠然地以单指抵着下颔,随口回了一句叫苏念瞬间变色的话。 “属下蓬头垢发,奇丑无比,可没有那般大的本事,能入得了殿下的眼,不过殿下若眼瞎地很,实在是喜欢属下喜欢地紧,那么我便勉强地考虑一下牺牲掉自己的清白,让殿下你好生地放纵一番吧!” 闻言,姬殊晏微微一笑,身形一晃间便到了她的跟前,摆出十足十的调戏之意,勾起她的下颔,甚为仔细地看了两眼,“昨日还不够放纵么?原来小淫贼是喜欢更刺激的呀。” 眼咕噜一转,苏念迅速便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笑得极为谄媚,“光天化日的,殿下稍微克制一下呀,待到了夜里咱们再来也成!昨日殿下不是要马儿跑得快么,今日马儿便想到了个好主意。” 微一挑眉,提到了正事儿姬殊晏终于肯恢复正经,缩回了手,慢慢回道:“什么好主意?” “殿下昨日不是说我们士气不振,无法正面对抗敌寇嘛,那如果我有法子也让对方的士气直线下滑,那么殿下是否有能力可以克敌制胜?” 清楚地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狡黠之色,姬殊晏眸底泛起丝揶揄,“说说看。” “奇门遁甲之术殿下应当是有所知晓吧,属下不才,恰好略知一二,对付那些人,应当不难。”幸而她前世涉猎广,总是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若不然叫她一个从不曾带兵打过仗的人去冲锋陷阵,那还真是只有挂掉的命。 姬殊晏点点首,紧随道:“那可是需要有人协助?” 苏念怔了下,她方才说得很清楚,她只是略知一二,成功与否还是个未知数,可是他却直接问她需不需要人帮助,似是完全不曾考虑过若是失败了该会如何。 “殿下不觉得我是在扯蛋?”心底有些不大放心,苏念纠结了好一番才问出了口。 轻笑出声来,他带着几分慵懒之意,在她的额首上重击了下,方才柔声道:“本宫信你。再者,若是你敢欺骗本宫,本宫不介意让你好生地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会是如何。” 第024章 当处以何刑 “曹将军……”看守的侍卫未曾有机会出口,便被面前的男子一把给甩开,紧随着便撩开帐子夺身而进,未待他说些什么,眼前掠过一道白光,一柄宝剑便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冷哼一声,毫不畏惧架在其上的剑,曹弗只是眉头一扬,直直地看着面前之人,“怎么,慕小将军这是想要一剑了结了本将吗?” 说话间,他还故意将‘小’字给着重强调了一下,立时便叫慕白的面色一变。 “小白,不得无礼,曹将军年近四旬,这身子固然是未有你这般矫健了,若是不小心伤着磕着了可就不好了。”妥妥地斟了杯茶,往前挪了几分,姬殊晏方才慢慢说道。 一听这话,曹弗差些没忍住便要破口大骂,但转念一想还是生生地忍了住,只嗤笑道:“九殿下虽是皇上派来监军的,但九殿下自小未曾迈出过京都半步,又如何知晓什么才叫做行军布阵!” “沙场可不是小孩子嬉戏之处,那是随时要抹脑袋的地方,九殿下竟是敢叫那些不知自何处来的刁民大张旗鼓地在前头鼓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敢问殿下,若是此时敌方来袭,殿下是打算要我等全数陪葬吗!” “那依曹将军所言,行军打仗便是等到敌方来袭,然后我们再集结军力与他们硬碰硬,碰个你死我活最后还灰溜溜地落败而逃,被他们割占去一座又一座城池吗?”姬殊晏不怒反笑,说出口的话音依旧柔和,可却在隐隐中透露几分凉薄。 被姬殊晏一句话抵得面红耳赤,恼怒至极却又无法立刻想出答案来,只能狠狠地一甩流袖,“姬殊晏,我尊称你一声殿下你可莫要真以为自己便高人一等,我曹弗带着千军万马在前方与敌寇拼命时,你姬殊晏奶都还未断奶呢,如何行军打仗我需要你来教导!” 唇角一扬,他虽是依旧在笑,但眼底却是没有一丝笑意,“曹将军莫不是未老先衰了,本宫一出生便死了母妃,可是连半口奶水都未曾喝过。” “再者不论你曹弗有多么地本事,你还真就要低本宫一等,本宫再如何不受宠,也是姬氏皇族,如何轮得上你一小小的将领直呼本宫的名姓了。”忽而起身来,不过是几步间便至曹弗的跟前,让他措不及防下便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曹将军,不论你背后如何地议论本宫,本宫都不会计较。但你如何来的自信,认为本宫便是一只任人揉nie的柿子,可以让你曹大将军当着面辱骂。还是你曹弗在军营中待得久了,一呼百应地爽过了头,便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吧!” 随着他每一个字的落音,都如同是形成了一股无形之力,压得曹弗无法发出半丝声响,眼前流袖一晃而过,一只修长的手顺势便握住了他的佩剑,耳畔传来‘锃锃’的摩擦声,不过是瞬间的功夫,长剑便已然处在姬殊晏的手中。 看似极为随意地握在手中,但却是叫曹弗连呼吸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慢吞吞地抬到了眼前,“小白,依大齐律法,敢对皇族出言不逊者,当处以何刑?” “割鼻刮耳断足。”慕白抬起首来,故意将语调放得极慢,一字一句说出口,都如是一把刀般,深深刺入曹弗的心脏。 “你……你敢!我、我可是边关大将……”虽然在心中不断地告知自己不可表现出害怕之意,但曹弗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下了腿。 轻笑出声来,姬殊晏稍将长剑往前一挪,勾起了他的几缕发丝,笑意吟吟地说道:“曹大将军自然可以试一试,你说咱们是从鼻子开始,还是耳朵开始好呢?” 第025章 脸都被丢尽了 十个弟兄你撞撞我,我抵抵你,眼神来回地交流,都交流到快要触电了,还是没人敢上前去与苏念讲话。 “你们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将那边的石头搬过来。”苏念累得满头大汗,一转身却发现这群家伙竟然伫在原地,表情极为纠结,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更是激动地一不小心手一松,石头便顺势着砸了下来。 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叫得苏念不由无力地扶额,寻了块较为高的石头便坐下来,淡淡开口:“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在我的面前你们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在营帐中与姬殊晏说明之后,苏念便大摇大摆地拎了她的一干弟兄,在离军营尚有几里之远的地方开始布设阵法,但自一开始,这帮人便一直未曾处在状态当中,以至于方才还一不小心地砸到了自己的脚。 “老……老大,对不起,每次都是我们惹祸,让老大操心,我们……” 原是为了昨夜之事。苏念无奈地叹了口气,跳下石头来,几步走至他们的跟前,一一拍过他们的肩膀,故意带着些许怒意道:“对,对于昨日之事老大我很是生气。” “老大饶命呀!”齐刷刷的十个汉子,口中喊着饶命便要在她的跟前跪下来。 他们跟在苏念身边也有些许时日了,自然很清楚苏念若是发起火来该会是如何恐怖的模样,但其实说实在的,苏念并未在他们面前真正发过火,最多也是闹点小脾气罢了。 “你们肚子饿与我说便成,我便算是砸锅卖铁也会去给你们弄吃的来,但你们却瞒着我去偷吃的,这便也就算了,还被人家给当场捉拿。”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们的脑袋,“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而且最重要的,她为了救他们,把自己坑给了姬殊晏那个杀千刀的,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个,她便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我虽然很生气,但同时我更气自己,若不是因为我没本事,也不会总让你们挨饿,还要去偷吃的。”觉得眼角有些涩涩,她不着痕迹地微抬起,不甚在意地笑道:“不过现下这般也挺好的,不是么。” “虽然姬殊晏那家伙很讨厌,但至少吃喝拉撒便无需愁了对吧,人生在世吗,总不会所有事都能称心如意,有失才会有得。而且有些东西,即便是你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便如同姬殊晏,或许与他相遇再被他坑,便是命中注定吧,她这人向来随遇而安地很,比如说莫名其妙地穿越来这个鬼地方,即便是每日受饿挨冻,她也从未怨天尤人过。 既然无法躲,便迎面而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未来的事情,谁会知晓呢。 但很显然,苏念这番颇有深意的话,听在十个弟兄的耳中,宛如天书,他们皆是仰着脑袋,一脸呆滞地看着她,看得她不由笑出了声来,“好了,就不要再杞人忧天了,抓紧时间快将阵法给设好,若是耽误了时辰,我们恐怕真得要与刀子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如此一说通,弟兄们立时便释怀了,再也不纠结苏念是否还在生他们的气,风风火火地便依着她的指示开始布阵。 待到阵型有了个初初的规模,苏念将手上的灰尘拍去,目光在周遭围绕了一圈,扬声道:“成了,你们都回去吧,接下来我一个人便行。” “老大,我们还是留下来陪你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眼见得天便黑了,此处又里军营尚远,虽然他们的老大很彪悍,但他们还是有些担心。 “留下来然后脑子一抽误入阵中,反过来又让我来救你们么?好了好了,你们就乖乖地回去吧,我是在布阵法,不是过家家,人多反而误事。”说话间,便将他们全数赶了出去。 第026章 都是死于她之手 依着脑中的记忆,苏念将整个迷幻阵完全布好之际,月已上了树梢头,她这才觉着自己饿到有些脱力,垂头一看发现自己浑身脏到了极致,不用照镜子她都能想象出自己的脸该会有多么地无法直视。 趁着现下月色当好,她打算偷偷地溜去洗个澡,但还未待她有所行动,耳畔便传来了丛杂的脚步声,再仔细听去,不止是脚步声,还有马蹄错乱的响声。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拍了下脑袋,“我去,这群家伙送死的节奏也太快了吧。” 她的话音初初才落定,便眼见得在夜色昏暗之中,暗淡的光芒渐渐靠近,连带着极为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毫不拖泥带水地便闯入了她所设下的迷幻阵中。 “搞偷袭也不搞地高大上些,果然是嫌活得太长了,那便让小爷我与你们玩玩儿吧。”一个跃身而上,落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之上,夜色昏沉之下,便见得她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几个巨大是石头之间来回穿梭。 而在齐齐闯入阵中的一众将士意识到不对劲之际,想回头逃离却已是完全来不及,原本一片昏暗,不过是在眨眼的功夫,便自眼前明晃晃地掠过一道又一道绚烂的光芒。 那绚烂的光芒过后,倏然便全数暗了下来,如同罩下了一层黑幕,而与此同时,不知自何处起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哭泣声,延绵不绝,呜咽哽塞,一声又一声地冲荡进耳畔。 “不好,我们落入阵法中了,快捂住耳朵!”高马之上的将军意识到不对劲,但开口时却已迟了,原本保持地甚为有序的队形,在下一刻便如同一盘沙般散乱开。 不曾捂住耳朵的将士们,如同中了邪般,以手中的长剑长矛肆意地乱挥,口中还万分惊恐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快按住他们!”眼见得自己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地红了眼,挥舞着长矛不分敌友地便乱砍,将军顿时便大惊失色,但他的话才初初说出口,身下的马儿便不知被哪个将士一刀给砍中。 他未曾做好反应,直直地便自马上滚落而下,摔得晕头转向之际,一道逆打而来的光芒瞬间便让他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以手中的长剑相抵,刀剑猛烈碰撞,发出‘呲呲’的响声。 险险地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将军以剑撑地跃起身来,一眼扫尽互相残杀的手下,咬得牙根都快断了,却仍是束手无策,而不待他想出如何脱身的法子,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刀剑在眨眼间便将他吞没。 夜色深深,可却连一丝一毫也无法撒入那刀光血雨之中,那一处像是与世间彻底隔绝了一般,只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听见惨烈的喊叫声。 立于巨石之端的苏念,在听到这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之后,面色越来越白,这不是她原本要布的阵法,她不过只是想布下一个足可以让他们迷失方向,无法走出去的阵法而已,绝不是像如今这般的弑杀之阵。 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会这样? 额前的冷汗比她在布阵时渗出的还要多,这阵法完全是她按照从前在杂记之中所看到的所布下的,她会布却完全不知要如何解。 而便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不断溅起的血色甚至于飞到了她的面容之上,浓重的血腥味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她浑身忍不住一抖。 他们……他们都是死于她的手,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血…… 第027章 你怎么受伤了 忽而,脑袋中掠过一个念头,她立时便自怀中取出了把小刀,咬紧牙关便在自个儿的手腕之上割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鲜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手不断地涌出,滴落于她脚下的巨石之上。 待到那石头的最上头便鲜血所完全掩盖之后,苏念才运气到另一块巨石之上。 她在整个阵法周围一共安了五块巨石,用以稳定阵型,所以这五块石头便是这整个阵法的支柱所在,若是让她以一己之力摧毁这五块巨石那简直便是天方夜谭。 但……若是用布阵者的血为祭,同样也能达到摧毁阵法的效果,只是…… 脚下逐渐无力,眼前也是一阵黑一阵白,在染红了两块巨石之后,大摸是失血实在是过多,她根本便无法支撑住自己虚软的身体,干脆便直接瘫坐在了上头,手腕上的血依旧如是无止境般地往外流。 可是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血量以及身体承受能力,在勉强将第三块巨石的头顶染红之后,她想再跃到另一块石头之上已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脑袋重的不行,她使劲地甩了甩,想要再次运气,但脚下却是一滑,她一个不慎便滑下了巨石,在坚硬的地面接连着滚了好几圈。 ‘砰’地一下不知撞上了何人的脚,堪堪停住了她的身体,而那人亦是一愣,满布鲜血的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之下,可怖非常,他垂下眼看去,如是看到了新的猎物般,咧开嘴笑了两声,毫不犹豫地便举起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朝着苏念刺去! 恍然间,苏念似是看到了星星点点在逐渐模糊的目光之中明亮,紧随着她便感觉自个儿的腰肢一紧,在被拥入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的同时,那道独特的少年嗓音传入耳中:“喂我真是要被你蠢哭了,哪有布阵者会掉入自己的阵中险先被砍死的!” 慕白原是奉了姬殊晏之命前来协助苏念,却不想他前脚才到,便眼睁睁地看着苏念自巨石中滑了下去,若不是他闯入阵中且出手迅速,此时此刻苏念便已是那剑下孤魂了。 “快……快毁了剩下的那两块巨石,求你……”意识被那一道嗓音喊得有些醒转了过来,苏念如是在无助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拽住他的衣角便开口哀求。 显然是不曾她会提这般要求,但慕白还是依着她所说,长剑掠起,一手抱着她,一手运足了力气,一剑干脆利落地劈下,瞬间便炸开漫天的石沫,他一个旋身便揽着她退出了数米之远。 如方才一般,利落地便解决了最后一块巨石,而在与此同时,原本笼罩在周遭的阴暗在瞬间的功夫便如同烟消云散般,淡淡的月光投落下斑驳的光芒。 映入苏念眼帘的,便是一片的尸横遍野,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染尽了整片土地,甚至连地面都有些无法承受住如此多的鲜血,而不断地向外冒着血红的气泡。 “你怎么受伤了?”这般的惨象看在慕白的眼中如若家常便饭,他很快便将目光放在了怀中之人的身上,一眼便瞧见她还在不断往外冒着鲜血的手,初初抓住她的手腕想为她包扎,却被她用力一挣给脱了开。 “是我杀了他们。”不论是意外还是什么,这个阵都是出自她的手,不过是几刻钟的时间,她便杀了那么多的人,亏得她还如此趾高气昂地自诩是现代人,此时此刻的她,与那些刽子手又有何区别! 第028章 你背我回去 “是你杀的又如何,如果你不杀他们的话,他们反过来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难道你还想因他们的死而搭进自己的命去赔罪吗!”慕白简直是要被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了。 想要以暴力的手段为她疗伤,却再次被她给躲了开,她一弯唇角,冷冷回道:“自然不会,我若是想死,早在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便一头撞死了。” 她只是……只是悲哀,不知自何时起,她也如同这些凶残的古代人般,血染双手,踏着他人的尸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呵,真是可笑,可笑呀。 缓够了气力,她在说话间一把便取过了他放在一旁的剑,在他瞪大眼睛便要伸手阻拦时,她一剑便割破了他的衣裳,再往外一拉,瞬间便割出了一块碎布出来,再将剑一丢,说道:“包扎吧。” 伸到一半的手顿然便僵了住,但他还是反应甚快地拾起了那块碎布,迅速地在她受伤的手腕之上简略地包扎了一番,“伤口有些深,这般简略的包扎定然会感染的,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姬殊晏呢?”感觉眼前不是很晕之后,苏念像是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一把便握住了慕白的手腕。 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在她握的那个地方看了眼,虽是不大习惯,但他还是没有挣开,只是顺着她所问的回道:“殿下亲自带兵去偷袭波兹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是不是早已料到今夜郑国与波兹会联手,夜袭大齐军营?” 虽然不知晓她为何会突然这般问,但慕白还是点了点首,面上顿然流露出浓浓的崇拜之意,“殿下可真是料事如神,一面令你布下阵法来拖延前来偷袭的郑国.军队,一面将营中的将士分成了两波,一波前去捣毁郑国的大本营,一波则是去折断波兹的羽翼……” 话至一半,慕白忽而感觉后背处传来了丝丝凉意,他顺着那凉意看去,便一眼瞧见苏念浑身如同掉进了冰库之中般,连带着目光都像是要将人给碎尸万段了般。 “你、你怎么了?”在感觉到她杀人的气势之后,慕白情不自禁地便觉得自个儿没了底气,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音都有些颤抖。 妈呀,他竟然在一个看起来比他瘦小了不知多少的人面前怂了!不动声色地将腰板给挺直了,说话间便打算起身来,扶着苏念回去。 但不幸的是对方并未有这般的想法,反是将他伸出来的手推到了一旁,一改方才满身足可以秒杀的强悍气势,只微微一笑,向他伸出了手去,慢悠悠开口:“小鲜肉你背我回去。” 实在是不曾控制好平衡,慕白往前一栽,险险地站稳了身子,以十万分之惊恐的目光瞪着她,而这厮完全无视了他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反是将手伸地更长,最后便干脆抓住了他的脖颈,强迫他稍稍弯下了身子,而她则是一个激灵便跳了上去。 不曾料到她动作会如此之快,慕白一时未曾受住她一下子猛跳上来的力道,向前踉跄了两步,才涨红了脸反应过来,“你……你下来!” 一双手将他的脖颈抓得牢牢的,苏念还甚为恶意地摆了摆腿,这般还觉得不尽兴,腾出只手来,明目张胆地便在他如是能掐出水般的面颊之上拧了把,“我受伤了,小鲜肉你难道忍心让我拖着一身伤走回去吗?” “当然不是,可是……可是也没有必要,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背吧,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儿的,哪有男人背男人的道理,这多违和呀! “咳咳,我不行了,你再废话我就要吐血当场了。”见他连带着耳垂都红得欲滴,苏念眼底的笑意愈深,很是干脆地便将脑袋挪到了他的肩膀处,还不忘故意吹了口凉气。 小样儿,叫你崇拜姬殊晏那个杀千刀的,她不好生地整回来,她苏念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第029章 会让他们跪地求饶 控制不住地浑身一抖,但她放在他脖颈处的手却越来越凉,想来定是失血过多,情况不怎么好,只是她强自装着没事儿,与他说笑想要分散注意罢了。 如此一想通,慕白立时便不觉得纠结与违和了,背着她便运了轻功往回赶。 途中,苏念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间,脑袋忽然如点擦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一把便扣紧了慕白的脖颈,“我的弟兄如今在何处?” “殿下交给了他们一项特殊的任务,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很是兴奋,应当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 苏念眸底一暗,什么叫不是危险的事儿,就她那帮头大无脑,冲动为主的弟兄,即便是将他们绑了送上断头台,他们还会觉得兴奋无比呢! 狠狠地咬了咬牙,但苏念还是将心底的怒火控制地很好,语调放得异常地柔和:“小鲜肉,我今后既然要跟随在殿下的身边,自然也得要多多地了解殿下的一些事情。” “看你与殿下熟络的样子,似是与殿下相识许久了,应当对于他的事情很是了解吧?” 听此,慕白不疑有他,极为认真地点了点首,出口的语气甚至还带了难得的严肃之意:“苏念,你是真的想要了解殿下吗?”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说得这般严肃,但苏念还是装得极为诚恳的样子,连连应声,“虽然我对于殿下并不怎么了解,但是依着殿下的睿智,为何在他人的眼中是不得宠的皇子,甚至于还能让他们随意地议论?” 即便她现下恨不得将姬殊晏那个该死的家伙千刀万剐,但这也只是仅仅局限于此而已,她对他的怨气不过只是生气,因为至少到如今为止,他所做之事,尚还在她的容忍范围之内。 在潜意识之中,她便很想知晓姬殊晏的身上到底有着哪些她不曾知晓的东西,俗话说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百胜,她之前所以会败得如此之惨,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她对于他在某种意义上几乎是一无所知。 “殿下出生之际,惠嫔娘娘便因难产离世,而同时前线连失十座城池的战报也随之传来,所以皇上便认定殿下乃是祸星转世,自小到大,便从未对殿下使过一次好脸色。” 顿了顿音调,慕白忽而侧过首去,正撞上苏念带着些愕然之意的眸底,一字一句地补充道:“那些人之所以敢明里暗里地诋毁殿下,不过便是狗仗人势,迟早有一日,殿下会让他们跪地求饶的。” 微微一挑眉,苏念不可置否地回道:“你对他倒是很有自信,只是在这个世界上,他若是不想要任人欺辱,除非是爬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否则绝无可能。” “我相信那一日定然不会远。再者我也一直在变强大,很快便能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一想到有那一日,慕白便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傲,连带着唇畔的笑意都深了几分,“所以苏念,殿下如此地看重你,我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话音止了好一会儿,慕白也未等来她的回答,不由带着疑惑之色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她侧躺在他的背上,月光格外柔和地扑散在她近乎苍白的面容之上,衬得她的羽睫格外地长,如蝶般地扑闪不定。 一时之际,他竟有些看得忘了神,以至于待到一抹黑影迎面而来,他方才是如梦初醒般地抬起首来,舌头顿时打结:“殿殿殿下……” 姬殊晏向来洁净的白袂之上,难得染了些许灰尘,甚至还有点点的血迹,但此时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自己有些脏乱的身上,反是落到了慕白的后背上,“她怎么了?” 第030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昏昏沉沉中,苏念觉着很不舒服,隐隐之际总觉得有人在扒她的衣服,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她扣住了那只手想要用力之时反被那厮给拧转了过来,痛得她立时便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恰是那张让她恨不得冲上去咬上三两口的脸,不待苏念反应过来现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便见得他微微一勾唇角,云淡风轻地说道:“小淫贼,本宫好心为你上药,你倒是恩将仇报,还想要拧断本宫的手腕?” 苏念忍不住将目光挪到现在两人相交的手上,拜托,现下是谁要掰断谁的手腕啊,真是有够睁眼说瞎话的!翻了个大白眼,苏念哼哧声道:“我伤在手腕上,殿下你怎么上着上着便要扒我的衣服了?” “本宫这不是怕你积了内伤,不放心所以才想确认一下么,不过看小淫贼你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本宫似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说罢,还摆出一副‘我很受伤,很无辜’的模样。 若不是现下有伤在身,苏念一定会冲上去将这厮给拧成麻花,这脸皮的厚度,八成出生时是带着胎盘出来的吧! “属下可万般承受不住殿下的好心,你还是喂给驴吃吧。”不动声色地想要坐起身子来,却发现脑袋传来一阵阵的眩晕,竟让她愈加无力,她面色顿黑,“姬殊晏你又在搞什么鬼?” 摊摊手,姬殊晏万般无辜地眨了眨眸子,笑意温存地说道:“本宫这次可真是什么也未曾做过,大摸是你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身体不曾调节过来,所以才会觉着晕吧。” 未待苏念再反驳,帐外忽而传来了一道嗓音:“殿下,末将有战事相禀。” 闻言,姬殊晏只稍微调整了下位置,坐在了床畔处,淡淡启唇:“进来吧。” 来者正是曹弗,此时此刻的他面上呈现出狂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地便走了进来,在看到帐内的场景时,怔了下,但旋即便朝着姬殊晏单膝跪了下去。 “回禀殿下,经昨夜一战,郑国伤亡惨重,已然溃不成军,退兵藏于峡关口,而波兹显然已是一蹶不振,无法再于暗处同郑国勾结,现下正是拿回云城的好时机!” 微微一笑,姬殊晏轻描淡写地回道:“怕是无需我们出兵,便已有人迫不及待了吧。” 未待曹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帐门再次被撩了起来,便见得慕白兴致冲冲地快步而进,张口便道:“殿下果然被你猜中了,郑国才兵败,云城内便起了乱子,由云城太守带头,在一夕之际便斩下了郑国将士的头颅,现下正悬于城门口,而今城门大开,便只等迎我大军进去呢!” “他们既是如此热情,我们也不好让他们等得太久了,都下去准备准备吧。”对于连连传来的捷报,姬殊晏并未表现出欣喜之色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闻言,两人立马便叩首乖乖地退下了。这一系列的过程,真是看得一言不发的苏念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忍不住拽了拽姬殊晏的流袖,“殿下你这是给那个狂妄的曹大将军吃了什么毒药,以至于让他对你这般恭敬?” “本宫看起来像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么。”轻声一笑,在苏念‘打死我都不信’的目光中,他悠悠然地补充道:“本宫只是问他,想要先割耳朵,还是刮鼻子,他便吓得屁滚尿流,直喊求饶了,所以本宫真的什么都未曾做过。” 一口饮尽他递来的药碗,有些后苦地吐了下舌头,苏念方才冷冷回道:“怎么,一向偷光养晦,忍人所能不忍的九殿下,也肯舍得露出狐狸尾巴了?” - - - 题外话 - - - 此文的点击和收藏都上不去,表示偶越写越心塞,是因为文里的激.情太少了么,都不是大家喜欢的类型吗,我好忧愁,都要愁出白发来了…… 第031章 肚子里的蛔虫 “此一时而彼一时,再者本宫并不惧被人知晓,不过有时候锋芒过露反会适得其反,本宫觉着做个不受宠的皇子倒是挺不错的。”将药碗拿了过去,搁置在一旁的同时,顺手便给她递了块蔗糖。 看着他这一连串极为娴熟而又自然的动作,苏念忍了忍,但还是不曾忍住,“这些事情,平常都是你自己亲自动手吗?” 微微一笑,他不甚在意地整了整衣袖,在起身来的同时淡淡回道:“都同你说过本宫穷得只剩下裤衩了,这些事情不自己动手,还等着何人来做吗?” “不过……”不待苏念回话,他复回过眸来,目色尤为温柔地落在苏念的身上,慢悠悠地补充道:“日后这些事,便全权交由小淫贼你了,本宫可是很看好你的哟。” 一反常态的,此次苏念不跳脚,也不恼怒,反是极尽诚意地勾起了唇角,“自然了,属下定然会掏心掏肺的,让殿下舒舒坦坦,欲仙欲死。” “对了,我的弟兄们呢,你神神秘秘的到底给他们指派了什么任务?”与姬殊晏斗完嘴,苏念忽而想起差些被她抛到脑后的一干弟兄,赶忙问起正事来。 “小淫贼你这般机智,不若猜猜本宫会给他们指派些什么任务。”不急着作答,反是将问题重新抛回给了她,引得她直翻白眼。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晓你让他们去做什么。不过以我那些弟兄零下的智商,你应当也不敢让他们去做费脑子的事情。”话至一半,她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灼灼地看向他,“你该不会是叫他们潜去云城捣乱了吧?” 轻笑出声来,他倏然半垂下腰肢,弯起手指在她的额首之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下的同时,微一侧首,清淡的话音滑过她的耳畔:“小淫贼你可不就是本宫肚子里的蛔虫么,一猜一个准。” —— 果不其然,待到大齐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前往云城之际,苏念那帮头大无脑的兄弟便已然在城门口翘首以盼了,瞧见了苏念,激动地便扑了过去,乱哄哄的声音瞬间响彻在她的耳畔。 “老大老大,你知晓我们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了么!” “老大老大,我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呀!” “老大……” 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极为迅速地一一点过他们的哑穴,苏念方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口气,“他让你们去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不怕是什么豺狼虎豹之地,一去不返吗?” 闻言,原本还极为兴奋的一干弟兄立马便如同吃了瘪般,吧唧了下嘴,可怜巴巴地瞅着苏念,她说的这方面,他们还当真是未曾想过,不过看苏念虽是用甚为生气的口语在说话,但实际上却并未有动怒,于是乎,一干的大男人便开始无辜地眨眼起来,以博得同情。 “我知道男儿志在四方,你们很想要建功立业,但在做事情之前一定要给我过过脑,不要凭着空有的胆量去蛮干,万事得要先顾及着自己的性命,知道吗?” 齐刷刷地点点首,表示绝对不会再犯。 而便在苏念教训完弟兄之际,城内倏然出现黑压压的人群,在最前头带路的乃是一大腹便便,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此时此刻正手捧着一块玉牌,踱步到姬殊晏跟前的同时,随在他身后的一干武夫肩扛着一箱接着一箱的重物也一同放置在了地面之上。 “臣周佚,拜见九殿下!” 第032章 满箱子的珠宝 “劳烦周大人亲自前来迎接本宫。”以单手扶起了他,姬殊晏笑意浅浅,目光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般地往他背后瞧去。 周佚眼咕噜一转,立马便会意地将身子一让,引着姬殊晏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那几大箱子点头哈腰地说道:“此乃微臣的一点点心意,特意用来犒劳我大齐英勇无畏的将士们。” 话至一半,他忽而凑近了些许,压低嗓音极尽谄媚地补充了句:“这后头的两个箱子,是微臣的一点小意思,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云城重新收归大齐之下,作为太守的他,自然得要拼尽全力地讨好在军中拥有绝对指挥权之人,那么指挥这场战争并取得完美胜利的姬殊晏,自然便很顺利地成为他想要讨好的对象。 闻言,姬殊晏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拍了拍周佚的肩膀,话音甚为温存:“周大人有心了。”随后便做了个手势,立马便有数个将士前来扛箱子。 “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是要折煞微臣呀!”见姬殊晏毫不客气地便照单全数收下,周佚面上堆起的谄媚笑意便愈加欢快了,连带着笨拙的身子都灵活了好几分,“城中初初经历大战,微臣来不及为殿下准备落脚之处,便只能暂且委屈殿下入住微臣的陋室中了。” “周大人客气了,说来还是本宫打搅了,让周大人忙前忙后地为本宫料理住处。”随着周佚的带领,姬殊晏极为大摇大摆而又光明正大地便进了周府。 虽然苏念在一些情况之下也会极不要脸皮地去讨好姬殊晏,但如今听到这两人你一句‘殿下’我一句‘周大人’的绕着,苏念觉着自己不当场吐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借着周佚带姬殊晏去府邸周遭参观参观的空隙,苏念便趁机找了个借口,带着后头扛箱子的将士先行去了姬殊晏所住的房间。 三言两语地将那些人给打发走之后,苏念一个扑身上去,便牢牢地抱住了一个大箱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来,入目的光芒真是刺得她瞬间便要眼瞎了。 珠宝,满箱子的珠宝呀!捧了满满一手的宝珠,苏念便差没一个哈喇子流在上头,来表达她此时此刻激动非常的心情了。 原本苏念便想着这几个箱子里头装得少说也是些银子,不曾想竟是满满的金银财宝呀,这周佚不过也只是个小小城池的太守,却不想原来私底下竟肥的掉油,一出手便是这么几大箱。 这么多珠宝,便算是她偷偷顺走一些,定然也不会发现。心中才这般一想,她的手已先行一步,捞起一把便要往袖子里塞,却不想耳畔旋即刮来一阵疾风,与此同时她的手腕措不及防地被一只手给牢牢地扣了住。 其速度之快,让苏念根本便不曾做好任何反抗措施,旋即一道独特的嗓音便响在耳畔:“不许动。” 偏过首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极为银白的发丝,而在那一头银发之下,是一张少有的,纯净如碧水般的面容,只是这面容太过于年轻,只初初目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 只是这少年虽是年轻纯净,但这一双眼眸却有些呆滞,如同是死水般,激不起半丝半缕的波澜来。 “我不过只是想要看一看,这般小气做什么。”也不恼这少年冰凉凉,毫不客气的语调,苏念稍一挣便摆脱了他的手,原本还贴在金银珠宝上的目光转而落在了他的身上,“你是姬殊晏身边的人?” “是殿下,不准无礼。”见苏念张口便唤姬殊晏的名姓,少年显然不悦,说话的同时腰间佩剑跃起,‘锃’地一下便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第033章 唤声苏苏听听 虽然对方的态度很是冰凉,但苏念并未有一丝恼怒,反是以单指抵着下颔,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慢悠悠地回道:“对他无礼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你出来用刀架他们脖子呀?” “你不一样。”冷冷地收回了剑,少年面无表情地回道。 绕过箱子,苏念几步便走至他的跟前,这少年虽然看着很是年轻,但这身高却已经有赶超她的趋势了,她不由将胸膛挺了挺,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跟在殿下的身边,处这儿作何?” 对于她这看似打招呼般的友好的动作,少年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冷冷启唇:“殿下说,看着你。” 言下之意很是明了,姬殊晏那抠门到死的家伙,怕她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将箱子里的珠宝给偷走,于是便派了个身手远高于她的人来看着她。 不过此番苏念却是一笑而过,纵身一跃便坐在了一个未开启的大箱之上,笑意斐然地看向少年,“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年纪轻轻的便整日摆着张冰块脸,小心日后没女孩子敢喜欢你。” 少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长剑迅速落入鞘中,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了眼帘之中。 “鹤雪可不像殿下这般好说话,若是惹怒了他,便是连殿下也保不住你的小命。”在少年的身形消失的同时,便有一道紫袂旋即晃入了眼帘,苏念一听这嗓音立马便跳下了大箱。 几步便跃到了他的跟前,顺带着在他如水般润滑的肌肤之上卡了把油,在他顷刻间便涨红面颊的同时,她笑得眉眼弯弯,“小鲜肉怎么来了,是来陪小爷我玩耍的么?” “你……你怎么这般轻浮!”被她这般光明正大地一调戏,慕白瞬间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倒退了数步,方才红着面颊怒道。 “小鲜肉你也是殿下派来监视我的么?”见他这般容易脸红,苏念顿然心情大好,不由向前跨了一步,他见之立马便连连后退,退到了门口处才堪堪地停了下来,她有些啼笑皆非:“你躲这般远做什么?” “殿……殿下在何处。”若不是为了来寻姬殊晏,他可是打死都不愿意接近苏念,被她这般三番五次地调戏,已然超出了他所能招架的范围,他抱着能躲便躲的心思,尽量不接触苏念,以免迟早有一日会清白不保。 退了回去,一屁股坐回箱子之上,她方才漫不经心地回道:“不是被那个什么周大人拐去参观豪宅了么,我又如何会知晓他去何处了。” 话至一半,她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又跃到他的眼前,故意压低嗓音补充道:“说不定,那周大人私下里还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的宝贝,要在暗地里送给咱们殿下呢。” 眉头不悦地一蹙,慕白出口的语气瞬间便冷了三分:“苏念,殿下不是这般人。” “他是如何的人与我何干,他要如何做戏是他的事儿,我只需顾好我自己便成。”顿了顿音调,她旋即又笑了起来,“叫苏念多见外呀,来来,唤声苏苏听听。” 苏苏……慕白只觉自个儿额头上的青筋不断地跳着,他无力地以单手撑住,“方才我已去寻过周大人了,但他说殿下在一刻钟前便已经离开,我寻了好几个地方也未找到,所以……” “要我帮忙也成,不过你先得唤一声苏苏来让我高兴高兴。”对于苏念而言,姬殊晏永远消失了她还会高兴地连放三天三夜的炮竹呢,她作死才会去把他给找回来。 第034章 蠢是一种病 挣扎了许久,慕白还是败在了苏念的手下,涨红着脸自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来:“苏……苏。” “这般便乖了吗。”苏念甚为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扭过首避开的同时,她慢吞吞地补充道:“要想找殿下,自然要去与众不同之处才成。” 慕白满脸黑线地被她拽了出去,直接便往屋顶之上蹿,果不其然,一眼便瞅见了那抹白袂,似是如柔光镶嵌在了一块儿,如镜花水月般一触即碎。 “你怎么知晓殿下会在屋顶上?” 屈起了手指,轻而易举地便在他的额首之上重击了下,方才过瘾地回道:“变态之人自然会待在变态之处。” 抽了抽唇角,慕白不想再理会她,飞身而起便至姬殊晏的身畔,方才距离有些远,待到近了之后他才发现,他竟是在饮酒,在脚底处已搁置了两只空酒瓶,而此时他半倚在屋檐之上,单手拎着只酒瓶,接连着饮了数口。 “殿下?”见他只注视着远方,似是未发觉到他的到来,慕白不由靠近了几步,垂下腰来试探性地唤了声。 “小白你来得正好,陪本宫饮几杯。”说话间,便将一旁的酒瓶拎起,直接丢向了慕白。 妥妥地接住,他的面色顿时便比铁锅还要黑,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有要事需商榷,曹将军他们已在前厅等了许久了。” “既然已等了许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再者,你看本宫现下这般醉醺醺的样子,适合出去会客吗。”完全无视慕白的黑脸,姬殊晏悠哉悠哉地侧了个身,将目光转向苏念,“小淫贼,过来。” 原本打算开溜的苏念顿然身体一僵,极不情愿地转过了身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淡淡回道:“是那个什么周大人的宝贝不合殿下的意,以至于让你独自一人躲在此处喝闷酒?” “知晓那是什么地方吗?”也不恼苏念的明嘲暗讽,姬殊晏反是探出了根手指,朝前头的某处点了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山脉,而在那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有徐徐的狼烟蔓延伸展,与天际相融在了一块儿。 “峡关口自古以来便是兵家重地,因其易守难攻,所以最适合用来养精蓄锐,扭转局势。”大摸是一时饮地过多,他在半支起身子的同时探出了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处,慢慢地补充道:“而今郑国兵败退居峡关口按兵不动,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俗话说骄兵必败,这话用来形容已许久未曾打过胜仗的我们大齐军队最为适合。”手指往下一倒,在高高的屋檐之下,能很清晰地看到一窝的将士聚在一块儿,大鱼大肉地痛饮着,还有美人侍奉,真是好不风流快活。 看到这一幕,苏念却是嗤笑了声,大摇大摆地在他的身畔坐了下来,冷然回着:“但俗话也说得好,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怎么样的狗,殿下你自个儿窝在此处醉生梦死,反过来却去要求那些将士们要严谨恪守,是不是太不符合逻辑了。” “因为本宫原就不曾打算要动用他们,他们既是喜欢风流快活,便让他们好生地快活一番又有何妨。”复又拿回了苏念手中的酒瓶,他仰首便痛饮了一口。 苏念怔了怔,伸出手来探了下他的额首,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奇道:“没发烧呀,莫不成方才一不小心被门给夹了,才会在此信口开河?” “小淫贼,蠢是一种病,得治。”轻扣住她的手腕,他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话来,在苏念暴走之前,他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此番本宫定然让他们有命进而无命出。” 第035章 将政治玩成艺术 “你又想要坑谁?”看姬殊晏一副笑意斐然的模样,苏念不自觉地便染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来。 “其实峡关口并不是如铜墙铁壁般毫无破绽,它的破绽实则很是明显,而且最能致命。”松开了手,他说话间便自怀中掏出了张图纸,在面前摊开。 图纸上重山叠嶂,山河密布,他指着上头的某处,淡淡启唇:“知道这条河唤作什么吗?” 苏念看了一眼,入目那密密麻麻的图画,立时便让她头疼不已,她极为嫌弃地将目光挪了开,哼哧声道:“说重点,不要给我拐弯抹角。” 对于苏念的无礼态度,慕白显然有些不悦,但看姬殊晏没有一丝恼怒的意思,他便也只能忍了下来,听姬殊晏云淡风轻地补充道:“荆河。此河与峡谷口只隔了半里的距离,在百年前一直是峡关口最大的一个威胁。” “因为每年只要到春雨泛滥之际,荆河水便会夺出河道,涌进峡关口,顷刻间将其淹没。”微微一笑,姬殊晏稍抬起首来,目光掠过眼前的两人,慢慢补充:“只是在百年前,前朝梁帝下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与财力大改河道,以致百年来未曾再发生过河灾。” “不过未曾发生却不代表便不会再发生,事在人为,既然他们能大改河道,那么同样,本宫也可以摧毁河道。” 虽然在他提到荆河之际苏念已有些猜到,但却不想他的计划竟比她所猜想的要更加可怖,她眸底一冷,直接打断了他后头的话:“你想要制造洪灾,将郑国.军队淹死在其中,彻底消灭?” “可是殿下,峡关口中亦是有我大齐数百的无辜百姓呀,若是真的摧毁河道,那些百姓岂不是……”在苏念的话才出口之际,慕白心头一条,念头中首先跳过的便是在战争中那些最为无辜的百姓。 他面上虽然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可却是在无形之中凝滞下三分,“方才本宫便说过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场战争已经不能再拖下去。再者前一战郑国之所以会败得如此之惨主要是因为本宫采取的闪电战术,让他们措手不及来不及布防。” “但只要他们躲进峡关口那意义便完全不同了,表面上看似是他们处于被动之中,实则对于我们却是大大的不利。峡关口作为百年来的战略要地,其内的百姓早已学会了自给自足,即便是没有外界的任何支援,他们依然能够丰衣足食,而这恰恰便是最可怕的一点。” 轻叹了口气,他慢慢起身来,目光似是透过万里祥云,落在那狼烟滚滚的山谷之中,“若想赢得彻底的胜利,必须得快打斩乱麻,不论是沙场好,朝堂也罢,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谋大事者,绝不可拘泥于细枝末节。这一点,姬殊晏向来清楚地很,所以这一步,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要走,即便是要付出数百个无辜百姓的性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对于看了太多历史故事的苏念而言,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只是如今她自个儿身临其境,却又是不一样的感受,她知晓姬殊晏非池中之物,只是一直偷光养晦,锋芒不外露罢了。 只是她却是不知,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不仅能将政治玩成艺术,还能随机应变,当机立断,可以毫不犹豫地踩着千万尸骸登上政治的巅峰。 或许换一方面讲,不是姬殊晏心狠,而是他懂得取舍,于天下而言,战争的胜利才是他们所看重的,于朝廷而言,不论其间死伤多少,只要他们能够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便是王道。 而姬殊晏便是抓住了这一点,即便他真的下令摧毁荆河的河道,致使数百个无辜的百姓惨死其中,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怪他心狠,反而会歌颂其有勇有谋。 第036章 暖一暖被窝 “你如此有耐心地与我们解释了这般多,是想要我们俩动手?”怨不得这家伙会任由这些将士醉生梦死,原不过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以最低的成本,换最高的收益,这向来便是本宫处事的标准,不过本宫可没有那般大的自信,相信仅凭你两人便能摧毁河道,届时鹤雪也会加入,定能事半功倍。”说罢,摇晃着身子便打算离开。 慕白咬了咬牙,却终究还是同意了姬殊晏所说之事,但随之他又想起了件重要的事,忙闪身拦在他的跟头,“殿下,曹将军他们还在前厅等着……” “便说本宫喝醉了,身子不适,让他们自行讨论便成。”直接打断了慕白未曾说完的话,与此同时他毫不客气地将手一伸,勾.搭在苏念的肩上,灼热的气息扑散在她的耳垂,“小淫贼,扶本宫回房。” 话才落音,两人的身形一晃,便彻底地消失在慕白的眼帘之中,这如逃命般的速度,哪有半丝的醉意呀! 落下地来的同时,苏念便甚是嫌弃地一掌拍开了他搭在肩头的手,冷然道:“你是故意的吧。” “嗯?不知小淫贼指的是哪方面。”也不恼苏念的冷淡,姬殊晏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如闲云漫步般地往回走去,口中亦是漫不经心地回着话。 “自那周大人在城门口相迎之际,你便一直在演戏,装出一副贪财的模样,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地便收下了那几箱子的珠宝,其实说到底,你只是想要制造你并非能人的假象吧?” 在此次战争胜利之前,姬殊晏留给世人的形象便是个极不受宠的皇子,而且一无是处,但便是这样一文不值的皇子,却在来到战场上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大胜了郑军,使其节节败退,直至退居峡关口,如只缩头乌龟般不敢出来。 只要脑袋没有被驴踢的人,都会想到,那个向来便默默无闻的九皇子,难不成只是一直在偷光养晦,而他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实力其深层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如此一往深处想,日后姬殊晏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了。而如今他在城门口处将架子这么一摆,明晃晃地便告诉世人他不过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踩了狗屎才会打了场胜仗,以此来降低他在众人眼中的存在度。 但有一点至始至终苏念都不曾明白,她不由深蹙起了眉头,慢慢启唇:“你完全有本事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却又为何一直不肯表露出真实的本事,反是愿意甘受他人的诋辱?” “小淫贼这般瞧得起本宫,本宫确然很高兴,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明枪易挡,暗箭还难防呢,本宫可不想这般早便做了那个冤大头。”微微一笑,他忽而顿下了步子,稍侧过首去,悠悠补充:“再者,有人双手奉上金银财宝,本宫岂有不收的道理。” 一提起这点,苏念便不由恨得咬牙切齿,“你既然知晓有几大箱子的珠宝,还这般吝啬地派了人来监督我,我便算是顺手捞走一些,也不过只是如拔了几根羊毛吧!” “提钱多伤感情呀,小淫贼你都是本宫的人了,还怕本宫会亏待了你么。”顿了下音调,他似是有些不适蹙了下眉头,抬首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了口气:“似乎喝得真有些多了,不若小淫贼你先回房,将被窝给本宫暖一暖,本宫随后便到。” 忍了忍,但苏念还是不曾忍住,直接踹去一脚,怒吼:“暖你祖宗去吧!” 第037章 天时,地利与人和 由于常年无人问津,荆河两畔长满了各色各样,比人都还要来得高的杂草,而苏念一行人,在日色昏沉之中,便躲在这一丛的杂草之中。 在被那些杂草折磨地全身发痒,打了数个喷嚏之后,苏念终于忍受不住了,“殿下,你不是说来摧毁河道的吗,那么敢问我们现下躲在这些杂草丛中是要做什么,化身为稻草人吗!” 做了个静音的动作,姬殊晏腾出只手来,指了指前头,慢悠悠地问道:“会浮水吗?” 抽了抽唇角,苏念重重地哼哧了声,“若是比起来,我定然可以将你甩出十万八千里之远。” “很好,那么便由小淫贼你带头,先行潜入水中。”似是便等她这一句话,说罢他便向前走了过去,慕白与鹤雪也随之跟在他的后头。 但苏念闻言却险先咬断了自个儿的牙根,恼怒地瞪着姬殊晏的背影,不过幸而她昨晚做了万全的准备,特意穿了件防水的紧身衣,如此便算是潜入了水中,也不会暴露出她女子的身份。 率先跳入了水中,一入水中,也不知是水的冲击力过大,还是这具身体对于河水太过于陌生,她双脚一蹬,便很是顺溜地整个人往下毫不犹豫地沉了下去。 不过很快她便适应了水中的节奏,划开层层水波,想要朝着深处游去,后领处却被人那么一揪,她扭过首去的同时,便见得姬殊晏腾出只手来,向另一处指了指。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不知多远处,有一道极长的水坝,这水坝应是由泥土混合而成,历经百年却依旧牢固。 靠近了摸上去,传入指尖的触感甚为粗糙,但却在无形之中显出出,这道水坝不是一般的坚固,毕竟能够阻挡荆河的水坝定然不会普通。 波澜无惊的水中,姬殊晏只做了一个动作,慕白与鹤雪便立时领会,分头朝着两处而去,而他则是与苏念两人处于中间处,在水中挥剑是极为吃力的事儿,但对于内力深厚之人而言,反是可以借力还力。 这一点姬殊晏便展现地淋漓尽致,十分利索地起剑,只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将正中央的水坝捅出了数个窟窿来,苏念学着他的样子,但做起来却并不轻松,尤其是当剑刺入其中之际,再带出来便极耗力气。 而便在她觉得有些吃力之际,原本一片平静的河水忽而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水浪极为剧烈地集体朝着他们所凿出的孔钻去,苏念一个不注意整个身子便被吸引了过去。 幸而一旁的姬殊晏眼疾手快,迅速拽住她的衣领,朝着慕白与鹤雪做了个手势,一行人快速往上游去。 初初露出水面,还不待苏念想喘口气,头顶之上忽而炸开了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鸣,几乎是同时的功夫,自乌黑的云端便砸下一连串的雨珠。 苏念不由黑了脸,“你怎知今日会下暴雨?” 原本水坝被他们捅出那么多的窟窿便已然是摇摇欲坠了,如今再加上这么一场说来便来的暴雨,这荆河水不疯涨蔓延才怪! 微微一笑,姬殊晏一手拎着她,运气便上了岸边,方才缓缓地松开了手,淡然启唇:“蝼蚁搬家,燕子低回,可不就是象征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么。” 闻言,苏念不由忆起昨日他独自一人在屋顶之上饮酒,原以为他是在察看峡关口的情况,却不想他竟然是在观察气候变化,完美地将天时,地利与人和相结合在了一块儿,足以让荆河水在这一场暴风雨中将峡关口淹没。 第038章 让别人无路可走 想通这一点,苏念不着痕迹地倒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姬殊晏一眼,而他像是注意到了她眼中所含的深意,只轻声一笑,飞身而起留下一句:“小淫贼,再不走咱们可就先英勇就义了。” 叹息般地摇了摇首,再抬起首来之际,眼眸中只剩下了默然的冷意,她紧随其后,在距离荆河几里开外的地方寻了棵粗壮的大树,立于顶端亲眼看着在瓢泼大雨中,河水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般,奔腾哀嚎,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便蔓延出了固定的河道。 在一片哭天抢地中,苏念忽而忆起似乎便是在前几日,她布阵失误,致使上千的将士互相残杀,惨死在阵中,那时流的血染红了整片大地,甚至连大地都承受不了那么多的鲜血,而不断地向外冒着血泡。 以至于这几日来,每夜她只要阖上眼睛入睡,那一幕幕便如同鬼魅般地纠缠着她,惊出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彻夜难眠。 “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便在她不远处的慕白一个目光瞥过来,便瞧见她死咬着唇角,渗出了一头的冷汗,一时间便将原先她三番五次调戏他的事儿给遗忘到了脑后,凑过了首去,关切问道。 “都说要唤苏苏了,你你你的多没礼貌呀。”话音传入耳畔,她立时便像自噩梦中惊醒般,不甚在意地一把抹去额前的细汗,说话间便想要伸手过去。 慕白浑身一抖,纵身便跃到了姬殊晏的身畔,以免清白不保。 而出乎意料的,苏念也未有再继续的意思,只是似笑非地看了他们一眼,脚尖一点便向着另一处飞去,“你们既是有这般大好的兴致,便留在此处看戏吧,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殿下,她这是怎么了?”对于她一反常态的举止,慕白显然不懂,抓抓后脑勺虚心向姬殊晏请教。 “有些事情,得要她自个儿想明白,旁人无法插手。”目光淡淡地望着苏念消失在天际之端的背影,他慢慢地收回眸色,侧过身来,声线中带着几分懒散,“准备地如何了?” “万事俱备,便只等这场洪灾退去。”见姬殊晏问起了正事,慕白的眉色之中也添了些许肃意,“殿下,此一战之后,峡谷口怕是会彻底成为人间地狱。” 一手揽过一根枝丫,拈下了其中的绿叶,在两只之间来回地摩挲,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化为了灰烬,“谁说只有死人之处才是地狱,真正的地狱,乃是活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有时候,死了还算是一了百了呢。” 尤其是在这个乱世之中,不论是何人,都不知晓自己将会在何时何地丧命。而若是想要在这个世道中活下去,唯一的法则便是——走别人的独木桥,让别人无路可走。 —— 峡谷口一役,乃是大齐自建朝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世人皆语,此为上天的怒意,惩戒郑国扰乱大齐边疆数年,使得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今天神大怒,特降下洪灾,将郑军一网打尽,真乃大快人心。 此捷报传至都城,皇帝龙心大悦,大手一挥,特遣了使者前去边关,顺带着还捎去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旨意言明乃是用以犒劳多年来一直在边疆坚守的将士们。 而在大齐内外一片欢庆之际,却无一人想起,那些在峡关口因一场洪灾,而白白丧命的大齐百姓,数百冤魂自此被彻底地淹没于黄沙漫漫之中。 第039章 不幸中的万幸 “发什么呆,忽然回京能将你吓成这样?”自皇帝派来的使者速招姬殊晏回京之后,苏念便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便像如今身处在马车之上,一手在为他斟茶,但魂却不知飞到了何处,连茶水漫了出来都不知晓。 额前传来一阵剧痛,苏念方才如梦初醒似的将茶壶往小木桌上一搁,沉吟了片刻才问出口:“难道你未曾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吗?” 前线大获全胜,皇帝龙心大悦大赏众军,可对于最大的功臣姬殊晏却是只字未提封赏,反而是以命令的口吻让他速速归京,这完全不合逻辑。 “若是父皇会重赏本宫,本宫才会觉着不对劲呢。”苏念心中的疑惑姬殊晏如何会不懂,他只淡然一笑,端起杯几轻吹了几口,仰首抿了口,云淡风轻地说道。 闻言,苏念更是听不懂了,不由抬首投去困惑的目光,姬殊晏轻笑声,提手捶了下她的额首,慢慢解释道:“有本宫的那两个好哥哥在,父皇心心念念的可便只有本宫生来便是灾星一茬,如何还肯重赏本宫,不一剑了结了本宫才是谢天谢地。” “以你的本事,还会没有法子讨得皇上的欢心?”开什么国际玩笑,这货如开了外挂般的坑爹无极限,满肚子的黑水,打死她都不相信他会没有计谋对付皇帝,会任由他人在皇帝的面前说他的坏话,以致父子俩的关系愈加恶劣。 话音才落,苏念倏尔间便觉着马车内的空气骤然降低,他如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为好笑的笑话一般,竟是失声笑了出来,只是他虽然一直在笑,但苏念清晰地知晓,他眼底的寒意如腊月冰雪般,一层凝过一层。 “或许这一点小淫贼你能做到,不过对于本宫而言,本宫能控制住不气死他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话说得,叫苏念浑身忍不住一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有些泛寒的手臂,不知为何,听到姬殊晏这般言语,苏念心中反而无比地欢悦,甚至于唇角在不知觉下便扬了起来。 眼眸微微一眯,他淡淡启唇:“看到本宫隐而不发,你很开心?” “怎么会呢,殿下的痛便是属下的痛,属下可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说话间,她还故意扯了袖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装出一番自己甚为心伤的模样,实则却是在死命地憋笑。 “这话你却是说错了,本宫已许久不曾痛过,不过若是小淫贼你想尝一尝痛的滋味是如何,本宫倒是可以成全。”眼帘之中那抹白影一晃,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已在无形之中过了数招。 但终究还是男子的气力与内力深厚些,几番下来苏念便被他给钳制住了双手,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不等苏念发挥疯狗的潜质,便见他忽而倾过身来,清浅灼热的气息在顷刻间弥漫了双眼。 “痛到麻木,自然便不会觉着痛了,小淫贼可要试一试?” 苏念霍然间抬起眼眸,正撞上他深邃如星海的眸底,张嘴欲要说些什么,马车忽而急速刹车,她一时不稳,身子便往后溜去,姬殊晏扣住她的双手原本想拉住她,却因重力过大,竟将他也一同带了下去。 眼前撞得一片花白算不了什么,但唇畔之上两片湿润物急促地撞击在一块儿所带来的刺激感,却是叫她瞬间便如被电击了般,连眼睛都似是僵硬了,只能怔怔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而便在此时此刻,车帘猛然被人给撩了起,捎带着一句:“老大你没事儿吧,方才一时不曾掌握好……”话至一半,便生生地卡了住,四遭一时寂静地可怕。 第040章 还敢蹬鼻子上脸 琉璃瓦片飞凤高鸾,琴音绵绵,笙歌四起,白玉铺路,一双双赤足踏于其上,伴随着钟声叮咚,流袖飞舞,极尽袅娜。 而便在这一片奢靡之上,金漆雕龙宝座上的皇帝显然已有三分醉意,在他的脚旁,盘踞着数名面容姣好的美人儿,时不时地拈来葡萄,伴着美酒挪到他的唇畔。 皇帝朝着美人儿笑了笑,在吃下那颗葡萄之际,顺带着含住了那美人儿的手指,美人儿立时便红了面颊,娇羞声道:“陛下讨厌了。” “爱妃说谁讨厌呢?要不要朕来个更讨厌的?”说话间,便一把将那美人儿给搂了过去,苍老的手在那巨.峰之间来回地摩挲着,引得美人儿不由唤出了声来。 高座之下的两人,如是习以为常般,斟了满满的一杯酒,流袖一挥便朝着皇帝敬去,“父皇,此次九弟凯旋归来,不知父皇打算如何重赏九弟?” “三弟此言差矣。父皇,儿臣可是听闻,九弟在打了胜仗之后,便开始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而且还仗着父皇给予他的监军身份,欺压营中的大将,甚至放出话来说,若是他们不听他的号令,便要将他们割鼻刮耳。”说话间,太子姬弘宇还甚为惋惜般地摇摇首。 闻言,三皇子姬桦泽瞥了姬弘宇一眼,两人目光相接,皆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勾了下唇角,姬桦泽将酒杯一置,略一沉吟补充道:“这般说起来,儿臣倒是想起,依着九弟的行程,这几日当是该进入京都了。” “怕是他现下留恋于外头的风花雪月,早将父皇的诏令给抛在了脑后吧。儿臣听闻九弟在昨日便已临近京都,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未进京……” 原本还兴致甚好的皇帝被如此三言两语地一挑拨,立时便怒意大发,一把便将怀中的美人给推了开,一脚踹开铺于地面之上的水果盘,“朕给他几分好脸色,他还敢蹬鼻子上脸了!” 略一侧首,冷冷唤道:“祈高本。” 一直服侍于旁侧的首领太监祈高本闻言立时便上前一步,勾下身子回道:“陛下有何吩咐?” “将那混账东西给朕带过来,朕一天不给他些颜色瞧瞧,他便敢给朕开染坊了!”皇帝大怒,高台之下的一干舞女皆是吓得花容失色,齐刷刷地匍匐于地,连呼吸都不敢吐露。 在宫中服侍之人谁会不知晓,皇帝性情阴晴不定,一旦发起火来,便不止止是殃及池鱼这般简单,轻则拖进慎刑司服役,重则便直接当场杖杀,如此的画面在宫中一日便能上演好几出。 伴君如伴虎一词用在当今皇帝的身上,真是太恰当不过了。 “奴才遵旨。”垂下首领旨的瞬间,祈高本的眼底滑过一丝晦暗不明之色,他将浮尘一甩,便告退出了大殿。 见祈高本出了殿门,计谋已成的姬弘宇赶忙举起金足樽,极尽孝顺地说道:“父皇息怒,为了一个微不足道之人动怒而伤了龙体可是得不偿失呀。” “父皇,儿臣昨日意外淘到了个好宝贝,想着父皇定然会喜欢。”似笑非笑地瞥了姬弘宇一眼,姬桦泽支起身子来,朝着皇帝作了个揖,如是说道。 一听有好宝贝,皇帝满腔的怒火立时便消散不见,一甩衣摆便又坐回了龙椅之上,连带着嗓音都温柔了几分:“是何宝贝,还不快快呈上来与朕瞧瞧。” 太子姬弘宇伸在半空的手生生地僵了住,看了皇帝一眼,只能堪堪地收回手,目光如锥般地射向姬桦泽。 第041章 横竖都是死 一掌劈倒一个,苏念的耐心已完全被耗尽,腿一蹬便将横躺于地面之上昏迷不醒的三个黑衣人给踹飞了,怒气深深地看向姬殊晏,“我们都还没进京都,一日十二个时辰便有数不清的刺客来刺杀你,你不是说你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跟随在姬殊晏身边之后,苏念便很清楚自己在未来将会遇到许多无法预料之事,但是她却不想这个未来竟然来得这般快,他们的人马离京都尚还有一段距离之际,便有数不尽的刺客前来刺杀,而且目标相当明确,不将姬殊晏捅个稀巴烂,誓不罢休。 便如今日,她自早上到现在为止,便已经徒手敲晕了好几个黑衣人,见姬殊晏依旧摆着一副笑意斐然的模样,苏念便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便蹲下了身子,揪住其中一黑衣人的头发,迫使其抬高。 顺手便掐中了那人的穴道,他立时便痛得叫出声来,自昏迷之中惊醒,头顶之上传来刺痛,正撞ru一双怒意未消的眼眸,“何人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冷冷一笑,张口便欲要咬什么东西,被苏念准确地一把钳住下颔,再用力那么一捏,便很是顺溜地迫使他将口中所含之物给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那一团粉状物,苏念嫌弃地蹙起了眉头,“一个个都选择含药自尽,便不懂得换个死法吗,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说话间,将他半个身子揪起,弯起膝盖,狠狠地便踹中了他的小腹,叫他痛得立时便面目狰狞起来,“一句话我不想要问第二遍,你不说也无碍,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你不得不吐露出来。” 听此,原本一直保持着看好戏的姬殊晏倒是提起了兴致来,以单手支着下颔,笑意深深地看向她,“什么法子?” 瞪了这货一眼,苏念将黑衣人单手半拎了起来,顺带着拉来把椅子,将黑衣人扣在其上,以极为利索的动作将他来了个五花大绑,方才拍了拍手,面上逐渐露出森森然的笑意,叫那黑衣人见之情不自禁地自后颈处升上股寒意。 而后她便蹲了下去,当着姬殊晏的面将那人的靴子给脱了下来,随之自袖中掏出了根不大不小的鸡毛,二话不说便在他的脚底开始挠起痒来,惹得黑衣人狂笑不止。 姬殊晏显然是不曾料到她竟然会采取如此奇葩的法子,原本控制地甚为优雅的笑弧不由僵了僵,甚为无力地扶额,他干脆便站起了身来,“问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作何,直接杀了便一了百了,万事大吉。” 话毕,一把精致的小刀便在他的指间来回地摇晃,他径自来到黑衣人的跟前,柔和一笑,逆打着阳光而来的光芒,令黑衣人浑身一抖,立时便又哭又笑地求饶:“我说,我说,饶命,饶命啊……” “是太子,是太子派小人来刺杀的,不关小人的事啊,求两位大人有大量,便饶了小人一命吧……” 他话音未完,苏念只觉眼前一道白光掠过,原本在姬殊晏指间打转的小刀,瞬间脱离他的手,准确地刺中那人的眉心,滴血未染,他甚至连呻吟都未有,便没了呼吸。 苏念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几乎是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姬殊晏你丫的做什么,他都已经说了你还杀他!” “他任务失败,还供出了事主,你觉得便算是本宫能放过他,太子还能饶他不死?”如未曾看到苏念眼中的怒火般,姬殊晏反是悠悠然地一笑,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你早就知晓是太子等人派人来刺杀你,那为何一直都不说,还让我浪费时间与精力去审问他们?”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即便他们放过那人,太子定然也不会叫他好看,说到底,不过横竖都是死。 第042章 儿臣,参见父皇 “哦,本宫已经有好多年未曾被刺杀过了,所以想着去感受一下被刺杀的滋味。”微微一笑,吐出一句足以叫苏念暴走的话,在她怒火冲天之前,他继续补充道:“他们不过便是不想本宫这么快便回京,本宫便遂了他们的意又如何。” “不想你这么快回京?”被姬殊晏这么一说,苏念原本满到腔口处的怒火顿然便消散了下去。 亲自为她斟了杯茶水,推了过去,方才漫漫回道:“若是本宫这般早便回京,那么他们借题发挥便达不到预计的效果了,与他们而言,刺杀本宫放慢本宫的速度是其一,而若是能够将本宫顺带着给咔嚓掉,便是再好不过了。” 不知为何,听他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此话,苏念心中不由泛出丝丝苦涩之意,她怎么会不晓得,自古以来,对于帝王家而言,手足之情又如何抵得过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只是现下身临其境,那股子属于帝王家的狠辣与冷血,却是让苏念有种莫名的心酸。 其实……姬殊晏也是不容易吧? 不待苏念再言语,门外便传来了慕白的话音:“殿下,祈高本来了。” 闻言,苏念怔了怔,旋即想起这个祈高本是何人,脱口而出:“那个阉人来作何?” “自然是父皇等不及要召见本宫了。”淡淡地说了句,他便起了身来,在出门之际,他忽而回过首来,冲苏念笑了笑,“小白会带你去府上,本宫大约会在日落之前回来,记得备好热水。”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离开了房间,叫苏念愣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嗤声道:“鬼才会等你,死在那儿最好。” —— 宣室殿前,正朱漆大门紧紧关闭,两侧宫人低垂着首侍候于外,只闻到里头飘来一阵又一阵的琴瑟和鸣与男欢女笑之音。 “九殿下且在外候着,老奴先行去通报声。”浮尘一挥,祈高本的目光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在姬殊晏的身上来回地扫荡。 姬殊晏如是未曾察觉般,只是一如既往地微微一笑,“如此便有劳祈公公了。”说罢,他一拂衣摆便径自跪了下去。 殿外的宫人依旧垂着首,已是习以为常了,祈高本将下颔一扬,不再看第二眼,推门便进了去。 艳阳高照,连一丝浮云也未有,苍穹蓝的有些诡异,而自祈高本进入宣室殿之后,便一直未再有人出来,里头依旧笙歌不绝,竟是无一人忆起,在殿外,那以白玉石铺就的地面之上,还跪着一个人。 日过三竿,直至夕阳逼近西下,大殿的门终于被缓缓地打开,自里向外传荡来话音:“九殿下,请吧。” 淡然一笑,姬殊晏便要起身来,但由于跪地实在是过久,饶是他在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也晃了晃,险先有些站不住脚,他不由轻叹了口气,真是有些日子没跪了,都有点不习惯了。 前脚才踏进宣室殿,扑鼻而来的便是极为浓重的胭脂水粉味,参杂着酒酿,而便在他进来的同时,原本还在歌舞升平的众人便忽而停了下来,一干的舞女忙垂下首去跪在一旁,给他让出了位来。 他见之,便很是自然地在正中间又跪了下去,但由于方才在外头跪得太久了,如今再这么一跪,膝盖触碰到地面之际,迅速便传来钻心般的痛,他几不可见地微一蹙眉。 “儿臣,参见父皇……” 话至一半,皇帝倏尔立起,流袖一甩,便只见一道弧度在半空划开,在姬殊晏的跟头瞬间炸开,琉璃杯顷刻间碎裂,蹦出的碎片溅起,众人只瞧见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落于青花石铺就的地面之上。 相伴而随的便是皇帝怒气冲天的嗓音:“混账东西,还敢回来见朕了!” 第043章 多多替你美言 苏念是有做好准备,毕竟姬殊晏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府邸通常来说是不咋的,但是她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这淮府上下竟然就只有三个下人! 一个便是府中的管家徐晫,看着已年过五旬,不过待人接物却十分之和蔼;一个是府中唯一的厨子,听徐管家唤他为‘景师父’,年纪看着却着实年轻,而且还颇有几分姿色;这最后一个,便是负责内外打扫的下人,名为小武。 拢共就这零点的三个人,还甚为客气地站在府邸门口等候他们的到来,苏念不知该说感动还是心酸。 幸而苏念将她的一干弟兄都带了来,不若然她还真是无法想象,即便这淮府不怎么的,但也不能辛酸到这种地步吧。 “殿下进宫去了,说是日落之前能回来。”在进府之前,苏念忽而想起件事儿,便对徐管家说了句。 谁知她话才说出口,徐管家原本一直保持地甚好的慈和笑容便僵硬了住,旋即笑道:“热水可是要送到殿下的房中?” 闻言,苏念愣了愣,她都还未说姬殊晏要她备热水,这徐管家便先行问了,难道他向来便有这般的习惯,每次回府都要沐浴一番? 哼,真是个爱洁癖又讨厌到姥姥家的混蛋。 管它送到哪儿去,她可没这闲情雅致要帮姬殊晏准备热水,于是便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徐管家如从前般安排便成。”一个转身,便拽住了慕白的手臂,嘿嘿笑道:“小鲜肉,你看我对这人生地不熟的,陪我去府上逛逛呗?” “老大老大,那我们呢?”见苏念要将慕白拐走,一干的弟兄立马便不乐意了,纷纷凑上脑袋来,想要将苏念与慕白分开。 苏念腾出只手来,抵住了一人的脑袋,朝着后头的徐管家喊道:“徐管家,麻烦安顿下我的兄弟们,他们皮厚肉粗的,做啥活儿都没事儿,我看这府中的花花草草啊也需要修剪了,便指派他们去吧。” 说话间,便拽着慕白溜之大吉了,毫不客气地将弟兄抛至于脑后。 作为无辜者的慕白甚为无可奈何,将手臂自苏念的魔爪中脱离出来,不着痕迹地倒退了一步,方才问道:“不是说要熟悉府邸吗,怎么来大街上了?” “小鲜肉,知晓京都哪个布庄最大吗?”也不恼慕白的刻意躲避,苏念径自地便向前头走去。 慕白一怔,虽然不大情愿,但介于她是第一次来京都,定然是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回不了淮府可就不成了,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你要找布庄做什么?” “当然是要买衣服了,你看我这衣衫褴褛的,走出去可是要丢殿下的脸面的。”这话说得,还甚是理直气壮。 听此,慕白不由抽了抽唇角,什么叫丢殿下的脸面,分明是这厮想要换身漂亮的衣裳,还这般厚着脸皮将殿下给搬出来! 锦绣布庄乃为京都中规模最大,品种最为齐全的布庄,向来为达官显赫,皇家贵族首选衣料之地,慕白倒还真是愿意被苏念坑,真带着她去了那处。 而苏念也甚为不客气,一进去便一口气选了数块衣料,“这个这个,还有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吧。” 原本在苏念一进店内,老板便不怎么乐意,若不是看到后头衣着华贵的慕白紧随着,他还真就会毫不客气地让手下将苏念给丢出去,在听到苏念选中这么多件衣料后,老板有些犹豫地看向慕白,便见慕白甚为无力地托着额首,向他点了点首表示同意。 “小鲜肉你这般客气,我定然会在殿下面前多多替你美言的。”见慕白连一丝抱怨也无,苏念顿然心情大好,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看好。 慕白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这话说得,好似同殿下关系好到天上去般,殿下同他可是自小相识,他还需要这货在殿下面前替他美言吗! “慕哥哥!”忽而,一道娇柔的嗓音传荡而来,苏念只觉眼前一花,便看到一坨不明物目标十分明确地扑向了慕白,口中还直嚷嚷着:“慕哥哥是何时回的京都,怎么都不与姵儿说一声!” 第044章 娶个母老虎回家 只见慕白将身形往旁处一侧,极为顺溜地便避开了那娇小的身形,只客套性地笑了笑,“刚刚回来。” 慕白不冷不热的态度显然令沈姵不大高兴,但她显然是已习惯了他的这般态度,依旧保持着柔和的笑意,而慕白也不再理会她,只回过首去,对苏念说道:“选好了吗?” 闻言,苏念忍不住以单指抵住下颔,心道这慕白的反应也太不同寻常了吧,先前在她的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害羞不知所措的模样,而对上这个自称是姵儿的女子之后,态度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而原本一直将目光黏在慕白身上的沈姵这才注意到原来在慕白的前头还有一个人,而且听慕白的语气,好似与那人和熟识的样子,沈姵立马便不乐意了,插着腰肢,指着苏念狠狠道:“慕哥哥,这家伙是何人!” “与你无关。”若说方才慕白对她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这回便是完全地没了耐心,直接回了一句足以叫千万女子都碎尽琉璃心的话。 老板忙将苏念所选好的衣料皆数包好,走至苏念的跟头想让她赶快离开,这京都之中,何人不知那沈大小姐的火爆脾气,若是今日让这大小姐动了怒,那他这布庄可就要遭殃了! 岂料沈姵在慕白身上碎了心,立时便把火全数撒在了苏念的身上,上前一步便夺过了老板手中的布料,极为泼辣地便全数给打乱,丢到地上连着踩了数脚,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你是个什么东西,穿着一身乞丐服,便敢来锦绣布庄买衣裳,也不嫌丢人吗。”说话间,便又扭过首去,气势汹汹地说道:“钱老板,是何人准许你卖衣料给这人的,你这布庄还想不想开了!” “大小姐饶命,饶命啊……”一听这话,钱老板立时便吓得腿软了,摊在地上直向她求饶。 见之,慕白原本还只是冷淡的面容立时便黑如底锅,“是我让他卖的,怎么,还碍着你沈大小姐的眼了吗!” “慕哥哥,你竟然为了这个乞丐凶我!”虽然一直以来慕白都对她不冷不淡的,但像今日这般对她说得如此狠还是从未有过,她气得瞬间便红了双眸,可怜巴巴地看着慕白。 但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显然是不曾让慕白有片刻的心软,他只是黑着脸转了过去,冷冷道:“将方才那些衣料再重新包一份。” “没有本小姐的允许,我看谁敢!”沈姵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也不再顾及贵为千金小姐该有的端庄,将手一拦,便不给钱老板过去。 钱老板处于中间,着实是为难地直冒冷汗,这左边一个沈大小姐,右边一个慕小将军,都是不可以轻易惹的主啊! 倏尔,一只手便径自握住了沈姵的左臂,不轻不重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畔,“沈大小姐是吗?怨不得慕小将军不待见你,作为一个女子,站没站相,说话还如此蛮横,不过便是仗着家中权势撒泼,怎么,你还想让慕小将军娶个母老虎回家供着吗。” “你……你大胆!”一听这话,沈姵气得连话都说不通畅了,想要摆脱开她的手,却不想她看似只是轻轻地握着,实则却是如巨石般压在她的手臂,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而处在一旁的丫鬟见自己的小姐竟被人欺辱,纷纷便要上前,却不想慕白不着痕迹地上前了一步,挡在了前头,摆明了便是不让她们过去,她们便只能含恨地看着慕白,朝自家小姐抛去无能为力的目光。 见慕白竟是如此明目张胆地维护欺负她之人,沈姵怒火冲天,只恨不得咬碎了银牙,“本小姐的父亲乃是当朝御史大夫,你敢伤本小姐半分,本小姐定然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第045章 慕小将军只喜欢男人 闻言,苏念却是轻声一笑,不松开手,却是在无形之中靠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沈姵的耳畔,吐露着灼热的气息:“沈大小姐可知,为何慕小将军对你如此冷淡,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吗?” 对于苏念这一近乎调戏的动作,沈姵恼羞成怒,面色在不自觉下涨得绯红,气得直跺脚,但一听苏念的话,便是她有多大的怒火,都不由浇灭了下去,只冷声道:“你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又如何会知晓!”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原来沈大小姐并不想知晓呀,那小人也只好缄口不语了。” 狠狠一咬牙,“说,为何!”对于慕白的一切事情,沈姵不论有多生气,都会暂且妥协下来。 微微一笑,苏念朝着她的耳畔吹了口凉气,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嗓音慢慢说道:“因为……慕小将军只喜欢男人呀。” “你……你胡说!”听到这般答案,沈姵心下震撼的同时,便立马否认,不可能,慕白怎么会是个断袖,她绝不会相信! 笑得极为没心没肺,苏念不紧不缓地补充道:“沈大小姐尽管可以否认,但是想来大小姐定是自小便认识慕小将军吧,你可曾有见过他与哪个女子亲近,或是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来?” 听此,沈姵张口便想要反驳,但忽然间,她竟然无话可说,苏念这一点说得没有错,她自小便认识慕白,自她对他一见钟情开始,她便从未见过慕白有对哪个女子另眼相看过。 从前她只是安慰自己,慕白既然对其他女子没有兴趣,那么她的机会便会越大,她便不信,她如此苦苦地追求慕白会不心动。 可是……她却是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慕白对她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他会对他的将士们笑得灿烂如花,却是从不愿施舍半分的笑容与她。 “那不过是……不过是因为他没有遇着自己喜欢的人罢了!”但不论如何说,她都不愿意相信慕白是个断袖,可是这话说出口时,便是连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苏念捕捉着她面上一切的表情的变化,自然知晓她的心已然动摇,便继续再接再厉,啧啧叹道:“沈大小姐若是不信,何不试上一试?” “如何试?”虽然自心底里抵触,但若是不将此事给弄清楚,沈姵相信自己回去之后定然再难以入眠。 一勾唇角,苏念如鬼魅般低沉的话音,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耳畔:“大小姐该是知晓,慕小将军平日里待谁最亲近,最愿意跟随在何人的身畔吧?” 听到这儿,沈姵的眼底便暗淡了下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九皇子。”那个自小便不受宠爱,一文不值的废物皇子,但不知为何,慕白自小便喜欢跟随在他的身畔,不论外人多少的流言蜚语,他都如充耳未闻般,一如既往地跟随在姬殊晏的身边。 原先她只是想着,慕白向来便重情重义地很,能够一直跟随在姬殊晏的身边,想来应是因为姬殊晏对他有恩,但如今经苏念这么一点拨,她的脑袋便不由自主地往另一番去猜测。 “如此沈大小姐尽可去放手一试,看看慕小将军将会有如何的反应,自然便会知晓小人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了。”说罢,她便松开了手,自钱老板的手中取过了早已包裹好的衣料,顺带着拽着慕白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布庄。 尚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的慕白一头雾水,看着苏念在与沈姵私语了几句之后,沈姵便彻底地呆愣在了原地,任由苏念大摇大摆地拽着他离开,竟没有一丝要阻拦的意思。 第046章 哪能不湿鞋哟 “你与她说了些什么?”打死慕白他都不相信,向来刁蛮任性的沈姵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苏念,原本他还在想着,若是沈姵继续胡闹,他便要以暴制暴,却不想竟然被苏念三言两语给摆平了,这便让他不得不好奇。 “想知道?”回府的路上,苏念心情甚为大好,连带着走路都欢快了起来,听到慕白这般问,她便停下了步子,故作神秘地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见之,慕白不疑有他,便略微弯下了身子,听她不轻不重的话音飘荡进耳畔:“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戏弄了一番慕白之后,苏念又拽着他去了别处逛,将全身上下所要穿戴的服饰都给买了齐,方才心满意足地打算打道回府,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慕白在被苏念狠狠地敲了好几笔之后,已经有些乏累了。 他这才知晓,原来逛街竟是比打仗还要来得着力,才不过半日的功夫,他左右手都堆满了各类的服饰,走起路来都甚为不方便,而与此同时,他却是好奇,作为一个男子,苏念她怎么便如同女人一般,这般喜欢逛街购物,而且半日下来非但不觉着累,反而更加兴致盎然呢! 在临近淮府之际,慕白倏然想起了什么,将一堆的东西推到了苏念的手中,“我忽而想起还有些事不曾处理,你先回府上吧。” 不待苏念说些什么,他身形一晃便离开了,幸而此处离淮府甚近,她不过走了两步,徐管家便已出来将她满满当当的东西给分担了一部分过去。 “殿下回来了?”毕竟她是姬殊晏的手下,如此大摇大摆地出去逛了半天影响着实也是不好,看徐管家如此客气地帮她分担东西,她便也客气地随口问了句。 听此,徐管家原本还尚有些弧度的唇角立时便僵硬了下,眼底闪过显而易见的暗淡之色,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前脚才刚回来,现下在房中上药,殿下说待你回来之后便去房中伺候。” 上药?姬殊晏受伤了?他不过便是去宫里了一趟,难不成还在里头搏击了一番?不过不管他是怎么受的伤,一听到这厮也会有倒霉的时候,苏念心情便愈加好上加好。 不过为了不让旁处的徐管家看出来,苏念还是将面部表情控制地很好,将手中剩下的东西都交给了徐管家之后,她又多吩咐了几句,便直奔姬殊晏的屋子而去。 门是半掩着的,苏念只轻轻那么一推便推了开,她前脚才初初踏进去,映入眼帘的那一幕却是叫她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只因——这画面着实是叫人太想入非非了! 姬殊晏一身白衣飘然地半倚在床榻之上,眼睫微垂,看不清任何的神色,却是在隐隐之中透露出几分倦怠之意,而立于床畔之处的,便是府中唯一的厨子景师父,他弯下腰肢,离姬殊晏十分之近,手上的动作极快,不知在做些什么。 而在听到门声之后,他手上的动作不曾停顿下片刻,迅速地将纱布固定好,沾血的碎布被他极快地收进了医箱之中,做好了这些,他才慢慢地站起身来,话音不冷不淡:“三日之内,不可沾水。” 姬殊晏微微一笑,缓缓撑开双眸,只轻道:“辛苦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也未曾说出口,只是埋头理了下医箱,随后起身便离开,一眼也不曾看过站于门口处的苏念。 虽然苏念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她刚才只粗略的一眼,便瞧见被景师父丢进医箱中的碎布上,沾满了血迹,再结合姬殊晏额首上所固定住的纱布,她大摸能猜出一二。 三两步走至床畔处,她心情大好地唱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哟。” - - - 题外话 - - - 最近发现一件很忧桑的事情,在乐文,看古文的人好少,现言占据了大壁江山,难道是现在的读者都喜欢都市,不喜欢古代么,呜呜,好忧桑…… 第047章 过来为本宫宽衣 丝毫不恼苏念的明嘲暗讽,姬殊晏只悠悠然地朝她勾了勾手指,她带了十二万分之警惕略微靠近了一步,眼前忽而掠过一道白晕,她只觉腰肢被人那么一揽,直接便被扑倒在了床榻之上。 灼热的气息,扑散在眼前,如是蒙蒙烟雾般,叫苏念一时看不大真切,耳垂处有那么几丝热乎,但她的面上依旧控制地好,只冷冷淡淡地说道:“怎么,受一回伤殿下便如狼似虎了,是想要现在来还是缓冲片刻?” “小淫贼这般欲求不满,本宫着实是佩服。只是本宫累了一日了,实在是没有精力来让你欲仙欲死一番。”说话间,他腾出一只手,往旁处稍一摸索,便只听‘咔嚓’一声,整个床榻便向内倾斜。 滚得脑袋一片花白之际,那该死的姬殊晏又很是顺溜地将她当了回完美的肉垫,不过这次苏念倒是难得的没有与他计较,反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们此时身处之地。 随着姬殊晏将两畔处的灯芯给点燃了,苏念才看清,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周遭没有什么奇特的装饰,唯有伶仃的水声自不远处漫漫地传荡而来,响彻在整片空间之中。 在苏念的困惑之下,姬殊晏笑意吟吟地领着她朝着水声走去,不过十几步的功夫,眼前的空间又有了另一番变化,一眼尚还冒着热气的温泉处于正中,而在温泉的尽头,以白莲为样的喷头,不断地向外吐露温热的泉水。 而便在苏念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眼温泉之上时,一旁的姬殊晏忽而垂下首去,二话不说便开始解自己的衣裳,苏念猛然惊醒般,问了个近乎白痴的问题:“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沐浴了,小淫贼你没长眼睛么。”说得自然到不能再自然,顿了下动作,他侧过首去,微微一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为本宫宽衣。” “你自己不是有手吗,自己脱。”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怎么说也是个女的啊,再怎么装也改变不了这生来的本质,平日里调戏调戏小鲜肉也就罢了,但这……这看一个男人的裸.体,这般刺激而又惊艳的活儿,她只能喊:臣妾做不到啊! 闻言,姬殊晏几不可见地一挑眉,看着苏念死命往下垂的脑袋,不由轻笑出了声来,“小淫贼,你这般别别扭扭的模样,当真是小家碧玉呀。” 一听这话,苏念眸底一冷,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二话不说便开始狂脱,混蛋,让你宽衣,宽你妹去吧! 姬殊晏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面如锅底地迅速将他身上的衣裳给脱了去,脱到最后一件之际,她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咬着牙根褪下,可当那最后一件衣衫褪去之际,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之中的光滑如玉,而是—— 斑驳的伤痕,有深有浅,有大有小,错杂交叉,肉眼已完全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道伤痕。 即便是心里有多么地记恨姬殊晏,但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心口处便在无形之中软了一下,到嘴边的狠话兜兜又转转,终究还是不曾说出口来。 将苏念转瞬即逝的表情尽收入眼底,姬殊晏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径自便下了泉水之中,膝盖上的伤处在碰到水的刹那,有一股刺痛,他微一拧眉头,便也忍了过去。 “搓澡会不会。”在苏念不曾自那震撼的一幕回过神来之际,姬殊晏将身子往泉沿边一靠,懒懒散散地说道。 第048章 你是捡来的吧 取过搁置在一旁的湿巾,苏念二话不说便蹲在他的后背,原本是想狠狠地搓,给这个混蛋搓掉一层皮来,但一触及到他后背那些伤痕之际,她又不由放缓了下动作。 “那个景师父不仅是个厨子,还会医术?”温泉内的气息极为灼热,除却她搓背的动静以外,便只有伶仃的水声,让苏念觉着甚为不自在,面颊似是也被那热气给灼伤了般,有些发烫。 “小淫贼,别看本宫的府里只有三个下人,但可是个个身怀绝技。便拿小景而言,他烧得一手好菜,可是绝世独有,保准你品尝了之后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苏念不置可否地哼哧了声,忽而间,他自水中站起了身来,这速度之快叫苏念完全不曾做好准备,目光自他上身那两点慢慢地,慢慢地挪到了下身,看到了那不该看到的某物,顿时便只觉血气冲顶。 急急忙忙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转过首去的同时怒吼:“你丫的忽然站起来做什么!” 见她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姬殊晏不置可否地一挑眉,话音浅浅淡淡,听不出喜怒:“你这般激动做什么,本宫只是想着,在水中泡久了,可能会对伤口不好。” 说话间,他随手取过放置在旁处的衣衫,随意地穿了下便走出了温泉,望着他修长却瘦地有些料峭的背影,苏念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伤口在脸上,你沐浴是用头沐的啊!” 姬殊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绕过温泉,在那温泉的另一头,有一处屏风,他以单手推开,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屏风内的陈设很是简单,不过便是张软榻,一张矮矮的木桌,而木桌之上却是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小瓶子。 “过来给本宫上药吧。”懒洋洋地躺在了上头,姬殊晏轻阖着双眸,话音淡如水。 不甘不愿地走了进去,苏念卡在喉间的骂语正要飞出去,便瞧见他支起了身子,将原本遮挡住双腿的衣衫给掀了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甚为刺目的伤痕。 大摸是先前在泉水里泡地有些久,所以那原本鲜红的伤处已有些泛白,这伤痕不似剑伤亦或是刀伤,反像是因长期碰在什么东西上,而被生生地将一层又一层的皮给磨了去。 “你去宫里和谁搏斗了,弄得这般狼狈。”说话的语气依然冰凉,但在隐隐之中却多了几丝柔软,她径自走了过去,在软榻前半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他膝盖上的伤痕。 “这是跪的。”清清淡淡地解释了句,他原本半阖的眼眸忽而睁了开,撞ru苏念惊愕的目光,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不过便是跪了半日,砸了只琉璃杯,父皇的心情当是不错,不然本宫还无法在日落前回来呢。” 苏念最讨厌的便是这种明明受了委屈,却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中,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了,眉头拧紧,纠结了半晌,纠结出个答案来:“你是捡来的吧。” 手指一屈,毫不客气地便在她的额首之上敲了个板栗,“小淫贼,本宫发现,你有时候一点即通,但有时候却是蠢地要死。看来今晚得要让小景煮些猪肝,补一补脑。” 补你个死人骨头去吧!对他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同情之心立时便消失殆尽,手下毫不客气地重重一压,叫他痛得不由微蹙起了眉头,“殿下,夜路走多了,摔的跟头可是很疼的。” 第049章 不肯低下头颅 檀木为樑的寝殿之内,氤氲的龙檀香自熏炉中蔓延升腾,萦绕于大殿之中,龙榻两畔,立着两个手持巨大羽扇的宫人,伴着袅袅的龙檀香,一下又一下地为皇帝扇风。 皇帝整个身子半倚在软榻之上,而在软榻前,摆着张长矮桌,在桌案上,齐齐地搁置着一叠接着一叠的奏折,看着眼前这一堆如山般高的奏折,皇帝便觉着眼角犯疼。 随意地挑了本奏折,翻开来看了眼,无需看得多仔细,便能知晓上面又写了些什么长篇大道,而此间又在谴责着何人,皇帝一把便将手中的奏折给甩了出去。 奏折跌落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打破了宣室殿内原有的岑寂,服侍的宫人慌忙齐刷刷地跪下,不敢抬起头颅来,生怕君王之怒会降落在自个儿的头上。 听到声响,祈高本煮茶的动作顿了下,旋即便走至皇帝的身畔,话音低低:“陛下息怒,若是陛下觉着看这些东西费力,奴才可为陛下分忧。” 将长桌之上的奏折猛地便往旁处推去,冷冷道:“以后这些无关紧要的奏折便不要再搁置在朕的面前,看得朕心烦。” “是,若是陛下觉着看得心烦,那这些小事便由奴才代劳吧。”言罢,他忽而侧过身去,拍了拍手,紧闭的大门立时便开启,随之笙歌四起,伴着节奏,一抹抹倩影跟随隐约翩然飘入殿内。 看着阶下那些袅娜的身影,皇帝的心情才算是有所好转。 祈高本盘坐于皇帝的旁侧,打开了奏折来,随意一瞟,便瞧见上头全是一些弹劾他的折子,唇角一勾,虽是在笑,可眼底却是逐渐泛起丝丝的寒意。 真是一群冥顽不灵的老不死。学着皇帝的字迹,祈高本沾了墨水便在上头写了两个字,往旁处一丢,不过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如山般高的奏折便只剩下了几本。 像是在奏折里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祈高本抬起首来,阴柔的话音伴随着笙歌而起:“陛下,曹将军一行现离京都只有几余里的路程,想必不出两日便能到达,曹将军在奏折中提及,为陛下带来了有意思的东西。” “哦,是何有意思的东西?”听他谈及有意思的东西,皇帝原本懒洋洋地半眯着的眸子忽而睁开。 “俘.虏,而且那些俘.虏的身份还不低,除却将军之外,还有郑国的皇族。想必陛下早有耳闻,此次大战中,郑国在后期还派出了享有盛名的世子吧?” 闻言,皇帝的眸子顿时便染起了悦色,“朕记得,是叫萧问期?” “正是。曹将军说,那萧问期即便是成了我大齐的俘.虏,也甚是有骨气的,这一路来不论他们如何鞭责,他都不肯低下头颅来。”这话,说着似是极为无心,但传入皇帝的耳中却是有了另一番意思。 “这倒是有些意思,若是稍一折磨便直喊求饶,朕玩儿着还没感觉呢。你方才说,他们两日左右便会抵达?”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珠,皇帝的眼眸在氤氲龙檀香之中变得晦暗不明,“宫中许久都不曾办过大宴席了。” 唇畔的笑意愈深,祈高本复垂下首,慢慢答道:“是。奴才这便去安排,定然不会叫陛下失望的。” 第050章 如此地秀色可餐 “老大,咱们将柱子他们丢在府中,偷偷溜出来潇洒不大好吧?”虽然苏念能带着他出来潇洒他心里很高兴,但是只独独带了他一人,便叫他觉着有些对不起其他弟兄们。 苏念抱着手臂,看着他一脸兴奋又纠结的模样,不由叹了口老气:“大勺,想不想知晓何为女人?” 闻言,大勺眼前顿时便一亮,原本甚为迟钝的脑袋忽然变得灵光起来,“老大的意思是……要给我找女人?” 他自小便家贫如洗,别说是想要娶个媳妇儿了,便算是摸个手与他而言也是妄想,再者他向来头大无脑,性子憨厚,便更不会去肖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而这些,苏念自是十分清楚,所以才会选了今日,避开其余的弟兄,独自带他出来,若是人多了,反而还会得不偿失,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她有的是时间与机会来为其余的弟兄实现他们的愿望。 “既然知晓便不要磨磨蹭蹭的了,让人久等了可不好。”见他心里明白,苏念也不再藏着掖着,拖着他便往前走去。 “久等?谁在等咱们呀?”走出了段距离,大勺才想起苏念的话来,想了又想,饶是他抓破了脑袋,也不曾想出那人是何人。 步子忽而一顿,苏念不动声色地将下颔一抬,大勺顺着她的动作瞧去,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那抹紫袂,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抹紫袂便到了面前。 不过……眼前之人的面色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心甘情愿的样子,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有些勉强:“你急急地叫我来此处,是有何重要机密?” 在收到苏念莫名其妙的飞鸽传书之后,慕白当真是纠结了许久,纠结地肠子都快打结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前去相约之处,毕竟她在信中谈及了姬殊晏,这便不由不让他冒着受骗的风险出门。 “小鲜肉,看你这般青涩欲滴的模样,定然是不曾见识过那般的好东西,小爷今日心情甚佳,便捎带你一起去瞧瞧如何?”不待慕白答应,苏念便左手拽一个,右手拉一个的,风风火火朝着目的地而去。 慕白原本还泛着嘀咕,心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曾见识过的,却不想在到达苏念所说之处,看到那三个明晃晃的‘百花楼’之际,他瞬间便石化在了当场。 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苏念很是顺溜地便将他往那群站于门口花枝招展地招揽着过往来客的姑娘怀里推,慕白本就生的精致如画,这般往人家姑娘怀里扑,顿然便叫那些姑娘们心花怒放了,齐刷刷地便将他包围了住。 自小到大,慕白何曾有被这般多的女子,而且还是风尘女子给包围着过,风尘场所的姑娘可不是一般躲在闺房中的姑娘,她们对于喜欢的男人,向来便是大胆地很,此番看到他如此地秀色可餐,愈加蠢蠢欲动地想要上下其手了。 若是对付那些身怀功夫之人,慕白定然会毫不客气,但对方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便叫他如何也下不去手,只能涨红着面颊,极力地想要脱身,但眼光老练的姑娘们如何会让他顺利逃脱,三四五下地便将他给拥进了楼子里。 大勺目瞪口呆地看着慕白被一群的姑娘给推进了百花楼中,好一会儿都不曾反应过来,而一旁看他看得甚为痴呆的苏念顺势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勺,知晓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吗?” “像……像慕小将军这般的?”虽然他并不知晓女人这种生物的思想,但是看到慕白这般受姑娘的欢迎,他顿然便觉得自己被上了一课。 苏念摆出一副‘你甚有觉悟’的表情,抬抬下颔道:“那还伫在这儿做什么,快些进去多向小鲜肉取取经吧。” 第051章 偶尔放纵一下 “哎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么?”老徐娘极为眼尖地便瞧见了先行被推进来的慕白,看他生的白白嫩嫩,衣着华贵的模样,便知晓他定然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虽然跟随在他后头的那两个衣着不怎么的,但有前头的这条大鱼,她自然便乐呵呵地上前招呼去了。 “你……你叫她们都松手。”摆脱了这只贼手,又立马被另一只贼手给困住,慕白真是被折磨地衣衫都要湿透了,见主事的人来了,忙向她求救。 见慕白一副极为不适应的模样,老徐娘倒也很是识趣,挥了挥帕子便叫那一群的姑娘散了开,笑道:“看公子年纪尚是轻,这一时半会儿的定然会不习惯,无碍无碍,待习惯了之后,公子你定会舍不得离开的。” “我家公子有些洁癖,不喜与太多的人处在一块儿,还望老.鸨能寻个好位置来。”见势,苏念一步上前,走至慕白的身侧,装作自己是个随从的样子,如是说道。 “这是自然,楼上的厢房中,全是视线极为好之处。公子今日来得可真是时候,这若是再迟一会儿,可就看不到咱们楼里一月一次的投标了。”招呼着他们往楼上去的同时,老徐娘的口中还不忘简绍着。 闻言,苏念饶有兴致地侧过首去,问道:“投标是什么?” “便是竞争姑娘,而且都是容貌姣好,初初出来接客的姑娘,单只看哪个客人出的钱多,那姑娘便能花落谁家。” 苏念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首,以胳膊肘撞了撞涨红了脸,却硬是想要摆出一副很生气模样的慕白,讨好地笑道:“小鲜肉莫气嘛,按理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寻个姑娘成亲了对吧?” 一听这话,慕白的脸便瞬间变得铁青,“你……你简直胡闹!” 哪有人寻姑娘寻到青.楼里来的,若是被他父亲知晓他来到这个地方瞎混,他定然会被削掉半层皮的! 甚为无辜地眨巴了眨巴眸子,苏念凑近些许,笑得极为灿烂,“胡闹?为何就胡闹了,缘分这种东西本就是捉摸不定的,说不定你便真就能遇着合眼缘的女子了呢。” 慕白黑着脸将屁股往旁处挪了挪,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过便是想给你家兄弟寻姑娘,想要自我身上刮银子罢了。” 她肚子里打的这点小算盘,慕白还是看得真真的,不若然她也不会如此麻烦地还飞鸽传书骗他出来,不过便是看他心软外加有钱而已。 摸摸鼻尖,见自己的小算盘被看穿,苏念甚是没脸没皮地呵呵笑了两声,抓起碟子中的一把瓜子,便乐滋滋地嗑了起来,“既然你知晓我的心思,又这般紧张地绷着身子作何,即便是看不上她们,作为一个男人,偶尔放纵一下也是没什么的嘛。” 听此,慕白将眸光转向一旁被三个姑娘所包围,满面涨得比他还红,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的大勺,正想要说些什么,原本喧闹的周遭忽而便安静了下来。 随之传来如同小桥流水,浮云游荡般空灵而又清澈的琵琶之音,顺着那声响瞧去,便看到原本以帷幔所遮掩的台上慢慢自两边拉了开,晃入眼帘的便是一抹极为清淡的浅绿翠烟衫。 这女子香娇玉嫩,秀靥如花,指如削葱,看似极为随意地拨弄着琴弦,眉目流转,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唇畔处是一抹浅淡的笑意,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 第052章 白白地丢了性命 四周很明显响起了抽气之音,足以见得这女子该是有如何地美丽,台下的一干男子,皆是看直了眼,一刻也舍不得眨地盯着上头看。 苏念托着下颔,看了看台上的美貌女子,笑意斐然地侧过首去,“小鲜肉,那样貌可是你的菜?” “怎么可能。”慕白只瞥了眼,便百无聊赖般地收回了目光,极快地回了一句,末了却是低估了句:“还不及殿下的十二分之一,真是一群肤浅的人。” 闻言,苏念一个没忍住,口中的果仁便‘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幸而慕白眼疾,身子一闪便避了开,而她则是差些被果仁给卡了个半死,好一会儿才笑得尤为意味深长,“自然自然,殿下在你的心中是不可睥睨的。” 她原本在那个母老虎沈姵的面前随便地瞎掰,以此来刁难刁难姬殊晏,却不想如今听慕白这口吻,倒像是这两人真有一腿般,这桃色新闻真是吓死宝宝了! “这还用严明吗,难道你不是?”见苏念越笑越诡异,笑得慕白心底不由有些发毛,他在心底斟酌了下自己方才的那句话,发现并未有什么问题,着实是不知晓她到底在贼笑个什么劲儿。 “是是是,殿下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再生父母!”这话说得,真是一点儿诚意也无,慕白懒得与她争辩,再次将目光转向台上之时,这投标的价格已经在节节往上抬了。 忽而,一道甚为阴柔的嗓音打破了因价格的多少而争吵不休的场面:“三百两。” 这价格一出,全场瞬间便又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声响的发源地——楼阁的正中央处,以帷幔所遮掩之地,有几抹模糊的影子晃动。 能在楼上的人自然都是些达官显赫,只是那处遮掩了帷幔,所以便无法叫众人看清开出这价格的到底是哪位贵人。 而向来以营利为主的老徐娘一听这价格,顿时便两眼直放光,再一瞧那声音所传来之处,便更是喜上眉梢,连忙提声道:“三百两一次,三百两两次,三百两三次。成交,这如烟姑娘便是楼上那位客人的了!” 收回了目光,慕白的眼眸中盛满了恶意,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音都含着说不出的恼怒之意:“这群家伙真是该死!” 听此,原本还在想着那人是谁的苏念立马便将目光转向他,好奇道:“你知晓他们是何人?” “祈高本的爪牙。我大齐的银两,便是这般生生被这群阉人给挥霍殆尽。”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出口,但说这话时,他的嗓音却压得极低,只苏念一人能听见。 “太监也来逛青.楼?他们拿什么逛……”不都已经被切了子孙根了么,竟然还会来嫖姑娘,苏念不由抽了抽唇角。 冷冷一笑,慕白原本澄澈如浮云般的眼底凝了层显而易见的寒霜,“与他们这群人而言,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我早有耳闻,他们隔三差五地便会来青.楼,不知有多少姑娘在被他们糟蹋的同时,白白地丢了性命。” 闻一知十,苏念亦是不由蹙上了眉头,目光瞟向台上那女子,便瞧见那美人儿原本如桃花般的面容在听到那道嗓音之后,瞬间便变得煞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老徐娘一抬手,便有两个大汉窜上台去,明着看是将那美人儿给请下去,实则是架着她下去的,她怕是知晓自己会面临什么,腿软地根本无法走动。 第053章 只有一个下场 眼咕噜一转,苏念贴着他的耳畔吹风道:“小鲜肉,想不想教训教训这些走狗?” “如何教训?”慕白存着这心思已然许久了,若不是姬殊晏明里暗里地劝着他,依着他的性子,早就冲上去让这些该死的家伙下十八层地狱了。 大勺虽然很想好生地体会一番女人到底是如何的滋味,但怎么说他也是第一次,而且还一次性被三个容貌艳丽的姑娘包围着,紧张地他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才好。 正当他万分纠结,想要向苏念发出讨教信号之际,忽而看到苏念与慕白靠得极近,嘴巴上下张动着,不知在说着些什么。 他好奇地抓抓后脑勺,张嘴想问些什么,便见得苏念与慕白同时站起身来,苏念冲他笑了笑,说道:“我要出去办点事儿,你乖乖地待在此处,与姑娘们好生地相处,我很快便会回来。” 不待大勺想要反抗,他只觉眼前一花,两人在转瞬间便彻底地消失在他的眼帘之中,他才想要起身来去追,便被身畔的三位姑娘遮挡住了视线,面红耳赤地再也不敢乱动弹。 两抹矫捷的身影,极为迅速地穿梭在屋檐之上,待到了隐蔽之处,苏念方才吩咐道:“小鲜肉,你先去将那些碍眼的看守处理掉,我随后便到。” 慕白不疑有他,点了点首,身形迅速消失在日色之中。 苏念看了眼慕白消失的方向,迅速地钻进了一间屋子内。 —— “妈妈,妈妈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要去伺候那人……”被两个壮汉一边架一个,绿衫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如珍珠般的泪水不断地往下坠,直求老徐娘放过她。 百花楼中的姑娘皆是心知肚明,若是被东厂的那些个太监看上,那便只有一个下场——死。 可不论她如何地挣扎,如何地求饶,与老徐娘而言都如若耳旁风,在将绿衫女子强自押进屋中之际,两个壮汉手脚便极为利索地将她给捆绑了住,甚为粗暴地丢到了床榻之上。 “云儿,伺候那些贵人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将他们给伺候好了,你后半生的日子可就滋润了。”一甩罗帕,老徐娘冲着两个壮汉使了个眼神。 在打算临走之际,还不忘留下句话:“云儿呀,可莫要怪妈妈没有提醒你,这些贵人轻易是不能招惹的,你若是乖乖地听他们的话,不论是与你还是与我都是有无尽的好处,但若是你不肯听话,那便是妈妈也保不住你。” 名唤云儿的女子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挣扎着自床榻之上爬起来,想要张口喊救命,可却硬是又咽回了腹中。 因为她心中无比地清楚,即便是她喊破喉咙,也绝对不会有人前来将她救出这个地狱。 清楚地听到外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谄媚的话音:“这次可是个绝世大美人儿,保准能叫大人你舒舒坦坦的。小的们便在外头候着,大人有任何吩咐,只需传唤声便成。” “懂规矩,不错。本公公定然会在九千岁面前为你们多美言几句的。”身着便服的太监甚为满意地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脑袋,笑着便推门而进。 第054章 去阴曹地府好生团聚 眼睁睁地看着那蓝底服太监推门走了进来,云儿吓得直往白墙处躲。 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眼底显而易见的恐惧之色,蓝底服太监一勾唇角,步步逼近,似笑非笑道:“小美人儿,你若是将爷伺候高兴了,不论你要什么奖赏,爷都会给你,但是……” 几步便至床沿,伸手一把便揪住了她的头发,丝毫未有半点的怜香惜玉,就将她给拽到了跟前,她惊慌失乱的眼眸生生地撞ru他阴森的眼底,顿时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得他阴柔中带着森森寒意的话音飘入耳畔:“你若是敢反抗,惹得爷不痛快,爷便挖了你的眼,割下你的舌头,拿去喂狗。” —— 确定那蓝底服太监已进去,慕白勾起一丝危险的笑意,流袖拂动间,便有道银白的光芒划破凝滞的空气,不过是呼吸间的功夫,便隐入守在门口的那几人的后颈之中,他们双眼一翻,便软了下去。 顺溜地便将他们给解决掉,慕白忍住一头冲进房中的冲动,守在门口等着苏念的出现。 忽而,耳畔掠过一道疾风,原本安稳不动的窗棂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推了下,屋内的红烛在同时便熄灭,蓝底服太监拽住云儿,想要将她的衣衫褪下来的动作便顿了住。 “大人,大人……露儿好想念你呀……”一下子寂静下来的屋内,似是自四面八方悠悠地飘来空灵的话音,隐隐之中透露出无法言喻的寒意。 “谁?谁在那儿,给我滚出来!”虽然面上强自装得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是蓝底服太监的心中却是控制不住地泛起丝丝惧意,一把便推开了云儿,睁大眼眸射向黑漆漆一片的四遭。 “大人不记得露儿了么,露儿在阴曹地府可是时时刻刻地惦记着大人呀……露儿可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忘却,大人是如何将露儿的双眼挖了下来,又是如何割下露儿的舌头,送与大人的爱犬食用……” 忽明忽暗的窗棂处,倏然晃过一抹身影,蓝底服太监心下一颤,双腿禁不住一软,便往后退了一步,而不待他有所反应之际,后颈之处猛然之际传来阵阵凉意。 “大人可还记得,露儿满身是血,爬了一地向你求饶,你却一脚将我踹开,让他们将我活活打死的场景?大人忘记了,可露儿便算是进了阴曹地府也无法忘却呀……” 脑袋如机械般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去,措不及防地便撞上了一张披头散发,面容惨白如纸,紧闭的双眼处,两道血珠子往下坠的面容,蓝底服太监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啊——鬼呀,鬼呀!” 抱着脑袋,双腿发软地根本便无法站立,一个不稳便向前扑了过去,即便是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但强烈的求生*却是叫他即便是爬也要爬出去求救。 可脚踝处却猛地被一双冰凉刺骨的手给拽住,求救的话音尚卡在喉间,便被那股力道活生生地往后用力一拽,下颔撞击在地面之上,拖出了一道血痕,而他的口中,也因猛烈的撞击涌出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 “大人你想要去何处?露儿可是特意自地府而来,接大人去那处好生团聚呢!” 第055章 如此地作恶多端 “你的死与我没关系啊,不是我杀的你,不是啊——”蓝底服太监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但他的嘶叫却未引得那女鬼半分的怜悯,她反是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之上,其力道之大叫他吐出了一大口的血来。 双眼一翻,蓝底服太监便彻底地昏死了过去,而女鬼却并未打算放过他,抓着他的脚踝,一路拖,留下一地的鲜血,一直拖出了窗棂处,两人的身形才彻底消失在了漆黑的屋内。 而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云儿直至那两抹身形消失在眼前亦是不曾反应过来,只能紧贴着白墙,依靠冰凉的白墙才能缓解她心中的恐惧之意。 —— 慕白依着苏念所说的计划,在她顺利将那太监拖走之后,他便顺势将门口处敲晕的人也带走,于荒郊处等待苏念的到来。 忽而,一道闪亮亮的弧度便自眼前划过,再重重地跌落于地面,顺带着砸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沾染了一地。 拍拍手上的污渍,苏念甚为嫌弃地皱着眉头说道:“这该死的阉人可真是沉,路上小爷差些没忍住,便将他丢下去了。” 顺着话音回过首去,到嘴畔的话语生生地卡了住,慕白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之人看,便只差没将眼珠子给抠下来。 原因无他,因为眼前之人此时此刻的装扮着实是太惊悚了!披着头散着发,一张惨白的脸上,还有两道血珠子,这也便算了,愈加让他惊恐的便是她身上竟然着着女装! “你你你你……”颤抖着手指,慕白‘你’了半晌也无法说出后头的话来。 对于他惊愕到姥姥家的表情苏念如若未见般,只将散发别至耳后,方才白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这模样,是真见鬼了么?我不过是为了让计划顺利,才男扮女装而已,至于让你吓成这样吗?” 闻言,慕白才勉强地将手缩了回来,虽然苏念的这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但是……他生生地将目光自她的身上挪了开,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接……接下来要做什么?” “杀一儆百。”冷冷淡淡地回了句,慕白以为她是真的要动手杀人,却不想她却是弯下身子,拽住那已然昏迷的太监,一把揪起,自袖中取出备好的粗绳。 三四五下地便将他给捆成了只粽子,苏念抬首寻了下,拖着太监便来到一株树下,将粗绳往上一丢,再往下一拽,带着绳子在树桩上转了几圈,最后再打了个死结,牢牢地便将他给挂在了树上。 看着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慕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你方才不是说,杀一儆百吗?” “杀他们还脏了小爷的手,反正此处荒无人烟的,轻易不会有人来,便让他们挂在此处自生自灭吧。再者若是一刀杀了他们,还是便宜了他们呢,如此地作恶多端,便让他们好生地体会下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说话间,便掏出了剩下的粗绳,丢到慕白的手中,淡淡道:“抓紧时间将他们都挂上去,咱们离开太久了,恐怕会引起怀疑。” 点点首,慕白正想要去将剩下的几个人也捆住挂在树上之际,忽而想起了什么,侧身道:“那你去做什么?” “自然是换身衣裳了,难道我要一直穿着女装不成。”若不是慕白生的单纯,没有多少心机,苏念是决计不会用此法的,如果随在她的身边是姬殊晏的话,打死她她都不敢冒这个险。 依着姬殊晏那不要脸皮的程度,完全能做出扒了她的衣裳,来证明她是男是女的举动。 第056章 不过便是狗屁 清一色的蓝底服太监垂着首,手抬过头顶,恭恭敬敬地立于坐于软榻之上的人儿的跟前。 祈高本一一取过他们手中的物什查看,方才启唇道:“陛下对此次盛宴相当期待,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若是让陛下龙心大悦了,自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齐刷刷地答了个‘是’,忽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见得一人面露焦急地跪倒在祈高本的面前,磕首急道:“九千岁,小德子寻着了,只是……只是……” 闻言,祈高本一抬眼眸,不轻不重地回着:“只是如何?” “死了……” 来人在说出这两个字时,渗出了一头的冷汗,果不其然,在他话落的同时,祈高本眸底一冷,在起身的同时一脚踹中他的小腹,将他踹出数米之远,“怎么回事!” “小的、小的们是在十余里之外的荒郊处发现小德子的,除了……除了小德子之外,还有那日随在他身畔伺候的随从,皆数被捆绑住双手双脚,吊在树上,其中属小德子身上的伤处最多,小的让仵作验尸,他的身上有多处重伤,想来出手之人定是个高手。” “是不是高手爷需要你在此废话!爷要知道的,是何人敢对我的人动手!”话至一半,祈高本便极为不耐烦地打断,眸色之中已含了显而易见的恼怒。 朝中上下何人不知晓,一手遮天的九千岁祈高本,最无法容忍的便是有人敢打他手下的主意,皆之他手中掌控着大齐最为可怖的势力——东厂,东厂的存在,完全凌驾于皇权之上。 若是有人得罪了祈高本,他完全可以出动东厂的势力,来个先斩后奏,让那些人即便是有冤,也只能枉死在刀下,无法上达于皇帝。 所以即便是朝堂中的清党派,除了隔三差五地向皇帝上弹劾祈高本的折子外,亦是不敢动他手下的那些爪牙。 而今在天子脚下,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竟然敢将他的人杀害,抛尸于荒郊,这岂不是在藐视他的权威,打他的脸吗,这口气,他如何能咽地下! “是是是……”颤抖着手,以袖子擦拭去额前的冷汗,来人将头几乎都磕在了地上,才颤巍巍地回道:“最后一个见过小德子的,乃是百花楼的姑娘,名为云儿,但今日小的召她前来问话之际,她却是……疯了,不论小的问她什么,她都只回一句话。” “什么话?” 咽了下口水,来人再次拭去不断往下渗的冷汗,声音低到残破:“鬼,有鬼。” 原本祈高本的眼底只有恼怒之意,但便在来人说出‘有鬼’之后,他浑身如坠冰库,直接便飞起一脚,生生地将那厮高高踹起,重重地撞击在石柱之上,那人承受不住,张口便呕出大片的鲜血来。 “如此无稽之谈你竟也敢说与爷听!饶是天王老子,到了爷的面前,也只能下跪求饶,那些孤魂野鬼,也敢来招惹爷!”对于手染无数鲜血的祈高本而言,他最为厌恶的便是听到鬼神之说。 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一路以来,他不知踏着多少的尸骨,厌恶鬼神之说,不过是他根本便不信,若真有鬼神,他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又岂会在此享尽富贵荣华。 常人所言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听入他的耳中,不过便是狗屁! 第057章 爷正好缺把扇子 “是是是,即便是天王老子,在九千岁的面前也会化为灰烬!”随意地以手背抹去唇畔处的血渍,来人顾不上后背与腹部的疼痛,挣扎着爬到了祈高本的脚边。 见他一身是血,极为狼狈不堪的模样,祈高本嫌弃地蹙起了眉头,但却不再动脚,略一沉吟方才道:“将百花楼的人全数抓进东厂,爷亲自去问。” 处在两畔的人闻言都有些诧异,从前他即便是有手下的人无故死亡,也绝没有到要他亲自出场的地步,看来此次却是有些与众不同了。 立于他旁侧的左右手吴皓踌躇了片刻,在随同出去的同时,不由低声询问道:“九千岁是觉察到此事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吗?” “爷倒是有些好奇,那个所谓的鬼,到底是何人。”嗤笑一声,敢在他的面前装神弄鬼,杀害他的手下,他若是不亲手揪出真凶,将其千刀万剐,岂不是在告知世人,他祈高本是好欺负的! —— 百花楼的一干人等在措不及防之下,全数被关押进了东厂,所有人都不敢哭喊,因为放眼天下何人不知晓,九千岁祈高本折磨人的手段千千万万,但他却是最讨厌听到人的哭喊声,说是会脏了他的耳朵。 东厂的太监将百花楼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关押着姑娘,一拨则是关押壮汉,世人有言,若论何为人间地狱,那便是非东厂莫属。 若是有人被关押进了东厂,少说也得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而自东厂建立以来,能活着出来的人,屈指可数。 那些个壮汉倒还是好些,毕竟也是有些男儿的血气方刚,但对于那些姑娘而言却完全不同了,一个个被架了起来,面前便明晃晃地摆放着各种铁质刑具,即便是未曾行刑,亦是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泪流满面。 而便在她们揣测不安之际,寂静如鬼魅般的牢狱之内,忽而响起了脚步声,顺着那声响瞧去,众人便瞧见领头处,一身着蟒蛇服底的男子,如是闲云漫步般地朝着他们而来。 单只是看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凛冽之气,便叫一干姑娘连呼吸都不敢发出,眼睁睁地看着他止步于几米之外。 “九千岁向来很是怜香惜玉,所以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便将那日你们所知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若然……”吴皓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们面上的惊恐之意,冷冷地开口。 抬了下手,便立马有两人搬来了把高头椅,搁置在祈高本的身后,他一甩衣摆便落座了下来,接过递来的杯几,掀开茶盖,轻吹了下,话音之中听不出喜怒:“爷不喜欢听到乱七八糟的声响,一个一个讲,讲得好,爷便饶过她。” “但若有虚报……”一勾唇角,透露出森森然的寒意,慢吞吞地补充道:“爷正好缺把扇子,看你们倒也是细皮嫩肉的,便不知做成人皮面扇的效果会是如何了。” 一众的姑娘浑身颤抖不已,即便是她们不曾见过祈高本,但市井之上对于这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可是解说地十分透彻。 传闻,他为了讨得皇帝欢心,亲手剜下十岁孩童的心脏,为皇帝炼制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传闻,有人不小心弄脏了他甚为喜爱的衣裳,他便命人将那人的皮生剥而下,做成了一套人皮衣,悬挂于衣柜之中; 传闻,他手下的爪牙一不小心惹地皇帝动怒,他便命府中的厨子抓了两个落榜的士子,当着那些爪牙的面,将两个士子的头颅敲破,说是要用读书人的脑汁,来给他们补补脑。 第058章 小瞧了慕家之人 所以,她们决计相信祈高本说得出便能做得到,为了能保住自个儿的小命,皆是绞尽脑汁地回想那日所发生的事情,以逃脱剥皮的惩罚。 但一连说了好几个,似乎都没让祈高本听到满意的回答,他面上虽然一直保持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但是处于他身旁的人皆能够清楚地感应到,来自他周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深。 “我……我当时与其他两个姐妹,在伺候着三个人,他们、他们似都是第一次来青.楼,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不懂,大摸是在云儿的投标结束之后,其中有两人忽而说是有事,便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后便回来了,我们伺候了……” “你是说,有两个人在投标结束之后离开了?”一姑娘颤抖抖地回话间,忽而便被一直沉默的祈高本给打断。 吓得她立时便渗出了一身的冷汗,嘴唇之间上下打着架,“是,是呀……” “离开了多久?” 姑娘细细地想了下,才斟酌着说出个答案来:“应当是……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唇畔处的笑意深了些许,祈高本将手中的茶几往后一置,立马便有人接了过去,“那两人是如何的样貌。” “其中一人长得极为清秀,看衣着打扮定然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而另一人衣着简单,应当是他的侍从。”见祈高本对她的回话很感兴趣,为了保命起见,姑娘赶忙将自己所知晓的全数说出来。 “将他们的样貌画下来,画得好,爷有重赏。”说话间,他做了个手势,便有手下紧随着呈上来笔墨纸砚,将那姑娘给放了下来,压到画纸前,命令她立时作画。 在百花楼中卖艺的姑娘,对于琴棋书画自然是熟练于心的,虽然心中害怕不已,连握着狼毫的手都颤颤巍巍,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心中的恐惧,深吸口气便开始伏在地上作画。 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画纸之上便跃出了两个人像,祈高本顺势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画中之人的样貌,眼眸旋即微眯,眸底泛起如惊涛般的骇浪,但顷刻间便被他给压制了回去。 弯下腰一把捞起画纸,随意地塞进了袖中,不曾留下一句话便倏然转身离开,不懂得他是何意的一众手下也赶忙跟随了过去,吴皓小跑赶上他的步伐,低声问道:“九千岁您……” “将那些人都放了吧。”步子依旧走得很快,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让吴皓当即震住。 “九千岁的意思是,杀了小德子与其随从的,是画纸上的那两个人?”由于他方才一系列的动作太快,吴皓都不曾看清那画上所画之人到底是谁。 闻言,祈高本的步子顿住,微侧过首去,话音不喜不怒:“爷倒是小瞧了慕家之人。” 眼底滑过显而易见的诧异,吴皓几乎是脱口而出:“您是说,凶手是慕……” “若是慕家之人敢对我动手,他们早就做了,又岂会隐忍到如今,而且还只是杀了我手下的一个蝼蚁。”眸底晦暗不明,思绪转动间,祈高本捏着一角流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如是说道。 慕氏一族,世代为将,其第一代家主,更是大齐开国元勋,慕氏的荣誉可是他们用鲜血,在马背上打下来的,饶是当今的皇帝,亦是不敢轻易动慕氏一族。 第059章 这般小肚鸡肠 而慕氏能够世代相传,位高权重却依旧岿然不倒的最大一个原因,便是其世代谨遵着一条组训——不涉党争,只忠皇帝。 “不过即便是慕氏一族不敢动我,但这人却并不包括慕氏唯一的子嗣慕白,这小子与他父亲性格截然不同,自小便说一是一,从不记后果,而今他此番作为,不过便是告诉爷……” 顿了顿音调,祈高本的眼底泛起惊涛骇浪,如是要把人生生地吞进去:“他看不惯爷。”所以拿他的手下来开刀,呵,倒是有几分意思。 听此,吴皓的眼前闪过危险之色,笑意森森然,“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骑到九千岁您的头上,九千岁放一百个心,此事属下定然会……” “爷近来正好闲着无趣,这小子便留着让爷亲自调教调教吧。”一勾唇角,祈高本迈出长腿,继续沿着长廊走去,似是漫不经心般地回道:“爷记得,明日的盛宴邀请名单中,好似并未有慕小将军。” “属下定然会安排妥当,为慕小将军安置个好位置。”无需祈高本言明,吴皓立马便心领神会,连忙出口应下。 闻言,祈高本甚为满意地大笑了几声,身形很快消失在长廊的拐弯口。 —— 暮色深深,万籁寂静,苏念半蹲在床畔处,动作粗鲁地为姬殊晏换药。 虽然姬殊晏很能忍痛,但苏念这般故意将手上的动作加重了好几分,还是叫他不由蹙起了眉梢,甚为无奈地以单指扶额,话音低低:“本宫不过便是说了你几句,有必要这般小肚鸡肠吗。” 昨日苏念拽着慕白干了一票回来之后,慕白本着兴奋异常的心与姬殊晏头头是道地讲了一番,原是想要得到他的赞赏,却不想反被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灰头灰脸地逃回了慕府。 而苏念虽然只是被他顺带着说了几句,但很显然,他的这番作为顺顺当当地让她拉仇恨了,以至于在服侍他换药时施加报复。 抬起首来,苏念反是微微一笑,但眼底却是没有一丝笑意,话音亦是凉凉:“属下不敢。” 昨日所为,她不得不承认是有那么几分头脑发热,想要给那些阉人一个教训,但她却是忘却了,作为一个来自异世的人,她对于京都之中的局势完全不懂,对那个一手遮天的九千岁祈高本亦是不熟识。 若是姬殊晏昨日所言并不是危言耸听,若是祈高本真的对鬼神之说厌恶至极的话,那么她昨日之举恰好便是撞在了枪口上,假设真被祈高本查出了些什么。 对于她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慕白却是不同了,他的身份便是明晃晃地摆在那儿,那么好的一个机会,除非祈高本脑袋被驴给踢了,才不会去利用。 “有本宫在,自然不会让小白受到伤害,你不必太过忧心。”屈起单指,姬殊晏在说话间便敲了敲她的额首,语调淡淡中夹杂了几分柔和之意。 一把拍掉他的手,她复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眸光深深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地跟我谈一谈。” 微一挑眉,姬殊晏身子往后一靠,摆着慵懒至极的姿态,慢慢启唇道:“本宫以为,你并不想知晓。” 她会留在姬殊晏的身边,完全是被迫的,所以她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本事,表面上也装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要姬殊晏不说,她便绝不会问起有关他身边的一切事情。 第060章 可以帮到他多少 白了他一眼,苏念态度甚为粗鲁:“有了一个开头,便很难再终止下来,我既然被你拐来了这个是非之地,自然也是无法再全身而退,你怕是早就等着我说出此话吧。” 轻声一笑,他倒是毫不掩饰地点点首,但说出口的语调却多了几分肃意:“而今阉党专政,朝政黑暗,这一点小淫贼你应当很清楚。” “以祈高本为首的阉党,凭着父皇的信赖,掌控着大齐最为可怖的势力——东厂,拥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权势几乎要凌驾于皇权之上。除却阉党之外,还有太.子.党与三皇子党,但多年来太子与三皇子一直都势均力敌,未曾分出胜负来。” “再来便是朝堂之上自然而然形成的三股势力:其一是以阉党马首是瞻的党派,其二乃是大齐自开国以来,袭接世代的门阀贵族,也就是他们所谓的清党派,这其三嘛,就是以右丞相韦黎为首的中间党派,态度最为模糊,看似两不相帮。” 蹙起柳眉,苏念以单手托着下颔,将他所说的大量信息细细地捋了一遍,方才开口询问:“那哪一派是站在太子的身后,又有哪一派是支持三皇子的?” “小淫贼,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何大齐内忧外患这般久,却一直都不曾被其余四国吞并么。”并未直接回答苏念的问话,姬殊晏反是问了个看似题外的话来。 一挑眉间,苏念眼前闪过一丝亮光,旋即道:“你是说,这三股势力皆是两不相帮?”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吧,她好歹也看过了那么多的历史,对于古代皇权之争少说也有些了解。 古往今来,那些大臣们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即便是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卷入皇权的争斗中。 但很显然,这大齐又是个例外中的奇葩。 “也不是两不相帮,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同杆秤一般,东摇西晃,没有坚定的立场。不过也恰是这种平衡,才能让大齐即便是千疮百孔,也依旧不倒。” 认同地点了点首,苏念张张嘴还想要问些什么,便听窗棂处响起了细碎的动静,紧随着便见得窗棂被猛地推了开,跳进来一抹矫捷的身影,三四五下地便跃到了姬殊晏的跟前。 “殿下,果然被你说中了。”说话间,慕白便在自袖间掏出张帖子,递到了姬殊晏的手中。 随意地瞥了眼,姬殊晏便将那帖子又重新丢到了他的手中,旋即站起身子来,在床内摸索了下,整张床便向里倾泻而去,他方才侧过首去,淡淡道:“进来吧。” 在看到姬殊晏床内的机关之后,慕白的面色有片刻的不自然,他随在姬殊晏身边这般久,却从不知晓他在何时竟挖了这个密道。 一偏首便注意到了慕白的异常,苏念倒是甚为好心地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他不告诉,大摸是因为你还太小了吧……” “可是殿下也才比我大了两岁。”一直以来,他都将姬殊晏放在心中最为重要的位置,他是为数不多的,自小便看着他是如何受尽其他皇子欺辱的人,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地长大,想要成为他的左右手。 可是不知为何,他隐隐地觉得,姬殊晏在瞒着他,不仅仅是这条小小的通道,还有很多很多的秘密,都是他这个挚友不知晓的。 虽然他总是安慰自己,殿下是有原因的,殿下是怕他会遇到不测,但是……但是…… “慕白,很多事情不是你认为的这般简单,虽然我很讨厌那个笑里藏刀的家伙,但是我却很赞同他的做法。”顿了顿音调,苏念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除了你与生俱来的身份之外,你又可以帮到他多少?” 第061章 远水救不了近火 慕白浑身一怔,她的这一番话,无可否认的一刀见血,他一出生便是令人羡慕的少将军,整个慕氏只围着他一人转,若不是遇上了姬殊晏,他可能永远只是个被家族宠坏了的小少爷。 虽然他不断地在改变,不断地让自己变得强大,可是……苏念说得没错,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除了会给他惹祸之外,似乎真的没帮上过什么忙。 袖下的手紧紧握住,即便是如此,他也绝对不会失去信心,他相信自己,同时也相信殿下! “小白,过来。”在那一眼温泉前停了下来,姬殊晏半蹲下身子,在泉沿便摸索了一会儿,便见得那一眼原本还冒着热气的泉水像是自最里层蔓延开冷气一般,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换做了森森然的寒气。 而被忽然打断了思绪的慕白根本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听到姬殊晏的叫唤便径自走了过去,不待他问些什么,姬殊晏猛然站起身来,一个旋身间就在他的后背上重击了一下。 可怜的慕白便在莫名其妙,外加措不及防之下,一头栽进了泉水中。 第一感觉是冷,很冷,冷到要死! “殿下你做什么!”挣扎着自冰凉到刺骨的泉水中探出脑袋来,手抓着泉沿处便想要自这个如地狱般的水中出来,却被半蹲下身子的姬殊晏给摁住了肩膀。 “不想去宫宴的话,便给本宫待在里头。”话音不轻不重,却足以叫慕白起到一半的身子僵硬了住。 苏念抱着手臂,看戏一般地处在一旁,嗤笑声道:“殿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这般做法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祈高本而今即便是一手遮天,轻易也不敢动慕氏,只要小白能躲过明日的宫宴,日后的一些麻烦倒也还是方便解决。”微侧过身去,与她的眼眸直视,“小淫贼,你知晓小白身上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嫉恶如仇。”这一点,饶是与慕白接触并不是很深的苏念,亦是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必说那个老奸巨猾的祈高本了。 “依着本宫对祈高本的了解,他为了能讨得父皇的欢心,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所以也就不难猜到明日的宫宴中会上演哪些戏码。而若是他真想要为那个死去的爪牙报仇,明日便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闻言,苏念的眸底暗了暗,便听他不轻不重地补充道:“他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利用小白的这一弱点,让他当着父皇的面失仪,惹得父皇动怒,既而殃及到整个慕氏,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而原本在水中想要再做挣扎的慕白在他话音娓娓落下之际,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慢慢地抬起首来,对上姬殊晏深邃如海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启唇:“殿下,这次宫宴中又要死人?” 又?听到这个词语,苏念不仅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姬殊晏,便见他似笑非笑地一勾唇角,曼曼说道:“父皇的兴趣爱好是如何,小白你这么多年来还不曾看透么。” “曹弗带来的郑国俘虏不下十余人,且还都是身份上层之人,想来祈高本定是已安排了非人般的游戏来娱乐父皇,而若是那些人尚还有些傲骨,宫宴上便不会少一些自戕的画面。” 而若是看到那些俘虏忍受不住屈辱,自尽身亡的场面,想必皇帝定然会看得龙心大悦。 第062章 仪容姿态懂不懂 菱花铜镜内,倒映着秀丽清俗的面容,只是这面容看着着实是过于年轻,弯弯的眉梢下,一双大眸澄净如水,使得她原本便出奇的面容愈加我见犹怜。 只是此时此刻她的面容之上却没有一丝的笑意,反是以双手托着下颔,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急着为她梳洗的婢女见她这般模样,亦是忍不住提醒道:“公主,再不快些梳洗怕是就要迟到了……” “迟到便迟到,那种宫宴万年如一日,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每次去参见那些所谓的宴会,便不可避免地要看到淋漓的鲜血,以至于她每次回宫,半夜都要被活活吓醒,足有三四日是无法好好安眠的。 闻言,婢女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位出落地沉鱼落雁的小美人儿——大齐国年纪最小的十三公主,姬雅芙。踌躇了半晌,为难地说道:“可是公主,您是知晓陛下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在宴席上迟到……” 一提到自己的父皇,姬雅芙眸底瞬间便暗淡下去,但还是跳下了木凳,淡淡道:“服侍我更衣吧。” 见这小祖宗终于是肯好好地换衣服了,一众婢女皆是欣喜万分,风风火火地便开始为她换上华丽的衣裳。 待到姬雅芙好不容易梳洗完毕,赶到宴席之际,恰好便猜准了点儿,不迟也不早,刚刚好,她提起裙角便快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之上,打算吃完便走,一眼也不看席上会上演如何的戏码。 而一早便随着姬殊晏来参加这所谓的杀人宴席的苏念更是无聊至极,而且以一个下属的身份待在姬殊晏的身边,她全程都得要跪坐在他的旁侧,还得要时不时地为他斟酒。 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真是美妙地她不要不要的了。 幸而姬殊晏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座位安排也相当地靠后隐蔽,如此也方便了苏念在腿坐麻时偶尔舒展一下,不若然她还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不再伺候这个二大爷。 “小淫贼,仪容姿态懂不懂?”余光注意到苏念在旁侧摇摇晃晃,一副‘老子要睡死’过去的模样,姬殊晏不动声色地将她手中的酒壶取了过去,淡淡启唇。 白了他一眼,苏念挪了下身子,将双腿往矮桌下一塞,立马便露出酣畅淋漓的痛快表情,嘴上吧唧下回道:“太子和三皇子怎么还未来?” “他们这是在摆架子,越后出场的便越引人注目,单只看谁的耐心更大。”只要不误点,不扰了皇帝的兴致,不论他们要如何地摆架子,皇帝都不会干涉,这显然已是成了一种惯例。 闻言,苏念恍然大悟般地点点首,嗤笑道:“这个我懂,便像是明星走红地毯一般嘛,不达到星光璀璨,万众瞩目,势必不肯钻出乌龟壳儿。” “你方才说……什么星走红地毯?”对于她忽然自口中冒出的稀奇词汇,饶是姬殊晏如何地睿智也猜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声,苏念故意将目光往旁处挪了挪,嘴上装得很平常:“这是我家乡的话,殿下你自然是不懂的。” 眸底闪过一丝晦暗,姬殊晏并未接着往下问,也不指出她的异常反应,与他而言,眼前之人不止止隐藏着实力,还有很多不为人知,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不过对此他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与精力,让她慢慢地显露原形,向他坦诚所有。 第063章 一山不容二虎 便在苏念与姬殊晏保持着一种你不言我不语的诡异状态之际,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了这一气氛:“太子到——” 伴随着众人一致投去的视线,太子姬弘宇着一身华丽至极的锦衣,额首抬得极高,迈着大步便落座在了最前的位置之上,虽然苏念觉得姬殊晏这家伙很是讨厌,但她却不得不承认样貌这东西老天果然还是偏心的。 即便姬弘宇同姬殊晏乃是同父异母,但姬殊晏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惊艳到无法挪开视线,如若不是他身来是个灾星,不得皇帝宠爱,他定然会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这姬弘宇虽说长得也算是俊美,但眉宇之间充斥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靡费之气,看着着实不像是个一国储君该有的气质。 不过苏念转而又想到,大齐上至皇帝,下至臣子,都是如此地*,这太子与他们定然也是一个鼻孔出气,好不到哪儿去。 “端王到——”便在太子屁股初初沾到坐垫之际,便又有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众人的目光迅速又转移了阵地。 比之与太子身上的靡费之气,这三皇子姬桦泽看着倒是寻出些凛冽之气来,但好似是凛冽地太过头,以至于他的眉间不由自主地便带了无法抹去的阴霾之色,一看便知定是个心思狠辣的角色。 姬桦泽随之便落座在太子的对面,两人的位置真是好到微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可以将对方的一举一动皆数望入眼中。 看着两人自落座开始,便死死地盯着对方,升起一股针锋相对的气场来,苏念不由摇首感慨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呀。” “这又是你的跛脚逻辑?”听到苏念的感慨,姬殊晏流袖一拂,不动声色间便在她的额首之上重击了下。 苏念一手捂着额首,一手在他的大腿上狠拧了把,磨牙道:“皇宫的窝里斗,无非便是两类,一是夺床,二是夺嫡。对此殿下定然是懂地比我透彻吧。” 而姬殊晏自出生起便没了母妃的护佑,这夺床的好处他自然是无法再沾染半分,他若是想扭转如今的局面,便只能在夺嫡中下手。 虽然他一直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苏念却是知晓,他在旁人无法看到的底下,做着一些足以可以扭转乾坤的谋划。 “小淫贼,要不要来下个赌注,看看今日哪个人更能讨得父皇的欢心?” 在姬殊晏的话语娓娓落音之际,便听得一声阴柔的话音传荡而来:“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干人等皆是在同一时刻便叩首伏地,口上高喊着万岁,生怕自己喊迟了或是喊轻了,受到皇帝的惩治。 “都起来吧。”皇帝的话音不喜不怒,落座于龙椅之上的同时,慢慢地补充道:“今日便是平常的宴席,诸位都不必太过于拘礼。” 这话说得,还真是亲切自然地很,但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放松下来,何人不知当今皇帝残暴无道,性情不定,他可以前一刻将你带入天堂,下一秒便能毫不犹豫地将你打入地狱。 “宴会开始——”祈高本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一摆拂尘,如是喊道。 酒过三巡,皇帝已有些微醉,祈高本在一片笙歌中退了下去,守在旁处的吴皓立时便垂着首上前,低声汇报:“九千岁,慕氏方才托人传来消息,说是慕白偶染了风寒,无法前来赴宴。” 眸底一暗,祈高本勾起唇角,浑身散发出森森然的寒气,“偶染风寒?慕氏当爷是猴子耍吗,这般低劣的借口竟也敢说出口!” “回九千岁,慕氏传话来时属下也不信,所以属下便派人潜去了慕氏查看,慕白面色如纸地躺在床上,床前围了三位大夫,看样子是病得不轻,不像是装的……” 第064章 游戏规则很简单 ‘啪’地一巴掌,相当地干净利落,立马便叫吴皓惊恐万分地闭上了嘴巴,以头抢地,浑身颤抖地不敢再说半分。 “跟在爷的身边这般久,竟是连这点小把戏都会被戏弄过去,爷要你留在身边有何用!”此话一出,便吓得吴皓连滚带爬地匍匐到祈高本的脚下,脑袋连连磕在地上,直求饶恕。 冷眼看着他将额首磕出血痕来,沾染了一地,祈高本方才一步跃过他的身畔,凉凉吩咐:“该上演好戏了,想来陛下已是迫不及待了。” 处理慕白一事,也不急于一时,既然他能想出此法躲过这一劫,看来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白痴,如此日后也不会这般无聊了…… 目送着祈高本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之中,吴皓才诚惶诚恐地爬了起来,以袖子随意地拭去额前的血渍与汗水,转而便将腰板挺得笔直,一抬手便招来宫人,“开始吧。” 原本一派笙歌欢语的盛宴忽而便寂静了下来,众人皆是十分默契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一干的宫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宴席两畔站定。 旋即,便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打破了忽然的岑寂,在灯火怏怏之中,自远及近地压来隐隐绰绰的人群,待到稍近了些,首先闻着的是众人齐刷刷的抽气之音。 被押解于最前头之人,双手双脚皆是被枷锁拷着,原本当是一身的华衣,但既是为阶下囚,又经历了数日的跌沛,这一身的衣衫已是破烂不堪,但即便是如此,亦是掩不住那人如兰玉般的容貌。 此人一头墨发及腰,因是多日不曾打理,所以凌乱地披于其后,但也正是如此,在无形之中为他添了几分镜花水月般的感觉,而最为让人无法挪去目光的,却是他那双被额前的碎发所半遮半掩的眼眸。 只因那眼眸,在灯火阑珊之下,映衬出近似凤凰滴血般的浅红,如此一双眼眸,长在了一个男子的脸上,竟是看不出半分的违和感来,不过比之于他令人窒息的容貌,来自于他周身所散发出的孤傲疏离之气,却是叫旁的人不敢再多看几眼。 高台之下,由那男子所带领下的一众俘虏停住了步子,便听得牵制着枷锁的将士高声喊道:“跪下!” 一声令下,却只有两个长相猥琐的将领屈服地跪了下去,而带头的那个男子依旧将腰板挺得直直的,不肯低下半分的头颅。 将士见之,立时便大怒,将手中的枷锁一甩,随着沉重的枷锁彼此碰触,摩挲出火花,男子被那枷锁所携带,被迫硬生生地屈下了膝。 见此,原本眼底有些醉意的皇帝忽而便起了浓浓的兴致,微侧过首去,慢慢说道:“原来这郑国世子萧问期竟长得这般妖孽的模样。” “可不是么,据说这萧问期生母虽是胡人,却因生得美丽动人,所以深得颍川王的宠爱,爱屋及乌的,颍川王对于萧问期也甚为宠爱,听闻这萧问期三岁便能吟诗,七岁便能舞地一手的好剑,可谓是名满商都。” “但到了陛下的脚下,他便算是有七十二变,也无法翻出陛下的手掌心,只能匍匐于陛下的英武之下。”一句话一分为二,顺顺当当地便哄得皇帝龙心大悦。 而位于皇帝下座的太子姬弘宇在听到两人的话语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那被屈膝于地,依旧不肯低下头颅的萧问期身上,眼底泛起不可抑制的别样色彩。 祈高本将众人的表情尽收于眼,随之上前一步,一挥拂尘道:“想来各位已注意到了,在每位的桌案之上,都摆放着三大碟的水果,接下来的游戏规则很简单。” 第065章 陛下重重有赏 话音落地,便见得又有一群的太监手捧着极为宽大的衣裳上前,将衣裳一一穿在跪在高台之下的那群俘虏的身上。 除此之外,萧问期除了穿上那件宽大的衣裳之外,头上还戴了个极为狰狞的面具,这些俘虏爬在地上,宽大的衣裳脱于地面,乍看上去,极像头猪。 “这游戏换做投猪,待会儿这群‘猪’会在地上爬,诸位只需拿桌案前的水果砸便成,谁砸地既准又狠,陛下便重重有赏。” 如此明晃晃地将这些郑国的俘虏换做猪,只要是有些志气的郑国将领,皆是怒发冲冠,挣扎着便想要自地上爬起来,冲向高台上的祈高本拼命。 但他们才只动了一下,便被后头掌控着枷锁的将士给一把拽了回来,重重地跌撞在地上,而不待他们缓过神来,后头的将领便齐刷刷地自腰间抽出了软鞭,狠狠地便抽了过去。 软便抽打在肌肤之上,发出‘呲呲’的响声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叫那些俘虏的身上皮肉尽绽,他们被迫左右地躲闪,想要避开那些接踵而来的鞭打。 而便在他们想要躲开鞭打之际,两旁的诸人皆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水果,卯足了气力砸向那些人。 这些水果,都是经过东厂的精心挑选,相当地坚硬,砸在人的身上,足可以砸地鲜血四溅,一时之际,血肉横飞,鞭声漫天,惨叫连连,伴随着砸水果的诸人发出的喝彩之声,场面真是相当地热闹。 皇帝斜依在软榻之上,手中捏着只酒樽,由着祈高本在一旁时不时地将其斟满,兴致甚好,不由褒奖道:“这游戏倒是有些心意。” “奴才愚笨,想不出更稀奇的游戏来,可以让陛下耳目一新,不过能让陛下看着欢心,奴才便是万分知足了。” 仰首大笑了两声,皇帝将酒樽塞到了祈高本的手中,支起身子来,“便是你嘴甜,最能讨朕欢心,这杯酒朕便赐予你了。”话音落尾之际,他忽而抬起双手,击了几下掌。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立时便安静了下来,诸人在转瞬间便将满面的兴奋之色掩藏住,垂下首去,听皇帝慢慢说道:“诸位爱卿玩儿地真是尽兴呀,看这样子,似乎每一位的成绩都甚佳,这倒叫朕一时不知该要重赏何人了。” 闻言,三皇子姬桦泽忽而站起身来,朝着皇帝作揖,笑道:“这有何难,方才儿臣想到了更为刺激的玩儿法,保准能叫父皇选出嘉赏之人。” “哦?”听到他这般说,皇帝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来。 见皇帝甚为感兴趣,姬桦泽立时便击了下手心,便见得两个壮士抬着两个大桶走至高台下,而在这桶内,恍然装着的便是木箭,紧随着,在离高台数米远的开外,摆起了一架架的十字架。 “此游戏叫做盲射,顾名思义,便是让这些俘虏皆数绑在十字架之上,头上搁置个苹果,而射箭之人则需以白布蒙住双眼,射中苹果者,便是胜出。父皇觉得这个游戏如何?” 把玩着手中的龙珠,皇帝眸底泛起浓浓的兴致,但转而他却又皱了下眉头,有些担心地说道:“但这些俘虏人数太少了,若是前面之人都无法射中,反是让他们一下便丢了性命,那后头不就没意思了吗。” “这个儿臣早已料到,父皇不必担心。”说话间,姬桦泽便走至那两大桶旁,拾起了一支木箭,众人便见得那箭的顶端,是钝的,如此一来,杀伤力便大大地减弱。 第066章 劈了个外焦里嫩 可即便这些箭是钝的,隔着这般的距离,射在人的肌肤之上,也依旧能叫那人赔掉半条命。 “泽儿真是甚地朕心,那便开始吧。”既是不会一下便都死绝了,皇帝自然不会再有片刻的犹豫,大手一挥,便吩咐他们开始游戏。 得令,将士一把便揪住了个俘虏,拽着头发不容他有多余的挣扎,便牢牢地捆绑在了十字架上,姬桦泽将手中的木箭往桶中一丢,转过身去,话音凉凉:“哪位大人愿意先试一试?”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见得一人便站了起来,原是中书令田大人,他站起来之时身子还有些晃悠,尤其是接过弓箭之际,他的手颤抖地不行。 即便是想在皇帝的面前表现一番,但毕竟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是文臣,射箭这玩意儿还当真是不曾玩过,不过当双眼被白布所遮掩之时,原本的紧张感倒是慢慢地减轻了下来。 田大人深吸了口气,右手用力往后一拉,只听得耳畔传来‘嗖’地一声,而后便听到了一道惨烈的叫唤声,他慌慌张张地扯开白布看过去之际,瞬间便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只因——他这一箭,不偏不倚,恰好刺中了那俘虏的左眼,眼睛是何其脆弱之处,饶是那木箭是钝的,随着这般距离的推波助澜,极为顺溜地便整个刺穿了过去。 殷红的鲜血溅起,眨眼间便沾染了那俘虏满脸,混着鲜血,俘虏用那仅剩的一只眼,恶狠狠地盯着田大人。 ‘啪啪啪’三声鼓掌,打破了这一诡异沉闷的气氛,皇帝笑出了声来:“中书令好胆量,好箭法。赏!” 有了这开头,原本还切切的臣子们立时便开始雀巢涌动了,纷纷上前去,以博得皇帝的欢心。 耳畔处不断地充斥着笑声与惨叫声,苏念只觉自个儿一个头两个大,忍到后来着实是无法再忍受,用力地扯了扯姬殊晏的袖子,“殿下,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 苏念原本自他人口中听闻,当今皇帝是有多么多么地残暴,却不想耳闻不如目见,这皇帝残暴无道也就算了,其下的臣子亦是如此,这些俘虏的性命,在他们这些人的心中,卑如草芥,甚至于比草芥还要低贱! “不要走太远,若是迷路了本宫可不负责将你捞回来。”姬殊晏自然知晓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头一次见到皇宫中的血腥,与苏念而言定然是一时无法消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白了他一眼,苏念懒得与他多言,悄无声息地便溜出了宴席,一走出那个鬼地方,苏念瞬间便觉得自个儿如同脱胎换骨了般,即便现在仍在皇宫中,但此处的空气与那处想必,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苏念想寻个更为清静些的地方,于是便运了轻功,身形在暮色中极为迅速地穿梭着,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个假山,此处甚是僻静,有些荒凉之感,饶是宫人也不愿意路经此地。 这个地方真是不错。苏念心中如是感慨着,便顺顺当当地寻了块较为平坦的石头,舒舒坦坦地躺了上去,眯起眸子长舒了口气。 而便在苏念思绪有些飘远之际,忽而不知自何处传来了细碎的声响,还伴着丝丝甚是古怪的动静。 她最为厌恶的便是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吵醒她了,本着要将那个该死的家伙揪出来狂揍一顿的心思,苏念撩起了袖子,步子极为迅速而又轻巧地顺着那声音的发源地寻去。 不过是一眼,便叫她瞬间如被雷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第067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假山的背后,是两抹身着华服之人,一人则是不知何时自宴席上离开的太子姬弘宇,而另一人却是苏念未曾见过的,容貌姣好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提着及地的长裙疾步跑到了姬弘宇的跟前,看上去甚为匆忙的样子,喘了好几口气,方才笑道:“怎么,是宴席太过于无聊了,你才这般急切地传人来叫我出来?” “席上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如何能与母后的倾城容貌相比,我如何还能待得住。”说话间,姬弘宇一步逼近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而易举地搂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就属你最为贫嘴。”被他一把搂进怀中,女子并未有半丝的挣扎之意,反是姿态娇柔地依靠在他的身上,“今日宴席你父皇甚为看重,如今你却偷溜了出来,倒是能叫姬桦泽那小子钻了空。” “无妨。他在朝前便算是卯足了气力想要讨好父皇,也抵不上本宫。”以单指勾起女子的下颔,一低首便吻了上去,如同蜻蜓点水般地一晃而过,“他那个人老珠黄的母妃,如何能敌得上母后的风华月貌,本宫可不怕。” 闻言,女子故作生气地甩开了他的手,别开脸道:“如此说来,我与你而言,便只是这等用处了。” “母后又是误会儿臣了。”低低叹了口气,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前带进了几分,贴着她的耳畔轻吐热气:“母后乃是纳兰家族的嫡女,单只是这层身份,便足以将郑淑妃踩于脚下,拿她与母后相比,岂不是在贬低了母后。” 被他这般三言两语地一说,她心中燃起的芥蒂立时便烟消云散,主动抚上他的肩头,叹息声道:“弘儿,我心中虽是无比期待你君临天下的那一日,可我却也怕……” 怕到那时,她会因为如今的这层身份,而无法与他厮守到老。 不待她将话吐露出口,他便极为霸道地以吻封住了她后头想要说出的话,而便在忘情之处,他的脑海中忽而晃过那一抹宛如妖孽般的浅红眼眸,立时便叫他眼底的激.情消散了下去。 “怎么了?”见他忽而停下了动作,她显然是有些不大满意,蹙起柳眉不悦地问道。 不甚在意地一笑,方才莫测的神情消失殆尽,“儿臣离开宴席太久了,若是真叫姬桦泽白白地捡去了大便宜也是不好。过两日,咱们老地方再会。” 在她的面颊之上落了个吻,他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而将此情此景全数望入眼中的苏念,却是自一开始便未曾合上过她那张足可以塞下一只鸡蛋的嘴。 若是她的记忆没有因这个如雷般的场景吓坏,姬弘宇口中所唤的‘母后’,便是当今皇后纳兰婧吧! 一个太子,一个皇后,表面上的母子,暗地里的情人,这……这皇宫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 将这份惊愕压制在心中,待到苏念折回去寻姬殊晏之际,却发现他一袭白袂立于湖畔,映衬着潋霞,悠然出尘,却又潇洒流丽,一时叫她看迷了双眸。 “傻愣着做什么,不是叫你不要跑得太远么,本宫差些便寻不着你了。”他穿过凉亭,如是闲云漫步般地走至她的眼前,流袖一拂间,便在她的额首之上重击了一下。 方才那诡异般的岁月静好感瞬间便在她的心中碎成了渣渣,她揉着额首白了他一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殿下想先听哪一个?” 第068章 你该要如何利用 “太子与皇后私通,这一消息确然是劲爆。”马车之上,在听到苏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之后,姬殊晏如是总结了句。 将糕点往嘴里塞的同时,苏念不忘瞥他一眼,“看你这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莫不是又在算计着什么?” 微微一笑,他不置可否地说道:“小淫贼,若是你知道了这个消息,你该要如何利用?” 很是顺溜地便将这个麻烦球踢给了她,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再推脱,反是甚为认真地思索了会儿,一勾唇角道:“依着殿下如今的局势,最好的法子自然便是借刀杀人。” 四目相接,眼眸中皆是闪过狡黠之色,两人再一次不谋而合。 “不过既然是要借刀杀人,单只是这个消息,没有桥梁的话,此事依然还是棘手。” 苏念嘴上塞满了糕点,无法说话便只能含糊地‘唔’了声,随之将其一口吞入腹中,方才一抹嘴角道:“若是我没有看错,或许这个桥梁并不难找。” 一挑眉间,姬殊晏饶有兴致地问了句:“你看到了什么?” “眼睛是最容易暴露一个人情绪的地方,有时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神色,便可以捕捉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故作玄虚地将身子靠近了些许,她话音低沉地说着。 “而那太子显然不是一个能藏地住心思的人,在宴席之上,他可是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地淋漓尽致呢。” 听此,姬殊晏眸底闪过一丝亮光,旋即笑道:“你是说,那个郑国世子萧问期?” 苏念不由‘啧啧’了两声,意味深长地回着:“殿下这般快便想到了他,该不会是与太子存着一样的心思吧?” 指间一弹,便见得一糕点急速地向她飞来,她微一侧身,手往上那么一捞,便极为顺溜地将那糕点捞进了手心,二话不说便塞进了口中,吃得‘巴巴’响。 “还有坏消息呢?”方才她绘声绘色地说了那个劲爆的好消息,倒是将那坏消息给抛至于脑后了。 闻言,苏念连糕点也不吃了,身子往前一靠,嘿嘿笑道:“将景师父送给我!” 一块糕点再次以神速飞来,她单手便将其拍到了车窗之外,甚是不悦地摸摸鼻尖,“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便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同意,几个意思!” 信不信她暴躁起来,撕下他的假面具,让世人好生地看一下百无一用的九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本宫不同意,你这话若是传入了小景的耳中,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剥皮抽筋,丢到油锅里炸成人干。” 忍不住摸了摸鸡皮疙瘩,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危言耸听。” 笑出了声来,姬殊晏无奈地叹息了口气:“你不过便是对于他只烧本宫喜欢吃的东西而感到不满罢了,待会儿回去,本宫便叫他烧一桌你爱吃的作为报酬,如何?” “不成,这一个月内都要做我爱吃的!”敲诈这种事情,苏念做起来可是顺手地很。 第069章 你和我是一样的 夜色渐沉,混混沌沌的月光吝啬到极致,连一丝一点都不愿撒入铁窗之内,漆黑一片的囚牢中,寒风瑟瑟,身上的衣衫因着白日里的折磨而愈加破碎不堪。 全身上下痛到似乎散了架,脑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萧问期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要抱住自己的身子以此来取暖,但他只要稍一动弹,就会扯到伤口,痛得他不敢再多动一下。 倏然,原本万籁静寂的周遭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这声音虽然极轻,但依然能被萧问期所捕捉到。 他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白皙娇小的纤手,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柔柔的女音:“给你药。” 怔了怔,萧问期显然是未曾自这道话音中缓过神来,少女见他不动也不回话,语气便不由带了些急切之色:“你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疼么,若是伤口感染了可是很容易发烧的。” “这药膏是上好的,涂在身上会有一些疼,但能好得很快。”怕他还不肯接受,少女又着重强调了一下。 “你是何人?”依旧不动,萧问期只是眸光深沉地看着那张被宽大的帽檐所遮掩之下,显得格外隐隐绰绰的面容,单只听这嗓音,来人的年纪当是不大。 “……一个宫人。” 嗤声一笑,萧问期慢慢阖上了双目,话音凉凉:“我如今虽然未曾被关押在天牢,但此处亦是有重重把守,你一个小小的宫人,如何来的本事能够溜进来。” “我不是坏人,你若是不上药,会死。”少女咬了咬下唇,不否认他的话,只是将手中的瓶子往里塞。 他复睁开眼眸,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孤独,仅此而已。 艰难地挪动身子,他终究还是接过了瓶子,嗤声笑道:“可我是坏人,我同你不一样。” “不过我现下确然是不想死。”摇了摇瓶子,饶是周遭一片混沌,但不知为何,她似是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一双浅红色的眼眸,渗出了丝丝的笑意,一如她在宴席之上所见那般动人心魄,“谢谢你的药。” 心下漏了一拍,少女有些手忙脚乱地倒退了一步,踉跄了下才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便飞奔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了耳畔,萧问期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倚靠在冰凉的白墙之上,有些困难地将瓶盖给掀了开,而未待他上药之际,岑寂下来的过道中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只是这次可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一扬唇角,萧问期干脆便闭上了双目,将瓶盖重新合上,丢进了袖中,而与此同时,牢门被打了开,进来之人二话不说便上前重击在他的后颈之上,他眼前彻底一黑,倒头便昏了过去。 确定他昏了过去,来人将他直接抗在了肩上,迅速消失在牢房之中,其间未引起半丝的骚动来。 第070章 你我同是男子 “不是叫你动作轻些吗,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未曾醒!” “殿下恕罪,属下真的未曾用力,只是……只是他身上的伤过于重,所以……” “本宫要你何用,给我滚下去!” 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了甚为嘈杂的话音,脑袋昏沉,身上也疼地要命,原是想就这般睡下去的,可是心中又是那般地不甘,不甘心就这样地死去。 猛然睁开双目,强烈的亮光让他原本适应了黑暗的眼眸有些不适宜,便又半阖了起来,旋即耳畔便传来了惊喜的嗓音:“殿下,殿下他醒过来了。” 不待他的眼睛适应那光芒,便有张面容硬生生地闯入了他的眼中,这张脸他见过,虽然只是瞥了眼,但他的记性向来很好,此人不就是大齐当朝太子——姬弘宇。 “你醒了,感觉如何?”说话间,姬弘宇便伸出了手来,扶住他的肩膀。 见他如此顺溜的动作,萧问期心中一惊,赶忙往后避开,却又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蹙起了眉头,“这般激动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顿住了动作,目光停在他依旧不肯松开的双手上,萧问期侧过脸,冷冷道:“你把我带到此处作何,要杀要剐直说便是。” “萧世子这般紧张作何,本宫看萧世子在宴席之上受伤甚重,便特意吩咐手下将世子带到本宫的寝殿疗伤,本宫一片好心,世子不愿接受?”他说话的语调放得极为柔和,可是搭在其双肩之上的力道却在不断地加重。 提及白日的宴席,萧问期的面色便是一黑,但他也知自己现下的处境是如何,便侧着首不再出言。 眸光灼灼地看着他的侧颜,他虽是冷着脸不说话,但姬弘宇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子当真是宛如妖孽,生生地将宫中那些个伶人全数比了下去。 想此,姬弘宇一提手,伺候的一干宫人立马便会意,垂着首齐刷刷地退出了寝殿,独留下他与萧问期两人。 取过了搁置在旁的药盒,掀开盖子,二话不说姬弘宇便伸出手去想要解他的衣裳,他吓得猛然往后退,饶是扯动了伤口他也顾及不上,只堤防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今日宴席父皇玩儿过了兴致,想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注意到你。”不甚在意地一笑,姬弘宇缓缓抬起首来,与他浅红色的眼眸直直相撞,似是要望入他的眼中。 “但萧世子莫要忘了,此处乃是皇宫,向来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又何况你是俘虏之身。本宫听闻,世子在郑国享有神童之名,该是明白,若是想要活命,本宫的怀抱自是上佳之选。” 袖下的手倏然间将锦被握紧,萧问期咬住下唇,极力地忍住心中的恶意,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回道:“你我同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本宫心宽地很,并不介意这一点。”以双指钳制住他的下颔,身子往前靠去,灼热的呼吸扑散在鼻尖,“只要你将本宫伺候地舒舒坦坦,本宫定然能让你在这宫中活得风生水起。” 第071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然心中无比地厌恶,但萧问期却是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先前受了那般多的屈辱他都隐忍了下来,若是此时因为那个而得罪了此人,他必死无疑。 毫无疑问,现在的他不想死,他还有事情未做,即便为了达到那个目的要出卖肉ti,他也……不能回头! 见他不再躲避,姬弘宇唇畔处的笑意愈深,只稍那么一低头便准确地吻在了他的唇上,不同于以往的那些人,他的唇上似是隐隐之中含着幽兰般的淡淡芬芳,竟是让他一下便沉沦了进去。 不过也顾及着他身上有伤,姬弘宇点到为止,在离开之际不忘故作惩戒般地咬了下他的下唇,留下红润欲滴的色彩,映衬着他宛如雕琢般美轮美奂的容颜,让姬弘宇的下.身莫名地灼热起来。 心情甚好地提手解开他的外衫,余光瞥见他强自压抑着,如玉瓷般苍白的面容,姬弘宇反是笑出声来,“放轻松,你这般紧绷着身体,本宫如何为你上药。” 一听他是要为他上药,萧问期不禁松了口气,口中尚还萦绕着他的味道,若不是他近在咫尺,他定然会忍不住将腹中所有的东西都给呕出来。 “本宫那三弟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竟是想出那般阴毒的游戏来,可是苦了你了。”在解开衣裳的那一刻,他肌肤之上斑斑驳驳的伤痕毫无掩饰地暴露于眼前。 以单指拈了些许药膏,动作放得异常柔和,旋即半抬起首来,笑意斐然地说道:“不过日后有本宫在,定然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 “但是前提是你肯乖乖地听话,若是让本宫知晓你在私底下做了什么小动作,呵呵……”复垂下首去,轻咬了住,还故意加重了力道,“本宫定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看着不远处在灯火璀璨之下活蹦乱跳的苏念,慕白只觉头疼无比,侧过首去怨气深深地看着身畔始终挂着清浅笑意的姬殊晏,“殿下你怎么就那么没有原则,同意她出来过什么乞巧节了!” 而且哪有三个大男人出来过乞巧节的,不说他们三个都是单身狗一条,单只是这画面就着实美到让他无法想象了! “反正在府中待着也无趣,本宫已经被她缠了整整一日了,如若你不愿意,便亲自去与她说说吧。”姬殊晏将手一摊,说得要多无赖就有多无赖,直接将这个惹人头疼的皮球踢给了慕白。 喉咙一噎,慕白干巴巴地将脖颈扭回来,不是他不愿意出来逛,只是单就他们家殿下这俊雅容貌,着实是不适合在大街上瞎逛啊! 他们这一路走来,那些个过路的女子,都恨不得将眼珠子抠下来,往姬殊晏的身上扣,而这厮像是恍若未觉般,依旧笑得那般风姿绰约,可叫他被人盯得都手痒地难受了! 忽而间,一张不明物不由分说地便扣在了姬殊晏的脸上,不待慕白搞清楚状况,他的脸上也被扣了一个,就听那悠悠的嗓音飘了过来:“方才我听那摊主说,乞巧节上街玩耍是要戴面具的,所以也给你们俩买了个,如何,好不好看?” - - - 题外话 - - - 因为差得很严,那啥不能写得太明显,为了防止退稿,偶只能将原本的改动一下,亲耐的们见谅…… 第072章 她还是个男人么 慕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取下扣在脸上的面具,懊恼道:“这是什么规定?” “可以让你寻到心爱女子的规定。小白你平日里只喜爱舞刀弄枪的,自然不会知晓乞巧节到底是用来作何的。”拿过他手中的面具,亲手为他将其戴了上去,方才笑道:“也怨不得慕老太太这般担心你的婚事。” 从小便只对刀枪感兴趣,发誓要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傻男孩儿,又如何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怪不得一提起婚事,慕氏上下皆是头疼到要命。 只因不论为他安排多少的婚事,到最后都会被他亲手给搅黄了,这厮还曾信誓旦旦地说要与刀枪为伴,差些便将慕老太太气死过去。 “我现在还年轻着呢,作何要担心那种事情,感情一事向来便是烦人地很,还不如我的弯刀听话。”虽然对此很是不屑,但慕白却没有再将面具给取下来。 而便在姬殊晏与慕白讨论乞巧节一事之际,苏念身形一闪又凑到了一家铺子前,甚为好奇地看了又看,指着上头的物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吗?” “这叫巧果,以油面糖蜜做成,味道极佳,公子可要买一些尝尝?”店家指着上头款式极多的巧果,笑着如是介绍。 苏念朝后头看了眼,旋即自荷包中掏出了些碎银子,“给我十包便成。” 见她一口气买那么多,店家自然是很高兴,赶忙开始包果子,慕白恰在此时凑过了脑袋来,看了看款式甚为精巧的果子,亦是有些好奇,“你买这么多果子做什么?” 自店家的手中接了过来,苏念笑意吟吟地塞给了他一包,“这是你前几日款待我的奖励,不要同我客气哟。” 闻言,慕白满脸黑线,心中腹语这家伙的脸皮也太厚了吧,他都不知道自个儿被她敲诈去了多少银子了,她还这般厚脸皮地拿一包果子来回报他! 不待慕白说话,苏念眼睛一亮又发现了新大陆,蹦跶着便溜了过去,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直望着被悬挂于木架之上,做工精美的花灯。 “公子可是要买河灯呀?”见有生意来了,店家忙热情地招待。 “这些河灯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听这话,店家便知她是个门外汉,便笑着解释道:“这些河灯名为许愿灯,专门是在乞巧节之际放的,用以祈祷能够遇到心爱之人。公子看到不远处的那条河了吗,那河唤作浠河,河畔处有一株菩提树,世人皆叫其为同心树。” “男男女女们只要是未曾婚配,皆会买一盏河灯,一块同心牌,放入河中,挂于树上,期盼自己能够与心爱之人永结同心。若不是为了求爱情,便只需买盏河灯就成,将河灯放入河中之际许愿,据说很灵。” 作为一个现代人,苏念对这些迷信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不过听着倒也是挺稀奇的,她便兴致勃勃地买了三盏来。 看着蹲在摊子前兴致盎然地挑着河灯的苏念,慕白又低眸看了看自个儿怀中硬被她塞进来的巧果,叹了口气:“殿下,她还是个男人么,怎么对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如此感兴趣。” 听此,姬殊晏只笑不答,深邃如海的眼眸静静地望着灯火昂然处的苏念,她——是个男人么…… 第073章 沈小姐请自重 “你们愣着做什么,去放河灯吧!”精心挑了三盏看着颇为顺眼的河灯,苏念一一塞给了他们两人,不由分说地便一手拽着一个,往人头密集的浠河处走去。 将河灯慢慢地放置在水面之上,看着它闪动着忽明忽暗的光芒,苏念倏然侧过首去,似笑非笑地说道:“殿下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虽然属下长得确实挺花容月貌的,但很可惜我……” 话至一半,眼前猛然一暗,紧随着她只觉腰间一紧,脑袋撞ru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氤氲的芳香中带着些许药香,扑散在鼻尖,萦绕不休,耳畔处传来曼曼的声线:“小淫贼,放个河灯可以让你高兴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抱歉,实在是抱歉,我、我走得一时太急了……”不等苏念反应过来,便见一面容姣好的女子提着盏河灯,涨红了脸颊,直道着歉。 骤然回了神,苏念以单手撑住他的胸前,退后了两步,不知何故,心跳在方才有些加快,连带着耳垂都微微发烫起来,她不由暗暗伤脑,果然是这厮长得太过于逆天了,即便只是不经意间的动作,也足以可以让人失了魂。 假意干咳了两声,“走得有些累了,咱们找家酒楼歇歇脚吧?” 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虽然月色淡淡,无法朗照,但姬殊晏却能隐隐地看到她面上所呈现出来的,不自然的红晕。 “方才我在来时看到了家酒楼,看着倒是不错,咱们便去那处吧。”终于等到苏念说要歇脚了,慕白长长地舒了口气,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慕白所说的酒楼便建在浠河之畔,地理位置极佳,所以客源颇旺,但作为慕氏一族的少将军,慕白显然很有身份地位,只将腰牌一亮,小二便立马点头哈腰地为他们寻别致的雅阁了。 见此苏念不由两眼放光,抱住他的胳膊便不肯松手了,“小鲜肉你真是座金佛呀,快点让我抱住你的大腿,日后便由你罩着我了!” 这些有钱有势的后台,可比姬殊晏这个抠门到家的货色好了不知多少,苏念决定要跳槽到慕白那处,日后定然是穿金戴银没话讲呀! 以单手揪住苏念的后领,轻而易举地便拽到了身旁,姬殊晏眸色柔和地看着她,连出口的话音都甚为温存:“小淫贼莫不是忘了,本宫前先日子说过的话。” “忘不了忘不了,慕小将军是殿下您老人家的,谁都不敢同你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念在说出此话之际,眼咕噜往别处瞥了瞥,还特意将嗓音提高了几分。 “我敢!”骤然间,一道霸气十足的话语插了进来,苏念只觉眼前一花,便又见得那抹倩影扑向了慕白,“慕哥哥,姵儿想死你了!” 哎哟我去,原来古代人追求爱情是这般地奔放。苏念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表示自己又再次长了见识。 极为顺溜地便避开了她的猛扑,步子往后一挪,只紫衣摆处飘然飞扬,他便站定在姬殊晏的旁侧,皱着眉头看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沈姵,冷冷道:“沈小姐请自重。” “自重?姵儿这般轻,如何重地起来,慕哥哥若是不信,便来抱抱我试一试?”无辜地眨了眨大眸,在看到慕白毫不犹豫地闪身到姬殊晏的身畔时,她的眼底闪过一缕狠色,但很快又被无辜之意所取代。 第074章 变相地逼婚 “咳咳——”苏念一不小心便被巧果给卡了喉咙,原因无他,这沈大小姐还是个大家闺秀,名门之后么,这说话的豪放程度,能与她相媲美呀! 果不其然,在听到沈姵这话之后,慕白的脸便黑了个彻底,咬牙切齿地回道:“你重不重的与我有何干系!” “如何便没有干系了,慕哥哥难道忘了吗,小时候我在慕府玩耍,慕奶奶便时常说你与我乃是天生良配,要将我许配于你,所以按理说,我当是你的未婚妻呀。” 说话间,沈姵几步便饶过了桌案,硬是插.进了慕白与姬殊晏之间,双手攀上慕白的手臂,还不忘回过首去朝着姬殊晏报以挑衅般的目光。 虽然从前沈姵在看到慕白之后也会表现出彪悍的一面来,但她却从未用如此的目光看过他,这便叫姬殊晏微微有些诧异,余光自然地瞥向了一旁翘着二郎腿看大戏的苏念。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苏念赶忙将二郎腿放了下来,甚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眸,摊摊手表示自己只是个看戏的过路客。 “放手。我奶奶那是随口瞎说,怎能当真,再者我对你没有半丝兴趣,绝无可能将你娶进家门!”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地拔开了她的手,慕白倒退了数步,眸色亦是凉到无情。 闻言,沈姵却是未像从前般跳脚撒泼,反是一勾唇角,反手指向姬殊晏,“你对我没有半丝兴趣,那是对这个灾星皇子感兴趣了!” “他有哪里比我好?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祸极前线,不过便是有几分姿色,哦,我知道了,定然是他恬不知耻以美色来迷惑了你,不若然你绝不会……” ‘啪——’地一声脆响,大手忍无可忍地挥在了她那张小巧的面颊之上,火辣辣地疼,似是能疼进心坎里。 “道歉。”流袖之下的手握得‘咯咯’响,慕白硬生生地忍住了要将面前之人丢出去暴揍的念头,自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来。 他这一巴掌打得毫不留情面,唇角处很快便渗出了血渍来,但她却是不甚在意地以手背拭了去,冷冷一笑,“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呵,我可算是明白为何慕奶奶为你说了那么多门亲事到最后都会被你给搅黄,原来你是存了让慕家断后的心思!” 一把便揪住了她的衣领,带到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沈姵,不要以为你父亲是当朝御史大夫,我便不敢打你。” “难道方才你那一巴掌不是打在我的脸上吗,呵呵……”任由他拽着她的衣领,眼角渗出滚滚泪珠,但她依旧倔强地与他直视,“不论外人说什么,我始终都不肯相信,你不愿意接受我,只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却不想……却不想原来你……” 竟然是喜欢男人!这比他爱上其他女子还要来得让她痛心,痛到无法呼吸,似是自小以来的坚守,都在顷刻间砰然轰塌。 “沈姵你发什么羊癫疯,我与殿下清清白白,乃是……” “清白?你若与他清白你会为了我说了他几句便打我?”说话间,伸出手来也揪住他的衣领,“你若真与他清白,那便证明给我看,娶我,我便相信你所说之言。” 我勒个去,这就是变相地逼婚呀!作为看戏者,苏念也不由抚了抚额,心中直感慨这个女子真是母鸡中的战斗鸡,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塞到慕白的怀中呀! 第075章 祸害家族的蠢蛋 微凉的手扣上了沈姵揪着慕白衣领的那只手,淡淡的话音响在耳畔:“沈小姐,且不说本宫与小白是否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单就你今日的这番作为,此生便再难有机会嫁入慕家。” 浑身一怔,沈姵侧过首去,目光如锥地落在他的身上,“我无法嫁进慕家,难道你这个灾星还能被慕氏接受?” 越说越让人无法再忍受!慕白干脆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手下发力毫不留情,“你这毒妇,殿下好心相劝与你,你竟还如此口无遮拦,侮辱殿下,我慕白便算真去喜欢男人,也绝不会娶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慕白你混蛋!”与一个女子而言,最令其伤心欲绝的莫过于喜欢之人的拒绝,而此番慕白这些话,无疑是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她哭喊着怒吼出口,一把便甩开了慕白,随后其另一只手迅速地翻转开来,一道银白的光芒逆打着光芒,直向姬殊晏刺去,姬殊晏一顿,反提手间手臂上便传来了一阵刺痛,殷红的鲜血旋即便涌出破开的衣衫。 “殿下!” 慕白身形一动,而随之苏念也在同一时刻倾身上前,扣住沈姵持刀还想要继续往下刺的动作,话音凉到刺骨:“沈姵,你是如何来的天大胆子,莫不是真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从一品御史便敢对皇子持刀相向?” “你该不会是抱着想与殿下同归于尽的心思吧?啧啧,真是可惜,你说你一人死了也就算了,还得要拖累沈氏全族与你共赴黄泉,也不知他们在黄泉之下与你重逢时,是该哭还是该笑,生出个女儿,养得这般水灵,却是个祸害家族的蠢蛋。” 闻言,沈姵原本怒火绝望的眼底泛起了惊恐之意,她方才确然是被慕白那一番绝情绝意的话气到昏了脑袋,竟是将大齐律法完全忘到了脑后。 即便姬殊晏如何地不受宠,但他终究还是个皇子,君臣之道为国之纲,她的父亲即便是当朝从一品御史,也没有胆量越过那道君臣之纲,而今她竟是亲手伤了皇子,其结果可想而知…… 一想到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而殃及到父亲,沈姵顿时便吓得腿软,瘫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无法再出一言。 由着慕白将手臂上的伤处简单地处理了下,姬殊晏忽而摆了摆手,反几步至沈姵的跟前,半蹲下身子,足以与她平视,“沈小姐,你对小白的情意只要是个明眼人的都能看到,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么多年来你如此苦苦地追求,都无法得到他的回应?” 听此,沈姵原本一片呆滞的眼底泛起了丝丝波澜,“试问天下有哪个男子会去喜欢总爱对着自己刀剑相向,飞扬跋扈的女子?小白他自小便被众星捧月,呵护着长大,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懂,尤其是感情一事。” “而你总是三天两头地往慕府里跑,逼着想要他喜欢你,反之你换位想一想,若是有一个男子也是如此地对你,你便算是起初对他有些意思,到了后来也是会被他给吓跑了吧。” 眨了眨泪眼汪汪的眼眸,沈姵像是在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盯着姬殊晏看了又看,转而又看向了慕白。 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姬殊晏倏然靠近了些许,贴着她的耳畔,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话音,与她低耳细语的几句,便见得她破涕为笑,猛然间便一头扎进了姬殊晏的怀抱。 其转变之快,着实是叫苏念与慕白齐刷刷地吓掉了眼珠子! 第076章 他们是东厂的人 安妥好了沈姵,姬殊晏便打算打道回府,原本慕白也想跟着一同去,却被他以‘沈小姐独自归府不安全’打发去做护花使者了。 苏念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似乎不在意手臂上那一刀伤的欠抽模样,咬牙切齿地道:“殿下你是欠虐的体质吗?” 以姬殊晏的功力,那一刀简直是轻而易举地便能避开,但他却故意放慢了动作,让那道恰好伤在手臂之上,放出了一窝的血,这不是欠虐还是什么。 “小淫贼你做下的好事儿,本宫还未找你算账,你便敢来说本宫是欠虐了?” 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见自己的小算盘被识破,她也完全没有知错的良好表现,反是无赖地耸耸肩,“我不过便是瞎掰了句,谁晓得那沈大小姐竟是个发起性子来完全不要命的母老虎呢,再者我此番无意作为,难道不曾让殿下收益吗?” 打死她她都不信,以姬殊晏这般狡猾到姥姥家的性子,会在没有计较之下而故意受了那一刀,而且还在事后如此有耐心地与沈姵讲了那么多的道理。 不过便是看中沈姵的父亲,乃是当朝一品御史,沈氏家族亦是门阀贵族,在朝廷中可谓是根深蒂固,这么好的一块肥肉,他又如何会舍得让其在眼前飞走呢。 “但你就这样地将小鲜肉给出卖了真的好么?”为了得到沈家势力,让可怜的慕白出卖色相去讨好母老虎沈姵,苏念忽而为他默哀,摊上了这么个好‘挚友’,他的人生也是醉了。 轻而易举地弹了下她的额首,“本宫看起来像是那般手段阴毒之人么,本宫不过是看那沈姵单相思着实可怜,才推了一把,其结果如何本宫自然是不会干涉。” 单就看慕白到后来是否会对其感兴趣,若是沈姵真听进了他的话,对自身做出些改变,也难保慕白不会不动心。 闻言,苏念看了眼他的手臂,不由哼起了小曲儿:“敢问我们善良又多事的九殿下,回府之后该如何与徐管家和景师父交代呀?” 徐管家倒也还好对付,多被他唠叨几句也就完事儿,但景师父却不是个耳软的人,前番姬殊晏在皇宫受了伤回来之后,他那脸拉地真是比面条都还要长了。 如此便更不用说,他今日不过便是出去逛了逛街,却又挂了身彩回来之后的下场会是如何。 “瞅你一副兴奋异常的模样,莫不是忘了本宫今日之所以会出门,可都是被你拖出去的,这手臂上的伤,也是拜你所赐,本宫会被小景臭骂一顿,小淫贼你也别想跑。” 苏念白了他一眼,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眼神一瞟便瞧见前头围了些人,看上去有些闹哄的模样。 本就看热闹的心,苏念凑了上去,可只瞧了一眼,便叫她险先不曾控制住情绪。 只见地两个身着蓝底官府之人,一人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使劲地往后拉,而那孩子则是死命地挣扎,他显示没了耐心,挥起一鞭子就抽打在孩子的身上,刹那间便是皮开肉绽。 而另一人以软鞭抽打着一个稍大些的孩子,那大孩子明显是想去求那个小些的孩子,却被眼前之人无情地抽打,一直打趴在地上。 即便是鲜血淋漓,但那大孩子依旧执着地以沾满着血的双手向前爬,一边爬一边苦苦哀求:“大人,大人求求你放了我的弟弟吧,求求你……” 手痒到难以忍受,苏念身形才一动,便被姬殊晏给按住了肩膀,微凉的话响在耳畔:“他们是东厂的人。”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就啰嗦这么多,最后感谢亲们收藏、送花、给月票哦!谢谢亲们的支持!爬走码字去鸟~~~bye~~~~ 第077章 是不想要给本宫吗(卖萌求首订) 一听是东厂的人,苏念生生地忍下了动作,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抓小孩子做什么?” “祈高本的手下,有个名叫尤昂的道士,深得父皇的信赖。父皇患头疾多年,但只要服了那尤昂所炼制的丹药,头疾便会缓解甚至是不再作疼。” 按着苏念肩膀的动作加重了些许,“但炼制这些丹药的配方中,有一味却是要取十岁以下孩童的心头血,父皇不疑有他,放任祈高本派人四处抓流落街头,无人管教的孩童作为药引。” “昏君!”忍不住咒骂出口,便被姬殊晏迅速捂住嘴巴,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淫贼,经过了上次的教训,你还不懂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是绝不可随意吐露的吗。” 甩开他的手,与他双目直视,“即便依你所言,现下局势复杂,但我不相信你会没有那个能耐,任由这般恶劣的行为横行。悦” “本宫可没有你说的那般大的能耐。”淡淡地松开了手,毫不在意苏念可以杀人般的目光,姬殊晏抚上受伤的手臂,蹙了下眉头道:“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所以于你而言,牺牲那些弱者,是必不可少的?搀” 微微一笑,“是。” 深吸一口气,苏念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令她无法控制的血淋淋的惨象,步步向前迈去,“若你真能如愿,我只有一个要求。” 慢慢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姬殊晏并未有回话,她停下步子,微侧过首去,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能保证做到吗?” 她不管他到底有多么地本事,也不管什么谋大事者要不拘小节,在她的心中,每一条生灵都是珍贵的,她做不到为了达成目的而踩着别人的尸体。 像姬殊晏这般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如今已是完全躲不开他了,但只要他得到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便定然会在第一时间离开! 而便在苏念与姬殊晏闹得不愉快之际,东厂之人已将那小乞丐连拖带打地拽到了炼丹房,一把便将其丢了进去,小乞丐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张口便呕出了鲜血。 虽然脑袋昏昏沉沉,伏在地上根本便没有气力起来,但这个视线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一股让人闻着便极为不舒服的药味,让他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 立于一口熊熊燃烧的大锅面前之人,在听到声响之后便缓缓地回过了身去,看了眼地上的小乞丐,责备道:“你们动作这般粗鲁做什么,将他弄得一身血,可就不能保证这血的新鲜度了。” “尤大人息怒,小的们以后定然会小心,尽量不会让他们流血。不过这个小子看着虽然骨瘦嶙峋,但着实是有几分气力,一路以来挣扎不断,小的们实在是没法子,才多抽了他几鞭。” 闻言,尤昂倒是甚为感兴致地一挑眉头,几步至小乞丐的跟头,在半蹲下身子的同时,以双指钳制住他的下颔,硬是让其扬起首来,不由啧啧叹道:“看这一双不服输的小眼神,倒是有几分骨气。” 腾出只手来,按上他的肩头,用了几分力,满意地咋舌:“不错,这次抓的还算是合格。” “你……你放开我,你这个坏蛋!”即便是全身没有多少气力,但小乞丐依然不肯就这般地任人摆布,挣扎着小胳膊小腿,想要摆脱眼前之人的钳制。 “坏蛋?你还真说对了,我不仅是个坏蛋,还是个变态呢。”按在他肩头的手慢慢地往他的背后挪去,忽而在某处停了下来,沉闷的屋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噗——’音,便再也听不到小乞丐的半丝声响。 映衬着熊熊的炉火,恍然便见得尤昂的一只手上,在鲜血淋漓的包裹之下,正是一颗不断跳动着的心脏,随着他站起身来,死不瞑目的小乞丐砰然倒塌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如同开了阀般,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不过顷刻间便流了一地,但那血无论怎么流,都流不到尤昂的脚下,只在他的周围便凝滞了下来。 “啧啧,爷回回来,难免都要见到一地的血,真是晦气,尤大人便不能换个温和些的法子取心脏么。”一道阴柔的嗓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闷,便见得一身形在说话间晃进了房中。 将尚在跳动的心脏搁置在仆人所递过来的一只锦盒内,尤昂方才向他作揖,笑道:“权倾天下的九千岁,竟也会怕着了晦气?” “错,爷怕的东西多着呢,但就是不怕鬼神。”因为,只要是敢挡在他的面前,阻碍他行事之人,他定然遇神杀神,遇佛诛佛!“陛下头疾又发作了,让我来取些灵药来,你可有配置出来?” “九千岁,这灵药吃太多,副作用可就越明显,您难道不怕会被外人瞧出来?”说话间,尤昂便到了炼丹炉前,开启炉盖,自里头取出个晶莹剔透的丸子。 嗤笑一声,“放心,爷如今可还舍不得陛下死呢,不然爷好不容易到手的富贵荣华,可是很容易便能化为灰飞的。” “既是如此,九千岁为何不早做打算,对于储位之事,您若一直保持摇摆不定的态度,不论是太子或是三皇子登基,想来他们也不会再要重用您。” 取过他手中的药丸,祈高本轻笑道:“有些事情,可是万万急不来的。爷要先给他们吃些苦头,然后再由爷亲自喂他们甜头,他们自然便离不开爷了。” “九千岁高明。” 对于这般拍马屁的话,祈高本显然是已听腻,简明扼要地问了句:“那药的进展如何了?” “属下已加快了速度,但是……这药引的数量还远远不够,属下怕这时间会拖得有些久。” 将药丸直接丢进小盒之中,祈高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单只抓那些小乞丐,太耗费时间了?” 嘿嘿笑了两声,“属下这不是怕九千岁您等不及了吗,不过这味药取起来也确然是麻烦……” “有何可麻烦的,你将陛下所服用的灵药剂量加大些,只要让他头疾发作的时间缩短,爷自可向他上介,说灵药的效果不佳,须得再做改善,为了保住他自个儿的小命,便算是要取上百个幼童的性命,他都不会有片刻犹豫的。” 听此,尤昂立马便身心佩服地匍匐在地,“属下全听九千岁安排!” —— 阳光正是大好,御花园内的牡丹开得甚为艳丽,皇后纳兰婧今儿个算是起了个早,用了早膳便来御花园赏花。 拈了枝牡丹,搁置在鼻尖轻嗅了下,笑道:“今年的牡丹倒是开得旺盛,本宫要不要折几枝送到东宫去?” “只要是皇后娘娘您送的,太子殿下自是喜欢地紧,昨儿个娘娘送了玫瑰酥,太子殿下可是一个不落地全数吃了呢,还直说皇宫中就属咱们娘娘的小厨房做的点心最合心意。” 听着婢女在耳畔说着这番话,纳兰婧心情愈加好,精心挑了几枝开得甚为别致的牡丹,亲手一一折下,“太子这几日总在东宫待着也不好,今日阳光甚为明媚,便传本宫的话,让太子来御花园散散心。” “这……”虽然嘴上说得根朵花儿似的,但一听到皇后要他们去请太子,服侍的婢女立马便犹豫犯难了。 见婢女吞吞吐吐,显然是有话却又不敢说出来,纳兰婧立马便冷了脸,“有话便说出来,是不是太子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奴婢听说,几日前太子不知自何处带了个伶人回来,这几日来,太子殿下便很少迈出殿门,日日听那伶人弹奏,所以奴婢是怕……” 一脚便踹中了婢女的身子,她连滚带爬地跪在皇后的跟前,连连喊着求饶:“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现下便去东宫请太子殿下前来御花园赏花!” “不必了,听你这般言说,本宫倒是有些好奇,是如何模样的伶人,才能将太子迷得连寝殿也不迈出半步了。”凤眸微眯,眼底顷刻间便涌起透人心骨的寒意。 而便在凤驾朝着东宫风风火火地赶来之际,太子姬弘宇正醉倒温柔乡,舒坦到无法自拔呢。 以单指勾起一缕青丝,绕到鼻尖,嗅了又嗅,姬弘宇不由感慨般地道:“本宫发觉,你的身上总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让本宫百闻不厌,甚至是难以自拔。” 半张银面,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的朱唇极为淡薄,不似女子般的红润,反是苍白地有些透明,长睫微垂,他的半个身子都被姬弘宇搂在怀中,只单手搭在琴弦之上。 “方才你弹的曲子叫什么,本宫怎么从未听闻过?”见他没有回话,姬弘宇倒也未有恼怒,只是以双手钳制住他的下颔,让他转过首去,而在问话的同时,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以显示自己有些不悦。 “只是郑国的民风曲,殿下不曾听闻自是正常。”萧问期依旧垂着眼眸,出口的话音喑哑到极致。 叹息般地啧啧了两声,姬弘宇干脆便将他整个人都搂进了怀中,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不自然的僵硬,便笑道:“难道昨夜本宫做得还不够好,让你这般别扭?” 不待他回话,姬弘宇便调嘅般地接了下去:“哦,想来是昨夜本宫力道重了些,将你弄疼了吧?来来,让本宫瞅一瞅。” 一只手很顺溜地便朝着衣衫里侧探去,萧问期赶忙握住了他的手腕,呼吸几乎停滞,“没有,我很好,多谢殿下关心。” 但姬弘宇已经来了兴致,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直接便一把抱了起来,几步便到了床榻边,将他丢进去的同时,自个儿也倾身扑了过去。 他慌忙地以单手抵住他的胸膛,急道:“殿下,现下是白日……” “白日又如何,这儿是本宫的寝殿,本宫早已吩咐,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进入。”轻而易举地便抓住了他的手,忽而顿了下动作,语调有些转凉:“你这般阻挠,是不想要给本宫?” 觉察到他眼底的寒意,萧问期生生地忍下如潮水般的恶意,慢慢开口:“没有。” “本宫早便说过了,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本宫的身边,将本宫服侍地舒舒坦坦的,自是会有少不了的好处。”手慢慢地挪至他的下颔处,倏然掐住,紧了好几分。 直至看到他的唇瓣因为失去呼吸而愈加没有血色,姬弘宇才满意地松开了手,“不过本宫可不想再看到如今日一般,你三番五次地想要找借口拒绝本宫,不然本宫可是无法保证,会控制地住怒火,不掐死你。” 忽然而至的空气让他极为不适应,重重地咳了起来,而姬弘宇便在同一时刻垂下首去,再一次夺去了他的呼吸。 “娘娘,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呀,殿下他……” 欲要进行下一步,殿外忽而便传来了宫人急切的话音,紧随着便是纳兰婧冷到刺骨的语调:“怎么,这大白日的东宫便紧闭着宫门,连本宫都不准进入,太子这是在刻苦钻研着些什么,不能叫本宫看到啊?” 闻言,一干宫人皆是吓得汗流浃背,跪伏在地上,缠声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确然是在研究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所以现下实在是没时间……” 话至一半,纳兰婧便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去,将那说话的太监狠狠地踹倒在地,而随在她身后的侍从立马便上前,拦住那些要冲上来堵她路的宫人。 “本宫不过便是来看看太子,依你们所言,他竟是忙到连本宫这个母后都没时间见了?”冷冷一笑,纳兰婧一下便推开了紧闭的殿门,“这般说来,本宫倒是想好生瞧一瞧,太子到底在忙着些什么国家大事。” 在半只脚踏进殿门的同时,扑鼻而来的暧昧气息立时便让纳兰婧面如黑锅,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名门望族之后,即便是心中怒火滔天,但此时此刻还是控制地相当好。 “你们全数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一只蚊子也不准放进来。” 比起太子而言,东宫中的人其实更怕这个威言并行的皇后,既然里头的太子在听到外面的吵闹并没有出声阻拦,那他们自然是脚底抹油般地赶紧开溜,不然这火若是烧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可是十条命都不够给赔的呀! 处理掉了碍眼的宫人,纳兰婧才踱步而进,将殿门一关的同时,她冷哼道:“弘儿近日可真是贵人事忙呀,本宫都已到门口了,竟也不见你露半分面。” “母后又是严重了,前几日父皇给儿臣布置了项任务,所以这几日儿臣一直都在忙着这事儿。”自屏风后慢慢地走了出来,如是闲云漫步般的,在离纳兰婧尚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止住了步子,笑着说道。 “是吗,那弘儿还真是辛苦了呀,怨不得这几日都不曾迈出过东宫半步,看到弘儿这般懂事,母后心中也甚是宽慰呀。”目光自屏风处来回扫荡,纳兰婧面上表现地毫无异色,转而走到了书桌前。 “我看御花园的牡丹开得甚好,便顺手给你折了几枝,你看看你,这花瓶里的花都已经开始枯萎了,你也不想着换去。”将花瓶里原有的花取了下来,再将自己初初摘来的牡丹插.入其中。 捧起花瓶,在四周来回地扫了一遍,有些不大满意地说道:“这牡丹放在此处不怎么好看,该放在何处好呢……”忽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在说话的同时便一把推开了屏风。 姬弘宇伸到一半想阻拦的手忽然便顿了住,只因在屏风之后——空无一人。 笑了笑,纳兰婧将花瓶搁置在床旁的桌案之上,回过身去,曼声道:“本宫听闻,近来太子得了个琴技绝妙的伶人,日日让他在殿中弹奏,怎么今日本宫前来,却不见他的身影?” “母后说笑了,不过便是梨园里颇懂琴技的一个伶人罢了,儿臣不过是觉着他弹得有些独特,才多招来弹了几次,早已让他回梨园去了。”见屏风后并无人,姬弘宇才算是出了口气,几步走至纳兰婧的跟前。 温柔地握住她的双手,语调中带了几分规劝之意:“母后今日这番作为似是有些过了,外头这般多的宫女太监看着,若是叫人看出了些端倪,在外面嚼舌头根子,与你我都无益。” 略弯下腰肢,在她的耳畔低声细语:“再者母后还不信儿臣吗,儿臣对母后的心,天地可鉴,可若是母后像今日这般不相信儿臣,儿臣心都要碎了。” “你这张嘴,尽是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虽然话语中带着嗔怪之意,但已是没有方才那般怒火冲冲了。 扫了眼四周,纳兰婧也未有再试探的意思,临走前说道:“本宫听婢女说,你喜欢吃本宫小厨房做的玫瑰酥,待迟些本宫便命人多送些过来,给你解解馋。” “如此儿臣便先谢过母后了。” 拦住了他要行礼的动作,纳兰婧似笑非笑地道:“你我之间,无需讲这些虚礼。你既是事务繁忙,本宫便不再打扰了,不过再忙也要顾惜着身子,可明白?” “让母后担忧了,儿臣定当谨记母后之言。” 满意地点了点首,纳兰婧便带着宫婢离开了东宫。 待到纳兰婧彻底离开,姬弘宇挂起的笑意才消散了下去,一甩流袖,怒道:“一群废物!”竟然连个女人也拦不下来,若不是他动作快些,今日定然无法安宁。 第078章 祝福你与殿下百年好合 进来伺候的宫人皆是被他浑身散发的怒气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匍匐在地上,将脑袋埋地极低。 “不过本宫倒是有些好奇,此事究竟是如何传到皇后的耳中的……想来,是我这东宫中,有那么些嘴巴不干净的人存在吧。” 一听此话,跪在地上的宫人忙急急地喊道:“殿下饶命,奴才们绝对没有多嘴呀!” “有没有本宫可说不准,不过只要用些刑,便算是如何松的嘴巴,都会学着闭地紧紧的吧。”手一提,两旁的带刀侍卫立马领命,将一干的宫人拖了出去。 外头声声的惨叫蔓延过东宫,传入没走多远的纳兰婧的耳中,她不由顿住了步子,面色渐渐冷了下去悦。 “娘娘?”见她忽然不动,随同的婢女试探性地上前唤了声。 “太子倒是急切,本宫前脚才走,他便急着要惩治奴才了。”此话说着似是无心,但听到耳中却是令人心生恐意搀。 低眸看着手上的丹蔻,纳兰婧一勾唇角,凉凉道:“让他们看紧着东宫,一旦发现异样,便速来告知本宫。本宫便不信,太子还能将他一直护在东宫。” 只要那个伶人敢踏出东宫半步,她定然有千万种法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胆敢勾.引她纳兰婧的男人,哼,真是活腻了! —— 由于姬殊晏作死地负了伤,一回府景师父果不其然便不曾摆过一点儿好脸色,以至于晚上做菜直接忽略了她的那一份,她熬到半夜实在是熬不住,便偷偷地溜出去,打算顺些食物回来。 入夜时分,对于本就人丁稀少的淮府而言,就更加是寂静到只能听到虫鸣的叫唤了。 苏念一路极为顺溜地便摸到了厨房,但便在她想要偷溜进去之际,忽而看到两抹身影晃过了眼前,她赶忙屏住了呼吸,贴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皇后已经知晓他的存在了?”这道嗓音,自是景师父无疑。 在他问出口时,便有另一道陌生的话语接了过去:“是,虽然皇后并未找到他,但依着皇后的性子,一时寻不到自是不会轻易松手。” 淡淡地‘唔’了声,“不过经过了此事,太子怕是会将他看得比较紧,你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将他弄出东宫,剩下的事儿,想来皇后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忽而,景师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一侧首,对另一人使了个神色,他立马便会意,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景师父方才提声道:“出来。” 见自己已然被发现,苏念也不再藏着掖着,摸摸鼻尖便推门而进,笑呵呵道:“景师父真是好雅兴呀,难道也与我一样,半夜肚子饿所以来厨房顺些东西吃?” “你也是够有胆量,听到了不该听的,不怕我杀了你吗。”看苏念一副轻飘飘,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景师父浑身泛起丝丝肃杀之意,冷冷开口。 “你背着殿下做事,也是够有胆量的,咱们俩彼此彼此。”对于他听似狠,却根本便不具有杀伤力的话,苏念直接便以他之话奉还与他。 冷笑一声,“亏得殿下还夸你机智,原也不过是蠢到要死。” 微蹙眉头,苏念抬起首来,与他直视,“你这话是何意思?” 嘲讽般地哼了声,他并不打算再与她多言,径自便想要走人,苏念将手一拦,挡住了他的前路,“原先我还有些奇怪,为何殿下说府中虽只有三人,却是个个本领非凡,如今无意中听到那些话,我倒是有些明白了。” “你同时在太子和皇后的身边安插了人手,我说的可对?” 闻言,他的动作顿了下,自然地看向她,眼中倒是少了些轻蔑之意,便听她一扬眉头问道:“你既然能在他们的身边放人,那是不是早已知晓太子与皇后有一腿?” “此事殿下也早已知晓,只是一直差一个时机,你出现得倒也是巧,刚好便被你抓住了这个时机。”话至一半,他忽而伸手扣住了苏念的肩膀,“虽然殿下曾说过不许碰你,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 “若是殿下再因你而受伤,我定然不会再放过你。” 这话说得,真是差些让苏念暴走,什么叫她让姬殊晏受伤,分明便是那个家伙自个儿往刀口上撞呀,她怎么躺着都中枪啊! “他如狐狸般狡猾,谁能够伤得了他,此次分明便是他自个儿往刀口上撞,你还真相信了他的屁话?” 无视苏念的白眼,景师父不假思索地便接道:“只要是殿下说的,我自然是相信。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地留在殿下身边,但既然殿下如此重用你,我自也不会多言,不过你也须得记住,不要将弯弯肠子打在不该打的地方。” 否则,他不介意替姬殊晏清理门户,让一个人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这般的事情他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不用你提醒我,你那亲亲殿下满肚子的黑水,他不坑我就好了,我可坑不起他。”一把便抓住他的手臂,在他下意识要甩开之际,她便拽着他往里走,“废话说了这般多,你该可以给我做些吃的了吧?” 动作顿了下,既而便甩开了她的手,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继续,竟然便着手开始切菜,转而目光又挪向她,“不生火,你生吃?” 痛快地便应了声,苏念勤快地便去塞柴火,无意中看了几眼,苏念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面容看上去只算是俊俏,但是这一双手却是好看到了极致。 骨节分明,纤长白皙,如瓷如玉,这般的手用来切菜,竟看不出半点的违和来,她不由托着下颔,吧唧了下嘴道:“景师父,你的身份不仅仅是淮府的厨子这般简单吧?” “殿下难道不曾教过你,少言多行吗。”一面回着她的话,一面便将切好的菜丢到锅中,乍起的烟雾,遮掩住了他的面容,朦胧中带了几分神秘之色。 “不说也无碍。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方才与那个暗中之人说的那个他,是何人?” 不待他回话,她忽而又摆了摆手,忙道:“让我来猜猜。太子与皇后有一腿,殿下既然想从太子这一端下手,自然是要将他们俩之事发扬出去,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媒介,便是太子在那场宴席中所看中的郑国世子,萧问期对不对?” “但女人一旦发起怒来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们便不怕她气过头,一不小心将萧问期给弄死了,那后头的事儿岂不是便难办了?” 熟练地将菜捞出锅,盛在盘中,往灶头上一丢,他才冷冷道:“只要他发挥了该有的作用,即便是皇后不曾将他弄死,我也绝不会让他多活半日。” 苏念微一挑眉,便听他毫不带感***彩地说下去:“这样的人若是让他返回郑国,无疑便是放虎归山,与大齐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萧问期甚为世子之尊,却因为战败而被掳到大齐,在受尽大齐贵族的刁难之后,又被太子圈养起来当做男宠,如此奇耻大辱,他却没有寻死,只能说明一点。 他心中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足以支撑着他即便是如此的耻辱也不会去寻死。 且不论这个信念是何,单只是有如此毅力与忍耐力的人,便绝非池中之物,一旦让他恢复了自由,便是一大祸害。 想通这些,苏念便不由在心中为萧问期默哀,这悲催的娃子,如何也逃不过死字呀。 “我已经够吃了,你烧这么多做什么?”在苏念留神想事情之际,景师父又接连炒了好几道小菜,她眼前顿亮,但嘴上还是客气了下,原不想这家伙虽然看着冷淡,但内子里还是不错的么。 谁知他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般,直接便以大勺敲击在她伸过来的手背上,凉凉道:“这是给殿下做的,今晚殿下胃口似是不好,只吃了一些,现下怕是饿了,你吃完了之后便给他送去。” 一口菜很不幸地便卡在了喉间,苏念几乎要暴走了,“不送,打死都不送!” 她白日里才与他闹过矛盾,最不想要见到的便是他,此番自然是不会送上门去讨好他的。 见她这般决绝的模样,景师父不由挑起了眉头,“是你让殿下胃口不好的?” “哪有。”苏念睁着眼说瞎话,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来,“他性情向来阴晴不定地很,鬼才知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纤长的手往前一伸,便要取走她的菜,她赶忙往前一扑,嚷嚷道:“好好好,我说我说。我不过便是说他见死不救而已,再者他确然是见死不救,即便现下局势有些复杂,但我不相信他会没有法子对付东厂的那些小罗喽,任由他们残害百姓。” “救一人而死百人,这样的抉择你会如何选?”听此苏念的话,景师父倒是难得地没有生气,只是反问了句。 眨眨眼眸,苏念垂下首,淡淡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自然也知晓他的难处。而今阉党专政,祈高本权倾天下,一手遮天,若是我擅自行动,即便是救下那个小乞丐,也怕是会搭进自己的命。” 她之所以会那般说,只是想要拉开与姬殊晏的距离,到事成之后,可以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将菜全数装进了篮子中,往她那处推了下,“你既是明白,便去跟殿下道歉,否则明日我也不会为你做菜。” 哎哟,这家伙缺德的程度和姬殊晏真是半斤八两呀,竟然拿吃的来威胁她! 而很不幸的是,对于这一点,她很没有骨气地低了头,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他说得其实也没错,再者她现下也不能与姬殊晏闹得太僵,至少在事成之前,她还得靠他吃饭。 认命地拎着篮子,在临近姬殊晏的房间之际,发现他屋内竟然还亮着灯,她不由暗暗腹语,这家伙难不成竟记仇成那样,只是因为她的几句话便闹脾气,不吃饭也不睡觉了? 推门而进,苏念不自在地咳了声,“殿下你睡了吗?” 不经意间地瞟去一眼,苏念再次觉得眼珠子要掉到地上了!只因此时此刻姬殊晏只着了件极薄的单衣,半倚在床榻上,而慕白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在听到她的话音之后,两人齐刷刷地停止了原本的动作,向她看来。 虽然她先前有撞见过太子与皇后那惊人的一幕,但如今眼前的这一幕,显然是要更上一层楼了!她赶忙腾出只手来,捂住自个儿的眼睛,“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呀。” 在她转过身去想跑路的同时,耳畔刮过一道疾风,她往旁侧一躲,顺手便抓住了直朝着她而来的一只药瓶,立马便黑了脸,“殿下,虽然我一不小心撞见了不该看的,但您老人家也用不着杀人灭口吧?” “既然你自己都说是不该看的东西了,本宫若是放了你,明日岂不是要满城皆知了。”以单手支撑起身子,墨发如水般地滑下肩头,姬殊晏轻描淡写地说着。 “殿下!”虽然知晓他是在玩笑,但这玩笑可是一点儿都不好笑啊……慕白欲哭无泪地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苏念,“我只是在检查殿下的伤口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鬼才信。苏念暗自里翻了个大白眼,但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地转了回去,走至桌案前,笑着将篮子里的菜一一都摆了出来,好声好气地说道:“景师父说殿下你晚上没吃多少,便让我送了些小菜过来。” 闻言,慕白立马便窜到了桌前,用力地嗅了下,“景大哥真是太贴心了,知晓我被沈姵纠缠了半日,饿到前胸贴后背的,送了这么多菜过来!” “怎么,殿下说了那般多的话还是没有让她转过性子来?”见慕白怨气深深的模样,苏念乐呵呵地便凑了过去。 提起这个,慕白便是悔地连肠子都青了,哭丧着脸道:“那还不如是她原先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好呢,至少我还看了那么多年,即便是不喜欢,但也是已经习惯了。” “但就在殿下与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整个人跟脱胎换骨了一般,温柔到抖落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我能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逃出来,当真是谢天谢地了!” 听他这般言语,苏念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小鲜肉,也许真的只有你弯了,沈大小姐才肯放手呢。再者你先前还不是说青.楼里的姑娘都敌不上殿下的十二分之一吗,既然有这般认知,便算是真弯了我也是绝不会鄙视你的。” “真的,我是以万分的诚心祝福你与殿下百年好合,虽然不能早生贵子,但是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慕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目光挪向苏念在说到动情处,双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用力地抽了回去,“你……你怎么比沈姵还不着调!” 一听这话,苏念不高兴了,几步晃悠到姬殊晏的跟头,啧啧叹道:“殿下,看来你的魅力不大呀,竟然还不能捕获慕小将军的心。” 姬殊晏微微一笑,以极快的速度便扣住了她的手腕,暗自发力,让她无法提起内力,旋即便腾出另一只手来,揽住她的腰肢,再一侧翻身子,便很是顺溜地将她给带到了身侧。 “虽然你说得也不错,但本宫却是不忍心慕家绝后,不若然还是小淫贼你陪着本宫一起弯吧,虽说你要相貌没相貌,没有小景那般烧得一手好菜,也没有小白这般听话,不过本宫也是可以姑且委屈一下自己的。” 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苏念不挣扎也不摆脱开他的手,只腾出根手指头,准确无疑地在他手臂的某处用力地按了下去,嘴上轻飘飘地回道:“殿下放心,我定然会让你快乐并痛苦着的!” 单衣很快便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不过苏念可未有半分要松手的意思,而姬殊晏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头,不过是个侧转,便处于她的上头,宽大的身形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本宫早已说过,不介意的。”轻笑着挣开她的手,他悠悠地抬起那只受伤的手,钳制住她的下颔,“小淫贼,本宫一直有个疑惑,不亲自验证一下,本宫心难安。” 说话间,他钳制住她下颔的手便松了开,径自地便往下挪去。 苏念眼底一暗,迅速地扣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往外甩开的同时,卯足了所有的气力,两人的位置不过在顷刻间便来了个彻底的调转,深吸一口气,她兀自地便垂下了首去。 两片唇瓣相撞,由于冲击力有些大,有点生疼,饶是姬殊晏亦是被她这般的举动吓到,愣了愣,一时不曾反应过来,也便任由她抓着他的手腕。 而在一旁看戏的慕白在瞧见这一幕时,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便把菜给吐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第079章 妾身凉氏,见过父皇 趁着姬殊晏尚处在愕然期间,苏念抬起首来,腾出只手来,抚上他的面颊,深情款款地说道:“殿下我错了,我不该撒谎,我一点儿也不希望殿下找别的男人,我对殿下的心便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本宫竟是不曾发觉,原来小淫贼你爱慕本宫的心这般深。”将她轻而易举地推了开,姬殊晏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尚还在淌血的伤处,淡淡道:“既然你如此舍不得本宫,那日后便留在本宫的屋内,为本宫暖床吧。” 一口气上不来,苏念差些便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赶忙抱住他的手臂,哭爹又喊娘:“不行呀殿下,若是我留在你的屋中,明日定然会被景师父给生吞活剥的,若是我一不小心挂掉了,殿下岂不是便少了个左膀右臂吗!” “有本宫罩着你,小景是不敢将你生吞活剥的。”顿了顿,姬殊晏朝着依然处于目瞪口呆的慕白瞅了眼,他立马便自震惊中清醒,非常明白地脚尖一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屋内。 不等姬殊晏开口,苏念已一把扯过锦被,将自己半个身子都给盖了住,与此同时便钻了进去,只露出个脑袋来,无辜地朝他眨巴眨巴眼眸,“殿下,虽然我也很想给你暖床,但是我这人吧生来就体寒,不过若是殿下不嫌弃,我占着床位倒也是无碍。” 不就是比脸皮厚吗,反正她又不是没有与他同床共枕过,也不差这么一次,只要他打消要检验她是男是女的那个念头,牺牲一点儿色相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深邃如海的眼眸盯着她看了会儿,他径自伸出手来,将她从锦被中拽出来,简单明了地道:“先上药,再暖床。” 苏念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起身来,取了药箱,极为粗鲁地将他上身的衣裳褪去了一半,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即便现下月色昏沉,但她依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上药之际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之际,以至于他灼热的呼吸都扑散在她的额首之上,让她的耳垂不自然地开始发烫起来,好不容易才算是上好了药,她觉得跟度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殿下,你先前说那个叫尤昂的道士为皇上研制的丹药中,需要用到孩童的心头血?”将药箱收拾了下,不用姬殊晏提醒,她便自觉地爬上了床榻,将锦被盖好,如是问道。 姬殊晏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笑道:“你怀疑他用心头血是有别的用处?” “你说过,皇上用了他所研制的丹药,头疾便会缓和,但同时皇上也离不开那些丹药,一旦离开头疾发作是否会愈加厉害?” 听到苏念这般问话,姬殊晏原本还淡然的面色忽而染上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味道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本宫自然明白,既然是祈高本的走狗,他所配制出来的药定然存在着大问题。搀” “但是父皇只信任祈高本一人,即便本宫知晓药有问题,也没有法子。” 看着他一副‘我也很无可奈何’的淡然模样,苏念不由蹙起了眉头,“你是没有法子,还是巴不得他早点儿死?” “你猜。”以单指抵着下颔,他唇畔处虽是依然扬着浅浅的笑弧,但眼底却是没有一丝笑意。 “一个人不可能生来便残暴无道,有两种最有可能的原因,一是他在幼时受过什么刺激,二是药物所致。那日盛宴,我虽然坐得远了些,但隐约还是看到了皇上的面相。” 顿了顿音调,苏念压低了嗓音,缓缓补充道:“他眼底有很明显的眼圈,而且走起路来脚步也有些漂浮,即便是像我这般不怎么懂医的人,也能看出一二来,以你的睿智,不可能没有察觉吧?” “祈高本而今也才三十不到,便坐上了司礼监的第一把交椅,你知晓他是如何做到的吗?”这问题,明显与苏念所说的不在一条线上。 不过她倒也不急,想了想回道:“难道不是抓住了皇上的喜好,哄得皇上龙心大悦才做了权倾天下的九千岁?” “他的师父崔明德,自小便陪伴在父皇的身侧,对父皇的喜好可是比他熟悉上不止百倍呢。” 一听这话,苏念不由皱了皱眉,便听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他是踩着他师父的尸体才坐上那把椅子的。与父皇而言,这世上他最在意的便是两样东西,一是屁股下的王座,而二便是怀中的女人。” “崔明德也算是倒霉,好死不死地踩中了父皇的雷区,同父皇的妃嫔搞在了一块儿。而揭发他与妃嫔有一腿的,便是他向来就十分器重的好徒儿,祈高本。” 轻笑了声,话音中带了几分冷意:“你说,一个为了得到富贵荣华,连眼也不眨地便将自己的恩师出卖的人,心中又会存了多少好心,可以为父皇除去纠缠多年的头疾呢。” 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明眼人都懂,但唯独皇帝不懂。 “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时候未到。”对付祈高本,其实很简单,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些障碍需要清扫干净,否则便达不到所想要的效果了。 —— 今夜端王府内热闹非凡,高朋满座,笙歌不断,美酒佳肴接连不断,只为庆祝端王姬桦泽生辰。 姬桦泽自来便受皇帝宠爱,即便只是个王爷,却能与太子平起平坐,而今他生辰,皇帝更是亲自到府中祝贺,这般的殊荣可是艳刹了旁人,一干趋炎附势的臣子们自是屁颠屁颠地带着贺礼前来拍马屁。 酒过三巡,姬桦泽斟了满满的一杯酒,冲皇帝举杯道:“父皇今日驾临儿臣的府邸,儿臣感激不已,特意为父皇排了段舞曲。不知父皇可曾听闻过惊鸿照影舞?” 闻言,皇帝眼前一亮,“此舞曲不是在数年前,名妓楚楚香消玉损之后,便再无人能跳出其惊天般的舞姿了么?” “儿臣何其有幸,恰好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她所跳的惊鸿照影舞,看过之人无不惊叹,与当年的名妓楚楚亦是不分伯仲。” 见姬桦泽将话吹得这般高,皇帝心中的兴致便愈加强烈,赶忙道:“如此说来,朕倒是要亲眼见一见,当年不曾目睹那传闻已久的惊鸿照影舞,朕一直深觉遗憾。” “那么今日,儿臣倒是误打误撞,恰好弥补了父皇这一多年来的遗憾了。”说笑着,姬桦泽便击了下掌。 原本在台上起舞的一众女子纷纷停了下来,齐刷刷地退了下去。 随之,便见得几个小厮扛着张巨大的鼓,摆在了正中央,伴着乐声清泠响彻,有曼妙女子,面戴白纱,青丝墨染,长袖飘然,宛若自仙境中漫步而来。 曲荡人魄的笛声轻扬而起,女子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而自鼓上翩然而起,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沉醉痴迷,模糊了双眼。 而皇帝便是在这一片花香四溢中,完全忘却了呼吸,只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绝美姿容看,像是怕自己一眨眼睛,那如天仙般的人儿便会自眼前消失。 一曲舞罢,女子朝着皇帝作了个揖,脚尖不过轻点,身如轻燕般地,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帘中。 若不是顾及着高台下那么多人在,皇帝早已起身去追,而便在皇帝身子起到一半生生给僵硬住了的同时,姬桦泽已快步起来,走至皇帝的跟前,笑道:“不知父皇觉得,这惊鸿照影舞,与父皇心中所期盼的可有所偏差?” “美,真是太美了。”口上回着话,但皇帝的目光一直看向那女子最终消失的地方,久久难以回味过来,“不知那美人儿姓甚名谁,泽儿是如何发现她的?” 将皇帝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姬桦泽微微一笑,靠近了几步,侧身在皇帝耳旁轻道:“不瞒父皇,她便是儿臣前不久所迎娶的王妃凉氏。儿臣也是几日前才知晓,原来儿臣在无意间娶回了个如此有才能的妻子。” 眸底晃过满满的失落之色,皇帝恍然大悟般地答着:“哦,原来是凉尚书之女,朕记得,你与她的婚宴朕还来参观了,瞧朕这记性,不过一段时间便给忘了。” “朕倒是不曾想过,这凉尚书倒是挺会教导女儿的,培养出的女儿竟如此有才华,当真配得起风姿绝代呀!”捏着杯几的手不断地在边沿处来回地摩挲,杯内早已无酒,但皇帝自己却是不曾发现。 姬桦泽在旁看着,将手一提,便见得一袭水蓝色的倩影持着酒壶步步而至,而皇帝像是看呆了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倩影走近自己,在只三四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妾身凉氏,见过父皇。”恬恬的嗓音,如是泉水伶仃般,荡地皇帝手有些不稳,以至于在她为其斟酒时,酒水便晃了出来,顷刻间就沾湿了龙袍。 见之,凉氏面露惶恐之色,赶忙取出怀中的手帕,往污渍处拭去,“妾身愚笨,请父皇责罚。” “不过小事一件,弄脏了便弄脏了,看把你给吓得。”自然而然地便握住了她擦拭的那只手,这一瞬间的触感,当真是冰肌玉骨,不可言喻。 凉氏半跪着身子,几乎有半个身子都以极为轻微的程度向皇帝那处靠去,恰到点的好处,遮掩了高台上所有的动作,令台下的众人无法察觉出片刻不妥来。 而与此同时,凉氏才半推半挪地缩回了手,柔声道:“这都是妾身的错,父皇弄脏了衣衫若是叫外人瞧去,可是会有损龙威的。还望父皇能挪步后厢房,妾身好为父皇换身干净的衣裳。” “是啊父皇,若是父皇不依了烟儿,她这一晚怕都会惶恐不安呢。”见成效已经完全达到,姬桦泽赶忙趁热打铁,一步上前给皇帝打了个安定针。 既然作为丈夫的人都这般说了,皇帝自然便不再推托,由凉氏带头,朝着后厢房而去。 看着前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帘之中,姬桦泽眼底的笑意更甚,而随之,一旁的侍从端着只酒盏立于他的身后,轻声问了句:“王爷?”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回过身去,看了眼侍从手中的酒盏,在侍从点头之后,他方才转了回去,挥了挥手,“今夜给本王好生伺候着,后厢房内,一干人等全数退出来。” 领了命令,侍从便赶忙去安排。 而同时,后厢房内的皇帝正有些把持不住,尤其是当凉氏亲手为他脱去身上的衣衫,如兰般幽深的芳香毫无掩饰地弥漫在他的鼻尖,让他几乎难以控制住心内的燥.热。 好不容易才将衣衫给换了好,皇帝不由长舒了口气,但目光却始终不离凉氏。 在换好衣衫好,外头的侍女便端着杯茶水推门而进,凉氏旋即便取了过去,亲手递到皇帝的面前,笑道:“父皇方才饮了不少酒,现下定然是有些头疼吧,这是妾身亲手做的醒酒汤,还望父皇莫要嫌弃。” “你亲手做的?倒是贤惠,泽儿的福泽不浅呀。”这话,若是放在平常,听着倒也没什么,可在此番此景说出来,却又在无形之中带了那么些不同的味道来。 “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可是比夫君的福泽更深呢,天下人可是连羡慕都觉得奢侈呢。” 一口便饮尽了醒酒汤,皇帝心情甚佳地放声大笑出来,忽而伸出手来,以单指勾起她的下颔,“你这小嘴,倒是会说话,平日里可都是这般说与泽儿听的?” “夫君平日事务繁忙,妾身时常都是半月内才只能见他几次,又如何能与他说这些话呢。”她欲语还羞地轻拂开了皇帝的手,走至一旁,取了根腰带过来。 停在皇帝是身后,双手绕过他的腰,细细地为他打着腰带。 “哦,你这话说得,倒是怪朕平日里给泽儿的事务过多了,让他无法好好地陪你?”看着她近在眼前的垂眸,长长的眼睫如羽扇,忽上忽下,像是一只小猫,挠在了他的心田上。 也不知是距离太近,还是怎么的,他只觉方才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燥.热再次涌了起来,而且如潮水一般,瞬间便压断了他仅有的意识。 “妾身不敢,父皇交与夫君事务,自是夫君无上的荣耀,妾身高兴还来不……唔……” 她话音未落地,便见得皇帝猛然转过身去,庞大的身形便遮住了视线,在唇瓣被覆盖的同时,那如惊涛骇浪般的吻瞬间便将她给淹没在其中。 吻到深处,皇帝再也无法控制住,直接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赶忙搂住他的脖颈,“父皇……” “什么都不要说,朕会很温柔的。” 帷幔缓缓落下,衣裳如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划破暧昧的空气,跌落于地,而随之,床榻微微晃动,娇喘轻轻,屋内逐渐泛起如何也抹之不去的秽气。 日上山头,一.夜缠绵过后,皇帝醒来便只觉有些头疼,支起身子看着身侧美若天仙的睡颜,心中再次荡漾起来,但随之他也有些犯愁,怎么说这毕竟也是他儿子的妻子,可却因他昨日一时忘情,做了无法再挽回之事。 “父皇?”似是被这细碎的声音所吵醒,凉氏猛然睁开双眼,看了下上半身全.裸的皇帝,又看了看同样不着一丝衣缕的自己,将锦被紧紧地抓牢,美眸涌上泪花,“妾身……妾身该死……” 像是察觉到自己做了不可饶恕之罪般,凉氏便要起身来去做些什么,皇帝长臂一揽,牢牢地便将她给搂入了怀中,“你该死,那朕岂不是更该死?” “妾身、妾身不敢,只是……”不等她说完,皇帝再次便以实际行动封住了她后头想要说的话。 在她就要窒息之际,他才松开些许,“既然木已成舟,朕便绝对不会放任你不管。放心,泽儿是个明事理之人,只要朕与他说,他是绝对不会为难与你的。” 握住皇帝想要松开的手,凉氏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妾身不要。” 皇帝起身的动作顿了下,她见之赶忙自后搂住他的腰肢,“妾身已是父皇的人,若是父皇嫌弃妾身并非完璧之人,而不愿意接受妾身,妾身便只能以死明志!” 说话间,便有一道银光闪过,再定睛一看,便见得凉氏手持短刀,正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还特意往前挪了些许,白皙如雪的肌肤之上立马便现出了道血痕来。 看得皇帝立时便心疼不已,“你这是做什么,朕何时说过不会负责任了,快些将刀放下!” 纠缠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将她给劝了住,看着她重新破涕为笑,皇帝心便更软了,搂住她的香肩,叹道:“你呀你,朕后宫佳丽三千,还真未曾见过如你这般性子烈如火的。” “父皇这是嫌弃妾身了吗?”嗔怪一句,凉氏以不大的气力便想要推开他。 “错,你可比她们有意思多了。”因为这份意思中,还带了几丝刺激之感,那是后宫佳丽所无法带给他的。 耳语摩挲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在凉氏的伺候之下起了身来,一番梳洗完毕,姬桦泽早已在外头恭候着他们的到来。 虽然在凉氏的面前再三保证,但眼前之人毕竟也是他甚为宠爱的儿子,这第一句话倒还真是不好意思开口,皇帝踌躇了好一会儿,倒是姬桦泽先行打破了尴尬:“父皇且放宽心,昨日之事绝不会传出端王府。” 第080章 皇位,迟早便是他姬桦泽的 “你行事,朕向来放心,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凉氏所躲藏的屏风处瞟去,欲言又止的模样。 “端王妃凉氏突染恶疾,不治而亡。不知这般的安排,父皇可是满意?”一句话,便像是拨开烟云般,瞬间就解决了皇帝的烦恼。 皇帝不由大笑出声来,“泽儿啊泽儿,朕早便说过,朕这么多儿子中,便属你最像朕,也是最懂朕的心,也不枉朕平日里这般地宠你!” “父皇的恩泽,儿臣无以为报。再者这天下都是父皇的,又何况是女人呢,只要是父皇想要的,儿臣都绝无旁贷。悦” 起身来,亲自将姬桦泽给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放心,朕定然会为你再寻个更加贤惠淑德的女子来,绝不会叫你吃亏的。”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皇帝龙心大悦地离开了端王府,想来他口中所说的恩典,不出半日定会传遍整个皇宫了。 直至皇帝彻底地离开,凉氏才揉着眼角,身形娇弱地自屏风之后小步走了出来,缠声唤道:“王爷……搀” 姬桦泽赶忙上前,一把便将她搂了过去,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似水:“昨夜真是辛苦你了,本王真是担忧了一整夜。” “不辛苦,只要是能为王爷分忧之事,妾身都不觉得辛苦。”将脑袋深深地埋入姬桦泽的胸膛,滚烫的泪水在顷刻间便沾湿了他的衣衫。 重重地叹了口气,姬桦泽抚摸着她的鬓发,眼底尽是疼惜之意,“若不是本王后宫无人,做事总是要矮上太子半截,说什么本王也是不不舍得将你给推出去。” “可妾身若是进了后宫,母妃那边岂不是……”婆媳共侍一夫,这如何自圆其说,都不能解释清楚吧。 “母妃与本王一条心,只要是有利于本王之事,母妃都绝不会有二话。再者你进了后宫,有母妃照应着,也不怕会被皇后给欺负了去。”一提起皇后,姬桦泽的眼底便闪过深深的狠色。 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开口:“母妃费了这般多的心思,才铲除了那个碍眼的前皇后,原以为失了生母的护佑,姬弘宇的太子之位定然不会长久,却不想他竟然抓住了纳兰婧,想来这耳旁风她平日里可是没少吹。” 不若然就凭着姬弘宇那点废柴脑袋,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但那出自于名门之后的纳兰婧实在是颇有些本事,连他的母妃郑淑妃都难以对付。 若不是母后渐近衰老,无法再吸引皇帝的心,以至于让他在后宫上无法施力,迫于无奈之下他才想出了此法,不过如此一来,前朝后宫他都有人,也就不用再事事矮姬弘宇半截了! 皇位,迟早便是他姬桦泽的! —— 随侍的婢女动作小心地为铜镜之前的人儿细细地插好金簪,扑上淡浓相宜的粉底,再配上一对精雕细琢的耳垂,便是妙丽不可直视。 “你是说陛下在端王府住了一.夜,今日一早才回宫来?”觉着那对耳环不合心意,纳兰婧复将其取了下来,丢到首饰盒中,出口的话音清清淡淡,听不出喜怒。 “是,虽说每年端王生辰皇上都会前去祝贺,但这宿夜倒是头一回。”虽然皇后的话语中没有含怒,但是一干宫俾如何不知晓,昨夜在去端王府之前,皇帝便答应过皇后,回宫之后便会来未央宫。 原本未央宫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便等着皇帝的圣驾驾临,不曾想等到了半夜也不见得任何的动静,最后还是纳兰婧开口说是让众人去歇着才算是作罢。 皇帝一声不吭地便违了约,只要是个女人,都会生气,又何况是一国之母呢,这面子上显然是无法过去。 嗤笑声,纳兰婧挑了个看着稍微典雅些的耳垂,比划了几下,凉凉开口:“有美人儿献舞作伴,我们的陛下又如何舍得回来呢。今早陛下回来之时,可有带着女子一同进宫?” 纳兰婧心中所想可是与一干的宫俾大相径庭,皇帝不来她还高兴呢,一看到皇帝那张布满皱纹却又色眯眯的脸,她只觉厌恶不已,当初嫁进宫中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 幸而后来遇到了太子,不若然她觉着自己真会在这深宫之中发疯。 而她之所以会关心皇帝是否带女子进宫,不过也是为了太子所考虑,毕竟若是皇帝真从端王府带了女人回来,这人无疑便是端王安插在后宫的眼线,对于太子的未来可是大大的不利。 “这个倒是未曾听闻,娘娘,是否要奴婢再去打探打探?” 摆了摆手,纳兰婧兀自地站起身来,两旁的婢女赶忙上前扶住她,“不必了,这个时辰陛下定然已下朝,去将本宫做好的糕点装起来,本宫亲自去瞧瞧。” 对于当今皇帝这金屋藏娇的本事,纳兰婧可是见识过不止一次了,而最后他总会有法子,让那娇人儿成为自个儿后宫中的佳丽。 即便她是有如何地厌恶皇帝,但为了她自己的未来,她必须得要把皇帝的心牢牢地给抓紧,她有这个自信与资本,论相貌,她是一等一,论背景,她身后的家族势力,便算是皇帝也得要忍让三分。 不论皇帝是否会带回个女人进宫,她都有能力将那人扼杀在摇篮中! 凤銮缓缓地停落在养心殿前,立时便有太监上前来接驾,纳兰婧在下銮之际,倒是有些惊愕地抬起首来,笑着看向了那太监,“怎么,今日陛下竟是不听乐曲了?” 皇帝最为喜欢的事儿,便是在自个儿的寝殿之内吹奏笙箫,配上美人儿作舞,自是好不快活,这歌舞笙箫的,向来是不会断,今日倒是个例外,养心殿内竟是十分地安静,听不出半点儿声响来。 也不知皇后话中到底是几个意思,那太监立时便渗出了一头的冷汗,便听她继续道:“昨日陛下前去端王府赴宴,你可也跟着去了?” “回娘娘的话,奴才有幸也陪伴在圣驾左右。”果不其然,皇后就给问起了昨日之事,那太监立时便知自己领赏的机会到了,稍凑近了些许,压低嗓音道:“也不知端王殿下自何处寻来的舞女,竟是会跳惊鸿照影舞,看得陛下真是龙心大悦。” “哦,连惊鸿照影舞都被他给搬了出来?这端王倒是会讨陛下的欢心呀。”转而又想到窝在东宫许久,不曾来看过她的太子,纳兰婧便觉得没来由地火大。 “可不是么,想来是被那惊鸿照影舞所震撼了住,这不,陛下回宫之后便连歌姬也不传唤了。” 凉凉地瞟去一眼,“那舞女竟是有这般美貌,将陛下迷得失了心?” “她全程都戴着面纱,奴才并未看清她的容貌,不过单只看这身段,应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哈着腰,回话间看了看皇后的面色,太监立马便补充道:“但饶是那舞女是有如何的姿容,自也是敌不上咱们皇后娘娘的半点风采!” “你这奴才,倒是会说话,今后陛下这边有任何消息,便来未央宫中传话,本宫自是有重赏。”此话一出,便叫那太监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但又怕被其他人看出端倪来,赶忙将头垂得更低,引着皇后往养心殿内去。 养心殿内,皇帝内心难耐激动,只盼着端王何日将凉氏给带进宫中,冷不防殿外传来一声:“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将手中的杯几往桌案之上一搁,皇帝这才忆起自己昨日在去端王府前有答应过皇后要在归来之时去未央宫,结果被昨日的***一刻给弄地彻底将此事忘却在了脑后。 想来皇后是兴师问罪来了。“让她进来吧。” 纳兰婧迈着小步至软榻前,只朝着皇帝亲和一笑,“陛下昨日去端王府中赴宴,想来定是饮了不少酒,胃又有些不舒服了吧,臣妾特意做了些缓胃的糕点,陛下尝尝看。” 说着,便将一盘盘的糕点一一在桌案之上摆了开来,一句话说出口,没有提及半丝他昨日所承诺下之事。 这倒叫皇帝有些惊愕了,心中未免升起些愧疚来,毕竟这皇后生来端庄美丽,又甚为通情达理,对于他待后宫嫔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事也颇得他意。 但一思及昨夜在他怀中缠绵的凉氏,这么点愧疚之意又很快地淡了下去,于是便只是笑了笑,连身形都未动一下,“皇后有心了,朕过会儿再用。” “臣妾听闻端王寻了个舞姬,竟是会跳无人敢尝试的惊鸿照影舞,这般有才能的舞姬,便算是招进宫中来,也是佼佼者呀。” 她这话才一落地,皇帝立时便支起身子来,怒道:“是何人嚼的舌根!” 君王震怒,吓得一干的太监都跪倒在地,尤其是方才偷偷给皇后传话的小太监,身子更是抖个不停,皇帝瞟了眼便认了出来,一挥袖子,“将他拉出去,杖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伴随着求饶声,小太监便被硬生生地拽了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求饶。 听着殿外传来声声惨叫声,直至那声音渐渐地消沉下去,纳兰婧才缓缓开口:“臣妾不过便是随口问了一句,何以便惹得陛下这般动怒,须得杖杀太监了?” “朕这不是怕皇后会误会吗,那舞姬虽是有些本事,但又如何敌得过皇后的艳姿呢。”宽大的手盖在纳兰婧的手背之上,一改方才满身的杀气,如是说道。 闻言,纳兰婧只在心中冷笑不已,眼前的这个男人心底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好歹她也与他同床共枕了几年,又如何会不知晓,这些话说出口,都是给鬼听的。 “陛下多虑了,臣妾的意思是,若是陛下真瞧上了那舞姬,那便由臣妾来安排,后宫也有些时日未曾进新人了,只要是陛下喜欢的,那些个陈规旧俗的又有何妨。” 一听这话,皇帝顿然便眼前一亮,他倒是不曾想过,原来皇后竟是这般地通情达理,连后路都帮他给想好了,这般一来倒是无需他再多费心思了。 “不知陛下打算何时接她入宫,臣妾也好早些准备着。”看皇帝这乐呵的表情,纳兰婧便知自己一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心中更是冷笑不已,但明面上却是装得十分大方。 “也就这几日吧,如此便劳皇后多费心了。”既然这一宫之主都如此言明了,皇帝自是不再藏着掖着,心情愈加大好,亲手拿了块糕点,送到皇后的嘴边。 帝后相处了半晌,皇后才以后宫有事务需处理告辞离开,而皇帝也是难得地在其临走前温声细语了好一会儿。 离了养心殿,随侍的婢女才小心地问道:“娘娘真的打算迎那舞姬入住后宫?” “便算是本宫不迎,咱们陛下自是有千千万万个法子将她弄进来,既然结果都一样,本宫何不抢个先机,让陛下龙心一悦,这与本宫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话虽是这般说,不过……婢女有些担忧地接口:“但那毕竟是端王的人,若是进了后宫,岂不是就要与娘娘争陛下的宠爱了?” “不过便是使了个狐媚要子,让陛下觉得一时新鲜罢了,陛下是如何的性格本宫清楚地很,想来不出多少时日,无需本宫动手,她便会被打入冷宫了。” 纤手搭上凤銮,纳兰婧微眯起了眸子,淡淡补充道:“传话与东宫,让太子今夜来未央宫。” 端王都已经出了张大牌了,若是太子再不做些什么,她如何地在皇帝跟前吹耳旁风,其效果想来都不佳,届时又有那不知自何处钻出来的舞姬搅局,太子日后的局势定不乐观。 再者……一思及太子在东宫中藏了个伶人,竟是忘怀地连东宫也不肯迈出半步,她便差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亏得她这般掏心掏肺地在后宫为他斡旋,他竟是窝在东宫中偷欢享乐! 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伶人,还有天大的本事了,将太子迷成这样,竟然连她都被冷落了!“对了,前几日本宫交与你之事可是查出来了,那伶人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奴婢无能,自那日太子殿下将一干的宫人杖责之后,东宫上下的嘴便闭地甚牢,所以……” “废物!活人的嘴闭地再紧又是如何,只要他们身上有弱点,那些所谓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不说话。”直接便打断了婢女后头想要说的话,出口的音调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婢女吓得立马便跪伏在地,连声回道:“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 而便在皇后的凤銮离开养心殿的赶脚,便有一太监以自己忽然腹痛告了假,匆匆赶到了昭明宫,向守在外头的宫人禀报了下,便立时便引了进去。 才一进殿内,那太监便对着软榻上的华服女子跪了下来,将方才发生在养心殿内的一切细碎全数说了一遍。 软榻之上所依靠的人儿,看着虽是已年近四旬,但风韵尤存,只是比之与艳丽的皇后还是差了许多,终究也是岁月不饶人,但即便是如此,在她的身上也看不出丝毫的不安来。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端庄雍容,此人正是端王姬桦泽生母——郑淑妃。 在静静地听着太监汇报之际,她忽而一抬手,止住了他后头未说完的话,“你是说,皇后亲自向陛下言明,要迎她进宫来?” “是,陛下在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言语之后,龙心大悦,还说此事要多劳皇后娘娘费心。” 立于旁侧服侍的婢女听之,旋即便皱起了眉头,“娘娘,皇后娘娘倒是有好大的自信呀。” “她必然自信,且不论她的外貌如何,单就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便能让她稳站后宫半边天。”淡然一笑,郑淑妃不动声色地补充着:“她如此做,不过便是两个目的。” “这一嘛,自然便是向本宫示威,至于这二,不过是想在陛下的面前装出一副贤淑的模样,如此一来,陛下反倒是觉着她懂事,在心中产生些愧疚之意。” 闻言,婢女不由冷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好心思,不过有时自以为是过了头,摔的跟头可就大了。” “本宫教导烟儿这般久,她可是将本宫的本事都学了个遍,对于陛下的性情更是了如指掌,纳兰婧在后宫耀武扬威了这般久,早该退场了,本宫便容她再垂死挣扎一会儿吧。” 容颜垂老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她陪王伴驾这般久,又如何不懂当今的皇帝可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她可是从未想过要永远地留住皇帝的心,她若是留不住,那么她可以培养出千千万万个她,皆是为她所用。 如此又何愁富贵荣华会自指间溜走,又何愁她的泽儿坐不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一切,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081章 殿下这一手壁咚学得不错呀 苏念一脸郁闷地看着眼前如狗皮膏药般的姬殊晏,连扶额的气力都没有了,“我说祖宗,您老人家不好好地待在府中养伤,跟着我溜出来做什么!” “现下府中正处于高能警报区,本宫留在那儿岂不是自寻死路。”甚为无奈地摊摊手,姬殊晏表示自己也是个受害者。 听到他这般自己甚是无辜的语气,苏念恨不得掐死这货,若不是这货昨晚跑题越跑越远,听得她直犯困,以至于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是在何时,又是怎么给睡着了悦。 待到再有意识时,便只听得屋内响起了‘砰’地一声,她自睡梦中惊醒之际,便看到徐管家一脸惊恐万分看着她,脚下是跌落的脸盆,而她甚是奇怪地再回过去看她自己时,便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归西了! 只因她此时此刻所待的地方是姬殊晏的屋内,而她昨夜不知是怎么睡的,竟然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姬殊晏的身上! 这般令人浮想翩翩的画面,便算是她有千万张嘴,也是无法说清的吧! 而最为可怖的是,许管家开始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她,时刻注视着,这架势,像是生怕她会一个兽性大发,将他们家殿下给办了的样子。 卧槽,她便算是办猫办狗,也绝不会办了姬殊晏这个混球啊! 实在是受不了府里的诡异气氛,她便打算出来随便晃悠晃悠,透口气,却不想姬殊晏这混球竟然也后脚跟着她出来了,而且在回她话时,还说得如此地理所当然搀。 真是气死宝宝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了! 懊恼地摸了下自己的腰带,空的,她相信,又摸了好几下,确定之后便装作一本正经地干咳了两声:“殿下你想同我出去晃悠也无碍,不过咱们得事先说好一件事儿。” 眉间一挑,便见她伸出根手指头,补充道:“我带你装逼带你飞,但这经费得要全权由你负责。” “带我装逼带我飞?”后半句他倒是明白,只是这前半句……如此新鲜的词儿他怎么从未听闻过? 拽着他的胳膊便往前拉,“哎哟你管它是什么意思,跟着我走便成了,只要你这儿满满当就成。”说着,便拍了拍他的腰间,意思很明了,小爷看中的便是你身上的银两。 姬殊晏只笑不语地看着她,这一路走来,她倒是还真发挥了撒钱的本事,见着什么新奇的就买,不过一会儿便将两只手都给提满了,而她似乎还不怎么尽兴。 于一家卖糖人的小铺子前停了下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道:“做个我和他的糖人。” 不出一会儿,那糖人便出炉了,她兴致盎然地拿起一个,二话不说便侧身塞进了姬殊晏的口中,笑道:“看在你帮我提了那么多东西的份上,这个糖人是奖赏你的。” 饶是淡定如姬殊晏,也是被她如此地厚脸皮而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顺势便将手中所有的东西都给塞回到了苏念的怀中,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摆,慢慢道:“不过是昨夜睡了一晚,便敢爬到我的头上了?” 让他拎了一路的东西不说,还在搜刮他银子的同时,用一根糖人来对付他,这家伙真当她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吗。 “公子你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难道是将小的吃干抹净了之后,便翻脸不认人了么。”说话间,还偷偷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硬是挤出两滴泪花来,好一副欲语还羞,可怜巴巴的模样。 而在一旁将他们俩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数听入耳中的店家则是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们,来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甚是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我说这位公子,虽说你的口味与审美确实是太与众不同了,但即便他是个男子,你也不能始乱终弃呀!” 苏念见势连人带物地便扑到姬殊晏的话中,扯着嗓子哭喊:“公子你不要我了么,公子啊,你怎么可以抛弃我,我……唔……” 干脆利落地便将另一根糖人塞进她的嘴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拽着她往另一处走,“小淫贼,本宫都不曾发现,原来你的脸皮可以比本宫还厚。” “承蒙殿下夸赞,属下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难道昨日属下的深情告白殿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果然呀,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这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姬殊晏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微微一笑,姬殊晏忽而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三步并作两步地转了几个圈,再回过神来,他便已将她带到了一条深巷之中,手往前一推,便将她稳妥地按在了白墙之上。 气息微吐,“男人?这话说得好似你不是男人一般。” 怀中的东西哗啦啦地落了一地,苏念眨巴眨巴眼眸,看着近在眼前的俊美容颜,“殿下这一手壁咚学得不错呀。” “壁咚?”微一蹙眉,显然又是不懂她忽然蹦出口的新词。 一手摁在他的胸膛之上,后退稍用力,便在他不留神间,形势来了个跌倒,顺溜地将他给壁咚在了白墙上,笑吟吟道:“便像是这般。”以单指勾起他的下颔,灼热的气息扑散在鼻尖,“殿下可知晓接下来要做什么?” “看殿下这副呆萌的表情,想来并不怎么了解泡妞的手法。来来,我免费教教你。”说罢,便将拿糖人的手抬了起来,顺势便塞进了他的口中,旋即身子往前一倾,便咬住了糖人的另一端。 他原本深邃如海的眼底闪过显而易见的波澜,也不眨眼,只与她四目相交,呼吸纠缠不清。 便在两人各咬一端,僵持不下之际,忽听得深巷内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小姐……小姐,救命啊,救命啊……” 立时便松开了口,向后退了两步,嘿嘿笑道:“忘了告诉殿下,我可是男女通吃的,你若不去英雄救美,那便由我上了。” 说罢,身形一闪便扑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而姬殊晏却是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取下口中的糖人,那糖人的另一端,有个明晃晃的牙印,可不就是某个无耻之人留下的么。 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姬殊晏以脚勾起倒在地上的物件,踢到半空,再一脚飞踹而去,便见那物件划破天际,既准又狠地砸中了想要在苏念背后进行攻击的流.氓。 听到惨叫,苏念顺势往后看了眼,又与姬殊晏无形之中对视了眼,脚尖一点,来了个三连踢,分分钟便将剩下的流氓给ko了个干干净净。 拍拍手上的灰尘,苏念摆出一副大侠风范,正想要与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说句‘这都是举手之劳’,却不想那身着碧绿翠烟衫的少女忽而几步上前。 当着她的面与她擦肩而过,最后停在了姬殊晏的跟前,“小女子韦思,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在听到这少女自报名姓之后,姬殊晏唇畔处的笑容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客气了。” 无形之中,苏念被刺中了数刀,呕出三口老血来。我勒个去,这古代也是看脸吃饭的地方么,分明便是她三拳五腿地将那帮流.氓给解决掉的,怎么这女人竟然反是向没出力的姬殊晏道谢了! 闻言,名唤韦思的少女柔柔一笑,像是终于发现苏念的存在一般,侧过身去看了她一眼,美眸泛着微微的涟漪,“公子的侍从身手可真是了得,三五下的便将这群坏人给打趴在地了。” 侍从……苏念认命地扶额,她差些忘了,不论是从身着打扮,还是相貌举止方面看,她左瞧右瞧,上瞧下瞧的,都是个侍从的命! “她确然是很有本事。”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念的身上,笑意晦暗不明。 清楚地注意到这一点,韦思不动声色地向旁处靠了靠,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姬殊晏的视线,微笑道:“不知公子贵姓,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他日定当登门相谢。” “不必了,姑娘只带了个婢女出门,日后还是莫要走人少的地方,不然可不是回回都能碰到有人出手相救的。”客套性地笑了笑,姬殊晏向后退了步,淡淡道:“姑娘偷溜出家门,想来家人定是找急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韦思怔了怔,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身影已走远了许多,她到嘴边的话又只能憋了回去。 身后的丫鬟见之赶忙走上前来,拍拍胸脯舒了口气道:“吓死我了,小姐我真以为咱们这次要死定了,幸好幸好运气不差,若是小姐你出了什么事儿,奴婢可是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呀。” 叽叽喳喳说了许多,也不见得自家的小姐回上一句,丫鬟不由好奇地顺着她所看去的目光瞧了瞧,伸出手来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小姐,这人都已经走远了。” “要你多嘴,本小姐知道。”拍开她的手,韦思瞪了她一眼,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着姬殊晏消失的地方看去。 丫鬟眼咕噜一转,恍然大悟般地笑道:“小姐……你该不会是瞧上方才那个公子了吧?” “你……你胡说什么!”被丫鬟这么轻而易举地戳中了心思,她不由懊恼地搅动着罗帕,咬咬下唇,微红了面颊,“我只是……只是觉着他很有侠士风度罢了。” 侠士风度?丫鬟不由抽了抽唇角,请恕她还真是未曾瞧出来,那公子分明雷打不动地站在原地,根本便未曾施过援手好不好呀! “而且他一眼便瞧出了我是偷溜出家门的,真是好眼神。” 小姐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丫鬟忍不住腹语了两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几步上前道:“小姐,咱们出来也有好一会儿了,若是被老爷发现少不了又要挨顿臭骂,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话虽是这般说,但是……但是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姓,家住何处呀,日后她可得如何才能寻到他呀! 一眼便瞧明白自家小姐一副纠结犹豫的模样到底是所谓哪般,丫鬟偷笑道:“小姐若是与他有缘,日后定然会再相见的,但若是咱们今日回去晚了,被老爷臭骂定然是跑不了的。” 缓缓地点了点首,韦思再多看了几眼,便随着丫鬟回府。 而作为装了英雄却没讨到半点好处,反而还被说成是侍从的苏念而言,一路走来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可以毒死人的幽怨气息,姬殊晏甚为无奈地捶了捶她的额首,“不就是英雄救美变成了装孙子么,有必要这般怨气深深的模样?” 你才装孙子,你全家都装孙子!苏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揉着被敲疼的额首道:“看你方才的眼神,似是认识那个发情的妹子?” 对于她口中给韦思的定位,姬殊晏不由轻笑出声来,“怎么,小淫贼你这是吃醋了?” “吃你妹个死人醋,老子一本正经地问你话呢,从实招来!”操起腿来便狠狠地往下踩,被他及时发现,侧身给避了开。 “这京都中姓韦的人可是屈指可数,看那女子衣着不俗,谈吐尽显大家闺秀的模样,除了右丞相韦黎的独女又会是何人。” 歪着脑袋想了想,苏念才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你说的右丞相就是那个中间派,风吹两面倒的人对吧?” “记性不错,这韦黎可算是两朝元老,这么多年在朝中依旧能够岿然不到,深受两代皇帝的信赖,足以见得其政治手段的高明。”顿了顿音调,他忽而话音一变,带着些讥讽之意,“只是可惜,这么多年来,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这是为何?”古代不都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的吗,难道是那个右丞相政治路太风顺,导致那个方面不行了? 像是瞧出她心中所想,姬殊晏忍不住再次送了她一个板栗,“思绪纯洁些。虽然韦黎在官场上翻云覆雨,但却是个威妻如命的人,传闻先皇曾赏给他五名美姬,结果他回到家中还没乐呵上半晌,就……” “就被她老婆砍死了?” 微微一笑,意味深长般地接下:“本宫只听闻,他似是跪了一.夜的搓衣板,睡了半个月的书房,才算是将正妻的怒气给平息了下来,后来那五名美姬自然也是不了了之了。” 虽然姬殊晏并未言明韦黎的正妻到底是如何发挥泼妇的蛮力将此事摆平,但只要单单想想作为一国丞相,竟然在门外跪了一.夜的搓衣板,也足以想象出其正牌老婆到底是有多彪悍。 不过这个性格苏念相当喜欢,若是日后她所喜欢的人敢出轨,她定然要挖了他的眼,踢断他的子孙根,甩他一耳刮,然后毅然决然地拍拍屁股走人。 “走了这么久也是累了,不如去那处坐一会儿吧。”忽而顿下了步子,流袖一拂,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说道。 既然是对方出钱,苏念自然是不客气了,早将方才的怨气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蹦跶着便进了酒楼。 寻了个角落,苏念一屁股落座下来,便一口气点了这酒楼中最贵的食物,末了还不忘让小二再拿壶酒来,看着她一副二大爷的模样,姬殊晏不由啧啧叹道:“本宫记得,方才你在路上已经吃了许多东西了。” “对于吃的,我向来是来者不拒,再者殿下你在云城贪了那么多金银珠宝,这么点菜肴,与你而言只是小意思的了。”说着,冲他极为谄媚地眨巴了眨巴眼眸,一副‘我都懂,你就不要再装高洁’的表情。 便在苏念与姬殊晏你一言我一语之际,门口走进一布衣男子,看这一身简略的装扮,应是个书生无疑,只见他左右看了看,寻了个空位置便坐了下来,将包袱往桌案上一放,招呼来小二。 而今的大齐国,可不像从前那般,现在之人,对于读书人都不怎么看得起,只因现下门阀贵族几乎垄断了科举,有才有德之人,通常落榜,唯有那些有权有势的子弟才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所以小二在看到那布衣男子之时,也未放什么好态度,只将肩上的白布一甩,粗声粗气道:“要吃些什么便快些说,我这厢很忙。” 布衣男子面不改色,只将手往桌案上一摆,说道:“上八升酒来。” 一听他张口竟然要八升的酒,又看他身材单薄的模样,小二有些犹豫,便见那布衣男子自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扔到桌上,“如此可会上酒了?” 有了银子,小二自然是乐呵呵地便去端酒来。 当那八升的酒摆上桌时,酒楼里大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热闹般地盯着那布衣男子,毕竟迄今为止,可是绝少有人能够做到一口气饮尽八升的酒呢! 只见布衣男子先将一坛酒给掀了开,抬起仰首便大饮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全数饮完,搁置到一旁,随手再次取来一坛,但这次却不是喝,反是做了个众人都不曾想到的动作。 他将酒坛往下一倒,竟是用整壶的酒来洗脚! 苏念托着下颔,饶有兴致地看着布衣男子的行为,啧啧叹道:“这人可真是鹤立独行。” “对于如今的大齐而言,像他这般的读书人可算是要断绝了。”听到苏念这般感慨,姬殊晏别有一番意味地接了一句。 听此,她的眼底滑过一丝狡黠,流光在眼眸转动,笑意吟吟地看向他,“殿下可是看中他了?” “你想如何做?”只需一句话,他们便能明白对方所想,姬殊晏径直便点明扼要。 第082章 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伸出根手指,点了点那厢,“殿下觉着,他桌案上的那锭银子可够?” 立时便明白了她想要做些什么,他轻笑出声来,“本宫怎么可以忘了,你最初的职业是什么。” 苏念抛给了他一个‘你小子很有觉悟’的目光,旋即便起身来,在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布衣男子身上之际,迅速消失在酒楼之中。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便见门口出现了位佝偻着身子,拄着根拐杖,满头银发的老头儿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老头儿头上的帽檐拉得极为低,几乎是盖住了双眼,只见他在闹哄哄的酒楼里环顾了一圈,便朝着某个位置而去悦。 在经过布衣男子身边时,身子一个不稳,便直直地往前栽去,而他在栽倒的同时,本能地伸出手来,抓住了近在咫尺的衣角,带着坐在板凳之上的布衣男子一同栽倒在了地上。 “哎哟小伙子,实在是抱歉啊抱歉,老朽眼花腿抖的,一时不曾看清楚,没摔着你吧?”老头儿艰难地想要爬起身子来,一面又伸出手来想要为布衣男子拂去衣上沾染的灰尘。 “在下并无大碍,老爷爷你是否何处摔伤了?”毫不在意衣衫之上沾染的灰尘,布衣男子在说话间便搀扶起了老头儿。 老头儿连连摇首,直赞道:“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可很少像小伙子你这般好说话的了,老朽便是来寻个人,但他好似并不在此处,如此老朽便先走了。搀” 布衣男子看他一副颤颤巍巍走路的样子,颇有些不放心,便搀扶着他将他送至门口,才道:“那老爷爷一路当心,可别又摔着了。” 就在布衣男子转身回去之际,原本还颤巍巍的老头儿忽而抬起首来,厚实的帽檐之下,是一双极为狡黠的眼眸,与酒楼内另一双深如星海的眼眸相撞。 两人皆是相视一笑,随之,老头儿便一拐一拐地出了酒楼。 将一包的黄油纸丢到桌案之上,苏念大摇大摆地便坐了下来,“我看外头一家糕点铺生意甚好,便顺带着买了些来,你尝尝看。” “小淫贼,你这银子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也不客气,姬殊晏随手便将其解了开,拈了块糕点尝了尝,“味道不错,不过与小景相比还是差了些许。” 这挑三拣四的性格,真是与慕白一个鼻孔出气。苏念白了他一眼,伸手一拦,便将那包糕点挪到了自己的跟前,哼声道:“既然入不了殿下的眼,那还是由我一人解决掉吧。” 而便在苏念与姬殊晏为着一包糕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之际,布衣男子那厢便传来了争吵声:“哟,我看你一介书生,举止谈吐都算是不错,才给你上了那么多升酒,怎么,还想吃霸王菜,抹抹屁股便走人了?” “我有银子!只是……只是……”在身上前前后后地摸索了好一会儿,甚至将整个钱袋都翻了个透顶,却连一分铜钱都没有。 “只是什么?拿不出银子便是吃霸王餐,来人啊,给我打!”小二看他空荡荡的钱袋便知晓这厮定是拿不出银子来了,一不做二不休便招呼人来开打。 话音落地,便有几个膘肥大汗捋着袖子,气势汹汹地朝着布衣男子冲来。 带头的大汗对着他毫不客气地便抡起一脚,就在离他的小腹只有咫尺间的距离之际,一道疾风滑过耳畔,众人便只听到一声惨叫,再回过神来时,就见那大汗抱着自己的大腿倒在地上痛吟不止。 “得饶人处且饶人,且看这位公子斯斯文文,也决然不是个会吃霸王餐的人,小二又何必如此不客气。”清清淡淡的嗓音在一处响起,众人顺着那嗓音瞧去,便见一袭白袂如闲云漫步般地朝着布衣男子处走去。 “再者说这世间本就世事无常,一时的穷困潦倒也只是一时,又有何人能断言一个人,没有机会跳过龙门,富贵荣华加身呢。” 此话一语双关,虽是未有点名说的是何人,但只要是有耳朵,有思想的人,都知晓他说的便是那个斯斯文文,看不出有大作为的布衣男子。 慢慢地止住了步子,不待小二开口,便有一锭银子滑出了一道弯弧,准确地落入了小二的怀中,让他到喉间的话瞬间便卡住了,赶忙换上一副赔笑的嘴脸。 “小的有眼无珠,一时冒犯了,公子请公子请。”上前来便想要招呼姬殊晏,却被他招了招手,果断地拒绝了。 “在下方湛,多谢兄台出手相助,不知兄台名姓,日后定当回报!”一眼便瞧出了姬殊晏的意思,名唤方湛的男子立马便请他入座,一面不忘报出自己的名姓。 姬殊晏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者人生在世,谁又能说得准会没有不倒霉的时候呢,只能说今日你我甚是有缘。” 闻言,方湛亦是豪放地笑了两声,抬手为他斟酒。 “看方公子这般打扮,似是要赴考吧。”轻抿了口酒,姬殊晏目光自他放在桌案上的包袱一扫而过,如是说道。 “是,与读书人而言,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今日嘛。本是信心满满地前往京都,只是这一路来却是见到了从前未曾见到的一些事情,才知晓原来从前的自己是如此地肤浅与天真。” 满腹经纶,一心想要为国效力,却不想出了家门才发现,而今的大齐国,乌烟瘴气,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大齐了,宦官当权,门阀贵族垄断官道,堵死了他们这些凭借真凭实力考试的人。 他虽是对于自己的知识很有信心,但这一路来见识了不少东西,也慢慢地明白,他想要凭着自己的实力考上进士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世间之事,变幻无常,向来是无法预测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才更有意思不是么。”一语中的,似是在顷刻间便戳破了他眼前的茫茫烟雾。 方湛不由笑出声来,连连称是,“今日听君一席话,倒是胜读十年书呀,在下定不会放心一直以来的坚守,便算是拼尽全力也要试上一试!” 姬殊晏自腰间取了块玉牌,递到了他的跟前,解释道:“我与崇岳书院的范老先生早年有些交情,你可拿着这块玉牌,只要交与范老先生,他定是会收你做入室门徒,如此日后在科举上的路,你也能好走些。” “这……在下与公子不过便是有一面之缘,万万不敢承公子这般大的人情呀!”这崇岳书院可算是京都中名声最大,天下最负盛名的书院,范老先生更是远名扬万里。 却不想眼前之人年纪轻轻,竟与范老先生有交情,甚至于还拿出了块玉牌,说是交与范老先生他便会收他做入室门徒。 若是真能做得了范老先生的入室门徒,他又如何再愁无法考中进士呢! 只是无功不受禄,再者他前一刻还被其相助了一把,解了一时的尴尬,又如何可以再承他的情! “方公子心怀社稷,乃是国之栋梁,我今日所做,不过是为了不让大齐再流失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不顾他的推却,姬殊晏便将那玉牌直接塞到了他的怀中。 旋即不容他反应,便带着苏念出了酒楼,他紧紧地捏着玉佩,匆匆地跑了出来,提声喊道:“还不知恩公的尊姓大名!” “有缘自会再相见,到时定会相告。”淡淡的嗓音飘荡而来,那两抹身形很快与人群融合在了一块儿。 方湛久久伫立在门口,才放声笑了笑,回到了酒楼之中。 拈了块糕点丢进口中,苏念以胳膊肘撞了撞身旁之人,“哎哟,今天做英雄做得很爽嘛。” “小淫贼,你真是本宫的福星,本宫都舍不得放开你了。”说话间,忽而伸出两只手来,捏住她的面颊,掐了又掐,恶心地苏念浑身一抖,直掉鸡皮疙瘩。 一把拍开他的手,苏念吃疼地摸摸自个儿的脸蛋,嫌弃地瞪他一眼,“好说好说,殿下既然不想要我这个福星跑掉,便将你库房中的那箱金银珠宝全数送与我,我自当为殿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钱这种东西真是太俗气了,本宫相信小淫贼你这般高洁之人,定是不会将这些俗世之物放入眼中的。”拍拍她的脑袋,他笑得越发地温柔似水,“再者,你的便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人都是我的了,还差钱么。” —— 由皇后娘娘亲自安排入住永信宫的烟美人深受皇帝宠爱,一连数日,皇帝都流连于永信宫,连皇后娘娘那处都去得甚少。 永信宫中日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止,可算是羡煞了一干的嫔妃,众人皆知,这烟美人最大本事便是能跳地无人敢跳的惊鸿照影舞,日日在皇帝面前舞袖,将皇帝迷得神魂跌倒。 但即便后宫嫔妃如何地羡慕嫉妒恨,人家烟美人便是有本事,前有皇后娘娘引路,后有郑淑妃亲自唤到昭明宫中聊了半晌的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烟美人后台可硬着呢,轻易不能招惹。 一曲舞罢,凉氏娇喘微微,额前渗出了些许汗渍,引得皇帝心头一阵涟漪,赶忙将她搂进了怀中,“朕发觉,爱妃这惊鸿照影舞跳得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朕一日不敲便睡不着觉。” “臣妾为所爱之人舞,自然是会用心舞的。”凉氏故作娇羞地将脑袋埋入了皇帝的怀内,一句话甜到了皇帝的心坎儿里,顿时便叫他美地爱不释手了。 倏尔,她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自皇帝的怀中抬起首来,“陛下,臣妾今日作舞时,总觉着隐隐之中少了些什么,若是能将这缺失之处填补上去,想来这惊鸿照影舞便愈加有味道了。” “哦,少了些什么?只要是爱妃说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朕都给你弄来。”说话间,还不忘调弄一下她的樱唇。 凉氏故作嗔怪地轻推了下他的胸膛,柔声道:“臣妾初来宫中,却是听闻有一伶人乐技甚为高超,连太子殿下都称赞不已,日日招到东宫伴奏呢。” “竟有如此高超的伶人,朕怎么从未听闻过?”而且还是被日日招到太子的宫中,想来是他平日太骄纵自己这个儿子了,有了好东西竟然敢自己藏着,不拿与他这个做父亲的! “臣妾想请那位伶人前来伴奏,但又怕太子殿下不舍得,所以……”这出口的调调,听上去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柔情就有多柔情。 饶是金刚,都被其融化了,又何况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听之立马便提声道:“祈高本!” 在外头服侍的祈高本闻声立时便推门而进,应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东宫,将太子最近时常召唤的那个伶人给朕带过来。”吩咐完毕,皇帝复垂下首去,轻抚着她的侧颜,“如此爱妃可是满意?” 领命,祈高本很快便退出了永信宫,而处在外头的小跟班见他出来,忙上前点头哈腰道:“九千岁可有何差事需交代的?” “不必了,此事还是爷亲自去一趟吧。”对于东宫中的那个不曾露过面的伶人,便是祈高本也有所耳闻,听说太子将其圈养在东宫之中,甚至还言明其不需再回梨园了。 如此一位人物,想来定是有几分本事,不若然怎能将一国储君迷成这般模样。他倒真想去瞧瞧,那伶人到底长得如何倾城。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祈高本前去东宫传旨之时,太子恰好有事不在,而东宫上下又不敢违抗圣旨,二话不说便将萧问期交了出来。 怀中抱着把飞泉琴,萧问期只垂着眼眸,安安静静地跟在祈高本的身后,但其内心却是隐隐泛起了无法忽视的不安。 皇帝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召唤他,而且还派来身边作为得宠的太监祈高本,难道是他的身份泄露了?不,不可能,若是泄露了,凭着这个昏庸无道的皇帝,是绝不可能以如此客气的方式来将他带走的。 难道真的只是为其新得的宠妃伴奏这么简单吗?可宫中有那么多的乐师,无论怎么排都不会排到他,而且他根本便不是乐师,这显然是不合常理。 便在萧问期思绪万千之际,人已到了永信宫前,祈高本先行上前,叩门而进,“陛下,人带来了。” 闻声瞧去,单只是一眼,便叫人下意识地忘却了呼吸,只想起一句话来: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即便看其衣着打扮是个男子之身,但这佳人一词用在他的身上却并无半分违和感,尤其是配上他面颊之上所戴的银面,又是多添了几分不可触摸的神秘感,饶是作为女子的凉氏,一时也不由看得愣了神。 难怪太子会像宝贝似的藏在东宫之中,不准其回梨园,这么个美人儿搁在眼前,只有傻子才会舍得放手呢。 “小人参见皇上,美人。”将飞泉琴搁置在一旁,萧问期跪下叩首。 “起吧。朕听闻你琴技甚佳,便是连烟美人都说非要你前来伴奏才肯为朕跳惊鸿照影舞。” 听此,萧问期立时便接了下去:“小人遵旨。” 若说他的琴技甚佳,倒也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但一旦配上其容貌,单只是往那处一坐,便是另一道别致的风景。 如此琴声,如此乐师,如此美人,融合在一块儿,倒真是叫惊鸿照影舞多了那么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了,临近舞终,便是连皇帝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不错不错,爱妃的眼光果然是独到,不若然朕还真就会错过如此宛若仙宴般的美景。”将凉氏揽入怀中,皇帝不由多看了盘坐于飞泉琴前的萧问期两眼,“赏。” “谢主隆恩。”萧问期叩首,暗暗舒了口气便打算退出寝殿。 却不想凉氏忽而离开皇帝的怀抱,扬声道:“慢着。”侧过首去,对着皇帝柔柔一笑,“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爱妃有何请求,朕定当答应。” 得了皇帝的准许,凉氏回过身去,指向萧问期,笑道:“有如此琴技之人,为臣妾的惊鸿照影舞添了许多彩,臣妾真想瞧瞧,他那张面具之下是何容貌。” 一经凉氏提醒,皇帝倒是想了起来,这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种神秘感,单只是看其身形便觉得俊美非常,想来这面具之下的面容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 凉氏勾起唇角,如看好戏般地等着台下之人暴露出其真实的身份,进而引得君王大怒,如此那太子姬弘宇定是逃不掉责罚,即便是废不了他的太子之位,也能叫皇帝对其印象急速下降。 原以为他会再三找借口推却,不想他在闻言之后,二话不说便接下了银面,而在银面揭下来的那一刻,殿内传来了尖叫之声,只因在那银面之下,是一张极为可怖的面容! 似是烧伤,半张脸都是斑斑驳驳的伤痕,叫人看了一眼便心生恶意,再不愿多看第二眼。 第083章 挖了他的双眼 萧问期立时便又将银面戴了回去,慢慢回道:“小人幼时曾被大火所灼伤,毁了半张面容,所以一直都是以银面示人,还望陛下恕罪。”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退下去吧,朕再多看一眼,今日都用不下膳食了。”期待感立马便消失殆尽,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赶快出去,不要碍眼。 不缓不慢地便退出了寝殿,萧问期心中真是冷笑不止,也幸而那姬弘宇怕他的身份迟早有一日会暴露,进而殃及到他自身,便特意命人制了张假面皮,不若然他今日定然不能全身而退悦。 但他前脚才出了永信宫,后脚便有一太监上前来拦住了他的路,“东宫中的伶人对吗?皇后娘娘有请,随杂家来吧。” 一听是皇后请他,萧问期原本只是不安的心立时便沉到了海底,如今他可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才出龙潭,又入虎穴了! 四下望了望,却没有一人可以帮他传递消息的,没法子,他只能垂着首,走一步看一步。 才迈进未央宫,萧问期便觉察到有一股不言而喻的寒冽之气迎面而来,而他便顶着那莫名的寒气,跪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 “不过便是个小小的伶人,倒是敢借着太子的名头耀武扬威,若不是今日陛下忽而兴致大发将你唤出东宫,你还真以为本宫拿你没有法子了?”茶盏重重地搁置在矮桌之上。 凛冽的话音,茶盏碰撞的声响,立时便叫寝殿一干上下齐齐跪下身来,大气不敢出一下搀。 “小人不敢,小人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皇后娘娘如此动怒,还望娘娘明示。”说真的,他确然是不知晓自己做了什么,可以让眼前这个女子气成这样。 “全数退下。”即便是心中恼怒非常,但纳兰婧还是纳兰婧,端的是一国皇后的仪容,自然不会在宫人面前露出半分不妥来,反正这人已经在她的手上了,她有的是时间与精力好好地教导教导他。 连她纳兰婧的男人都敢招惹,是嫌活得太久了吧! 寝殿内的宫人在眨眼之间便全数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俩人,整个殿内安静地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长裙曳地,纳兰婧步步至他的跟前,直接便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之上,厉声道:“贱奴才,是何人给你的狗胆,竟然敢去勾.引太子!” “……小人没有。”胸口处被踹得生疼,萧问期一手捂住,一手撑着地面,心中更是冷然,若不是姬弘宇数日来给他服食软骨散,凭着他一身的功夫,如今又怎会被一女子所欺辱! 嗤笑一声,纳兰婧直接踩在他的胸膛上,旋即垂下身子,一手掐住他的脖颈,“没有?呵,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你这贱奴才到底长得如何一番模样,才能将太子迷成那般,连东宫都舍不得迈出半步。” 话音落地的同时,她抬手揭去他的银面,入眼的竟然是一张面目全非的面容! 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纳兰婧才甚是厌恶地松了开,以罗帕擦拭着玉手,冷笑连连:“太子的眼光何时竟变得如此奇特,本宫一时竟不知要作何评价。” “凭你这样貌也能迷得住太子,想来定是用了什么本宫不知晓的狐媚法子。”将罗帕砸在他那张叫人不愿再多看一眼的脸上,“不过无论你长得如何模样,你将太子迷住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所以……本宫怎么能够还能让你活着回到东宫,留在太子的身边继续以狐媚之术迷住他的心,进而断送了他的前程呢。”退后几步,重新落座在软榻之上,提声道:“来人啊。” 殿门旋即便被推了开,“娘娘有何吩咐?” “将他带到暴室,好生地伺候着,不脱掉几层皮,便不要来回禀本宫。” 萧问期心下一凉,急声道:“皇后娘娘,不论怎么说小人都是太子殿下的人,你若是要惩治我,也得要过问太子的意思……” “过问太子?呵呵,他至今能稳坐太子之位,还不都是靠着本宫,本宫若说一,他岂敢言二,不过便是惩治一个卑贱的伶人而已,他还敢为了你与本宫叫板?” 真是天大的笑话,若不是太子将他藏在东宫,以至于让她无法下手,她又如何会忍下这口气,叫这贱胚子活到如今! “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此话一出,便立时上来两个侍从,一人架着一边,将萧问期压了下去,顷刻间消失在殿内。 低眸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罗帕,纳兰婧蹙起烟眉来,背过身去,冷冷开口:“将那罗帕烧了,本宫不想再看到。” 在被拖下去的同时,萧问期的手脚都被麻绳给捆了住,怕他会发出声音,又被强自塞了布,直至被拖进了暴室,那两人才极为粗鲁地将他给丢了进去。 “娘娘有令,让姑姑们好生招待招待他,招待地好了,娘娘重重有赏。”临了,其中一人停滞在一姑姑的面前,压低嗓音冷声道:“娘娘不想要再看到他的嘴脸,姑姑可明白?”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想来定是不知晓暴室是何地吧?”稍胖些的姑姑一步上前,抓住了萧问期的头发,用力地便往前一拉,在他吃痛间森森然道:“看到窗外的那一缕阳光了么,多看几眼,明儿个可就看不到了。” 说罢,另外两个姑姑立时上来,一人拽住他的一只手,冷笑道:“放心,我们的惩治措施向来以痛不欲生为标准,绝对会让你即便是下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却!” 将他一把推倒在地,双手往前带,双脚固定住,两副拶指套上他的双手,齐齐往两边用力那么一拉。 十指连心的痛,痛到无法言表! 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来。而一旁的姑姑见之,嗤笑声:“看你瘦胳膊瘦腿的模样,不成想竟是个硬骨头,倒是挺有意思的么。” 互相对了个眼神,便另有两个姑姑上前,粗暴地褪去了他身上的衣衫,两个姑姑的手指之间,夹着数枚细长的银针,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见她们将这些银针一枚接着一枚地刺入他的肌肤之中。 直至将整根的银针全数淹没进肌肤,她们才算是满意地松开了手。 一滴又一滴的鲜血,顺着他模糊不堪的双手中滴落于地,似是曼陀罗花悄然绽放,透露着绝望的凄美。 再次揪住他的头发,强迫奄奄一息的他抬起首来,他的脑袋昏沉到似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拽入无底的黑暗中,他死命地挣扎,再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这般还是太麻烦了些,这家伙的骨头不是一般的硬,咱们还是换个省力些的法子,直接将他身上的肉全数剐下来献于娘娘,想来娘娘定是会很高兴的。” 折磨人也是个辛苦活儿,这一会儿工夫下来,几个姑姑都觉得有些着力了,忽而便有位姑姑开口建议道。 一听她的建议,其余的姑姑们立时便拍手赞成,将他整个人拽起,捆绑在十字架上,每人身上各持把短刀,慢慢向他逼近。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许多逆打而来的光芒,似是能将他拉出那无底的黑暗,可紧随而来的,却是钻心刺骨般的疼痛,让他彻底地昏死过去! 在去未央宫的路上,太子姬弘宇气得差些就要炸肺了,且不说父皇在他离开东宫之时忽而将萧问期给叫到了永信宫,单只是其被皇后给弄到未央宫便足以见得,他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若是他真的被善妒的皇后给弄死,姬弘宇便觉得心塞地很,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个有意思的人,还没玩儿几天,便消香玉损了,日后再也看不到那双如妖孽般的浅红眼眸,真是叫他难受地要命呀! “参见太子殿下……”守在外头的宫人一见姬弘宇火急火燎地朝着这厢赶来,连忙上前去叩首行礼。 姬弘宇将手一抬,片刻都未曾停下步子,径直便往里走,“免了,母后可是在殿中?本宫有急事需与她商议。”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您若是有事,明日来也不迟呀。”皇后早有令,说是若太子前来,定要让他们将他给拦下来,这可就是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了。 宫中上下何人不知晓,这太子殿下的脾气可是与皇帝如出一辙,若是一有事做得不顺他的心了,便直接上刑,没有任何求饶的机会。 “青天大白日的母后便歇下了?你们是拿本宫当猴耍吗!”一脚便将拦在最前头的太监给踹飞,姬弘宇又怎会不知,这分明便是纳兰婧睁着眼说瞎话,想要借此拖住他的脚步,以便达到她将萧问期活活弄死的目的。 萧问期便算是要死,也必须得要死在他的手上才可以!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之色,姬弘宇心中愈加愤怒。 若不是他的母后过世地太过突然,若不是他在前朝后宫的根基都不稳固,他又何须向一个女人屈下头颅,甚至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去勾.引她!待到他执掌大权,他定然要加倍奉还回来! “好了,这般在本宫的殿前大吵大闹的,当是菜市场吗,作为一国太子,你这是成何体统。”终于,似是容忍不住姬弘宇在外头的大动干戈,纳兰婧总算是肯献身。 “儿臣给母后请安。”见到了纳兰婧,姬弘宇一颗浮躁的心有些许放缓,缩回了去踹太监的脚,朝着纳兰婧作揖道。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请安便免了吧,你这般大动干戈的请安,本宫一把老骨头可是消受不起。” “母后说笑了,儿臣究竟是为何事而来,母后定然比儿臣更为清楚,又何须儿臣言明呢。”既然她的态度放得蛮狠,姬弘宇觉着也无需太过于客气。 毕竟,在外人面前,纳兰婧多多少少是会给他面子,不会折了他作为一国储君的颜面,因为这与她而言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纳兰婧瞪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让他进殿来,在进入寝殿内之际,他的目光便一直往四面八方瞟去,纳兰婧见之,不由嗤笑出声来,“弘儿这是在寻什么,本宫的寝殿中可是未有什么宝贝。” “难道母后不知儿臣在寻什么?”落座于软榻之上,服侍的婢女立马便上前为他斟了杯茶,却被他一把推了开,冷冷开口:“儿臣听闻,儿臣宫中的伶人,在几刻钟前,被请进了母后的宫内,不知是否有此事?” “哦,就为这个呀,本宫确然是请他到未央宫来为本宫弹奏了一曲,但便在不久前,本宫便差人将他给送回去了,难道弘儿在来的路上不曾遇着吗?可能是恰好错过了吧,或许你此刻回东宫,他便已在那儿了呢。” 对于姬弘宇满满溢出的怒火,纳兰婧如若未见般,淡定非常地端起了杯几,轻抿了口茶水,笑着回道。 “他有没有回到东宫,母后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儿臣。”她会肯放了萧问期?呵,真是天方夜谭,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用脚想都知晓,她这是在敷衍他。 将手中的杯几重重地搁置在矮桌之上,纳兰婧横眉冷对,“你这是与母后说话的态度?为了一个伶人,竟连太子的仪容也不顾,冲到本宫的殿中如此地咄咄逼人,硬说是本宫将他给弄不见了?” “儿臣不敢,只是有一事,儿臣需与母后一人说明,之后母后想要做些什么,儿臣都绝无异议。”说话间,姬弘宇扫了眼两旁服侍的宫人,意思很是明了。 纳兰婧狐疑地瞟了一眼他,但还是挥了挥手,让一干的宫人全数退下,而便在他们都退出了寝殿,纳兰婧终于压制不住怒火,上前一步,‘啪’地一声脆响,稳稳地在他的左颊之上挥了一巴掌。 余怒未消,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在后宫如此苦心孤诣地为你谋划,只想着你有朝一日能够荣登大宝,你倒是好,给我躲在东宫之中与一个卑贱的伶人玩乐,你真当我是死的瞎的聋的对不对!” 眸底闪过一丝狠色,但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姬弘宇勾起唇角,二话不说便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拽,便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儿臣是如何性子的人,在床弟之上母后还不了解吗?” 抵住他的胸前,一把便推了开,纳兰婧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摆,冷笑道:“男人,在床上向来都是不肯讲实话的,你是如何性子的人,我还不清楚吗,这些话你便不用再说了。” “此事确然是儿臣有错在先,儿臣保证日后再也不会犯。只是母后,不是儿臣舍不得什么,那人母后确然是轻易不能杀。”也不恼她的拒绝,姬弘宇再次伸出手来,再次用力将她拉了过去,贴着她的耳畔轻语。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便算是天皇老子,只要让我不高兴了,我同样能将他千刀万剐!”作为纳兰家族的嫡女,她自小便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世上鲜少有她所求而不得的。 即便她现下无法光明正大地与姬弘宇在一起,但这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凭着老皇帝现下的体质,想来过不了多久定是会一命呜呼了,如此便再也不会有人能够阻挡她站在姬弘宇的身侧了。 “他是郑国世子萧问期,虽然现下已是我大齐的俘.虏,但他如何说也是颍川王最宠爱的儿子,难保有朝一日颍川王会劝服郑国皇帝前来大齐将他换回去,若是到时他已经化为枯骨了,凭着东厂的手段,祈高本不难查出当日是儿臣命人将其自天牢中救出带回了东宫。” 这话一说出,差些便气得纳兰婧背了过去,“你……你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的,竟然做出如此荒诞之事出来,那郑国俘.虏有哪里可以让你看入眼的,竟然能叫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他从地牢里弄出来。” “且不说郑国是否会在有朝一日将他给换回去,单就是若是被你发现,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姬弘宇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大彻大悟般的面容来,直直点首,表现地极为乖巧,“儿臣也不知是着了什么迷,大摸是在宴席之上被他那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给蛊惑了,才会做出此等事来。” “如今儿臣已知晓自己犯下了大错,所以才急着赶来与母后商议,不论母后如何恼儿臣,那萧问期确然是不能杀。”叹了口气,姬弘宇按着她的肩头,好声好气地道:“儿臣对天发誓,对母后之心天地可鉴,若有违背者,天诛地……” 轻捂住他的唇瓣,纳兰婧终究还是败给他了,或是换句话说,对于这个男人她向来是无可奈何,谁叫她就是喜欢他了呢。 “得了得了,这般的毒誓岂是可以随意发的。”慢慢地松开了手,纳兰婧后退了一步,淡淡道:“放心吧,我岂是个没有分寸之人,既是你这般说,我自然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 “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勾.引你,这一点我决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她也不怕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便是要看看眼前这个男人是否真像他自个儿所说的那般,只是一时被萧问期给迷住了眼。 “母后想要如何惩治他便如何惩治,只要母后能舒心了就成。”一把搂住她的腰肢,抚上她如雪般光滑的面容,身子往前一倾便要吻上去,却被她以单手给拦了下来。 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松开手,“现下是青天大白日的,还是在我的宫中,你便敢如此明目张胆了?也不知最近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虎胆,行事都这般乖张!” 轻声一笑,姬弘宇也不再多进一步,只道:“母后教训的是,那儿臣还是迟一些再来吧。” 转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听闻最近父皇新封了个烟美人,还是母后你给亲自安排的宫殿?”若不是那个烟美人在皇帝面前嚼舌根子,萧问期又如何会被带出东宫,而皇后又怎会有机会将其拐到了未央宫!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非那个烟美人莫属!前些日子他待在东宫之中,虽是听闻了此事却也并未在意,如今却不得不重新开始考量起这个烟美人起来,看来此人的目的并不单纯呀。 一提起这个,纳兰婧这才细细地想了下,旋即也发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看似极为巧合,但恰是太过于巧合了,不论如何看,都像是刻意所为。 “有一事我忘了告知与你,那烟美人乃出自于端王府,也不知端王自何处寻来的人,竟然会跳惊鸿照影舞,将皇上迷得不轻,若不是怕失了先机,我也不会亲自与皇上说要迎她进宫来。” 竟是端王的人。如此说来倒也是说得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姬弘宇不由急道:“莫不成姬桦泽已发现我偷偷将萧问期从地牢里弄了出来,安置在东宫?” “这个应当不可能,若是端王发现了此事,哪还会如此地拐弯抹角,早已想方设法地将此事告知与皇上了,你现下如何还能在此安稳地与我讲话。” 太子与端王之间的争斗,随着皇帝的年事越高便越发激烈,他们俩人都清楚地明白,皇帝已经支撑不了几年了,现下这个阶段正是白热化时期,稍有一个不慎,便能够万劫不复。 再者若是真叫端王发现了萧问期的身份,他又如何肯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不添油加醋地好生利用一番,才是对不起他的良心呢,而今萧问期既然能从永信宫中全身而退,只能说明一点——他的身份并未被发现。 今日,不过只是一个试探,也幸而他棋高一着,怕萧问期的身份迟早会被发现,便让其在平日里易了容,不若然这后果还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好了,既然此事已经过去了,那我便当什么也未曾发生过,剩下的事儿便交由我处理,你且回到东宫中,安心待着便成,不过记得,日后可不准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她既然都已如此说了,姬弘宇也不再多说,甜言蜜语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去。 待到姬弘宇离去,纳兰婧转身便唤来了服侍的婢女,“去暴室。” 也幸而那些个姑姑们想要玩儿久一些,才割下了萧问期身上几块肉,便听到皇后娘娘驾临的声音,立时便齐刷刷地跪下,高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目光转向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萧问期,浑身鲜血淋漓,乍看之下竟是没有一块儿好肉,纳兰婧不由嫌弃地捂住了口鼻,“他死了没?” “回娘娘的话,还没呢,不过也快了,只要……” “不必了,本宫忽而不想要他死了,姑且留着他一条贱命吧。”忽而打断了老姑姑后头想说的话,纳兰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去之际,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道:“挖了他的双眼,丢到地牢之中。” 太子不是说他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么,那么她便挖了他的双眼,没了那双独特的眼睛,看他还敢拿什么来迷惑太子! 第084章 若是你输了,便给我做牛做马 万籁静寂之际,正是偷偷摸摸溜出门的绝佳好时机。 将身上的黑斗篷拉严实了,裹在里头的人儿自殿内探出脑袋来,前脚才迈出一步,便被一道忽然响起的嗓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公主你三更半夜的是要去做什么?” 在那黑斗篷之下,可不就是大齐国最为年幼的十三公主姬雅芙,见自己被婢女给发现了,慌忙侧过身去做了个静音的动作,“声音轻些,琴姑姑才歇下,你莫要将她给惊醒了。” 闻言,婢女甚是无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的身畔,压低嗓音道:“既然知晓琴姑姑刚歇下,那公主您穿的这副模样又是要去做什么?” “我……我没有要去做什么呀,只是今夜有些失眠了,睡不着,所以想着要去外头走一走。” 说起话来都不连贯,明显是在撒谎,对于从小便在她的身畔服侍的婢女而言,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语戳破她的谎言:“出去走一走也需要穿着斗篷么?公主您就莫要骗奴婢了。搀” “即便是皇宫,夜里外出也是不安全的,我的好公主,您还是快些回到寝殿中歇息吧,若是您实在睡不着,那奴婢给您讲个故事如何?” 一听她要给自己讲故事,姬雅芙立马便不乐意了,插着腰拍拍她的脑袋道:“本公主今年已经十五了,再有一年便要笄礼了,岂会还需要你讲什么故事!” 看她硬是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婢女不由笑出声来,“是是是,我的好公主便要是个大人了,但是公主,夜里出门真的不安全……” “好了好了,你怎么同琴姑姑一般唠叨,我的耳朵都要被你们说出老茧了!”姬雅芙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得已退了一步,道:“既然你不放心,那便随着我一同去吧。” “公主是要去哪儿?”看她面色有几分严肃,婢女心下不由升起抹不祥之感来。 姬雅芙不想再多浪费时间,提着宫笼便往前带路,“废这么多话做什么,跟着我来便成。” 后宫之中,向来是尔虞我诈,杀人于无形之中,如此经年累月下来,也不知到底积了多少冤魂,饶是年长的宫人亦是不敢在夜半时分在外头瞎转。 看着自家公主一手挎着着篮子,一手提着宫笼,轻车熟路的样子,婢女心中害怕之余更是疑惑,难道公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偷溜出寝殿了? 不过饶是婢女如何地猜想,也决计不会想到姬雅芙带着她到达的目的地,竟然会是一座很少有人问津的地牢! 这地牢建在此处已是有些年头了,自外头看便相当地荒凉,伴随着夜半冷风瑟瑟,还时不时地发出‘簌簌’的诡异声响,牢外原本应当执勤的侍卫也不知去何处偷懒了,如此便更显得可怖非常。 婢女忍不住摸摸发凉的手臂,不断地向姬雅芙靠近,“公、公主,这儿一个人影也没有,诡异地很,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 “要回你回,我是来办正事儿的。”一下便挣开婢女的手,姬雅芙落下一句话便提着宫灯走进了地牢之中。 朝着黑漆漆,凉飕飕的地牢里看了好几眼,婢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来跺脚道:“公主您等等奴婢啊!” 提着裙角急匆匆地赶上去,寻着灯光赶到姬雅芙的身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来到了一间牢房前,将宫灯搁置在脚旁,朝着里头不断地张望,“喂,你在里头么?” 没有任何声响,姬雅芙等了一会儿,觉着有些奇怪,便提起了宫灯,往里头照去,虽然灯光甚为微弱,但只一眼,便叫身旁的婢女失声尖叫了出来:“啊——鬼呀!” 在那昏暗的灯光之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横躺在其中,而最为可怖的是他浑身上下皆是鲜血淋漓,这血一路而下流淌,甚至都流到了牢房口,咫尺间的距离,便能被那殷红的鲜血所沾染。 姬雅芙心中一凛,兀自掐了下还想要尖叫的婢女一把,“闭嘴,他不是鬼。” “可是……可是公主,他浑身都是血,便算不是鬼,也已经死了吧!公主,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牢房阴气森森的,晦气地很呀。” 再次挣开婢女拽着她的那只手,姬雅芙提着裙边四下里寻找着什么东西,婢女早已被牢房中的人吓得七魂失了三魂,见自家公主依旧保持一副淡定非常的模样,只得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公主你在寻什么?” “看看有没有钢丝。”姬雅芙一面寻着,一面回着她的话,忽而眼前一亮,几步上前去,在一角落里找到了一根足有两根手指这么长的钢丝,重新回到牢房前。 若不是亲眼所见,婢女真是要被闪瞎双眼了,真是打死她她都不信,自家的公主上得了牢房,下得了开锁,这还是她所认识的公主殿下么! 完全无视婢女惊恐万分的目光,在费了好大劲才解开了锁之后,姬雅芙不顾地上所流淌的一滩血,径自便奔向了躺在地上之人,一手按上他的肩膀将他给半扶了起来。 即便灯光是如此地昏暗,但姬雅芙却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面容之上,那双在宴席之上让她一望万年,再也无法忘却的眼眸,一片空洞,竟是被活生生地挖了去,现下依旧在向外不断地淌着血,流了一脸! 饶是她如何地淡定,在看到此景时,亦是有些慌了手脚,颤抖着手慢慢地抬起,挪到他的鼻尖前,很弱,很弱的呼吸,但却是真实存在的,叫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愣着做什么,快些将篮子拿过来!”但即便他尚且还活着,这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却是叫她再次揪紧了心,尤其是他的体温冷到刺骨,让她根本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来。 没法子,婢女只得提着篮子,点起脚来,小心地踏着鲜血来到了她的身畔,在看到那张被挖了眼的面容之后,婢女吓得都要尿了,颤抖抖地将篮子递了过去,“公、公主,这人……是谁呀?” 能被关入这么个无人问津,鸟不拉屎的地牢里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而且还被虐待成这般模样,她如何想都想不透,自家的公主到底是在何时认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作为娇生贵养的公主,姬雅芙并不怎么会医术,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带来的药全都往他身上灌,他身上的衣衫已破烂到不成样子,她随手那么一撕,便撕下了大半。 随着撕衣的声响打破寂静到诡异的牢房,婢女重重地吸了口凉气,撑大了眼眸,结结巴巴道:“公、公主,你……你怎么可以撕了他的衣服!” 哎哟喂,她家公主殿下怎么一点儿也不懂得女儿家该有的矜持与廉耻呀,便算是换做寻常的姑娘家,也不敢如此放.荡,又何况她是一国公主呢! “不撕了他的衣服,我又如何知晓他哪里受了伤,又要如何上药。”姬雅芙忙得不可开交,直接便松了她一个白眼,将宫灯放得近些,以便于她可以看清他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 不看不知道,只知他流了很多的血,但撕开了衣裳才知晓,原来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尤其是手臂处,不知被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给活生生割下了好几块肉! 将能用的药粉全都撒在了他的身上,姬雅芙转而将目光落到旁侧婢女的身上,果断道:“将衣服脱了。” “啊?公主,奴婢只有十六呀,即便是身处皇宫,但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出去,嫁个好夫君……”惊恐地以双手抱住自己的胸前,婢女开启了哭丧模式,说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闭嘴!”直接将一个空瓶子塞到了她的口中,姬雅芙忍着要暴揍她的念头,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要用你的衣裳给他包扎,他的衣裳破成这样,如何还能再用,你这小脑袋,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原来不用牺牲她的清白呀。婢女立时便破涕为笑,二话不说便褪下了衣裳,交到姬雅芙的手中。 大致地包扎了一下,虽然她的手法很不娴熟,但总算是止住了他身上的血,虽然不忍心看,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落在他那空洞洞的眼眶处,轻声道:“我会救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不可以死。” 取出了怀中的罗帕,在他的眼眶处撒了药粉之后,再以罗帕包扎起来,姬雅芙握住他垂在一旁的手,虽然依旧凉地刺骨,但她还是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手心处,有那么一丝丝的温度在回升。 虽然很微小,但足以证明她的救治是有效的。终于舒了口气,而一旁的婢女见她可算是停下了动作,便以胳膊肘撞了撞她,“公主,天色已经很晚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若是叫琴姑姑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而且她贵为公主,又是女儿之身,这般毫不避讳地抱着一个男子,即便这个男子现下如同死人般,但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个男的,这可是要坏了她的名声呀! “我知道了。”此处毕竟还是地牢,她的身份不适合在此逗留太久,若是被人发现她便算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应下之际,她便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包裹在他的身上,再慢慢地将他放置在地上。 “这儿阴冷非常,连个能盖身子的东西都没有。”环顾了下四遭,姬雅芙不由蹙上眉来,还想要再做些什么,便被身畔的婢女眼疾手快地给拦了住。 “我的好公主,真不是奴婢危言耸听,且不论会不会被琴姑姑发现,若是现下闯进个人来,公主您的清誉可就全毁了呀!公主您若是实在不放心他,那咱们可以过几日再来看,现下先回宫去好不好?” 侧过首去,姬雅芙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不由抖了一抖,“碧儿,我要你在此发誓,回去之后绝不与任何人提起今夜之事,否则便天株地灭,不得好死!” “这……公主,这毒誓未免也太……”太严重了吧,她缄口不语便是了吗,干嘛发那么狠的誓! “不然我便不回去。”见她不应下,姬雅芙干脆便耍起无赖来,直接便坐在了地上,大有一番今夜要在此睡觉的势头。 迫于无奈,名唤碧儿的婢女只得发了个毒誓,姬雅芙才算是勉强同意,跟着她一道回去。 在临走之际,姬雅芙小心地来到他的身畔,在他的耳畔低声细语:“我还会回来的,不过我希望下次回来时,你已经能活蹦乱跳了。” 回宫的路上,碧儿提着宫灯,走得飞快的同时还不忘小声询问:“公主,那个人到底是谁呀?” “他是自郑国来的。”虽是没有指名道姓,但只这一句话,却足以叫碧儿倒吸了口凉气。 从郑国来的,不就是前先日子被曹将军带回宫中供皇帝把玩的俘.虏么!公主殿下这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三更半夜地去地牢中,救治郑国的俘.虏! 无视碧儿的惊愕,她心中清楚地知晓,他叫萧问期,乃是郑国颍川王最为宠爱的儿子。 —— 碧云天,黄花地,雁字排行,清风徐来,花香氤氲,正是出行游玩的好日子。 但饶是这般的好天气,对于苏念而言,却如同鬼蜮,只因——面前有张欠抽到极致的脸! 慕白笑得连腰也直不起来了,以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渍,好半晌才算缓过神来,“我没有听错吧,向来*炸逆袭到天的苏小爷竟然不会骑马?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老鼠爱上猫的节奏么?” 苏念咬牙切齿地一马鞭甩过去,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避了开,“你真当小爷是开外挂的,什么都会么,小爷便算是不会骑马又怎么的,这世上便没有小爷不会的东西,只需学个一时半会儿的,便能将你甩出十万八千里远!” “错了,这世上还有一样,是你决计不会的。”伸出根手指头来,悠悠地说出三个字来:“生孩子。” “咳咳——”苏念一个没忍住,差些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死,对眼前这个笑得春光灿烂的家伙,表示深深的无力,扬扬手道:“你赢了。” 侧过首去,将目光落在于一旁悠悠然看戏的姬殊晏身上,“一大早出来骑马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她可不相信,姬殊晏这人会闲到发霉,想着要带着她与慕白一起出来遛马,这家伙每做一件事情,都是非奸即盗,带有盈利性的。 “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秋猎了,为了能在秋猎中拔得头筹,所以我便约了殿下出来练练马。”不用姬殊晏解释,慕白已经哔哔巴巴地讲了一大通。 苏念带着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他的小身板,嗤声道:“你?拔得头筹?我看我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不信?那好,你不是说你学东西只需一时半会儿么,那我便等你这一时半会儿,待你将马术熟练于心了,咱们便来比试一番,若是你输了,日后便要唤我大哥!” 一挑眉,直接掐断他的话,“若是你输了,便给我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不许反抗!” “成交!” 姬殊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俩近乎于孩子般的赌约,忍不住笑道:“小淫贼,小白的马术即便是在军营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便你的领悟能力再高,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地便胜过他。” 白了他一眼,苏念将腰板挺得直直的,“不试一试又怎知不会赢。”顿了顿音调,她眼咕噜一转,笑吟吟地看向他,“不知殿下的马术与小鲜肉相比,谁更胜一筹?” “我的马术便是殿下教的,你说谁会更胜一筹。”慕白不置可否地哼哧了声。 一听这话,苏念两眼顿时大放光彩,立时便扑上去抱住姬殊晏的胳膊,“殿下,我未来的幸福生活就全权交由你的手上了!” “如此本宫可是有何回报?”没有收益的买卖,他可是从不做的。 闻言,苏念倒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下,发觉自个儿连人带口的都已经卖给姬殊晏了,着实是没啥别的回报可言,便试探性地说道:“给殿下暖一个月的床如何?” “噗——”慕白差些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急急忙忙地看向姬殊晏,但显然已是来不及。 只见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应下:“成交。” 虽然话是这般说,但这不过便是个口头上的承诺,届时她只需死皮赖脸地使上些小手段,到时姬殊晏这混蛋定然会连哭带喊地求她不要再为他暖床了,所以这个约定苏念并不担心。 白袂飘然间便跃上了马背,他慢慢地伸出手来,笑道:“上来吧。” 将手交到他的手上,借助他的力道上了马,马背上的空间着实是不大,她才一坐定,便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宽敞的胸膛便抵在她的背后,温热的气息扑散在脖颈处,有种异样的触感。 “骑马有六大要领,一是要注意马步节奏,马步有慢步、快步和跑步三种,你初学入门,万不可逞一时之能,不若然很容易从马背上摔下来,届时缺胳膊短腿的,可莫要怪本宫不曾提醒过你。” 虽然知晓姬殊晏是在用心地教她,但她真的很想说,你老人家说话时就不能稍微靠后些么,这吐出来的气息便像是只猫爪,一个劲儿地挠她的耳垂。 刚忙点点首表示自己明白,姬殊晏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在不自觉下微微有些泛红的耳垂,忽而身子向前一倾,她整个身体在顷刻间便被他宽大的身躯所包裹在其中,叫她在下意识中忘却了呼吸。 “这第二,便是在开始之前,让马儿放轻松,记得握缰绳时手不要太过于用力,不然也会给马儿带来焦躁感,你只需轻抚着它这儿便成。” 苏念连头都僵硬了,心中直抓狂,难道这货在教导慕白马术时,也是采取这么变态的手法?! 慢慢地缩回了放在马头上的手,姬殊晏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语气中带着调嘅的味道:“还未曾开始赛马,你便已经紧张到浑身僵硬了?” 你祖宗十八代才紧张到浑身僵硬!苏念往前挪了下,咬牙切齿道:“说重点!” “三是让马儿受衔,我们可以通过牵制缰绳来控制马的速度,同时也可以通过缰绳来让自己与马儿保持一种平衡的状态。”像是终于良心发现般,他总算是肯稍微靠后些,这便叫苏念大大地松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话中。 “接下来便是夹紧马腹前进,注意要控制好手脚的力道,千万不要松开缰绳,不然马儿就会彻底失去控制。只要你动作温柔些,一般的马都是比较容易驯服的。” 一夹马腹,姬殊晏带着她,骑着马儿便向前而去。 这速度不缓不慢,恰到好处,耳畔清风滑过,如是在轻言细语般,舒服到不行。 而便在苏念觉着舒坦之际,姬殊晏忽而将缰绳往她手里一塞,自个儿一个旋身便落下马背来,在马屁股后头不轻不重地那么一拍,马儿立时便加快了速度向前跑去。 正沉溺于舒服的柔风中不曾反应过来的苏念岂会料到他来这么一手,措不及防地伸手去拉缰绳,在惊慌失措之下完全将他方才说的话给忘却在了脑后。 将缰绳勒地紧到要命,双腿更是夹地死紧,如此一来便更是让马儿焦躁不已,原本还只是比初时快了些速度,这下子便如离了弦的箭般,急速向前奔去。 苏念觉着自个儿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跌出来了,坐在马背上的身子更是摇摇晃晃,几番要跌却又硬是被她撑回去。 不过如此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下来,她倒还真就琢磨出了点儿技巧,正想要松口气之际,马儿像是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前蹄便猛地向上翘起。 若不是苏念反应够灵敏,此时此刻定然已经被这一变故弄得摔下了马背,她眼疾手快地死死抱住马脖子,想要伸手安抚下它,却不想它如是吃错了药般,后蹄一蹬,便火速向前狂奔。 “啊——”苏念失声尖叫了出来,抱着马脖子的身子愈加摇摆不定,却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将这发狂的马儿安定下来。 第085章 该不会要被我给压断了吧 “不妙。”一眼便瞧出远方处的苏念情况不对,姬殊晏身形一闪便跃上了另一匹马,马鞭一甩,马儿迅速向前追去。 苍天啊大地啊,她对天发誓,便算是让一百个慕白给她做牛做马她都不要再学骑马了,只是——哪位英雄能够出来救救她这条小命啊! 摇晃在马背之上,苏念气都要被颠地上不来了,只能凭着自己的蛮力,抱住马脖子,但好似是她掐得过紧,一点儿也起不到安抚马儿的作用,于是乎,马儿跑得更加疯狂了。 “苏念,松开手跳下来!”一个劲儿地抽着马屁股,也不知跑过了多少路,姬殊晏总算是勉强追上了苏念,但离她却还有一段距离,而这个距离根本无法让他出手相助悦。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会被摔成肉泥的!”迎着疾风,苏念吼叫着,觉着自个儿都要哭出来了。 无奈,姬殊晏腾出只手来,自怀中取出了把匕首,用力往马屁股后头一戳,马儿猛然受惊,狂奔上前,便在两匹马儿快要接近之际,姬殊晏飞身而起,扑上前去,一把便抱住了苏念。 两抹身形迅速自马背上滚落而下,以直线的速度向着一个方向滚了过去。 苏念深深地觉着,姬殊晏这个混蛋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认识他的第一天,她便滚了不下三回,而今竟自马背上滚下来,如此一来滚地比上次不知顺溜麻利了多少倍搀! 只听沉闷的一声‘砰’音,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身子总算是不用再往前无线地滚了。 脑袋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浑身上下也是酸痛非常,不过幸而还是能动弹的,慢慢地想要直起身子来,却听到一声极为清晰的抽气声:“嘶——不要动。” 定睛看去,苏念才发现自己完全压在姬殊晏的身上,她身上虽是酸痛,但并未有什么伤处,但抱着她滚下来的姬殊晏情况显然要糟糕许多,他的一只手被压在下头,完全无法动弹。 而且全身上下亦是有大大小小,不知多少道的伤口,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数量多了,也着实是有些触目惊心。 “你……没事儿吧?”想要起开,却发现自己只要动一下,他的眉头便蹙地愈深,于是乎她便不敢再乱动了,只能保持着压在他身上的动作,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你的手该不会要被我给压断了吧?” “你再乱动一下,本宫的手就要废了。”早知道便让她起来了,大不了便是一时痛得厉害而已,但她方才那般想要起来又不敢起来的架势,痛得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拜托,她也不想呀,谁叫她好死不死地便偏生压到他的手了呢!“那要怎么办?”不能动,但又不能就这么压着,否则他的手可能真就要报废了。 “算了,你一鼓作气地起来,不要再磨磨蹭蹭了。”虽然她硬撑着身体不动,但这力量压下来也是让他受不了。 闻言,苏念屏了口气,一下子便自他的身上跃起,一连串的起身落地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站稳身子后,苏念赶忙上前,但又不敢碰他那只无法动弹的右手,只得道:“能起来吗?” 点点首,苏念赶忙扶着他的身子,帮他慢慢地支了起来,他以另一只手托着受伤的右臂,在每动一下之际,都痛得他不由渗出了丝丝冷汗来。 看来这次是彻底伤到骨头了。姬殊晏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帮他慢慢支起身子的苏念完全观察不到他的面部表情,由于后头没什么支撑物,她只能将身体往后挪了下,用自己身躯作为靠背,让他可以坐稳。 “小淫贼,本宫记得你在几刻钟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个儿学什么东西都是神速,完全可以将小白甩出十万八千里之远。”缓了口气,他毫不客气地便在她的心口之上戳了把刀。 原本对于他还有满满的愧疚之感,但被这么三言两语地一说,这愧疚感瞬间便被咬牙切齿所取代,苏念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将身子往旁处一闪。 姬殊晏勉强撑住的身子顿时便往后倒去,幸而他反应够敏捷,以左手迅速撑在地上,才避免再摔一跤,不过这般一折腾,右手的痛感便愈加明显了,饶是他也不得不咬紧了牙关。 见他以单手撑着地面,渗出了一头冷汗,看样子挺痛苦的样子,苏念还是不由软下了心肠,上前来再次做了他的靠垫,话音凉凉,“我说你嘴巴一天不欠抽是不是便痒得难受?” 他若是说几句好玩,让她听着高兴高兴了,哪还用得着受这份嘴,综合而言,这家伙就是欠虐的体质,活该爹不疼娘不爱的。 “那你怎么就不懂得温柔些,本宫现下好歹也是个病患,偶尔发一下小脾气也无甚大碍,你就不能让着本宫些?”缓过了那阵疼痛,也便就过去了,他借着苏念的搀扶,慢慢地站起身来。 “你是三岁小孩子啊,还要我让着你。”苏念鄙夷地哼哧了声,而后环顾了下四周,不由蹙起烟眉来,“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有一望无垠的青草,马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咱们怎么回去?” 她话音才落地,便觉得眼前一花,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银白的长发,苏念不得不承认,这少年一袭红衣,一头银发搭配起来当真是有种惊艳般的好看。 只是……此时此刻他面上尽是冰雪,而且目光还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可着实是慎人地很。 “鹤雪乖,此事与她无关。”见苏念不着痕迹地往自己的身后躲了下,姬殊晏不由笑出了声来,他自然无比地清楚,鹤雪若是生起气来,不将苏念给大卸八块定然不会甘休。 似乎是他的话起了些作用,鹤雪终于肯将那足可以秒杀死人的目光自苏念的身上挪了开,只冷冷地挤出两个字来:“走开。” 不等苏念明白他的‘走开’到底是几个意思,便再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掉下巴了。 只因,那个头看起来还没有她高的小小少年,竟然径自上前一把便将姬殊晏给抱了起来,而且还是公主抱的姿势! 然后——‘嗖’地一下,便彻底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气得直跳脚:“喂喂,姬殊晏你丫的就这么溜了,小爷我怎么办啊!” 只可惜,那被舒舒坦坦地以公主抱姿势带走的混蛋丝毫没有要拯救她的意思,彻底地将她丢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了。 真是倒霉到家了,可惜她完全不认识路,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瞧,不论怎么看,都是一样的青草蓝天,根本便不知道哪一条是她来时之路。 便在她将姬殊晏的祖宗十八代全数给问了个遍之后,远处渐渐传来了马蹄声,苏念顺着那声音看去,一眼就瞧见了那逆打着艳阳而来,一袭紫袂似是镶嵌在了那缕柔光之中,看得她顿时泪眼汪汪。 她忽而想起一句话来: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虽然慕白并不是她的意中人,但却在她最为倒霉的时候骑着白马来救她,这其中的激动之情,恕她无法抑制住。 在慕白翻身落马的瞬间,苏念便迎头扑了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可怜兮兮地控诉:“小鲜肉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姬殊晏那个混蛋流氓竟然就这样把我给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待小爷回去之后一定要咬死他!” 慕白被她这么毫无征兆地一扑一抱,给吓得蒙了头,她抱得也不算是紧,脑袋便搁在他的肩头之上,灼热的气息随着一吸一吐清晰无比地扑散在他的脖颈处,有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感。 而且她的身上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还混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两种香味参和在一块儿,不但没有半丝的违和感,还叫他竟一反常态地没有立时推开她。 此时阳光正好,角度也相当好,抱着他的人与他靠得极为亲近,他只需稍稍地垂下眸去,便能瞧见她的面容之上沾了点点的泥渍,连鬓发上都黏了好几根杂草。 面色有点涨红,大摸是正说到气愤之处,腮帮子有些鼓鼓的,若不是这般近距离,仔细地看去,慕白还真就没有发现,原来眼前之人的睫毛竟然如此之长,如蝶般上下扑闪着。 “你看什么,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吐完了槽,怨气也算是发完了,苏念终于发现对方的不对劲之处,微一侧首,但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过近,她那么一偏脑袋,唇瓣便在他的侧颜之上一划而过。 温润的触感,如是电击般,惊得慕白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给推了开,“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你的脸上有泥渍。” “哦。”应了声,苏念扯了袖子便在脸上擦拭,但由于没有铜镜,她这么胡乱地一擦,将泥渍给带了开,原本还只是点点地分布着,结果这么一擦便让脸蛋变得更加惨不忍睹了。 慕白忍不住抽了抽了唇角,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流袖一提之际,便亲自为她拭去面上的污渍。 动作有些僵硬与不自然,但放得还算是温柔。 苏念被他这一举动有些惊愕到,眨巴眨巴眼眸,看着他如玉瓷般的面容之上隐隐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应当是有些害羞了。 “好了。”在将手放下的同时,慕白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他猛然间发现,自己方才为她擦拭面颊之上,竟然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不自在地干咳了声,道:“方才是殿下告知我你在此处我才能找到你的,所以回去之后不要同殿下吵架。” 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才要同那个混蛋吵架呢。哼哧了声,苏念眼咕噜一转,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冲他可怜巴巴地挤眼睛,“小鲜肉,咱们商量件事儿可好?” “不好。”一见她摆出这副模样,慕白便不由自主地升上来抹不祥的预感,果断地拒绝,转身便要去牵马。 “哎哎,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你就一口给回绝了,还有没有爱了!”几步上前,先他一步抢过了缰绳,气恼地瞪着他。 也不与她争,但同时慕白也很清楚,一旦被苏念纠缠上,若是不答应了她,自己定然是很难安宁,便只能退一步道:“不是正经的事儿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已经被她给坑了好几回了,便算是猪也该学会聪明了,又何况是他呢。 极为诚恳地笑笑,“小鲜肉你看,今日是你将我与殿下给约出来的对吧?” “是又如何?” “然后是你先与我说要赛马的,可对?” 怕她给自己下套,慕白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首。 “我不会骑马,结果一不小心让马儿给受惊了,殿下前来救我,结果一不小心地就给受伤了。你说,此事论前因后果,该是谁的责任最大?”掰着手指跟他这么一一细数,很是顺溜地便把他给绕进去了。 脑袋不由有些打结,他仔细地捋了一下,发现此事还真就是因他而起,心中不禁泛起了惭愧之意,坦诚道:“我的责任。” “既然是你的责任,那你是不是应该做出点什么,来弥补一下?”见他钻进了圈套中,苏念暗中可是乐坏了,心道这慕小将军可真是呆蠢萌,被她这么三言两语地一说就真将所有的责任给揽到自个儿的身上了。 “怎么弥补?” 跳上前一步,搭上他的肩膀,甚为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晚让我睡你家。” “什么!”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慕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干嘛这般惊讶,若不是没法子,我也不会去你那儿睡呀。你看,虽然此事是你的责任,但是殿下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对吧?所以你觉得我若是这般大摇大晃地回府,景师父会饶过我么?” 她肯定会被那个将菜刀耍成艺术的家伙给剥皮抽筋,蒸熟了给姬殊晏吃的!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觉着自己还是出去避一避风头,等景师父的气消地差不多了,她再回府也不迟。 话虽是这么说,但让他带一个男人回府,而且还是个随时会调戏他,让他清白不保的男人,这……这不是让他自个儿往火坑里跳吗! “这事儿有什么好犹豫的,便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等慕白点头,苏念便擅自替他决定了下来,摸了摸马背,笑道:“说了这么多的话,忽然觉着饿了,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这货是完全将他给当成钱袋子了呀!慕白无奈地扶额,只能点首答应,带着她先去吃东西填肚子。 一口气解决掉了两大碗阳春面,苏念终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摸着肚子,笑吟吟道:“小鲜肉,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眼角抽搐地看着她在自个儿的面前解决掉两大碗阳春面,慕白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定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日后便由你包养我了!”姬殊晏那混蛋抠门到要死,她得要趁早找个钱袋子,日后出去厮混也不用为钱犯愁了。 “……” 虽然说苏念是去他家避风头的,但也用不着跟做贼似的溜进他的房中吧!对此,苏念表示深深的不满,看着在窗棂处东张西望的慕白,送给了他一个板栗。 “喂,我是说到你家住几天,没说是到你家做贼吧?”让她翻墙脚进来,有没有搞错啊! 闻言,慕白也很是无奈,摊摊手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我家家规森严,父亲尤其不喜欢我带一些他不认识之人回府,若是让他发现了你,你少说也得掉一层皮。” 忍不住摸了摸鸡皮疙瘩,“这么暴力?”她怎么觉得,她先前的决定是错误的,还不若然回到淮府,大不了跟景师父干一架呢? “不过只要你安稳地待在我的屋中便不会有事,父亲他是不会来我屋里的。” 放心地点了点首,苏念这才打量起他的房间来,这屋内的装饰,倒是与他的性格尤为贴切,简简单单,不奢华,也不寒碜,生出一种舒服之感来。 “现下天色尚早,我吃得太饱了还无法消化,不然咱们来玩儿个游戏吧。”说话间,苏念便奔到了桌案之前,寻了几张宣纸来,将其对折又撕碎。 如是这般弄了许多方方正正的纸来,“小鲜肉你愣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帮我磨墨。” 慕白不由好奇地走上前去,看着她鼓弄,问道:“你要做什么?”伸出手来,便开始帮她磨墨。 在每一张纸上都写了不同的数字,待到最后一张完成之际,她才伸了神懒腰回道:“今儿个交你个新的玩法,叫斗牛。” 说着,便将这些纸全数拿起,来到软榻旁侧,将其放在矮桌之上,才冲他招招手,“过来,我教你如何玩儿,这个很简单的,保准你一学就会。” 两人各坐在一端,慕白还真就认真地听她讲起游戏规则来,见他掌握地差不多了,苏念才伸出根手指来,“既然是游戏,当然也是有惩罚措施了,若是谁输了,便要吃一个板栗,如何?” 不过便是个板栗,慕白自然是答应,却不想才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额首便被弹了十多下,火辣辣的疼,让他不由眯起了眼眸来。 见他一副输得跟只被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的模样,苏念笑得连肚子都要抽筋了,“小爷今晚手气太好,看来小鲜肉你的脑袋要保不住了呀。” “谁说的,接着来。”输得实在是太惨了,这便很顺溜地刺激了慕白一颗永不服输的心,他将两边的袖子都给撩了起来,重新开始洗牌。 大摸是先前苏念得瑟地过了头,结果给遭报应了,接下来的几盘,都被慕白给赢了去。 他当着她的面故意在手指上吹了两下,做出要将她的脑袋给打爆的姿势,苏念吓得立马便要开溜,却被他一把给揪住后领,苏念奋力挣扎,两人过手数招,却还是苏念在局势不利之下,败在了他的手下。 怕她还会耍赖逃脱,慕白干脆便将她给一把压在了软榻之上,自己则是横跨在她的上头,毫不客气地便举起手来,她立马扯嗓子大叫:“救……” 眼疾手快地便捂住了她的嘴巴,慕白不怀好意地笑笑,“若是你叫起来,可是会将我父亲引过来的,你不怕被他给拍成肉泥?” 眨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再发出声音,他便慢慢地松开了手,她选择退一步,赔笑道:“咱们商量一下,下手轻些可成?” 微微一笑,‘啪啪啪’地数声清脆欲滴的板栗响,伴随着他轻飘飘的话语:“不成。” 苏念被他这几下弹地脑袋都有些发晕了,而他在得手高兴之余,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以极为暧昧的姿势跨在了她的身上,吓得立马跳了下来,随之面颊之上火速地烧了起来。 捂着被弹疼的脑袋,苏念气势汹汹地坐了起来,豪迈地将长臂一揽,洗牌喊道:“再来,小爷便不信还赢不过你!” 两人如此一来二回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案上的油灯都已经燃去了大半截,先前还嚷嚷着再来几局的苏念却是不知在何时趴在矮桌之上睡着了。 慕白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烛光昏昏沉沉,皎洁的月光偷溜进窗棂,恰到好处地铺散在她的周身,衬得她的面容有几分意外般的安好。 垂下身子便将她给抱了起来,这重量轻地很,一点儿也不似男子该有的体重,目光不由落在她的胸前,那处一片平平,只有因呼吸而上下微微起伏着。 慌忙地将目光给收了回来,他不由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去看一个男人的胸.部。 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盖好锦被,便见她在睡梦之中吧唧了下嘴巴,抱着锦被便往里头翻了个身,将腿往上一翘,很是顺溜地便露出了白花花的肌肤。 像这般的场景慕白自小便见得多了,对于在军营中打滚的他而言,偶尔给将士们上药也是常事,但不知为何,今时今日在看到她露出那一片花白之际,他的心跳竟有几分漏拍。 被自己这奇怪的反应吓到,慕白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转而走向软榻,期间他忍不住拍拍自己脑袋,想着是不是玩斗牛玩地连脑袋都有些不正常了。 第086章 你早知道祈高本会出手 一抹黑影踩着月色迅速地闪进了淮府,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溜进了一间尚还泛着烛光的屋子。 那黑影落地之际,便朝着床榻之上的人单膝跪地,叩着首将在慕府所见的详细禀报。 待到全数说完了,立于床畔处的景师父才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殿下你让她与慕白在一块儿,不怕教坏了慕白吗?” 苏念一身的坏毛病,平日里鬼点子又多,而慕白性子率真,不小心还真有可能会被教坏。 闻言,姬殊晏冲他无奈地眨了眨眸,“这也没法子,她怕回府中会被你给蒸了,自然得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了。悦” 算她有自知之明。景师父不置可否地冷哼了声,话音凉凉:“即便她确然是有几分本事,但也没有重要到殿下以身涉险来救她,虽然殿下功夫不错,但谁知会没有什么意外。” “本宫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那马虽是受惊跑得极快,但本宫也是掐准了时机才会出手的。搀” 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景师父直接便打断了他的话,“掐准了时机还会摔断了手?” 干咳了两声,“这是个意外。”谁会知晓看着分明体重甚轻的苏念,一路滚下来竟然会压断了他的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话锋旋即一转:“宫中情况如何了?” 景师父大致地说了下,而姬殊晏在听的过程中,眉梢亦是微微蹙紧,“你是说,皇后并未将萧问期杀死,而是挖了他的双眼,重新将他丢回了地牢?” “是,想来也是太子与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放弃了灭口的想法。不过即便如此,萧问期被严刑拷打,伤势依然是惨不忍睹,我怕他被丢进地牢撑不过一.夜便会咽死,就差人去看了看。” 顿了顿音调,景师父的眉间染上了几分困惑之色,“但奇怪的是,在我的人去之前,已有人给他包扎过了伤口,虽然手法不怎么熟练,但却是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他失了双眼,太子定然对他已失去了兴趣,如此一来宫中又会有何人肯出手救他?”听到景师父如此说,姬殊晏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不是这个意外,这枚棋子定然能发挥不一般的作用。”对于萧问期被皇后给抓了去,变成个半死半不死的废人,景师父觉着有些可惜,毕竟从萧问期这儿入手,可是个不错的切点。 微微一笑,姬殊晏调整了个姿势,悠悠接道:“不尽然,虽然萧问期暂时失去了作用,但他便如同一根鱼刺般,卡在了太子的喉间,让他对皇后的所作所为产生不满。” “皇后乃是纳兰世家的嫡女,想来自小便娇生惯养,即便是心机颇深,但也定少不了女儿家的善妒之心,太子此人向来好色地很,而他与皇后交好,皇后定然不肯他再找其他的女人。” “如此一来这矛盾自然是不会少,但太子为了保住储君之位,定会对她再三忍让,如今经过萧问期一事,怕是太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或许只需一个苗头,便能让他们彻底地翻船。” 听此,景师父想了想,但还是没明白他真正的用意,“殿下的意思是?” “三日之后的秋猎,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么。”在侧身期间有些压到了手,他微一蹙眉,淡淡补充道:“你那边的人训练地如何了?” “随时都可以,只是殿下你而今右手负伤,三日之后的秋猎还是算了吧。”毕竟这次是伤到了骨头,若是参加秋猎,难免会要去狩猎,依他如今这伤势,再去拉一下弓箭,这手不废掉就要谢天谢地了。 “无碍,若是那日缺少了本宫这个引路人,事情怕不会进展顺利,再者你的医术如何本宫可清楚地很,只需在那日让本宫的手可以拉得动弓箭便成。” 这局棋,既然下了,他便绝不允许失败。 皇家秋猎,一年一度,向来以规模宏大,规格奢靡著称,只因当今皇帝最喜自己身到何处,何处便要弄得富丽堂皇。 而每次秋猎,正是皇子们大展身手,向皇帝献媚的大好时机,尤其是对太子和三皇子而言,何人打的猎多了,那所得的封赏也会大相径庭。 对于农耕的百姓而言,每次秋猎无疑是让他们丧失了大量的银子,因为皇家狩猎所选的场地,早早地便会被官府给圈禁起来,而秋天又是个收获的季节,如此一圈禁,再让马儿在上头肆意地跑,也不知要损失多少庄稼了。 这般劳民又伤财的事情,当今皇帝做起来可是顺手地很。 皇帝最喜欢狩猎的场所就是选在农民耕种之地,对外言说耕种之地最容易招野兽,但实际情况是如何,所有人都缄而不语。 “殿下,你的手已无碍了?”对于姬殊晏不受宠这一点,苏念还是比较开心的,至少在这些皇家场合上,他的位置被安排在隐晦的角落里,这般视觉的忽略处,最适合做些小动作了。 微一挑眉,姬殊晏腾出两根手指来,掐了掐她的脸蛋,“这两日来,小白倒是将你给养得白白胖胖的,水润地都能掐出油来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养的,慕白可是比姬殊晏这抠门的家伙客气了不知多少,自打她借住在他的屋中之后,他便将每日的用饭都放在了屋里,而且还将所有的好吃都让给了她,如此一来她不白白胖胖才是见了鬼呢。 “所以说,殿下你平日里要对我好些,把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定然也能将我养得更加水灵。”这话说得,弄得他这是在跟养猪玩儿似的。 淡定地收回了手,抿了口酒,轻飘飘道:“本宫还是比较喜欢骨感美。” “……”骨感你个死人头! 而便在苏念与姬殊晏你一言我一语之际,猎场上的锣鼓已敲响。 烈风瑟瑟,青烟滚滚,只见得猎场出现了两对人马,一对人马领头的便是慕白,而另一对领头的当是个官家子弟。 姬殊晏与她解释说,这叫做文官与武官之间的争斗,虽然分为文武,但由于近些年来文官在秋猎上输得实在是太惨了,所以这些年便一直在强加训练,只派着能在有朝一日,可以将所谓的武官踩在脚下。 说起来苏念还是第一次见到慕白如此英姿飒飒地骑着枣红马,一马当先地行至猎场的正中央,比那日他在她最为倒霉之际前来救她还要来得耀眼。 比试分为三场,第一场为骑马射箭,第二场为蹴鞠,这第三场嘛,便是抢彩头。 怨不得姬殊晏曾是慕白的马术在军营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只是看他驾驭着枣红马,将弓箭拉到最开,扣弦的手不过是一松,那箭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般,直冲着靶子而去。 十发连中!场外顿时发出了欢呼之声,苏念顺着声响瞧去,果不其然便看到在欢呼的官家子女中,便数沈姵的嗓门最大,冲着慕白直招手,表情更是激动非常。 苏念忍不住以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姬殊晏,指了指沈姵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殿下你前些日子对她的一席话,并没有什么卵用啊。” “难道你的本性要比她好?”都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吧。 张嘴便想要反驳,忽而场上又传来了喝彩声,原是有一文官子弟景也射出了十发连中,激动地那些问臣们差些便要站起来欢呼了。 “那是冯侍郎最小的儿子,名唤冯轩,看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私下里定是苦练了许久。”顿了顿音调,他旋即又摇着首笑道:“但毕竟底子不厚,到后半场定然会落下阵来。” 还真就如姬殊晏说的这般,虽然前半场那冯轩表现地相当好,几乎能与慕白打成平手,但到了下半场,大摸是体力有些跟不上了,竟然连失手了好几次,比分便逐渐地拉大。 第一场,慕白以较为大的比分,顺利地拿下。 期间,沈姵的欢呼声便一直充斥于耳,连苏念都有些受不了了,感慨道:“我忽然觉着,小鲜肉还是很有觉悟的。” 对其他人都笑意有加的慕白,唯独对沈姵极为冷淡,就今日所观,怕是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地住沈大小姐的癫狂。 第二场蹴鞠赛,慕白表现得更加勇猛,与队友之间的配合默契地简直是天衣无缝。 虽说那些文官的子弟们在私下也苦练了许久,但又如何能敌得过慕白他们这群自小便舞刀弄枪长大的人呢,不过是前半场,这比分悬殊地都不用再比就知道谁输谁赢了。 猎场中的气氛极为壮观,众人看得也是激动非常,但这众人中却排除了皇帝。 年年秋猎,年年如是,他都看不出有什么新意来,捏着只琉璃杯,一副兴致怏怏的模样。 伺候在一旁的祈高本自是看出了皇帝不高的兴致,垂下身来轻声道:“陛下可是觉着回回都是以慕家为首的武官获胜,太没有惊喜感了?” “可不是么,朕虽知慕家骁勇,但若一直都是他们赢,看着也是怪没有意思的。”这话说得,似是隐隐之中暗含了什么不可言喻的东西。 祈高本眸底精光一闪,对皇帝说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而在他退到后台之时,跟班吴皓立马便上前来,“九千岁有何需要交代小的做?” “陛下说,年年都是武官赢,太没有刺激感了。”把玩着拇指之上的玉扳指,晦暗不明地说道。 闻言,吴皓旋即便明白透彻,阴森森一笑:“小的明白了,此事小的一定会办得非常漂亮,也好让那小子明白得罪九千岁的下场!” “明白了就去办吧,可莫要让人瞧出端倪来。”挥了挥手,祈高本狭长的眼眸瞟向了猎场上英姿飒飒的慕白。 他早已说过,会让慕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得罪他的下场会是如何。 中场休息,慕白虽是一头是汗,但看着没有一点儿累的样子,依旧是神采奕奕地很,回到后场时,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沈姵已冲破重重障碍,奔到了他的跟前。 将准备了许久的茶水端到他的跟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转而想到了先前姬殊晏说的话,慕白生生忍住了要推开那杯茶的冲动,取了过去,仰首一口便饮尽。 而跟随在他一旁的队友见之,更是起哄般地发出怪异的声音来,叫向来皮厚的沈大小姐给弄得不好意思了。 “后半场咱们随便打打,便能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了,是吧!”介于上半场的出色表现,武官子弟们兴奋异常,各个壮志满满的,连带着说话都傲气非常。 “对对,有咱们慕小将军带头冲锋陷阵,咱们还怕什么!” 豪云壮志间,休息结束铃便已打响,而慕白在起身准备上场之际,忽而脑袋传来一股眩晕,他险先有些站不住脚跟,伸手拍了拍脑袋。 随在他一旁的队友见到他异常的反应,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走吧。”想着可能是太阳有些大,慕白甩了甩脑袋,不甚在意地便随之上了场。 可就在马儿开始奔跑之际,那股被他忽略掉的眩晕感再次传了过来,而且还有一种压迫神经,如潮涌般地袭来之意,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摇脑袋之际,便听到耳畔处传来高喊声:“慕白,小心球!” 用力一甩脑袋,眼前总算清明之际,却见那球正想着他飞来,他提手便想要去接,但自全身而来的无力之感竟是让他根本便无法使力,而与此同时,耳畔滑过一道劲风。 对于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他而言,他能够无比清晰地知晓自己此时此刻正处于十分危险的处境之中,但他竟然根本无法使出多余的气力,避开那道危险。 只觉得脑袋传来‘嗡嗡’的响声,喉间有一股腥味,他的整个身体便完全不受控制,径自地便自马背上摔落而下! 全场顿然肃静,随后伴着一声重重的叫唤,整个场子开始混乱起来。 而在慕白口吐鲜血,自马背上摔下来之际,苏念便忍不住要站起身来,却被姬殊晏一把给按了住,“这不对劲!” “本宫知晓。”按住她肩膀的力道重了几分,他的目光缓缓转到苏念的身上,“但这是最好的结果。比起让整个慕氏受牵连,不若让小白一人承担为好。” “你早知道祈高本会出手?”看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虽然知晓此事的缘由是因她而起,但是……但是这家伙怎么就可以表现地这般淡定,慕白不是他的八拜之交么! 他竟然可以做到在知晓祈高本会对慕白下手之际,没有做任何的提醒,任由事态发展,难道他便不怕稍有分差,慕白便会在此期间一命呜呼吗! “有小景在,小白不会有事的。”他自然清楚地知晓苏念眼中的愤怒,但正如他所说的,也唯有任由事态发展,才能够避免让整个慕氏受牵连。 很多时候,牺牲与受伤是不可避免的。 深吸了口气,苏念重新坐了回去,但态度明显不似方才那般,甩开他按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冷冷道:“九殿下神机妙算,相信小鲜肉知晓来龙去脉之后,会对殿下更加崇拜。” 对于苏念话中的讥讽之意,姬殊晏自然明白,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 就在两人的对话期间,乱哄哄的场面已经被控制了下来,慕白被迅速地护送了下去,猎场之上只余下了一滩的血迹。 皇帝立于高台之上,扫视了一眼,不清不淡地道:“比赛继续,没有分出胜负,便不能停止。” 既然皇帝都如此说了,这场蹴鞠自然还得要继续,但大摸是由于慕白倒下地太过于突然,又或者是武官队失去了主力,下半场打下来,到了最后竟然让文官队以一分的优势胜出。 如此一来,这场蹴鞠便算是打成了平手。 而在最后一场抢彩头中,也不知武官队是着了魔还是怎么的,抢起来根本便没有一点儿尽头,只有几个看着身材彪悍些的一马当先,但几个人又如何能敌得过文官的一大批,很快便落下了阵来。 今年的比试,出人意料的,竟是文官队拔得了头筹,皇帝龙心大悦,在照例赏赐的同时,还多赏了些额外的东西赐予文官队。 如此一来,倒是变成了一家欢喜一家悲伤了。 “即便没了慕白打头阵,他们这些人也依旧是武将出身,怎么在后来还会输得这般惨?”对于这个结果,苏念显然是余怒未消,愤愤然问道。 “秋猎比试看起来是世家子弟之间的切磋,其实是朝堂各族势力的明争暗斗,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暗潮汹涌。小白所代表的是整个慕氏,而慕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即便是父皇也要忍让三分。” 近乎讥讽地笑了笑,“有小白打头阵,他们自然有底气去与文官子弟拼,但一旦没有了小白,试问有几人敢拿着全族的性命去争?从小白倒下,父皇却没有终止比赛的那一刻,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父皇心里想要哪一方赢。” 苏念听得有些头疼,便见姬殊晏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道:“现下你可以去看看小白的情况如何了。” 处在这儿看什么明争暗斗的,苏念觉得眼睛都要被玷.污了,一听到姬殊晏这般说,飞一般地便起了身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闪人了。 进了后场,苏念一眼便瞧见了景师父处在慕白的身旁,有条不紊地为他施着阵,他头部方才被长杆给砸到,流了不少血,而今被景师父一施针,血倒是止住了,只是这头上肿的跟馒头似的,看着也挺触目惊心的。 而自慕白被抬进来之后,沈姵便一直在一旁抹着眼泪,在看到景师父包扎好他的伤口之后,急急忙忙地上前来,“慕哥哥怎么样了,可有性命之忧?” “暂时无碍,幸而他体内的毒不是很重,倒也不会危及到性命。”景师父擦拭了手上的鲜血,淡淡回道。 一听到毒字,沈姵立时便撑大了眼眸,“毒?慕哥哥怎么会中毒?” “此处便不劳沈小姐操心了,请吧。”不待景师父回答,便有一道较为粗厚的嗓音传来,苏念随之瞧去,便见一身形高大,眉宇间与慕白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慕伯伯,我、我想在这儿照顾慕哥哥……”沈姵哭得眼睛都肿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慕白的父亲——慕霖。 但很显然,在听到她这番话之后,慕霖周身的寒气愈加强了,“一句话我不想要说第二遍。” 哭腔顿时便卡在了喉间,沈姵最后可怜巴巴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慕白,不甘地出了营帐。 原来这就是世人口中的慕老将军慕霖,这气场,实在是太彪悍了!苏念终于明白为何慕白会说自个儿家规森严了,如此压抑的气氛,她还是赶快开溜为好。 谁知她前脚还没迈动半步,便听慕霖忽而开口:“那边的侍从,过来。” 苏念觉着自个儿真是倒霉到家了,为何自己就这般想不开,要来看看慕白呢!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军有何吩咐?” “将他的衣裳换了,滚了一身的泥,真是丢人现眼。”出口的语气很不善,但就不知是冲着昏迷的慕白还是另有其人了。 差些便将自己的舌根给咬断,苏念惊愕地抬首间,便瞥见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景师父眼底竟然闪过了一丝笑意。 笑笑笑,笑个屁啊笑!她都要哭了…… 后场苏念欲哭无泪,而猎场上的气氛却是好到了极致,只因——皇帝陛下龙心大悦。 三皇子姬桦泽见机,冲着皇帝举杯道:“父皇,今年秋猎,儿臣想出了个比今次的赛事还要有趣的活动来。” “哦,说说看。”自打姬桦泽的府中出了个烟美人之后,皇帝对于他的宠爱更甚从前了,就连这秋猎的座位安排,都让其与太子并列而坐,由此可见,这日后皇位的归属还真就不好说了。 第087章 朕便砍了你一只手 姬桦泽击了下掌心,便见得几个侍从扣着三位大腹便便的妇女上前来,那三位妇女显然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场面,吓得浑身直哆嗦。 而姬桦泽却是将手往她们那厢一指,直接道:“父皇,这三位妇人皆是有九个月的身孕,只是还尚不知其腹中的孩儿是男还是女。” “你的意思是,要将她们现场剖腹,来确定男女?”不容姬桦泽说话,皇帝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还怏怏的眼底迅速被浓浓的趣味所取代。 说者像是在谈着家常便饭一般,而闻着却皆是心惊肉跳不止,原以为当今皇帝已经足够残暴了,却不想这培养出的儿子竟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这残暴系数直线拔高啊悦! 尤其是那三位孕妇,听到此话更是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直喊着饶命。 “那可就太没刺激感了,儿臣的游戏规则要更加有意思些。”说罢,便抬手指向苍穹,慢悠悠地补充道:“每年父皇都是依据各位皇子谁打的猎物最大来决定封赏,而今咱们换一个玩儿法。” “依据皇子们所打猎物的多少,来分名次,名次前三名者,便有机会挑中这三位妇人中的任何一个,猜猜她们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若是猜中了,该如何行赏那便全凭着父皇的高兴,但若是猜错了,便要接受惩罚。” 微微一笑,“而这惩罚嘛,也要依父皇决判,不知父皇意下如何?搀” 这般一来,将所有的生杀大权都交到了皇帝的手中,自然是刺激起了皇帝的兴奋感,他哪还有不同意的意思,连连点首,完全不顾那三位在地上挣扎求饶的孕妇。 太子姬弘宇目光灼灼地看着姬桦泽,像是恨不得将他浑身上下给戳出一百八十个洞来,而他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下手,笑道:“请吧,二哥。” 用力地一甩流袖,姬弘宇冷哼声,径自起身来,走至猎场中,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背,这一连串的动作,倒还是不失一国储君该有的风范。 姬桦泽笑而不语,也随之上了马背,其余的诸皇子在这两人准备就绪之后也纷纷上马。 一声令下,数匹马齐刷刷地冲了出去,狩猎的绝佳之地在几里开外的一片茂密森林之中,那处早已被圈为皇家禁地,一年之中的唯一作用便是等着皇族子弟前来狩猎,所以其中的猎物也是最肥最多的,狩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姬弘宇在心中着实是不想要碰到姬桦泽,再看到他那张让他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饭菜的脸,于是便勒了缰绳,改变了原先计划的道路,往另一处道路策马而去。 这林子本事皇家的圈禁范围,便算是怎么大都大不出固定的范围,但今日不知是为何,他策马向里而去之际,总觉得越往里头走就越感到慎地晃。 而且他这一路来鲜少有看到猎物,所捕获的猎物不过只是三两只。 还是原路返回吧。一想到如此一来可能又会被姬桦泽那个该死的家伙给赢去,他便打算还是照着原先的计划走另一头路,但他才一勒缰绳,便听到了种与众不同的细碎声。 他赶忙将弓箭拉到最满,侧耳仔细听去,竟然是人声! “都说不要抄小道不要抄小道,你偏生不听,现下可好了吧,咱们怕是走到天黑都走不出这个鬼地方了!”这嗓音听着有几分粗糙。 随之,又有一道话音响起,但不同与前者,似是如玉石伶仃碰撞,珠圆中透着润滑:“有这精力废话,还不快些找出口。” 这般独特的嗓音,令姬弘宇的心中不禁生出难以控制的好奇之心来,将马头一个调转,便顺着那声音寻去,马蹄踩踏在地面之上,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谁在那儿?”伴随着话音的响起,便有一道逆打而来的光芒直逼姬弘宇而去,他大惊之下手指一松,那拉满的箭便如脱了缰的野马般直逼某处而去。 恍惚之中,他似是看到如素锦般柔滑的长发飘然而起,素手不过是向后一个翻转,便准确地接住了他所射过去的箭,长发滑下肩头,他看到了一张让他呆愣不知所以的容颜。 那人一头墨发并未绾起,而是任由其披散于肩后,光滑柔顺如上好的锦缎,而那在那一头墨发之下,是一张秀色似女子般的烟眉,一双勾人心魄的淡紫色眼眸正望着他,朱唇轻抿,肌肤胜雪,如是冰山之上的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你是何人?”见马背之上的人盯着他看得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男子似是有些不悦,微一蹙烟眉,淡淡启唇。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姬弘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宫中的伶人,什么萧问期,与眼前之人相比起来,连根手指头都敌不上! 有些手忙脚乱地自马背上下来,但又为了能够在对方的面前保持好形象,便又作故干咳了两声,整整流袖道:“这话应当是我问两位才对,你们难道不知此处乃是皇家猎场吗?” 一听是皇家猎场,男子的眸中闪过诧愕之意,而随在他身边的男子更是惊愕:“什么?此地竟然是皇家猎场?安九卿啊安九卿,我可真是要被你给害死了!” 说罢,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甚有一副撒泼的意思,“不走了不走了,若是再乱走,碰到什么狩猎的达官显赫,发现了我们俩闯进皇家圈禁的范围内,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名唤安九卿的男子淡淡地看了地上之人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呆愣的姬弘宇,“你是皇族之人?” 姬弘宇怔了怔,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奇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衣着装扮,再者你方才自己也说了,此处那是皇家猎场,而你又骑着马佩戴着弓箭,不是皇族之人又会是谁。”不清不淡地回了句,安九卿踹了踹坐在地上的男子一脚,“不想真死在这儿,便起来,继续寻找出口。” “安公子稍等,本……我知道出口,可以带你们出去。”见安九卿就要拽着那男子离去,姬弘宇赶忙出口,身形一闪便拦在了他们的前头。 闻言,安九卿不由带了几分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慢慢开口:“你为何要帮我们?” “我这人向来便信缘分一说,既然今日能在此处与两位偶遇,自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再者不过只是带一带路,也算是举手之劳。”怕他会不相信自己,姬弘宇还特地将眼神摆地更加诚恳些。 一听这话,原本还赖在地上的男子立马便跃了起来,拍拍屁股冲姬弘宇笑道:“好说好说,我一看你就觉得跟那些个贪图荣华富贵的贵族子弟不同,你别理我这兄弟,他便是个木头桩子,就他这般的性子还出来闯江湖。” “若不是有我在,他早就已经被人拐去卖了,说不准还在帮着别人数钱呢!”说罢,还朝着安九卿抛过去一个挑衅的目光,转而跑到姬弘宇的身边,“我叫易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还不等姬弘宇开口,安九卿长臂一扬,便拽住易斐的后领,将其拉了过去,淡淡道:“带路吧。” “嘿嘿,人家好歹是好心为我们引路,你这是叫他帮忙该有的态度吗?”见他依然摆出一副不将任何事物放入眼中,易斐真是被气得够呛,说话间还不忘回过首去,对着姬弘宇点头哈腰,“阁下不要生气啊,他就这性格,哎哎……” 就这性格?呵,真是与众不同,正合他口味。姬弘宇唇角一扬,便牵着马儿赶上前去,一双眼睛寸步不离地只随着安九卿转。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然会觉得这段路怎么这般长,而今他却是恨不得这路越长越好,最好永远没有尽头,但这也不过只是他想想罢了,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出口处。 “多谢阁下的引路之恩,若有来日我俩定会相报!”朝着姬弘宇一作揖,便要启程离开。 见之他慌忙上前去,扬声道:“你们是江湖中人?” “算是吧,不过最近刚到这京都中,觉得此处甚为有意思,便打算留下来多住几日,我们便住在来福客栈,阁下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哎哟……”话又没说完,便被安九卿给敲了个板栗。 “走了。”不顾易斐怨气深深的目光,安九卿径自便向着前头而去,他没法子,也只得冲着姬弘宇赔笑了下,赶忙跟了上去。 来福客栈是吗?姬弘宇以单手抵着下颔,眼底的笑意愈深,看来这次秋猎,还真不是白来呀,好久都没遇着那么有趣,让他心痒不已的人了。 这一头姬弘宇春心荡漾,而另一头,姬桦泽已经打了许多的猎,信心满满地决定再捕获一些便打道回府,不想一个扭转马头,就瞧见了一抹白袂晃过了片杂草丛。 可不就是姬殊晏无疑么,目光落向后头,却发现他竟然也捕获了不少的猎物,而且单只是以肉眼看去,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而他骑于马背之上,似是并没有注意到有人看他,抬起首来像发现了猎物,提手拉满弓,瞄准飞于苍穹之上的一直猎鹰。 姬桦泽冷冷地一勾唇角,复拉起弓来,但箭头对准的却是姬殊晏,在他的手松开的同时,他的箭也飞射而出,目标准确无疑! 便在两箭脱弓而出之际,游戏结束的钟声响起,姬殊晏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猛然间朝着他这般看去,便见得那利箭直直地朝着他而来,他身形一动间,却是再次扯到了右臂的伤口。 微一蹙眉间,躲避的身形便顿了下,利箭在与此同时便贯穿了他的右肩,其冲击力之大,竟是将他生生地拽下马背而来,跌落于地! 目标一击而中,姬桦泽得意洋洋地骑着马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重重摔倒在地面,因被利箭而贯穿右肩无法动弹的姬殊晏,“哟,原是九弟呀,本王还以为是只猎物呢,一时之间失了手,真是对不住呀。” 话才落音,他座下之马像是忽然间受了惊,长鸣一声,前蹄高高举起,便朝着姬殊晏踩了过去! 一手捂住右肩处的伤处,姬殊晏憋住了口气,以左手撑地,借着地面的力道滚向一边,与直踩而下的马蹄不过是擦家而过的距离,但却是险险地避了开。 便在与此同时,林子之中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原是分散开来寻他们回去检验成果的太监们。 只要是有眼的太监,都看见了三皇子姬弘宇目标明确地想要踩死九皇子姬殊晏,但只要脑袋没有被驴给踢了的人都知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便装作什么也不知。 于是乎,一帮太监便上前来,抽出几个搀扶起姬殊晏,其余的则是向在马背之上的姬桦泽祝贺:“王爷可真是神武呀,才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捕获了这么多的猎物,看来今年的头筹非王爷莫属!” 在一群马屁精的簇拥之下,姬桦泽趾高气昂地骑着马原路返回。 “九殿下?”搀扶着姬殊晏的小太监看他渗出了一头汗,着实是有些不忍心,便试探性地想问问他有无大碍。 “本宫无碍,你且先将本宫的猎物带回去,本宫随后便到。”摇了摇首,姬殊晏摆脱了他搀扶的手,身子虽然晃了晃,但却是站了住。 听此,小太监犹豫了下,但还是牵着他的那匹马,朝着姬桦泽消失的方向赶去。 而就在小太监身形消失在眼帘之中时,一抹红衣径自而下,匆忙上前扶住便要站不住脚的姬殊晏,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杀气,“我要杀了他!” 若不是姬殊晏在暗地里冲他使了个绝不可以出手的手势,鹤雪早已提剑将那个该死的姬桦泽给千刀万剐了! “鹤雪乖,不生气,那人现下还不能死,即便是死,也不能让咱们鹤雪动手,不然可不就脏了鹤雪的剑了,对吧。”腾出只手来,摸摸他的脑袋,话音听上去轻描淡写,却又透着几分森森然的寒气。 “他敢伤殿下,便得死!”即便姬殊晏这般好声好气地劝他,但很显然,这回他是真生气了,若不是顾及着姬殊晏身上的伤,此时此刻他已经冲上去将姬桦泽大卸八块了。 姬殊晏忍不住叹了口气,出口的语气多了几分冷意:“本宫的话,鹤雪也不听了吗?” 觉察到他似乎是有些生气,鹤雪赶忙将满身的杀气收敛回去,直摇首,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够陪在殿下身边保护他,若是惹得殿下动怒了,那么他很有可能就要回到那个变态的手中了。 “殿下你便只会欺负鹤雪,手臂的伤还未好,肩膀上再中一箭,你是不是真想整条手臂都废掉?”一道凉凉中带着怒气的嗓音飘荡了过来,待到走近了,却是景师父。 “若不是你那几针封住了本宫的所有内力,本宫也用不着以肉身做垫,白白挨了这一箭。”为了能在秋猎上拉得了弓箭,他便让景师父在身上施针,以封住内力来换得手臂的灵活度。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因素,即便他内力全无,也照样能够察觉到姬桦泽将箭对准了他,之所以隐而不发,甘受这一箭,自然是有另一番用途。 景师父被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将所有的气先全数咽进肚子里,让鹤雪扶着他躺下,先将其右肩上的箭取出来最为紧要,不然这失血过多带来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若是让那些老家伙知晓有我们在殿下的身边,还让你三番五次的受伤,我们几个定然会被揪回去暴揍一顿。”握住箭端的同时,顺带着将鹤雪的一只手拉了过去,塞到姬殊晏的口中。 他愣了愣,一口松了开,“你做什么?” “箭拔出来的时候这股痛感你是忍受不了的,为了以防咬到舌头,当然得要咬着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痛感。”见姬殊晏明知故问,景师父迅速地解释了一句,便要再次将鹤雪的手塞过去。 “这点痛本宫若是忍不了,那儿时岂不是早已死了无数次了,直接拔吧。”将手推了开,姬殊晏淡淡地说道。 景师父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不经意间滑过抹哀伤,但很快便掩饰了下去,集中精力将所有的力量汇合,用力往上一拔,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便溅在了他的脸上。 他迅速取来止血的药粉,洒在冒着血泡的伤口之上,而后进行了简略的包扎,一切结束之后,才皱着眉头道:“这儿的设备太简陋了,还是快些回府,伤口有些大,必须得缝合才不会感染。” “等一会儿,本宫还有些事未处理完。”见鹤雪想要再次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他带走,姬殊晏赶忙将手一拦,如是笑道。 听此,景师父的脸瞬间便黑了,“殿下你还要做什么?”都已经负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要去做什么事情,真是气得他头都疼了! “给本宫换身衣服,一身都是血,出去了也不好看。”直接忽略了景师父的话,借着鹤雪的力量,他又慢慢地站了起来。 对于他的吩咐,鹤雪自然不敢反抗,一手扶着他,一手便为他换衣裳。 就在姬殊晏简单地处理伤口期间,原本一直自信满满以为自个儿能稳操胜券的姬桦泽,在捕获的猎物之上,却以一只只差输给了姬殊晏,气得瞬间就要炸了。 而皇帝显然也是不曾想到姬殊晏今年竟然能捕获那么多的猎物来,将姬桦泽都给比了下去,向下头看了看,却并未找到姬殊晏的身影,不由问道:“老九呢?” 正气在头上的姬桦泽忽而忆起,自己方才在林中一箭刺穿了他的右肩,此时此刻他怕是已经痛得昏倒在地上了吧,哼,饶是他打的猎物多又如何,看他还有没有爬回来领赏! 却不想姬桦泽初初才这般断定,便听到一道不清不淡的嗓音飘了过来:“儿臣方才有东西落在了林中,所以便折回去取,耽误了些时间,还望父皇恕罪。” 虽然皇帝一直对姬殊晏不待见,但毕竟也是他金口玉言下的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太袒护姬桦泽,于是便冷冷淡淡地道:“既然来了,那便随便挑个妇人吧,猜得准了朕重重有赏。” 姬殊晏笑了笑,径自地走到那三个吓得泪流满面的妇人面前,三个妇人见他停在跟头,纷纷捂住自个儿的肚子,跪下来便向他直磕头,“求求您,求求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肚子里的孩子吧……” 半蹲下身子,姬殊晏将声线放得柔和了好几分,“把手伸出来。” 原本一直哭嚎着乞求的妇人皆愣了住,不知眼前这个笑得甚是温柔的皇子到底要做些什么,而便在她们呆愣之际,姬殊晏向前略靠近了些许,微微笑道:“不想死,便将手伸出来。” 这话听着分明很温柔,但隐隐之中却多了几分威慑感,让三位妇人情不自禁地便伸出了手,递到他的跟前,他逐各把过脉,所用的时间甚短。 在众人不明所以下,他已缓缓地收回了手,朝皇帝作揖道:“父皇,儿臣能够说出这三位妇人腹中所怀的胎儿究竟是男还是女,但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三个竟然都能猜出来?!闻言,皇帝明显不相信,竖起眉头道:“老九,若是你猜错了任何一个,朕便砍了你一只手,如此你也要猜?” “儿臣相信自己的判断,若是猜错,父皇尽管砍了儿臣的手。只是现场剖腹来检验未免太过于血腥,若是传扬了出去,恐会损害了父皇的威德,儿臣有个法子,可以让这三个妇人在半个时辰内产下孩子。” 如此地拐弯抹角,不过便是想要抱住这三个妇人的性命。此话一出,瞬间便让现场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投落在姬殊晏身上的目光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深意。 “父皇……”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姬桦泽心中升上抹不祥之感,忙出声想要制止。 第088章 九殿下,疼么? 却被皇帝给拦了下来,“既然老九你都这般说了,那朕还真要拭目以待了。”这个儿子本就不讨他的喜,一出生便给他招来了不祥,他 早就想弄死他了,却不想这么多年下来,竟然就让他给苟且活了下来了。 既然他今日这般地想要寻死,作为父亲的他又如何可以不成全他呢,呵呵…悦… 姬殊晏站直了身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一指出三位妇人腹中所怀的胎儿是男是女,随后便命人将她们抬到了后场。 “祈高本,你跟上看着。”担心姬殊晏会搞小动作,皇帝便对身旁的祈高本吩咐了句。 得了令,祈高本立时便也跟着去了后场,而姬桦泽心中怀着想要看看姬殊晏究竟要如何个死法,便也去了后场,一时之间,后场帐篷中倒是热闹非凡。 后场帐篷内,被临时叫过去的苏念有些搞不清状况,看着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带头的还是三个孕妇,不由有些晕圈。 姬殊晏走近她的身侧,轻声道:“银针带来了没?” 虽然不知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苏念还是立马将银针递了过去,偷偷问道:“殿下你要做什么?搀” 方才景师父到慕白的营帐中时,带着一身的寒气,兀自便将一袋子的银针塞到了她的手中,只说了句让她倒隔壁帐中等着便迅速不见了身影。 他们这一个两个的,到底都在搞什么鬼?饶是苏念再机智,也被弄得晕头转向了。 “看着你便会知晓了,帮本宫按住她们。”由于时间紧迫,姬殊晏也来不及与她多做解释,说了句便开始动手。 若不是亲眼所见,苏念还真是不知晓,没想到姬殊晏这货竟然还会针灸之术,看他一副了然于胸,熟练于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学医的呢。 在三个孕妇的身上都施展了一套看着并不是很复杂的针法,便在姬殊晏收针之际,那三个妇人便忽然大喊着腹痛,旋即羊水便破了开,俨然是要生产了。 “让在外伺候的宫女进来接生吧。”如此吩咐了句,姬殊晏便带头先离开了帐篷,而待在里头的男人亦是不宜见到血光之灾,便也随之退了出来,不过这些人中并不包括祈高本。 不过便是生个孩子,他大风大浪都见得多了,再者他如今也不算是个男人,便算是看女人生产也无甚大碍,再者他还要亲眼见证姬殊晏是否真的有那个本事,能猜准她们腹中的孩子究竟是男还是女。 出了帐篷,苏念赶忙靠近些许,张嘴才想要问个清楚,却不想姬殊晏往后退了一步,竟将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幸而她反应够快,不然就这么个大爷们儿压下来,非得要压断她的老腰不成。 原本以为他是在耍无赖,想要一把推开他,但触及到他的手时,却发现意外地烫手,不由惊道:“殿下你发烧了?” 闻言,姬殊晏抽出左手来,摸了下自个儿的额首,才恍然般地道:“怪不得本宫觉着有些热,原来真的发烧了。” 苏念忍不住抽了抽唇角,“我说殿下,您老人家何时金贵到连给别人扎个针催生都会发烧了?”真是个奇葩到不能再奇葩的体质。 扶着他身子的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她不由低眸去看,瞬间便被惊到了,血,她的手上沾染了好多血,而这血的源头便是姬殊晏!“你……” 做了个静音的动作,“不要说话,去给本宫取个披风来。” “你都受了伤了还逞什么能!我先送你去景师父那儿。”苏念真是要被这个混蛋给气着了,作势便要架着他去寻景师父。 “若是本宫在这时候走了,可就真有可能会被父皇给砍手了。”制止住苏念的动手,姬殊晏缓了口气,将整个身子靠在后头的支柱上,“那些孩子应当快出世了,小淫贼你且去看着,莫要让人偷龙换珠了。” 没法子,苏念只得依着他重新返回帐篷内,而便在她进去的同时,就传来了婴儿破天般的哭嚎声,她闻声瞧去,就见站在不远开外的祈高本在看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刻,眸底闪过了难以掩饰的诧然之色。 淮府上下一直忙到了夜半,才算是将姬殊晏的伤势给稳定了下来,但由于伤口处理拖延了太长的时间,他一直高烧不退,景师父发了一通的大火,将一干闲杂人等都给遣了出去,由他来守夜,以免姬殊晏高烧发展到后头会生变。 而苏念亦是无法安睡,想进屋去,但知道肯定会被景师父给赶出来,便又给忍了住,只在外头徘徊来又徘徊去,最后便干脆坐在了屋前的石阶上。 若不是听他人说起今日之事,她真是打死都不相信,向来笑里藏刀的姬殊晏竟然会为了救三个孕妇的性命,而做到如此的地步,甚至差些还丢了自个儿的性命。 这完全与她认知里的姬殊晏不一样啊,难道他也穿越了?连忙甩了甩脑袋,发现自己真是被吓傻了,竟然能想出这么奇葩的猜测来。 就在苏念满脑袋胡思乱想之际,忽而一道黑影遮住了月光,她顺势抬起首来,便瞧见了满面愁容的徐管家,她知晓徐管家定是比她要着急上千万倍,赶忙宽慰道:“殿下福大命大地很,定然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从前那般困难的日子殿下都挺过来了,而今不过便是高烧,我相信殿下也会安然度过的。”这是他对其一直以来的信任,他之所以会这般担心,不过便是怕他经过今日这遭,身子又大为折损。 闻言,苏念怔了怔,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许管家,郑重其事地道:“许管家,我想要知晓殿下从前的事情。” 不管姬殊晏这般做究竟只是为了救那三个妇人的性命还是怎么的,她头一次产生这般大的念头来,想要深刻地了解他,他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管家愣了下,旋即叹道:“这些事儿,本不该是我告知与你的……” —— 二十年前,九皇子姬殊晏出生之际,惠嫔便因难产而离世,同时前线连失十座城池的消息也传了过来,皇帝大怒,认为这一切都是那刚出世的孩子所带来的祸害。 原本是想将其赐死,但后来不知是何原因,皇帝竟然改变了主意,只是撤掉了吟霜轩的一众宫人,只留下个自小便服侍在惠嫔身畔的云姑姑来照顾年幼的姬殊晏。 其实皇帝的意思很是明了,便想要任由姬殊晏在这皇宫中自生自灭。 对于那些个在皇宫之中摸爬滚打的宫人而言,只要有脑袋的人都知晓,九皇子不讨皇帝的喜,若是有人敢对他好,那便是在藐视皇威,于是内廷便开始明目张胆地克扣吟霜轩的月钱。 姬殊晏长到六岁以来,身上所穿的衣裳,脚上所穿的鞋,几乎是所有的东西,都是云姑姑自己动手做的。 一般像他这般大的孩子,这种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由于内廷的克扣,吟霜轩里根本便没有什么好吃的,营养不良的后果便是导致他长得比其他的孩子都要慢,小小瘦瘦的身子,一看就是个任人拿捏的柿子。 生长在宫中的皇子们,因为无法出宫,整日里待在宫中甚是无趣,于是乎便总喜欢拿瘦瘦小小,没有人会在意的姬殊晏戏谑。 其中带头的便是太子姬弘宇,别看他年纪也尚小,但做为中间最大的头头,想出折磨人的法子可也是遗传了皇帝的‘好基因’。 例如那些普普通通,无甚意思的木马玩腻了,姬弘宇便想出个以人代替木马的点子来,将姬殊晏给抓了过去,让其他的皇子把他撂倒,而后自己骑在他的身上。 彼时除了姬殊晏之外,每一个皇子的腰间都会佩戴条软鞭,乃是皇帝亲自赏赐的,说是用来锻炼体魄。 而这软鞭放到皇子们的手中,俨然就成了鞭策姬殊晏最好的东西,尤其是将他当马骑时,那软鞭抽打在他的身上,将他本就破旧的衣裳抽得稀巴烂,看着他皮开肉绽的模样,皇子们便高兴地连饭都能多吃下一碗。 别看姬殊晏年纪小,但他也懂得自个儿在外头受伤了,回到吟霜轩定然会让云姑姑伤心,所以只要是稍微轻一些的伤,他便兀自忍着,绝不让云姑姑瞧出来。 所以他在六岁之前,便能够自个儿沐浴,而后抱着脱下的衣裳,自己拖去溪边洗一洗,将上头的血渍给洗干净了,不然云姑姑见了可是会哭的。 再到稍微大了一岁时,他便开始凭着自个儿的摸索,四处在宫中找能止血化淤的药草,其实他是有想过去翻翻医书之类的,这样找起来比较快,但可惜的是他根本便不识字。 他很想要识字,但云姑姑却是连一个大字也不会写,而他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根本就没有机会同其他皇子一样去上书房听课,不过他也很聪明,凭着自己身子小,总是会偷偷地溜到上书房去。 经过他长久以来的观察,他寻到了个天时地利的好地方,只要不仔细瞧,定然不会发现他躲在里头。 如此三番五次地躲在墙根偷听知识,他倒是也学到了一些,但毕竟没有实体书,他理解起来也很是麻烦。 不过好景不长,一日他正躲在墙角偷听,便被三皇子姬桦泽给发现了,彼时姬桦泽发育地可真是好,比姬殊晏高了不止一个头,力量也大地很,揪住他的衣领,便将他揪起拽到了跟前。 “我说怎么这些日子来,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死看,原不想竟是你这个灾星。”往后头一甩,姬殊晏迎头便被甩在了地上,摔得晕头转向之际,便被太子姬弘宇给一脚踩中了小手。 “像你这般满身污秽的灾星,竟然还敢踏进上书房,脏了这儿的一砖一瓦。”一把便揪住了他的头发,拖着他便来到了一棵大树之下。 姬殊晏挣扎着小胳膊小腿,但怎奈力量根本便没有他大,只能任由他拽着头发,手上火辣辣地疼,头皮似是要被扯破了一般,但他却是不曾落下一滴泪来,即便是滚烫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也不肯让其落下。 “你们这些***才还愣在那儿做什么,把他给我绑起来。”一听太子的吩咐,处在旁处的太监立马便点头哈腰地涌了过来,三四五下地便将姬殊晏给来了个五花大绑,挂到了树梢上。 姬弘宇拿出了软鞭,毫不客气地便呼在了姬殊晏的身上,而其他皇子见之,也纷纷效仿,像是打一只皮球一样,把他抽过来又抽过去。 “快说,说‘我错了,姬殊晏是个大灾星’,本宫便考虑考虑将你放下来。”鞭打之际,姬弘宇还不忘羞辱与他,但不论他们如何地抽打,那个看起来个子小小,柔柔弱弱的人儿就是不肯说半个字来,甚至连半丝呻吟都无。 陈老太傅在屋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走了出来,好声好气地说道:“几位殿下,这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听课,今日的内容可就要上不完了。” 见无论怎么抽打姬殊晏,他都不肯服软,一众的皇子们也觉得打得无趣了,便也就听了陈老太傅的话,收了软鞭回去听课。 皇子们在屋内上了一上午的课,姬殊晏便被挂在树上一个上午。 随后皇子们散了学,各回各宫了,陈老太傅才趁着无人看着,前去将姬殊晏给解救了下来,小小的人儿抱在怀中,瘦地让他觉得心酸不已,“九殿下,疼么?” 看他满身伤痕,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半滴泪水来,陈老太傅竟是先哭了,一滴接着一滴的泪花落在姬殊晏的手背之上,他的这一反应,显然是让姬殊晏愣住了。 因为自他记事以来,会为了他而哭的,除了云姑姑便没有其他人了。 将脏兮兮的小手往破烂的衣裳上擦了擦,慢慢地抬起,拭上陈老太傅的眼角,笑得眉眼弯弯:“我不疼,太傅不要哭。” “太傅不哭,不哭,微臣给殿下上一些药可好?”觉得自己竟然在一个孩子的面前失了态,陈老太傅顿时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拭掉了眼角的泪花,抱着姬殊晏往内屋走去。 将他外头的破衣裳脱了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些极为触目惊心的伤痕,有大有小,有深有浅,而且有些已经结巴,看起来时间有些久远。 “太傅不要告诉云姑姑,我一点儿都不疼的,真的不疼。”怕陈老太傅会将此事告诉云姑姑,姬殊晏赶忙以小手抓住了他的大手,一双亮闪闪的眼眸直盯着他看。 那一双如泉水般澄澈的眼眸,不曾因为不平等的待遇而沾染上半丝的怨恨,这样的一双眼睛,却是生在了这个污浊的皇宫之中。 “殿下可是想要识字?”将他背上的伤敷好了药,才重新抱起来,放在膝盖处,笑着问道。 眨巴眨巴眼眸,眼底泛起了浓浓的求知欲,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摇摇首道:“不学了。”他躲在墙角偷学被发现,日后定然也再没有机会了,他还是继续在皇宫里打转,识别一些药草靠谱点儿。 “微臣这儿有很多很多的书,只要殿下想要看,都可以看。殿下这般聪慧,若是会识字了,定然学得比那些皇子们都要快。” 闻言,姬殊晏霍然地抬起首来,除了云姑姑之外,就只有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陈老太傅夸他聪慧,想要答应,但又有些担心。“可是……可是他们不准我来上书房。” “没事儿,殿下以后就挑那些皇子们散学的时间来,微臣会在这儿等殿下的。”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如是说道。 他水汪汪的眼眸顿时便亮了,情不自禁地拽住陈太傅的衣袖,“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殿下落下了很多的课,这些书都是初学识字的,殿下且拿回去看,看完了便来上书房寻微臣。”说罢,便去取了几本书来,递到了他的手中。 小手抱了个满怀,姬殊晏笑得尤为开怀,恬恬道:“太傅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云姑姑说过,一个人愿意在别人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的,都是好人。 “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拍拍他的小脑袋,陈老太傅在看到他自然到如太阳般温暖的笑容时,整个心都觉得软化了般,而今在这昏暗的皇宫中,除了这个孩子之外,还有谁能保持着这颗赤子之心呢? 姬殊晏抱着几本书册,蹦蹦跳跳地便回了吟霜轩,赶巧云姑姑正在小厨房里做菜,他小腿一蹬,趴在小厨房的门口边,只露出个脑袋,“云姑姑,我回来了。” 正在洗菜的云姑姑闻声,立时便将湿漉漉的手拭干净,走了过去,一把将他给抱了起来,“殿下又跑去哪儿玩了?咦,这身衣裳是何人的?” 他所穿的衣裳都是云姑姑做的,她自然是认得,今日他出门前穿着什么她可是清楚地很,但他回来之后身上所穿的这件衣裳显然要比他之前穿过的都要好。 “是……是陈太傅看我的衣裳脏了,所以便给我换了件。对了云姑姑,陈太傅还给了我好几本书,他说日后我想要识字便去找他。”献宝似的将怀中的书册拿出来给云姑姑看。 陈老太傅的名声云姑姑自是听过的,笑着连连点首:“是是是,陈太傅是个好人,所以殿下要努力地识字,将来好回报陈太傅。” 姬殊晏用力地点头,旋即跳下了她的怀,奔向火灶头,“云姑姑,我来帮你生火。” 虽然今日的饭菜并没有什么改变,但姬殊晏却觉得格外地香,将饭碗扒了个一干二净。 此后,姬殊晏便隔三差五地趁着其他皇子散学的时间去陈老太傅那儿上课,这般一来二回的,倒是学了不少知识,陈老太傅更是高兴非常,经常夸赞他是他所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而姬殊晏与慕白的相识,便是在此期间,彼时,慕老将军慕霖带着自己的独子慕白来皇宫中赴宴,自出生起便被家人捧在手心的慕白虽只有六岁,但这性子可是如猴子般地野。 慕霖才一个没注意,他便溜到了九霄云外去,由于是初到皇宫,看什么都感觉很稀奇,走着跳着间,便不知自己是在何处了。 但年仅六岁的慕白显然是不曾注意到自个儿是迷路了,因为他正玩儿在兴致上,还如只猴子般地蹿上了树,虽然这上树的过程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爬到了树梢,顿时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于是乎,特别有成就感的慕白在树上玩儿了一会儿觉着无聊想要下来之际,却发现树太高,自己竟然下不去了! 扯着嗓音求救了好一会儿,但由于他处的地方实在是过于偏僻,连鸟都懒得在此处拉屎,倒了大霉的他便在树上下不来了。 眼见得天色越来越黑,在树上被吹了好一阵凉风的慕白终于控制不住,将‘男儿有泪不轻弹’七个字忘到了屁股后头,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闻着伤感。 “喂,你不要哭了。”忽而,一道稚嫩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哭腔瞬间便卡了住,慕白顺着声音往下瞧,便见一个子看起来和他不相上下的人抱着一叠的书,扬着首看他。 这人有一双大眸,如清水般的澄澈,睫毛弯弯如扇,扑闪不定的,虽然看着偏瘦,但却白地跟块儿豆腐一样,真是好看地不得了。 如是想着,慕白恍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竟然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抹眼泪,这……这实在是太丢人了!连忙扯了袖子拭去泪花,涨红着脸道:“谁、谁说我哭了,你给我走开!” “你是下不来了吧?”树下之人一语戳中了他的内伤,慕白的小脸涨得便愈加红了。 只恨不得冲下来将眼前之人给揍个稀巴烂!“才没有的事,我……我这是在树上看风景呢,你不要打扰我看风景。”这话越说到最后,越没有底气。 “哦,那你慢慢看风景吧。”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打算离开。 一看树下之人竟然放着他不管了,慕白立马便将什么脸面啊都给丢到屁股后头,连连喊道:“不是不是,你不要走,我、我下不来了,你快去找人来救我下来……” “你跳下来吧,我可以接住你的。”谁知树下的人不听他的,还张口说要自己接住他。 慕白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抱着树梢直吼:“我说你还是不是个女的了,这么彪悍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我若是跳下来,一定砸死你!” 第089章 引火烧身,自取灭亡(万更) 一听他这话,树下之人的脸黑了黑,一字一句地道:“我是男的,你到底要不要跳?” “啥,男的?”慕白左看右看,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他有喉结,真是个男的!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那好吧,不过你得要看准了,我要跳下来了。” 虽然知晓下头的人说是要接住他,但其实慕白是不相信的,毕竟那人同他一样小,不过他也不能一直待在树上,于是便只能选择搏一把,却不想在跳下来之时没有想象之中的痛感。 定睛瞧去,才发现那人竟然给他当了回肉垫,将他给牢牢地护了住悦。 看他小脸痛得皱在了一块儿,慕白慌忙起了身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不疼。”挥挥小手,他便兀自站了起来,还弯腰去拾放在一旁的书册。 但慕白却是一眼就瞧见他的手臂上有一块块的淤青,还有些地方破了皮,擦出了些许血丝来,赶忙上前一步拽住他的手,懊恼道:“你都流血了还没事儿?” 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看,微微一笑道:“这只是小伤,没事儿的。搀” “谁说是小伤的,都有淤青了!”这若是发现在他的身上,他家中的那些大姑二姑们早就急得要上房掀瓦了,“你不要动,我给你涂点儿药膏。” 再怎么说这些伤也是救他时弄的,若是不给治好了,他良心上也不安,于是乎,便硬扯着身畔人坐下来,他给上药。 幸而他是武将世家,自小便要习武,所以这些个治跌打的药一直都会戴些在身上。 不过在撩开他的袖子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大块大块的淤青,除了淤青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有粗有细的鞭痕,新旧不一,慕白瞬间便愣住了,“你……” 话未说完,身旁之人便将药膏给拿了过去,自己上药,动作相当娴熟。 “我叫慕白,你叫什么?”实在是不忍心看他满是伤痕的手臂,慕白便将目光给挪了开,小声问道。 “姬殊晏。”大致地上好了药,姬殊晏便将药瓶还给了他,“你没事儿那我就走了。” “哎哎,你等等。”见他起身就要离开,慕白赶忙几步上前,拦住了他的路,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回报你呢。” “你不是给我药膏了么,咱们已经两清了啊。”不懂得慕白在别扭什么,姬殊晏如实回答,绕开他便要走。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想说……”一紧张就给结巴起来,慕白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咱们拜个把子呗?” 对于武将世家的慕白而言,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但眼前之人显然不稀罕他的相报,于是他便采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拜个把子也不错嘛! 姬殊晏愣了愣,回过首去看着他,而他见其没有反对,连忙蹦跶起来,勾住他的肩膀,嘿嘿笑道:“你看咱俩那么有缘是吧,有一句话说地好啊,穿着铁鞋子找啊找不到,原来缘分他就在眼前!” 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姬殊晏叹了口气纠正:“是穿破铁鞋无觅处。”什么穿着铁鞋子找啊找不到…… 抓住后脑勺,憨笑两声,“哎,是吗?哈哈,这都是小问题小问题了。你看咱们俩既然拜了把子,那日后你便唤我大哥,我叫你二弟怎么样?” 年纪小小,这点儿道理倒是懂得透彻。 “可我比你大呀。” 笑声忽然卡了住,慕白不可置信地站直了身子,拿手在两人之间来回地比划了两下,便听姬殊晏补充道:“我八岁,比你大吧?” 一脸不可置信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盯着他看,捧着脸做出惊恐的表情,“可是……可是……”顿了下音调,他觉得不对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自己根本便没有报过岁数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看骨骼咯。”他这么久以来自己摸爬滚打地也学了不少医术,年龄这种东西,当然是可以从骨骼中看出来的。 “那、那也不行,便算是你年纪比我大,也不一定就要做老大,论打架,你一定没我厉害!”好歹他父亲也是镇国大将军,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学了一招半式的。 看姬殊晏个子不高,而且还瘦不拉几的,定然是打不过他的! “若是我学过武,定是比你厉害。”一句话,再次重伤了慕白,叫他立时便跳起脚来。 自怀中掏出本小册子,塞到姬殊晏的手中,哼哧道:“这可是你说的,那咱们便约个时间,来单挑,若是我赢了,你便要叫我老大,若是你赢了,我随你怎么办!” 微微一笑,“成交。” 于是乎,半个月之后,自信满满的慕白慕小将军惨败在了姬殊晏的手上,被他压在地上连气儿都喘不过来,只剩下了翻白眼儿的份。 虽然很丢脸,但慕白却是输得心服口服,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满身的灰尘,笑嘻嘻地凑到姬殊晏的跟前,“你真厉害,日后你便是我的老大了!老大老大,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弄来!” 顺顺当当的,姬殊晏便从慕白的手里拐走了许多糕点,回吟霜轩同云姑姑吃了个痛快。 这日姬殊晏像往常一般,在众皇子们散学了之后,打算去上书房,结果没想到在半路碰到了太子等人,他们不由分说地便将他给拽了过去,说是最近研究出了个新游戏。 凉亭小溪边,太监们已经将煮熟的鸡蛋全数丢进了溪水之中,而太子姬弘宇便拽着他来到溪水旁,指着下头道:“本宫知晓你这个灾星日子向来凄苦,便大发慈悲,特意叫他们煮了许多鸡蛋来。” “来,跳下去捞,捞上来的都是你的!”说罢,便压着姬殊晏的头,想要将他压下去。 但彼时的姬殊晏同慕白也学了一段时间的武艺,身手也长进了不少,力量也大了许多,姬弘宇这点力气根本便推不动他了。 见他竟敢反抗,姬弘宇立时便怒了,伸出脚来便想要将他给踹下去,却不想他侧身那么一躲,极为微妙地便躲了开,而姬弘宇却是倒霉催的不曾控制好平稳,迎头便栽进了溪中。 当真是应了四个字:自作自受。 “太子殿下!快点救太子殿下!”一旁的太监可是吓了一大跳,赶忙接二连三地跳下溪中救挣扎着冒出水面喊救命的姬弘宇。 “好你个灾星,竟然敢将太子哥哥推入水中,来人啊!”三皇子姬桦泽最能见风使舵,见太子跌入溪中了,觉着自己若是上的话可能会跟太子一样的下场,忙招呼伺候在旁的太监上前来止住姬殊晏。 饶是姬殊晏学了些本事,但如何也拼不过这帮成年人,很快便被扣住了双手无法挣扎,姬桦泽笑得一脸得意,钳制住他的下颔,“反抗?你这灾星近日来胆子倒是涨了不少啊,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都敢开染坊了。” 说话间,便使了个眼色,太监们立时会意,扣着姬殊晏便将他整个脑袋塞进了水中,待他吃够了水,只剩下口气时,再捞出来,喘了口气再次塞到水中,如此循环往复。 一众皇子们看得兴奋不已,甚至高兴地拍手叫好。 见姬殊晏已经虚脱,没有半点力气挣扎了,姬桦泽便让他们松开手,而后他卯足了气力,冲上前去一脚便踹中了他的小腹,将他狠狠地踹入了溪中。 溪水里原本便有大大小小的溪石,姬殊晏的运气着实是不好,跌落溪中的同时,后背撞到了一块巨石之上,割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瞬时间殷红的鲜血蔓延而开,如是曼陀罗花悄然绽放在水面之上,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姬殊晏用尽全身的气力在水中挣扎,可是先前被水呛得他已经没多少气力,而现下后背又开了道口子,疼得几乎要昏厥了过去,根本便没有多余的气力可以挣扎。 没多久,他的身子便开始往下沉去。 岸上站了那么多人,却只有冷眼旁观与幸灾乐祸,没有一个人肯出手将他救出。 便在众人以为他必死无疑时,忽而一道身影掠过,直直地跳入了水中,将奄奄一息的姬殊晏给救了上来,众人定睛瞧去,才发现竟然是陈老太傅。 别看陈老太傅已近七旬,但这身子骨倒还真是硬朗,竟然仅凭着一人便将姬殊晏给救了出来。 顾不得众人猜测的目光,陈老太傅抱着气息微弱的姬殊晏直往吟霜轩赶,而在看到姬殊晏一身湿漉漉,还满身是血之后,云姑姑差些腿一软便晕了过去。 两人前前后后忙了许久,才算是将他背后那道极深的伤给包扎好,止住了血,但他却在同时发起了高烧,烫得吓人。 云姑姑哭得眼睛都肿了,不断地给姬殊晏换湿巾,“我知晓那些人总喜欢欺负殿下,可我却一直不知道,原来殿下在他们手下受了那么多的伤,都是我,都是我没用,才让殿下活得这么苦,他还那么小啊,却是一身的伤……” 惠嫔娘娘在临走之前将殿下交与了她,她却没有将殿下护好,连他曾经受了那么多的伤都不曾察觉到……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殿下到底是如何一个人撑过来的…… “他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处在一旁的陈老太傅亦是红了眼,想要安慰云姑姑,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今日多谢陈太傅出手相救,不然殿下怕是……”接下来的话她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哽咽了一会儿,才试掉泪水,说道:“时候不早了,太傅您身上的衣裳还试着,还是快些回府中换了,不若然可是会着了风寒的,殿下我照顾着便成。” 陈老太傅离开后,云姑姑守在床畔一.夜不曾合眼,虽然高烧持续了许久,但到了天快亮之际,便慢慢地退了下来,在姬殊晏睁开眼的那一刻,云姑姑再次控制不住,哭着紧紧搂住了他。 “殿下……殿下你终于醒了,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不曾保护好殿下,辜负了娘娘的嘱托……” 虽然浑身没有什么力气,脑袋也依旧昏昏沉沉的,但姬殊晏却是知晓,云姑姑哭了,而且哭得很厉害,小手慢慢地抚上她的背,干裂的嘴唇上下开启:“云……姑姑,不……哭。” “奴婢不哭,奴婢不哭,殿下醒来是好事儿,奴婢哪会哭,殿下是不是饿了,想要吃什么?奴婢马上便去做!”幸而,幸而苍天有眼,没有让殿下离开她,不然她定然再没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静嫔娘娘。 可便在姬殊晏的病渐渐好转了之后没多久,陈老太傅却是忽然离世,宫中所有人都知晓,其实陈老太傅是被活活地气死的。 也不知是何人向太子等人告了密,说是陈老太傅总在皇子们散学之后,给姬殊晏进行辅导,太子等人如何能忍受地了,便明里暗里地在课堂上捣乱,甚至是当众辱骂陈老太傅。 没几日,陈老太傅便被气得生了场大病,加之年纪又大了,一时不曾熬住,便撒手人寰了。 知晓陈老太傅离世的消息之后,自出生起便从未哭过的姬殊晏头一次窝在云姑姑的怀中哭了一下午,直到两只眼睛都哭到肿得不行,才在云姑姑的怀中睡着了。 陈老太傅离世之后,云姑姑怕那些皇子们会再来找姬殊晏的麻烦,一想到他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云姑姑便忍不住眼睛泛红,于是便不准让他出吟霜轩了。 而姬殊晏自经历了此事之后,话便说得很少了,云姑姑不让他出吟霜轩,他便乖乖地待着,白日里都坐在长阶上,夜里到了一定的时辰便洗洗睡了。 没有了随意抓过来玩耍的姬殊晏,一众皇子都觉得生活无趣了,但这般的日子没有持续许久,到了一年一度的秋猎之际,太子姬弘宇特意向皇帝讨了道旨,将姬殊晏也给带了过去。 原因很简单,秋猎每年都有,年年有便无趣了,而唯一有趣的便是将姬殊晏带过去欺负,这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这一日皇帝与大臣们都出去狩猎了,皇子们闲着没事儿干,便决定继续玩儿姬殊晏。 太子姬弘宇牵了匹矮矮的小马,命人将姬殊晏的手给捆绑了起来,以一条长绳系着,一端捆着他的双手,另一端则系在马尾上,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了,姬弘宇踩着太监的身子上了马,将缰绳一抽,马蹄一扬便奔跑了起来。 姬殊晏被拖在后头拖了一地,带起滚滚的灰尘,一路拉来,亦是拖了一路的血,在小马场转了一圈才算是停了下来。 众人见太子这般玩法甚有意思,纷纷上前要来一圈。 这般拖啊拖,拉啊拉,也不知到底转了多少圈,而他又到底是哪一圈时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便昏死了过去,总之在他昏昏沉沉地醒来之时,只有不断袭来的冷风与黑漆漆的夜幕。 他人已不在小马场中,但也不是回了皇宫,而是处在一片森林里,林中走兽哀嚎不止,冷风瑟瑟,除了他,再没有一点儿人声。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太子等人定是在将他玩儿了一遍之后,以为玩过头将他给玩死了,便将席子一卷,把他丢到了林子里,而他们则是收拾收拾行囊,随着大部队回宫。 除了在宫中翘首企盼着他回去的云姑姑之外,再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他是生是死。 —— 苏念一把将眼角的泪水抹尽,话音听着带了些许的哭音,“后来呢?” 看姬殊晏平日里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打死她都想不到,原来他从前竟然是如此的遭遇,与他相比,苏念觉着老天让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乱世来简直就是大发慈悲了。 徐管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慢慢地回道:“之后的事,便只能由殿下亲自告知与你。”顿了顿音调,他又郑重其事地吩咐了句:“我与你说这些事,并不是为了什么,所以你也当这只是个故事,在殿下的面前不要显露出半分的怜悯来。” 切,这般紧张兮兮,特地强调的样子,搞得姬殊晏柔弱地跟什么似得,那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什么也打不倒他,岂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伤到。 不过她也很明白徐管家的意思,姬殊晏之所以不曾与她提起过这些事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不够信任他,而他至今也尚未摸清她的底细,两个互相并不信任的人,又如何会向对方吐露出自己那段不愿提及的往事呢。 外头的两人气氛闷闷,但屋内的情况却是叫人哭笑不得。 只因——在所有人都被赶出房间之后,姬殊晏便骤然睁开了双眸,出口的话音更是带了几分调侃之意,“小景你总是爱这般乱发脾气,可要小心肾亏。” 不需要发什么脾气,他先下就已经被这货气得短了好几十年的寿命了!阴沉着脸扶他半坐了起来,在后头垫了个枕头,可以让他躺着舒服些,才凉凉地开口:“殿下你又何必为了救那三个妇人做到这般地步。” 而且他如此一露手,引得皇帝不开心倒是其次,但很有可能会引起朝中其他势力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奸诈狡猾的祈高本,若是真被他给注意了,那后头之事可就麻烦了。 “这世上之人,谁又能彻底地否认那人是不是在暗地里藏了两手,祈高本即便会对本宫产生怀疑,但恐怕他而今也分不出注意力来挪到本宫的身上。” 随着皇帝身子越来越不好,夺位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而作为皇帝身边最为得宠的左右手,权倾朝野的祈高本而言,他若是选定了支持哪一方,无疑便是在宣誓今后的皇位将会归属于何人。 但直至如今祈高本也只是显山不漏水,便跟朝中的中立派一般,两不相帮,只仗着皇帝的宠爱,将东厂的势力不断扩大,便足以说明一点,他是在挑选,哪一块儿肥肉才是最适合他啃咬的。 不过他再如何左右摇摆不定,也只会在现下朝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两个皇子之间挑选,想到其他方面的可能性会比较少,所以即便姬殊晏流露出了几分本事,这么点小小的苗头也绝不会叫那个大权在握的九千岁产生更加浓厚的兴趣来。 这话说得竟叫他无言反对,景师父只能皱紧眉头,转移了个话题:“但是殿下你也该知晓,你的身子不适合几次三番地大动干戈。” 即便之后曾动用大量名贵的药草将千疮百孔的身子给养好,但儿时毕竟是受了大创,这身子的底子显然便不如正常人那般,也因此他才会派到了姬殊晏的身边,以防他在夺位的过程中身体有何不便之处。 可这厮显是将他们所有人的话都给抛到了脑后,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任性妄为,便比如这次,虽然保证绝不会触动伤口,但结果呢,却是被别人给射了一箭,差点折掉了半条老命。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微微一笑,目光投向漆黑一片的窗棂之外,话音分不清喜怒,“而今朝局虽灰暗,但也不乏一些清流,本宫不能让那些尽剩的忠良消失殆尽。” 他有意夺位,也有意要肃清污流,重塑朝纲,所以那些仅剩不多的忠良贤将必不可少,比如慕氏一族。 旋即,他一转话题,淡淡补充道:“你忙活了大半夜,且去歇着吧,让苏念进来伺候便成。” 闻言,景师父的眉头不由蹙地欲紧,语气之中带了几分不悦之色,“她性情乖张,捉摸不定,除了在有些方面起到了些作用之外还添了不少麻烦,殿下又何必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呢。” 而且苏念那家伙的性格便是,你越对她忍让,她便越是得寸进尺,与姬殊晏倒是有几分相似,一样地总喜欢惹麻烦。 “表面而言,她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但本宫知晓,那是她还未曾真正地展露自己的本事,本宫不愿束缚住她的双手双脚,若是真要,那本宫也只会困守住她的心。” 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仅此而已。 虽然依旧不大满意,但景师父还是依其所言,推门而去,一眼便瞅见苏念与徐管家都在外头,看样子似是刚刚谈好了什么,他便冷着脸道:“殿下唤你进去。” 苏念眼前一亮,旋即问道:“殿下醒了?”她就说姬殊晏那家伙是打不死的小强了吗,即便小时候被那般虐待,如今还不是生如活虎,活蹦乱跳的,又岂会因一只箭而翘辫子。 “小心伺候着,若是让殿下的伤口裂开了,有你好看的。”只留下了这句话,景师父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同时徐管家在听说姬殊晏无事之后,也拍拍屁股,紧随着景师父一道离开。 这速度之快,都叫苏念不得不怀疑,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豺狼虎豹在等着她。 抱着有些忐忑又有些莫名的心情推门进入,只瞟去了一眼便看到姬殊晏半倚在床榻之上,目光清清淡淡,分不清灰暗,不过目标很明智地落在她的身上,“缩头缩脑地做什么?” “都大半夜了,你精力还如此旺盛?”不是才受过重伤么,非但不好好躺着歇息,还将她给叫进来做什么。 唇角轻微一扬,笑意斐然地看着她,“本宫记得,你先前有承诺过,要为本宫暖床。” 差些便喷出了一口老血,苏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说殿下,你精力旺盛也并非是你的错,但你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如此的欲求不满便着实是不好了,再者我虽然当时有承诺过,但也是有前提的。” “而很显然,这个前提在马受惊的意外中化为泡沫了,所以自然便是不算数的了。”还想要她一个黄花大姑娘给他这个欲求不满的混蛋暖床?美得他! 为了防止姬殊晏又扯出别的什么理由,她赶忙转移话题:“殿下,我发觉这三皇子姬桦泽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把他老爹拍死在沙滩上啊,这狠辣的程度可真不是盖的。” 皇帝再如何残暴,如今也是老了,而这姬桦泽正处壮年,为了谋得皇位,整日里脑袋想的便是要如何地去讨好皇帝,而这讨好的法子便是以付出人命为代价。 与他的狠辣相比,太子姬弘宇简直不值得一提,似乎在明面上,这皇位的归属问题有了鲜明的对比。 “父皇向来看的都是谁做事最合他的心意,看而今的封赏程度,端王已有赶超太子的势头了。”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姬桦泽生日宴席之后开始的,从前即便姬桦泽如何努力,都不会让皇帝产生太过于偏袒的心思来。 想来也是他花血本舍出去的美人儿起了非比寻常的作用。 “但看殿下的意思,似乎并不想从端王这边下手。”虽然姬殊晏的很多计划都未与她提及,但她却能隐隐地觉察到,姬殊晏似乎并不着急处理掉姬桦泽。 姬殊晏不置可否地笑道:“端王如今形势一片大好,本宫便是要如了他的心意,让他觉得自己一帆风顺……” “然后在濒临成功之际,自云端跌入地狱?”顺溜地便接下了他后头未说完的话。 唇畔处的笑意欲深,他故作玄虚地说道:“很快便会有一出好戏要上演了,小淫贼可是要与本宫赌一把,看那做戏之人是否会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 一曲舞罢,皇帝将尚还娇喘微微的凉氏搂入了怀中,勾起她的下颔,吹气道:“相比之现下,朕更喜欢你在朕的身下娇喘不止。”说话间,大手便尽自往下挪去。 凉氏欲迎还拒,象征性地推了下他的手,娇柔道:“陛下,这还是青天大白日的呢。” “白日又如何,只要是朕喜欢的,哪怕是在朝堂上,都成。”话未落音,便在她深陷的香肩窝处吻了下去,可便在要进一步之际,他的动作顿了下,猛地抓住自己脑袋,面容开始狰狞起来。 未曾料到这一变故的凉氏显然是有些吓着了,赶忙抓住皇帝的肩膀,“陛下您怎么了?” “药……快拿药来!”脑袋似乎是要炸裂了开来,皇帝一把便推开了凉氏,而处在惊愕之中的凉氏在措不及防之下便被皇帝给一下推倒在地,两旁服侍的宫人赶忙上前来。 却见皇帝一个侧身,便自搁于软榻旁的剑鞘中将一柄长剑给拔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朝着前来阻拦的宫人身上砍去,一时殷红的鲜血溅起数米之高,便是连凉氏也不例外,溅了一脸的血。 而皇帝像是未觉一般,反将长剑横到了自己的前头,伸出舌头在剑身之上舔了下,露出心满意足般的表情。 这一幕几乎是要将凉氏的小心脏都给吓出来了,“陛……陛下?”试探性地唤出口,却不想她的声音一出,原本还在舔剑身的皇帝立时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连滚带爬地直往后躲,而原本还上前想要拦住皇帝的一干宫人见他一剑便干掉了好几个人,再也不敢上前,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带着一脸的血,面目狰狞却又带着森森然的笑意,步步逼进凉氏。 “救命……救命……你、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陛下给拦住啊!”凉氏失声尖叫出来,扭身便想要逃跑,不想她只一个转身,后脚踝便被一双阴凉的手给揪了住,狠狠地便往下一拉,她措不及防之下重重跌倒在地上。 摔得一口的血,没来得及吐出来,便被皇帝粗鲁地往后拽去,她奋力地挣扎,但力量根本及不上皇帝的半分,反被他拖着往后去,甚至是拖出了一地的鲜血。 便在众人以为她必死无疑之际,禁闭的大门忽而便推了开,一个矫捷的身影飞奔了过来,目标之分明确地至皇帝的跟前,二话不说便将一颗药丸塞到了他的口中。 紧紧拽着凉氏的手在药丸进入皇帝的腹中之际,便慢慢地松了开,皇帝身子一晃,有些不稳地便要往后栽去,而那人则是动作极为迅速地点了皇帝身上的几个穴位,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慢慢横躺在软榻之上。 “陛下头疾复发,美人受惊了。”而在皇帝安稳下来的同时,一道阴柔的嗓音便响彻在了寝殿之内。 惊魂未定的凉氏闻声瞧去,却见祈高本已站在了她的身侧,眼眸微垂,分不清晦暗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目光竟比方才皇帝发病时还要来得恐怖。 “无、无碍,陛下这是头疾发作?”借着宫人的搀扶,凉氏慢慢地站起身来,在落座于长椅之上时,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按常理而言,即便是头疾发作,也不会疯狂到要杀人嗜血的程度吧?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这头疾发作的现象自然也是与常人所不同。”几步便至凉氏的跟前,略微地弯下腰去,嗓音低低,如是自地狱蔓延开森森寒意,“再者美人来宫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得还不知晓,在这宫中,只有愚笨之人才能活得长久些。” 此话很是明了,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晓的就不知晓,否则便只有头脑分离的下场。 凉氏只觉背后的脊椎骨传来一阵莫名的寒意,忍不住缩了下脑袋,低声回道:“明、明白了。” 前朝,后宫,到处都布满了祈高本的爪牙,而她若想要在后宫中求生存,为姬桦泽做事,便必须在很多事情上选择眼盲心盲,否则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祈高本,那么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便在凉氏踹踹测测之际,皇帝已然清醒,有些后痛地以单指揉了下额角,“朕这是……又发病了?” 最近他这头疾发作的次数是越来越多,而且随着次数的增加,他在头疾发作之时便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举止,而且有时即便是清醒过来,也完全不记得先前自己做了什么。 “奴才此次前来,便是要与陛下商议这神仙丸之事。”在皇帝说话间,祈高本便已几步踱至软榻处,张口便直言目的。 皇帝揉额首的动作顿了下,“你的意思是,这药已经不灵了?”怪不得他这些日子来发作的几率越来越高了。 “并不全是,先前奴才便已说过,此药虽是能缓解陛下的头疾,但并不能连根拔除,而便在方才,尤大人差人来告知奴才,说是已找到了调和此药,有望将陛下的头疾完全治愈的药引。” 果不其然,在听到他这般言说之后,皇帝顿时便觉得头都不痛了,自软榻之上站起了身来,“这话是真是假?” “尤大人的本事,陛下还不信吗?” 听此,皇帝不疑有他,认同地点了点首,“缺少了什么药引直说便是,即便是上天入地,朕也会将它给弄来!”只要能够治好这折磨他数年的头疾,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不会犹豫! “陛下且宽心,这药引倒也不难找,只是……”见皇帝一口答应,祈高本的面部表情可真是丰富多彩,有喜有忧,相互参杂在一块儿,看得皇帝心揪不已,生怕自个儿的头疾无法治愈了。 “这世上便没有朕办不到之事,你只管说出来便是!”看他这般吞吞吐吐,皇帝已有些不耐烦了。 祈高本见效果已达到,也不再吞吐,开门见山道:“一百个孩童的心脏。” “什么,一百个孩童的心脏?”虽然已经做好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但当听到这个数字时,饶是皇帝也有些惊愕,毕竟这可是一百条鲜活的小生命,即便这些生命在他的心中不算什么,但这也不是那么好处理之事。 “是,尤大人说要以一百个孩童的心脏来祭祀海神,以求得海神之泪,来作为陛下的药引。”说着,又不由叹了口气,“尤大人也知晓这一百个孩童的心脏可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一直有些犹豫,不敢与陛下谈及此事。” “可近来陛下头疾发作地越发频繁,想来这神仙丸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所以……”这话说得,要多委婉有多委婉,像是要将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由到皇帝的手中。 果不其然,皇帝在听到神仙丸药效不够将会威胁到他的性命之际,立时便不再犹豫,当机立断道:“不就是一百个孩童的心脏吗,这天下都是朕的,还愁几个孩童的性命,再者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无甚大碍。” 而他的命可就只有那么一条,若是没了便再也无法享受帝王之尊的龙华富贵了,这可是绝对不成的。 “至于执行如何执行便由……” “陛下,此事事关陛下的龙体康健,理应由陛下的子女为陛下分忧,如此一方面可以彰显孩子们的孝心,另一方面,一旦药炼成了,陛下又可以彻底地摆脱头疾之苦,寿与天齐?” 终于缓过神来的凉氏将皇帝与祈高本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略微地整理下思路,忽而发现这是个让姬桦泽大显身手,赢得皇帝的称赞,岂不是更有利于他夺位! 如此一想定,凉氏便急急忙忙地开口,抢先截断了皇帝后头的话,若是此事又让祈高本占了去,岂不是既便宜了他,又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日后定然会对姬桦泽形成威胁。 一心想要保住小命的皇帝又如何会知晓凉氏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心里头早已转过了九曲十八肠,只当她这是一心一意地为着他着想,如此一想便不可能不会应下,“爱妃此话说得也甚是有道理,不过朕膝下的子嗣可是兴旺地很,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交于何人来办才放心。” “陛下膝下之子,最受您的宠爱,办事也颇地您心思的不就只有太子与端王殿下嘛,若是陛下实在是不放心,何不妨将此事当做是考核太子与端王殿下对您的孝心?” 凉氏也不亏是姬桦泽筹划许久派到皇帝身边的卧底,若是一开始便向皇帝推介姬桦泽的话,反而会引起皇帝的猜忌,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若论天下何人猜疑心最重,皇帝排第一便无人敢称第二。 而凉氏这般以退为进,看似两不相帮,公平为证的做法,非但不会引起皇帝丝毫的猜忌,反而会让皇帝觉着她甚为懂事,放在身边也颇为放心。 “爱妃可真是个小诸葛,不过是三言两语便解决了朕的麻烦,你说朕该如何赏你才好呢?”话音娓娓落地之际,皇帝便朝着她极为暧昧地勾了勾手指,凉氏立马心领神会,贴身而上。 轻松地便一把搂住了她的柳腰,而立于一旁的祈高本也甚是有自觉性,朝着皇帝象征性地作了个揖,便退出了寝殿,他前脚还没迈出去,便听身后传来了百转千回般的娇喘之声,当真是有够淫.荡销.魂。 唇角一扬,似笑非笑中带了隐隐的凛冽之气,随着他一同出来的吴皓立马便觉察到他心情的转变,赶忙将腰肢垂地更低,点头哈腰地问道:“九千岁可是觉着那烟美人碍眼?” 在永信宫中,只要是个带脑袋的人,都能听出来,若不是凉氏从中作梗,向皇帝进言说什么让太子与端王公平竞争,何人不知晓她凉氏乃是出自端王府,此建议表面上看着不是偏向于端王,但皇帝此人吗,耳根最是受不住了。 先前便有皇后总是在皇帝耳边吹着枕旁风,让皇帝在无形中偏袒太子,而今看凉氏这般地伶牙俐齿,在皇帝耳边只稍那么一说,再加上她完全有机会可以向端王通风报信,让端王为此事提前做好准备。 如此一来,此事的利益好处归于何人,岂不是一目了之,也就只有皇帝一心想着保住自个儿的小命,没有往细里头想一想。 “谁说的,爷等的便是她这一句话。”一改方才满身散发出的凛冽之气,祈高本反是笑出了声来,“像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既然端王那么愿意做,那便由端王当这个冤大头吧。” 不若然,他又何必当着凉氏的面与皇帝提及丹药之事,其最终的目的,不过便是为了引凉氏说出那番话,将这个差事给揽到端王的身上。 且不论此事皇帝是否会答应,就光光是执行起来便是有诸多麻烦,而且还最容易引起民怨,他虽是不惧怕什么民怨,但终归要想永葆荣华,这羊毛还得要出在那些百姓的身上。 将他们逼得太急,叫他们集合起来反过来咬他一口可就得不偿失了,既然有这般大好的机会可以做渔翁,看太子与端王争得头破血流,他又何必再多伤脑经呢。 反正此事若是成了,最大的获益者是他,若是不成,他还可以借机削弱其中一方的势力。 毕竟,现下端王的势力有些过于旺盛了,他看着还着实是觉着不大舒服,若是让其一直这般如意下去,岂不是不利于他日后长久荣华的道路了么。 第090章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近来太子姬弘宇春心荡漾,连东宫都已经坐不住了,总想着各式各样的法子,想要出宫去。 这不,今日也不例外,咱们的尊贵的太子殿下早早地便起了来,换好了一身的便服,在铜镜前照了又照,又将鬓发修整地油光锃亮,才颇为满意地问随侍的太监,“你看本宫今日这装扮如何?” “殿下英姿飒爽,器宇轩昂,不论是什么样的缎子穿在殿下的身上,那都是叫人舍不得挪开眼睛的!”随侍的太监自然知晓自家主子的心思,赶忙点头哈腰地竭尽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夸赞。 果不其然,在听到太监如是言语之后,姬弘宇的春心便彻底飞起来了,便差没整个人飞起来,去寻那个他朝思暮想之人,“哎,本宫便算是如何精心地打扮,也抵不上他的一分一毫呀。悦” 那是一种超脱于自然之美,只叫他瞥了一眼,便日日夜夜地无法入睡,难以忘怀。 “既是殿下所看重之人,定然是不会差的,这只能说是殿下您的眼光是常人无法匹及的。” 姬弘宇大笑出声来,褒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属你的嘴最会说话,不过本宫喜欢!时候不早了,出宫吧。” 闻言,随侍太监连连应声,屁颠屁颠地便随着姬弘宇出宫搀。 为了能够快些见到心心念念了一整晚之人,姬弘宇还特意命人备了匹快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约定的地点。 这一路跌跌撞撞过来,可是差些把随侍的太监的小命都给跌没了,但他却不敢发出任何抗议,因为——自家主子现下心情好得跟朵花儿似得,即便这山路颠簸,他也未曾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来,反而还不断地催促着马夫快些赶路。 连不懂情爱的太监,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到达山腰处,马车便再也无法前进了,姬弘宇也不恼,在车内将有些凌乱的衣衫整了整,才跳下马车来,选择徒步登山。 大摸真是爱情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咱们的太子殿下充分发挥了自己体内的潜能,这登山的速度可真是如履平地,可怜跟随在他后头的小太监,被甩下了数米之远,在后头直叫,也唤不住他的脚步。 不带喘一口气儿的,姬弘宇便登到了山顶,只一眼瞟去,那一袭在凉风习习中飘然若舞的白袂便映入了眼帘,华锦般的柔光与天际明霞交织,却只能成为他的点缀,反衬地他愈加虚无缥缈。 “安兄与易兄来得可真是早,让两位久等了。”见原本面朝山峦,目光飘远不定的安九卿忽而转过身来,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姬弘宇不由心跳一滞,赶忙将眼神挪向了随意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的易斐说道。 易斐笑呵呵地跳下了巨石,摇头晃脑地回着:“不早不早,我们也才刚来一会儿。宇兄你是不知晓,这家伙赖床的程度可真是举世少有了,今日一早若不是我拿着锣鼓在他耳旁敲,硬拽着他起身来,这会儿子他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说话间,还不忘朝姬弘宇抛去一个‘我很伟大吧,快来褒奖褒奖我的’目光来。 姬弘宇不由笑出了声来,像是初初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般,将目光转向面露微微恼意的安九卿身上,“原来安兄还有这般不同于常人的习惯。” 不过……他喜欢,哈哈!这赖床的习惯,光只是听着便能够叫他在无形之中产生偏偏的浮想来,尤其是看到眼前之人面容之上泛起了轻微的红晕,心中更是如同有数只爪子在挠着他,让他欲罢不能,差些有点控制不住冲上前去将他拥入怀中。 而便在他极力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之际,爬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差些折掉半条老命的小太监终于背着满满的包裹上来,“殿……公、公子,小的帮您要的东西搬上来了……” 不等姬弘宇有所动作,易斐已经几步上前,将小太监身上的包裹给拿了下来,搁置在地上打开一瞅,好家伙,足足有五坛整的女儿红呀!看得他差些便要流口水了,“宇兄弟你真是太客气了,一下子便拿了那么多好酒来,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就松手。”安九卿拽住了包裹的一角,还没用力,便被易斐扑上去一把抱了住,连连后退好几步,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了。 “我不过就是意思意思说一下下,你这般较真做什么!” 对于这两人之间的斗嘴,姬弘宇已经习以为常了,一开始还觉着安九卿这般淡漠的性子,却只与易斐这般地交好,私底下有些不悦,但后来经过几次试探,发现易斐对安九卿只有兄弟之情,他便慢慢地放下了心来。 不过他们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太过于亲密的举动,姬弘宇还是无法容忍的,便比如现下,他见机立时便挤不上前,插在了安九卿与易斐之间,笑道:“这酒本来就是我为了今日助兴所带来的,安兄与易兄待会儿尽快放心痛快地大饮,莫要同我客气!” “你看你看,连酒的主人都这般说了,咱们若是不多饮几杯,岂不是要对不起宇兄的一片苦心了。”说罢,便自包裹中取出了一坛酒,丢到安九卿的怀中,随之也抛给姬弘宇一坛,自己则是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坛,跳到巨石之上仰首便大饮了起来。 对于这酒姬弘宇可是设计了整整一.夜,想尽了各种法子,可以让自己在饮了大量酒之后不会醉,而今虽然成效不是很佳,他自个儿也醉得有些头昏,但至少还是把安九卿与易斐都给灌醉了。 这易斐的醉态可真是毁三观,抱着个空酒坛子,动摇西晃的,一会儿跳到巨石之上手舞足蹈,一会儿又奔到山峦之巅鬼哭狼嚎,把姬弘宇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气氛都给弄没了。 姬弘宇一脸黑线地看着易斐的疯狂举动,一旁服侍的小太监立时便心领神会,飞快一个闪身上前,在易斐的后颈之上重锤了一下,他眼皮一翻,身子便软了下去。 迅速拖住易斐的身子,小太监朝着姬弘宇做了个‘奴才只能帮您到这儿’的目光,便半拖半扶地带着醉得稀巴烂的易斐去了隐蔽之处。 终于处理掉了碍眼的易斐,姬弘宇这才有机会将注意力完全地集中在安九卿的身上。 醉酒中的安九卿比平日里还要安分上许多,脚边倒着只空酒瓶,而他几乎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一株松树之下,脑袋上下一晃一晃的,一副明明很想睡,却又硬要撑起承重眼皮的模样。 放轻脚步走近了,姬弘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为眼前之人美得实在是让日月都觉得羞愧,躲进了乌云之中不敢与之争辉。 墨黑的长发滑落于肩头,还有些随着微风的浮动,极不乖巧地遮挡住了他的额首与眉眼,使得他的眉眼处温温吐吐,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朦胧美,高挺的鼻梁配上薄薄的唇瓣,随着呼吸时而开时而又合,叫姬弘宇再也无法忍耐。 一步上前便坐在了他的旁侧,对于纵横情场多年的姬弘宇而言,此时此刻他竟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忍不住假意地干咳了两声,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看似故意又看似随意地将手搂在了他的肩膀。 只稍那么一用力,他软趴趴的身子便朝着他怀中倒去,而他显然已经醉得什么也不知晓了,在倒到姬弘宇怀中之后,似乎觉得那处很是舒服,便又噌了噌,想噌个好位置可以睡得更加舒坦。 这看似无意的动作,却让姬弘宇最后绷紧的那根弦断裂了,将膝盖抬得高了些,顺带着便让他的脑袋离自己只有几寸的距离,随后他顺溜地便将头给垂了下去。 唇瓣相触的刹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那是有种偷偷摸摸得了逞,心心念念地想了许久终于如愿的神秘感,让他简直是欲罢不能。 似乎是他停留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让身下之人觉着窒息,动弹了几下,姬弘宇立马便做贼心虚地复抬起首来,忍不住向前后左右看了看,阳光恰好,情调也恰好,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的心无法再平静下来。 不过这个环境着实是不适合进行下一步的举动,姬弘宇便干脆一把将他给抱了起来,而在杂草丛中一直关注着外头动静的小太监看到自家的主子动身了,便赶忙将醉得云里雾里还在说着梦话的易斐推开。 快步跑到姬弘宇的跟前,笑呵呵道:“殿下,上房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办事效率不错,回宫之后重重有赏。”今日的一切发展地实在是太过于畅快,姬弘宇嘴都快要裂到后脑勺了,一听连房都已经开好了,就更加是难以按捺,落下一句话便抱着安九卿下山去了。 这处姬弘宇春.宵快活,可东宫中的一干宫人可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只因——皇后娘娘不知何故忽而驾临东宫,一众人皆是不曾料到,慌慌张张的全数出门迎接。 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宫人面上滑过的错乱之色,纳兰婧不动神色地一挑眉头,“太子在何处,本宫有要事需与他商议。”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在几个时辰前便出宫去拜访柳太史了。”幸而一宫人反应足够灵敏,在众人露馅之前,赶忙上前随便瞎掰了个源头。 找柳太史去了?难道太子已经知晓那事儿了?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纳兰婧还是略感欣慰的,毕竟太子这些日子来终于肯不用她催促去做事儿了。 “既是如此,那本宫便先回宫了,何时太子回来了,便与本宫通报声。”说罢,凤驾便打道回府。 见那尊大佛今日总算是没有起疑心,肯回宫去了,东宫的一众宫人皆是忍不住长舒了口气,回头赶忙差人去通知那不知在何处快活风流的太子殿下通报声。 “娘娘,咱们便这么回宫了?”在返回未央宫的路上,随侍的婢女一眼便瞧出了东宫众人的不对劲之处,她可不信自家的主子会瞧不出来,但又看其没有任何吩咐的便打道回府,便忍不住出声提醒。 对于婢女心中的疑惑,纳兰婧又如何会不知晓,只冷冷地一勾朱唇,凉凉道:“那群蠢货,真当本宫是眼瞎的么,还去拜访什么柳太史,柳源乃是我父亲的得力手下,太子去拜访他的府邸本宫岂会不知。” “娘娘的意思是?” 纤手将凤鸾的扶手扣紧,目光顿时如锥般凛冽,“本宫原以为处理掉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伶人,太子便能够安分些,却不想他竟是片刻不给本宫安生下来!”甚是头疼地以单指撑着额首。 自认识姬弘宇以来,纳兰婧不是不知晓,这个男人花心地很,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的勤快,也不知自己当时是如何被他给迷住了,以至于到现在她的心都无法收回,虽是时常气恼他做事,却又总会在无形之中为他铺好所有的路。 “派个身手高些的人,盯着东宫,一旦有人从东宫出来,便给本宫跟紧了。”太子又想与她玩儿躲猫猫,以为在暗地里做着什么她会不知晓吗,哼,凭他这智商,如何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既然他如此地不肯安分,那么她便多抽出几分心思来,一个一个地掐掉他那蠢蠢欲动的心思,看他还敢总肖想着什么有的没的! “那陛下那边的事儿,娘娘是要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商量吗?”毕竟他们这边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有些迟了,若是让端王抢了先机,提前完成了此事,岂不是叫端王的势力更加大吗! “等他回来就该给端王贺喜了!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纳兰婧真是气不过了,揉着有些发疼的额角,良久叹息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此事还是由本宫来办吧,就太子那些蠢货手下办事,本宫还不放心呢。” 说话间,凤驾已停在未央宫前,纳兰婧进入寝殿之后,便迅速写了封信,折叠好的同时自腰间掏出了块精致的玉佩,递到婢女的手中,吩咐道:“速速将此信与玉佩交与本宫的父亲,叮嘱他动作定然要快。” 不满姬弘宇也只是不满罢了,毕竟她已经将自己的所有一切都交给他了,他们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姬弘宇做事叫她多么地不开心,她也得要暂且搁下,将眼前之事给处理完了才成。 而且自从烟美人进宫以来,皇帝到未央宫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她想要在皇帝面前吹耳旁风为太子说话的机会也少了,而且这效果显然是比不上如今皇帝身边的新宠烟美人。 若是这件事儿再让端王给捞了去,那太子在前朝的地位岂不是更加不稳,要是未来皇帝真一时昏了脑袋,要将皇位让给端王,那她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所以——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一大早,苏念才服侍姬殊晏用完药,窗棂处便忽而传来了‘簌簌’的响声,不待苏念前去瞅瞅有什么东西,便见一团紫影被极为粗鲁地自窗棂处甩进了屋内,顺溜地在地面之上滚了一遭。 “我勒个去,鹤雪你丫的还有没有良心了,我好歹还是个中度病患,你便这般一声不吭,还如此粗鲁地将我给丢了进来,不怕我伤口二度崩裂吗!”慕白委委屈屈地以一只手捂着自个儿额头上的伤处,没有起身时便冲着窗棂处吼叫了一番。 看到慕白,苏念顿然眼前一亮,几步便到了他的跟前,笑呵呵道:“哎呀,小鲜肉你怎么来了,而且还不走寻常路,怨不得鹤雪会将你当贼一般地给丢进来。” “你顶着一头的绷带偷溜到本宫这儿来,不怕慕老将军发现了把你打成三度重伤吗。”将见底的碗递于了苏念,姬殊晏才悠悠然地开口。 慕白一脸郁闷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殿下你还提这事儿,若不是我一不小心中了贼人的暗算,又岂会让殿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现下只要一想起来,我便想要冲到端王府将姬桦泽的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 闻言,苏念立马便随声拍手,“有志向,既然小鲜肉你有这般大的雄心壮志,咱们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岂不是对不起他二大爷?” 是对不起你这颗蠢蠢欲动的心吧!只可惜慕白一心只想着要如何为姬殊晏报仇,根本便没有细想苏念的用意,立时便跳了起来,拽着苏念的胳膊便往外走去,“好主意,事不宜迟咱们现下便走,定然要将姬桦泽那个混蛋打得连他亲爹都不认得!” 景师父进来换药之际,便看到苏念与慕白两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听到慕白的豪言壮志,景师父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将药箱往地上一搁,凉凉开口:“殿下你便任由他们去胡闹?” 上次便是苏念与慕白在百花楼瞎闹了一番,引起了祈高本的注意,才酿成了后头的结果,还牵连到了姬殊晏,今日竟然还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为姬殊晏报仇,这两人又是皮痒的节奏了吧。 “无碍,本宫会让鹤雪盯着他们的。”这话说得,像是要放任那两货野生野长了般,末了,他还补充了句:“再者经过了那件事儿,苏念也学聪明了,做事定然有分寸。” 听此,景师父便觉得头大,“就那家伙做事也会有分寸?”与慕白相比,算是半斤八两吧,亏得姬殊晏还这般淡定。 “小景,从前你可未有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意见。”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话语听起来像是有意说明什么,又像只是无心之谈。 景师父眉头一蹙,压低嗓音道:“殿下你知晓我的意思。”他并不是对苏念有大意见,只是觉得她有时候做事太过于任性妄为,而且就他这么些日子以来的观察,他竟然无法捉摸透她。 这般的事情从前是绝没有发生过的,所以他对于苏念一直以来都不放心,怕将苏念留在姬殊晏的身边会造成什么无法预料的意外,也只有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才能安心些。 不待姬殊晏再回答,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徐管家的嗓音:“殿下,御史大夫沈大人前来探望。” “有请沈大人。”与景师父迅速相视了一眼,景师父立时便恢复了一副冷淡的模样,半蹲在床榻处,为姬殊晏换肩头上的药,便在收尾之处,沈靖便抠门而进。 略微一扫,便瞧见搁置于药箱之上,血迹斑斑的绷带,沈靖的面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几步上前作揖道:“臣未打一声招呼便前来殿下府邸打扰,给殿下添麻烦了。” “沈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沈大人屈身前来,淮府亦是蓬荜生辉。”说话间,便打算掀开锦被下来,沈靖见之赶忙栖身上前拦住他的动作。 “殿下说这番话却是折煞微臣了。殿下有伤再伤,还是快些躺好,莫要乱动为好。”闻言,姬殊晏也不勉强,只是以手示意他自行落座。 沈靖也不再虚礼,落座下来之后,才说道:“前日殿下在猎场上机智救三位妇人的事儿已在朝堂上下传遍了,便是民间的百姓亦是在夸赞殿下志勇双全,有一颗为黎明百姓着想之心。” “本宫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这般高度的评价我愧不敢当。”顿了顿音调,姬殊晏忽而将话音一转,“沈大人才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若不是如今朝中举步艰难,想来依沈大人的才华,定然能有一番大作为。” 一提起这个,沈靖便憋了一肚子的牢***,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洞口倾吐,直言不讳道:“不满九殿下,而今朝中的局势到底如何殿下既然能这般说定是看得一清二楚,宦官当权,满朝人人自危,肯直言劝诫陛下的人已越来越少。” 也唯有那些本就看不惯祈高本一手遮天,垄断他们官路的清流派敢弹劾祈高本,但这弹劾也有如是纸上谈兵,奏折上达到皇帝处,便如同石沉大海,宫中人人都心知肚明,那些所谓的奏折,其实都是由祈高本学着皇帝的字迹所批阅的。 如此一来可想而知,皇帝根本便不知晓祈高本在私下里到底做了什么,每日里只想着美人在怀与如何延年益寿,放任祈高本掌控着东厂在前朝民间为所欲为。 可恨他身为御史大夫,朝中一品大臣,空有一副为国效力的壮心,却也根本无力挽回日渐*的朝堂。 “父皇而今只听信祈高本一人,即便朝臣如何苦心相劝,父皇也是不会听进半分的。”祈高本终日相伴在皇帝的身畔,抓住了皇帝的心思,依着皇帝的宠爱,掌控东厂,这朝中上下的势力,皆不敢轻易得罪与他。 无力地叹了口气,沈靖面上露出几分颓然之色,“现今朝堂之上势力盛旺的也就只太子与端王两人,恕臣说句难听的,太子只知美色,不误正业,端王虽很有手段,却心狠手辣,殿下近些年来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连在秋猎上将三位妇人剖腹以验证是男是女,只为讨得皇帝欢心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这般地丧心病狂,与当今皇帝相比,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足可以想象到,有朝一日若是端王登基,黎明百姓的日子定然比现下过得还要苦。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大齐定会被掏空所有的底子,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而今……他便只能豁出身家性命,赌上一把!“微臣今日前来,只为了想问殿下一句话,还望殿下如实相告。” “沈大人但说无妨。” 抬起首来,与姬殊晏的目光直直相对,一字一句地问道:“殿下可有称帝之心?” 第091章 竟然敢到本王的府邸撒野 端王府中,姬桦泽正觉着头疼,虽然说凉氏为他争得了个独得圣心的好机会,但要筹集一百个孩童的工程量还是有些大的,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引起了民愤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爷若是怕会引起民愤,属下倒是有个法子。”见自家主子暗自头疼,跟随的侍从便知晓自己的机会来了,故意压低了嗓音说道悦。 一听这话,姬桦泽立马便问道:“是何法子,若是事成了,本王定重重有赏!” “这平民百姓的孩子自然是不可无缘无故地带走,但若是那些犯了罪的犯人的子女,意义便不一样了。”犯人的子女即便是无缘无故地不见了,甚至是死了,都不会有任何人来过问,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但旋即,姬桦泽便有些犯愁地蹙起了眉头,“即便是那些罪.犯的子女,也不可能有一百人之多,便算是有,也是分布在各省各地,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筹集。” “自然是不止那些罪.犯的子女了,那些被卖进窑.子,或是被家人卖去做苦力的孩童,皆可以拿来充数,王爷又何愁筹集不到百人呢。” 听完他的话,姬桦泽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了般,放声大笑出来:“好好好,你可真是本王的智慧囊,三言两语地便解决了本王的难题!” “属下是王爷的人,自当是尽心尽力地为王爷出谋划策。”这马屁拍得,又响亮又摸准人心,引得姬桦泽心悦不已,随手就赏了他许多宝贝。 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既然这个法子是你想出的,便由你去执行吧,记得动作要快,万不能让太子那边先行得了逞。” 趴在房梁之上只等着姬桦泽身边的人全数离开便动手的慕白莫名其妙地便被苏念从房梁上拽了下来,扒拉出了端王府,这便不由让慕白有些懊恼了,“你拽我出来做什么,咱们不是要将姬桦泽海扁一顿吗?搀” 若是不海扁姬桦泽,他的拳头可是会痒得一日一.夜都安稳不下来! “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没听见他们方才在屋里的对话吗?”苏念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点了点他的榆木脑袋,提醒道。 谁知慕白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前半句话上,好奇道:“瓦特是什么东西?我脑袋离没这东西呀。” 苏念脚跟不稳,差些便一头栽了过去,“我真是被你的天真打败了。”愿赌服输般地冲他拱了拱手,才叹息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没发现姬桦泽在私下底计划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想了想,慕白才忆起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不由羞涩地抓了抓后脑勺,笑道:“方才只想着要如何将姬桦泽海扁地连他亲爹都不认得,便一时未曾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深吸一口气,苏念冲他勾了勾手指,在他将脑袋凑过来之际,她轻声道:“你不是一心想着要为殿下报仇吗,我有个主意,比狂揍他一顿还要来得大快人心!” 慕白不疑有他,二话不说便随着苏念行动,而苏念口中的主意,便是跟踪那个在姬桦泽房中为他出谋划策的侍从。 那侍从派了一批的人,差遣他们持着端王的信物,去京都中的各个牢房,将年纪在十岁以下的孩童全数给带出来。 为了深入敌营,搞清楚他们抓小孩子到底是要做什么,慕白顺手便干掉了两个小喽啰,两人旋即换上他们的衣裳,混入了那群人之中。 牢房之中长年累月地关着的,要么是死囚,要么就是重犯,反正便是那种死在里头还算是一了百了的人。 有了端王的信物做保证,那些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哪敢问端王殿下到底要做些什么,屁颠屁颠地便拎着奉命办事的人前去牢房寻十岁以下的孩童。 对于无人问津的牢房,要带走孩子自然是简单,但像那些窑.子啊码头啊之类的场所,要带人就难免得引起不小的***动来,不过端王府的人可都不是盖的,依着主子的威风,给那些雇主付了一些碎银子,便强行将那些孩子给带走了。 但即便是抓这些人,数量也还不够,于是那侍从便在京都以及附近的地方肆意抓小乞丐,只要被端王府的人看到了,便绝无可能逃脱。 百姓们并不知端王府的人抓那么多小孩儿要做什么,但端王府并未对他们这些寻常人家下手,他们自然便是冷眼旁观,当做是茶余饭后说笑说笑,竟也是丝毫未将那么多无辜孩子放入眼中。 苏念与慕白混在里头好半天,但由于在他们旁边的都是小喽啰,实则上没有一个人知晓姬桦泽抓那么多的小孩子是要做什么,不过比之于搞清姬桦泽的目的,现下当务之急应是先将那些孩子给救出来。 也不枉他们俩那么辛辛苦苦地混在里头这般久,终于是找到了囚禁那些孩童的地方。 要说姬桦泽也真是够小心的,连囚禁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都选择了最为隐蔽的假山,若不是苏念他们一直跟随着,还真是难以发现。 不过搞清了囚禁地点接下来的事儿便简单了,苏念与慕白很有耐性地等到夜幕渐深,才开始着手准备行动。 有慕白这个出身于武将世家的人带头,解决假山前头的看守简直便是分分钟的事儿,由于他们选择行动的时间已经是半夜,端王府的人应当也不会料到会有人来劫孩子,所以看守还是较为松懈的。 一进入假山之内,借着手中微弱的烛光,苏念才发现,原来这个假山其实就是端王府的一个秘制地牢,一路即便是多么地小心翼翼,苏念还是好几次踩到了东西。 顺着烛光看去,竟然全是森森的白骨!而且看这些白骨的发白程度,想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慕白阴沉着脸,出口的话音亦是冷到刺骨:“姬桦泽竟然在私底下杀了那么多的人,真是该死!” “依照那些皇亲贵族奢靡的生活作风,这些尸骨应当都是些身份低微的仆人。”半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烛火往上挪了几分,看清了那些骸骨的形状,不由蹙起了眉头,“这些骸骨没有一根是完好的,足以说明他们生前一直都被虐待,最后很有可能是被活活打死的。” 单看端王姬桦泽为了赢得皇帝的欢心而所做出来的那些残忍举动,就已经能看出他到底是个如何性子的人,却不想原来真实的他比肉眼看起来的更加残暴,简直要逆袭残暴系数的底线了! 流袖之下的拳头握地死紧,苏念起身来的同时握住他的手腕,四目与他相交,“小鲜肉,现下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些人自然不能白死,但为他们报仇显然如今没有合适的时机,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将那些孩子先救出去。” 她说得完全没有错,慕白慢慢地松开了拳头,点了点首,继续往前赶去。 到了里头,很清晰地便能听到孩子的哭啼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群的小孩子,有大有小,眼中充满了恐惧,皆数缩在一块儿,在看到苏念与慕白进来之时,下意识地便将他们当成了坏人,齐刷刷地哭了起来,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不哭不哭,大家不要哭,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对于没见过那么多孩子的慕白而言,他早已吓傻在当场,不知所措了,而苏念则是几步上前,挑了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伸手过去便将其抱在了怀中。 动作轻柔,声音更是放得极为小心,不多时便将那些哭得一通乱的孩子们给劝了下来,窝在苏念胸前的孩子怯生生地探出脑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双大眸挂着雨露般的泪珠,“大哥哥真是来救我们的吗?” “是,所以你们都要乖乖的,听大哥哥的话,才可以安安全全地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待会儿大哥哥会一个一个地将你们带出去,没有轮到的孩子们便乖乖地在原地等,大哥哥一定将你们都救走。” 一旁的慕白目瞪口呆地看着齐刷刷地点头答应,还真就不再哭喊的孩子们,如是看怪物般地看向苏念,而苏念则是回过去一个眼神,“愣着做什么,快把鹤雪唤出来一起来行动。” “你怎么知晓鹤雪跟随在我们左右?”鹤雪的武功乃是上乘中的上乘,施展起轻功来,更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否则也无法一直跟在姬殊晏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却不想苏念竟然会察觉到鹤雪的存在,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苏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老气横扫地道:“用脚想都知晓,殿下肯这么轻松地便放我们出来,自然是会派个人跟随着我们才放心,而能够跟着像你这般身手也不会丢的人选,显然只有鹤雪是最佳的选择。” 慕白猛然间发觉,在很多时候,苏念与姬殊晏很像,比如行事作风,苏念是明晃晃地表现出随意任性的样子来,而姬殊晏则是在骨子里散发出这般的味道,再比如说思维,他们俩人在思考问题上,总能在不经意间撞在一块儿。 甚至是不需要对方多加解释,便能知晓对方心里真正所想,难道这就是智者与愚人的区别?慕白表示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鹤雪现身地倒是很干脆,一身红衣配上一头的银发,瞬间便吸引去了众多孩子的目光,孩子们已没有一开始的畏畏缩缩,有点胆子稍微大些的便慢慢地凑过去,想要去碰碰这个长得精致如画,还如此鲜艳夺目的小哥哥。 只是可惜,鹤雪好似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儿,在发现有孩子想要碰他时,便蹙起了眉梢,浑身也散发出森森的寒气来,吓得那孩子连连倒退数步,一个不慎便跌坐在了地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苏念表示无力地扶额,放下手中的孩子,去安慰那个摔倒的孩子,“男儿有泪可是不轻弹的哦,你是不是小男子汉?” 可怜巴巴地揉着眼角,男孩儿点了点首,真就停止了哭泣,不过还是甚为惧怕地看了鹤雪一眼,苏念只得回过首去,语重心长地看着他道:“鹤雪,你若是把这些孩子吓着,让他们不愿意跟着我们一同出去,待会儿定会被殿下臭骂一顿的。” “殿下才不会因为这个骂我。”谁知,鹤雪并不上当,只将脑袋一别,冷冷回道。 忍不住呕出一口老血,苏念不由感慨,这家伙不是木呆呆的,武力值超标,智商为负的么,怎么这时候却忽然来了个大逆转呢! 扶额,苏念只能换个意思来表达:“你看,这些孩子窝在如此肮脏的地方,连半粒米饭都吃不到,是不是很可怜?” 歪了下脑袋,鹤雪倒还真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勉强地点了点首,回道:“可怜。” “既然你觉得他们可怜,那是不是更应该伸出援手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不过一下子的功夫,鹤雪便被她给绕了进去,再次点首表示:“应该。” “那便对了,咱们快些动手吧,耽搁太长的时间还是存在一定风险的。”说罢,她便带头先抱起了个孩子,回头看一眼还愣在原地的慕白,“小鲜肉,还不快行动?” 不是慕白没见过世面什么的,实在是鹤雪竟然会听从除姬殊晏之外的人这一事实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再次以看怪物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瞪着苏念,像是想要自里而外地将她给剖析一番。 假山之中的孩子实在是多,他们三人这般来来回回地运送孩子,饶是慕白也有是累得满头大汗,一脸郁闷地看着速度不曾慢下半分来的鹤雪,心道武学造诣这东西还真是造化弄人。 出身于武学世家的他,自小便被家人夸赞乃是练武奇才,却不想后来遇到了姬殊晏,被才学了一个月功夫的他打败,再后来又碰到鹤雪,才不过只交手了不出十招,便被这个比他小了整整五岁之人给打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而专注于运送孩子的鹤雪根本便未曾注意到慕白羡慕嫉妒恨般的目光,动作并不温和地便捞起一个看上去才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轻松地夹在腋下,提了轻功便往外去。 那小娃娃原本还甚是好奇鹤雪那一头的银发,却不想他夹着她竟然便飞了起来,小娃娃措不及防,‘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刹那间,原本暗淡的端王府顿然便灯火通明,各种人声交织在一块儿,但目标十分明确地便朝着后院而去。 处在后头的苏念见形势不对劲,赶忙提声道:“不好被发现了,鹤雪你快将怀中的孩子打晕,小鲜肉你领路,我断后!” “不成,你轻功不够好,还是由我来断后!”虽然被发现,但慕白未曾露出半分怯意来,这对常在沙场上打滚的他而言,并不算最危险的场面,但对于只打过一次仗的苏念而言意义便不同了。 他绝对不放心留下她一人断后,面对端王府的那些狼豺虎豹。 “正因为我轻功不如你们,所以才要选择断后,还有十多个孩子没有送过去,而很显然,若是让我抱着三四个孩子先走,定然会拖了所有人的后退,但若是让你与鹤雪带着那么多的孩子跑路效率定然会高出许多。” 说话间,便连续将几个孩子都塞到了慕白的怀中,堵住了他后头想说的话,“我去将他们引开拖延些时间,你与鹤雪速战速决。” 在临走前,她还与鹤雪贴耳说了句什么,才身形一闪,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看着她的身形与漆黑的夜色彻底地融合在一块儿,慕白只觉得心下涌起一股浓重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不详之事便要降临一般。 怀中惴惴不安的孩子动了动,才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狠狠一咬牙,叫鹤雪行动再快一些,便加快速度趁着苏念涉险引开端王府的人的同时搬运孩子。 对于只身引开端王府之人的苏念而言,她真是懊恼地要命,只怪自己之前没有详细地熟悉端王府的布局,外加现下夜色昏暗,她根本便摸不清到底哪个方向才是最佳逃亡路线。 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而且方才她在运送孩子之时耗费了太多的力气,以至于现下即便是努力地提升内力,也无法将轻功施展开来。 不过这对于自穿越而来便长时间在土匪窝里摸爬滚打的苏念而言也并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她如同一只地鼠般,看到空隙便钻,完全叫后头追赶的人摸不着头脑。 在兜兜转转了好几圈之后,终于是将后头一大堆的尾巴甩掉了大半,苏念忍不住拍拍胸膛刚想出一口气,便觉得耳畔刮来一阵疾风,她下意识地闪身要躲开,却发现右肩之上传来了一阵剧痛。 顺着痛感瞧去,右肩之上正中了一支长长的利箭,殷红的鲜血在顷刻间便染红了整片肩膀,她一手按着受伤处,抬眸看向那向她射箭之人。 是个陌生的面孔,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如机械般地持着把长弓,挡在了离她数米开外的地方,但这个地方却是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的逃生之路。 “好大一只老鼠,竟然敢到本王的府邸撒野。”姬桦泽慢吞吞地自那男子的身后走了出来,略微向前靠近了两步,冷冷地一勾唇角,目光如锥般地盯着苏念。 不待苏念说话,便另有一人面露焦急地赶到姬桦泽的身边,贴着他的耳垂说道:“王爷不好了,假山中的那些孩子全都不见了。” “把她给本王射成马蜂窝!”听到这番话,姬桦泽几乎要气炸了,那么多的孩子,可是他耗费了王府众多的人力物力才几乎要全数筹集的,而且那些孩子可是他通往帝位的桥梁,如今竟然被人偷得一个也不剩,他都快要气到吐血了! “王爷且慢。”见姬桦泽怒火冲天完全不顾后果,一旁的侍从赶忙拦住,忙补充道:“孩子已经不见了,王爷若是现下便将此人给射杀,那岂不是彻底断了重新找回那些孩子的路了?” 听此,姬桦泽生生地忍下了便要喷涌而出的怒火,一甩流袖,目光像是要把苏念给剥皮抽筋了般,“留活口。” 将所有的孩子都给暂时安顿了好,慕白赶忙朝天放了个信号烟火,虽然已经放了烟火派慕府之人前来救援,但慕白心中的不安还是越来越强,另他根本便无法安定下来。 “鹤雪你且在这儿看着这些孩子,我去去便回。”谁知他前脚还不曾迈出一步,便被鹤雪给扣住了肩膀,他不由有些懊恼地回过首去,怒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苏念说,让我们在此处等她半柱香的时间,若是半柱香内她不曾回来,便让我们带着孩子离开。”说完,鹤雪还顿了下仔细地想想,应当是将苏念的话都传达完毕了,便闭嘴不再说话。 慕白一把便甩开了他的手,“你在开什么玩笑,若是她回不来,岂不是……”依照那个丧心病狂的姬桦泽平常的处事行为,若苏念真的落到了他的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能将这些孩子全数救出来都是靠苏念只身一人去将那些人给引开,如此一来,他又如何能够为了保命,而丢下苏念一人,生死未卜地留在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地方! “不成,我要去将她找回来。”越想越觉得心烦意燥,慕白不顾鹤雪的阻拦,坚决要原路返回。 但鹤雪既然听进了苏念的话,便绝不会放慕白走,于是乎两人说不通便开始交起手来,结果可想而知,且不论在正常情况下慕白是打不过苏念的,就更不必说他如今已经累得要虚脱的境况了。 被鹤雪反扣住了双手,慕白几乎要暴走了,“鹤雪你丫的快放开我,救不回苏念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话才落地,鹤雪便嫌其聒噪,抬手一劈便将他一下给劈晕了过去,在慕白昏过去之际,慕府之人寻着信号烟花找到了他们所在之地,一眼便瞧见慕白昏倒在地,匆忙上前去问道:“少爷受伤了?” 摇摇首,鹤雪如实答道:“太吵,敲晕了。” 众人齐刷刷地抽了抽唇角,便见鹤雪抬手指向窝在墙角处的一群的孩子,说道:“把他们都带走。” 在交代完了这些之后,鹤雪身形一闪,便赶回了淮府之中。 彼时淮府灯火黯然,显是差不多都睡下了,鹤雪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翻窗,便在他前脚落地之际,几道银光齐刷刷地朝着他而来,他利落地一个侧翻身,避开了那几道银光,全数扎在了窗棂的边缘之上,原是数枚银针。 景师父冷着脸将手缩了回来,声音放得极低:“出什么事儿了?” “苏念死了。”不带一丝感***彩地回禀了这么一句话。 如是水滴落在湖面之上,在顷刻间便泛起了涟漪,景师父愣住的同时,床榻之上的姬殊晏倏然便睁开了眼眸,虽然脑袋时清楚时模糊,但他却是将那几个字听得一清二楚,“你说什么?” 第092章 总是在刀尖上游荡 景师父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姬殊晏,白日里因为与沈靖交谈了许久,结果入夜之后便开始发低烧,而后便是高烧,他在旁看了许久,扎了好几次针才算是姑且将直升而上的体温给控制了住。 不想在听到苏念的事情之后,分明已经睡得昏昏沉了的他竟然又会醒过来,看这意思定然又是不肯休息了。无奈之下,景师父只得为他将靠枕垫高,扶着他半坐了起来悦。 大致地将事情给讲了一遍,虽然不是怎么连贯,但这对鹤雪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听完鹤雪的话,景师父便出声不悦地说道:“先前便已经吃了次亏,她怎么还不长点儿记性,竟然带着你们两个人便敢去端王府转运孩子。” “鹤雪可曾有飞鸽传信与你?”无视了景师父的抱怨,姬殊晏忽而将话题一转,叫景师父楞了下。 点点首,“是有收到,但……”鹤雪大字不曾识地几个,若是写信,信上便总是画些奇奇怪怪的图案,除了姬殊晏与殷阁主之外,其他人根本便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再者姬殊晏自入夜起便一直发着烧,他又如何会因为一封信而去将他给唤醒呢,原以为不会是什么大事儿,没想到在这短短的半天之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始料未及之事。 “鹤雪写了信传回来,却迟迟未得到本宫的任何回复,苏念当是认为本宫不打算插手此事,所以才会想依靠他们三个人的力量去将那些孩子救出来。”就这般阴差阳错的,以至于造成了今日这般的后果。 “不过若是姬桦泽发觉孩子都不见了,应当不会要杀了苏念,我们还有时间。”略一沉吟了片刻,他想要下床来,却发现身子虚力地很,便只能换个法子吩咐道:“拿笔墨来,本宫要写封信与殷珞。” “殿下要让楼里出手相救苏念?”一听姬殊晏竟然打算要修书让殷阁主前来救苏念,景师父简直是不可置信,虽然他知晓苏念的本事确然是不错,但不论从哪个方面讲,都还未到需要动用楼里势力的地步吧! 而一旁的鹤雪听到姬殊晏竟然要把殷珞给唤来,立马心情便不愉快了,板着张脸道:“我可以去救苏念。”虽然不大情愿,但比起叫殷珞过来,他还是觉得救苏念比较好些搀。 “鹤雪乖,这段日子来你的功力已经进步很多了,你师父若是来了京都,也绝不会再打你,而且有本宫在,他也不敢打你。”话虽是这般说,但一想到殷珞会来,鹤雪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脑袋。 楼里的人皆知晓,武功逆天的鹤雪,上天入地只害怕一个人,那便是他的师父殷珞,这份恐惧大摸是自小便被殷珞给打出来的,虽然姬殊晏也不同意他这般的教育方式,但铁棍之下培养出楼里数一数二的骨干这一点却也是无法否认的。 “我要离家出走。”他才不信姬殊晏能够护得住他,且不论姬殊晏自个儿也是有伤在身,即便是身体倍儿棒,从前在楼里他依旧还是被那个恶棍师父给揍得三天三夜下不来床,哪里能护得住半分啊! 所以为了免遭厄运,鹤雪用他为数不高的思维仔细思考了会儿,觉得还是早点儿跑路比较靠谱些。 原本压抑的气氛被他这么一句话说得顿时便轻松了不少,姬殊晏哭笑不得地以手背搭上了自个儿的额首,将后脑勺靠在枕头之上,舒了口气道:“那便去小白的府中躲几日吧,顺便看着他,不要让他离开慕府,明白吗?” 躲慕府里?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殷珞再如何手痒想要揍他,应当也不会冲到慕府里头。鹤雪重重地点了点首,身形一闪便迅速消失在了屋内。 “殿下是怕慕白会因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孤身涉险去救苏念?” 姬殊晏微微阖上双眸,话音中透露出三分倦怠之气,“若不是鹤雪拦着他将他给打晕了,恐怕现下整个慕府都要乱成锅粥了。” 对于慕家上下而言,慕白这颗独苗可是比他们全数人的身家性命都还要重要,若是知晓慕白落到了姬桦泽的手中,还不得发挥其作为武将世家的蛮横气焰来,二话不说抄起刀枪冲到姬桦泽府中逼迫其交人。 如此一闹腾,无疑便是给姬桦泽提供了一个诬陷慕家,以便进一步打压慕氏势力的好机会,恐怕他做梦都是会笑醒的吧。 将白纸摊在锦被之上,姬殊晏沾了些许墨水,很快便写好了封信,由景师父将其封印好,塞进袖中,才语重心长般地说道:“处理好了这些事,殿下该歇息了吧?” 微微一笑,姬殊晏在躺下去的同时,忽而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苏念遇险之事切不可让她的那帮兄弟知晓。” 依着她那帮兄弟对苏念的侠肝义胆,若是知晓她现下生死未卜,恐怕脑袋一充血,就全数跑去端王府送命了。 —— 苏念觉着自己是有史以来最悲催的人,先是莫名其妙地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再是因乱世连土匪也混不下去,反被姬殊晏坑去压榨,到现下想做个好事儿存点阴德,却又被一箭穿肩,关到这么一个鬼气森森的地方。 她这是得罪哪位大佛神仙才会总是在刀尖上游荡啊! 看着眼前摆起的刑具,苏念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再看看自己至今尚还在如泉般往外流着鲜血的右肩,她深深觉着,自己即便是无需用刑,就算是这么干放着,她也能最终流血而亡。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话间便做了个手势,立时便有侍从拿了根烧得火红的铁烙递到他的手中。 作为向来以能屈能伸,保命为上的苏念而言,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选择上半句话,面上瞬间变化,摆出一副哭丧中带着及其无辜的表情,“小的冤枉啊!” 一开口就喊冤,倒不像是个硬骨头的,姬桦泽冷冷一勾唇角,回道:“肯说实话了?” “小的什么都说,只要王爷能饶小人一命,小人定将自己祖宗十八代能见人不能见人的事儿都挖出来告诉王爷!”这狗腿的态度,也算是绝世独有了。 饶是正怒火烧心的姬桦泽听了,也不由抽了抽唇角,“本王要你说的是将那些孩子藏在哪儿了,谁要你说什么祖宗十八代的事儿,不想挨鞭子便给本王老实交代,别想在本王的面前耍嘴皮子。” 闻言,苏念甚为无辜而又呆滞地眨了眨眸子,“孩子?什么孩子?大的还是小的,胖的还是瘦的,高的还是矮的?该不会是王爷的亲亲宝贝吧?” 一鞭子便抽了过去,无需姬桦泽吩咐,旁出的侍从便已经听不下去了,狠狠地甩过一鞭,抽得苏念立时便呲牙咧嘴,“一句话,本王不想说第二遍,再敢与本王油嘴滑舌,便叫你好生地尝一尝这铁烙是如何的滋味。” “我说我说!”眼看着那铁烙离自己越来越近,苏念立马便倒戈,在看到铁烙停了下来之后,她才扁扁了嘴道:“其实……我是个魔术师。” 囚牢之内,因她这一句话,瞬间便安静下来,直到姬桦泽的声音响起:“魔术师?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小人混饭吃的职业,是民间新鲜出炉的新玩儿法,王爷身份高贵,自然是不曾听过……” “闭嘴。”不等她说话,姬桦泽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家伙的嘴巴如是弹簧一般,一旦装了弦便很难停下来,吵得他颇为头疼,“本王魔术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要你说出你将那些孩子藏到了何处,可还有同伙。” “同伙?啊,我想起来了,不瞒王爷,小人昨日原本翘着二郎腿在破庙里正睡得美滋滋,忽而便有个衣着甚为华贵之人,给了我一锭银子,说是让我偷溜到端王府的后院中,将假山里有的东西给变走,小人真的真的不知道那里头是孩子啊,小人对天发……” 上前一步,狠狠地便扼住了苏念的喉咙,让她瞬间便因出不了气而面色惨白,“本王从不信天,也不信命,你的这些话无需说给本王听。本王只想知晓,找你的那人是何身份。” 苏念翻着白眼以眼神示意他松手,他才算是堪堪放开,她连着便咳了好几声,“小、小人不知道啊……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我似乎隐约看到那人的腰间有一块牌子,上头写了个东字,其他的小人就真的不知道了喂……” “是姬弘宇!他竟然能够发现本王的藏人之处,看来是本王小瞧了他的本事了。”姬桦泽眼中泛起浓浓的杀意,拳头握地‘咯咯’响,只恨不得冲过去将姬弘宇给千刀万剐。 确定了是太子动的手之后,姬桦泽便不再于苏念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命令道:“杀了她吧。”已是无用之人,他自然是不会让她再存活于世。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苏念眼咕噜一转,扯开嗓子喊道:“等一下等一下!王爷您若是现下便杀了小人,定然会毁地连肠子都青了!” “哦,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听到苏念这般说,姬桦泽难得起了点兴趣,回过身来,与苏念直视。 苏念眨巴眨巴真挚无比的眸子,态度诚恳地解释道:“不是小的自吹自擂,小人浑身上下,就这一双手最为珍贵了,王爷若是不信,便暂且将小人松开,小人定然会在数秒之内让王爷大开眼界!” 听此,一旁的侍卫忙出声便想要阻止,却被姬桦泽抬手制止,他一挑眉间,话音凉凉地回道:“若是你不能让本王大开眼界,本王便砍断你的双手双脚,拿去喂狗。” 从十字架上被解放下来,苏念差些腿一软便要往前栽去,赶忙支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手按住受伤的右肩,一边朝着姬桦泽殷勤地笑了笑,“可否劳烦王爷,取一样贴身的事物给小人?” 虽然并不怎么信眼前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但姬桦泽还真就好奇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便随手取下了腰间的玉佩,扔到她的手中。 松开按着右肩处的手,往衣衫上随便擦了擦,苏念挽起了两只手的袖子,将玉佩放在掌心之中,伸到前面,故作神秘地说道:“王爷你看,现下玉佩可是在我的手中?” 姬桦泽点了点头,苏念忽而将手心一收,拿到嘴边吹了口气,再伸出来摊开之际,手心之内的玉佩竟是不见了身影! 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姬桦泽一把便将她给揪了过去,动作粗鲁地就要搜身,苏念吃痛地皱着眉头,赶忙喊道:“王爷王爷,玉佩并未在小人的身上,小人以项上人头担保!” “那本王的玉佩去了何处?”听到苏念的话,姬桦泽还真就停止了动作,但目光却一直寸步不离地盯着她,怕她会出什么老千。 苏念勾了勾唇角,伸手往一处指去,“在他的里衣之内。” 她所指的人,正是姬桦泽身畔的侍卫,那侍卫闻言立马便摸向了自个儿的里衣,瞬间脸色就是一变,带着惊愕神色地将东西给拿了出来,放在手心的,便是姬桦泽的那块玉佩。 有意思。眼见得姬桦泽的眼底泛起兴趣,侍从赶忙上前劝说:“王爷莫要被这家伙给蛊惑了……” 将手一抬,制止了他后头想要说的话,姬桦泽冷冷一勾唇角,“本王清楚,不过那些孩子既然已经不见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回,不过本王却是想到了个可以暂时弥补的好法子。” “王爷的意思是,将她送到宫里去?” 笑了笑,姬桦泽自怀中取出了个小瓶子,倒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上前一步便扣住了苏念的下颔,逼迫她给吞了进去,才凉凉地开口:“只要你代替本王将父皇伺候地舒舒服服,不但小命能保住,还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不过若是你胆敢耍花招,本王只需动一动手指头,便能让你暴血而亡。”给了根骨头,又立马来了个下马威,这便是姬桦泽管用的手段,真是百试不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者不就是颗毒药嘛,她又不是没吃过,于是乎便将下颔一抬,笑得愈加谄媚,“小人全听王爷的吩咐,定然会为王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将她带过去,好生梳洗一番,明日虽本王入宫。”吩咐了句,姬桦泽便先带头,离开了囚牢。 为了防止自己的性别被发现,苏念以不习惯人伺候的理由便将服侍的婢女都给赶了出去,等到她们全数出了房间,苏念才忍耐不住地软下了身子,右手再也使不上半点气力。 幸而从前她兴趣光,涉猎多,对于魔术这一领域颇有研究,不然今日真是要死得妥妥的呀。叹息了口气,苏念将插在鬓发之上的木簪取了下来,放在口中,死死地咬住,才低头开始处理右肩处的伤口。 天知道这一箭射得是有多么深,应当都是插进骨头里了,后来在被关进囚牢时又被极为粗鲁的手法给硬生生拔了出来,简直是要将她半条命都给费了,她真是不由感叹自己的求生***还颇为强,不然怎么还会有气力去耍什么魔术表演呢。 将瓶子里的药一股脑地倒在了右肩上,再扯出条绷带来,以牙齿咬住一端,再用左手拉扯,费了好半天才算是包扎完毕,出了一身的汗,没法子,她只得叫外头的人搬桶热水来沐浴。 在确定她们都只是守在外头,不会随意进来之后,苏念一手按着右肩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褪去了衣裳,钻进了木桶之中。 虽然知晓受伤之后不可以沐浴,但是出了一身的汗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所以她决定还是速战速决,快些洗干净了,应当便不会发烧。 脑袋中杂七杂八地想着些什么,冷不防一道如秋日冰霜般的嗓音传了过来:“既然没有死,倒是有几分本事。” 下意识便将整个身子往水下沉,而与此同时她借用水力,飞弹出数滴水花,齐刷刷地朝着那声音的发源地而去,“谁,滚出来!”竟然敢偷窥她沐浴,她保证不打死他! 窗棂不过是晃动了一下,便有一抹蓝袂如鬼魅般地立在了木桶旁,若不是苏念定力好,此时此刻已经尖叫一声‘流氓’了,生生地将那两个字咽进喉中,苏念与一双孤傲的眼眸直直相视。 那人戴了张半面的银具,一头的墨发并未系起,而是任由其垂在腰后,即便是看不清面容,但只观其外部特征,便有种凌驾于繁霄之上的孤高气傲之势。 见他盯着自己也不说话,苏念不敢断定此人是敌是友,只能将身子往水中藏得更深,“你……你要做什么?” “杀了你。”不带半丝半毫的人情味自这个男子的口中吐出,像是在道着家常便饭一样。 苏念心下一凛,不过很快便扯了扯唇角,“撒谎,是殿下派你来的吧?” 闻言,男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但出口的话音依旧冷冽如霜,“倒是有些头脑,但能将自己弄成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我实在是不懂殿下最近来眼光。” 言下之意很是明了,即便是她有几分智慧,但落入了敌方的手中,还身负重伤被囚禁了起来,就是个十足十的蠢货,而作为蠢货的她却是被姬殊晏所看中,还叫了个武功莫测之人前来救她。 男子这是在鄙夷她的同时怀疑姬殊晏的智商是不是也下降了。 这般狂妄的手下,还真是不多见呀。苏念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将下颔一扬,不置可否地回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殿下便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怎么,你还嫉妒了?再者,嫉妒小爷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啊。” 若是放做是正常人,在听到苏念这般*丝逆袭到天的话,早就控制不住将她揪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戳个稀巴烂了,但这男子显然又是个例外,只是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伸出手来便想要抓她。 吓得她立马将脖子一缩,整个人往后一靠,完完全全地碰撞在了木桶的边缘之上,右肩之上的痛感旋即传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在水中泡得太久,以至于伤口不知在何时裂了开,鲜血蔓延开来,如曼陀罗花般地扩展。 “等一下,壮士大哥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的话全都是在放屁,大哥求放过呀!”好家伙,若真被他给一把揪出来,那她岂不是要一丝不挂地完全暴露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了,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认错的速度倒是快得很,完全没脸没皮。男子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只是冷冷道了一句:“随我走。” 显然,对于男子而言,到端王府来救苏念,简直就是在浪费他的青春与生命,而目睹了苏念的狼狈相之后,他在怀疑姬殊晏的眼光的同时也慢慢地消耗完了仅余的耐心。 听此,苏念立时便摆出了一副哭丧的脸,“壮士大哥,恐怕我不能随你走了。” “怎么,你是做人质做上瘾了?”高傲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之上,冷到了极致。 莫名地感觉后颈处传来森森的阴凉,苏念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赔笑道:“很不幸的是,我被端王给喂了毒药,不若然我便是爬也要爬出这个鬼地方。” 当时那颗毒药吞下腹中之时,苏念便知晓自己这次是中彩了,这药的毒性真丫丫的坑爹,不仅在一点一点地剥夺她的内力,还让她根本无法摸出半缕的针对措施来。 “这个简单,只需将你的肚子剖开,将药取出来便成。”谁知,在听到苏念的话之后,男子一反常态地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开口说的话像是在说今天吃番茄炒鸡蛋一般的顺溜。 ------------------- 第093章 一个讨厌的家伙 这是个什么鬼,脑回路难道是逆时针方向转动的吗!苏念简直要哭出来了,只能咬咬牙,言简意赅地说道:“总而言之,便是我身不由己,必须要留在此处,你且去与殿下说,我要在进宫当卧底,若是这一趟能活着回来,便让他兑现之前的承诺。” 虽然并不知晓姬殊晏答应了她什么,但听到她这般言语之后,男子不曾有片刻的犹豫,身形一闪便彻底消失在了屋内。 看着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身影,苏念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厮怎么比鹤雪的脑回路还要来得奇葩,难道儿时曾被雷给劈过? 而便在苏念感叹不已之际,慕府中的某人已经上蹿下跳便快要抓狂了,可不论他如何跳如何耍诡计,都摆脱不了一双眼睛的监视,无奈之下,慕白便干脆耍赖般地坐在了地上搀。 “鹤雪你到底让不让我出去,不让我出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见以暴力完全打不过眼前之人,慕白便采取软措施,打算以自杀来危险这厮。 但不曾想他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凡是后退了步,点了点首回道:“我看着。” 生生地呕出了三升的老血。慕白一把抱住自个儿的脑袋,使劲地挠啊挠,“鹤雪我真的不是在同你开玩笑啊,现下苏念生死未卜,我绝不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置她于不顾……” “有人会救她。”终于,鹤雪不甘不愿地说出了个让慕白瞬间便住嘴的答案悦。 一下子窜到他的跟前,“你说什么,有人去救她了?是何人?是不是殿下派去的?”不对呀,殿下的身边不就只有景师父与徐管家两人吗,难道景师父或是徐管家平日里都隐藏着实力,还有这般大的本事可以溜进端王府救人? 鹤雪将脸往旁出一别,自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一个讨厌的家伙。” 听此,慕白便更是好奇了,能叫鹤雪恨得如此咬牙切齿的人,怎么说定也是个厉害的家伙,凭着鹤雪往常的作风,若是某个人让他看着不爽了,他定然会采取暴力手段,将那人削成肉泥。 而今他却只是咬牙切齿地那是个讨厌的家伙,便足以说明那人实力在鹤雪之上,在这个世道上,能有人的武力比鹤雪还要厉害,那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不成不成,我要去殿下的府中。”确定姬殊晏出手救苏念之后,慕白也稍稍地安下了心,但一想到有个比鹤雪还要厉害的人存在,他内心便像是有无数只爪子在挠,挠得他根本便无法坐安稳,非得要亲眼去瞧一瞧才会心满意足。 这次鹤雪很是干脆地便出手,三五下间便将他又给反手扣了住,态度极为蛮狠,“不准。”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为了躲那个讨厌的家伙才答应来慕府看着慕白的,如今又怎么会自个儿往火盆里跳。 如此的觉悟,鹤雪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这也不成那也不准,你干脆一刀砍死我算了,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还是条硬汉子!”说罢,还真就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地面之上,大有一番‘你来吧来吧,不要同我客气’的壮士断腕气势。 “为了躲为师,竟然都溜进了将军府,近来胆子倒是肥了不少。”不等鹤雪说话,便有一道冷冽的嗓音传了过来,几乎是同时,鹤雪的面上一跨,拔腿便要跑路,却被一抹蓝袂以更快的速度给截住。 慕白确定自己不曾眨过一下眼睛,却是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两人究竟是过了多少招,等他定睛看去之时,局面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势头,一个身着蓝袂的男子,以凌驾于九霄般的气势,将鹤雪给反手扣了住,按压在地面之上。 他敢对天发誓,自他认识鹤雪以来,还是第一次瞧见这厮被制服地如此惨烈,完全没有了反抗的余力,便见得鹤雪涨红着张脸,愤愤地说道:“骗人,殿下骗人!” 还说什么让他躲到慕府便不会被发现了,还不是被轻松地找到,而且此时此刻姬殊晏也不在,他便完全只有被虐成渣渣的份儿了。 “你身上有几斤几两为师会不知晓?”一巴掌便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之上,顺带着一屁股便坐在了他的背上,才抬起首来看向目瞪口呆的慕白,“愣着做什么,寻根麻绳来。” 极为顺溜地便狂点了下头,慕白翻箱倒柜地便找到了根麻绳,恭恭敬敬地递给男子。 其实这也不能怪慕白没有男儿气概什么的,实在是眼前之人光是这气场便是太彪悍了,与向来便云淡风轻,笑意斐然的姬殊晏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啊,而且看鹤雪被打压地这么惨,他是作死才不听从那厮的命令呢。 三四五下地便将鹤雪来了个五花大绑,而在这过程中,鹤雪无数次地反抗,也是无数次地宣告反抗无效,最后彻底地被绑成了个粽子,男子顺溜地往肩上一抗,“最近的河在哪儿,带路。” 脑回路不曾转过来,慕白下意识地便为他引路,等到了河畔边时,男子二话不说便将被绑成粽子的鹤雪给丢了进去,在空中形成一个闪亮亮的弧度,随后便是扎进河中,冒出大串的泡泡,迅速地便往下沉。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眼见得鹤雪要彻底地沉下去了,慕白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想要上前去救。 却被一双修长的手给拦了住,话音依旧是那般的冷冽如秋霜,却能叫慕白莫名地升起森森的寒意,“我教导徒儿,何时需要外人插手。” 这个外人,说的便是他。慕白动作一滞,虽然实力完全比不上眼前之人,但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鹤雪被淹死,只能硬着头皮道:“即便是教导徒弟,也没有必要将他丢进河里,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你的意思是要代替他沉海?”谁知,男子并未有发怒,凡是带了丝兴致,问了句让慕白瞬间缩回腿的话。 幸而自小鹤雪便被扔习惯了,在河里沉了不知多久,终于被良心发现的男子给捞了起来,打道带回了淮府,慕白紧随其后,不断地观察这鹤雪是不是已经被虐得没有气儿了。 毫无阻拦地便进了淮府,男子顺溜地便将房门给一脚踹开,随后把扛在肩上的鹤雪如扔雪球般地丢了进去,可怜的鹤雪便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地直直滚到了床脚边,直到身子撞了上去方才停下来。 “殷珞,他好歹是你唯一的徒儿,若真的一个不慎,被你给整死了,看你能去哪儿寻后悔药。”姬殊晏甚是无奈地看着立于门口处的那抹蓝袂,在说话间便下了床来,亲手为鹤雪解开麻绳。 迈开长腿,名唤殷珞的男子几步便来到了姬殊晏的跟前,冷哼声道:“若是连这点程度都承受不住,他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虽然语气依旧强硬,但面对姬殊晏到底还是缓和下了几分,任由他将麻绳给解开。 摆脱了麻绳的束缚,鹤雪依然气得不轻,愤愤然地冲着姬殊晏道:“殿下你是个大骗子!”话才落音,小身子一闪就溜之大吉了。 “我早同你说过,小孩子是绝不可以宠的,尤其是像他这般大逆不道的徒儿。”以单手扶着姬殊晏重新坐回了床榻之上,殷珞才不冷不淡地说道。 “让你救的人呢?”他将其调过来,可不是让他来教训自己的徒儿的,看他空手而归的样子,似是任务失败了。 对于姬殊晏话中显而易见的质疑,殷珞高傲地将下颔一扬,不容置喙地道:“我的字典里,从未有失败两次。是她不愿同我回来,说被喂了毒药,要进宫去当卧底。” 而且他看苏念也根本没什么值得姬殊晏能够利用的地方,所以对于她的生死,他并未有半丝半毫放在心中,但现在听姬殊晏的语气,似乎对那苏念很是看重。 闻言,姬殊晏微微蹙起了眉头,只需殷珞的一句话,他便能明白苏念心底真正的所想。 不论对方给她下了什么毒药,苏念都明白,他绝对有能力可以寻出解药来,但她却仍然要留在端王府,为的便是能够更进一步地深入敌营,打入皇宫,以便能获得更快捷的信息。 “什么,苏念被喂了毒药?”但脑回路显然没有姬殊晏这般长的慕白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毒药’两个字,当下便急了,扭身就想要走。 却被殷珞一把给揪住了头发,疼得他立马便跳脚,“你做什么,快松手!” “殿下的身边正是因为有你们这般的蠢货,才会屡次受伤。”毫不留情面的,一字见血,说完还朝着刚刚抬脚进入屋内的景师父看去,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景师父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态度也不如原来那般好,“殷阁主,说话还请放得尊重些。” “我不尊重你又当如何。”双臂一抱,以一种傲视群雄般的目光,与景师父直视,无形之中,竟是迸射出激烈的火花来。 慕白在两人之间来回地看了又看,他的脑袋现下有些整不过来,什么殷阁主?阁主是个什么鬼?殿下的身边何时有这般的大人物了? “全都闭嘴。”姬殊晏唇畔处的笑意一冷,连带着周身的气场都在瞬间变幻,叫原本还在敌视的两人立时便收回了目光。 趁着这个时机,慕白上前一步,直直看向姬殊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 趁着昏沉的月色,一抹娇小的身影轻车熟路地挑选侍卫换班的时间,溜进了地牢之中,以极为灵巧的手法便将铁锁给打了开,她将一重重的一篮子先行给丢了进去。 不等她迈步而进,便有一道喑哑不堪的嗓音传来:“日后你不要再来了。” 楞了下,但她还是一步跨了进去,不容置喙地说道:“我若不来,你定然会死的。” 闻言,萧问期却是近乎嘲讽地勾了下唇角,“我现下这般模样,活着还不若是死了。”处在这个阴冷破败之地,每日与虫鼠为伴,而且……他再也无法看见一丝一毫的光芒! “谁说的,一个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见他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姬雅芙也不顾及什么男女之别了,赶忙上前,一屁股坐在他的跟前,心疼地看着他面容之上所绑的绸带。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慢慢地挪过去,直至碰到了那条绸带之上,注意到他的身体一僵,想要往后躲的姿势,姬雅芙腾出另一只手来,扣住了他的肩膀,“我记得,记得很清楚,你有一双举世无双的眼睛。” 抬手便将她的素手给拍了开,萧问期将脸往一边别去,冷冷道:“你走。” 但她却一把握住了他冰凉如霜的手,握得紧紧的,不由他挣开半分,“若是我能救你出去,你愿意随我走吗?” “出去又如何。”即便是能出去,也只能待在大齐的国土之上,也出不了这个肮脏的皇宫。 “只要你愿意同我出去,日后我定然会有法子将你送回郑国。”而且她实在是不放心让他再一个人独自留在这个阴暗的地牢里,整日里若是一直胡思乱想,便很有可能会选择轻生。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在宴席之上另她一眼万年的男子,她便觉得整颗心都是空落落的,所以她决定试一试,将他偷出来藏到她的寝宫里。 见他不再拒绝,她立马便笑了,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摆了出来,夹起一块肉送到他的嘴边,“这是我特意让琴姑姑做的东坡肉,味道很不错的,你多吃点儿,才会有力气。” 而且自他失了双眼之后,她送来的饭菜他总是只象征性地吃了点儿,以至于短短几日的功夫便肉了一大半,看得姬雅芙心疼不已,但又不忍多说什么,怕引起他的伤心事。 “你是公主。”这话问出口,用的是陈述句,显然是他已清楚了她的身份。 拿筷子的手颤抖了下,她才不甚在意地笑笑,“是啊,我的母妃只是个嫔位,我自小在寝殿里见到父皇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也只有在一些宫宴上,才能远远地看到他。” “虽然母妃日日在殿中翘首期盼着父皇的临幸,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因为她很清楚,她的父亲,大齐的一国之主,是个性情残暴之人,她很害怕自己的母妃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便会落得同冷宫的那些嫔妃一样的下场。 非死即疯,后宫中的女人,只要没了盛宠,便只剩下这两个下场。 “哎呀,一不小心便说远了,其实我是想说我的寝殿很安全,平日里除了近身的婢女之外没有什么人会来,所以即便是藏了一个你,也绝不会被发现的。”怕他还不同意,她便着重地强调了一下。 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他的面容之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但最后却是点头答应了。 见他同意,姬雅芙高兴地差些便要跳起来了,将碗里的菜填地满满的,“今日的饭菜都要全部吃光光,一点儿也不许剩,这样才会有力气走路知道吗。” 这厢姬雅芙兴致盎然,而那厢的流裳居中,婢女碧儿挡在门前,真是急得满头是汗,“这么晚了,琴姑姑您怎么来了?” 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异样之处,琴姑姑往漆黑一片的屋内看了眼,“白日里我看公主无精打采的,便有些担心,所以想在睡前过来看一看。” “公主已经歇下了,有奴婢伺候着,琴姑姑便放一万个心吧。”嘿嘿地笑了两声,一面还不忘往门口处挪了两步,以便彻底挡住她的路。 “有你在我才不放心,我便进去看一眼,确定公主确然无碍便会回去了。”单就看姬雅芙近几日的异常行为,琴姑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了确定心中的猜疑,她才特意挑了夜里来看看。 “不行啊姑姑!”碧儿咬咬牙,愣是不肯让开,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因为……因为公主夜里睡觉很浅的,只要有一点点的动静,公主便会醒过来,所以……” 未待她把话说完,琴姑姑便一把将其给推了开,夺门而进,果不其然在进入内室之际,看到床榻之上只有平铺的锦被,琴姑姑不由恼怒地回过首去,“碧儿,公主人呢!” 闻言,碧儿吓得‘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声线颤抖不已:“公主……公主说她夜里睡不下,便、便出去转转……”打死她她都不敢说其实公主是去地牢里看一个男人了呀,若是说出来,琴姑姑还不疯了。 “公主出去散步你竟然不随同?你这婢女到底是怎么做的!” 被琴姑姑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骂,碧儿只能埋着脑袋一声不吭,而便在这时,一个脑袋偷偷摸摸地探了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屋里头站着盛怒的琴姑姑,犹豫了下,还是慢慢地了出去,唤道:“琴姑姑。” “我的小公主,三更半夜地溜出去,既不打一声招呼,也不让婢女跟着,若是出来什么事儿,您让奴婢怎么与娘娘交代啊!”一见姬雅芙缩头缩脑地回来,琴姑姑立时便发挥了她的念叨神功。 姬雅芙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递于跪于地面之上的碧儿,对她快速地使了个眼色,便抱住琴姑姑的一只胳膊,撒娇道:“哎呀琴姑姑,雅芙知错了,姑姑莫要告诉母妃嘛,我保证,日后若是想要出去散步,一定带着婢女一同去,再也不会像今晚一样了!” 听到她的保证,琴姑姑自然是一百个不相信,但也并未说破,只是宠溺地戳了戳她的额首,叹息道:“奴婢不是不让公主出去,只是即便是在这深宫中,也是处处不安全,若是一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不该撞的人,即便是娘娘也保不住公主您呀。” 只因她的母妃不受宠,若不是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恐怕此时此刻早就已经被打入冷宫了,所以作为母妃的贴身侍婢,琴姑姑才会对她格外严厉些,整日里担心依着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性子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我知道我知道,琴姑姑你便安心吧,我日后都不会再这般任性了,若是想要去何处,定然会与你说的。”说罢,还做出要发毒誓的动作来,被琴姑姑立马给拦了住。 无奈地摇了摇首,“成了成了,这天色也深了,公主您早些歇息吧,奴婢便先告退了。” 从头到尾,姬雅芙都表现出十分乖巧的模样来,直至看到琴姑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帘之中,她才折了回去将碧儿扶起来,“碧儿,琴姑姑没难为你吧?” “奴婢有没有被为难倒是小事,只是公主您日后还是莫要再去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了,再者经过了今晚之事,还不知道琴姑姑心中有没有生疑,万一突发奇想像今日这般忽然过来瞅一瞅,奴婢可就真不知该要如何是好了。” 而且琴姑姑是一个非常霸道之人,作为一个小奴婢的她,真的是无法驾驭住这个在深宫中待了多年的资深老宫女啊! “我知晓,日后我也不会再去了,因为我打算明日便去将他救出来,藏到我屋内。” “咳咳——”碧儿一个没控制住,差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不可置信地看着姬雅芙,抬手颤巍巍地指着她,“公主你疯了!”竟然敢说要去救一个别国的俘.虏,还说什么要把他藏到自个儿的屋中。 姬雅芙赶忙捂住她的嘴巴,轻声道:“小声点儿,若是再引来琴姑姑可就不得了了。没事儿的,他虽是郑国的俘.虏,但很显然,经我这些日子来的观察,父皇已经完全忘记他的存在了,即便是我将他藏起来,也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便算是有人发现地牢里关押的人不见了,也绝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了,有这一层公主身份,即便是母妃不怎么受宠,但也依然是高人一等。 “即便是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但是公主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呀,怎么可以将一个陌生男子藏在自己的闺房中,这若是传出去了公主您日后可是没法再嫁人了!” “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有人发现。若是你不愿意随我一同去救他,那明日我便自己去。”她心意已决,即便是冒着生命的风险,也决计会将他救出来,她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待在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了。 她想,日后的每一个夜晚,都能由她陪在他的身边。 第094章 怕是人都不够他砍的了 近来皇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在一日之内已经亲手砍杀了五个宫人,一时之际养心殿内人心惶惶,每个伺候的宫人都揣测不安,不论做什么都垂着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在将又一具尸体拉下去之后,有小太监实在是承受不住了,诚惶诚恐地走至殿外,来到祈高本的身边,“九千岁,您……您得想个法子呀,陛下再这般杀下去,怕是人都不够他砍的了……悦” “废物,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陛下的,陛下头疾发作,疼痛难忍砍几个宫人来缓解痛感有何大不了的,人不够了便去将牢里的死囚犯抓过来,让陛下砍个痛快。” 这句话一说出口,顿时便叫在场之人浑身一抖,不敢再多说半句话来。 宫中之人谁不知晓,若说皇帝是残暴,那么祈高本则是冷血残酷,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便是踩着数万具尸体也不会有任何的眨眼心软。 “等会儿。”忽而想起了什么,祈高本的眼底泛起血腥般的笑意,“陛下近来不是最为宠爱烟美人吗,而今陛下头疾难忍,便让烟美人来伺候陛下吧,以表她对陛下的情深意切。” 闻一知十,一旁跟班的吴皓立时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烟美人虽然后台颇为强硬,但却还是不太懂事,即便是当今皇后,出身于门阀贵族之后,也不敢轻易地得罪祈高本,明面上的态度也是放得甚是恭敬。 但这烟美人显然是盛宠过了头,以至于她都不知晓什么该讲而什么又不该讲,当着祈高本的面便敢为端王争机会,若是祈高本再不做些什么,岂不是便要让这小小的一个美人爬到他的头上来了。 “奴才明白。”领了命令,吴皓挑了几个身强体健的太监,浩浩荡荡地便朝着永信宫而去。 彼时的凉氏并不知晓祸事临头,还在急着自个儿心上人的麻烦事,将信条握在手心,凉氏蹙紧了细眉,“怎么会这样,太子那边的人是如何发现王爷将孩子藏在后院的假山之中?搀” “奴婢也不知晓太子那边是如何发现,虽然孩子不见了,但是王爷却抓到了个有用之人。”随在凉氏身边的婢女苓儿乃是端王姬桦泽生母郑淑妃特意指派而来的,所以能够了解许多事情,来为凉氏通风报信。 凉氏一挑眉头,便见苓儿慢慢地补充道:“一个会耍魔术的男子。” “魔术?那是什么东西?”一听到这个词汇,凉氏亦是迷惑不已。 苓儿也是摇了摇首,回道:“奴婢不曾听淑妃娘娘提及魔术到底是何物,不过淑妃娘娘说王爷想利用那人来拖延下时间。” “如何拖延,可需要我做些什么?”对于姬桦泽的决策,凉氏向来都深信不疑,一听他又有计划,赶忙便想要为其分担,以显示她对于夫君的忠心。 “王爷的意思是,想利用那人来吸引陛下的注意,毕竟魔术这一事物至今为止我们都未曾听过,若是利用地好,或许比抓那些孩子还要有利。” 未等凉氏问清具体事况,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宫人的话音:“美人,吴公公前来传话。” 吴皓?凉氏对于祈高本一派的阉党并没有多少好感,也正是因为有祈高本在,才会大大地降低了姬桦泽在皇帝心中的程度,这些该死的阉人!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凉氏还是起身去迎接,笑意可鞠地说道:“不知有何事需劳烦吴公公大驾?” 对于不讨祈高本心意的人而言,吴皓等人向来是不放入眼中的,也因此面对凉氏语气也甚为不好,“陛下宣烟美人前去养心殿伺候,美人也无需再梳洗打扮了,直接同杂家走吧。” 闻言,凉氏的心中不由升起几丝不安,但也不能不去,毕竟此人乃是祈高本的手下,向来便在宫中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若是何人不长眼得罪了他,那定然是活不过第二日的,而且下场还是死无全尸。 “如此便有劳吴公公了。”没法子,凉氏为了以防万一,便在临走前对苓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见机行事,一旦形势不对了,便将郑淑妃请过来。 一路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来到养心殿前,便瞧见祈高本长身立于石阶之上,目光深邃中透露出无法言喻的阴晦之色,“陛下召唤,烟美人还来得这般慢,是不曾将陛下放入眼中吗?” “九千岁说笑了,本宫一听到陛下的传唤,分毫不敢怠慢便赶了过来,何曾有不将陛下放入眼中一说。”看祈高本一出言便咄咄逼人,原本就因为莫名的传唤而感到不悦的凉氏一时没忍住,便在语言上多了几分讽刺之感。 但意外的是,祈高本并未露出半分的不悦之意,反而是微眯了眸子,勾起一丝唇角,“烟美人可真是伶牙俐齿,怨不得陛下如此地宠爱,如此说来,美人定也是能一解陛下的头疾之苦。” 话才落音,不容得凉氏反应过来,便使了个眼色,后头的吴皓立马会意,手一伸便拍在了她的背上,让措不及防的她一下子便栽进了殿内,而与此同时,祈高本也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进入殿内,凉氏便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祈高本阴柔的嗓音响起:“陛下,烟美人担忧陛下的头疾,特意前来为陛下作舞一曲,以缓解陛下的头疾之痛。” 高台龙椅之上,皇帝一手死死地抵着额首,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而他的右手上,正握着把尚还在滴血的宝剑,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于地面之上,形成了一滩的血水。 听到祈高本的声音之时,他缓缓地抬起首来,连同着说出口的嗓音都嘶哑不堪:“滚!” “陛下且息怒,奴才方才想到了个好法子,可以让陛下比杀那些宫人还要来得畅快。”能够顶着皇帝的盛怒还敢发言的,也就只有祈高本一人了。 一听他这般说,皇帝的怒气才有些淡了下去,但态度依旧不好,毕竟此时此刻的他头疼地要命,一刀解决那些宫人也只能得到片刻的畅快,很快那撕心般的头疼便会将他给淹没,“什么法子。” 祈高本击了下掌心,大门再次被开启,进来之人乃是吴皓,只见他的手中拿着根长长的软鞭,折了好几折,走至皇帝的身畔,便听祈高本继续补充道:“陛下可以在烟美人起舞时,以软鞭来鞭策,如此鲜活的舞蹈,岂不是比只端坐着看更刺激?” 此话一出,凉氏吓得立时便软了腿,直扑在地上求饶:“陛下……陛下不要啊,臣妾、臣妾若是被软鞭鞭笞了,便跳不出那舞的韵味来了……” “这般说来,倒是有几分意思。”不容得凉氏求饶,皇帝随手就接过了软鞭,那么一挥间,软鞭敲打在地面之上,发出沉重的‘呲呲’之音,“跳,跳得好了,朕自有赏赐。” 皇帝的语气已经十分不好了,若是此时再反抗不肯,她的下场恐怕比被鞭笞着跳舞还要惨,而郑淑妃也并未前来搭救她,她便只能狠狠一咬牙,没有任何伴奏便翩翩起舞开来。 恰此时,皇帝一个软鞭挥来,准确地甩在了她的后背之上,那软鞭上还带着倒刺,一鞭下去瞬间就刺中肌肤,带出一片的血肉,飞溅开来,即便是痛到钻心,但凉氏却未敢有半分的停歇。 如此残忍的场面,皇帝玩儿却甚是开怀,忽而觉得头疼感不是像之前那么强烈了,于是乎抽地便愈加欢快,一下接着一下的,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凉氏身上所着的华丽衣裳便破烂不堪,夹杂着殷红的鲜血,甚是触目惊心。 直至跳到侧转身之际,凉氏实在是承受不住,踉跄了一步,直直地便向前栽了过去,扑倒在地面,磕碰出了一头的血,半晌起不来,皇帝便不开心,以软鞭狠狠地抽在她的背上,“起来,再不起来朕便砍下你的双腿!” 狠狠咬紧银牙,凉氏的眼底涌起浓浓的屈辱与恨意,但很快便被滚烫的泪花所取代,以双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费劲了所有的力气才算是站起了身来,继续用残破不堪的流袖挥舞跳动。 便在凉氏快要坚持不住之际,殿外忽而传来了声音:“陛下,端王殿下求见。” 皇帝挥鞭的动作顿了下,显然是不悦姬桦泽在此时来打搅他的兴致,“不见,叫他滚。” 何人要是敢打扰了皇帝的兴致,便算是他的亲儿子他都可以不认,张口便说要姬桦泽滚蛋,莫要等他发挥揍人。 等了片刻,又听那道嗓音再次响起:“陛下,端王殿下说有一稀奇的玩样儿要敬献于陛下。” 犹豫了会儿,皇帝大摸也是觉着鞭笞凉氏有些累了,便将软鞭丢给了立于旁处服侍的吴皓,“让他进来吧。” 大门再次被开启,姬桦泽步伐极为有节奏地走了进来,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个衣着甚为奇特的男子,此男子戴着顶高高的长帽,外披一件黑乎乎的斗篷,帽子拉得有些低,但一双皎洁灵动的眼眸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人正是言说要在皇宫做卧底的苏念,她在进入殿内之际,便被里头的情景给惊着了。 一个衣衫破碎的女子遍体鳞伤,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正中央的地面之上,而在旁侧,祈高本的深邃阴晖的目光正盯着她看,高台之上的皇帝,脚边流着一滩的鲜血,而立于他身畔的吴皓,则是手持着根尚还滴着鲜血的软鞭。 整个殿内都充斥着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叫人闻了有种窒息之感,再配上这幅诡异的画面,更像是一场大刑之后的血腥场景。 “儿臣参见父皇。”随着前头姬桦泽的跪下,苏念也赶忙装作顺从地收回了目光,跟着他跪了下去。 “不是说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吗,快些呈上来,若是不够稀奇,朕定然好好治你的罪。”很明显,皇帝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在等到他跪下去之后,便直接让他开门见山。 姬桦泽回首看了苏念一眼,她立马会意,起身来一步上前道:“小的还需要搬运一些工具上来,还望陛下准许。” 这神秘感摆得,倒是有几分意思,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示意她搬上来,转眼之际,大殿的正中央便放了个长长方方的箱子,苏念将小门拉开,对祈高本笑道:“劳烦九千岁为陛下见证一下,看看小人这箱子内可有什么机关。” 对于苏念的请求,祈高本并未一口答应下来,只是眸光阴冷地看着她,而苏念也未表现出丝毫的惧怕之意,依旧笑吟吟地与他直视,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走近箱内又看又摸,确定没有什么机关之后才又走了出去。 冲皇帝作揖道:“陛下,并未有机关,只是个普通的箱子。” “成了,有什么东西便直接上吧,再卖关子便拖出去砍了。”皇帝只觉刚才被那么一大段,脑袋就更疼了,不耐烦地威胁道。 苏念也不再卖其他关子,侧身对凉氏道:“这个游戏还得要麻烦娘娘的帮忙,可否请娘娘进入这箱子之中,以配合小的可以进行下一步?” 倒在地上缓了好久凉氏才算是勉强保持清醒,原以为自己要死定了,不想竟听到了姬桦泽的名字,她差些没控制住自己,冲上去向他诉说自己的苦楚,但她还是咬着牙忍住了。 因为姬桦泽自进入殿内之后,便未曾将半丝半缕的目光挪到她的身上来,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她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他此时此刻能来,定是为了救她,不若然也不会来得这般巧,若是再晚来一步,她可能就要死于软鞭之下了。 正当她这般胡思乱想之际,便听到苏念提及了她,有些愕然地抬首看去,直直地对上苏念狡黠如明月般的笑眸,虽不知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她既然是跟着姬桦泽来的,想来定是姬桦泽的人。 如此想定,她便不再犹豫,顺着苏念手指的方向,走近了箱子内,而与此同时,苏念一个转身便将小门给关了上,再以一块大大的黑布往上一甩,盖住了箱子,纤手在响前极为迅速地变幻了好几个手势。 再以一只手拉住边缘,将整个箱子都带动着转了起来,忽然间便将黑布给取了下来,小门一开,数只白鸽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而且还极为有默契地绕着箱子的上端转圈。 皇帝看得都撑大了眼睛,一下子自龙椅之上站了起来,快步踱至箱前,走近里头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但任是什么也不曾发现,好奇中带着急切的语气,“人呢,烟美人去哪儿了?” “小人将娘娘与白鸽交换了,若是陛下想要将娘娘变回来,恐怕要再等上一日的时间,才可以完成第二次转换。” 闻言,皇帝不疑有他,自然也是不会在乎被转换走的凉氏是死是活,只迫切地道:“快,再变些其他的东西与朕瞧瞧!” 皇帝对这个叫做魔术的东西十分感兴趣,连头疼也恍然未觉了,这其他人这般站着倒像是多余的,于是乎除却苏念一人之外,其余的人都主动地退了出去,可以让皇帝尽情地观看。 才出了养心殿,祈高本便先笑了起来,只是眸底却未有一丝笑意:“端王殿下可真是厉害,连这般稀奇的玩意儿也能挖来,而且还赶在这么巧的时机送到陛下的面前。”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只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都知晓。 姬桦泽也未有半丝的恼怒,亦是赔笑道:“父皇头疾发作地厉害,本王亦是急在心中,一心只想着如何为父皇减轻疼痛,还真是不曾料到一进入殿中会看到那番场景。” “不过本王今日送的人也只能减燃眉之急,若是真要彻底祛除父皇的头疾之苦,也唯有靠九千岁祭祀百个婴孩,以孩子的心头血为父皇做药引,这最为辛苦的便是九千岁了。” 饶是祈高本先前看姬桦泽不大顺眼,但如今听他这般珠圆玉滑地将自己大赞了一番,自然是心中有些愉悦,对他的看法也稍稍有了些改观,“王爷是个明事理之人,若是王爷能将此事办好了,说不准真就能将太子一党彻底地打压下去呢。” “如此便多谢九千岁的提点了。”再与祈高本多客气了几句,姬桦泽便先行离去了。 看着姬桦泽逐渐消失在眼帘中的背影,吴皓才哈着腰询问道:“九千岁这是要相助端王殿下?” 闻言,祈高本阴侧侧地看了他一眼,吓得他立马便跪了下来,拿手直抽自己的脸蛋,“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而彼时,姬桦泽已经来到了昭明宫内,而寝殿之中亦是忙碌不堪,只因郑淑妃的内室墙的暗道里,钻出了凉氏,只是她外带了一身触目惊心的伤,郑淑妃毕竟是个在后宫中见过腥风血雨的人,很快便淡定了下来,吩咐宫人请太医,先行将凉氏包扎一番。 等到姬桦泽来时,昭明宫内已经平稳了下来,太医前脚进了内室,姬桦泽后脚就跨进来,唤了声:“母妃。” 一看到他来了,郑淑妃便招呼他进了另一间内室,不待落座便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何时得罪了祈高本?母妃不是早与你说过,现下他在朝堂中一手遮天,你上头还有个太子虎视眈眈着,便算是得罪谁也绝不可得罪他!” “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不曾安排妥当,让母妃担忧了。”姬桦泽也不点出来,只是极为乖顺地扶着郑淑妃坐了下来,“日后这些麻烦,儿臣定会想法子一一处理干净,尽最大可能绕过祈高本。” “这也真是辛苦你了,贵为皇子,却要看一个阉人的脸色,不过母妃相信,这般的日子定不会太远了。”单只看皇帝现下的气色,便已知晓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 虽然他们都不知晓祈高本搞出这个以百名婴孩的心头血来祭天为皇帝炼制丹药祛除头疾的法子到底是真是假,但即便真的能让皇帝不再犯头疾,他这一把年纪,也没几年好活头的。 而且现下局势已经逐渐地向他们这头偏转,即便是无法争得祈高本的相助,但只要他能够继续保持中立,郑淑妃便有足够的本事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听此,姬桦泽的眼中也闪过阴狠之色,“便让那阉人再多春风得意些时日吧,本王会叫他知晓得罪本王的下场会是如何。” 在两人谈话间,忽听得外头传来了宫人的话音:“娘娘,殿下,烟美人醒过来了。” “她既是醒了,你便去好生与她说说,但切要记得,语气不可过于严厉,若是再伤了她的心,与你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在听到外头说凉氏醒来之后,郑淑妃的眼底晃过难以掩饰的嫌恶之意。 即便她一心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才会投入皇帝的怀中,但且不说婆媳共侍一夫若是被外人知晓会招来多大的笑话,单只是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干净就足以让郑淑妃喜欢不起来。 不过对于这个郑淑妃也并不担心,只要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后宫之中还怕会没有女人,这个肮脏的女人自然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打入冷宫,再也不用碍着她的眼,让她总是为了自个儿儿子的前途而对其强颜欢笑了。 床榻之上的凉氏面色惨白到极点,但看到那抹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之际,她硬是凭着自己的毅力撑起了身子,姬桦泽向两旁看了眼,冷冷吩咐道:“都退下吧。” 等到多余的婢女全数退了下去之后,姬桦泽才闪身上前,一把扶住了凉氏的肩膀,让她半坐起来,眼底尽显疼惜之意:“烟儿,都是本王无用,才险些让你丢了性命。” 饶是原先凉氏在养心殿内因姬桦泽的冷淡伤了心,但如今听他这般细声柔语地宽慰着自己,凉氏觉着自己便算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在瞬间消失殆尽了,滚烫的泪花在顷刻间便流了下来。 一个女人,即便先前装得有多么地坚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也会在瞬间卸下所有的伪装,只为能在他的怀中偷得片刻温存。 “只要是有利于王爷的宏图大志,妾身便算是再委屈也无碍,只是王爷,妾身害怕。”几次三番,皇帝都因头疾发作而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害怕自己会一个没挨住,在姬桦泽登基为帝之前便已经消香玉损了。 “不怕,后宫中有母妃为你撑腰,即便是皇后也不敢随意找你的茬。烟儿,你只需记得日后若是遇上祈高本或是他的手下,即便是有多么不情愿,也要自降一等,绝不可再逞一时之能而得罪了他们。” 听此,凉氏咬紧了下唇,她今日会有此祸,完全是拜祈高本所赐,但究根其原由,当是她先后两次在无意中得罪了他。 虽是不甘,但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凉氏还是点了头,“妾身明白,王爷这是……快要出宫了吗?” 姬桦泽本是借着为郑淑妃请安才能入了昭明宫,但依照宫规,他在宫中并不能待得太久,虽然凉氏很明白,可她初初才自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此时正是需要有人陪伴在她的左右。 对此姬桦泽自是明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躺下,才柔声道:“本王等你睡着了再走。” 第095章 不吃不吃,打死都不吃 等到夜深了,皇帝才算是肯放苏念去休息,但看他的表情,还甚是意犹未尽,甚至还说明日他也要试试手,累得直不起腰来的苏念真是忍不住感慨,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姬殊晏是这么地温柔! 在姬殊晏的面前,她不需要有丝毫的拘谨,想斗嘴就斗嘴,想闹脾气就闹脾气,而淮府也是任由她上蹿下跳,活得跟只猴子一般,哪像现下,那个诡异非常的养心殿中,她觉着自己没被憋死就已经很幸运了。 一进入她所休息的房间,她匆匆地便将身畔跟随的人遣了出去,倒头就栽到了床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了,肩膀处传来隐隐的作痛,她清楚地知晓定是重伤之后不曾修养好,所以伤口又裂开了。 但是她现下真是累到要命,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处理伤口,索性便让其多流些血吧,让她好好地先睡一觉,不然她定然不是流血而死反是困死的。 虽然她的意识里很想睡觉,但迷迷糊糊之中她依然捕捉到窗棂处似是有异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素手一翻,便将藏于流袖之下的匕首径自朝着窗棂那厢飞去。 “苏念,是我。”若不是慕白的身手足够好,早就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刀给当场毙命了,侧身躲过的同时将其抓住,慕白才推开窗棂跳了进去,出声相提醒。 眼皮重地要命,苏念便干脆这么闭着,象征性地‘唔’了声,便没有其余的动作了。 若是放在平常,她的第一反应定然又会去调侃他,但今日却真是意外之外的意外,慕白有些困惑地走上前,一眼便瞧见她面色苍白如瓷,而且额首处还渗出了点点细汗。 心下一惊,赶忙伸出手来在她的脑袋上探了下,不烫,但温度低得有些不正常,“你发低烧了。” 他按在她额首上的手心格外地暖和,苏念在下意识间便抬手将他整只手都抱在了怀中,才慢吞吞地回道:“哦,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被一箭刺穿了肩膀,之后又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再喂了毒药,之后只稍微地休息了下,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便被带到皇宫里给皇帝表演了一下午的魔术,好不容易才有了现下的休息时间,不发烧她就成奥特曼了。 被一个大男人这么毫无征兆地抱住了手臂,而且她的面颊便这般毫无遮拦地贴在他的手心之上,透过薄薄的肌肤,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她低到不正常的体温,以及那种无法言喻的奇怪之感偿。 但他却没有缩回手,任由她抱着,慢慢地坐在床沿边,柔声道:“还是吃些药吧,不然这低烧到了后半夜可能会转变为高烧。” 听到吃药,苏念立马便蹙起了柳眉,抱着他手臂的动作都重了好几分,以显示她的不悦,“不吃不吃,打死都不吃!” 这般地孩子气,慕白真是觉着又气又好笑,目光微一瞟间,却瞧见她右肩处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当下便惊道:“你怎么还受伤了?不许睡了,快起来将伤口处理下!” 说话间,便向着她的右肩处伸出手去,苏念猛然睁开双眼,以另一只手抓住他伸到一半的手,借着力道猛扑向了他,措不及防之下,两人的位置来了个暧昧的翻转。 苏念居高临下地压在他的上头,眼底尽显不耐烦之意,大摸是由于正发着低烧,所以连吐出来的口气都带着独特的灼热,“不许碰我,再碰我信不信我现在便将你给办了!” 闻言,慕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就她现下这般病怏怏,连眼皮都很难撑开的模样,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将他给办了,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办谁…… “好好好,我不碰,但你至少也得先将伤口给处理了,再睡也不迟吧?”没法子,慕白只得采取个折中的法子,顺着她的心意来。 歪了歪脑袋,她想了一下,才松开手,兀自又趟了回去,扯起被子便将自己整个给盖了起来,言简意赅地道:“不要。” 别想因为她重伤发烧趁机来忽悠她,她脑袋再怎么昏昏沉沉,也绝不会忘记自己此时此刻是女扮男装,若是借着换药的名头继而被他发现她是个女儿身,还不如让她干脆流血而亡算了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慕白也有些抓狂了,但碍于她肩膀处的伤口崩裂,无法动用蛮力,只得坐直了身子,自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来,倒出了几粒白白的药丸。 像劝小孩子一般地说道:“不换药也成,可也总得把这几粒药丸吞下去吧,不然到了后半夜,你定然会被痛醒的。” 埋在被子底下的苏念想了想,最终同意了他的提议,钻出脑袋来,慕白立时便去倒了杯茶来,伺候着她将药丸给吞了下去,才又替她将锦被给盖严实了。 见她不再钻进被子里,慕白便又去将白巾给打湿,叠了几叠,小心地当到她的额首之上,做完了这些,他却并未离开,只是坐在床沿处。 吃了药这困意便上来了,苏念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睡着,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等到她醒来之时,屋内的光芒依旧昏沉,但她却能十分清晰地看到,那个坐在她床畔处的少年,阖着双眸,脑袋偶尔向前点了下,又很快直回去。 如此三番,倒像是个不倒翁,看得苏念不由笑出了声来,一听到声响,慕白立时便惊醒了过来,做的第一个举动便是取下放在她额首上的白巾,以手心试探了下,再摸摸自己的额头。 舒了口气,“退烧了,看来这药果然是奇特。” “药不是你的?”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之后,苏念便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如是问道。 “殿下知晓我会偷偷地来看你,所以便让景师父将这药交给了我,原来殿下是知道你受伤了吗?” 若不是看在他冒险闯入皇宫,还伺候她到半夜,苏念一定会毫不客气地送他两个字:废话。 她既然会落到姬桦泽的手中,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很不幸地挂彩了,不然凭着她的功夫,怎么也不可能会被生擒,而且还被灌下了毒药,机智如姬殊晏,他又如何会想不到。 只是慕白生性过于单纯了,想事情总不会考虑地太细碎,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是如此的性格,苏念才敢放心地睡过去,若是在她面前的人是姬殊晏,她便算是再怎么想睡,也一定会用两根竹签撑住自个儿的眼皮。 原因无他,她完全相信,姬殊晏可以趁着她昏睡过去,毫无防备之际扒了她的衣服为她疗伤。 “我饿了。”睡了这么一觉之后,原本没有的饿感顿时便涌了上来,苏念眨巴了眨巴眼眸,可怜巴巴地看向慕白,意思很是明了。 闻言,慕白立时便应下,“我去找吃的。” “你知晓御膳房在哪儿?”在慕白就要起身离去之际,苏念忽而想起了什么,拽住他的衣角,问了句让他瞬间僵住身子的话。 忍不住挠了挠脑袋,“我四处寻一下应当便能找到。” 听此,苏念差些便要绝倒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哥们儿,你当这皇宫是你家开的,那些禁卫军是瞎子还是聋子,可以任由你这个小贼在皇宫中四处乱窜偷吃的?”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你再可是我就要饿死了,我随你一同去吧。”说着便径自落下床来,慕白赶忙伸手拦住了她。 蹙起了眉头,他的语气中带了几丝恼意:“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敢到处乱窜,给我待在这儿,皇宫不就那么大,再者我幼时也经常在宫里转悠,对于找御膳房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苏念也不再勉强,便又坐了回去,笑吟吟道:“我要吃肉,越多肉越好。”她失了那么多的血,自然得要狠狠地补回来才成。 一口便应了下来,慕白翻身就迅速离开了房间,见他真的离开了之后,苏念才开始着手处理右肩上的伤口。 夜深人静时,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那是最为犯困之际,但与太子姬弘宇恰巧相反,在宫外耳磨厮语了好半晌,他才恋恋不舍地折回了宫中,前头的小太监打着宫灯,灯火不是很明亮。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姬弘宇大好的心情,他觉得自个儿走起路来都快飞起来了,忽而,前头的小太监刹住了脚步,姬弘宇满脑子念着那张清冷绝伦的面容,一个不慎便撞了上去。 “做什么,走路不长眼吗!” 呵斥才出口,便有一道冰凉刺骨的女音传荡了过来,“太子真是好雅致,三更半夜了才想着回宫,不知外头到底是有如何美的风景,才能将你如此地流连忘返啊?” 小太监吓得立马便匍匐在地上,透过微弱的灯光,正好能映衬出纳兰婧极力压抑着怒火的面容,不同想也知晓,他出宫瞎混的事儿又被他给知道了,即便是到了半夜,也要在此堵住他的路。 原本大好的心境被她这么一出现再一言语,顿时便如同跌入了寒冰窖中,姬弘宇心底涌上一股接着一股的厌烦之意。 这个女人,小肚鸡肠,事事都要管,还要装得一副什么事儿都是为了他着想的贤惠样子,真是有够烦的!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他面上却立刻露出温存的笑意,上前一步道:“夜色已深,母后怎不在未央宫中歇着?近日来更深露重的,可是最容易着了凉。” 男人的嘴,是最听不得的,他嘴上虽是这般说,可谁又能保证他心中是否也是这般想,而且纳兰婧等了他整整一日,若不是她派去的侍卫跟丢了人,另她一时不曾抓住他在外头到底做了什么。 想来此时此刻她已经在东宫中端坐着只等着他回来质问了,哪还会特意在半路等着,只为能够抓住他的把柄呢。 “你在外头倒是潇洒地很,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太子之位了!”如此一来,纳兰婧便更是没有耐心了,直接便来了句让姬弘宇脸色一变的话。 “母后此话是何意?”依照纳兰婧如今的表现,她定然是不曾发现他在外头做的那件事,不然她早就已经信誓旦旦地冲到了东宫,哪还会像现在这般说了那么多的废话。 虽然心中恼怒,但纳兰婧也知道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儿,便一甩流袖道:“随本宫来。” 姬弘宇心中虽不情愿,但还是跟在她的后头。 而便在他们的背影被黑夜所笼盖之际,初初自御膳房中取了些吃的,折返回来的慕白恰好瞧见了方才的那一幕,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没忍住便也跟了过去。 纳兰婧选择的是两人经常私会的一座宫殿,这宫殿建得极为偏僻,所以平常没多少人来往,恰好方便了他们俩行事。 但今日纳兰婧心中装着事,哪还会管平日里在此殿中的翻云覆雨,命跟随的宫人退出去看守,开门见山就是一句:“陛下要百个婴童的心头血为其炼制丹药的事儿你可知晓?” 闻言,姬弘宇楞了下,才皱起眉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儿臣怎么一点儿风声都不曾收到?” “你整日便想着如何出去厮混,哪还会管这些,若不是本宫的眼线够多,恐怕至今也还是被瞒在骨里,倒是让姬桦泽白白占去了便宜。” 一听她这话,姬弘宇反是笑出了声来,“既然母后都已这般说,想来是已经将这件事办妥了,儿臣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不过想来不论是何大事,到了母后的手中也会化为虚无。” “为了办成此事,本宫也被父亲说教了一顿,终究一百个孩童的数字还是过于庞大了些,若不是父亲的路子广一些,此时你便只等着姬桦泽再次讨得陛下的欢心,最后被他抢走太子之位!” “是是是,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一时贪玩,忘了正事儿,那么母后想要儿臣如何赔偿呢?”说话间,姬弘宇已经以实际行动上前一步,一把便搂住了她的盈盈细腰。 纳兰婧先是以手抵住他的胸前想要推开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手腕,随后便只是欲拒还迎地意思了几下,两人便已经意思到了床榻之上,帷幔很快便被撩了下来。 华贵的衣衫划破空气,伴随着声声的娇喘,当真是要多销.魂有多销.魂。 在房顶之上窥视着的慕白很不幸地便看到了这么惊艳的一幕,差些一个没控制住,滑下房顶,虽然是稳住了身子,但是他的整张脸却在顷刻间便熟了个透顶。 再也窥视不下去,慕白憋了口气就原路折回。 但大摸是刺激过大,脑袋实在是难以调整过来,他在爬窗的时候脚一滑,便直接栽进了屋中。 苏念以单手撑着下颔,转悠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因此时此刻的慕白面上的表情着实是奇怪,而且脸红也就算了,连带着耳根都红地滴血,她不由感慨道:“你这是偷.情去了?” 慕白踉踉跄跄地自地上爬了起来,几步至床畔处,大着舌头与她讲解了下他方才所目睹的一切。 原以为她会同他一样惊愕,却不想她反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前半句话中,“你是说,他们抓一百个婴童的目的是为了给皇上炼制祛除头疾的丹药?” “喂喂,你有没有听到我方才着重讲的话啊!”对于苏念的直接无视,慕白有些不悦,急得都要跳脚了。 闻言,苏念不由笑出了声来,像安慰小孩子般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个我早就已经知晓了,看你急得都炸毛了,不就是名义上的母子私.通嘛,又不是什么世界末日要到了,要淡定。” 忍不住眨了下眼睛,慕白以一种更加惊愕的目光看着她,“什么,你早就已经知晓了?” “其实这一点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你看,太子的生母先皇后死得早吧,而且他因年轻在这宫中的势力也不够深厚,如何能敌得过有郑淑妃撑腰的端王,所以为了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他便必须要找一个后台比郑淑妃还要硬的。 能够在这深宫之中将郑淑妃也压制住,还能让皇上对他的父子之情更上一层楼,放眼后宫,可以做到这一点的非纳兰皇后莫属,而且巧的是,纳兰皇后正处怀春时期,伺候年近五旬的皇上又如何能够满足她那颗蠢蠢萌动的心。” 伸出根手指来,在慕白的眼前晃悠了两下,近乎讥讽地补充道:“太子虽然脑袋没有端王灵光,但撩妹的手段可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纳兰皇后也不甘后宫寂寞,如此一来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经苏念这般详细地解析,慕白自然是明白,不过在思想上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即便不是亲生,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明面上那层母子关系却是在的,怎能为了得到富贵荣华而如此淫.乱! “不过依你方才所说,再加之我们之前在端王府中转运走的那些孩子,恐怕太子那边也已经筹集了百名孩童,只等着祭祀那天献于皇上,以博得君王之心,进而稳固自己的东宫之位。” 见苏念摆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慕白立马便拍拍胸膛,豪情万丈地说道:“大不了我再去劫一回,太子不如端王那边诡谲多段,应当是好对付许多。” 听此,苏念忍不住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我说小鲜肉,你的世界能不能不要总那么天真无邪,我真是被你给打败了,太子即便再如何不成器,他背后可还是有皇后撑着腰。 而且纳兰皇后年纪轻轻却能够独撑起深如四海的后宫,斗得过心思各异的嫔妃,足以说明此人的手段亦是高明,就你这毛毛躁躁的处事作风,还没将孩子给救出来就已经把小命搭进去了。” 对于苏念的评价,慕白显然是不大高兴,瞪起了眸子,想要吓吓她,但显然,这般的吓法根本便没有任何威慑力,反是让苏念笑得愈加欢,“小鲜肉呀小鲜肉,你真是个活宝,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由于她的思维本质上是定格在女人的思维上,所以并未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但作为一个纯爷们儿慕白来说却是不一样了,一听苏念这般毫无掩饰地说出喜欢两个字,好不容易恢复的面容瞬间便涨得通红。 看着他红通通的脸蛋,苏念不由伸出手来探了下他的额首,“没发烧呀,怎么脸红成这样。” 慕白像是如梦初醒般,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才舒出看口气,脑袋摇地跟拨浪鼓一样,“没、没什么,就是觉着这屋里有点闷。” 苏念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一脸古怪的表情,眼咕噜一转,再开口时便已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即便是我们能救得了那百个孩子,但我们能救,他们也照样可以再找,如此循坏往复只是治标而不治本。” 认同地点了点首,慕白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那要如何做?” “太子与端王都不是想要在祭祀之上表现一番,以此来愉悦圣心嘛,若是便让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得逞了,恐怕也是对不起他们的十八代祖宗吧。” 这话说得,分明是对不起她自个儿那颗蠢蠢欲动,想要折磨人的心。 也顾不上用饭,苏念下了床来便开始挥毫写些什么东西,大功告成之际,便将其折叠了起来,塞到慕白的手中,“将它交到殿下的手中,殿下身边人才辈出,办这点儿事与他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一提起这个,慕白澄澈如水的眼眸里便暗淡了几分,他太不容易隐藏住自己的心思,被苏念一下子便捕捉到,“怎么了,难道是那个坑爹殿下又欺负你了?” “我原以为自己与殿下一同长大,殿下的事情我怎么说也是了解地十分有八,可是昨日我才发现,我似乎一直没有进入他的世界。” 密室中洗冷水澡一事之后,他虽然曾经怀疑过姬殊晏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瞒着他,但他却是下意识地让自己往好处想,可是自那个名唤殷珞的人出现之后,他才猛然间醒悟。 姬殊晏并没有将他拉入他的世界中,他至始至终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不曾长大,需要保护的孩子。 “既然你如此地想要进入他的世界,那么你告诉我,你又是凭借着什么,可以让他对你完全放心。是自小到大的情意,还是你对他的一腔热血?慕白,心中所想,必要付诸于实际行动。 你可曾有想过,慕氏一族自开朝起便不设党争,只忠皇上,若从你起开始改变,你有十分之十的信心可以保证你不会将整个慕氏带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对于朝政*,民生哀怨的大齐王朝而言,若不是外有慕氏家族浴血奋战,威名在外,恐怕都不需要大齐自个儿慢慢地腐烂掉,单只是周边的国家就可以分分将其灭地连渣渣也不剩。 第096章 不若今日爱卿便陪朕玩玩儿 这几日姬雅芙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而且还尤为认真,通常需要一整日的时间才能掌握的东西,她花了一上午便学完了,学完之后便回房,连中晚的饭都是在自个儿屋中吃的,说是为了能多学点儿东西撄。 琴姑姑以为她是忽然之间开了窍学乖了,心里乐得很,哪又会知晓她是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只为了让萧问期一个人在屋里不会太闷。 在回流裳居的路上,姬雅芙特意摘了许多尚还泛着露水的花儿,捧在手中兴致盎然地便打道回去,一进屋便嚷嚷着:“你猜我今日摘了些什么花儿?” 萧问期微微侧了个身,过了会儿才回道:“长寿,茉莉。” 姬雅芙唇畔处的笑意愈深,将手中的两束花插.入了长颈瓶中,端到他的跟前,“下次我要弄些偏僻不易寻着的花儿来,这般你便不会总那么容易猜到了。” 闻言,他只是唇角略微扬了下,不再言语,而她则是一屁股便坐在了他的身旁,将花瓶塞到他的手中,“你有字吗?” “子间。”这次他倒是没有犹豫,一口便说了出来。 她立时便高兴地抱住了他的脑袋,叫措不及防的他浑身一僵,便听她如清风般的嗓音飘荡在耳畔:“子间子间,这名字真好听,那日后我便唤你子间可好?” 手按上了她的手臂,略加重了些力道,提醒她该松开手,她才像是这次注意到般,笑呵呵地松了开,滔滔不绝地说着:“子间你知道吗,近来琴姑姑总是夸我,说不知我是怎么就开了窍,竟然这般认真,都将她给吓着了。” 贼贼地笑了两声,眉眼弯如月牙,“我便是想着你一人待在屋中会不会太闷了,所以才学得快了些。”顿了下音调,她托着下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清瘦的面容,“子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啰嗦了呀?” 自她将他从地牢中救出来藏在屋中之后,通常情况下便都是她在侃侃而谈,而他只是偶尔应和几句,他虽然什么也没表示,可姬雅芙也怕,怕自己太啰嗦了,会让他觉得厌烦偿。 摇摇首,他将手中的花瓶往前挪了下,“不修剪一番吗?” “对哦,看我光顾着同你说话,都忘了要将它们修剪一下了。”赶忙去取了个小剪刀来,也不让他将花瓶放下,她便就着开始剪。 两人靠得很近,她时而上前几寸,灼热的呼吸便能扑散在他的面容之上,让他有些不适地又往后挪了下。 他的这点小举动自然是逃不脱姬雅芙的眼,她不由笑出声来,“子间,近来父皇头疾发作地厉害,宫中又死了一波的人。” 萧问期的细眉几不可见地蹙了下,但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便听她继续补充下去:“在那些人的面前我什么也不敢说,可是子间,若是大齐再如此下去,我害怕真的会有国破的那一日。” 这么多年来,她亲眼目睹着宫中的明争暗斗,看着她的父皇如何荒淫无道,又是如何让一个宦官掌控朝政,放由东厂祸害苍生。 可惜她是一介女子之身,这些黑暗的政局,她无法插半分手,只能学那些并没有什么用处的琴棋书画,能够嫁个好夫君,但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对于朝局的动荡,姬雅芙其实看得很清楚,而今皇帝年迈多病,被头疾困扰地生不如死,太子与端王更是争得红了眼,但他们争来争去,都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得一个锦绣前程,丝毫未曾将天下苍生放入眼中。 而今大齐已经*至此,她简直无法想象若是太子或是端王有朝一日登基,会不会便是大齐的末日。 但这些话她都不敢讲,也唯有面对萧问期,她便实在是憋不住心中所想,觉得若是再不吐露出来,她定然会是被憋死的。 “前几日祈高本向父皇进言,说什么要搞个祭祀来医治父皇的头疾,我虽然并不知晓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我敢断定,在那场祭祀上,一定又会死很多人,祈高本那个阉人,真是比恶魔还要可怕!” 萧问期将端花瓶的手往后挪了下,让她一刀下去便剪错了地方,不由惊讶地抬起首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有人死?”萧问期看似一句很随意的话,却叫姬雅芙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早有耳闻,郑国颖川侯世子才学渊博,只是当她见到他之时,他已沦为阶下之囚,而且也不太愿意讲话,所以在她的潜意识之中,忽略了他本就有的一身才华。 “你有办法?” 点了点首,不过旋即他又道:“在此之前,你须得要提前知晓他们在祭祀之中到底要做些什么,可以办到吗?” 这可是她认识他以来他所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即便是很难办到,但姬雅芙还是一个劲儿点头,忽而凑近了几分,“白绸上有渗出血了,看来昨日的药效果也不好,咱们再换一种吧。” “没什么大碍,反正都是这样了,也不必再浪费药材了。”他的双眼已无,即便是用再好的药,他今生也再难见到光明,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在此上头。 “谁说的,总会有法子的,你不要担心。再者伤口若是不好好处理,感染了可就麻烦了。”说话间便去拿了药膏来,让他重新调转个位置,可以让她好上药,“会有些疼,你且忍着点儿。” 被剜眼时那种生不如死的痛他都已经熬过来了,如今不过便是上点药,又能算得了什么。 初初才为他将白绸带系好,便听到外头碧儿的高声贝:“娘娘万安,公主还在里头换衣裳呢,奴婢这便去告知公主娘娘您来了。” 什么,母妃来了!姬雅芙显然是不曾料到,赶忙将桌案之上的瓶瓶罐罐都丢进桌案底下,再将萧问期搀扶起来,慌忙把他带到床边,叫他躺进去,然后将他脱下的鞋子丢到床底下。 再理了下自己的着装,在祥嫔进来之前便先冲到门口,将门小小地拉开了些许,探出颗脑袋笑道:“母妃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听芙儿这语气,好似还不欢迎母妃来你这儿。”见姬雅芙的面上有些不同寻常的表情,祥嫔立时便忆起这几日来琴姑姑总是在她的耳边说她这几日似是勤奋过了头,有些不大正常。 兼之她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将自个儿的所有心思扑在她的身上,一听琴姑姑这般说,便也无法坐住,趁着今日尚早来瞧瞧。 闻言,姬雅芙赶忙将门给打开,几步而至便抱住了祥嫔的一只手臂,撒娇道:“母妃再这般说,芙儿便不理你了。” 祥嫔笑得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刮了下她的鼻尖,柔声道:“你呀,都已经十五了还同个孩子一般,一点儿也不曾长大,再过一年便要到及笄了,也幸而你身就是天家公主,即便是嫁了过去,也无需看对方的脸色,母妃也放心些。” 一听到要嫁人,姬雅芙立马便摆出了一副极不乐意的表情,“芙儿不愿,芙儿要一直陪伴在母妃的身旁,直到终老。” “胡闹!”语气忽而便加重了许多,将手臂抽了回来,祥嫔眸中明显有恼怒之意,“一个女儿家,怎可说出终身不嫁之语,母妃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能够在这深宫中苦苦支撑不就是为了让你可以嫁个好人家,过上富贵荣华,衣食无忧的生活吗!” “可若是那人并非是芙儿真心所爱,芙儿便算是能够衣食无忧,却丢了真正的幸福,活着又有何意义!”对于这一点,即便是祥嫔有多么地生气,多么地严厉,姬雅芙都倔强地不肯退让半步。 “皇室中人,自出世起便享受了常人无法轻易得到的荣华,又如何能够不为此付出半点代价,从前母妃是看你年幼,所以一直不曾严明,不论你是如何想,一年之后我定然会向皇上请婚。” 深吸了口气,显然是被她气得不轻,祥嫔侧过身去,目光转向碧儿,“给我好生地看着公主,除了每日要上的礼仪与女戒课之外,都给我待在屋中不许随意迈出半步!” 若不是琴姑姑与她讲姬雅芙曾经半夜跑到外头,说是散步,实际上不知在弄些什么,她恐怕会一直都被瞒在骨里,只当她的女儿性情乖巧,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但就今日所看,想来是她对女儿的关心还是不够,所以连她心中竟然抱着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都不曾意识到,险先酿成大错,看来日后她得要让琴姑姑时时刻刻地看着她才成! “母妃……”不容姬雅芙再多做争辩,祥嫔一甩流袖便离开了。 碧儿蹑手蹑脚地来到姬雅芙的身旁,小声道:“公主?” “你出去守着,没有本公主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即便是琴姑姑来了,也得给我拦着。”姬雅芙跺了跺脚,转身便重重地将房门给阖了上。 姬雅芙进屋时,萧问期已经半坐了起来,寻着她的声响看去,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吵架了?” 原本被祥嫔说得乱糟糟的心境只因他一句话而雨过天晴,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去,坐于床沿边,低声道:“从前我总想着快些长大,如此便可以早日摆脱这个阴暗的皇宫,但是如今……”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尘不变的俊容,后头的话她并未说下去,但她相信,如他这般机智之人,定然是明白她心里的话,可是她等了半晌却并未得到他半丝的回复。 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眸,姬雅芙扶上他的肩膀让他躺下,才笑了笑道:“你现下的身子还不适合多劳累,先睡一会儿,等用晚膳的时候我再来唤你。” 他顺着她的意思便歇下,直至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锦被之下的手倏然握紧。 这条路,他竟然已经决定走下去,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绝不可以后悔! —— 由于皇帝对昨日苏念的魔术表现着了魔,连夜里睡觉都还梦到叫出了声来,以至于翌日苏念都还没睡够回笼觉,就被带到了养心殿。 皇帝还亲自到门前迎接她,见她好不容易来了,赶忙抓住她的手臂便将她给拉了进去,顺带着说道:“快快,继续给朕表现昨日的节目,朕要看更刺激些的!” 苏念立时表现出狗腿的模样,摆出自己的家当便开始为皇帝表演,虽然说她所掌握的魔术并不是特别多,但应付皇帝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当皇帝看得兴致盎然之际,外头忽而传来了小太监的嗓音:“陛下,韦丞相请见。” 笑容僵硬了一下,皇帝调整了下姿势,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悦之色:“他来做什么。” “陛下怕是忘了,今儿乃是韦丞相按例汇报朝政简要之日。”一旁服侍的祈高本适时插话,这一句倒是提醒起了皇帝。 大齐自开朝以来便沿袭了每月一次的朝政简要汇报,此事专门由丞相负责,但显然,当今皇帝对于这项制度并不怎么喜欢,尤其是在打扰他兴致的情况下,但毕竟对方是丞相,皇帝倒也不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让他进来。 这还是苏念第一次见到姬殊晏口中所说的中立派的头头,当朝右相韦黎,此人长得一副和蔼可亲,老好人的模样,大摸是接近中年,所以微微有些发福,但走起路来却是形如风,一下便到了殿中央。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下叩首,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皇帝以单手撑着脑袋,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道:“这些虚礼便免了吧,简明扼要地汇报下上月的情况便成。” 一进殿中看到里头的情景,韦黎便心中有数,一听皇帝这般说,自然是没有异议,简单地将事情汇报了一下,要说此人能坐上右相之位除却他的家世背景之外,这嘴上与脑袋的功夫也相当不错。 分明只是一些枯燥无味的政事,但到了他的口中便能品出一番别样的滋味来,让皇帝即便是没有什么耐心,但也还算是能够听得下去。 便在韦黎要收尾之际,外头又响起了话语:“陛下,温焯温大人求见。” 原本皇帝的面色已经慢慢地有些好转了,但一听到温焯的名字,立时便一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不见。”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倒是叫外头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便响起了另外一道较为苍老的嗓音:“陛下,陛下,微臣有要事觐见,微臣有要事觐见!” 人虽是被拦在外头,但这声音却是一声比一声响,吵得皇帝甚为头疼,立时便恼怒地站起了身来,一旁的祈高本见之上前了几步,笑道:“陛下息怒,温大人如此急着觐见,说不准真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儿需禀报,陛下何不见上一见,总比让他在外头吵的好。” 话是这般说没错,但皇帝心中急着想看魔术表演,被温焯这么一吵连欣赏魔术的心思都没有了,不过却并未立时发作,反是又坐下来,“放他进来吧。” 殿门才刚一打开,便疾步而进一个身材削瘦的身影,二话不说便在韦黎的身旁跪了下去,高呼:“微臣参见陛下。” “有什么废话便赶快说。”一看到他,皇帝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有所缓解的头疾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温焯乃是两朝元老,官至户部尚书,虽是身处一个泛着油光的官职,但自入朝以来便一直保持着刚正不阿的为官作风,是而今大齐国中为数不多的能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如若不是他是两朝元老,加之家世后台较硬,依着他这般耿直的性子,早不知被皇帝给拉出去砍多少次脑袋了。 “微臣是为此次因洪灾而引发的瘟疫之事而来,还望陛下能够批准国库发放救灾银两。” 闻言,皇帝楞了下,有些困惑:“救灾银两?哦,就为这点小事儿便在朕的寝殿前大呼小叫,你既是主管户部,连分发救灾银两都还要来询问朕,朕要你做这个官有何用!” “陛下恕罪,此次赈灾银两数目不小,即便臣是户部尚书,也不敢未经圣裁而擅自决定,所以微臣在前日便已在奏折上向陛下严明,但……却被陛下所驳回。” 说这话时,温焯原本低垂的脑袋忽而抬起,目标之分明确地看向祈高本。 顺着他的目光,皇帝自然是明白他眼中所含的意义,便蹙了下眉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不等皇帝说完,祈高本倏然开口,截断了他后头想要说的话。 皇帝顿了下音调,扭头看向他,“如何不可?” “回禀陛下,近年来我大齐时常受边境***扰,战争不断,国库花在战略物资上的银子不计其数,再加之今年天灾*甚多,收成不佳,国库的物资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若是国库拨出大量银两用以救灾,那么三日之后的祭祀仪式,怕是无法正常举行,所以……” “一派胡言!”祈高本的话才至一半,温焯便已听不下去,愤怒地瞪起双眼,直直地射向他,“陛下,民乃国之本,若是无法保证民生,让百姓丰衣足食,即便是举行成千上万场的祭祀,也无济于事,还望陛下三思!” 说完,脑袋便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而且越敲越重,不多时,以青花瓷所铺就的地面上便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对于皇帝而言,他最烦的便是看到自以为十分耿直的臣子当着他的面做出一番为了维护国家社稷而以命相威胁的举动了,看着温焯磕出了一头的鲜血,他的心中非但不曾起半丝的软意,眼底反而是泛起了浓重的杀意。 “得了,不过便是拨些救灾的银两嘛,何须温爱卿你如此地卖力,不过爱卿这一番为国为民的忠肝义胆看得朕着实是动容不已,既然爱卿如此爱民,不论是何事,对于爱卿而言也是责无旁贷吧?” 忽听得皇帝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温焯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这话中听着有几分妥协的意思,温焯来不及多想,便连连应道:“不论陛下要微臣做何事,微臣定然竭尽全力去完成!” “爱卿这话便是严重了,朕既是皇帝,这黎民百姓便也是朕的孩子,朕又岂能放任他们不管呢。再者朕要爱卿做的事儿,也并不难,不过便是一个小小的游戏而已。” 说话间,皇帝便起了身来,慢慢地走下高台。 一听皇帝说要玩儿个小游戏,苏念的心底立马便涌上股不安,果不其然,便将皇帝停在温焯几寸开外的地方,幽幽地补充道:“朕近来新学了个大变活人的游戏,不若今日爱卿便陪朕玩玩儿。 若是爱卿与朕配合地天衣无缝,别说是救灾银两,哪怕是朕的后宫佳丽,也都可以赏与温爱卿你!” 此话一出,饶是温焯也是有些被吓到了,后宫佳丽那可都是皇帝的女人,即便是皇帝真说要赏与他,他也是决计不敢要的啊,“微臣惶恐。” “来人啊,搬个大箱子来。”不容温焯反悔,皇帝便已开口命人取箱子。 很快,如昨日一般大小的箱子便被挪到了殿中央,皇帝亲手打开了小门,笑吟吟地对温焯说道:“温爱卿,请吧。” 对于昨日的魔术表演,温焯根本便一无所知,见皇帝命人搬了个箱子还让他进去,他虽是疑惑但还是领命走了进去,他后脚才迈入,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 “拿条铁链来,将箱子捆住。”皇帝的话一出,便有宫人去取铁链,将箱子上上下下地都给固定了住。 确定里头的人决计逃不出来之后,皇帝才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拍拍箱子,笑容诡异非常,“温爱卿,朕忽而想到了个比大变活人还要有意思的游戏,不若咱们试一试效果如何?” 被关在箱子之中,周遭全是黑暗,没有一丝光明,尤其是外头再被铁链那么一固定之后,温焯处在里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但听皇帝这般说,也无法违抗,只能应声道:“微臣谨遵圣命。” 皇帝放声大笑了两声,侧身喊道:“取二十把长剑来!” 第097章 可爷却并不是个瞎子 别看这皇帝已近五旬,但一旦开始折磨人,这力气可真是有够带劲,才有太监将长剑取了过来,皇帝便一把拿了去过,挑中正中央的位置,狠狠地便刺了进去撄。 刹那间,原本一派寂静的寝殿中,响起了悲壮的惨叫声,而皇帝如是未闻般,甚至还持起了两半剑,两边各来一下,殷红的鲜血如是泉水般,自箱子的底下滚滚流出。 染了一地的青花瓷地面,如是盛开在忘川河边的曼陀罗,刺目中带着诡异的凄美。 将二十把长剑全数插进箱子,只露出剑柄,而在皇帝如此残忍的杀法进行到一半之际,箱子里头便已慢慢地没了任何声响。 所有人都知晓,户部尚书温焯,死在了皇帝的长剑之下,而且死法极为惨烈。 可却没有一个人出口为他求情,甚至没有人阻拦皇帝人已死透,无需再继续插剑,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的皇帝正在兴头上,先前被人打搅看魔术表演他已经很不开心了。 而这温焯温大人显然是很没有眼力,在皇帝心情不悦之下还敢迎头踩上雷区,结果就给命丧当场,若是此时有人敢上前阻拦皇帝,那么下一个死的人必然是此人。 一连插了二十把剑,皇帝也觉着有些脱力了,便甩了甩手腕,重新回到龙椅之上,心情大好地欣赏着尚还在不断冒着血泡的箱子,“温爱卿今日表现地相当不错,朕心甚慰。祈高本,传朕的旨意,让国库分发五万两赈灾银,不得有误。” 堂堂一品尚书,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只换回了五万两的赈灾银两,不知九泉之下的温焯听到了这话之后,会是如何的心境。 “奴才遵旨。只是陛下,这五万两赈灾银该由何人去分发?”应对赈灾事宜,应当是户部的职责,但而今户部尚书已惨死在养心殿中,这之后的赈灾事项,倒是变得有些棘手。 皇帝想了想,目光忽而一转,回道:“那便由丞相全权负责此事吧。偿” 但韦黎却并未一口应下,反是蹙起了眉头,作揖道:“陛下,此番因洪灾而引发的瘟疫波及范围较大,这五万两银子怕是远远不够,若是因赈灾银两不够而引起暴动,与我大齐国祚亦是百害而无一利。” 一听到五万两银子竟然还不够,皇帝立马便不高兴了,“若是有不知好歹的暴民敢反抗,杀了便成,如此简单的事儿也需要朕教你?丞相方才没听到吗,朕的国库可是已无法支撑起过多的银两了。若是耽误了朕三日之后的祭祀大典,丞相你担当地起吗!” 韦黎也不愧是大齐的右相,这脑袋转变的速度可比温焯灵光多了,一听皇帝这话他便立时明白,皇帝为了三日之后的祭祀大典,是绝不会再多拿出银子用以救灾了,便也不再勉强。 旁出的祈高本眼咕噜一转,倏然开口道:“陛下,奴才想到个主意,但就是执行起来有些麻烦。” “但说无妨。” 得了皇帝的允许,祈高本立马便说道:“陛下可下旨,让朝中的大臣们集体捐款,至于这捐的银两多少,便以他们的官级而定,不知陛下觉着此法如何?” 闻言,皇帝立时便鼓起了掌,连连称赞:“祈高本啊祈高本,有你在朕的身边伺候着,朕都不知少了多少麻烦!便依你所言,丞相可有听明白了?” “微臣遵旨。”韦黎话音听上去依旧平平淡淡,向皇帝作了个揖,便领命退下了。 没有人其他人的打扰,而且还顺利地解决了赈灾事宜,皇帝心情大好,目光又转回到了苏念的身上,“继续方才的表演吧,朕要看更加高难度的。” 苏念藏于流袖之下的手握地死紧,朱唇亦是有些发白,但当听到皇帝的声音时,她却在瞬间恢复了正常面色,照旧为皇帝摆弄着魔术。 即便是目睹了如此残暴无道的一幕,即便心中是多么想将这个昏君拿出去枪毙三天三夜,但心中的理智却阻止了苏念的冲动,她十分清楚地知晓,现下绝不是好时机,所以她只能忍! 在苏念为皇帝继续表演魔术之际,祈高本已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才出了殿门,便看到早已出去的右丞相韦黎还立于一根圆柱之下,听到殿门合上的声音之时,便慢慢地回过了身。 “有一事,老臣须得九千岁相助。”即便他韦黎身为一国丞相,但面对祈高本时,却自然而然地放下了身段,反是向其行礼。 祈高本一挑眉间,不冷不淡地回道:“韦丞相可是怕捐款一事那些朝臣不配合?” “正是。”而今的大齐朝堂,如惨死在养心殿中的温焯一般一心为民的可是屈指可数,大多数的臣子皆是以自身利益为重,将荣华富贵看得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如此一来,即便他是以丞相的身份去向这群人征款,恐怕也是困难重重,但若是让祈高本出面,这效果却是不一样了。 东厂虽然残忍无比,但也恰恰是其除了皇帝之外不将任何人放入眼中的权利,才能够对那些贪生怕死的朝臣产生作用。 笑了笑,祈高本自怀中掏出了块玉佩,丢到了韦黎的怀中,“东厂大门,随时为丞相大开,丞相有任何需要,只需持着这块玉牌前来东厂,杂家定当全力协助丞相。” 怀中的玉牌,如是一块烫手山芋,若是不接,无疑便是在明面上得罪了祈高本,若是接,便是在向所有人严明,他韦黎也站到了阉党的背后。 只犹豫了片刻,韦黎便将玉佩收入了袖中,笑道:“如此便多谢九千岁好意了,老臣择日定当登门拜访。” 看着韦黎的背影消失在眼帘,旁处的吴皓才小声提醒:“九千岁,这韦黎可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九千岁若是将他拉入咱们的阵营,很可能会被其倒打一耙呀。” “那得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胆量了。”似笑非笑地一勾唇角,他如是回了一句。 只要是带了脑袋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其实,温焯今日根本便不用死,而他会死得如此之惨,除却皇帝的昏庸残暴之外,归其根源,都是祈高本在背后搞的鬼。 其一,温焯会来寻皇帝请求批准赈灾银两,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祈高本在此之前代替皇帝驳回了他所上的奏折;其二,祈高本早已想到让满朝文武捐款这一法子,但他却直到温焯惨死了之后才说出口。 原因只有一个,他祈高本,一心想要温焯死。 这也是难怪,户部尚书温焯也算是朝中屈指可数的敢在朝堂之上骂他是阉人,不该参与朝政要事的大臣,说实在的,温焯如此彻头彻尾地得罪了祈高本,能够活到今日也着实算是个奇迹。 整了整衣袖,祈高本唇畔处的笑意加深了些许,“爷向来不急着处理那些蠢货,可怎奈他们总是着急着来寻死,爷若是不成全了他们,岂不是辜负他们一番送死的心意了吗。” “九千岁高明。” 两人谈笑间,殿门再次被打了开,出来的先是大箱子,由于里头有温焯的尸体,所以箱子格外重些,须得四个太监一同扛着出去,而在他们一路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地的鲜血。 这在无形之中告知外头不知里头到底发生了何事的人,今日宫中又死了个人,而且看其还被装在了箱子中,想来是死得很惨,无法让人直视。 在箱子被搬走没多久,原本为皇帝表演魔术的苏念便也出来了,看到外头的两人之时,顿了下动作,但还是作揖道:“陛下歇下了,小人先行告退。” “等一下。”苏念见他没说话,便打算离开,却不想她才转身,便听到祈高本身形一转,拦住了她的路。 “不知九千岁还有何吩咐?”虽然极为厌恶这个恶贯满盈的阉人,但理智胜于冲动,方才在殿内那般残暴的场景她都忍了下来,又岂会在祈高本面前失态。 “爷在京都这般久,亦是头一次听到魔术这一事物,陛下觉着好奇,爷同意也相当好奇。” 这话只需说一半,苏念便能够明白了,赶忙垂下首,极为恭敬地回道:“能得九千岁青睐,小人三生有幸。” 祈高本笑了两声,带头走在了前面,苏念脑袋飞速运转,她很清楚,祈高本绝不是对她所表演的魔术感兴趣,他定然是抱有其他的目的,但能有什么目的,是需要单独将她给支走? 难道是…… 苏念的脑中才闪过一个念头,便觉得后腿处被人以脚狠狠地一踢,她措不及防下便朝前栽了过去,幸而她下意识的反应较快,以双手撑地,虽然擦破了手心的皮,但好歹没有受多余的伤害。 可便在与此同时,后头的吴皓一把便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硬生生地抬高,她眼前清明之际,就撞上了一双阴晦如海的眼眸,“演技不错,不过真是可惜,爷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端王愚蠢不曾认出,可爷却并不是个瞎子。” 心底一沉,苏念暗叫不好,她的身份竟是被祈高本发现了! 果不其然,祈高本在她的面前半蹲下了身子,以单手钳制住她的下颔,加重了几分,冷冷道:“若不是秋猎一事,爷还当真是不曾注意到,一直以来默默无闻,一无是处的九殿下,何时竟有这般大的本事,与那么好的心肠了。” “说,是不是姬殊晏派你来端王的身边当卧底,你装作魔术师接近陛下是何目的?” 下颔被捏地生疼,但苏念却并未有任何挣扎,只是艰难地一勾唇角道:“九千岁说得没有错,小人之前确然是跟随在九殿下的身边,但九千岁方才也说了,九殿下一无是处,小人跟随在他身边这般久,都不曾吃上过一顿好肉。 小人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甘愿跟随在一个毫无前途的皇子身边。但小人若是想要得到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便只有攀上一个比九殿下有前途之人,这人自然是非当下最受皇上宠爱的端王殿下莫属。” 闻言,祈高本一挑眉头,不冷不淡地回道:“这般爽快地承认,你是想……” “小人愿为九千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不等祈高本说完,苏念便极尽狗腿地喊了出来,以显示自己的忠心。 祈高本阴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了回去,直起身子来,示意了个松手的眼神,苏念才得了解脱,赶忙朝着他磕头道:“多谢九千岁不杀之恩。” “陛下喜欢看你的表演,爷怎么舍得杀了你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能为爷做些什么,才能让爷百分之百地相信你对爷是忠心不二的?” 苏念眼咕噜一转,立马便凑上前几分,故作神秘地道:“小人曾偶尔在宫中,发现了一件隐晦之事。” “哦?”音调微微上扬。 “九千岁可曾有怀疑过,为何皇后作为纳兰氏嫡女,在入了后宫之后,很快便倾向了太子一党?”此话一出,立马便叫祈高本面色变了变。 他不是不曾怀疑过,只是探了一段时间探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来,他便也就不再多浪费时间与精力,但听苏念这般说,看来这中间是有什么隐情了。 清楚地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晦暗之色,苏念继续补充道:“九千岁亦是处于深宫之中,自是相当明白,后宫深如四海,君王之爱如浮云般飘忽不定,即便皇后而今确然是花容月貌,但依着咱们陛下的性子,她也绝不会一直圣宠不衰。 而且请恕小人直言,陛下而今已近五旬,但皇后娘娘却只有双十芳华,对一个女子而言,又如何轻易能难得住寂寞呢。” 这话讲得,说是隐晦却很是清晰明了,说是直白却并未在任何一点上指明皇后与太子私通,但只要是带脑袋的人,却都能明白。 “你很聪明,知晓什么该讲,什么又是不该讲的,爷便喜欢与聪明人讲话。”说着,还颇是赞赏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阴冷的话音滑过耳畔,“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为九千岁效劳乃是小人三生修来的福分,小人告退。”在走之前,苏念还不忘抱下大腿,得了祈高本的允许之后,她便退出了房间。 祈高本放过了她,但吴皓却仍不放心,“九千岁,此人油嘴滑舌,一看便不是个好控制之人,她先是背弃了姬殊晏,投靠了端王之后,遇着九千岁又立马转换阵营,如此摇摆不定,指不准那一日便将九千岁您给出卖了。” “有些危险的人,便该用在危险之处,她只需完成她该完成的使命,爷自然便不会再让她于这世上多活半分钟。”眸中闪过血腥般的笑意,祈高本转了个方向,朝着屋中的深处而去。 好不容易自虎穴中摆脱出来,苏念忍不住长舒了口气,若不是她足够随机应变,又足够地不要脸皮,怕是此时此刻躺在地上淌血的便是她了。 快步赶回了住处,一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香味,苏念几乎要整个人都扑向了桌案,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小鲜肉你果然是我的真爱呀!” 闻言,慕白再次不由控制地红了面颊,倒退了一步,不自在地道:“我还以为你会回来地很晚,想先将菜给藏起来免得凉了。” 一屁股便坐在了木凳上,苏念持起筷子便往口中塞了好几块肉,顿然心情便变得尤为美丽,待到肚子填地半分饱了,她才歪了下脑袋,笑意渐渐散去,“户部尚书温焯温大人你可认得?” 虽然并不知晓苏念为何会提起温焯,但慕白还是点了点首,回道:“自然是认得,温大人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肯坚守刚正不阿,能在朝堂上指骂祈高本一党的忠臣,不过你为何会忽然提起他?” “他死了,便在今日,被皇上锁在箱中,以二十剑刺穿全身,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却没有丝毫能力阻止。”说话间,手捏上了旁处的一只杯几,在顷刻间便将其硬生生地捏碎,瞬时碎片割破手心,鲜血顺着手纹滴落而下。 慕白一怔,旋即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拉了过去,把手指掰开,入眼的便是她一手的鲜血,不由蹙起了眉头,“温大人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干系,皇上残暴无道,温大人生性耿直,皇上对他下手是迟早的事。” 任由慕白为她包扎手心的伤口,苏念沉默了会儿,才慢慢启唇:“是祈高本,他想要温大人死,借用了皇上之手,我明白,却无能为力。” 来到这个异世,她第一次,如此地狠自己那般无用,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代忠臣惨死,而她却是要对罪魁祸首欢笑讨好,她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更厌恶这个黑暗的时代! “你已经尽力了,温大人在九泉之下定然不会怪你的。”将伤处简单地擦了些药,再包扎好,他才柔声安慰道。 扯了下唇角,苏念舒了口气,目光转向窗棂之处,外头艳阳正好,浮云飘然,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人知晓,一个忠心为国的大臣,已惨死在了养心殿中。 “这般宽慰的话便无需与我说了,我还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小爷我的治愈功能可是很彪悍的。”冲着慕白扬了下眉梢,面上的那抹哀愁立马便消散不见,其改变之快,叫慕白顿时便傻了眼。 “殿下可有消息让你传达?”虽然她嘴上这般说,但她是绝对不会让温焯白白地丢了性命,而能够让温焯死而瞑目的唯一法子,便是让姬殊晏荣登大宝! 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恐怕也只有姬殊晏,才有能力力缆狂澜,救其于水火之中,她既然穿越来了这个朝代,进入了这个女子的身体之中,那么她便也是大齐的子民,作为子民,她亦是有一份责任需承担。 若是大齐国破,那么其中最为受苦的,便是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所以,她必须要赌一把,压上自己的所有! 将怀中的信掏出来,递到了苏念的手中,苏念拆开来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又笑出了声来,“殿下可真是能物尽其用,小鲜肉你说,若是此事让皇后给发现了,她会不会气得发羊癫疯?” 顺着苏念手上的信纸上看去,慕白亦是忍不住笑了,但旋即他又有些不明白,“殿下告知你这个要做什么?” “原先,殿下与我说朝中的三派势力两不相帮,我还觉着奇怪,尤其是对于祈高本而言,即便他现下是如何地权倾朝野,但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依仗皇上,而他若是想要永葆荣华,必得在皇上归西之前找到另一座靠山。 但你有没有发现,他在太子与端王之间,呈现给外人的看法便是举棋不定,两不相帮,甚至是两人若是稍微地比对方更有利些,他反而会出手去打压?这一点,按照正常思路而言完全不符合逻辑。” 听到这儿,慕白如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般,连连点首,“那他这般作为是为何?” “他心目中所看重的皇位最佳人选,并不是太子与端王。”此话一出,如是石子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惊起层层的涟漪。 慕白的思路顿时有些跟不上,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可而今朝堂之上最得势的便只有太子与端王,祈高本不看重他们还能看重谁?” “小鲜肉,说你单纯你还真是纯的跟牛奶一般。咱们先说太子,他的生母乃是前皇后,一出生便有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即便是后来前皇后病逝,但他抱上了纳兰皇后这条大腿,显然是对祈高本的势力并不怎么入眼。 毕竟一个太监出身,而且还有极强的权利控制欲,也只有咱们当今皇上才喜爱听他的花言巧语。再者便是端王,即便我与他的接触不是很深,但也能大致地知晓,此人阴狠毒辣,若是当了皇帝,定然是不允许任何人分享他的皇权的。 所以不论祈高本选择他们俩其中的任何一个,恐怕等他们其中之一登上了皇位,祈高本都不会落得个好下场,为了避免此类事情发生,祈高本自然便只能不动声色地物色一个可以任由他拿捏的柿子,以保他的富贵荣华。” 第098章 他,在想女人 将苏念所言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慕白才发现好像正是这个理儿,“祈高本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对了,接手此次瘟疫赈灾事宜的是右相韦黎,此人可靠吗?”说了这么多,加之被养心殿一事这般闹过,苏念差些便将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慕白微蹙了下眉头,想了会儿才不大确定地回道:“韦相此人便同根老油条般,你看他在如此混乱的朝堂中都能岿然不到地稳坐右相的位置,便足以见得此人的政治手腕很不一般。 他能不能办妥赈灾一事我说不准,但若是此事会危及到他的相位,他怕就不会尽心了。” 他所想的所想的苏念又如何会想不到,但她觉着交到韦黎的手中总比让太子或是端王两人接手的好,若是被那两人揽去了此事,怕就是苍生百姓之祸了撄。 “我而今在宫中,无法随便出去,此事你速告知与殿下,依着殿下的九曲十八肠,定然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我困死了,先补个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苏念便迅速地钻进了被窝中。 将桌案之上的饭菜整理了一番,慕白在离开之前不放心地补充道:“在皇宫中一步错便可能会万劫不复,你要当心。偿” “小鲜肉,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倏尔睁开了双眼,苏念笑意深深地看向他。 看得他不由面容一红,如机械般地将脑袋转向了一边,“我没有同你在开玩笑。” “安了安了,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有九百九十九条小命,哪会那么容易翘辫子。”觉着实在是困得紧了,苏念也懒得与他再开玩笑,挥挥手便将整个脑袋埋进了锦被之中。 小强?那是何人?慕白抓了抓后脑勺,细细地想了下,发现自己身边并未有唤此名的人,想要问问苏念,却发现她已然睡下,便不再打扰她,翻身出去。 在去淮府之前,慕白打算先回府去换身衣裳,却不想他前脚才踏进房间,便看到了那抹让他连带着心肝脾肺肾都作疼的倩影。 “谁准许你进我房中的?”原本美丽的心情因为看着沈姵立时便如同坠进了深沟里,慕白径自走向了衣柜。 听到他不善的语气,沈姵有些小小的委屈,但依然挂起了笑容,“你受伤的这几日慕府一直大门紧闭,我实在是进不来,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日,慕奶奶才差了人到府中来通知我。” 几步拦在他的跟前,扬起首来看着他,“我们也有好几日未曾见面了,看到我你便这么不高兴吗?” “没有,只是我现下还有急事需办,麻烦你让一让。”既然是奶奶唤她来的,慕白也不能不给面子,只能忍下不耐烦,好声好气地说道。 闻言,沈姵立马便喜笑颜开,让开身子,欢欢喜喜地道:“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一块儿去呀。” 看了她一眼,慕白不由蹙了蹙眉梢,“沈大小姐,你很闲?” 沈姵嘿嘿地笑了两声,忽而凑前来,嗅了下,又靠近几分,再仔细地嗅了嗅,由于她越靠越近,慕白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你做什么。” “你身上有饭菜的香味,难道是府中的饭菜不好吃,让你偷偷溜出去吃?”好么,这都已经管到他吃饭的份儿上了,叫慕白忍不住额前的青筋跳了两跳。 “我去何处吃饭关你什么事儿,你有这闲工夫便回自个儿的府去,不要再挡着我办正事儿了。”被她完完全全地耗费完了耐心,慕白长腿一迈,就进了内室,沈姵见之也想要跟进去。 ‘砰’地一声迅速将房门给阖了上,响起慕白懊恼地嗓音:“我换衣裳你也跟着?” 谁知沈姵非但没有羞涩之心,反是毫不掩饰地回道:“儿时你浑身上下都被我看了个一干二净,我都不害羞,你怎么还害起羞来了?” 听到这番话,慕白差些吐血了,儿时是儿时,那时候毛都没长齐,谁会想到什么男女之别,而且沈姵自小便跟个男人婆没啥区别,他儿时便将她当做了个男人,自然不会想到在她的面前避嫌。 待到了大些,他才意识到沈姵是个女子,做事怎么说也得要避着些,不想这厮不知在何时对他情根深种,他越是避着她,她便追得越紧。 “沈姵,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了!”连这番话都能口无遮拦,他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招揽来这么大一只祸害呀! 迅速换好了衣裳,黑着连走了出来,撞上她满脸如春风般的笑容,“我是不是个女人,你儿时难道不曾看清吗?” 饶是慕白有多么淡定,此时也不由红了面颊,这脸上一黑一红的色泽,着实是诡异非常,看得沈姵直咯咯笑不止,“慕哥哥,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他喜欢他哪一点,他立马就改! 将脸往别处一侧,便听她笑着补充道:“你一旦被挑.逗,便会情不自禁地红脸,自小以来便是如此,而且不论外界如何变化,你都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一直不变。” 这是他的身上最难得的一点,也是她最为欣赏与沉醉的一点,这个男人,如此地优秀,只是旁人很难发现,但她从儿时便已经察觉到了,所以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将他当做自己这一生唯一的男人。 听此,慕白的脸色总算是有了些好转,叹了口气道:“我真的有事需忙,你有何事改日再说吧。” “你是要去淮府对吧,我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九殿下了,咱们一同去看他呗。”说着,便一步跨到了慕白的身侧,伸手搂住他的手臂,抬起首来笑得眉眼弯弯。 这话说得,好似她与姬殊晏的关心好到天上去似得,前一段时间这厮还亲手刺伤了姬殊晏,竟然还如此厚着脸皮说要去淮府拜访! 慕白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被身旁的女子硬生生地拽了过去。 两人一路磨蹭又磨蹭,好不容易才到了淮府,彼时姬殊晏正倚靠在石栏前,手中拿着口小碟子,慢条斯理地往池中撒鱼儿,池面之上因许许多多的小鱼儿聚集在一块儿,映衬着柔光,泛起了涟漪的波澜,令人炫目。 “九殿下,你这小日子过得倒是潇洒呀。”慕白无数次地想将她的手掰开,但她便像是章鱼般,又在瞬间缠了上去,在如此循环往复之下,慕白宣布放弃,而她则是得意洋洋外加光明正大地挽着他的手臂,向姬殊晏打招呼。 听到沈姵的嗓音,姬殊晏微侧了首去,眸子一眯,眼底泛起意味深长般的笑意,“怕是没有沈大小姐潇洒,良人在侧,沈小姐还肯赏脸到本宫的府上来,本宫可是受宠若惊。” 一听到良人这两个字,两人脸上的神色真是各异,沈姵笑得更加开怀,而慕白则是彻底黑了脸,“殿下我有正事儿需与你单独相说。” 他特意将‘单独’两字着重了下,沈姵自然是能听得出来,总算是肯松开手,“我去那边看看花,你们慢慢聊。” 总算是暂时摆脱了那尊大佛,慕白觉着自个儿都要虚脱了,见他摆出一副如受大刑般的痛苦表情,姬殊晏不由笑出了声来,“小白,有女子如此钟情于你,你还如此地不知足,叫那些挤破了脑袋也娶不到媳妇儿的人如何是好。” 慕白气得都要跳脚了,“谁要是能收了她,我定然要将其供起来,每日烧香拜佛,以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好了,本宫不逗你了,你说的正事,指的是温焯温大人吧?”唇畔处的笑意渐渐消散了下去,姬殊晏一语便叫慕白也笑不起来了。 拳头握地发白,“虽然我并未亲眼看到温大人的尸体,但瞧见苏念如此自责,我便能想象出当时养心殿中到底是如何的惨相。” “想来祈高本定是将平日里温大人对其的弹劾记恨在了心中,不然又如何在他死了之后,也不肯让他安生,反是命属下将他抛尸荒野。”不等慕白面色大变想要说些什么,姬殊晏便淡淡地接了下去:“本宫已命人将温大人的尸体换了过来。” 即便如此,但慕白还是气得面色铁青,“都说死者为大,祈高本这个恶魔恶贯满盈,若是死了连阎王都不肯收他!” “对了殿下,此次瘟疫赈灾一事由韦相督办,苏念让我问你……” 忽而,他站直了身子,打断了慕白后头想要说的话,反是冲不远处的沈姵招了招手,沈姵自然是屁颠屁颠地便赶了过来,便听他笑道:“今日阳光甚好,本宫也有好几日不曾出去转转了,不知沈小姐可有空?” 沈姵的脑袋转得还算是快,姬殊晏这般说,可不就是在为她与慕白的相处创造良好的条件吗,她自然是一万个答应。 慕白一脸黑线地看向将他光明正大地给出卖了的姬殊晏,他深深地觉着这日子真是没法再过下去了! 对于沈姵而言,今日在很是个美妙的日子,因为她可是好久不曾与慕白一同出来玩耍过了,虽然还有个姬殊晏跟着,但若是没有他,慕白恐怕死也不愿意同她一块儿出来,所以她也就不计较了。 不过转眼的功夫,沈姵便买了一大堆的吃食,这般还觉着不满足,又看中了卖糖人的摊子,蹦跶着就钻了过去。 看着前头盯着糖人不放的沈姵,慕白的脑中忽而晃过苏念的身影,彼时他们与苏念一同来街上闲逛时,苏念也是这般兴奋,甚至比沈姵还要激动,似乎看到什么都觉得尤为稀奇。 猛然间又忆起,她今日心情很不好,还徒手捏掉了一只杯几,虽然说很困要去睡觉,但她定然是睡不下的吧?转而又想到她先前被姬桦泽给喂了毒药,他这几日去都忘了问起,对,明日过去的时候一定要问一问才放心。 手臂之上倏尔传来一阵痛,慕白猛地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沈姵那张泛着丝丝怒意的脸,“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我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没什么。”目光明显有些不怎么高兴眼前之人打断他的思绪,他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梢,态度放得也甚为不好。 “看你想得一副面带桃花的模样,从实交代,是不是在想哪个女人?”女子的第六感可是很准的,沈姵几乎是一眼便瞧出慕白神色与面容的不对劲之处,而能露出这般喜中带忧的神色,便只有一种解释。 他,在想女人。 虽然不是在想女人,但他确实是在想一个人,所以在沈姵这般追问下,慕白的下意识反应便是不由自主地微红了面颊,连带着耳垂都有些发烫,“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原本只是带着玩笑般的质问,但一看慕白竟然是如此反应,沈姵瞬间觉得怒火冲顶,一把拽住他的流袖,咬牙切齿地道:“是哪个女人将你给迷得如此神魂跌倒,我竟到现在才发现!” 不远处的小摊上,姬殊晏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老者捏着泥偶,忽而便听到前方两人的争吵声,忍不住叹了口气,正想要走过去之际,流袖的末端便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给抓了住。 “公子且慢。” 姬殊晏闻言侧过首去,便瞧见一袭烟笼衫下,面如芙蓉般貌美的女子映入眼帘,他想了想,旋即笑道:“许久不见,姑娘今日也出来游玩?” 此人正是在数日前被苏念与姬殊晏一同在深巷中救下的韦思,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心下小鹿乱跳,面带桃色,有些不敢直视姬殊晏。 其实他说错了,她不是今日出来游玩,而是自那日被他救了之后便日日出来街上逛,只期望能够在有朝一日能够再遇见他,果不其然,连上天都觉得他们有缘,今日正叫她给瞧见了。 害怕他会再次从眼前消失,让她又得寻上好些日子,韦思便将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给抛在了脑后,主动上前拉住他。 “公子今日是一人出来游玩,不曾带小厮吗?”对于苏念,韦思还是有那么一些印象的,毕竟也是其先出手,将那群坏人给打趴下,但她之所以会这般问,纯属是为了与他找个话题。 不待姬殊晏回答,那厢的沈姵便已经先行喊了出来:“思思,你怎么也在这儿?” 韦思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姬殊晏的身上,自然是不曾发现其他人,闻声瞧去时,就见沈姵拽着一脸黑线的慕白走近,看沈姵笑意春风的模样,韦思立马便明白了,“这便是你时常挂在嘴边的慕小将军?” 沈姵与韦思皆乃出自名门之后,两人也算是世交,所以在儿时也常有来往,到了再大些,也时常数来叙一叙,只是大摸是机缘不巧,所以韦思一直都只听慕白之名,而从未见过他。 如今这么一瞧,不得不说,沈姵的眼光还着实是不错,只是看慕白这一脸别扭的样子,显然是不情愿与沈姵处一块儿的,这一点作为女子的韦思自是一眼便瞧出来了。 但沈姵的心思可未有她这般细腻,瞧了瞧韦思,又看看她拽着姬殊晏的流袖一角一直不曾松手,自然便也明白,甚为不怀好意地向她抛去了一眼,转而抱上慕白的手臂。 “都说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咱们今日正好四人一对,趁着天气甚佳,不如一同去泛舟吧?”分明是很有诗意的一句话,到了沈姵的口中便成了四不像,真不知她这么多年来的闺中礼节学到哪儿去了。 与沈姵而言,她可是巴不得韦思的出现,如此她便不用再担心要找如何的借口才能让慕白心甘情愿地与她共处二人世界,而今真是好到不能再好。 她口中的泛舟所用的船只,恰好只能够容纳两个人,如此一来,分配便相当地明了,沈姵二话不说便将还想要垂死挣扎的慕白给拽走,独留下姬殊晏与韦思两人。 “韦小姐请。”比之慕白的一脸赴死态,姬殊晏可是自始至终都表现出淡然自若的模样,见慕白被沈姵拽了走,便很是自然而然地朝还在犹豫着要如何开口的韦思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这话正中韦思的下怀,她自是一万个乐意,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地上了小船,毕竟是深处闺阁的大家闺秀,像如今这般与一男子划船还是头一回,韦思不由有些紧张。 脚下一滑,小小的船只便整个晃动了起来,她的身子顿然便向前倾去,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了手臂,稳固住了身子的同时,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上的体温,穿透过她的翠烟衫,直达她内心的深处。 心,在狂跳不止,面颊亦是不由自主地滚滚发烫。 “将身子调转个方向,慢慢坐下来,船便不会晃得太厉害了。”见韦思僵硬着身子不敢再乱动,姬殊晏不由轻笑出声来,开口提点道。 微囧地点了点首,韦思就着他的指点慢慢地坐稳了身子,由姬殊晏掌舵,小船儿很快向河中心划去。 “先前是小女子眼拙,竟是连九殿下也未曾认出。”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韦思故作淡定地轻咳了声,笑着寻话题。 姬殊晏的面色看起来依旧是淡如浮云,只是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本宫也不常在外露面,韦小姐若是能认得本宫,才是奇怪。” 此话说得有些委婉,但如韦思这般明.慧之人,一听便能够明白,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并不受宠,所以才会默默无闻不被人知晓。 若不是那日在深巷中恰巧遇上了他,又被他所救,韦思怕是也会与那些人一般,潜意识中便以为九皇子姬殊晏一无是处,可自那惊鸿一眼之后,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便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在外人口中一无是处的九皇子,竟是这般地惊为天人,不论是言语,还是举止,都能够在顷刻间将太子与端王比下去。 她想不通,为何本该星光璀璨的他,却一直被皇帝所厌恶,得不到该有的宠爱,甚至一直以来都受外人所诟病。 “前几日家父还与我提及了殿下,若不是那日小女子偶感风寒,无法出席秋猎,便能一睹殿下以一人之姿自皇上的手中救下那三名妇人的壮举了。” 韦思可不是在吹嘘,当今皇帝可是出了名的残暴无道,通常若是他认定要谁死,那人定然活不到第二日,而姬殊晏竟然能够以巧妙之法将三位妇人从皇帝手中救出来,足以见得他定是个深藏不露且心底纯善之人。 而在这混乱不堪的世道中,能够保持如此心性的人是多么地难能可贵,单只是这一点,便是绝无可能在太子与端王的身上寻出来的。 “沈小姐夸赞了,本宫不过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毕竟那也是六条生命。只是本宫所能做的也是甚少。”他话锋忽而一转,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闻言,韦思不疑有他,立马关切地问道:“殿下心中可是有何烦恼?不知小女子可否为殿下分担一二?” 一听此话,姬殊晏也不推诿,直言道:“不知韦小姐可有听闻此次闵州、汕州一带因洪灾而引发的瘟疫,致使数以千计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是染上瘟疫横死街头?” “不瞒殿下,关于此次瘟疫救灾一事,正是家父所接的手,小女子在家中时也听父亲提及此事甚为棘手。” 姬殊晏微一挑眉,表现出困惑的神色:“有韦相接手,此事当不会太难才是呀。” “殿下怕是不知其内情。”虽然他们身处小船中,但韦思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下周遭,压低嗓音道:“原本应当负责此事的是户部尚书温焯温大人才对,但温大人为了向陛下争得赈灾款,进了养心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 不用在明面上说得太清楚,只要明事理的人都知道,温焯是丧命在了养心殿中,没有命再活着走出来了,又何况姬殊晏本就清楚,不过只是想要韦思自个儿将此话引出来罢了。 叹了口气,饶是韦思也在言语之中透露出愤愤然之意:“只是可惜,饶是如此,陛下也只是拿出了五万两银子用以赈灾,便将这个烂摊子撒手抛给了家父,而祈高本早就对我父亲久居右相之位,不肯在朝政上偏向与他颇有微词。 如今,正是个绝好的机会,他便向陛下建议说什么要让文武百官共同捐款,天下何人不知晓,如今的朝堂中,又有多少人能如温大人般刚正不阿,要想自他们的口袋中掏银子,那真是比登天还要难!” 第099章 便割了她的舌头吧 由于韦黎便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也并不忌讳在她的面前谈及朝政之事,也因此韦思对于朝政的了解程度并不比那些士子低,甚至由于地位的方便性,她所知晓的还更为透彻些。 “这般说来,祈高本应当是向韦相抛出了橄榄枝了吧?”姬殊晏一语便道出了韦思后头真正想要说的话。 见对方只从片面意思上便能够深解,韦思对他的印象愈加好,直点首道:“若是父亲动用了东厂的势力,无疑是要打破这些年来维持的三派平衡状态,但若是父亲不用,便是在明面上得罪了祈高本。撄” 如此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抉择的问题,当真是把当朝右相给难得食不下咽寝不安。 “其实韦相也不必在这个抉择上太过于纠结,有些事情不过只是做给世人看,但实际上,父皇所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而已。” 闻言,韦思不由露出困惑之色,忍不住身子向前倾了些许,“不知殿下从何说起?” 这厢谈得甚是融洽,但慕白那厮却着实是惨不忍睹。 只因他的心思完全没在划船上,以至于这半晌下来,小船儿无数次地撞在了河岸边,幸而沈姵平稳性较好,不然真是要被他给甩下河去。 在又一次撞到河岸之际,沈姵终于忍耐不住了,吼道:“慕哥哥你到底会不会撑船!偿”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是你硬要拽着我来的。”说罢,便直接将船桨丢到了她的手中,起身来,脚尖一点便运了轻功上岸。 沈姵都要被他给气哭了,一只手捏着船桨,指节扣得发白,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他,“我便有这么令你相看两厌吗?” 怔了下,慕白将目光挪开,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放缓:“我觉着有些饿了,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一听这话,原本充盈在她眼眶中的泪花立时便隐退了下去,她立马便乐呵呵地下了船,迅速攀上他的手臂,“慕哥哥想要吃什么?” 生生忍住想要将她的手掰开的冲动,因为慕白知道便算是他掰开了,她也会像狗皮膏药般地又黏回去,只得将手往一处指,“我看那边的糕点铺生意不错,便去那儿看看吧。” 沈姵自是不疑有他,随着慕白走过了一座小桥,朝对面的糕点铺而去。 其实对于甜品沈姵并不是很喜欢,毕竟她家境优越,自小便品尝过各类名贵的糕点,对于这些小铺子里的点心自是看不上,但看慕白很是认真地挑选了好几种口味,她便也不得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慕哥哥何时喜欢上吃糕点了,一下子选了那么多,能吃得完吗?”看慕白让店家打包了各种口味的糕点,沈姵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但也不敢直接说出来,怕会向方才一样惹他生气,只能采取旁敲恻隐的方式。 慕白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语调却控制地极好,“我只是试一试口味,吃不完扔掉便成。” 将银子付给了店家,慕白才要伸手去拿,便见一只纤手抢在他前头先取了过去,“我也很喜欢吃糕点,慕哥哥让我一份不介意吧?” 有些不耐烦地蹙起了眉梢,但慕白还是忍着脾气点点首,不想她说的一份竟是是其中的二分之一,将近一半的糕点都给分了走,还笑得尤为惬意,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沈姵你不要胡闹。”慕白真是被她弄得脑袋都要炸了,他忽而觉着女人这种生物烦透了心,怎么总爱耍些稀奇古怪,明明看着那么讨厌,却自以为很讨人喜的把戏! “我不过就是拿了些糕点,如何就胡闹了?”她原本便不喜欢吃糕点,之所以这般做不过就只是抱着女人的猜忌心,想要试探试探,却不想慕白竟毫无防备,一下便露出了马脚。 有些头疼地以单手扶额,慕白深吸了一口气,本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心思,不想再与她斗嘴,直接转身道:“麻烦店家再给我包几分与方才一样口味的糕点。” “不准!”沈姵一旦蛮狠起来,丝毫便不论理,早已将原先姬殊晏告知她女子当是要温婉善解人意的话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将手一拦,便挡住了慕白的视线。 “好,不准也成。”被气到了极致,慕白反而笑了,只是这笑意中带了透心凉般的寒意。 饶是沈姵多么蛮横,见着这般的目光也不由倒退了半步,而慕白直接上前,大手一抓,便将她抱在怀中的糕点给抢了回去,“这些糕点是我花钱买的,你若想吃,便自己买,我没工夫在这儿看你撒泼!” 没有给她半丝缓冲的机会,慕白转身就迈开长腿,徒留了个背影与她。 待姬殊晏与韦思上岸之际,便瞧见沈姵独自一人蹲在一家小摊子前,双肩时不时地微微抖动,而小摊前的店家显然是被她刚才的剽悍给吓着了,也不敢上前安慰,便只能愣愣地看着。 同为女子的韦思只需看一眼便知晓方才发生了何事,疾步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按住她的双肩,轻声道:“阿姵,一次失败并不意味着什么,但若是你自内心便放弃了,才是真正的弱者。” 右相韦黎自小便将韦思在思想上如男子般地教育,也就养成了她不到绝境绝不会轻易低头的性格,所以在看到沈姵表现出放弃的倾向之际,韦思非但没有好生相劝,反而以另一种说法告诉她。 追男人,应当是越挫越勇才对,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失败而回头! 闻言,沈姵一把甩掉了眼角的泪花,坚定不移地站起身来,如是打不倒的松柏般,咬牙道:“你说得对,慕白他这辈子休想摆脱我。” “这便对了吗,你与我说说,你与他这次是为何而争吵?”见沈姵很快恢复了战斗力,韦思冲她笑了笑,略微靠近了些,轻声问道。 沈姵大致地与她说了下事情的概述,韦思沉吟了会儿,认真道:“我觉得你怀疑地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你实在怀疑,可以亲自去验证一下。” 忍不住眨了眨眸子,“验证?如何验证?” 便在两个女子在窃窃私语要如何施行大计之际,原本已消失不见的慕白忽而出现,拦住了姬殊晏的路,面色黑如铁锅,“殿下你是故意的?” 故意说什么要出来散散步,故意拉上那个韦思,故意将他丢给沈姵,今日的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不错呀小白,近日来智商有明显的提升,难道是因为时常去皇宫与苏念混在一块儿,也耳濡目染了?”他倒是毫不在意地承认了,真是气得慕白都要七窍生烟了。 一提起苏念,慕白便强自压下恼怒,压低嗓音道:“殿下,她被端王所下的毒,真的只有端王才有解药吗?” “小白你先前不是总要避着她吗,怎么而今她去了皇宫,眼不见心不烦了,你却反而总爱偷溜到宫里?”姬殊晏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绕了个弯子,这话听着怎么听怎么奇怪。 总有种……欠抽又暧昧的气息在里头。 “我、我这不是为殿下你跑腿嘛,怎么,有我这个免费的跑腿工,殿下你还挑三拣四起来了?”其实不要姬殊晏说明,慕白自个儿也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 这种诡异的做法,好像是自她牺牲自己引开端王府的人开始,他总觉得心里某处,有什么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以至于让他总觉得脚底发痒,一到了夜里便情不自禁地往宫里跑。 虽然很多时候姬殊晏并没有布置下什么任务,虽然很多时候他便只是与她共同坐在圆桌前,虽然很多时候他总是被她的三言两语戏弄地红脸上火,但他却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 与苏念在一块儿,他没有任何的压力,也不用去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他可以在她的面前大谈阔论,哪怕他说出了在外人眼里极为大逆不道之言,苏念也绝不会表现出惊恐的神态来。 相反,她还能提出自己的观点,而这些观点正与他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让他产生出一种极为诡异的心心相惜之感。 这种感觉即便是与姬殊晏在一块儿,也是没有的,虽然这种奇怪的感觉发生在两个大男人的身上,但慕白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违和,反而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对了,前几日苏念让我交于你的那封信里头到底写了什么?”自从他将信将于姬殊晏之后,淮府上下就变得神神秘秘的,似乎在鼓弄着些什么东西。 提起此事,饶是姬殊晏的眼底也浮起了几缕不一样的韵味来,“这东西本宫也是第一次听说,等到成功了之后,本宫自然会让你见证一番。” 顿了顿音调,他的目光忽而转到他的左手下,一挑眉间道:“你买了那么多甜食,不怕她一口气全吃了坏肚子?” 姬殊晏一语便道出了他的真实目的,其实他买这般多的糕点,就是为了送去给苏念吃,但又不知她喜欢什么口味,便只能每样都挑些,随她选择。 但就这么被他给一语道破,慕白还是觉得有那么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每种口味我挑的都挺少的,她应当不会全喜欢。” 眸底泛起了些许揶揄,姬殊晏故作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沈姵能得你如此相待,她怕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这话倒是真的,不过也有句话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姬殊晏知晓慕白不喜沈姵,所以也只是口上这般玩笑玩笑,绝不会出手去干涉。 “殿下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一听姬殊晏这话,他便觉得额角犯疼脚底抹了油,找个借口迅速开溜。 —— 皇宫今日有场较为热闹的宴席,只因明日便是大祭祀,大摸是觉着办了那场祭祀,将百名孩童的心头血用来做药引便能彻底治好缠绕他多年的头疾,皇帝今日心情甚佳。 非但不曾砍过一个宫人,反而兴致大起,叫祈高本把后宫的嫔妃都给聚集起来,在畅音阁举行早在宫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魔术表演。 自苏念被端王姬桦泽作为礼物送进宫来,便只有皇帝一人独享苏念的魔术表演,若不是明日的祭祀,让皇帝心情大为美丽,恐怕后宫中人皆无缘目睹何为魔术。 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手快,让别人应接不暇而已,只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不知晓这门技术,所以才会觉得苏念的魔术简直就是仙家法术,不若然怎么会能在眨眼间便将人给换了。 对此苏念可不会做任何解释,她还指望着凭此手艺活命呢。 不过今日她的心情却很是不好,一副昏昏欲睡,脑袋一磕便要彻底地睡死过去,而她之所以会这般悲催的最大原因,便是昨夜她反反复复地遭人偷袭! 而且对方还抱着灭口的心思,招招毙命,若不是她自穿越以来便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昨日定然已经成了刀下之魂了。 放眼皇宫,最想要她命的人,自然便是非太子一党莫属。只因自她来之后,皇帝对端王的宠爱便愈加明显,而且已有超越太子的趋势,太子一党能等到今日动手,她不得不赞叹,他们可真是有耐性。 最为悲催的,便是昨夜慕白走得比较早,而她自被端王下了药之后,虽然有按时服用他送来的解药,而且自己暗地里也在自行配置,但由于误食了太多半成品,身子便大为折损。 功力折损了大半不说,还时常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以至于昨晚在单独解决那些刺客之际,自己也中了好几刀,悲催的她又不能喊人来救,只能自行包扎,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倒霉,倒霉透顶了! 如是想着,她的脑袋再次不自觉地往前一磕,赶忙直回来,却由于动作幅度大了些,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得她不由‘呲’了声。 “准备好了吗,陛下与娘娘们可是等着看呢。”在苏念吃痛之际,吴皓走进了后台,一眼瞧见苏念身子歪歪扭扭,一副要倒下去却又不曾倒下的模样,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呵斥道。 狐假虎威。苏念在心中给他定了个词之后,便站起了身子来,将肩上的黑斗篷系好,才摆摆手道:“既然叫魔术,自然得要好生准备一下才可,再者小人也是第一次在那么多大人物面前表演,难免还是会有些许紧张的嘛。” 闻言,吴皓不可置否地看了她一眼,她会紧张?当初头一次来养心殿时,便与祈高本直视,而且还叫祈高本去探探箱子中是否有机关,这般行为举止,可谓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但她做起来却像是行云流水般。 “废话少说,准备好了便赶紧出来,若是惹得陛下不痛快了,仔细掉脑袋。”见识过苏念的伶牙俐齿,吴皓也是聪明地很,懒得与她在口舌上多较真,威胁了句便出去了。 毕竟是在那么多明面上看着十分高贵之人面前表演,而且还得演些皇帝不曾看过的,苏念便将难度系数略微提高了些。 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同时又惊叹神奇,绝大多数妃嫔都看呆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看,但这绝大多数人却并不包括皇后纳兰婧。 虽然这表演确实是很新奇,但是其新奇程度还远远比不上她心中的恼怒来得强烈,众人正看在兴头上之际,她忽而向皇帝靠近了几分,柔声道:“陛下,臣妾听闻台上的那魔术师还会大变活人,可是真的?” “朕亲眼所见,岂会有假。”皇帝自然不知纳兰婧心中想的是什么,见她如此问,便不假思索地回了句。 “陛下看了这么多场的表演,可是觉得有些视觉疲劳了?臣妾忽而想到个游戏,可以徒个新鲜感。” 闻言,皇帝收回停留在台上的目光,转而落在纳兰婧的身上,一挑眉间道:“皇后有何想法尽管说便是,朕自然满足。”说话间,还伸手将她一把给揽进了怀中,粗大的手顺溜地往下挪去。 纳兰婧半拒半迎,柔软的身子躺在皇帝的身上,笑得花枝乱颤,“陛下讨厌了,就会逗臣妾。” 说完,便不着痕迹地自皇帝的身上起来,提高了嗓音打破原本酝酿起的神秘气氛,“且慢。” 台上,苏念拿着块大黑布的动作顿了下,在与纳兰婧带着阴森般寒冷的眸光相撞后,她顿然升起股不详的预感来。 果不其然,便见纳兰婧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字字清晰地说道:“本宫方才听陛下说,你会大变活人?” 苏念心下盘算着她要搞什么鬼,一面已回道:“娘娘可是想要看大变活人?” “本宫近来总听宫中之人将你的表演传得神乎其神,方才陛下与本宫说想要看些稀奇的变法,本宫觉着,若论稀奇,有一种玩法儿定然很有意思。” 不容苏念反应,纳兰婧已向立于自己旁侧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立马便心领神会,快步上了楼台,便听纳兰婧的嗓音再次响起:“你将大变活人的技巧告知与本宫的婢女,由她来代替你的位置。” 此话一出,立即便叫众人傻了眼,皇后这是要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婢女去大变活人,这不是明摆着看不惯台上那个所谓的魔术师吗! 在纳兰婧提出稀奇变法的时候,苏念便已经猜到了,因为在纳兰婧的眼中,她是端王亲自送到宫里来的,自然便是端王的人,所以她想要她死,如此一想透,她便能确定昨晚是何人想要她的命了。 淡定自若地勾了下唇角,苏念往后退了步,让那婢女站在了她的位置之上,“既然是皇后娘娘与陛下想要看,小人自当是竭尽全力做到完美落幕。” 见苏念如此镇定的模样,纳兰婧眼底泛起深深的阴毒,将素手一抬,提声道:“道具本宫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不过,若是你此次表演失败了……”往皇帝那厢侧了个身,“陛下觉着应当如何惩治才好?” “既是她口上答应,便割了她的舌头吧。”如此地轻描淡写,如此地不经过半分半秒的思考,最是无情帝王一词用在当今皇帝的身上真是形容地淋漓尽致。 对于这个惩治措施,纳兰婧显然是不满意,但毕竟是皇帝开的金口,她也就勉强接受,目光重新落回到苏念的身上,笑了笑,“可是听清了?若是你觉着此事无法完成,倒是可以直接言说,本宫可以考虑考虑减轻惩罚。” 什么叫会减轻惩罚,若是她现下便说不可以,等待她的定然是死无全尸,还真是个‘好轻’的惩罚呀。 一旁的婢女将箱子的门给打了开,对她做了个动作,苏念在进去之前,先往里头看了两眼,她作为个还算是有些本事的魔术师,在表演之前早就已经对自己所用的道具加过工,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变换掉。 所以对于箱子的构造她闭着眼睛也能够无比地清晰,只需看那么一眼,她便能知道,这个箱子里头布满了机关,只要门一关上,等待她的定然是深渊。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能够肯定…… 一勾唇角,苏念不再犹豫,提腿便迈了进去,婢女随之就将门给阖了上。 外头的众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看着婢女在箱子周围转了一圈,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门重新打开。 一片哗然,一干的嫔妃与宫人忍不住擦了又擦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因为——箱子之中已没有苏念的身影,空荡荡的一片,似乎刚才根本便没有人进去一般! 顶着众人的哗然声,纳兰婧几步便回到了皇帝的身畔,“端王送与陛下的人可真是有本事,便是连臣妾不曾学过戏法的婢女都能耍上几手。” “比起她的本事,皇后却是更得朕心,前些日子朕少去了未央宫,想来是委屈了皇后了。”由于已经看过大变活人的戏法,皇帝对此已经不怎么觉得稀奇了,反倒是眼前的美人儿更加让他蠢蠢欲动些。 “臣妾无才,跳不了烟美人那般绝代的舞姿,有烟美人陪伴在陛下的身边,让陛下龙心愉悦,臣妾便已是心满意足了。”这话说得,真是要多贤惠有多贤惠,尽显一国之母的风采。 听在皇帝的耳中,就愈加是觉得心软无比,连连生出愧疚之意,“不过是个会扭几下腰的舞女,如何能与朕贤良淑德,美貌与智慧并俱的皇后,不若朕现下便与皇后回宫好生地温存一番?” 对于那个在养心殿中被他以软鞭抽得遍体鳞伤,而后又被苏念大变活人换成了白鸽之后,皇帝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不曾再召唤过她了。 在皇帝的心中,一个一遇事便会吓得浑身发抖求饶,丝毫不能给他带来刺激之感的女人,在尝过新鲜之后,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若不是皇后忽而提起,他都已经将这个人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100章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苏念只记得自己当时进入箱子内后,整个身子便掉入了无法看到尽头的深渊,之后她大摸是被砸晕的,总之等她醒来之后,所见的一切都极为陌生。 不过有一点儿她倒是赌对了,纳兰婧并没有打算杀死她,所以她才敢淡定自若地走进去,因为她深谙一个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是想帮到姬殊晏更多的忙,便必须要走不寻常路,以便搅乱皇宫这一趟浑水撄。 手脚皆数被麻绳所捆绑,但嘴巴却是自由的,她以一双眼,观察这个密闭的空间。 除了她的呼吸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苏念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纳兰婧将她弄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便在苏念心下疑惑之际,静谧的空间响起了错杂的脚步声,看样子来者人数还算多。 随之,石门缓缓地开启,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由于才适应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光芒让苏念有些不适应,她便微眯起了眸子,看着纳兰婧步步至她的跟前,而后停下。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带着蔑视的目光,但杀意却很淡,显然纳兰婧此时此刻也并不想杀她,只是想要以皇后的威仪吓住她。 揣测到了纳兰婧的心思,苏念立马脸色一变,摆出一副极为卑躬屈膝的模样,“皇后娘娘饶命啊,小人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娘娘您动怒,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了小人这一条贱命吧!” 对于苏念如墙头草般的卑微态度,纳兰婧显然很受用,华丽的长裙曳地,她慢慢地垂下高贵的腰肢,以修长的护甲勾起苏念的下颔,“本宫都还未动刑,你便开口求饶,倒是个聪明人。” “小人就只有一条命,自然得要珍惜,不论娘娘想要问些什么,只要是小人知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才会学着当烈士呢,屈打成招白受皮肉之苦,还不如学聪明点,留着脑袋糊弄对方偿。 松开了手,纳兰婧满意地直起身子来,“端王将你送进宫来,便只是要你变戏法讨好陛下?” “这个……因为小人犯了大错,所以才会被端王殿下给丢到宫里来的。”说着,还摆出一副自己特别无辜,特别可怜的模样来。 纳兰婧一挑眉间,显是听到重点,一扬唇角道:“你犯了什么错?” “端王殿下关在后山之中的百名孩童被小人弄不见了。”这话她可是说得比黄金还要真! 眸底闪过无法掩饰的诧异之色,“你如何会知晓端王将孩子藏在了后山?” “小人、小人不敢说……”这欲语还惧的样子,当真是一副有苦难言的隐秘般。 果不其然,纳兰婧见她摆出这副模样,而且明显是有话未尽,便对旁边的老姑姑使了个眼色,老姑姑毕竟是在深宫中待得久的奴才,一眼便知晓皇后心中所想,上前一步便拿出了刑具。 “是九千岁!”一看露刑具了,立马便倒戈将祈高本给出卖了。 不过纳兰婧也并不傻,在听到苏念爆出祈高本之后,反是嗤声道:“你当本宫是傻子么,看来不用点邢你是不肯乖乖就范了!” “皇后娘娘,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娘娘您请想一想,小人不过只是个靠变戏法混饭吃的平民百姓,若不是九千岁看上了小人的本事,小人如何会知晓端王殿下将百名孩童关在了后院的假山中?” 拧紧了柳眉,仔细那么一想,她说得倒也不是胡言乱语,虽然眼前之人看着油嘴滑舌,倒戈极为顺溜,但除了祈高本有这个本事之外,其他人还真就不可能。 “你这般快地将他给供了出来,不怕他会杀了你?” 祈高本此人,最为护短,只要是在他手下做事的,不论犯了多大的嘴,他都能用强硬的手腕将其化平,也因此东厂的一群爪牙才敢越来越明目张胆,为所欲为。 但同时,他也最恨背叛,若是被他知晓手下之人胆敢出卖了他,其下场怕是比下地狱都还要来得惨烈。 “小人虽愚笨,但这几日在宫中看得多了,倒是能明白些什么。”苏念特意将后头的话给着重强调了下,果见纳兰婧的面色一变。 微微一笑,她继续补充道:“九千岁同样也知晓娘娘您将筹集来的百名孩童藏在了何地,但九千岁却只让小人对端王府下手,娘娘您如此聪慧,难道会不明白九千岁的意思吗?” 此话便如同一粒小石子丢到了河中,令原本波澜无惊的水面泛起无法忽视的涟漪。 难道祈高本真的不再左右摇摆,两不相帮,作壁上观了?不,不会这么简单。 按捺下心中的困惑,纳兰婧一双凤眸直盯着她,想要自她的面上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来,但她依然摆着一副‘我很诚恳’的样子,令纳兰婧一时无法发现什么。 “你将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不怕猜错了他的心思,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反送了自个儿的性命?”在宫中生活地久了,如苏念这般倒戈地如此之快的人纳兰婧见得倒还真是少。 不过说到底,如这般的人,敢豁上性命去赌,为的不过就是将来的富贵荣华,名誉加身罢了。 其实这般的人多一些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方便她利用。如此一想定,纳兰婧便抬了抬手,“松绑吧。” 得了解脱,苏念也不敢表现出太过于激动的模样,只是低眉顺眼地朝她作揖,“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小人定然会在九千岁面前传达娘娘的心思。” 这话说得,倒是甚地她心,她虽然也很厌恶阉党,但不可否认的是,而今朝堂之上,即便是她的父亲,也比不上祈高本的位高权重,若是真得了祈高本的相助,太子又何愁皇位会不到手! “本宫便喜欢如你这般知恩图报的奴才,放心,待太子荣登大宝,自是有你少不了的好处。”说罢,便侧身来,吩咐身边的婢女道:“去取些上好的药膏来。” 不过多时,纳兰婧便自婢女的手中拿过了几盒款式精致的药膏,递到了苏念的跟前,她立时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赶忙用两只手接住,“多谢娘娘赏赐,小人定当会为娘娘鞍前马后。” 见多了像她这般笑得谄媚的奴才,纳兰婧觉得甚为乏味,便摆摆手道:“只要你将太子与九千岁之间的桥梁搭好了,往后的赏赐自是源源不断,保准你下辈子过得舒舒坦坦的。” “小人明白,多谢娘娘提点。” 直至苏念的身影消失在了密室之中,身畔的婢女才有些担忧地出声道:“娘娘真信那人说的话?婢女看此人油嘴滑舌,立场极不坚定,怕是为了保住自个儿的小命,才会胡言乱语说自己是九千岁的手下。” “是不是真的本宫只需检验一番便成,机会永远也不嫌多,只怕它不会来。”且不论苏念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单就此人所知晓的内情,以及她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便令纳兰婧下不了手。 若是用得好了,此人将会成为她为太子荣登大宝的绝佳铺石路。 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如狼似虎般的女人手中蒙混过关,苏念觉着自己在皇宫中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有一半多的时间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动不动就要被刀架脖子。 若不是她足够巧言善辩,一百条命都不够她赔的。 几乎是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苏念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摇摇晃晃地回了房,打开门一看,瞬间便觉得满血复活,如饿狼般地扑到了桌案前,“小鲜肉你真是我的救世菩萨,苍白的语言已经无法掩饰我对你的涛涛感激之情了!” 慕白甚为无奈地看着她在说完话之后,便直接用两只手抓起了糕点,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活脱脱就是个几辈子没吃过东西的饿狼模样。 斟满了杯茶水,推过去,“你慢点儿吃,又没人与你抢,小心噎着。” 这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苏念顿时便被卡在吼间的糕点噎得直翻白眼,赶忙伸手去拿杯几,但手才初初碰到杯壁,便被慕白忽而扣住了手腕上方,“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念楞了下,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手腕处有两道很明显的伤痕,是被纳兰婧关在密室时,用麻绳捆绑住双手留下的,不过当时她怕纳兰婧会反口,走得比较急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 有时候皮肤太白了点儿就是不好,被麻绳这么一捆就给留下刺眼的痕迹来了。 挣开他的手,苏念将袖子拉低了些,淡定自若地说道:“应当是方才给皇上表演魔术时一不小心留下的,没什么大不了,过个两三天的就会消失了。” “这分明便是捆出来的,你撒谎。”对于在沙场上打滚的慕白而言,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的眼睛的,他自小对于麻绳的研究可是相当地透彻,可以在任何花样的系法之中,将自己给解救出来。 所以他一眼便看出苏念的手是被麻绳捆绑后才留下的痕迹,但她却撒谎说是不下心留下的,心底晃过一个念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小鲜肉,如果我真遇到了什么危险,你此时此刻怕是只能看到我冰凉凉的尸体,而不是现下活蹦乱跳的我了。” 看慕白还是一脸的不相信,苏念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了口气,“我苏念是何人,那可是在土匪圈子里摸爬滚打的大哥大,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否则谁也杀不了我。 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者殿下不是说过了,谋大事者,须得要不计小节,我若是要想打入敌营内部,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成功。” 话虽是这般说,但慕白的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涌出心疼之感,沉默了会儿,也不再反驳,只是又将她的手拉了过去,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才不甘不愿的开口:“先上药。” 虽然很舍不得一桌的糕点,但看到隐忍着怒火不发的慕白,苏念觉着还是委屈一下自己的肚子,乖乖地任由他上药。 他的动作放得相当温柔,生怕会将她给弄疼,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长长的眼睑垂下,透露如扇的阴影,显得眼前这个少年如玉瓷般精致。 苏念两只手都伸了出去,无法托住下颔,便只能歪着脖子,吧唧了下嘴巴道:“小鲜肉,日后若是有女子嫁与你为妻,她定然会很幸福的。” 抹药的手抖了下,不等慕白开口,她便继续补充道:“其实沈姵也不错,虽然是剽悍野蛮了些,但她对你可是有一颗海枯石烂的心,若是能娶回家,日后也……” “我不喜欢她。”眉梢深深蹙起,慕白终于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她后头想要说的话。 忍不住眨了下眼睛,苏念困惑地问:“不喜欢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几乎是要夺口而出,但话到就嘴边,竟是不知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能泄气般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沈姵。” “那也没事儿,反正你现下还小,不急于谈恋爱。”这种年纪放在现代,那可算是早恋,若不是看慕白性子好又体贴,苏念也不会有这般的感慨,如此标准小鲜肉,放在现代定然是万千少女争抢的对象。 上完了手腕上的药,苏念觉着昨夜被砍伤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疼,为了不让慕白发现,她便故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了,吃饱喝足也该上.床睡觉了,你也早些回府吧。” 既然苏念都已经这般说了,慕白自然也不好再继续留下来,只能点点首,不放心地道:“若是日后再受了伤,定要告知我。” “明白明白,小鲜肉你再啰嗦两句,就真成了八十岁老太婆了。”苏念举双手投降,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犯。 得了苏念的保证之后,慕白才运了轻功,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待到看不见慕白的身影了,苏念才有些头疼地提声道:“慕白又不是外人,你既是殿下的人,又何必躲着他?” 在苏念话音落地的同时,便有一道修长的身形自房梁上落下,此人正是殷珞,依旧是一袭青衣,面上带着半面的银具,虽是如此,反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美感。 这让她不得不感慨,围绕在姬殊晏身边的人,都是上上品的美人啊,该不会是姬殊晏真有那啥啥的取向吧? “自然是有些事情,他不便知晓。”顿了下音调,他的目光忽而落在她的肩膀处,“受了不小的伤,还能走吗?”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摆了摆手,“谁让我是劳碌命呢,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无法攻克的问题?” “清楚便不要浪费时间。”说罢,不等苏念便先行闪人了。 若不是有伤在身,苏念真想抽死这个狂妄的家伙,这是请人帮忙该有的态度吗! 途中,苏念无数次地让殷珞放得慢些,毕竟怎么说她也是个伤员,而且因为中毒功力也大为折损,轻功自然是大为放慢,但不想那家伙将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完全没有要放慢速度的意思。 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淮府,积了一肚子的火,却因为实在是累到虚脱,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进府了。 幸而徐管家便站在门外,看她被殷珞甩了一路,累得说不了话的可怜样,便主动上前,搀扶起她,“殷阁主脾气较大,你多担待着些。” 什么叫较大,分明是臭地跟牛一样好吗!苏念真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由徐管家搀扶着走进府,顺着条羊肠小道走至尽头,是一片竹林,而他们两人在迈入竹林的下一秒,身影迅速便融合在其中,无法再寻到半丝半缕。 过了迷竹阵,映入眼帘的便又是另一幅场景。 连绵起伏的崇山,配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飞落在潭水之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有一种视觉的强烈冲突感,而便在苏念为忽然之间变换的风景震惊之时,‘轰——’地一声响,连带着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若不是有徐管家搀扶着她,苏念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定然已经被那震动轰趴下了,忍不住扶额,看向不远处,垂着首琢磨问题到底出在何处的姬殊晏,“殿下,你这一炸弹下去,恐怕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了。” 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姬殊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首来的同时,眉梢蹙起,几步来到她的跟前,“才几日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怪不得小白总在本宫的面前抱怨。” 苏念淡定地一挑眉,哼哧道:“我说亲亲殿下,你真以为皇宫是游乐园吗,你应当为我还能热乎乎地站在你的面前而感谢上苍。” 自然地执起她放在流袖之下的手,把上脉搏,眉梢不由蹙地欲深,“本宫原以为你信誓旦旦,定是能将端王下的毒轻而易举地解掉,却不想你竟用错了药,将自个儿的身体破败成这般鬼样子。” 说这话时,丝毫没有往日里的温和,反是透露出显而易见的恼怒。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将手缩回去,“我只是略懂医理,准确地说我懂的东西确实是挺多挺杂,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学得不是很精,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魔术。 我以为凭着端王那智商,应当也不会研制出太厉害的毒药来,但很显然,我一不小心给弄砸了,不过那也无碍,你看他每次给我解药时,我都留下半颗,如此下来倒也是积累了不少,我一时研制不出解药你便让景师父拿去看看吧。” “本宫发现,你有时候在某些方面转不过脑子来,早让小白将解药带来给本宫,也不会白白折损自己的身体。”大摸是苏念在很多时候,很多方面都表现出一切都没问题的姿态,也就让姬殊晏下意识地给忽略了。 却不想她竟然如此不看中自己的身子,搞到如今这般地步,他都被她气得要笑了。 听此,苏念倒是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下,其实吧主要不是她脑子转不过来,而是因为她根本便没打算以现在这个身体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她想回到现代,即便她在这里遇到了许多肝胆相照的兄弟。 但那里留给她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虽然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但院长却如同她的父亲,她发过誓要为院长养老送终,而且那里还有她的男闺蜜与女闺蜜,她根本无法忘却与他们的所有过往。 她有想过采取自杀的方式,有可能还会穿越回去,但又想到这样的几率太小,毕竟她当时是因为一场意外的山崩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万一自杀没成功,反而还白白赔掉了性命,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如此纠结了许久,她最后决定顺其自然,想想上天什么时候要收回她的这条小命拿去便就是了,于是乎她甚为不在意地耸耸肩,“人只有相信自己,才有资格干大事,凡事不先自己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就你的崴脚跛理多,你现下的身体还撑得住熬夜吗?”若不是他试了许多次也无法将炸药的威力变小,才让殷珞寻了苏念回来,但看她将自己弄得这副模样,姬殊晏觉得还是将此事缓一缓。 苏念摆摆手,直接走向姬殊晏方才研制炸药的地方,“明日便是祭祀了,难道你想那么多的孩子血染当场?废话那么多,你再啰嗦我就要睡着了,还是趁着现下天色不是很晚快些干活吧。” 见她这般说,姬殊晏也不再多言,坐在她的旁侧,继续着方才的试验,与她说明自己某些不大懂的地方,以及试了多次也不曾成功的地方。 “其实殿下你已经很厉害了,单就依靠我上头所写的步骤,便能研制出威力如此之大的炸药,若是到了我……我家乡,定然是个天才中的鬼才。”将一些不妥之处稍微做了下修改,苏念倒是甚为实在地夸赞了他一番。 姬殊晏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头,“你家乡可是不在大齐境内?不若然为何你所知晓的东西,本宫都从未听闻过,甚至连在书册中都无法寻出半丝痕迹来?” 第101章 倒是学会摆架子了 你能查出来才是真见了鬼了。苏念暗地里翻了个大白眼,但面上却控制地极为正常,“若是没有我的亲自带领,殿下你便算是想破了脑袋,派出再多的人寻也是寻不到的。 再者殿下你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我的家乡上,因为我家乡是轻易不准外人进入的,这便如同殿下你在自个儿的府中设了迷阵一般,我家乡也是同一个道理,生人勿进明不明白?” 废了那么多口舌,真是累死宝宝了。苏念大饮了口茶水,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炸药上撄。 经过了几番的改革,终于在三更天左右的时间,研制出了威力适中的炸药,便是连姬殊晏也觉得甚为疲惫,扭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苏念不知何时溜到了一株槐树下,歪着脑袋已睡死过去了。 方才的炸药威力虽然不大,但声音也确然是够重的,但即便是如此也没有吵醒她,足以说明她是真的累到了极点,才会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姬殊晏抬手招来了景师父与徐管家,“炸药已研制成功,可以依计行事了,动作要快。” 两人得了命令,带着初初研制出炉的炸药离开,而姬殊晏则是起身走至苏念的身畔,原本一直在另一处将鹤雪再次捆成了麻花,掉在树梢上的殷珞也停下了动作。 “日后若是再将招式记错,便不止止如今日这般简单了,明白吗?”手中捏着根木棍,说话间还时不时地捶了下鹤雪的脑袋。 鹤雪黑着张小脸,眸中有委屈,也有懊恼,更多的却是敬畏,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师父,是他一直以来都无法超越的神话,他只能不甘心地将脑袋别向另一处偿。 “跟在殿下身边的日子不久,倒是学会摆架子了,这是回答为师问话的态度?”木棍以瞬息变化般的速度,在鹤雪的身上戳了好几下,别看他像是随意乱点,但其实戳中的都是人类最为脆弱的穴道。 饶是自小便被他以非人般的手段折磨出来的鹤雪,也不由变得面目有些狰狞起来,但即便是如此,鹤雪也未曾自嘴边溢出半丝的痛吟来。 教训完毕,殷珞将木棍往脑后一丢,闪身便来到了姬殊晏的身畔,“需要我带她回去吗?” “不必了,本宫会亲自送她回宫的。”顿了下音调,他将目光一转,叹了口气道:“鹤雪才只有十四岁,你便让他学超越他能力所能承受范围之内的秘籍,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你应当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 “他虽是武学造诣非凡,但很多时候脑袋都转不过弯来,若不能让他明白事理,懂得随机应变,即便是我想要他留在殿下你的身边,楼里的那些啰嗦老头儿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话音微转,殷珞凉薄的唇角似扬非扬,“我记得殿下你曾说过,除非到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会动用楼里的势力,虽然这小子确然是有几分常人无法比拟的本事,但似乎也并未到可以让殿下你做出破例的举动来吧?” “本宫知晓你在怀疑什么,她虽然很多时候行为处事怪异非常,但也正是本宫所需要的,她既然为本宫做事,本宫便定然会护她周全。”这是他的承诺,无关风月,只是双方之间的利益交换。 得了姬殊晏的保证,殷珞才慢慢地收回目光,只是眸中的杀意却并未消散下去,虽然姬殊晏这般说,但他却明白,苏念此人利用地好自然是事半功倍,可若一旦失去控制,定然后患无穷。 他可不像姬殊晏的心这般大,能对隐患仁慈,若是苏念再做出什么让姬殊晏以身涉险之事,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将她灭口,永绝后患。 “从前你可是连一刻也不愿多在京都待着,怎么现下如转了性子般,都过去几天了,也不见你说要回楼里?”对于殷珞浑身所散发出的杀意姬殊晏自然是明白,因为明白,所以他不点破。 闻言,殷珞嗤笑声,双臂环绕,摆得是一副傲视群雄的姿势,“我自是要亲眼瞅瞅,明日祭祀大典上,狗咬狗的好戏了。” 姬殊晏亲自抱着熟睡中的苏念回了宫,才将她放置在床榻之上,她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倏然睁开了双眼,只是眼底有片刻的迷惘,抬手揉了下,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伸手往自己的右肩处按去。 见她如此动作,姬殊晏立马便意识到了什么,也同时伸手挪向她的右肩,但她即便是思绪尚还有些混沌,可身手还是着实敏捷,迅速反扣住他的手腕,话音凉凉:“我最讨厌别人在我意识迷糊的时候随意碰我。” 微一挑眉,姬殊晏也不恼怒,由于她扣得相当紧,所以手腕处有些许疼,但她却任由她扣着,淡淡启唇:“如此说来,你是更喜欢伤口恶化?” “我喜欢哪般是我的事儿,与殿下你没有半毛钱的干系。”松开手,苏念自行坐了起来,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但语气比之方才有些好转,“多谢殿下亲自送我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殿下你也该回府了吧?” “小淫贼,本宫只是想查看一下你的伤势,你这般咄咄逼人是为何?难道你身上有什么构造是与本宫是不同的,所以才这般紧张不想让本宫看到?” 她的这一反应,明显便是想要隐瞒些什么,姬殊晏不由半眯起了眸子,目光所含的怀疑之色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 “不瞒殿下,我便是有些洁癖,平生最为讨厌的便是有人在未经我允许之下触碰我。”毕竟睡眠严重不足,苏念觉得解释起来都头疼,语气之中便夹带了些许不耐烦的意思。 谁知姬殊晏在听到此话之后,反是一口唇角,整个身子如庞然大物般地便压了过来,苏念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运掌反抗,两人在几秒之内过招数次,但又是苏念惨败在他的手下。 被他反扣住手,压倒在床榻之上,只剩下气喘吁吁的份儿,“姬殊晏你混蛋,给小爷我死开!” 她右肩处的箭伤本就没有好好处理,而今被他这么粗暴地一扯一拉,更是伤上加伤,似乎昨夜被刺杀时留下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疼了,苏念简直要被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混蛋给气炸了! “放轻松,莫要再做无谓的反抗,本宫只是查看下你的伤口,并不会做其他的。”虽然知道自己的动作有些粗鲁,将她给弄疼了,但他还是不曾放开,只是将声线放得像是在安慰孩童般。 放你个轻松鬼啊!苏念简直要抓狂了,“我自己来,你先松手!”没法子,手还被他扣着,她只能姑且退一步,若真被姬殊晏这流氓给亲手扒衣服她可就死得妥妥的了。 见她终于肯妥协,姬殊晏也不再为难她,立时松开了手,而便在同一瞬间,苏念自枕头底下抽出把匕首,毫不客气地便向他砍去,没有任何招路,只是凭着一腔的怒火,就这么硬生生地冲上去。 而姬殊晏显然也是不曾想到她竟然会如此行为,身子迅速往后一倾,一只手侧绕过她的脑袋,另一只则是徒手而上,虽然在制住她动作的时候被划伤了手背,但他却已是牢牢地钳制住了她的手腕。 绕过她脑袋的手顺势在她后颈处的某个穴位一点,她浑身一软,便再次倒了下去,只能以一双怒火冲天的眼眸瞪向他,“姬殊晏,你动我一根手指头看看,我便自尽给你看!” “小淫贼,本宫只是好心地想为你上药,又不是上邢,你这般过激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对于苏念竟然张嘴以自尽来威胁他,饶是姬殊晏如何地淡定也不由被激恼。 “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都说了与你无关,你还不给我松手!”但同时也在气头上的苏念显然是未曾注意到他被她的话所激怒,未经过滤便直言道。 眉梢深蹙,姬殊晏沉默了片刻,最终叹息般地舒了口气,也选择退一步,“既是如此,你我都退一步,我松手,衣服你自己脱。” 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觉得眼皮都酸痛了,苏念只能头疼地认输,毕竟眼前之人不是慕白,不会像慕白这般好糊弄,她再与他僵持下去,只能是她先败下阵来,毕竟她实在是又累又困。 慢吞吞地坐起来,苏念将腰带松开,小心翼翼地把上衣给拉开,但只露出了右肩受伤较为严重的那处,其实姬殊晏说得也没错,毕竟她是伤在肩上,自己处理起来确然是不便。 前一段时间她自己处理伤口,就好几次将伤痕给弄崩裂了,若不是她较为能忍疼,早就已经痛晕过去了。 一眼便看到她右肩上,白皙如玉的肩膀,却是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痕,而且看这样子,明显是当时受伤的时候不曾处理好,已经开始发炎了,“那么深的箭伤,你也选择一个人自行医治?” 这次她倒是听出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头,显然是真的有点儿动怒了,只能缩了下脖子,无辜地眨了下眸子,“人在皇宫飘,哪能不挨刀,这么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姬殊晏儿时所受过的伤来说,她简直便是九牛一毛,所以她也就并未太放在心中。 “小淫贼,先前本宫一直以为你很珍惜自个儿的小命,但如今看来,是本宫看走了眼。”就凭她这些日子以来完全不要命的做法,他毫不怀疑,眼前之人的求生***其实并不强烈。 或者换句话来说,她在潜意识里,认定自己是活不长久的人。 苏念撇撇了唇角,脑袋靠在柔软的枕头之上,话音透露出几分懒散,“那是殿下你想多了,我又不是九尾狐狸,只有小命一条,自然得要好好珍惜才行。” 明显不愿说实话,姬殊晏故意加重了抹药的力道,痛得她立马便呲牙咧嘴起来,“姬殊晏你丫的不会轻点儿啊,痛死小爷我了!” 而便在她吼出口的同时,窗棂处传来声闷响,苏念与姬殊晏在同一时刻向声响的来源地看去,便见的一袭紫袂立于窗棂之下,暗淡的月光零零散散地铺撒在他的周身,却衬地他的面容越发苍白如雪。 慕白在几个时辰前便听了苏念的话回了府,但实在觉得不安心,纠结了许久,最后狠一狠心,咬一咬牙,决定还是偷偷溜到皇宫,在外头看着苏念,以确保她的安全为好。 可是他却万万不曾想到,当他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悦来到屋外时,却恰好听到了苏念喊痛的那句话,几乎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他的身子已提前做出了反应,翻身入了屋。 映入眼帘的,是衣袋宽松,露出雪白如花的肌肤的苏念,以及坐在她身旁,手尚且还抚在她肩上的姬殊晏。 心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用力扯了一下,生疼,火辣辣的,无法让他忽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但他还是艰难地勾起了唇角,“我……我落了样东西,便想过来寻一寻,先、先走了。” “哎哎哎……”看慕白这落荒而逃般的背影,苏念便明白他这是想歪了,赶忙起来想要拦住他,但很不幸地却扯到了伤口,痛得她不敢再乱动弹。 “别乱动,伤口再裂开你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姬殊晏淡定如斯地将她的身子重新按回了床榻之上,似乎并未受到方才那一幕的干扰。 但苏念可未有他这般淡定,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还小爷的清白!” 他微一挑眉,语调轻扬,“这么激动,是怕小白误会什么?” 苏念能看出来的,作为与慕白兄弟多年的姬殊晏又如何会看不出,但在苏念的眼中,她只以为慕白是认为她与姬殊晏断了,可姬殊晏却是能一眼瞧出,慕白这是存了不同的心思。 如慕白这般藏不住心思,不会撒谎之人,自小到大便都将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表现在了脸上,而方才他面色苍白,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的表现,不正清清楚楚地写了几个字。 “小爷我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误会。”虽然嘴上这般说,但苏念却是觉得自己日后怕是要没脸面对慕白了,她在他心中树立的形象,这下子是彻底地毁地连渣渣也不剩了。 日后她还如何抱他的大腿,到处混吃混喝呀! 姬殊晏不动声色地轻笑声,“既是如此,你还要本宫还你什么清白,再者本宫自认眼神也没长歪,对于美的概念还是有的。” 这话,是在说她长得太对不起‘美’这个词汇了。 苏念不怒发笑,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眼眸,“殿下,你不能看了我就翻脸比翻书还快了呀,小鲜肉方才都误会咱们了,日后恐怕都不愿意让我抱他大腿了,那么我便勉强地折中一下,让殿下你养着我吧!” 彼时苏念在与姬殊晏讨价还价,而落荒而逃的慕白却是一时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一条昏暗无人的街道之上,此时正是深夜,除了打更人之外,一切都十分地寂静。 慕白颓然地坐在了一家店门的石阶之上,满脑袋里想的都是方才在皇宫里见到的那幕情景,心在隐隐作疼,他用力地捂住,有些许茫然,却又想不透,只能无助地捂住脑袋。 可即便如此,脑袋里还是连续不断地重放着那副画面,他懊恼地站起身来,一拳便打在旁处的石柱世上,瞬间手指便溢出了殷红的鲜血,他也不觉得疼,反而认为如此还好受些。 忽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闪便去了家店铺,那是京都中最为有名的一家酒铺,此时早已店门紧闭,但他却一步上前,重重地敲了起来。 寂静的深夜,长长的小巷,回荡的都是沉重的敲门声,声声敲在人的心坎之上。 终于,里头的人被他坚持不懈的敲门声所吵醒,不耐烦地开门,但只露出了颗脑袋,没好气地说道:“敲敲敲,敲什么敲,大半夜的催魂呀,不知道店已经打烊了吗!” 一块玉牌顿时荡在了眼前,吓得店家一下子便软了腿,“原、原来是慕小将军,不知慕小将军深夜来草民这陋店是……” “废话,我要喝酒,给我拿酒!”他心情本就不佳,再听这店家啰里啰嗦地一大堆,便更是不好了,直接便迈腿进去。 便算是有十足的睡意,也被吓没了,店家赶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这位小祖宗坐下,自己马上折去取酒。 店家将数坛酒搁置在桌上,慕白立马便拿过一坛,仰首就开始狂饮。 由于有这尊大佛在,店家也不敢去睡,只能在一旁伺候着,但慕白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做,店家蹲在旁边都看睡着了,在他睡得有些混沌之际,忽而听到‘砰’地一声碎响。 猛然惊醒,便瞧见原本还在狂饮的慕白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子之上,似乎还在说着呓语。 小心翼翼地上前,店家想听清楚他到底说什么,但很快他又没声音了,店家想着也不能就让他这么趴在自个儿的店里睡,于是便将还在睡梦中的妻子唤醒,让她去将军府里通知人。 大摸是在熟睡中被人强行叫起,所以脑子不大清楚,老板娘竟是走弯了路,原本要去的是将军府,结果却来到了沈府,而由于此时月光朦胧,冷风打得挂在府邸之前的灯笼左右摇摆,灯光忽明忽暗。 所以老板娘并未看清上头的那两个大字,直接便上去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大门才被开了些许,探出个不耐烦的脑袋,“你是何人,来做什么?” “大人,民妇是飘香酒楼的老板娘,您家慕小将军在民妇的酒楼里喝醉了,所以民妇想请大人派人去将慕小将军接回府。” 一听竟然是慕白的事儿,原本还睡意朦胧的小厮立马便清醒了,沈府上下何人不知晓,被他们沈靖沈大人所宠坏的大小姐沈姵早已对所有人宣誓,慕白是她的人,三天两头地便往将军府跑。 但众人也知晓,慕白根本就不喜欢他们的大小姐,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今这慕小将军竟然自个儿往虎口里送,小厮觉得,他美好的日子便要来到了,随便说了句,便赶忙跑去通报。 原本睡得正熟的沈姵一听随侍的婢女在耳畔说了句话,立马便睁开了眼睛,‘嗖’地一下便要冲出去,幸而婢女眼疾手快,将她给拉了住,“小姐小姐,慕小将军便在酒楼里,一时半会儿跑不了,您好歹也得先将衣裳给穿好。” 想想也是,于是乎沈姵便按捺住激动非常的心情,让婢女为她快些换好衣裳,随后便提起裙边飞奔向了目的地。 一眼瞧见趴在桌案之上的慕白时,沈姵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因为自小到大,她都从未看到慕白这般失态过,他虽是慕氏之后,但却从未在他人的面前醉过酒,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扶住他的肩膀,小声唤道:“慕哥哥?” 慕白脑袋一片混沌,似乎是有听到有人在唤他,但却十分模糊,他将脑袋往别处一撇,不做理会。 一个大男人的体重实在是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沈姵便叫一旁的婢女也一同来帮忙,一路上摇摇晃晃,幸而慕白酒品尚好,并没有在路上发酒疯,但她们将他扛回沈府,还是不由出了一声的汗。 但沈姵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这是她自十二岁之后,再一次如此亲密地与他在一块儿,幼时不懂事,慕白不懂男女之别,与她一块儿玩耍时也从不避讳,但随着年纪渐长,他在懂得男女之别以后,便离她越来越远了。 有很多时候,她甚至想如何她能一直不长大,那么他是不是便会一直待她如初,可这也不过只是想想罢了。 “你去打盆水来。”将慕白放置在床榻上之后,沈姵舒了口气,一面吩咐婢女,一面已坐在了床沿边。 指腹有些颤抖,但还是鼓足勇气探了上去,当肌肤触及到他微烫的时候,沈姵只觉呼吸都要停止了,再小心翼翼地,跟做贼似得慢慢地垂下腰肢,只有咫尺的距离之际,门‘吱呀’一声响了。 沈姵有些做贼心虚地迅速直起了腰肢,干咳了两声,假装淡定地自婢女的手中接过了拧好的湿巾,为慕白擦拭下面容。 擦拭到一半,手腕处忽而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给扣了住,沈姵顺着看去,便瞧见慕白努力地想撑开沉重的双眸,像是看见了什么,干裂的嘴唇上下合动,想要说些什么。 见之,沈姵赶忙垂下去想听听他要说的话,却不想他猛然直起身子,一把便抱住了她。 被用力地拥入一个宽广的胸膛,装在坚实的肌肤之上,让沈姵觉得自个儿的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了,随之,他灼热的气息便铺散在她的耳畔,“苏、苏念……其实、其实方才我撒谎了……” 第102章 他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苏念?沈姵怔了下,一股不详之感旋即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便听到耳畔再次响起那道温热的嗓音:“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也不想看到……你和殿下在一块儿!”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似是发狠般的,“苏念……苏念你喜欢殿下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 当他看到那一幕,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可是他却忍住了,硬生生地忍住了,他害怕,害怕她会说出那句话,所以他选择了逃避,选择懦弱地离开。 “慕哥哥你在说什么?”手腕之上的疼痛让沈姵清晰地明白,他在醉梦之中所说的话,是那样地真实,真实到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不想你回淮府了,你不是说要我养你吗,养一辈子也没事儿,只要你不回去……”不回去,陪在他的身边,他愿意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即便会被奶奶骂,被父亲揍,他也绝不会反悔偿。 在强行将自己灌醉,在脑袋混沌不堪之际,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她的一颦一蹙,她的一言一行,如此地深刻于心,永生难忘。 让他无法不承认,他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无怨无悔,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放弃所有,带着她远走天涯。 他就是这么想的,他很想很想亲口与她说他的真心话,可是他又害怕,害怕他会拒绝,如今醉了也好,醉了便能将心里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他想说,其实一开始第一眼见到她,他真的是觉得这个人看着油嘴滑舌的,定然不是个什么好人。 后来,在慢慢地相处中,他发现他错得离谱。 再后来,她舍身引走端王府的人,救了百名的孩童,也救了他。 再再后来,他为给姬殊晏传送消息,偷溜到皇宫,可到了后来,他心中竟是无比期待着每日的夜幕降临,期待着可以再与她面对面交谈。 这般的心情是从未有的,就像是无意之中得到了什么,又很害怕它会消失,便悄悄地将其藏在心中,不敢告知任何人,可一旦被掀开内心之后,他便无法再逃脱了。 “慕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怒火冲天,沈姵根本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怒火,提起手来一掌便挥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右颊火辣辣地疼,慕白这才像如梦初醒般,原本迷糊的眼帘开始慢慢地变得清晰,足以看清沈姵那张恼怒地扭曲的脸蛋,不由蹙紧了眉头,“沈姵?” 冷哼,一把便揪住了他的衣领,“很好,慕白,你还记得我是谁,不会再将我认作是其他人了?慕白你真是好样的,怨不得总是看我如此厌烦,可是你即便再怎么讨厌我,也没必要为了躲我,而去喜欢一个男人吧!” 苏念这个名字她如何会不知晓,那是跟随在姬殊晏身畔的一个侍从,就是那个人,告知她慕白其实是个断袖,还将她的思想引到姬殊晏的身上,以为慕白与姬殊晏真有此事。 却不想,那家伙竟然打的是这番主意,明里暗里的,竟是偷走了慕白的心! 这叫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恼,她追了他这般久,几乎将她的心,她的肝,她所有的所有都掏给了慕白,却不想他竟然会喜欢上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而且那个人竟然是个男儿身! 额头突突地疼,但慕白还是听明白了,他定然是在醉梦之中,一不小心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而且竟还是在沈姵的面前,不由愈加觉得头疼,抚上了额首。 “怎么,不回我话,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了?” 厌烦地挥开她扣着他衣领的手,慕白一把便将她给推了开,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你有完没完,我便算是喜欢阿猫阿狗也与你沈姵没有丝毫干系。” 一个男人,一个她喜欢了多年,心心念念了多年,非他不嫁的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像是将她的心,给一点一点地撕开,撕地粉碎! “慕白你没良心,你混蛋,你不得好死!”用力地以两只手捶打在他的胸膛之上,她如是发了狂般,要将所有的怨,所有的狠发泄在他的身上。 任由她捶打,直至胸膛处传来生疼的感觉,他才一把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冷淡道:“沈姵,即便你喜欢我多年,但我慕白也从未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首先,我从未说过喜欢你,其次,我想在很久之前我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说得没错,我是喜欢上别人了,即便她是个男的,只要是我慕白喜欢的,不论她是谁,都无所谓,而你沈姵也没有任何权利干涉,言尽于此,还望沈大小姐有自知之明。” “不许走,我不准你走!”见他决绝地要离开,沈姵立马便将自己所有的尊严都抛在了脑后,不顾一切地抱住他的腰,死死地缠住,不肯松开,瞬时间泪流满面,“慕白慕白,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她错了,她方才不应该那样说话,不应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逼到了绝境,让他对她彻底地厌恶。 “松手。”但即便是她如此卑微地祈求,也未有得到他半丝半毫的怜悯,似是他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被她消耗殆尽,让他恨不得脚底抹油迅速离开。 “我不松手,只要我一松手,你便彻底地要离开我了。慕白,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与你青梅竹马的情意,难道竟丝毫敌不上那个才相识数日,没权也没貌的一个下人吗!” “你沈姵不过是出身便有了层常人难以睥睨的千金小姐身份,若是没有了家族的势力,你又算得了什么。”原本慕白还并不想要动粗,但听到她出声辱骂苏念,便再也不想对她客气。 毫不留轻易地掰开她的手,不再有任何犹豫,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婢女在外头听到自家小姐的哭喊声就觉得不对劲了,但作为下人的她却不敢进去瞅瞅到底发生了何事,直至房门再次被打开,出来的却是一脸阴沉的慕白。 而且他没有半丝的留恋,直接便夺门出了沈府,婢女心下一跳,赶忙进去,却发现沈姵瘫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但即便是如此,也未引起夺门而出的男子半丝的怜悯之情。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婢女想要搀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给推了开。 旋即,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抬手便拽住婢女的衣领,将她给拉到了眼前,在婢女惊慌失措的表情下,她咬牙切齿般地道:“我长得不好看吗?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怎么会,小姐美若天仙,是何人敢说小姐不漂亮了!” 冷笑,松开了手,沈姵自行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拒绝婢女的搀扶,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盯着慕白消失的方向,“慕白,你想要我知难而退,让你与那个低贱的下人长相厮守?想得美,这个世上,除了我,谁也不能碰你半分!” —— 大祭祀之日,皇后纳兰婧为了早些做好准备,不会到时候手忙脚乱,便起了个大早,执掌大局,将一切都给安排妥当。 好不容易有了喝口闲茶的空隙,她却仍不放心,招来身畔的婢女,吩咐道:“去东宫将太子叫过来,不多交代些事由,本宫还是不放心。” 毕竟今日的祭祀皇帝十分看重,这关乎着皇帝的身家性命,若是将皇帝哄得龙心大悦了,可以轻而易举地便将前端时间来端王的气焰给压下去。 只要维持从前的状态,她还是很有自信在皇帝驾崩之时,扶持太子登基,毕竟她家族的雄厚实力就这么明摆着,饶是老谋深算的郑淑妃也不得不眼红。 可等了好一会儿,却只等来派去的婢女,只见她一脸为难地在纳兰婧的跟前跪下,僵着身子如实禀报:“娘娘,东宫里的太监说……太子殿下一早便出去办事了,至今还未归。” 凤眸一冷,纳兰婧表面上控制地很好,只是将手中的杯几搁置下,整了下衣袖,慢慢地起身来,“将东宫的掌事太监给本宫请过来。” 不怒而威,尤其是这个‘请’字,着重地强调了下,让一干的宫人吓得连呼吸也不敢发出。 掌事太监在被未央宫的人‘请’过去之际,若不是多年来在宫里待得久了,积累了些士气,不然此时此刻就已经吓得连路都走不稳了。 作为近身伺候太子的他而言,自然是十分清楚太子出宫到底是做什么去了,但是便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如实说出详情啊,不然等待他的定然是太子的腥风血雨。 抹了把冷汗,掌事太监有些颤抖地跪伏在地,“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成了,这些虚礼便省了吧,你只需如实说出太子现下在何处,本宫自然不会难为了你。”一想到连今日这般重要的祭祀大典,太子竟然都敢流连在外,迟迟不归,她便觉得脑袋犯疼。 虽然皇后的话语中听不出喜怒,但在宫中服侍多年的掌事太监可懂得,这个年轻的皇后娘娘,虽然出身门阀贵族,身份尊贵,但这权谋的手段可是一等一的,便是老谋深算的郑淑妃这些年与她斗下来都矮了一截。 当然,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她年轻,有资本,有雄厚的家庭背景,毕竟当今皇帝可是只爱美人,对于年老色衰的郑淑妃,自然便不会望入眼中。 再者前些日子来还甚为得宠的烟美人,也不过只是盛宠了一段时间,连嫔位都未曾升上一升,便失宠了,而皇后纳兰婧却在同一时刻将皇帝的心拉回了未央宫,让皇帝连续数日歇在未央宫中,足以见得其手段的高明。 可即便是如此,他真正的主子也是东宫里的太子,而不是眼前执掌后宫的皇后呀!于是,他只能将脑袋埋得更低,颤抖着声音道:“娘娘,奴才……奴才实在是不知呀……”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本宫知晓你是怕将实情告知本宫之后,会被太子惩罚,但你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也该知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婢女见之,便自袖中掏出了块衣料,这衣料有些残破,上面还有些许血渍,一挪到掌事太监的眼前,便叫他顿然觉得血气冲天,脑袋直磕在地上,砰砰响。 “娘娘,娘娘……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只求娘娘能够放过奴才的弟弟……” 虽然掌事太监并不知晓皇后到底是如何将他用尽心思藏好的弟弟给找出来的,但无疑,皇后拿捏住了他最大的把柄,让他即便是豁出这条命,也不得不吐露出真相。 “放心,只要你如实与本宫禀报太子这些日子来出宫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本宫自然会让人将你弟弟伺候地好好的,绝不会伤到他半根寒毛。” 看着面前之人磕地头破血流,纳兰婧在心中只冷笑不已,这世上只要是她想要知晓的事情,便算是掘地三尺她也会挖出来! 东宫的人不是嘴巴都管得牢牢地,不论她怎么派人探都探不出来吗,那好,她便将手伸地长些,只要抓住了那些人的把柄,只要这个把柄比他们的身家性命都还要重要,她便不信这些人不敢乖乖地说实话! 也不枉她耗费了甚多的人力物力来挖掘这个东宫掌事太监的秘密,幸而这个把柄对他来说是不可拒绝的,不然还真是浪费她的气力,惹得她不高兴了,可能她真就会一刀将这个不知变通的太监给咔嚓掉。 “是是是,其实……其实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来,出宫都只是为了寻一个人。”顶着一脸的血,掌事太监颤巍巍地回禀,但说到一半,他却不敢说了,向周围看了眼,意思很明了。 纳兰婧自然明白,便挥了挥手让一众人等都退了下去,才冷冷道:“寻谁?” “一个……男人,而且好像还是个江湖中人。” 听到这个回答,纳兰婧几乎就要气炸了,好你个姬弘宇,她在后宫这么掏心掏肺地为他铺路,而他呢,没了个伶人,竟然又将手伸向了宫外,而且这次竟然还是个江湖人,他是玩儿男人玩儿上瘾了吧! 吸吐了好几口气,纳兰婧才勉强忍下快要冲出胸腹的怒火,反是扬起了唇角,语调放得平常无疑,“本宫知晓了,你且放心,有本宫护着你,便是太子知晓是你告密,也不敢轻易动你。 即便是你不在了,本宫也定然会照顾好你唯一的亲弟弟,你家中的一切事宜,本宫都会好好安妥的,无需你担忧。” 一句话,便将所有的后路都给安排妥当了,既给了他能够活下去的支柱,又在他若是一不小心被太子赐死之后,不用顾忌家中的事宜,纳兰婧果然是好手段,好心机。 “奴才谢过皇后娘娘恩典!”既然皇后都已经将话说足了,掌事太监自然是一万个感激。 “今日祭祀对于太子的前途万分重要,本宫绝不能让他在外头胡混,错失了良机,还有可能会丢失了储君之位,让端王得了手。” 听此,掌事太监心知肚明,连连点首应道:“娘娘说得是,奴才虽不曾跟着太子殿下出宫去,但却偶尔听殿下与随侍的小太监提及一个地名。” 纳兰婧眉间一挑,便听他字字清晰地补充道:“来风客栈。” 掌事太监离开后,贴身婢女立马便推门而进,“娘娘,离祭祀还有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需要奴婢派人去将太子殿下寻回吗?” 手心握紧,片刻方才松开,“他怕是早已将此事抛却于脑后,便算是本宫派人去,他也不想回来,还是本宫亲自去吧。” 若不是那个所谓的男子将他给迷住了,他又如何会天天溜出去,而且有一次还被她给半夜逮到,足以说明,他如今整颗心都丢在了那个男子的身上,连今日这般重要的事情都不望入眼中,真是气死她了! 处理了一个又来一个,看来这次她不能再留情面了,不论姬弘宇如何地花言巧语,她都绝不会再犹豫,定然要彻底地将他的歪心思扼杀在摇篮之中,看他如何还敢总想着往别人的床上爬! 将剩下的事儿交代清楚,纳兰婧便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卫,乔装打扮了番,坐上马车准备离宫捉.奸。 而被纳兰婧咬牙切齿地要教训一顿的太子姬弘宇却是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只因他这几日可是耗费了所有的大脑细胞,磨破了嘴皮子,才算是让安九卿点头同意,与他一块儿前去凌雾山庄泡温泉。 虽然上一次将安九卿给灌醉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让他正真地属于自己,但姬弘宇同时也知晓有些事情太过于着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毕竟安九卿的性子较为孤傲,若不是他心甘情愿,恐怕会将这件美好的事弄糟。 于是高贵无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子殿下,生生地忍住了强烈的欲.望,这几日来只是频频地出现在安九卿的面前,与他谈天论地,有时还会一同舞剑,只为了刷存在感,以巩固自己在他心中的目的。 但太子毕竟是太子,能忍那么久显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若是再一直干看着吃不着,姬弘宇觉得在没有吃到之前,他自个儿就已经先想疯了。 为了避免自己没有得到就先疯了的后果,再介于这几日他的无限攻略,他已经完全刷新了在安九卿心目中的形象,让安九卿舍下聒噪的易斐,他们俩算是双宿双飞地来凌雾山庄幽会。 凌雾山庄本就是皇家休闲娱乐之地,而姬弘宇作为太子,大齐国的储君,未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山庄的一干人等听说他来了,自然是屁颠屁颠地全数出来迎接,以最好的服务来招待他。 毕竟他们也服侍了众多皇家之人,与皇族打交道,最为要紧的便是脑子要转得够快,眼睛更是要擦得雪亮。 这对于凌雾庄庄主而言是最基础的一项活命本领,在姬弘宇带着安九卿步入山庄的那一刻,他便知晓跟随在姬弘宇旁边的这个男子,才是今天他们要极力讨好的对象。 “何庄主,本宫听闻近来山庄中新推出了些泡澡的方式,本宫心往已久,不知今日可否试上一试?” 一听姬弘宇这话,何庄主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哈着腰殷勤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能为殿下服务,乃是草民莫大的福分。” 姬弘宇满意地点了点首,由何庄主的带领,与安九卿一同到了一处最大的温泉眼。 不得不说这凌雾山庄是皇家圈地,单只是从外表的华丽建筑,这一路以来所铺就的青花瓷砖,就只是这一眼温泉,周围的设计更是别出新意,尽显奢华华贵之态。 但这些在寻常人等初次看起来觉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的建筑,看在安九卿的眼中却是与那些平常的茅屋无甚差别,他只是不清不淡地扫了眼,连一个评价也无。 而这一点恰是姬弘宇看着最为喜欢的,与他之前所接触的人截然不同,没有趋炎附势,也没有攀枝富贵,整个人给他的感觉便是飘然于世俗之外,觉得只是遥遥地看着,就让人神荡不已。 单只是看着他的侧颜,姬弘宇便觉得腹下涌上了灼热之感,为了不让旁的人看出来,他便假意地调整了下站立的姿势,干咳了声道:“布置好了便全数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转而,他像是怕对方会想到什么,赶忙补充了句:“想来九卿定是不习惯有那么多人在吧?” 这话说得,一方面可以支走所有无关紧要的人,方便他行事,另一方面,也让安九卿暂且没有往深处想,真可谓是一箭双雕,大齐的太子殿下,在撩人方面,可是独树一帜,手段高明地很。 安九卿也并未拒绝,只是点了点首,旋即放下手中的配件,半蹲下了身子,将纤长如玉的手探入温泉水之中,感受了会儿,方才淡淡出声:“果然是个好地方。” “九卿这话说得,难道之前并不相信我的话?”看着他这一分明只是无意之举,却在无形之中尽显风华无双的姿势,姬弘宇觉得那股灼热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几步上前便到了他的身畔。 “你是太子,应当不会骗人。”安九卿想了下,如是回道。 闻言,姬弘宇眼前一亮,笑道:“九卿早便知晓我的身份?” 往他的腰间指了下,那里明晃晃地悬挂着只玉佩,在大齐境内,能以蟒蛇作为图案的,便只有身份尊贵的储君了,安九卿可不是眼瞎,在第一次相见时便已经发现了。 姬弘宇放声大笑,心情好到了极致,“凌雾山庄的温泉可是天下一绝,九卿可愿试上一试?” 都已经将人拐到此处了,若是他再不同意,姬弘宇觉得自个儿都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可以再费口舌相劝了,幸而此次安九卿很是干脆利落,听到他所言便开始解衣裳。 同是男子,在对方面前脱衣并不觉得尴尬与奇怪,所以安九卿脱得很快。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姬弘宇在看到那如冰山雪莲般纯净无暇的肌肤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自个儿的眼前时,只觉得鼻中一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赶忙以一只手掩住。 用力地扬起首,将鼻血给倒流回去,在安九卿背对着他下了温泉水之后,姬弘宇一面仰着首,一面便可是有些手忙脚乱地解自己的腰带。 他只恨自己今日怎么不穿一件衣裳过来,不然便不会在重要时刻手指颤抖,连衣服都脱不来了! “你仰着头做什么?”在感应到水面再次传来晃动,安九卿回过首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叫他啼笑皆非,姬弘宇将脑袋高高地扬起,由于看不到前方的路,所以走起来摇摇晃晃。 “应当是……是最近有些上火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放血了。”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姬弘宇觉得自个儿的老脸都没了。 原本设想好的完美泡澡并不是这样的呀,只怪对方魅力太大,便是他也被一下子秒杀了! 安九卿眉头一扬,执起安置在泉沿便的一块湿巾,几步走至姬弘宇的跟前,将湿巾往他的鼻梁上一塞,“止血。” 如雪般一触即碎的肌肤仅在咫尺,那光滑洁白的下颔,那优美到极致的锁骨,那艳红的两点,以及……即便是在水下,也看得极为清晰的某物。 大齐国自诩风流无双的太子殿下,‘噗’地一下喷出了满满的鼻血,身子直直地便往后栽了去。 第103章 可以扶持起千千万万个你 安九卿抽了抽唇角,有些无语地将挺直倒下去的姬弘宇给捞了起来,谁想他忽而长臂一揽,只不过是在眨眼的功夫,便将两人的位置来了个彻底的颠倒,居高临下地望入他有些错愕的眼眸中。 “九卿,这些日子以来,有一句话在我的口中兜兜转转了许久,但我却一直不敢说出口。”姬弘宇发誓,这是他自小到大以来,头一次面对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会如何地紧张撄。 甚至在此之前,他还一个人偷偷地排练了许久,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让他彻底地沦陷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得到他! 灼热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他们一个人在上,一个人在下,不过隔着拳头般大小的距离,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对方极为细微的表情动作。 深吸了口气,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在秋猎之上,无意之中撞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虽然知道你我同是男子,虽然知道你很有可能会拒绝我,讨厌我,我也想过要抽身离开,但是九卿……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我想离开便能离开的,不论你是男是女,又是如何的身份地位,甚至是个乞丐,我姬弘宇喜欢的便只是你这个人,那么,你是否喜欢我,愿意接受我?” 雾气蒙蒙,迷漫在他如远山般的眉眼之上,温温吐吐,说不出的魅惑,而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但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同意。 已经等不及他的最终答案,姬弘宇便已迫不及待地将头垂了下去,第一次,在两人都十分清晰的情况下,吻上了那片他自那日在山顶醉酒一吻之后,肖想了无数个夜晚的热吻。 那是一种极为美妙,整颗心都如是飘浮在了云端之上,被捧得极高的酣畅感,但越是往深处,便越发让他觉得无法满足。 正当他的手蠢蠢欲动,要开始行动之际,外头却忽而响起了嘈乱的声音,将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气氛一下子给搅乱,姬弘宇一肚子的火加上已经快要溢出的欲.望,简直是要抓狂了偿。 一拳敲打在泉沿壁上,手指上瞬间便迸出了鲜血,而随着他一拳的自虐,安九卿才像是缓过了神来,慢慢地推开他,表情已经淡淡,如是方才的一切都并未发生般。 见他如此反应,姬弘宇只觉火气更大了,就差一步,只差一步啊,到嘴的鸭子就这么地给飞了! 怒火几乎是要冲到天了,姬弘宇憋足了气欲要大吼,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何庄主惶恐的嗓音:“太、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摆驾山庄,说要见殿下,不知殿下是否……” 闻言,姬弘宇才猛然之间想起来,他一心惦记着要如何将安九卿给吃干抹净,早早地溜出了皇宫,竟是忘了今日是大祭祀,纳兰婧定然会去东宫派人去寻他。 而且这几日来他频繁出宫,纳兰婧却一直没什么大的动静,这明显与她平日里的毒妇形象不相符合,只怪他这几日来将心思都集中在了安九卿的身上,竟然连这么明显的状况都不曾发现。 既然纳兰婧都已经寻到了这个地方,想来他费尽心思隐藏的秘密,已经全然被这个女人给挖出来了。 可恶!徒然握紧拳头,手指之上的伤口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心里便跟有无数把火在熊熊地燃烧。 这个善妒又蛮不讲理的女人,真是要多厌烦就有多厌烦,自从他为了巩固东宫之位,招惹上这个女人以后,他的性福生活便越来越少,若不是皇位还没有到手,他如何能这般的一忍再忍。 但这个女人显然是太过于专横了,从前他玩儿女人,她管着也就算了,现在他都退一步了,她竟然还不准他玩儿男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火冲天的太子殿下,早已将什么皇位荣华给抛却在了脑后,心中只剩下了一团无法抑制的怒火,只差一个目标喷射,所以并未如从前一般,迅速地隐藏好,反而立于泉水之中,一动不动。 直到外头的何庄主实在是撑不住了,但纳兰婧不管是有多么地愤怒,还是知道要顾忌后果的,所以她在进来抓奸之前,让一干侍从全都退出数米之远,只在最外头看守着,她一人独自进去。 原本以为看到里头的人手忙脚乱地躲她,怕被她发现,如此她也可以趁机借题发挥,却不想到了里头,却发现姬弘宇不急也不缓,反是心平气和般地穿试着衣裳。 而在他的身后,有个硕长的身影,只是被他遮挡住了一半以上,所以让她看不真切,但不用看也知道,定然又是个被他搞上的贱男人! “弘儿好生潇洒,想来这几日定然是过得甚为风流快活吧?”目光如注入了毒药,直勾勾地盯着被姬弘宇所挡住的身影,话语之中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姬弘宇眉头一蹙,强自压下满腔的怒火,身子依旧不动,“近来儿臣事务有些繁忙,尤其是最近几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想出来放松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给忘了今日是何大日子,这都是儿臣的错,还望母后息怒。” “事务繁忙?本宫怎么从不知晓你东宫太子何时有如此繁忙的事务,难道你父皇已经不依仗祈高本,反而将一切朝政事务都转交到你手上,还是你认为有了本宫作为后台,你的储君之位就永远不会动摇? 姬弘宇,本宫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有了你,本宫依然是一国皇后,即便本宫先前为了帮你保住太子之位,得罪了郑淑妃与端王,但只要本宫愿意,本宫可以扶持起千千万万个你!” 言下之意很是明了,前皇后早逝,他姬弘宇的太子之位本就摇摇欲坠,若不是后来爬上了她的床,得到了她以及她身后娘家人的帮助,就凭他姬弘宇的那点本事,现下早就已经被端王踩成粉末了。 显然的是,纳兰婧今日说出此番话,已是完全被姬弘宇不着边际的行迹给彻底惹怒了,她真心实意对待这个男人,冒着在天下人眼中的大不敬关系,与姬弘宇搞在了一块儿,可不是为了得到他如此的回报。 如若他依旧死性不改,她情愿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男人,何不做个一刀两断,也好比她总在后宫为他操碎了心那般来得好。 一听这话,即便是姬弘宇有多么地不甘,多么地恼怒,也立时变成了只乖羊羔,灰溜溜地到了纳兰婧的身边,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冷冷地避开,只得讪笑。 “母后若是生气,不论是打是骂,儿臣都愿意接受。只是……像今日这番话,母后却是要三思而后行的……” “本宫已经想得很清楚,而且也说得很明白,你与此人到底是何关系本宫已经懒得追究,但若是想要本宫原谅你,那也很简单,随本宫一同回宫,至于这个男子,便交由本宫处理。” 闻言,姬弘宇脸色顿黑,后宫中人都知晓当今皇后可是只笑面虎,折磨不听话之人的手段千千万,而作为她的地下.情人姬弘宇来说,他更加清楚纳兰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若是他今日将安九卿交了出去,依照纳兰婧这毒妇心肠,定然会将安九卿折磨致死! 见姬弘宇竟然犹豫了,纳兰婧便是连最后一点耐心都被消耗殆尽,冷哼一声道:“既然太子如此怜香惜玉,宁愿舍弃江山也要保住美人,那本宫也无话可说,今日便当本宫从未来过。 只是……日后你姬弘宇的未来究竟是死是活,便与我纳兰婧再无半点干系!” “母后如此心急作何,儿臣与他清清白白,并未曾发生任何不该发生之事,再者儿臣对母后之心天地可鉴,又岂会被一个男子勾去心思,不过既然母后如此讨厌他,那儿臣又岂会让母后徒添烦恼。” 说话间,他弯腰拾起方才被安九卿搁置在岸上的剑,锋利的长剑亮出,他忽而转向了安九卿,目光之中尽是隐忍与不舍,但他却一步一步地迈向了安九卿,“儿臣,为母后亲自扫除烦恼!” 一剑而入,直穿腹部,殷红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顺着长剑,晕开在温泉之上,如是满山绽开的山茶,充斥着蛊惑般的血腥。 “九卿,对不起。”极低,极喑哑的嗓音,只有他与安九卿两人能够听到,他在他的耳畔,如是细语低喃着,缠绵而又难以撒手。 在说完这句话之时,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完全不敢看安九卿的表情,只是以手用力一推,沉重的身体坠入泉水之中,溅起数米高的水花,也同时打湿了他一身的华服。 再回过身来之时,那些隐忍、不舍,甚至是狠色都已消失殆尽,全数被如春风般的温柔所取代,他几大步便至纳兰婧的身畔,霸道地将她给搂入了自己的怀中,“如此,母后可满意?” 虽然觉得心里还是有些堵,但好歹这个男人她纳兰婧也没看错,对于她的情分还是远胜过这个不知自何处冒出来的男子的。 这般一想通,一肚子的火气也就差不多泄了大半,便只是半推半迎地道:“知道错了就好,只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你若再敢做出此事,本宫便再也不会理你半分。” “母后的话便是圣旨,儿臣岂有不从的道理?好了好了,咱们便将此事揭过,若是再耽搁些时辰,恐怕就真的要误了祭祀了。”衣袖之下的拳头握地紧紧,但嘴边却依然说着甜言蜜语。 纳兰婧背后又未有长眼睛,如何会知晓此时此刻将她如此深情款款地拥入怀中的男子,却是恨不得将她给千刀万剐。 听到他这般说,纳兰婧才想起了正事,故作恼怒地说道:“亏得你还记着,成了,此事既然你已一刀斩断,本宫也不会再提及,现下便摆驾回宫吧,你该吸取些教训了!” 便在姬弘宇同纳兰婧一行离开凌雾山庄之际,有一抹身影皎洁地窜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溜进了那间温泉室,看到泉水将近一大片被染成了血红,却并未有半丝恼怒,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啧啧,就这么被捅了一刀栽在水池里,还真是狼狈地好笑,你说我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楼里的弟兄会不会直接笑晕过去?毕竟看到向来便以孤高自诩的安九卿竟然会栽在一个男人的手中,而且还是个愚蠢到家的男人。” 沉默了片刻,原本一片平静的水面忽而泛起涟漪,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便露出了水面,搭在泉沿边,“废话说够了没,拉我上去。” 来者不是向来便聒聒噪噪的易斐又会是何人?只见他笑嘻嘻地摸了下鼻尖,才一摇一晃地上前去将水中的安九卿给捞了上来,见他一手捂着腹部,面上难得露出些许痛苦的模样,便也收了玩笑的心思。 “这几日来看他为了你总是早早地溜出皇宫,又三更半夜地溜回去,掏心掏肺地想要讨好你,原以为他是真爱你爱地死去活来的,不想也是个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渣男呀,看来阁主说得也没有错。” 听他在耳畔絮絮叨叨,安九卿真是觉得腹部疼,连脑袋都被他说得炸了,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有那么多的感慨,还不快些进行下面的计划,若是耽误了大事,看你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再感慨。” 闻言,易斐立马便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下他,难得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这一刀下去还能撑得住吗,待会儿可是要进行剧烈运动的。” 安九卿不由黑了脸,真是被他气得伤口愈加疼了,“不就是搞个刺杀,你有必要说得那么让人想入非非吗!” “我这不就是意思意思吗,好了好了不废话了,再耽搁恐怕就撞不上小白鼠了。”说罢,便将安九卿一把给抱了起,运了轻功就往外赶。 虽然知晓自己此时负伤不好走路,但对于这个公主抱的姿势,安九卿并不怎么乐意,“你就不能换个姿势?” “怎么,你许姬弘宇那个大色鬼抱你,便不许我这般抱你?”这厮,还真是调侃他调侃上瘾了,可这般的玩笑对于安九卿而言一点儿也不好笑。 他唇角一抿,眸中顿现危险之色,“有种你再说一遍。” 易斐可是相当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立马便闭嘴不讲话,到达目的地之际,已经有一对黑衣人在等候,看到他们两人到来时,皆数将目光落在了甚为狼狈的安九卿身上。 注意到他们饱含深意的目光,安九卿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易斐松手,落下地来的同时,淡淡吩咐:“他这人对自己手软地很,还是你们动手随便在他身上砍几刀便成。” 一听这话,易斐便不乐意了,“什么叫做砍我几刀就成了?拿我当豆腐白砍吗!” 谁知他才吼出口,两旁之人便毫不客气地挥刀而上,易斐见之便想要避开,却不知被谁给狠狠地踹中了膝盖,直直地就向前栽去,顺溜地被他们在身上留下了数道血口子。 吃痛地皱起如山高般的眉,“好歹也是多年兄弟,有必要下手那么狠吗?” “坏了阁主吩咐的事儿,你担当地起?”他们都已经准备好几日了,此事成功与否,全靠今日,所以只许成功,决不允许失败。 易斐撇撇嘴,正想要说什么,便听到有一黑衣人忽然趴倒在地,侧耳倾听了会儿,飞身而起道:“他们来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不甘不愿的,易斐采取了背的姿势,将安九卿扛在肩膀之上,忍着一身的挂彩,横冲直撞地向着某个方向而去,紧随在他们后头的,是齐齐亮起利剑的黑衣人,穷追不舍。 尚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优哉游哉坐于马车之内,准备前往皇宫的端王姬桦泽便很不幸地因为一个急刹车,差些没成为大齐史上第一个在马车上被撞死的王爷。 恼怒地掀起窗帘,张嘴欲要呵斥,眼帘之内忽而冲入某物,幸而姬桦泽反应够快够灵敏,往旁出一偏,那物体直接便射入了马车内,钉在木板上,定睛一瞧竟然是根利箭! “有刺客,有刺客,快保护王爷!” 一时之间,当真是乱箭飞舞,热闹非凡,堂堂大齐端王殿下,竟然被如丛林般射来的箭吓得躲在马车的角落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过也亏得姬桦泽知道生命诚然可贵,最为一个在政治刀尖上行走的亲王而言,他很懂得在身边安插各类高手,以保全自个儿的小命,所以外头的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便渐渐地静了下来。 “王爷,刺客已被击退。”直到窗帘再次被人掀开,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之后,姬桦泽才赶忙自车中出来,理了下有些紊乱的衣角,干咳声故作恼怒道:“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有人敢劫本王的车?” “回王爷,那些刺客的目标,好像只是那里的两个人。”说着,便朝前面不远处的两抹身影指了指。 姬桦泽这才看清原来在他的不远处,有两个看着身形甚为狼狈的男子,两人的身上皆负了伤,而且那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所受的伤似乎更重些。 对于这种救人得不到好处的事儿,姬桦泽向来是不做的,所以在看到那两个狼狈中却带着与众不同气质的两人时,多年的政治观察力,让他觉得此事似乎不是像表面那么简单。 于是他上前走去,停在他们的面前,厉声道:“你们是何许人,为何会有刺客刺杀你们?” 一提起这个,原本还因身上伤势甚重,爬都爬不起来的易斐立时便愤愤然说道:“你们皇家之人,都是一个德行,我为何要说与你们听!” “大胆,竟然敢对王爷不敬!”一旁的侍从听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正想要拔剑好生教训他一番,却被一只手给拦了住。 “虽然本王并不知晓到底发现何时,才会得罪这位壮士,但本王与那些皇族之人可是不一样的,看壮士如此愤慨,想必是得罪了来头不小之人,既然本王与两位有缘在此遇见,本王愿意出手相助。但若是两位不愿意说出原由,本王亦是不会勉强。” 有些困惑地抬首,“你说的可是真的?” 话才问出口,便被旁出的安九卿以胳膊肘撞了下,意思很是明了,不希望他将此事说出口,但易斐见他如此动作,便更是义愤填膺了,“这种事有什么不可说的,他姬弘宇作为大齐国的太子,做的却是这般猪狗不如之事,你竟还想帮他说话?” 听到了爆炸性般的消息,姬桦泽迫不及待地接道:“你方才口中说的,可是太子?” “除了那个表里不一的太子又会有何人,原本以为他贵为一国储君,德行应当很好,却不想也是个怕女人的小人!别以为他这些日子围着九卿转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看他这般劳心劳力的样子,我还想做个大媒人。 竟不料他将九卿拐到了那个什么破山庄之后,亲手捅了九卿一刀,若不是我赶过去及时,现下我这唯一的好兄弟就已经成为刀下之魂了!而那贼人在知晓九卿被我所救之后,竟然还派了刺客来追杀我们!” 这头的易斐正愤慨地控诉着姬弘宇的罪状,而那头的姬桦泽却是心情好到要飘起来了,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却不想竟然还真被他给捡到了个好宝贝。 自一个知情人的口中,一下子便挖出了姬弘宇的隐秘,而且还不耗费一点儿脑细胞,简直就是天上掉下大馅饼呀。 “对了,你方才说太子是个怕女人的小人,这是为何?”虽然心情飘飘然,但姬桦泽依然是姬桦泽,能在一句话中准确地找出重点。 大摸是一下子吐露地太痛快了,易斐觉得嘴唇发干,休息了会儿,才甚是不屑一顾地说道:“若不是我想凑热闹,想看看他们俩会擦出怎么样的火花,也不会发现原来这姬弘宇竟然如此放荡,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放过。” 说着,还流露出一份甚为嫌其的表情。 其实关于太子与皇后之前的流言,曾经宫中还是有流传过的,不过很快便销声匿迹了,如姬桦泽这般多疑之人,定然是暗中派人调查过的,虽然查出了点儿与众不同的味道,但却一直没有抓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因为纳兰婧以铁血执掌后宫,再加之她背后家族势力强大,后宫中有一半以上的宫人都是她的耳目,而他所派去的人,在探查的过程中多数都被发现,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证据抓不到,还浪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姬桦泽也不傻,毕竟也只是些捕风捉影,无法真正断定的事儿,他也就不再耗费心力,却不想关于太子与皇后私通之事竟然是真的。 这可真是近一年来,他所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了,一方面让他确定了太子与皇后有染,另一方面,此时此刻,他的手中可是握着张王牌,只要他将这张王牌运用地好,他定然能将姬弘宇拉下储君之位! “将两位壮士在府中安妥好,一切事宜待本王自祭祀之后再谈。”不过即便手中握了这么张王牌,姬桦泽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姬弘宇一直以来都不是他的隐患,对他威胁最大的,是皇后纳兰婧。 那个自坐上皇后宝座之后,便执掌后宫,将他的母妃郑淑妃打压了多年的女人,他此番定然要让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死无全尸! 第104章 他恨,恨得咬牙 皇族举办大祭祀,场面自是壮观非常,而最为一个看客的苏念而言,正是她养精蓄锐的好时机,前些日子来,皇帝对她的魔术兴致盎然,害得她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反正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交由姬殊晏发挥,她可是准备好大饱眼福,毕竟像这般壮观的场面她可是头一次见着。 舒舒坦坦地晒着阳光之际,忽而有一道阴影似是铺天盖地而来,她不悦地蹙起了眉梢,正想要教训教训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挡她晒太阳,睁眼便瞧见了一脸纠结的慕白。 如苏念这般性子的人,早就将昨晚的那些意外忘得一干二净,在瞧见慕白时,立马便高兴地盘坐了起来,拍拍旁边的位置,顺便还将屁股往一处挪了下,“殿下没有给你安排任务吗,你也是来同我一起偷闲的?” “大摸是殿下觉得我笨头笨脑的,所以只是让我维持下秩序。”见苏念毫无芥蒂,慕白也便不纠结了,努力劝说自己将昨夜的那一幕忘却,毫不犹豫地凑了过去,与她同坐。 “小鲜肉,有一句话你须得记着,不论外人如何地贬低你,但只有你自己绝对不可以看低自己。谁说你笨头笨脑了,在这个乱世之中,又有何人能做到如你这般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而且在外人都对殿下避之不及之时,只有你至始至终都站在他的身边,光明正大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殿下是将你看成是他的挚友,所以才不让你太多地插手此事,再者他暗地里有那么多帮手,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这些大人物出手。” 苏念还真是将脸皮甩到了十万八千里之远,张口便夸自个儿是个大人物,不过这话却是将慕白给逗笑了,不过听到她一句话中总是提及姬殊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 虽然知晓姬殊晏是他的好兄弟,虽然知晓自己现下的这个思想是很不好的,但是,但是…… “若是殿下真的成功了,苏念,你还会选择留在殿下的身边吗?”咬了咬下唇,慕白终于问出了他纠结了一晚上都想要问的问题,说完便立马垂下眼眸,避免让她看到他眼中矛盾又期待的目光。 显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苏念楞了下,才眨巴眨巴眼眸,玩笑道:“小鲜肉你这般问,难道是打算日后要养我吗?” 心下漏掉了一拍,慕白急着便想要回答,远方却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钟鸣,彻底淹没了他的回话,而同时苏念的注意力便被前方的盛大场面所吸引,将方才自己所问的话抛到了脑后偿。 偌大的天台,围了一圈的带刀侍卫,一个身着宽大黑衣,头戴高高巫帽的男子,踩着有节奏的钟鸣,手中端着一只拂尘,一步一步,迈向高阶,直至走到顶端,在一张超过腰间的长石桌停下。 石桌上摆放了只巨大的香炉,在香炉的两旁,铺开一排的碟子,这些碟子有大有小,上面摆放的祭品各色各样,不过只是单拎出一份来,便足以抵上寻常人家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那人便是祈高本用来拴住皇帝心思的道士尤昂?”看到精彩部分,苏念忽而侧过首来,问了句。 慕白觉得自己很是委屈,他都已经将不高兴的心情摆在脸上了,不想眼前之人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祭祀之上,完完全全地忽略了他的感受,原本打算以不回话来引起她的注意,但最后还是没忍住。 “此人十恶不赦,仗着祈高本的名头,这些年来为非作歹,打着为皇上炼丹药的名头,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 而便在苏念与慕白交谈间,孩童的哭啼声夹杂着钟鸣穿荡开来,只见十余个带刀侍卫分为两头,一头领先于前,一头断后,在他们中间的,便是数不清脑袋的孩子,目测上去,年龄都不高于十岁。 对于这些不知世间险恶的孩子而言,他们又何曾见过这般的盛大场面,胆子大些的还敢偷偷地看下周围的环境,而胆子小的,则是嚎啕大哭不知,他们虽然不知晓这是在做什么,但孩子的敏感度却是十分高的。 他们明白,自己将要面临十分危险的境地。 将百名孩童驱赶进天台正中央的圈内,孩子们更是惶恐不安,哭喊着往外跑,却被拦在外头的带刀侍卫毫不留情地提起来,丢了回去,有些摔得严重些的,牙齿都磕出血来了。 即便是如此,害怕到极致的孩子们还是挣扎着想要跑出来,甚至是拖着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拼命地爬,爬了一地的血,场面何其惨烈。 一些存着善意的官员不忍再看,但这却并不包括大齐国的皇帝,他在看到这一幕时,莫名的兴奋,笑着侧过首去,褒奖道:“这些可都是太子筹集来的?” “是呀,太子为了不耽误祭祀吉时,几日几夜都不曾好好地合过眼了,臣妾也劝过他作为一国储君,当是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但他却是怎么也不听,只说陛下的大事便是他的大事,若是办得不能让陛下满意,他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 闻言,皇帝放声大笑,显然是对纳兰婧的这一番动情的父子之情而感到欣慰,直点头,“太子有心了,朕定然会大力嘉赏!” “太子是陛下的儿子,儿子为父亲办事,自是理所应当的,哪需要什么嘉赏,只要能让陛下高兴,他便心满意足了,只盼着陛下能够记着他的这份拳拳孝心,比赏赐黄金玉帛都要来得珍贵。” 若论天下何人最能拍马屁,还能拍得如此顺溜的,不是那些身份低微的下人,而是咱们大齐国的一国之母,纳兰皇后,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到了纳兰婧的口中,便如同开了花般,往往能叫皇帝龙心大悦。 果不其然,皇帝带着愧疚之意接口道:“怪不得前些日子来太子来朕这儿请安的次数都少了,原是在竭尽全力为朕办事,朕真是头疾发作地糊涂了,朕的儿子,岂会不孝顺朕呢,待到祭祀结束,朕便让太子着手批阅奏折,也免得将来登基之后会不熟识。” 一听这话,纳兰婧激动地差些没稳住情绪,因为这可不是普通的恩裳,而是天大的赏赐呀!这朝中上下何人不知晓,皇帝由于常年被头疾缠绕,对于处理朝政一事最为不耐烦。 所以总会让祈高本插手,而祈高本在长年累月的干预朝政中,早已练得一手与皇帝相比分辨不出谁真谁假的字迹了,如此一来,几乎大部分的朝政都被祈高本所掌控。 这也是为何祈高本纵使东厂多年来为非作歹,朝中之人,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忠肝义胆的臣子敢弹奏他的原由,因为——他祈高本的做事原则便是,存同伐异! 但今日皇帝竟然开口说要让太子也参与到决策朝政之事中,岂不是离皇位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吗,皆之看皇帝的身子已然是一年不如一年,想必是没有多少念头可以再熬了。 也就是说,离她光明正大地与姬弘宇站在一块儿,出双入对的日子不远了! 天台之上,尤昂念完了一连串咒语,将拂尘一甩,勾起鼎盖,随着他的动作,里头的香炉飞散而出,如星星点点,遮掩了尤昂近一半的面容。 便只听他一声令下:“仪式——开启!” 随着声音的穿荡,其下的刀带侍卫齐步上前,长刀才提到一半,便感觉大地似乎是晃动了一下,不待他们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便有一声巨响炸裂在耳畔。 像是连锁反应一般,随着天台的爆炸,分布在周围的几个地区纷纷响应,轰隆声如惊雷般,但这明显比惊雷要恐怖上十万分,因为伴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浓雾滚滚,彻底淹没了视线。 而整个大地也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一时之际,尖叫声,哭喊声,充斥在整片天空,场面混乱而又惨烈,因措不及防的惊慌与逃命,所有人都想着要自己逃命,即便是知晓前方有人倒下,也踩着他们的身体继续逃命! “都回来,都回来,护驾,护驾!”饶是在高台之上的皇帝,也无法摆脱大地震动以及接二连三的爆炸,整个高台也被炸毁了台基,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之上的栋梁直直往下砸。 栋梁都砸下来了,在短短的几秒之内,便砸中了数人,幸免者哪还能顾及地上那躲在长桌之下的皇帝的叫喊,纷纷逃命去也。 皇帝在心中真是毁地肠子都清了,早知他便不听祈高本的话,办什么祭祀大典,直接取了那些孩童的心头血便成,哪还会遭这飞来横祸,他想他大摸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建筑物给砸死的皇帝! “父皇快出来,躲在里头待整个高台塌了之后必死无疑。”忽而,一道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嗓音混着杂乱的声音响在耳畔,皇帝闻声瞧去,便看到那张他曾无数次想要将其杀死之人的脸。 那是他的九儿子,自小便不受他宠爱,甚至还被他默许着容许他人欺负的儿子——姬殊晏。 但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做感慨了,赶忙把手交到姬殊晏的手中,由他带着自己在摇摇欲坠的高台之上寻找出路。 不断的有栋梁往下砸,皇帝心惊胆战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看到出口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时,他也顾不上自己贵为九五之尊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样子,满脑子只想着要活命地往出口奔去。 不过没想到一时不曾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一绊,他措不及防之下便向前栽了过去,栽得一时头昏眼花,连吼间都磕出了血来。 “父皇当心!”皇帝能很清楚地感应到头顶之上有东西砸了下来,但他人老身子僵硬,这么一绊之下早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即便是听到那道嗓音的提醒,也完全没有能力再躲避。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便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身子被人用力地拽起,随之往前竭尽全力地推去,在他眼帘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他瞧见姬殊晏在推开他的同时闪身躲开,却由于推他而动作慢了一拍,被栋梁砸中。 一时之际,灰尘四起,彻底地遮掩住了皇帝的视线。 头一次,皇帝像是傻掉了一般,不曾再逃跑,也不再动一下,直到灰尘散去了些许,他才恍然清醒过来般,冲上去直喊:“殊儿,殊儿!” 这是自姬殊晏出生以来,第一次被皇帝这般称呼,从前,皇帝觉得看到他便没来由地心烦,没有杀死他而让他一直活到了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但此时此刻,皇帝满脑子却还只有一个想法。 他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 在他惊慌失乱的喊叫中,终于听到了回应:“父皇……儿臣无碍。” 顺着声音瞧去,便看到姬殊晏虽是一身染尽尘埃,但人却并未被方才砸下的栋梁所掩埋,他很幸运地抽身离开,但整个右臂却受伤惨重,血流不止。 皇帝的手是颤抖的,想要握,却又不敢握,便在他纠结之际,姬殊晏已冷静道:“此处已快崩塌,父皇我们快些离开。” 闻言,皇帝自然是一万个点头,与姬殊晏一同在后脚逃出高台之际,整个高台便彻底地向一边倾塌下去,飞起千丈高的灰尘,迷乱了双眼。 皇帝扶着姬殊晏在角落里歇下,看着他受伤惨重的右臂,心情如波涛般,汹涌而又复杂如絮,“殊儿且放心,朕定然会竭尽全力保下你的手。” “多谢父皇关怀,儿臣的手臂并无大碍,只是轻微的擦伤罢了。”话虽是这般说,但皇帝看他面色都变得苍白无血,心下便更是断定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了,心底的内疚更甚。 待到场面有所缓和下来之际,才有零零散散,幸存下来的刀带侍卫奔向了皇帝,一到皇帝的面前便吓得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了,“微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朕稍后再处置你们,先将九皇子带到养心殿,迅速召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来医治!”经历了方才的生死攸关,皇帝暂且没有兴致处理这些失职之人,只是吩咐了句让在场之人皆惊愕的话。 惊愕归惊愕,既然皇帝都如此吩咐了,侍卫们自然是照办。 此时,余惊才平的太子、端王一干之人才慌忙地奔向皇帝,方才意外发生地太过于突然,而且如此地惊天动地,只要脑袋还算正常的人,都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太子等人也不例外。 不过等到他们逃脱危险之际,却是立马懊悔不已了,方才那么危险的环境,他们竟然都只顾着自己逃跑,而将皇帝一人丢在了高台之上,事后依着皇帝的性格,定然会对他们大失所望。 如此绝好的一个机会,却被他们生生地浪费了,一时之际,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满满的懊悔之色。 如锥的目光射到被侍卫所搀扶起的姬殊晏身上,真是捶胸不已,怎么这个一无是处,默默无闻的灾星今日却又如此大的胆量,在那般危险的境况之下竟然都敢舍身救皇帝? 难道他心中真的只有一颗对皇帝谆谆的孝子之心? 不,那怎么可能,姬殊晏自出生起便被皇帝所嫌弃,明里暗里地允许宫人任何人欺辱他,还几次三番地因为忽而想起他的存在,想要将他给赐死,这般的成长经历,只能得出一个结果。 他定然是恨透了皇帝,想来私底下早就筹划着要怎么弄死皇帝,即便是弄不死,咒也要将其给咒死,方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可是他今日之举完全颠倒,非但没有借势亲眼目睹皇帝被砸死,反而出手相救,还因此受了重伤,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呀! 在众怀鬼胎之际,有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地禀报:“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方才天降异灾,天台正中央被炸裂,整个地面陷了下去,所有的孩子都掉进去了!” “废物,朕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何用,拖出去全斩了!”一听能治好他头疾的孩童全数掉进了地洞之中,皇帝勃然大怒,一时气血上冲,脑袋一片花白,昏头便栽了过去。 “陛下……” “父皇……” 这声声尖叫,真当是闻者伤怀,场面再次又热闹了起来。 将所有的境况尽数收入眼底,苏念才吧唧了下嘴巴,松开按住慕白的那双手,而没有了阻拦,慕白一下子蹦起来,懊恼地看着她,“殿下遇到了危险你为何不让我去救他,反而是站在一旁看戏!” 苏念白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道:“你去救他,才是坏了他的大事儿。” 楞了下,慕白才困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一箭双雕。以爆炸的混乱救下百名孩童,又舍身救皇上,进而赢得皇上的心,你说这不是一箭双雕又是什么?”在看到姬殊晏在如此生死攸关之际,反而去救那个自小便虐待他的皇帝,苏念立马便明白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姬殊晏此人,该狠的时候绝对比谁都狠,因为他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看他方才一手臂染血的样子,想必定是受伤不轻,但也正是受伤重了,才能够在皇帝的心中留下重彩一笔。 像是一下子开了窍般,慕白的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只鸡蛋了,但他忽而想到,似乎在很多时候,她总能与殿下想到一块儿,而且通常都是一点即通,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他们便能互相了解到对方的思想。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做不到的,从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但自他那日醉酒之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觉得这些小小的细节,被他所察觉之后,如是根鱼刺般,扎进心脏处,如何也拔不去。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心态是很不对的,殿下是他的好兄弟,他不可以如此地想,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戏也看完了,苏念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如是只慵懒的小猫般,半眯起了眸子,“走吧,咱们换个阵地,继续去看看撕逼大戏。” “撕逼大戏?”在慕白不解之际,苏念已经带头走去,慕白只能抓抓后脑勺,小跑跟上去,“看谁撕逼?” 苏念忽而顿住了脚步,侧过身去探出了两根手指,“小鲜肉,要不要来赌一把?” 慕白怔了下,显然是不曾自她的跳跃性思维中反应过来,便听她悠悠然地补充道:“你说,这次皇上会将气撒在何人的身上,太子还是端王?” “太子为皇上筹集了百名孩童,皇上应当不会太怪罪于他,那么便只能是端王做替死鬼了。”听到她的问话,慕白认真地思考了下,才回答。 谁知,她诡异地一勾唇角,缩回手,背到后头,“我猜,是祈高本。” “你又耍赖!”什么是太子还是端王,害得他还真就认真思考两个人的状况,结果她竟然报出了祈高本,真是如狐狸般狡猾,不过……他便是喜欢她这般不爱常理出牌却又自信不移的性子。 在苏念与慕白慢悠悠地前往撕逼大战之地时,那厢已经是火药十足,只缺导火线了。 “父皇您手掌上的伤须得先让御医包扎一番,不然若是感染了……” 不等太子姬弘宇拍完马屁,皇帝便将袖子一摆,语气十分之不耐烦,“朕需要你多嘴?方才栋梁砸下来之际,朕似乎看到太子你是跑得最快之人?” 一听这话,姬弘宇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跪下,将脑袋埋在地上,“儿臣对父皇之心天地可鉴,当时事发突然,儿臣……儿臣是……” “行了,你是如何的心思,朕会不知晓?亏得皇后前先还在朕的面前一直为你美言,却还是与原来一般废物,朕如何放心将国家大事交之与你!” 原本因皇后的一番话,心中已对姬弘宇的形象有些改变,也想着要将一些政务交与他处理,但看今日危及状况,他逃命的速度比兔子还快,皇帝对他好不容易激起的愧疚之意顿时便消失殆尽了。 一个只为了自己能活命的儿子,如何能让他放心地交出皇权,若是他真的打算让位坐太上皇,日后岂不是会被这个没心肝的儿子给虐待,连晚年也过不安稳。 “父皇,儿臣……” 姬弘宇还想做争辩,但恰此时章御医自里屋走了出来,跪首在皇帝的面前,便听皇帝迫切地问道:“殊儿的伤势如何了?他的手臂可还能保住?” 这一声‘殊儿’唤地,令在场之人都面色一变,尤其是还跪在地上想要为自己洗刷的姬弘宇,他袖下的拳头倏然握紧,牙根咬地‘咯咯’响。 好个姬殊晏,他先前倒真是小瞧了他了,今日竟然会让他钻了如此大的空隙,想来父皇经由此事对他的形象定然会大为改观,而且依着皇帝以身家性命为重的个性,姬殊晏都豁命救他了,他定然会觉得愧疚不已。 如此一来,他的境况岂不是便更加糟糕,有一个姬桦泽就已经让他头疼了,再多一个姬殊晏,虽然这家伙并不值得他太多费心思,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此时此刻忍受着被皇帝骂,而躺在里头的姬殊晏却备受皇帝关心。 他恨,恨得咬牙! 第105章 你希望他当皇帝吗 “九殿下的伤势看着虽然较为严重,但所幸并未伤到筋骨,只是这一月之内都不可乱动。” 听到章御医如是说,皇帝的面色才算是有些好转,摆摆手命他进去伺候,而同时,被派去调查此事原由的祈高本已回来复命,“陛下,奴才已将天台的前前后后都查了遍,发现了这些东西。” 在他说话间,便有两个太监摆上了一堆粉末,其间还参杂着些许焦状物,皇帝看了眼,便不耐烦了,“朕要你查的是何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而不是让你拿这些破烂给朕看!” “陛下请息怒,奴才让陛下看的,便是引发此次事件的真凶。”顶着皇帝的盛怒,祈高本倒是表现地相当淡定。 皇帝楞了下,但态度依旧不怎么好,只是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是这些粉末状的东西搞的鬼?撄” “虽然这些东西奴才并未曾见识过,但方才奴才用火试验了下,这些粉末竟然会发出细碎的小火花来,奴才想,若是将这么多的粉末全数混合在一块儿,其威力定然能达到山崩石裂的程度。” 眉头一蹙,皇帝想了会儿,才道:“既然有如此大的威力,那你可有查清到底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戏弄与朕?偿” “这个……线索有点儿少,奴才一时还无法确定。”果不其然,在他说出此话之后,皇帝一个杯几便砸了过去,撞击在地面之上,碎成朵花儿。 上一次,皇帝在养心殿内动怒,其对象是姬殊晏,而今当真是应了风水轮流转的古话,竟是轮到了祈高本,因为对方是阴晴不定的皇帝,所以饶是祈高本也不敢躲,便任由那溅起的碎片割伤了面颊。 但比之与上次姬殊晏的伤势,他显然是好上许多,只是脸上被割出了条小疤。 虽然皇帝很恼怒,但眼前之人毕竟是他最为宠信的宦官,他平复了下怒火,衣摆一甩,下令道:“此事便不用你插手了,朕会让大理寺督办的,全数都给朕滚,晃得朕心烦意乱。” 在场之人有谁是真心想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养心殿忍受皇帝的怒火的,一听皇帝这话,自然是一万个乐意地退了出去。 骂了一顿,也算是出了口气,皇帝才整了整衣袖,转而进了内室,里头的章御医见皇帝进来,立马便垂下首去,“陛下。” 皇帝淡淡地‘唔’了声,止步在床畔处,目光停留在面容苍白的姬殊晏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说,朕从前是不是对他做得太过分了?” 因为姬殊晏一出生,便令惠嫔难产而死,虽然说前线的失利是因为将士指挥不当的结果,但这一切重叠在一块儿,便让皇帝无法说服自己了。 这个儿子,自出生起便被他所嫌弃,他甚至几次三番地想要杀了他永绝后患,但是他今日竟然会做出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来,却是让他的心,觉得有些困惑了。 “陛下是九殿下的父亲,哪有儿子会不孝顺父亲的,是陛下您想多了。”作为在宫中待了多年的老人,章御医很明白,有些话在某些时候,某种场合是该讲的。 闻言,皇帝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往外走,“在他手伤好之前,便都待在宫里吧,由你全权照料着。” “微臣遵旨。” 看来,这皇宫的恩宠,又要开始变化了,能够被皇帝亲口答应留在宫中修养的皇子,屈指可数,即便是一直甚受皇帝宠爱的端王也没有这般的待遇,看来姬殊晏这回可是中了头彩了。 —— 回了司礼监的祈高本发了一通的大火,似是将在皇帝那儿积下的怨气都给发泄到手下之人的身上,等到花花瓶瓶被砸了大半,他才算是勉强平复下来。 “爷早就吩咐过,此次祭祀大典陛下十分看中,无论是哪一关卡都绝不能掉以轻心,你到底是如何办的是,是不是觉得活腻了?!”自从他在皇帝身边受宠以来,何曾受过如今日般的耻辱。 他原以为,踩着自己师父崔明德的尸体,坐上了司礼监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连东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便没有人再敢瞧不起他了,但志高太过满,他便忘了在他之上,永远压着个皇帝。 眸底闪过狠辣之色,吓得匍匐在地的吴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九千岁息怒,九千岁息怒……” “才不过便是被皇上给臭骂了一顿,便值得九千岁发这么大的火?”一道嗓音插了进来,映打着阳光,正是尤昂。 祈高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哧声道:“怎么如此惨烈的爆炸,都没将处在天台上的你给炸死?” 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够阴毒的,但尤昂却只当是个笑话,耸耸肩道:“属下若是死了,日后谁来为九千岁你赢得陛下的信赖?” 其实说到底,祈高本能有近日的地位,除了他六亲不认,手段歹毒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便是通过尤昂之手,利用丹药控制住了皇帝,让皇帝在大事小事上都依赖与他。 “你倒是有自信地很,怎么便不曾在祭祀中发现不妥之处?” 闻言,尤昂却是笑了,“九千岁有心思去怀疑到底是何人做的,怎么便不去关心那百名孩童掉进地洞中到底去了何处?” “爷自然知晓炸毁天台,扰乱祭祀大典,并将那百名孩童掳去的是同一人,但是爷有些想不通,那人的真正目的。”能制造这么厉害的爆炸,而且还在他精心布置的祭祀中下手,此人的实力非同小可。 “九千岁何不换个思维想想,这次事件中,何人受利最大?”尤昂像是知道些什么,故意将音调压低了些许。 流光四转,祈高本半眯起了眸子,“九皇子姬殊晏。”那个一直以来便以默默无闻示人的皇子,今日却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不对,更准确地说,他其实在之前就已经流露出不同凡响的一面了。 比如在击退郑国.军队,再比如秋猎之上,只是由于他的一时疏忽,并未放在心上,原以为此人即便有那么些本事,也无法成气候,不过就今日皇帝对其的态度,怕是他要改变之前的想法了。 “原来九千岁也注意到了,虽然属下并无法确定他是否有这般大的本事,但此事与他定然有逃不掉的关系,如此看来,九千岁您得要早些做好二手准备了。”此话,指的是另一番深意。 祈高本一挑眉头,装作糊涂般地问道:“你让爷做好二手准备?” “难道是属下猜错了,九千岁您一直以来看似摇摆不定的态度,其实早已做好了决断?” 仰首大笑了几声,祈高本与他四目相接,话音不冷不淡:“你很有胆量,竟然敢揣度爷的心思。” “属下不敢,属下只有一颗脑袋,所以早便将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全数系在了九千岁您的身上,九千岁的荣辱便是属下的荣辱,属下只是怕九千岁会一招不慎,反落入他人的陷阱之中。” 虽是依然在笑,但却未抵至眼底,“百名孩童一夕之间全数覆没,这般说来想要炼制成容颜不老丸,更是遥遥无期了?” “除了以心头血作为药引能够使容颜永驻之外,还有一法子也可行,不过没有心头血的作用明显。” 原本甚是糟糕的心情顿时好转,祈高本立时问道:“是何法子?” “此法若是要施行,那便得要九千岁告诉属下,真正想要容颜不老的,是九千岁您自个儿,还是另有其人了。”这句话,尤昂很久之前便想问,但却一直憋到了现在。 他虽然不是待在祈高本身边时间最久之人,但无疑却是最清楚他心思的,如果他没有这份独特的本事,那么也就绝没有机会待在祈高本的身边。 听此,祈高本面色明显不正常地一暗,“尤昂,你待在爷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不知晓,什么事儿该问,而有些事儿是你绝对没有资格知晓的吗?” 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九千岁误会了,属下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由于此法要根据男女的性别来定量,毕竟男女之间的体制不同,用量不等,自然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了。” “一个女人。”一个,他心中最大的隐秘。 对于今日祭祀之上所发生的灾祸,除却姬殊晏这个推动者获得最大的收获之外,便属十三公主姬雅芙最为开心,看到那些平日里表里不一之人狼狈不堪地逃命,若是时间条件允许,她都要笑得趴下了。 一蹦一跳,心情大好地推门而进,却发现那抹消瘦的身影立于窗棂畔,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便要随着那缕清风消失在她的眼帘之中。 原本还大好的心情顿然便暗淡了下去,而萧问期在听到门处传来声响,便侧过了身去,淡淡开口:“今日祭祀大典上可是发生了何事?” “子间你也察觉到了?”听到他的嗓音,她原本有些消沉的心情又阴转晴,蹦跶着跳到他的身边。 点了点首,“这般大的动静,我原以为是要地崩了。”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那震动便慢慢地缓了下去,他便转而想到应当是今日的祭祀上发生什么大事了。 “若是真地崩了那才好呢,将那么坏心眼儿之人都埋了,一了百了,免得祸害众生。”侧挪步,便落座了下来,自行斟了杯茶饮尽,“子间你知道吗,我也是今天才知晓,原来父皇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竟然要用百名孩童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像这般丧心病狂的点子,也只有祈高本能够想得出来,只有父皇会相信,这个歹毒的方法能够治好他的头疾,怎么方才那几声爆炸便没有将祈高本炸飞了呢!” 看到那个只手遮天的阉人安然无恙,姬雅芙觉得真是闹心死了,老天到底还长不长眼睛了,像这般十恶不赦之人,便是下地狱也不足惜。 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死了一个祈高本,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阉人坐上那把交椅,只要这个国家如现在这般一尘不变,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样地会走向灭亡。这个道理姬雅芙如何会不懂,忽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几分,“你先前不是说,有法子可以改变如今的局势吗?” “你今日也去看了祭祀,可知晓在这场祭祀之中,何人受利最大?” 姬雅芙歪了脑袋,仔细地想了下,灵光一现道:“是九哥哥!哎哟,不对,不应该同你提他的……”一时嘴快,竟然将姬殊晏说了出来,姬雅芙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萧问期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便是输在了姬殊晏的手上,沦为了大齐的俘虏,而后又被姬弘宇所侮辱,再被善妒的皇后夺去双眼,丢到地牢自生自灭。 若不是遇到了姬雅芙,他怕是还没法复仇,便已经死在那个暗无天地的地牢之中了,既然上天让他逃出那个恶魔之地,即便他此时已一无所有,即便他面对无边的黑暗,但只要他还有信念。 他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可以让曾经伤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他确实很有本事,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怪他当时被派到边疆的时间太过于仓促,等到他前去支援的时候,其实败局已经注定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输了便是彻底地输。 托着下颔,姬雅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吧唧了下嘴巴道:“即便没有沧海关一战,我也知道九哥哥与其他的皇子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厉害,是表现在外面,但那只是表面而已,其实内子里是空的。 但有些人是真正地深藏不露,这个词用在九哥哥的身上再合适不过,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韬光养晦隐藏自己的实力,我理解他为何满腹才华却一直甘做个不受宠的皇子的真正原由。” 一个没有了母妃保护,从出生起便被自己的父皇所厌恶的皇子,如果不能很好地隐藏锋芒,又如何能够活到今日。 “这般说来,你希望他当皇帝吗?”此话自他的口中吐出,如是道着家常便饭,却是吓了姬雅芙一大跳。 不大敢相信地看着他,“子间你知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 “我不说,你也是这般想的,难道不是吗?”反问一句,却是抵地她一时无法反驳。 咬了咬下唇,她不再避讳:“对于大齐而言,唯有让九哥哥登基才有出路,以九哥哥的才华,我相信他能让大齐重归正规,不再被其余诸国虎视眈眈。子间,你是郑国人,又是被……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她喜欢他是一回事,他愿意真心帮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姬雅芙虽然天真,但她却并不傻,也不会被爱情完全地冲昏头脑,眼前的这个男子,她其实一直未曾看透,他分明是近在咫尺,却总给她一种远在天涯之感,让她觉得患得患失。 “你不愿相信我便算了。”见姬雅芙露出犹豫的语气,萧问期也不勉强,转身便打算往别处走。 赶忙一步挪开,拦在他的跟前,“子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要你帮我,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毕竟……这是你敌对的国家,若是让大齐重新强大起来,对于郑国而言无疑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为难。子间,虽然我如今尚不到及笄,但只要是我认定了的人,我这辈子便绝不会再后悔,我知道你是明白的,所以我不想要勉强你,我想要你亲口对我说。” 只要他肯亲口承认他喜欢她,即便是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袖下的手倏然握紧,唇角轻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启唇:“可是如今的我,什么也没有,被自己的国家抛弃,还失了双眼,即便是这样的我,你也愿意?” 心跳几乎要蹦出来了,姬雅芙完全顾不上男女之别,一把握住他的手,紧紧地,不愿意松开,“子间你可知你今日说出这番话,便是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我可是认定你便不会再放手,日后你可不准嫌我烦!” 即便她快要及笄,但依旧还是个少女一般纯真天然,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心,只是可惜……他微一扬唇角,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几分温存来:“那么你愿意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了?” “如今朝局混乱,前有祈高本只手遮天,后头太子与端王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子间你真的有法子让九哥哥自其中脱颖而出?” “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首先你得要迈出第一步,若是将这一步做好了,那日后之事倒是省力许多。”一听他这话,姬雅芙立马便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只听他不清不缓地接下:“他为了救皇帝而负伤,若是我所猜无误,他应当会有一段时间留在宫中养伤,而这段时间便是你接近他,让他知晓你的心意的最好时机。” “话虽是这般说没错,但是我终归只是个女子,而且除了公主这层身份之外,根本便没有实质性的用处,九哥哥又如何会相信我?” 轻声一笑,他唇畔边的笑弧有些许诡异,“谁说一定要从他本人下手,我虽只与他在战场之上交过手,但通过他用兵布阵的轨迹,倒是能揣摩出一二分来,只要你能够取得他身畔人的信任,想来无需再多费精力,也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身畔的人?”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怎么却是越听越糊涂了,忽而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她不由激动地跳了起来,“你指的是不是慕白慕小将军?我记得,他是唯一一个自小便当九哥哥是兄弟的人。” 听到姬雅芙的回答,萧问期唇畔处的笑意愈深,他的网,才只撒开了一角,一切,都只是个开端而已。 而被姬雅芙所无辜提及的慕白却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看向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苏念,而后又转向姬殊晏,有些担忧地说道:“殿下你现在便如此大摇大摆地住进了皇宫,是不是暴露地有些太明显了?” “小鲜肉这你便不懂了吧,咱们的殿下可是从不打没准备的仗,先前准备了那么多,而今又赔上了只手,若是再不能将人拿下,我觉得殿下你真的可以选择重新钻回娘胎里塑造一下脑袋。” 听此,慕白又是不明白了,抓了抓后脑勺困惑道:“什么意思?” “前有猛虎,后有豺狼,殿下既然敢现在暴露出自己,便注定了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祈高本也不是个傻子,今日的爆炸发生地虽是突然,但却明显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再者这爆了就爆了,却好死不死地将百名孩童都给炸到了地洞之中,他最后连个屁都没捞着,你说你若是祈高本,你会相信这是天灾人祸?很显然作为资深老狐狸的他脑袋还是没有被门给卡过的,这点浅显的道理他很快便能醒悟过来。” 认同地点点首,他不由蹙起眉梢,“既然祈高本能想明白,那太子与端王也不傻,而且如今殿下忽的皇上重视,被亲自安顿在宫中养伤,他们即便不曾猜到这事的推动者是殿下,恐怕也不会让殿下好过。” 闻言,一直默不做语,闭目养神的姬殊晏忽而撑开了眸子,“小白,本宫在你的眼中便是这般地弱不禁风,像软柿子般任由太子与端王拿捏么?” “拿捏到不至于,但这皇宫中到处布满了他们的爪牙,最容易防不胜防。”一道如冰霜般的嗓音穿荡在房梁之端,顺着声响瞧去,便见得一抹黑图被毫不留情地给甩了进来。 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苏念忍不住摸了摸自个儿的手臂,都在为狠狠摔倒在地上的小人儿喊疼。 第106章 日后与小白保持距离 太子姬弘宇满腹怨气地出了养心殿后,便被姬桦泽给叫了住:“二哥且慢,我有句话,想与二哥单独讲。” 姬弘宇正在气头上,一听到他的话,本想当场拒绝,但又想到姬桦泽很少会单独找他,因为他俩可是明里暗里都是敌人,既然他亲自开口说有话要与他说,应当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儿。 反正他今天也已经够倒霉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再倒霉。 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两人支走了身畔跟随的宫人,单独到了一处拐弯的角落口,只听姬桦泽忽而诡异地一笑,“二哥,今日在来皇宫的路上,三弟偶然间救下了一人。撄” “你救人与本宫有何干系。”看到这张自小便和他争到大的嘴脸在自己的面前笑,姬弘宇便觉得越发地心窝,转而想到自己在养心殿中被皇帝如此没有面子地责骂,愈加愤愤难平。 “二哥莫急,若是我说出救下的人是谁,想来二哥定是比我要急切上好几倍了。”故作玄虚,绕了个弯子还不说出最终的目的来。 姬弘宇被他弄得耐心全无,一甩袖子转身便要离开,就听他慢悠悠地在背后补充道:“两个男人,而且其中一个长得当真是倾国倾城,好似是叫……安九卿。” 脚步一僵,姬弘宇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到跟前恶狠狠道:“你方才说什么,九卿他在你的手里?!偿”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那一刀刺下去,虽然不至于要了安九卿的命,可重伤之下他又如何能够逃出凌雾山庄?难道是……“你说有两个男人被你救下,另一个是不是叫易斐?” 眸底滑过狡黠的笑意,姬桦泽轻而易举地拨开他的手,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领,优哉游哉地开口:“方才二哥不是还说,我救人与你毫无干系吗,怎么现下这般激动?” “你知道本宫说的是什么,少跟本宫装蒜,快说你把九卿怎么样了!”一想到安九卿被他刺中的那一剑,姬弘宇便觉得心疼不已。 他从来没有为得到一个人而做了那么多事,但便在他快要成功之际,却被纳兰婧那个歹毒的女人给逮了个正着,逼得他亲手伤了安九卿,也断送了他好不容易所培养出的感情。 而今听姬桦泽说竟然被他给救了下来,这如何不让他激动,只要安九卿还活着,那一切都还有可能。 “二哥这般激动做什么,我也曾经历过丧失所爱,自然很明白二哥你的心情,即便咱们现下是政治敌人,但这与风花雪月却无半点干系,若是二哥信我,不如今夜去我府上看看。 我会吩咐下人将王府的后门打开,来不来便只看二哥你的意思了,不过我看那安九卿的伤势也甚重,就不知待我回府之后,府中的大夫有没有本事将他治好,若是有个万一,二哥好歹也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不是。” 袖下的拳头倏然握紧,姬弘宇不再犹豫,果断道:“今夜本宫定然会去,不过……” “二哥且放宽心,方才我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此事除了你我之外,绝不会有第三人会知晓,二哥只管来探望便成。” 话虽是这般说,但对方可是自己斗了多年的宿敌,姬弘宇其实并不相信他的诚心,但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儿,心里的担忧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毕竟在姬桦泽的府中躺着的,可是他的心上人。 先前为了不让纳兰婧怀疑自己的用心,姬弘宇这一刀下去确实是刺地有些狠了,听到姬桦泽这般说,他便觉得自己若是此次不去见他,可能这辈子都会见不到了。 如此一想定,姬弘宇早将纳兰婧的威胁丢到了屁股后头,反正只是见上一面,只要确定安九卿性命无忧,他也就不必再整日都牵挂于心了。 不动声色地将姬弘宇的表情尽收眼底,姬桦泽唇边的笑意愈深,见效果已达到,便不再多语,只拱了下手道:“如此那三弟我便先告辞了,夜里恭候二哥的大驾。” 虽然今日因为爆炸一事而承受了君王之怒,但总体来说,好事还是多于坏事的,一想到方才姬弘宇着急的眼神,姬桦泽心情便相当愉悦,姬弘宇啊姬弘宇,真是蠢到要命,三四五下地便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上了马车,确定安全之后,姬桦泽才开口询问:“那个安九卿的伤势如何了,可还昏迷着?” 对于姬桦泽而言,虽然安九卿长得确实不错,但他可没有断袖情深的癖好,也就好色成疾的姬弘宇才能做出男女通吃的举动来,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得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只要他能够坐上龙椅,他定然要让那些曾经与他作对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已经醒了,只是一直不曾说过半句话,就那个叫易斐的人最为聒噪,一直在问王爷您何时回去。” 听到侍从如是回答,姬桦泽自然明白,唇边的弧度愈深,笑道:“本王便喜欢聒噪之人,只有通过他的嘴,才能将姬弘宇拉上勾。” —— 等到姬殊晏与殷珞谈好事情,天色已经不早了,苏念打了个哈欠打算去补觉,却被姬殊晏无人照料为由而强迫留了下来,看着慕白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苏念难免有些火大。 因为她在私下已与慕白说好,要趁着夜色溜到宫外去大搓一顿,却被姬殊晏这个混蛋给搅黄了。 于是乎她便很没有耐性地坐在床畔之上,愤愤然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爷我忙着呢。” 就他二大爷的事情最多,真想把她的剩余劳动力给压榨干净么! “针灸之术会不会?”其实方才在与殷珞谈事情之时,他便已经发现她与慕白在私底下的小动作了,他自然是不会承认,他硬是要她留下,是故意的。 苏念楞了下,才蹙起眉梢问道:“曾经好奇学过三四招的,但因为太麻烦,记的穴道过多,我便放弃了。” “既然有基础那便好办了,本宫教你一套针灸法,学起来很快,也不会太费脑子,如何?” 就知道没啥好事儿。苏念翻了个大白眼,“我能选择拒绝吗?” “你可以再说一遍。”话音淡淡,听不出息怒,可浓浓的威胁之意却是毫不避讳。 “姬殊晏你还到底让不让人活了,若是我一个手抖,把皇上给扎死了,你来替我去死?”他心底里的那点弯弯肠子,苏念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只是这家伙实在是太阴损了,让她忍不住爆粗口。 他微微一挑眉,也不恼她的无理,“父皇将调查此次爆炸一事交与了大理寺,便足以说明在父皇的心中,对于祈高本的信任已经开始打折扣,而这时候正是你插足取得父皇信任的好时机。 变魔术只能徒得父皇一时的欢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若是你能有把握治好他的头疾,便相当于抓住了父皇的心,意义与作用自然是不一样了。” 苏念有些头疼地扶额,打断他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我一时失手,将皇上扎残了?” “本宫既然会与你说,自然是相信你绝对有这个本事。” 冷笑,话音之中尽显嘲讽之意:“那我是要代替十八代祖宗感谢九殿下满满的信赖了。” 姬殊晏微一蹙眉,看向她怨气深深的面容,慢慢启唇:“从前本宫要你做事,也不见你这般动怒,今日是怎么了,吃了火药?” 吃你妹的火药。“你打扰了我与小鲜肉的幽会,我不打残你就已经很好了。”还敢要求她做事,正当她是他的奴隶了么。 起身便想要走,倏然手腕被拽了住,措不及防之下眼前一片花白,后背重重撞击在床榻之上,吃痛间便只觉一只手向她探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便伸手反抗,却被他以另一只手钳制住。 双手都被固定,苏念便开始用脚乱踢,被他的长腿那么一抗,压了个死死的,她不由怒吼出口:“姬殊晏你丫的……” “别动,撞裂了本宫的伤口,你负责?”在她怒吼期间,他迅速抽出锦被,往上一盖便堵住了她的嘴,两人靠得极近,呼吸与呼吸交缠在一块儿,眼睛对上眼睛,哪怕是细小的动作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便在苏念愣住的同时,门外就传来了声响:“殿下,奴才是送药的。” “进来吧。”将苏念的脑袋往下一按,他才露出了锦被,吩咐了一句,只听门‘吱呀’一声响了。 进来的是个小太监,他在进屋来的同时,便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周遭一圈,见没有什么一样,才将手中端的药碗搁置在桌案之上,“殿下,药凉了效果可就不好了。” “本宫待会儿自然会喝,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下去吧。”音调控制地很好,可实际上姬殊晏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好。 因为——苏念这个小心眼儿的家伙,借着躲在锦被之中的势头,趁机咬中了他的手背,而且这一口还不轻,咬了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抽出手来,去挠他的胳肢窝。 若不是姬殊晏有足够的定力,此时此刻一定已经暴露出来了。 而小太监在将药碗放好之后,转身便瞧见姬殊晏面色有些不对劲,讨好地问道:“殿下您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奴才……” “不必,本宫只是方才在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现下已经无碍了。”暗地里扣住苏念不安分的手腕,用了几分力,警告她再不乖他便不客气了。 但很可惜,苏念是个格外小心眼之人,在姬殊晏毁了她与慕白出去厮混之后,还要压榨她的剩余劳动力,她不趁着此时报仇她才是脑子瓦特了! 我咬我咬我咬咬咬,逮着什么便咬什么,而在上头的姬殊晏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她的这般磨牙般的咬法,另一只手也顺势伸进了锦被之中,准确地掐中她的面颊。 像拉橡皮泥般地往外扯,痛得苏念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眼底滑过一丝狡黠,趁着姬殊晏将注意力集中在应付小太监之际,屈膝往上那么一抬,顺顺当当地砸中了他胯下的某物。 身子猛地一僵,饶是他定力再强,也差些精神崩塌,而处在一旁的小太监更是好奇,这九殿下一面说着自己无碍,一面脸上却呈现出十分古怪的表情来,而此刻,已经都瞬间变黑了。 再次试探性地询问:“殿下您真的无碍吗?” “出去!”将最后一点儿耐性消耗殆尽,姬殊晏一声自吼间低吼出来的话语,不怒而威,让小太监吓得差些腿软,再也不敢问些有的没的,迅速溜出了房间。 在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姬殊晏朝着房梁做了个无形的手势,便如猛虎一般,将锦被一掀,这般强悍的势头,吓得苏念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小淫贼,你正当本宫不敢吃了你?”危险又灼热的气息扑鼻而来,不同与以往的玩笑,这是认真到极点的语气,清楚无比地告诉她,这下子她可是将他给彻底惹毛了。 苏念忍不住缩了下脖子,“那什么,我不小心的啊,没有把殿下你的那个啥给踢坏吧?” “你试一试,不就知晓有没有踢坏了。”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真当他的性子好,便敢顺着杆子往上爬,看来不给她点血的教训,她是永远也学不乖了。 “等一下!殿下您老人家可是纯爷们儿啊,这说弯就弯了不大好吧……再者那个太监才刚刚出去,保不住便在外头偷听呢,若是让他听到些不该听的,岂不是也有损殿下您的清誉嘛。” “这个不必担心,本宫已经让鹤雪去将那些麻烦的小喽啰处理干净了,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做正经事儿,本宫早便说过不介意了,放心,本宫会很温柔的。”说罢,还真就伸出手去解衣裳。 苏念吓得立马便连话也说不完整了,“不不不……不行!” 顿了下动作,他抬起眼皮,凉凉地看向她,“为何不行?” “我、我……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早知道惹毛他会导致晚节不保的下场,打死她她都不再做这么蠢的事儿了,她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小白?” 惊讶地对上他深如四海的眼眸,苏念忍不住眨了下眸子,“殿下你真的不能做强人所难之事,再者我都有喜欢的人了,而且那个人还是你兄弟,做出挖兄弟墙角之事,这样不太好吧?” “挖墙角?本宫倒是有些好奇,小白何时与你说过,他喜欢你了吗?”这么跛脚的借口,又怎么能骗得过姬殊晏,他显然是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你……”苏念才想反驳,忽而觉得吼间涌上股血腥,一时没控制住,张嘴便喷出了口鲜血,撒在姬殊晏的白袂之上,如是在雪地之中绽开了红莲,刺目非常。 姬殊晏眉梢深蹙,立时便起身来,转而扣住她的手腕,“解药呢?” “我都被你气吐血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啊?”苏念连甩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那么一吐,她觉得脑袋又开始发昏,浑身无力起来。 “本宫没有与你玩笑,你难道真的想毒发身亡而死?”见她都如此了还提防着自己,姬殊晏便先起身,握住她的手腕传送内力,以便缓解毒发。 “在房里。”她哪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毒发的,只能说这毒药实在是太劣质了,连发作的时间都那么混乱。 怕输送太多内力反而误事,姬殊晏便缩回了手,提声道:“鹤……” 他才只说了一个字,便有抹紫袂晃入了屋内,劈头盖脸便是一句:“我去取。”随后脚尖一点,便再次消失在眼帘之中。 苏念下巴有些脱臼,足够能够塞下一只鸡蛋,姬殊晏不动声色地将她的下颔抬了下,云淡风轻地说道:“这般惊讶做什么。” “小鲜肉一直在外头?”唉呀妈呀,那她方才为了避免被姬殊晏那啥啥而将慕白给搬出来的话该不会全被他给听进去了吧? “怎么,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在知晓他一直在外头之后,便做贼心虚了?”一眼便望穿了她的小心思,抵地她一时无话。 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枕头躺下,姬殊晏才淡淡地补充道:“没有看到你回到自个儿的房间,他便算是回府了,怕也是寝食难安。” 这句话听入耳中,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而且还参杂着种奇怪的味道。 就在苏念不明所以之际,慕白已然取回了药,想要递过去却被姬殊晏提手拦了下来:“本宫来吧。” 慕白的面色有片刻的不自然,但他还是将药转手交给了姬殊晏,转而去倒了杯茶水。 被两个大男人,而且还是秀色可餐的大男人这般伺候,苏念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了了,这也难怪,谁叫她之前被姬殊晏虐待地太惨了呢,仅剩的劳动力都被这坑爹货给压榨完了。 而如今他却难得地亲手喂她吃药,这便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受宠若惊四个字来。 她忍不住眨了又眨眸子,盯着姬殊晏死看,大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专注,他终于肯抬起眼皮,一挑眉间道:“傻愣着做什么,不难受了?” 这语气温柔地,叫苏念一个没忍住,‘噗’地一下便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而姬殊晏像是早有准备般,身子顺溜地往旁边一侧,遭殃的反而是慕白。 “小鲜肉你怎么不躲开……”见自己喷了他一身,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要为他拭去。 才伸到一半,却被他给忽而扣住了手腕,有些困惑地抬首,对上他的双眸,那双原本澄澈如水的眼眸,却变得如深潭般黝黑,似是有惊涛骇浪要自里面涌出来,“你怎么了?” 没有松手,反而握地紧了几分,“我……我带你回房间歇息吧。” “啊?”这思维跳得未免有些太快了吧,请恕她一时不曾反应过来。 不等她想清楚原由,便有一道清淡的嗓音插了进来:“你毒发才有所缓和,独自一人待在房中难免危险,今夜便在本宫这里歇下吧。” 听到姬殊晏的话,慕白眸底暗了几分,不自觉中扣着苏念的手又重了几分,叫她不由吃痛地蹙起了细眉,“小鲜肉你松手。” 但这次他却并未像之前那般听话,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只是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慢慢启唇:“你想要,留在殿下的身边?” “反正已经服了解药,睡一觉便没什么大碍了,再者待会儿殿下还得教我针灸之法,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省力些。”苏念想了一下,综合了情况得出了结论。 但她话才说完,都还没来得及落尾,便听慕白懊恼地打断:“可是你方才不是还说殿下只会利用你,不在意你的感受吗!” 为何姬殊晏说什么,她都会同意,他在外头一直不曾走,看着她,她却一心将目光放在了姬殊晏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 苏念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一向如小绵羊般温顺的慕白为何会忽然表现地那么狂躁,抓了下脑袋,她笑道:“小鲜肉你是生气我今晚没有同你出去玩耍么?没事儿,咱们可以下次再约嘛。” 闻言,慕白觉得自己都要急得跳脚了,涨红着脸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小淫贼已答应你下次再约,那你今日便先回府吧,你方才也说了她毒才解,需要休息,你还在这儿大喊大叫的,岂不是在打扰她休息?” 姬殊晏一句话抵地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深蹙起眉头,看向苏念,兜兜转转在吼间的话,却在触及到她困惑不已的目光时,再也无力说出。 她根本便不明白他的心思,便算是他说了,最后受伤的还会是他自己…… “那我走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歇息。”内心挣扎了许久,慕白还是被内心的软弱所打败,翻身出了房间。 直到他离开了好一会儿,苏念也不曾真正反应过来,直至姬殊晏弹了下她的额首,她才吃痛地捂住,愤愤然地看向他,“我是个病患啊病患,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了?” 亏她还惹得慕白生气非要留在他的房间呢,这货果然便是生来虐待她的,她方才一定是毒发昏了脑袋,才会不让慕白带着她脱离苦海。 “你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地控诉本宫虐待你吗,怎么而今小白都说要带你回自己的屋子了,你却反而愿意留在这儿?” 揉着额首,苏念舒舒坦坦地躺了下去,将锦被往上一拉,双脚往后一伸,便占据了大半张床,“你以为我愿意留在你这儿啊,自从进了宫,我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过安稳觉了。” 顿了下音调,她又补充道:“不要误会什么,只是因为有鹤雪在,所以我才会留下的。” 有鹤雪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小孩儿看着,虽然不是保护她,但只要她人在这儿,便是十分安全的,这一点她还是很有觉悟的。 本来因为毒发过后,身子尤其乏累,她才说完便昏昏欲睡,不想有道黑影便压了下来,顺溜地掀开锦被躺在了她的旁侧。 她原本放松的神经猛地绷紧,连连往角落靠,靠到了安全范围内,才指着他控诉:“你要做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了!” “你便算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微侧了个身,姬殊晏忽而伸出手来,目标准确地挪向了她。 苏念被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不想他顿了下动作,只是将她滑下去的被角往上拉了些许,才一挑眉道:“不要忘了,本宫也是个伤员,你占了本宫的床,本宫都已经退了一步睡在角落了,你还不满意? 再者,你也不是第一次与本宫睡觉了,都是男人,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撇了撇唇角,苏念懒得与他再废话,反正只要他不碰她,爱睡哪儿他就睡哪儿。 “我觉得明日还得要好好地与小鲜肉道道歉,看他今日好似气得不轻。”睡前,她如是总结了一句。 毕竟不管怎么说,慕白都是她的钱袋,姬殊晏这个抠门的家伙是完全靠不住的,只有慕白才不会对她吝啬钱财。 “小淫贼,日后与小白保持距离。”沉默了许久,微凉的嗓音忽而响彻在耳畔,娓娓不绝。 ---题外话---上火上到半张脸都肿了起来,饭也咬不动,这是要虐死我这个吃货的节奏啊,呜呜…… 第107章 你,愿意等我到那时吗 经过了上次的教训,太子姬弘宇学聪明了,他觉得上次他之所以会被皇后给抓了个正着的最主要原因,便是他在平常的表现太过于明显。 不止是安九卿这件事儿,还有上次萧问期一事也是一样,因为他的表现与平常不同,所以便被多疑的皇后给盯上了。 所以他打算要控制好自己的心情,装作与平常无甚不同,果不其然,一直到了夜间,他都没有引起皇后的怀疑。 为此姬弘宇觉得相当骄傲,以至于他夜里偷溜出去之际,走起路来都是在飘的撄。 一旁随侍的小太监看自家主子自从凌雾山庄回来之后便从未像今晚这般兴致盎然了,不由好奇地问道:“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端王府。”简短的三个字,吓得小太监差些下巴都要脱臼了。 作为在东宫服侍的人,都明白自家主子最为痛恨的便是从小与他争到大的端王姬桦泽,两个人一见面虽不是手头上的掐架,但也总会争锋相对。 小太监发誓,打死他他都不敢相信向来是端王咬牙切齿的对象的姬弘宇,竟然三更半夜要溜到端王的府上,而且还表现地那么兴奋的样子偿。 难道是端王给太子下了什么迷魂汤了?不然小太监还真是想不出这其中的原由。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跟上来。”姬弘宇觉得自个儿的小心肝儿都要飞到端王府了,看到跟随的小太监动作那么慢,便不由窝火。 充满好奇的小太监随着姬弘宇来到了端王府,而姬弘宇像是都已经知晓该要自何处进入,直接目标明确地到了后门处,那厢的门是半掩着的,小太监随着他进去之时,整个王府都异常地安静。 就在小太监觉得不正常之际,忽而一道嗓音在角落里响了起来:“太子殿下,请随小的来。” 我去,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角落的!小太监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但他却发现自家的主子像是早就预料到般,非但没有半丝惊讶,反而很是自然地便跟着那人走了。 “殿下,小心有诈。”赶忙小跑跟上去,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小太监压低嗓音贴着姬弘宇的耳畔提醒道。 但不幸的是,他非但没有得到自家主子的称赞,反而遭受了个大白眼,“是不是陷阱,本宫需要你提醒?你只需牢记,待会儿不论看到了什么,在今晚过去之后,便全数忘记。 若是今晚之事有一丝半点泄露出去,本宫定然将你剥皮抽筋,做成人皮面具!” “奴才一定将嘴巴闭得牢牢的,殿下放心,放心。”对于自家主子的性情,在他身边服侍多年的小太监又怎会不知晓,他完全相信姬弘宇能够做出来。 看了他一眼,姬弘宇继续随着那引路之人向前走去,直到一间还泛着微弱灯光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那人向姬弘宇点头哈腰道:“殿下,人便在里头,小的便先告退了,有任何事,您只需招呼一声便成。” “三弟的一番心意本宫自记在心中,你且下去吧。”姬弘宇早已被耗尽耐性了,抬抬手打发掉那人,在进屋之前,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在外头看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进来,也不准让任何闲杂人等进来打扰本宫。” 好吧,看自家主子这般谨慎小心,又充满着期待的模样,小太监恍然大悟了,他家主子这是又要去幽会了呀,怨不得要选在三更半夜的,不然若是又被皇后娘娘给发现了,非但太子要遭殃,作为奴才的他们也是难逃一劫呀。 不过话虽是这般说,小太监还是很好奇,这次太子殿下又看上了何人,该不会又是个男人吧? 便在小太监浮想翩翩之际,姬弘宇已然迫不及待地推门而进,伴随着房门的开启,灌进的冷风带动原本便微弱不堪的烛光愈加摇摆不定,几愈熄灭。 微微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期待,姬弘宇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慢慢地走近,直至床沿畔,又有些害怕地停了下来,原本想了许久的台词,此时此刻竟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不论他如何地找借口,都无法否认他亲手将长剑刺入他腹中的事实,其实他很害怕,安九卿会就此不再原谅他。 “九卿,我……对不起,我知道即便我说多少遍的对不起,都弥补不了自己对你的伤害,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我只是想……不是,只是想说,你能够活着,真好。” 这才是他在嘴边兜兜转转许久,想要真正与他说的话,即便他真的不愿意原谅他,就此不想要再看到他,那也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原本不期望他能够回答自己,不想才只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一声微凉的嗓音响起:“端王说,你的亲生母亲在你十八岁时便离世了?” 他忽然的说话,叫姬弘宇呆愣了好几秒,才算是真正地反应过来,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他愿意同我说话,他竟然还愿意同我说话! “是,母后是突染恶疾而离世的,母后在离世之前,一直放不下我,因为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我虽身为太子,但背后的势力还是太弱了,母后她从一个四品昭仪一步一步往上爬。 多少次徘徊于生死的边缘,才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但也正是因为母后的娘家势力不够雄厚,所以即便她是一国皇后,也总是要受郑淑妃的打压,而我虽身来便是太子,庶出的姬桦泽却能与我平起平坐,而且很多时候父皇对他要更加宠爱些。” 越往里扒伤口,那些曾被他生生地压在心头,不堪与任何人提及的旧事,只要稍稍那么回忆,便如是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在他的心口。 可即便是刺地鲜血淋漓,他在他的面前还是控制不住地吐露出来,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委屈,那么伤与痛都告知与他。 “九卿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若我不曾出身在皇家那该有多好,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一出生便是太子,明面上比人高一等,但却是一只脚凌空在悬崖之上,只要一个不慎,我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说到激愤之处,姬弘宇上前一步,半跪在他的跟前,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恨纳兰婧,可即便我恨她入骨,为了保命,我却不得不对她强颜欢笑,九卿你能明白整日面对一个你厌恶至极的人却还要装作喜欢的那种感觉吗?” 那是一种如坠地狱,度日如年的感觉! 安九卿目光如水地看着他,许久,才慢慢地启唇:“我知道。” 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我知道’,却已经让他得到了无比的安慰,他不由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九卿,你肯原谅我了是不是?九卿我向你起誓,只要有朝一日我荣登大宝,定然要将纳兰婧碎尸万段!你,愿意等我到那时吗?” 害怕他会说一个‘不’字,姬弘宇说得是那般地小心翼翼,他不得不承认,安九卿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让他如此魂牵梦萦,如此小心翼翼,耗费心思对待的人。 或许,他是真的爱他如深,又或许,他只是想从他的身上寻找一种前所未有的安慰,但谁又会在乎这种或许中所含的深意呢。 他复垂下首,并未做回答,但他的沉默却是给姬弘宇最好的回答,因为至少他没有拒绝他,只要他没拒绝,他便还是有机会的。 门外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九卿你睡了吗?我想了又想,总觉着端王是在骗咱们,不然我们还是先离开端王府……”最后一个字未曾说出口,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易斐便彻底愣住了。 不过只是楞了几秒,便勃然大怒,卷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姬弘宇,一下子便揪住了他的衣领,提到跟前,恶狠狠地道:“你丫的竟然还敢来,是不是仗着自己是太子,我便不敢打你了?!” “若是打了我你和九卿都能够泄气,我绝不还手。”这可是姬弘宇自出生以来头一次心甘情愿地在他人的面前低下头颅,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个平民。 “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被我揍成了猪头,便差官府的人来将我们抓进大牢。”在确定姬弘宇不会还手之后,易斐捏紧了拳头,凝聚了所有的力量便向着他的脸挥去。 而姬弘宇在同一时刻便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前划过道疾风,但等了好一会儿,却只等来一句清淡如水的话:“够了阿斐,此事到底为止就此掀过,日后便不要再提了,他毕竟是一国太子,你还真要毁了他的脸,让他无颜见朝臣?” 听此,易斐真是气坏了,一把甩开安九卿的手,“我为你抱不平你还要替这个混蛋开罪?安九卿你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着,好好好,既然你要向着他,那我也无话可说,几日便当我不曾来过,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还不忘瞪一眼面容呆滞却又充满着惊喜之色的姬弘宇,“咱俩没完!” 留下一句威胁的话,易斐便气呼呼地夺门而去。 直至他离开了好一会儿,姬弘宇才算是缓过神来,迫不及待地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九卿你方才是为了我而与易兄吵架了吗?” 闻言,安九卿忍不住抽了抽唇角,怎么他与易斐吵架,他还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不是,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再惹是非而已。” 话虽然已经是冷冷淡淡,但姬弘宇觉着真是比吃了蜂蜜还要甜,嘿嘿地直笑,“我都知道的九卿,你心里有我,这便够了。” 也不枉他冒着被皇后发现的危险,偷偷溜到姬桦泽的府里来看他,不过即便会被皇后发现,他也不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见了安九卿一面之后,他心中愈加坚定,一定要在荣登大宝之时,让该死的纳兰婧尝到以往威胁他,不尊重他的下场! 而且看皇帝的面色,想来已经撑不过几年了,即便是他在这几年中还是与姬桦泽保持平衡的局势,那么皇位便非他姬弘宇莫属,只要他当了皇帝,他还怕什么纳兰婧,又何愁无法与安九卿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又与安九卿磨磨蹭蹭了许久,直到外头的小太监几番催促之下,姬弘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端王府。 即便是不舍地离开了端王府,但却并未影响到姬弘宇大好的心情,从王府回东宫的路上,他满嘴的笑意都是掩饰不住的。 虽然高兴,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姬弘宇还是留了个心眼,在快到东宫之际,停下步子冷冷威胁:“今日之事……” “奴才什么都不曾看到,奴才只是陪同太子殿下到宫外散散心。”小太监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这应变能力当真是数一数二的牛掰。 姬弘宇满意地点了点首,“是个聪明人,只要你将嘴巴闭得牢牢的,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 —— 由于心中怨气积累地太深,无法排解,沈姵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带着贴身侍女便去了丞相府上。 相府与沈家也算是世交,沈姵与韦思自小便相识,沈姵在闲来无趣时也会去寻韦思聊聊天。 但今日这气氛显然不对,一进入韦思的闺房,沈姵这一身的怒气便充斥在整个屋内,韦思自然是知晓这世上能惹沈大小姐如此动怒的想必便只有一个人——慕小将军。 让不相干的之人都退了下去,韦思才上前来,双手轻覆在她的手背之上,笑道:“是不是又是慕小将军惹好妹妹生气了?男人嘛,都是如此,沈妹妹还是放宽心些好,不然还没得到慕小将军,就先把自己给气坏了。” “韦姐姐,你知道慕白有多过分吗,我现下恨不得冲到他的府中将他剥皮抽筋!”说话间便哭得杏花带雨的,直扑入韦思的怀中,控诉慕白的不是。 “将他剥皮抽筋?你真舍得?”韦思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按住她的双肩,将两人的距离推开些,方才道:“不过他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才会让你生出这般的心思来?” “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原以为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便一定能让他看到我的好,却不想……却不想他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而且还只是相识了不过几个月的男人!” 此话一出,饶是韦思也不由呆了住,好一会儿才算是反应过来,蹙起烟眉道:“男人?这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搞错了?” “怎么会搞错,我听得一清二楚,他在醉梦中一直唤着那个名字,后来在他醒来时我原本只是想试探试探,却不想他竟然一口便承认了下来。我不过是气恼地说了那人几句,他便凶我! 韦姐姐,我的心好痛,痛得都无法呼吸了,我便是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自己会输在一个男人的手中!” 这样的事实,不论放在何人的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又何况是向来便心高气傲的沈姵呢。 “那人……是谁?”不知为何,在听到沈姵说慕白喜欢男人的时候,韦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苏念!就是跟随在九殿下身边的那个下人,虽然长得还算清秀,但……但她再如何清秀也是个男的。”这比慕白爱上另外一个女人给她带来的打击更加大。 沈姵完全沉浸在自己怨气深深的世界里,根本便没有注意到在她报出苏念的名字之时,韦思暗自中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是姬殊晏。 “韦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慕白回心转意?”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然败在一个男人的手上! 沉吟了片刻,韦思面带肃色地看着她,“你真的想要他回心转意吗?” “这还用问嘛,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自小便发誓非他不嫁,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插足我与他之间,即便那个人是个男人。”说话间,她的眸底闪过一丝狠色。 在知晓慕白喜欢上苏念之时,她曾想一不做二不休把苏念暗中给解决了,不想她派了杀手在淮府前埋伏了数日,都不曾见到苏念从里头出来,最终刺杀计划只得以失败告终。 但她又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得一大早来到丞相府向韦思求救,毕竟这样的事儿,若是将与其他人听,反而会让她自个儿丢尽了面子。 “虽然我只见过慕小将军一面,但对于他的性情还是听旁人提起过的,若是他决定了的事儿,怕是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作为武将世家的他,算起来似是只害怕一个人。” 沈姵眸底一暗,接下了话:“慕老将军。”慕白的父亲,那个威名万里的大将军,创下了大齐开国以来的不败神话。 “你想,若是慕老将军亲口答应了你与慕白的事,他还敢反抗吗?”找准弱点,痛击而下,这是韦思袭自父亲的‘良好教育’。 话虽是这般说,但沈姵的眉头还是皱得老高,“即便我沈家与慕家向来较好,慕奶奶也曾松过口,但慕老将军却从未提及过我与慕白之间的婚事,儿时我父亲便曾有拿过我与慕白的婚事说笑,但慕老将军至始至终都未曾表明过自己的立场。” 或是换句话来说,对于慕白的婚事,慕老将军不插手,不过问,不理会,任由慕白的心性而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最放得开的为父风范了。 而这也恰是沈姵为何会这般着急的最大原因,虽然慕奶奶自小便挺喜欢她的,但整个将军府真正做主的只有慕老将军,若是他不点头,那么她与慕白之间的婚事便绝无可能。 “没有表示过反而是好事,这说明慕老将军对你还是有感觉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好行事吗。” 闻言,沈姵更是糊涂了,“行事?行什么事?” 韦思唇角扬起一抹笑弧,贴近她的耳畔,只以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话,倏尔沈姵的眼睛便瞪得大大的,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这样……这样真的可以吗?若是、若是失败了,那慕哥哥怕是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韦思叹了口气道:“反正你与慕白之间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若是再不放手一搏,你便等着他与那个唤作苏念的男人私奔吧。” 这种事儿,对于慕白而言是很有可能的,慕老将军这般的放养式教育,让慕白自小便跟只野猴子一般,做什么事儿都只顺着自个儿的心意,若是到时因为他与苏念在性别上的问题而遭到家族的反对,慕白保不准就能做出带着心上人远走天涯的举动来。 到时沈姵还真就是会悔地肠子都要青了,也没地方可诉说的。 这般前后地思量了许久,沈姵才算是真正地痛下决心,咬着牙根道:“你说得没错,慕哥哥的性子如牛,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不论我如何努力,都再也拉不回他的心,既是如此,我不如放手一搏,若是最后注定了那般结局,我也认了。” 韦思笑了笑,轻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好妹妹,事情并未有你想象的这般糟糕,这法子虽然是冒险了些,但只要你把握准了时机,定然是没有问题的,到时慕小将军可不就是你沈姵的囊中之物了么。” 一想到事成之后的结果,沈姵原本满肚子的怨气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她不由微微红了面颊,半推半挪地笑道:“韦姐姐你又取笑我,若是此事真成了,那韦姐姐你便是我与慕白的大恩人!” “你这丫头便是心实,我助你岂是有所图谋的,我只盼着你与慕小将军长长久久,如此一来我的耳朵也可以少受些折磨了。” 一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沈姵更是当韦思如同亲生姐姐般,与她打闹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丞相府。 在沈姵离去不久,上前来端送茶水的贴身婢女不由小声问道:“小姐从前不是说沈大小姐头大无脑,不宜深交吗,今日又是为何要出手相助与她呢?” “她是蠢地要命,但她的父亲可是从一品御史,位高权重,与我父亲亦是不相上下,通过她这条线帮父亲与沈府搞好关系,在政途上也是有利于父亲的,再者……” 慕白与九殿下姬殊晏关系如铁一般地好,若是沈姵真的能够与慕白成就好事,依着她今日的出手相助,沈姵定然会对她掏心掏肺,如此她日后与九殿下之间的接触不是会更深了么? 第108章 你是希望,我娶她? 有了决定之后,沈姵觉得自己一刻钟都已经等不了了,在将一切东西都准备就绪之后,她便去拜访将军府。 对于沈大小姐,将军府上上下下便算是闭着眼睛都能从声音中分辨出来,一见她来了,皆是在心中为自家的少爷默哀十分钟。 “慕哥哥可在屋中?”沈姵如是入自个儿家一般,大摇大摆地进了府,而且目标十分明确地向慕白的住处而去。 伺候的下人闻言,立马便如实回答:“少爷已经在屋里待了许久了,便是老老人唤他他也不肯出来,恰好沈小姐您来了,便劳烦沈小姐将少爷请出屋中吧。撄” 这话说得,俨然便是在强调她沈姵在慕白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她听着心里极为舒坦,连看着这下人都觉得顺眼了许多,“虽然是在将军府上,但想来你一月来的月钱定也是不多吧。” 说话间,便自袖中掏出了袋沉甸甸的银子,丢到了那下人的怀中,“拿着吧,日后你只需将眼睛擦亮了,帮本小姐看着慕哥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闻言,下人笑得嘴巴都合不到一块儿了,他虽然初来将军府不久,但所谓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他早已在暗中把将军府的情况了解地一清二楚,对于将军府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其宝贝独生子慕白。 但慕白可不是个喜欢被人讨好的主子,他自然是不会傻到去撞南墙,但慕白撞不进,不代表其他人不可以,比如说——沈姵沈大小姐偿。 果然,他赌对了,掂量着手中的银子,他已然想到日后美好的生活了,口上连连应道:“为沈小姐做事,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分,小的一定会擦亮眼睛,为沈小姐把好关的。” 快到了慕白的住处,沈姵还是有些紧张的,不由深吸了口气,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本小姐的吩咐,谁都不可以进来。” 在转身之际,迅速地与自己的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马便心领神会,替自家主子看在外头。 做好了外部的准备,沈姵才推门而进,但便在她前脚还未来得及跨进门坎,便有一阵猛烈的疾风迎面而来,有一道白光逆打着瞳孔直射向她,在离她不过咫尺的距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伴随着喑哑到极致的嗓音而起:“谁准许你进来的!” 沈姵楞了下,却并未有任何退缩之意,无视近在咫尺的长矛,转了个弯进屋内,里头的酒气愈加重,她不由拧紧了烟眉,一眼便看到慕白坐于木凳之上,半个身子支在桌案上,上头弯弯扭扭地摆放了数只空酒瓶。 “你府中的人说你已经窝在屋子里一整日了,便是连慕奶奶唤你你也不理会,慕哥哥你是遇着什么烦心的事儿了吗,既是烦心的事儿,若是一直窝在心里可是会憋出病来的,不放说与我听如何?” 慕白只觉耳畔中的声音格外地嘈杂,不耐烦地以手乱挥了几下,将长矛一竖,立在自己的脚旁,语气不容置喙:“出去!” 他的一声‘出去’说得一点儿情面也不留,沈姵暗自伤神了片刻,旋即便又扬起唇角,不顾他不悦的面色,径自上前来落座在他的跟前,提过去一坛酒,“既然慕哥哥要喝酒,那我陪你一起如何?” 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慕白没有回话,也算是默许,可是难得很,沈姵高兴地眼睛都要眯成条缝儿了。 一连与他同饮了好几杯,气氛甚好,而便在慕白仰首将手中剩下的酒给饮尽之际,沈姵迅速往一坛酒坛中倒入了白色的粉末,下一秒便装作什么也未作,迅速收回手,想要再为慕白斟酒,却被他一把给推了开。 抬起来又开始狂饮,她看着他一副像是要彻底沉浸在醉梦中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慕哥哥,酒喝多了容易伤身……” “伤身便伤身,反正、反正她也不会关心我……”他心里觉得那样地伤心,似乎都能滴出血来了。 话至一半,他忽而觉得自腹下涌上股热潮,而在很快的速度之内,他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烫起来,烫得要命,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脱衣裳。 燥热地将衣领拉开了些,觉得还是不够,再拉开些,可是越往外拉,他越觉得热得慌,根本便无法散半分的热量。 “慕哥哥你怎么了?”沈姵自然是知晓这是她所下的药起了作用了,但她却故作不知地往前凑近了些许,只属于女人的气息迎面扑来,让慕白紧绷的一根线彻底断掉。 模糊错乱的眼帘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他所魂牵梦萦的人儿的面容,他再也无法忍受,极为粗鲁地便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一把给拽到跟前,一手揽上她的腰肢,垂首便狠狠地吻了下来。 这是极为霸道的吻,不容得对方有片刻的缓冲,直至她完全呼吸不过来,他才稍微离开了些,滚烫的气息扑散在眼帘,“苏念……苏念……” 一声又一声,似是想要将这个名字一笔一画地勾勒在心坎,伸出手来,微微带着些许颤抖,抚上她的眉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可以做到,可是苏念,为何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 即便沈姵再如何安慰自己,也抵不上她在他咫尺之间的距离,声声呼唤着别人的名字,他的口中,心中,脑中,装的全都是那个名唤苏念的人! 忍到不能再忍,沈姵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与他面面相觑,字字强调:“看清楚了,我不是苏念,我是沈姵!”说完,便点起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可便在她想要进行下一步时,原本将她紧紧搂住的人却用力地推开了她,她措不及防之下便一下子跌倒在地。 混沌不堪的脑袋,越来越烫的身体,但他却凭着仅剩的几丝意识,硬生生地止住了本能被激起的举动,火气几乎就要冲出胸腔:“沈姵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姵不曾想到那么烈的药,竟然还会让他尚有意识存在,但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只要完全了这最后一步,慕白便是她一个人的了! “慕哥哥,那个苏念有什么好的,她能带给你什么?身份、地位,甚至是样貌,她都敌不上我,只要你娶了我,沈氏一族都会成为将军府强有力的后盾,而且你我自小青梅竹马,成婚一事本就是水到渠成,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她步步紧逼,他步步后退,直到退至墙角,无路可退,可恨他平日里能耍十八般武艺,今时今日竟会被这药给完全困了住,只能凭着仅剩的意识做出反抗来。 “不要再躲了,也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慕哥哥,不管如何,你都只会是我沈姵一个人的,你为何就不肯明白呢。放心,只要我们今日成了事儿,定然不会有人阻拦我们的婚事。” 而且,便算是有人阻拦,她也定能做到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你这个疯女人!”慕白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都颠覆了,怎么这个世上还会有如此疯狂的女人,“你便算是得到了我的身子,也绝不可能得到我的心!” 被逼得无路可退,浑身无力之下,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身子,在此时竟是如此地剽悍,完全地遮掩住了他的视线,而他想要推开她的同时,却被她反握住了双手,扣得紧紧的。 勾起唇角,她笑得灿烂如花,“来日方长,只要你我做了真正的夫妻,我自然是有千万种法子,让你忘掉苏念,只记得我沈姵的名字。” “我在药中还加了强烈的酥软粉,慕哥哥你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地从了我又会如何呢?你方才不都说了,我可以得到你的身子吗?”这般挑.逗十足的话竟然会从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若不是慕白亲身经历,简直以为是自己脑子不正常了。 沉闷而又泛着涟漪般暧昧的房屋内,伴随着衣裳的破碎声,慕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张口便想要喊些什么,却被她随手将撕下的碎布塞进了口中,“我早已将不相干的人都给支地远远地,便算是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放心吧慕哥哥,等到咱们成了事儿,自然会有人发现的,到时你我男欢女爱,自成佳话,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欢喜的女子,慕白深深地觉得,他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自小玩到大的人,她的疯狂,她的偏激,简直已到了一种人神共愤的程度。 近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便在他等待着末日的来临之际,一道他不知牵肠挂肚了多久的嗓音穿荡了过来:“啧啧,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在这个思想腐朽的地方,还会有如此奔放的女子存在。” 听到这个嗓音,沈姵反射性地回过首去,看到了那个被慕白心心念念的人儿此时此刻正翻窗而进,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她的跟前,只是一个随意性的动作,便遏制住了她伸向慕白的那只手。 痛痛痛,痛到要断裂开了般!沈姵失声便要尖叫出来,却在同时口中被塞进了块碎布,接着她只觉整个人来了个华丽的旋转,被一道蛮力反扣其后,紧接着手上也被条长腰带给捆绑了住,最后屁股被一脚踹中,栽倒在地。 做完了这一连串动作,苏念才拍拍手,转而走向慕白,取下他口中的碎布,叹了口气:“小鲜肉,都说女人发起情来是最可怕的,你哪来的胆量放一只猛狼进屋与她单独相处的?看吧,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就真被啃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个字眼未来得及吐露,她便被一股不是很重的力道拥入了怀中,滚烫的体温旋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透而来,她甚至能很清楚地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而他的唇畔,便靠在她的耳畔,下颔抵着她的肩膀,一股接着一股的灼热气息扑散在耳垂处,莫名地炽热起来,“我以为,你不会来。” “谁叫你昨日莫名其妙地便发火走人了,我自然得要来道歉,表示我的忏悔之心了。”扶住他的肩头,摸了下他烫到灼手的脸蛋,“先不要说废话了,我帮你解了媚药。” 反扣住她的手腕,与她四目相接,只见他摇了摇首,唇齿相当清晰:“可是我现下不想解了。” 说完,便在苏念一脸呆滞之下,吻上了那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唇。 他是那样地小心,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了住,生怕自己发出半点的声响,就会打破这如梦境般的画面。 直至她不安分的手还想要再做下一步动作时,苏念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推开了他,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你你……” 打死她她都不曾想过,向来单纯无垢的竟然会做出吃她豆腐的举动来,而且还是那么地光明正大,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 但慕白非但不曾表现出半分懊悔来,反而是流露出猫儿偷了腥般的高兴,唇角的笑意完全掩盖不住,还装作无辜地朝她眨了下眼,“不是你方才说,要给我解药的吗?” 卧槽,她说的解药是要她奉献出自己的意思吗!苏念真是被他的没脸没皮给打败了,她终于明白为何昨日姬殊晏会那么莫名其妙地跟她说让她离慕白远一些,原来姬殊晏早就已经看出来慕白是一只饥饿的狼,连女扮男装的她都不肯放过。 “麻溜地滚,不然小爷揍得你连亲爹也不认得!”苏念现在可是悔地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进狼窝,她便不应该出手相救,就该让慕白这个混蛋被沈姵给吃得一干二净。 慕白动了下身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她,“滚不了了,浑身都没劲儿。” 翻了个大白眼,苏念认命地扶住他的手臂,将他给搀扶了起来,才朝后头使了个神色道:“那个你要如何处理?” 虽然苏念是知晓沈姵爱慕白爱得痴狂,但能做到如今这种地步的,将自己主动送到男人床上的举止,还真是给苏念上了深刻的一课,想来日后沈姵不管如何努力,都是再也得不到慕白的心了。 “既然她那么喜欢我的屋子,便让她待这儿吧。”完全无视被捆绑住手脚的沈姵满眼的怨恨与火一般的怒气,慕白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施舍给她,“你看我把房间都让给别人了,今晚便让我睡你那儿呗?” “门儿都没有。”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方才还这么光明正大地吃了她的豆腐,她脑袋瓦特了才会做出引狼入室的举动来。 “阿念,你今日不帮我,日后还想不想我养你了?”慕白也不恼苏念的拒绝,反是贴着她的耳畔,笑吟吟地威胁。 我去,怎么就改口叫她阿念了,恕她忍不住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小鲜肉,你变坏了。”拿她最要命的伙食来威胁她,这货果然是跟姬殊晏待久了,心肝儿都被染黑了。 笑得眉眼都弯了,“都是你教得好。” 这***的方式,真是叫她竖起了寒毛,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我看我还是赶紧给你解媚药吧,这说话的方式恕我实在难以承受。” 这次慕白倒是不再拒绝,只是提了另外一个条件,“好,去你房中解。” “我勒个去,你当皇宫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而且即便现下渐近黄昏,但要她拖着这么个大男人溜到宫里,她觉得她一定会在半路就被那么禁军给射成马蜂窝的。 闻言,慕白倒是难得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折中了番道:“那就去淮府吧,安全地很。” 什么叫安全地很?弄得他们这是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得。苏念不再与他废话,毕竟被下了媚药还能像他这般撑那么久的已经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大摸是因为药中被加了酥软粉的缘故,不然此时此刻他定不会像如今这般还能与人开玩笑。 被忽略在角落的沈姵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双宿双飞’,真是气得都要呕出三升的血来了! 她沈姵男人,只差最后一步,就只是最后一步,便能彻彻底底地成为她的人,却又被苏念给毁地干净,而且他们竟然还如此旁若无人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当她是死了吗! 沈姵如一只虫子般地朝着房门爬去,也不管这一路来会将衣裳弄得多脏,她一定要去阻止,便算是拼了她的命,她也不会让苏念得逞的! 当苏念将满面绯红的慕白拖回淮府的时候,徐管家是一脸震惊的,好歹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知晓慕白这表现是明显被人下药了,赶忙便帮着苏念一起将他给搀扶进了间屋子。 “小鲜肉你平常都是吃什么的,看你一副削瘦的模样,原以为轻的很,却不想竟然把小爷我的半边肩膀都要压断了。”揉着被压疼的肩膀,苏念控诉着床榻之上的人儿。 但等了会儿,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苏念眉头一蹙,上前一步把了下他的脉,发现他的脉象跳动地非常之快,这明显便是他先前为了压制住媚药的药性,而擅自动用了内力,两股势力相冲,导致气息紊乱的结果。 若不是看他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苏念真想一巴掌将他抽到西天去,转身对徐管家吩咐道:“拿银针来。” 点点头,徐管家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将一副银针交到了她的手中,“劳烦帮我按住他,不要让他乱动。” 将慕白给固定住了之后,苏念下手起来毫不手软,还故意将扎针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以报复她方才趁她不注意偷吃她豆腐的仇。 将药差不多逼出了体外,苏念才松了口气,朝着慕白弹了弹银针,“小鲜肉你看,我的针灸之术是不是提高了许多?原本我还在想着殿下教我那么多的知识,没有可以试验的对象我定然学得跟鬼一样,不想我竟然用起来如此顺溜。 你说我是不是生来就是个医手?其实小爷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小爷办不到的……不对,骑马我还不会,不过我死也不会再学骑马了。” 这话题转得真是快,慕白趴在床上一点儿也不能动弹,毕竟她这数针下去,可是差不多要了他半条老命,容他先缓一会儿。 “没事儿,你不想学骑马,我马术好得很,日后你想要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苏念忍不住眨了眨眸子,伸出手来摸了下他的额首,再摸了摸自己,“媚药已经解了呀,怎么还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不满地皱了下眉头,慕白反握住她想要伸回去的手,“我是说真心话,你不信我?” 饶是苏念在感情方面如何呆滞,被慕白这么三四五下地一弄,也能够明白他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了。 “小鲜肉,我是个男的。”虽然本质是个女的,但她在外面流露出的还是个汉子的模样,她就想不明白了,难道慕白的眼珠子是被猪油给蒙上了,不然怎么会看上她? “我知道,但我不介意,难道你介意?”这话问得,迫不及待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苏念眉梢微拧,在开口之前,已挪开目光,她无法直视他灼热的视线,“你应当是累了,所以才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是早些休息吧。” 扣住她手腕的手不肯松开片刻,反而重了几分,“我没有在说醉话,此时此刻的我清楚无比。你不愿意接受我,是因为你爱上了殿下吗?” 楞了下,苏念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性取向很正常,不喜欢你,自然也不会喜欢殿下。”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她有挚友,有待她如父的院长,她想回去,一直都想回去。 所以她牢牢地锁住自己的心,不想要沾染上半分的情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只是慕白他们是绝对不会懂的。 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疏离之色,慕白慢慢地垂下了眼睑,好一会儿才出声:“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自小到大,他从未像如今这般,那么炽热地喜欢过一个人,他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一心以为只要自己倾尽所有待她好,她也定不会拒绝他。 可是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不待苏念还想要说些什么,外头便传来了沈姵的大吼大叫,她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提醒:“慕白,虽然沈姵做事是冲动鲁莽了些,但难得她对你一片真心,你便算是不喜欢她,也不要太伤她的心。” 扬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她让他不要伤沈姵的心,那么她呢,她此前的那番话,难得便不是在伤他的心吗? 忽而抬起眼皮,直直地看向她,“那你是希望,我娶她?” 第109章 敢在爷的面前耍手段 要说一个人若是临近生辰,定然是会十分高兴的,但大齐的皇帝陛下却是不然,相反地,这几日他只觉越发地狂躁,只因在上次祭祀之上,百名孩童坠入地洞之中了无音讯,他没了可以作为药引的心头血,再加上现在服用的药药性越来越差,头疾发作地愈发厉害了。 皇帝一头疼,就特喜欢砍人,似乎只有见到血的颜色,才能够刺激到他的大脑皮层,让他可以感觉稍微好受些。 除了砍人缓解头疼之外,皇帝还喜欢看苏念的魔术表演,因为在神奇的魔术中,他的眼睛与脑袋的精神一直很集中,只为了寻找出魔术的破绽,也因此可以暂时忽略掉头痛。 也因此最近苏念在皇宫虽然没有被册封什么官位,但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苏念受宠的势头,是要直逼九千岁祈高本了呀偿。 但奇怪的是,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祈高本竟然默许了这样的趋势发展,这便不得不让一干的大臣们猜测。 苏念是端王姬桦泽送进宫来讨好皇帝的,而今她显然是得到了皇帝格外的宠爱,而祈高本的默许是不是就代表着,一向在太子与端王之间态度摇摆不定的祈高本,终于决定要将这赌注押上了? 如此一揣测,有些按捺不住的臣子已经开始偷偷地倒戈,偏向了端王姬桦泽,一时之间使得端王在朝堂之上水涨船高,足足将太子姬弘宇给比下去了半个头。 在临近皇帝寿诞之日,苏念照常为他表演魔术,临了皇帝又觉得头疼地厉害,连膳食都用不下了撄。 原本应该在此时退下的苏念却难得地没有走,皇帝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你还有什么绝活要表演?” “小人近来看陛下饱受头疾之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其实小人幼时也曾学过医术,其中属针灸最为拿手,但后来小人想想,宫中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御医在,小人若说自己会医术,简直便是班门弄斧。” 皇帝可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班门弄斧,一听她竟然还会医术,立时便起了兴致,“你会医术怎么不早些说?你说的针灸是专门用来治什么的?” 苏念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在听到皇帝的问话之时,沉默了会儿才道:“小人的祖父曾对湿寒、头疾脑热多有研究,他的医术在乡里也是名噪一时,但是自祖父去世之后,这套针灸之术便是连小人的父亲也学得不精,小人虽然自小跟着学,但是……” “这个无碍,你只需说说你祖父可总用这套针灸术治好过如朕这般患头疾多年却久治不愈之人?”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对于渴望摆脱头疾的皇帝而言,都是如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就不会轻易松手。 面上露出犯难的神色来,“小人是可以一试,只不过……”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很为难,见她这幅模样,祈高本在一旁不由蹙起了眉梢,开口道:“陛下的龙体岂是可以随意尝试的,若是一时失了手,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听到这话,苏念面上立时便假意地露出了惊恐之色,跪在地上直道:“小人只是担忧陛下的身体,今日才会有此一言,还望陛下饶恕!” 对于祈高本的忽然插嘴,将苏念吓了一番,皇帝有些不悦,但毕竟身畔之人是他宠信多年的太监,不悦之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去,笑道:“既然你如此关心朕的身子,为表忠心,你便先替朕试一试吧,看看效果如何。” 心下一惊,作为待在皇帝身边多年的祈高本而言,他早已将皇帝的心思摸透,否则也绝不可能在只有二十余岁便爬上了司礼监一把手的位置,除了踩着师父的尸体之外,他自个儿的手段也是不可忽视的。 所以他此刻很明白,若是他表现出害怕一面,而找理由推脱的话,皇帝定然会大怒,进而让他数年来在皇帝心中建立起的信任顷刻间崩塌。 这一点,是他决计不敢冒险的。 想此,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依旧低眉顺眼,装作与自己丝毫无关的苏念一眼,才回道:“为陛下效劳,是奴才的福气。” 皇帝大笑,对于他的回答满意地不行,冲着苏念招了下手,“起来吧,择日不如撞日,便在今日让朕见识一下你祖传的针灸之术到底效果如何。” 能够让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作为自己试验的对象,苏念显然是这多年来的第一人,但她却并未露出丝毫的害怕之色来,反而是笑着看向了祈高本。 准备好一切所需的东西,苏念指了指初初搬上来的躺椅,笑道:“麻烦九千岁放松躺上去。” 祈高本眸色如潭,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便照着她所言躺了下去,她抽出了根细长的银针,在他的眼前晃悠了一下,半眯起了眸子,话音低低中透露着几分诡异:“九千岁可知晓,若是在针灸之时,施针人一不小心扎错了穴位,会是如何?” “神经错乱,还是全身瘫痪?”这话自祈高本的口中脱出,像是在道着再普通不过的话一般。 苏念不由笑了,甚为钦佩地说道:“九千岁真是好胆量,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怨不得陛下如此信赖您呢。” 这一点,祈高本向来很懂,身在皇宫,在尔虞我诈中若是没有冒险精神,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屈居人下,他既然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便早已无退路,若是想要永葆荣华,只能披荆斩浪地往前走,决然不能回头! 银针扎在肌肤之上,其实并不是很疼,而且苏念的手速虽然不算快,但也没有半丝的抖动,一个施针,一个被施针,两人都表现地极为淡定,反倒是站在一旁看的皇帝极为紧张。 毕竟这可是关乎他的头疾能够彻底痊愈的机会,不论这个几率有多么地小,他也得竭尽一切机会抓住了。 收回最后一枚针,大摸是过去了两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别说是苏念,便是连祈高本都忍不住舒口气。 “九千岁,您现下感觉如何?”眨巴眨巴眼眸,苏念表现出十二分的讨好之意。 无视她的目光,祈高本便想要站起身来,但不过站到一半,身子便是一阵前所未有的酥麻,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便向前栽去,幸而苏念动作够快,搀扶住了他,“九千岁是否感到下半身发软,无法直立?” “是针灸失败了?”一听到她这般问,在一旁看得紧张的皇帝赶忙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苏念朝着他笑了笑,“陛下且放宽心,若是小的失败了,那么方才九千岁可是连半丝力气都使不上,又怎么可能站到一半才倒下呢。” “那我为何现下提不上力气,难道这针灸之术有后遗症?”虽然在施针之前祈高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若是真的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他的眸底暗了几分,凉凉地落在苏念的身上。 寻常人若是被杀人不眨眼的祈高本以这般阴森森的目光注视着,想必已经吓得腿软了,但苏念显然又是例外中的例外。 她非但不曾有半丝的恐惧,反而微笑再微笑,笑容简直是温柔无害到了极点,“有没有后遗症小人还真不该说,但即便是不怎么懂医之人也该明白,针灸所扎的每一个穴位,都是与身体各处息息相关的。 毕竟九千岁您身体康健,并未有什么头痛脑热的,所以方才即便小人施针时的力道小了些,但难免还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些伤害,不过想来也不会印象太久,或许回去睡一觉便好了。” 也许?祈高本的眼底泛起不可言喻的寒意,但在表现上还是控制地相当好。 “若是九千岁因为这次施针而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相信陛下绝对是会让九千岁后半生过得衣食无忧,富贵荣华的是吧?”冲皇帝眨巴眨巴眼眸,立马便引起了皇帝的连连点首。 皇帝再三表示若是真有意外,必然会让祈高本后半生依旧享尽荣华富贵,而苏念在旁边听着,显是很高兴的样子,眉眼笑得弯弯。 由于试验的时间过长,等到收工已经接近黄昏了,所以苏念便选择第二日再来为皇帝开始真正施针医治,皇帝自然是一万个同意,临了还送了许多金银珠宝与她。 苏念高高兴兴地抱着一堆的珠宝退出了养心殿,不出所料才走出了没多久的距离,便被祈高本屁股后头的跟屁虫吴皓给叫了住,她应得相当痛快,没有半丝犹豫地便随着吴皓而去。 “九千岁找小人有何要事吗?”进了间富丽堂皇的屋子,一眼便瞧见祈高本躺在一张狐皮长椅上,半眯着眸子,直到她出声也没有撑开眼眸。 “你很有胆量,敢在爷的面前耍手段,还能笑得出来,你真的以为凭着陛下对你的那一点宠爱,爷便不敢杀了你吗?”话音很低,甚至可以说放得相当温柔。 就像是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一般,一字一句却又清晰地令人发指。 微笑再微笑,苏念像是不懂装懂一般地眨了又眨眼眸,“可是小人却觉得,九千岁是很舍不得小人死的。” 倏然睁开了双眼,如深潭般泛着幽幽寒意的目光,直射向了她,“你可知晓,胆敢揣度我心思的人,会有如何的下场?” “小人不敢,九千岁的心思是如何,小人从来不敢妄加猜测。”低眉顺眼,看上去没有半分的狂妄之意,可吐露出来的话却又是大胆至极,“尤大人为陛下所配置的神仙丸作用已越来越小,陛下头疾发作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 九千岁日夜陪王伴驾,想来比小人要更加敏感些,自上次祭祀大典中百名孩童掉入地洞再无痕迹之后,陛下似乎对九千岁的信任有些大打折扣了。” 这句话无需苏念提醒,祈高本自然清楚地很,而这也恰是为何今日在接到苏念如此挑衅他地位的举动之后,他会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反而照着她所说而做。 “若是九千岁肯相信我,我定然会做得比尤大人更好,九千岁待在陛下身边多年,陛下对您的信任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件事而觉得您不够忠心,但对于无法彻底治愈他头疾的尤大人,陛下怕是不会这么好心肠地想了。” 走近,直至他的跟前才缓缓停了下来,与他冰凉刺骨的眼眸相撞,没有半丝的畏惧,“说句大不敬的话,小人对于医理掌握地尚可,所以对于陛下的身体状况也算是比较了解。 即便我能够治好陛下的头疾,依照陛下而今的身体,怕是也撑不了几年。这不仅仅是我看到了,朝中上下的人心里都很明白,尤其是太子与端王。”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知为何,在与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之人对视,他平日里威慑众人的气焰竟然完全起不到作用,随着她话音的娓娓而起,他竟然升起一种被此人完全看穿心思的念头来。 这种念头另他很不高兴,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能够看穿他的心思,若是放在平时,他定然会将这人给铲除,但……他忽而觉得,或许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带给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对于皇位之争,九千岁一直处于置身事外的状态,不过小人却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太子与端王争了那么多年,都无法将对方彻底地打倒,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她的话中,隐含着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她的表情却又看着如此地淡定自若,像是方才那些惊人的话并不是出自于她之口。 见祈高本的眉头越蹙越高,苏念反是笑得灿烂,“太子好色,难有一国之君的典范,但他的背后站的却是纳兰皇后,有纳兰家族庞大的势力支持,若是太子继承了皇位,想来九千岁您的富贵日子也到头了。 端王虽未有太子这般的背后势力,但他显然要比太子有手段,而且他的手段还相当地高明毒辣,这一点与咱们的皇帝陛下十分相似,也难怪即便他只是个亲王,这些年来陛下对他的宠爱也不少于太子。” 一条一件,苏念都极为清晰地摆在了他的跟前,这些方面,浮在表面,对于在朝堂后宫中翻云覆雨的祈高本又如何会不清楚,但是……他着实是低估了眼前之人,不曾想到她对于朝堂中的势力竟然如此地清楚。 “依照端王的性子,若是他登基为帝,九千岁您往后的日子,怕是会比太子登基还要来得辛苦。如此一来,太子与端王这两个当今朝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都被排除在外,那还剩下谁呢?” 随着苏念的娓娓道来,祈高本的眸底越来越冷,气氛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似乎只要她报出名字来,他便会让她血溅当场。 “五皇子,姬致城。”无视他眼中浓浓的杀意,苏念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报出了那个名字,立马便叫祈高本为之色变。 霍然站起了身子,提手便要掐向她的脖颈,却被她一把给反握住了手腕,笑意斐然地说道:“九千岁这般心切作何,难道是小人方才的胡言乱语,正中您的下怀?” “一个人若是太聪明,知道了不该知晓的事儿,可是会掉脑袋的。”森森然的话音响彻在她的耳畔,但他却仍有她抓着手腕,并未有下面的动作。 “但九千岁若是要因此而杀了我,恐怕会错失一个绝好的机会,看如今陛下的身子,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九千岁美梦成真的那一日。” 即便皇帝现下很宠爱祈高本,甚至放任他掌控着东厂为所欲为,将许多的朝政大事交与他批阅,但其实际的大权却牢牢掌握在皇帝自个儿的手中,对于一个将屁股下的王座与怀中的女人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皇帝而言,其实祈高本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太尽兴地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帝已年老,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但他祈高本至今也不过三十而立,有大把的精力可以用,若是皇帝驾崩,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我倒是有些好奇,放着端王那块肥肉你不啃,为何反倒是要重新将赌注压在五皇子的身上,即便爷心中真正想要支持的是他又会如何,你便能保证将来没有一个万一?” 其实对于她的回答,祈高本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他原以为她如此费尽口舌,最后想要说出的是姬殊晏的名字,但却没想到她竟然调转了个头,报出一个让他再也无法淡定自若的名字来。 他无法否认,她口中所言,正是他所想的,而一想到她只不过是三言两语便猜中了他的真正心思,便让他不由心中发冷。 眼前之人,若是利用地好,绝对是把好刀,但若是利用不恰当,反而会殃及到他……不过,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又何愁不是在一次次的豪赌中险胜呢。 “小人与九千岁的心思一样,对从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受尽他人白眼的生活深恶痛绝,即便而今陛下对我是挺重用的,但也仅仅是局限于此而已,我虽是端王的人,但端王手下能人志士这般多,饶是他登基为帝,我得到的回报恐怕也是寥寥。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又何况我与端王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地悬殊,但若是我相助五皇子,待到他有朝一日君临天下,那意义便不一样了,想来九千岁与小人的心思,也是不谋而合吧?” 股肱之臣与可有可无的谋臣,两者之间的差距只要脑袋没有被门给夹的人,都能够明白。 五皇子姬致城的生母不过是个小小的嫔妃,即便是生了个皇子,多年来也未曾进妃位,而姬致城此人更加是不贪慕于功名利禄,从小便寄情于山水,与水墨书画为伍,朝中几乎没有半点的势力可言。 而若是祈高本辅佐没有任何势力,性情柔弱的姬致城为帝,那么他小则封侯,大则掌控朝政大权,做到真正的权倾天下! 如此利弊悬殊,聪明如祈高本,他如何不会抉择。 “说了这般多,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你要拿出点儿什么,才能让爷信服?”他的这句话,便是承认了方才苏念所说的,那听似狂妄的言语。 “九千岁该是知晓,我现下在明面上可是端王的人,所以端王府中的一些消息,我还是较为清楚的。虽然九千岁您心中支撑五皇子,而在明面上表现出两不相帮的架势来,但这日子拖得长了,便是百害而无一利。 意外这种东西,向来是说不准的,九千岁您便能确保将来不会出现太子斗不过端王,或是端王惨败在太子手下的情况吗?若是到那时,恐怕九千岁您再如何在陛下的面前吹风,也无法改变一边倒的局势了。” 祈高本眉头皱成了川字型,话音低到不能再低,“这种情况,爷不需要你严明,你只需说出你的计谋便成。” “必须打破这种平衡的局面,首先,从太子入手。” “不行,若是太子倒了,端王必定独大,到时定是难以控制。”祈高本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但她却像是意料之中,只是笑了笑。 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其一,太子背后的势力比端王大,若是让太子独大,纳兰皇后便绝不可能让九千岁您再有机会插手;其二,若是太子倒下,朝中的,门阀贵族势力定然削减大半,少了那些顽固的阻力,到时还不是九千岁您在陛下耳畔说一两句话的事儿。” 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祈高本反是勾起了唇角,“你的意思是,能够一击打倒太子一党?” “此计划能否成功,便要看九千岁您的配合程度了,若是配合地好,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太子一党,必死无疑!” 第110章 请你不要太自作多情 当今皇帝最喜奢华,所以每年到了他的生辰之日,便是格外地热闹,而且皇帝还特别下令,许朝中的官员皆可带女眷入宫,这对于那些尚还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而言,可是个绝佳的好时机撄。 皇帝拢共就五个儿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便是当今的太子,太子而今已有二十五,却一直尚未纳娶太子妃,其中的个把原由也就只有知情人明白了。 三皇子姬桦泽,是除却太子之外,唯一一个被册封为亲王的皇子,其在皇帝心中的受宠程度可想而知,再者他前一段时间才刚刚没了端王妃,这么一个闪亮亮的王妃正位摆在那儿,可不就让一干的管家小姐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嘛。 五皇子姬致城,自小便淳厚有加,不慕名利,只沉醉于诗词歌赋,经常在山水之间游乐,是与皇权中心离得最远的一位皇子,而且他的母妃至今也不过是个嫔位,所以即便他贵为皇子,却一直不曾娶亲,也不知是有人刻意遗忘,还是他不曾遇到所爱。 这最后一个,便是自出生起便被冠上灾星一名,受尽皇帝冷落与其他诸皇子嘲讽的九皇子姬殊晏,虽然他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甚至很少被人注意到,但自从上次祭祀大典上,他以一己之力救下皇帝之后,这宫中的风向似乎又开始变了。 毕竟能够入住在皇宫之中的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即便是多年来备受宠爱的端王姬桦泽也没有这般好的待遇,这皇恩那可是比墙头草倒得更加快,尤其是对于当今皇帝而言。 且不论你原先有多么地受宠,失宠也不过只是在皇帝的一言两语之间,所以这皇位的归属问题,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好说。 看着那些借着皇帝生辰的名义,将自个儿打扮地花枝招展以期皇子们能够多看她们几眼的官家小姐,苏念的眼珠子便一直在转,映衬着灯火璀璨,流光易闪,令人捉摸不定。 而便在她托着下颔,往口中送着葡萄之际,就瞥见不远处的沈姵沈大小姐扎在一堆的官家小姐中,虽是一直在与她们说笑,可眼神却一直在往四面八方瞟,似在寻找着些什么。 苏念一挑眉头,往另一处瞥了下,就见到那抹紫袂目标明确地向着她走来,她觉得……今日自己似乎不能做个安安稳稳的看戏人了。 经过了那晚之事,慕白便有好几日都不曾来宫中找她,她觉得应当是因为当时她的回答太过直截了当,以至于让他这颗很少受到过挫伤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但看他今日这般毫不犹豫地走向她,苏念觉得,她可能没有完全地了解他偿。 “鼓着腮帮做什么,今儿是个多喜庆的日子啊,来来,吃个葡萄消消火。”既然对方那么直接,苏念自然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客客气气地直起了身子,随手拈了颗葡萄,客套性地递了上去。 但慕白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她觉着自己瞬间被雷给劈了,只因眼前之人没有任何征兆地便弯下了身子,就着她伸出去的手,将葡萄给吃进了口中。 温润的唇瓣触碰在指腹之上,是一种有如触电般的感觉,让苏念一下子僵硬在了那儿,不知作何反应。 见到她傻愣着看着自己,慕白眨了眨眼眸,如星星般闪烁不定的眼底,泛着不可言喻的柔情,似乎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恍然醒悟般地缩回了手,幸而她所处的位置偏僻,没有多少人来往,不然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可不得吓得眼珠子都得要掉下来了! “小鲜肉,你……”见到他如此望着自己,又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来,苏念忍不住叹息了口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大道理,却见他一屁股便坐在了她的身畔。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过不喜欢我,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偏了下脑袋,不含半丝杂渍的眼眸,深深地将她望着,勾了勾唇角,笑道:“或许哪一日我会忽然想开了,也说不定呢。”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苏念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也笑了笑想要转移话题,但某只母老虎却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硬生生地想要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分开,“你们在聊什么,很开心的样子啊?” 真是有够无耻的。苏念心中真是佩服沈大小姐,被慕白如此决绝地拒绝,甚至为了得到他而下媚药这等事都做了出来之后,还能够如此厚脸皮地往上凑,苏念不得不说,她算是彻底服了。 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气氛,就被这么给生生破坏了,慕白的额角明显地跳起了青筋,隐忍着道:“沈姵,我想我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你是有事还是没事,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你的记忆只有一日的功夫,扭头就忘了吗?!” 沈姵扬在唇边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但她却依然固执地笑着,看了眼慕白,转而将目光落在苏念的身上,发射出无形的怨恨,话音却又控制地相当温柔:“苏念是吧?我知道你喜欢慕哥哥,慕哥哥也喜欢你,这一点我确然是争不过你。 但是且不论你的身份地位是有如何地卑贱,单只是你是个男儿身这一点,便永远也没有机会踏入慕家的大门!” “沈姵你给我住嘴!”慕白真是不曾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大胆,在不知羞耻地给他下了媚药之后,竟还会来到苏念的跟前辱骂他,立时便叫他气得伸手就想要打人。 “先前为了九殿下打了我一巴掌,现在是要为你真正所爱的人当真那么多皇亲贵族的面打我吗?”完全不畏惧慕白眼底滔天的怒意,她只将腰板挺得更直,与他直接对视,在气势上一点儿也不输。 忽而,一只手握住了慕白就要挥过去的手腕,凉凉的话音骤响,“第一,请你不要太自作多情,慕白是很好,可却没有好到让我掰弯的程度;第二,即便我是个男儿身,你沈姵堂堂一品御史千金,不过也只会在我的面前以天生的身份自以为高人一等地在我面前控诉,敢问你得到过他半丝半毫的真心吗? 沈姵,我念你父亲是当朝为数不多的忠良,所以对你再三规劝,殿下即便是被你刺伤,也未想过要追究你的过失,但人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我容许你为了自己心爱之人而努力去争取,但谁告诉你,为了所谓的爱,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了!” 沈姵被她的话震惊到了内心,楞了好一会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站在她身旁的慕白,却是笑得愈加灿烂。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苏念了,她的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捉摸不定,却又像是近在咫尺,便像现在,他只觉她的周身似乎都被镀上了一层光晕,耀目地他只能仰望。 松开了手,苏念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淡淡道:“言尽于此,你们请自便。” 说罢,头也不回地便向着另一处而去,慕白怔了下,迈步便要追赶上去,流袖却被一股力量给拽了住,不耐烦地连头都懒得回:“沈姵,松手,一句话我不想要说第二遍。” “慕哥哥,先前……先前都是我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我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也向她道歉,求求你原谅我,不要不理我……”她自小便喜欢慕白,将他当做自己的未来,心中那一道明媚的阳光。 可是有一天,这道阳光却不再对她微笑,甚至离她渐行渐远,她害怕,她恐惧,她只想要拼尽全力地去留住那道阳光。 但是在今日,她才真正地发现,原来她从前做了那么多,却只是让他更加地讨厌她,她自小到大的那道阳光,而今已经照向了别人,她放下了身段,放下了尊严,放下了所有的所有,只求他能够回头,看一看她,哪怕只是一眼。 “你无需向我道歉,我从来不曾怪过你,但也绝不会喜欢你,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是不可能,我是喜欢苏念,但她对我却没有那种感情,所以我请你日后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你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或许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只是朋友,仅限于此而已。 手慢慢地被用力掰了开,她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热泪眼眶的眼眸之中,但她却又倔强地扬起首来,不想要让泪花落下,湿了一脸的妆容。 “若我是他,知晓一个女孩子心心念念着自己那么多年,我定然会对那个女孩子很好。”一道柔和的嗓音响在耳畔,沈姵错愕地回过首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算太为熟络的面容。 楞了下,才赶忙垂首行礼:“参见十三公主……” “不必多礼,拭一下眼泪吧。”将罗帕递上,姬雅芙虚扶了她一下,笑着说道。 一个与自己接触不多之人,尚会在她伤心绝望之时伸出援手来,而那个被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男子,却在对他说了那般绝情的话之后,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她,去追那个人。 “即便我做得再多,他也看不到,在他的心中,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敌不上他心底那个人的半丝半毫。”她也是有心的,这么多年来,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只得到了如此的结果,是个人,也都是会累的。 姬雅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身上所散发出的这种绝望般的气息,让她的心底隐隐犯疼,竟升起了一种共鸣般的感受。 “那你是想要就此放弃,还是想再试一试呢?” 怔怔地抬起首来,沈姵咬着下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姬雅芙笑了笑,抚上她的肩膀,轻声道:“我有个法子,你想不想试一试?” 便在姬雅芙与沈姵私语之际,宴席已经开始,随着笙歌的响起,一声‘皇上驾到’打破了众人的寒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刷刷地跪首,皇帝便在这声声洪亮的万岁中一步步走至高台之上,落座在龙椅上,才抬首笑道:“都平身吧,今日是朕的生辰宴席,诸位都不必太过于拘礼,热闹最为重要。” 每年都过盛大生辰,年年热闹非凡,但年年也逃不过固有的排场,加之皇帝近来头疾越发严重,所以对此兴致怏怏,以单手撑着脑袋,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下头的歌舞作伴。 坐在皇帝的右手边,离他最近的皇后纳兰婧自然将他兴致怏怏的表情望入了眼中,等到一曲歌舞快要作罢,她才笑着出声道:“陛下,太子为了祝贺陛下生辰,连夜为陛下编导了一支舞曲。” 听到是舞曲,皇帝并未提起多大的兴致,只是象征性地挑了下眉头,回道:“太子有心了。” 对于皇帝的表现,纳兰婧早有预料,不过她反是笑得更深,在歌舞作罢之际,她抬手,冲着坐在她下方的姬弘宇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台上舞女退下,迅速摆放上了一只偌大的鼓。 皇帝有些奇怪地看着那只大鼓,“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此物并未起鼓流袖舞,乃是太子花费了将近半月的时间,与梨园的师父一同研究出来的,尤其是作舞之人,更是风姿绝代,便是臣妾也自愧不如。”能够让向来高傲的纳兰婧说自愧不如的美人,定然是长得相当美。 只要有美人,皇帝当然是相当敢兴趣,将身子直了些许,目睹着高台之上的舞曲。 ‘咚咚咚——’清脆的钟鼓鸣声缓缓响起,有曼妙女子,面戴白纱,身着白衫,青丝墨染,流袖飘扬,若仙若灵,仿佛自梦中云端漫步而来,她抬腕低眉,脚尖轻点间,飞跃而上,轻盈地立在大鼓之上。 乐声清泠于耳畔,她时而轻舒云手,柔软的腰肢随着跳跃,长袖飞扬而起,而随着她的飞跃动作,有两个宫人架着一张以白绸铺开的锦布,迅速奔来,在离女子尚有几米之远处停下。 女子脚踏大鼓,流袖挥舞沾染上墨汁,玉袖生风,典雅矫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一般,沾满墨汁的流袖竟是在白绸之上描绘水墨之画。 皇帝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目睹着女子在一张白绸上,只以自己的长袖,完成了一副寿比南山的宏伟大图。 画毕,曲终,收袖,跪首,美人儿娇喘微微,话音却细吐如珠,“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好!”随着皇帝的连声好,原本一片岑静的现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来,皇帝目光一眨不眨,十分明确地落在美人儿的身上,就差没将眼珠子给扣下来贴上去了,“过来,到朕的身边来,朕重重有赏。” 一听这话,只要是带了脑袋的人都知晓,有皇后与太子作为铺路人,这女子可算是一舞成名,这荣华富贵,便近在眼前了。 听到皇帝这般言语,台上的女子自然不会有半分的犹豫,领旨间,身形轻盈地就来到了皇帝的身边,柔声唤道:“参见陛下。” “小美人儿这身段可真是妖娆,朕后宫三千佳丽,也算是看尽了各色舞姿,却没一个能敌得上你的。”说话间,便将女子的柔夷,轻轻一带便拉入了怀中,简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娘娘们身份最贵,民女不敢攀比,只要陛下看着喜欢,民女便心满意足了。”这话说得,当真是要多谦虚有多多谦虚,立马便让皇帝心悦不已,觉得此女子真是相当地懂事温婉,恨不得现下便将其吞入腹中。 贴着她的耳畔,皇帝深深地嗅了下,有些惊愕地抬起了眼眸,“小美人儿,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竟如此之香?” “回禀陛下,民女一出生,便自带体香,民女也不知是为何,陛下是……不喜欢这味道吗?” “喜欢,朕喜欢得很!”知晓自个儿怀中的女人,不仅会跳得常人无法睥睨的舞曲,竟还身带着体香,这可真是块活宝中的活宝呀! 见到皇帝如此爱不释手,纳兰婧眸中的笑意愈深,“不知陛下对于这份生辰礼物,可还满意?” “想来太子定是耗费了众多心力,不然如何能为朕寻得如此绝代佳人,好,真是个好孩子,朕必定重赏!” 皇帝此人便是如此,一高兴就会大赏特赏,恩宠不断,一时羡煞众人。 “只要能让父皇开心,儿臣不论做什么都愿意。”姬弘宇站起身来,朝着皇帝作揖,说出口的话惹得皇帝满意地大笑。 同时,在落座回去之际,他还不忘朝对面的端王姬桦泽抛去一个挑衅的目光,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姬桦泽非但不曾露出半分的恼怒,反而是笑吟吟地对上了他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笑意不明,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意,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他屁股才着了坐垫,姬桦泽便立马站了起来,对皇帝笑道:“父皇,儿臣不才,没有二哥这般大的本事,能够挖得如斯美人,不过……儿臣近来爱上了个新鲜的玩儿法,特意想在父皇圣宴上献丑一番。” 皇帝知晓自己这个三儿子最擅长的便是鼓弄些稀奇玩意儿,而且很多都是他不曾看过的,比如说前段时间来的魔术表演,今日听他这般说,皇帝自然是兴致不错,“快快呈现上来让朕瞧瞧。” 姬桦泽笑了笑,一击掌心,便见一干的宫人拉着一块长方形的帷幕上来,幕后一群人在那儿鼓弄了好一会儿,众人无法看到后头的人到底在干什么,只能瞧见其影子倒映在帷幕之上,颇有几分神秘之感。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那些宫人便都退了下去,随之上来一个人,单看其身影,长身如玉,叫人忍不住想要瞧瞧那人的真实面目,但很快,众人的目光便都被吸引到帷幕之上。 只因帷幕上忽而蹦出了个缩小版的人儿,吱吱呀呀地竟唱起大戏来,没有任何的伴奏,只有那男子一人的口技,带动着手中的小人儿舞动,随之,又出现了另一个小人儿,俨然是个女子装扮,与那男子装扮的小人儿情深对视,脉脉不得语。 这出戏,以别样的手法,将影子倒映在帷幕之上,勾勒出一个别开生面的爱情故事,看到最后的大团圆之际,饶是皇帝都不由拍起掌来,“好,精彩,真是精彩!” 众人这才恍然自故事中惊醒,连忙应和着皇帝鼓掌,一时场面热闹非但,竟然生生压过了方才那美人惊鸿一舞。 可想而知,太子姬弘宇的面色相当不好,他可没什么兴致看那人偶做戏,只是看到皇帝明显被这玩意儿给吸引了住,他恨不得将对面的姬桦泽给捅个底朝天,怨不得他方才笑得那么开心,原来是准备了比他更胜一筹的表演! “表演者是何人,露出真面目来让朕瞧瞧,能够这般精巧的本事,定是个能人。”皇帝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的样貌了。 帷幕撤去,露出一张绝代风华的面容,即便是皇帝怀中那个刚刚得宠的舞姬,比之此男子也要稍稍逊色那么几分。 众人立马露出了惊艳般的表情,但这并不包括两人,其一,便是姬弘宇,他在看到帷幕之后露出的那张熟悉到让他刻骨铭心般的面容时,顿时觉得血液凝固,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不出息怒哀乐的皇后纳兰婧在看到那张脸时,素手倏然握紧金樽,若是她力气再大些,定然能将这金樽给捏得粉碎,即便是想要控制住怒火,但那股子恼意已如火山一般,只差一步便喷射而出。 安九卿,竟然是那个被太子一剑贯穿的安九卿! 凤眸如毒蛇般地转向了同样呆愣住的太子,纳兰婧咬紧朱唇,好你个姬弘宇,从来没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与她,她若是还难念情爱,她纳兰婧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第111章 姬弘宇,你敢威胁我 正兴致盎然的皇帝又如何知晓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皇后与儿子之间,此时此刻正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在皇帝赏赐给安九卿许多金银珠宝之际,皇后纳兰婧终于坐不住了,向皇帝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去了后台,见势头不对,太子姬弘宇哪还能管得上安九卿为何会出现在宴席之上,赶忙也寻借口追随纳兰婧而去。 毕竟不论他心中有多么地厌恶这个小肚鸡肠又蛮不讲理的女人,他日后的依仗还得要全靠着她,以及她背后雄厚的家族势力。 迅速闪进一间屋子,纳兰婧虽然气恼不已,但她也不会真的气昏了头,知晓姬弘宇定然会跟过来,她便早已遣了身旁服侍的宫女,等着他来向她解释清楚。 有些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讪笑道:“母后怎么到后台了,是表演不够吸引母后吗?” “吸引?哼,真是有够吸引的!”话出口的同时,纳兰婧捏起一只杯几,瞬间就向姬弘宇砸了过去偿。 从前纳兰婧也因为他在外头拈花惹草而动怒,但她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之后,端的贤淑的作风,从未像今日这般,气得脸都青了,而且还动手向他砸杯几,这是姬弘宇始料未及的。 一时不曾反应过来,姬弘宇没来得及跳开,杯几碰撞在地面之上,眨眼间碎开如花般,溅向四面八方,而有那么几片,顺势便刮到了他的面颊之上,拉开一道血口子,算是毁了张俊脸。 纳兰婧显然是不曾料到自己这么一失手,竟然会让对方受了伤,身子便想要站起来去看看,但继而又想到他欺瞒她,又硬生生地坐了回去,冷冷说道:“怎么,想在本宫的面前表演苦情戏,以期本宫能够就此原谅你?” “此事……儿臣确然是不知晓,当时儿臣可是当着母后的面刺下的那一剑,母后当是知晓,儿臣对母后的忠心。”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渍,姬弘宇毫不在意,夺步上前辩解。 冷哼,纳兰婧直接打断他的话:“你那一剑,到底有没有真正要了他的命,本宫不知晓,但本宫却不是个傻子,你真以为这段日子来,你三更半夜地往外跑本宫会不知道? 姬弘宇,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我纳兰婧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世上男人何其之多,你真当我会吊死在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吗?!” 这话,便相当于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姬弘宇的脸上,将他所有的男人尊严都践踏在了脚下。 滔天的怒火几乎就要冲出口腔了,姬弘宇气得面目狰狞,一步上前便拽住了纳兰婧的手腕,她下意识地便想要反抗,却在抬手间便被他压制住了另一只手,她原本盛气凌人的眼底闪过慌乱之色:“姬弘宇你要对本宫做什么,本宫是你的母后!” “母后?呵,在床笫之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你怎么便不说是我的母后了?怎么,现下便想要将曾经发生的所有给抛却在了脑后,要重新开始了?我告诉你纳兰婧,从你与我私通之时,你便再也没有机会反悔了,我若死,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不要以为你的背后有整个纳兰家族作为支撑你便可以在前朝后宫横着走,父皇是如何性子的人你这么多年来在他身边伺候难道还会不了解?若是让他知晓你我之事,看他会将你如何处置,而整个纳兰家族又会不会被同诛!” 一句话,瞬间就让纳兰婧恼怒到极致的面容变了色,一黑一白,倒是相当地诡异又好笑,“姬弘宇,你敢威胁我!”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在告诉母后,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望母后莫要跳得太高,不然绳子若是一不小心断了,淹死的,不仅仅只有儿臣一人。” 对上姬弘宇如同狂风骤雨般的眼眸,恍然间纳兰婧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人,从前在她的跟前缠绵悱恻,低耳细语的男子,头一次在她的面前露出有如野兽般的面目来。 “那又如何,我竟然敢做出此事,自然也早已想好了出路,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尾巴,便能够以此来威胁我,以期我像个傻子般地助你坐上龙椅,在你风光满面时再被你给一脚踹开吗?” 他姬弘宇真当她纳兰婧是柿子,可以任由人拿捏么,做出了此等事情之后,竟然还敢有脸以他们之间不上台面的事儿来威胁她,她定然要知晓,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她纳兰婧的人还没有出生! 忽而,姬弘宇紧握着她手腕的动作松了几分,一改方才凶神恶煞的面容,甚至流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来,“那你到底要我如何做,才肯相信我呢?你不喜欢萧问期,好,我任由你将他打成残废,挖了双眼丢进地牢中; 你看不惯安九卿,好,我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那一剑我是用了力刺下去的,挑的也是致命之处,你觉得是我有意手下留情放过他,我才是最怨的那个,分明已经按照你所有的心意去做了,为何今时今日还要被你这般毫无男人尊严的辱骂,纳兰婧,你真当我是没有心的人吗!” 声声控诉充斥在耳畔,让原本怒火冲天的纳兰婧瞬间楞了住,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之人。 这个男子的一蹙一笑,都深刻在了她的心底,无比地清晰,她承认她方才所说的都是一时的气话,若不是真的爱他至深,以她自小到大高傲的气性,又如何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找别人贪欢。 终究,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软肋,无数次地想要抽身,却又无数次地沉沦其中。 抚上他紧蹙如山高的眉梢,指尖略微有些颤抖,但她却再也无法狠下心肠,“那你要我怎么办呢,你与我相识多年,对于我的性格还不了解吗,你既是知晓我对于心爱之人能够付出自己的所有,眼睛里自然是容不得半粒沙子,你又为何还明知故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是,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儿臣一人的错,儿臣愿意担负起所有的责任,只要能让母后开心,哪怕母后让我再去将他杀一次,我也绝不会有异议,只是……儿臣希望母后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如此决绝的话。” 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心口处,“姬弘宇对纳兰婧的心,绝不会改变。” 这是他第一次抛却两人明面上的身份,与她说着这般温柔的情话,令她心中搭起的所有壁垒,一切的芥蒂,都在顷刻间倾塌。 说到底,她还是舍不下眼前的这个男子。 安静下来的屋内,升起一种难言的气息,淡淡的花香似乎在此时此刻变得愈加浓烈了,浓烈到让原本还恼怒的内心在瞬间转换,变成了种难以抑制的灼热。 拦腰便将她给抱了起来,顺溜地走向床榻,一切,进行地都是那样迅速而又自然。 —— 皇帝觉得今次这生辰过得相当不错,不但抱得了美人归,而且还欣赏了一番从未看过的皮影戏表演,一时龙心大悦,顺带着便赏了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气氛便愈加活跃了。 在旁处伺候着的祈高本一直安安分分地看着台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在看到皮影戏结束之后,露出一张绝代风华的容颜之时,太子与皇后在用一时刻变了脸,很快就一前一后地找借口离开,他眼底反是泛起了诡异的笑意。 一瞥间,撞上了角落中,苏念那双狡黠如狐狸般的眼眸,如是心有灵犀般,瞬间就明白了。 从跟班吴皓的手中取过酒壶,祈高本上前几步,走至皇帝的身畔,低声笑道:“陛下。” 皇帝有美人在怀,听到他的声音顺势转了过去,知他是要为其斟酒,便将半杯下去的金樽提高了些许,方便他斟酒。 但便在祈高本举着酒壶要倒下去之时,原本窝在皇帝怀中的美人儿似是正看到了台下表演的精彩一幕,身子往后一蹬,撞到了皇帝的手,手往外一撇,倒下的酒极为顺溜地就全数撒在了皇帝的龙袍之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见皇帝的龙袍湿了大半,祈高本面色一变,赶忙诚惶诚恐地叩首认错。 而初初撞了皇帝手的美人儿也是吓得花容失色,自皇帝的怀中脱出,同祈高本一样跪在地上,颤抖着小身子求饶:“民女该死,请陛下责罚!” 大摸是先前心情太好了,即便是被弄脏了衣裳,皇帝也只是摆了摆手,“美人儿摆出一副如临大敌般的表情做什么,难道朕看起来像大老虎将你给一口吃了吗?” 美人娇羞地往旁处闪躲了下,“陛下是真龙天子,民女自然敬畏。” 皇帝大悦,重新将她拥入怀中,便想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祈高本适时地插了句:“陛下,咱们是不是应当先将衣裳给换一下,毕竟……宴席才只进行到一半。” 祈高本说得委婉,而皇帝心情大好,也不恼他的插嘴,想想今日毕竟是自己的生辰,若是一直脏着衣裳也不大好,但也不能将到手的美人儿冷落在一旁,便拥着美人儿下去换衣裳。 笙歌还在吹奏着,没了皇帝在,便少了几分压抑感,场面愈加热闹,祈高本引着皇帝来到后台,在长廊的拐弯口,吴皓适时地出现,朝着祈高本使了个眼神,他轻微地一勾唇角,步下一个转弯。 “陛下这边走。”将皇帝引入了一间较为宽阔的更衣室,皇帝搂着美人儿进入,祈高本相当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进去,只守在外头。 而进入更衣室之后,美人伶俐地取了放在衣架上的黄底龙袍,对着皇帝柔声笑道:“陛下,民女伺候您更衣可好?” 这小家碧玉的模样,真是叫皇帝心痒不已,口中答着“好啊”,手上已经比嘴上动作快,先行搂了上去,顺溜溜地就往里头探去。 美人欲拒还迎地挣扎了几下,甚是自然而然地便被带到了皇帝的怀中,更衣室内没有床榻,但这也无法阻止皇帝的热情,他的大手往一排的衣架上一撩,哗啦啦地就拽下了一排的衣裳,摊倒了一地,两个人滚上去,别有一番滋味。 但就在进行到重要环节之时,大摸是隔壁的透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以至于那两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对话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不久,甚至还响起了女子的呻吟声,以及男子粗粗的喘气声。 对于拥有后宫三千佳丽,阅人无数的皇帝而言,他又如何不知晓这声音代表的是什么,满腔的怒火几乎是要涌了出来,皇帝如一只爆发的狮子般站起身来,将裤子一提,甚至连衣裳也不整理,就往外头冲去。 美人儿显然是被他忽然的气势给吓到了,半掩着歪下香肩的衣裳,唤道:“陛下……” 但此时此刻的皇帝哪还管得上美人儿***般的叫唤,一把打开房门,而守在外头的祈高本见他面如灰土地出来,忙上前一步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里头准备的衣裳不合身?” “滚!”几乎是从肺腑中发出来的嗓音,皇帝推开祈高本,目标十分明确地转向了隔壁的一间屋子,由于他实在是太过于生气了,所以在他推开祈高本的时候,不曾看到祈高本眼底泛起的冷然笑意。 一脚踹开房门,在里头翻云覆雨的正是高.潮时期的两人显是被门撞在墙壁之上发出的闷响给惊着了。 “本宫不是吩咐过了,谁都不可以进来的吗,你们这是想要送……”一个‘死’字尚还卡在吼间,急匆匆赶出来,没来得及将凌乱的衣衫给整理好的皇后纳兰婧瞬间面如死灰,惊恐万分地看着立于门坎处,几乎是怒发冲冠,睁着一双赤红双眼的皇帝。 躺在床榻上的姬弘宇原本也想要惩治一下哪个不知死活闯进来的下人,但听到纳兰婧忽然顿住,气氛有点不正常,他也赶忙拎着裤子出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他手一抖,根本便没有系住的裤子就顺溜地滑了下去。 “好,你们俩真是好得很呀!”皇帝已经气得嘴色发青,原本已经有些缓和的头疾发作了起来,痛得要命,心中有气得要死,真是上不去又下不来,叫他的身子不稳,只能一手撑着门楣处,伸出根手指指着愣在原地的两人。 “陛、陛下……” “父、父皇……” 被吓楞住的纳兰婧与姬弘宇在听到皇帝的声音之后,齐刷刷地软下了双腿,瘫倒在地的同时,将脑袋直往下磕,以祈求皇帝的大发慈悲。 但已经被气到了这种程度的皇帝在看到他们如此行为之后,愈加怒火难平,踱步上前,一脚踹中一个,别看皇帝已近五旬,而且还被气得摇摇晃晃,但这脚下的力道可是有够狠的,想来是卯足了浑身的气力。 太子被一脚踹翻,但他好歹也是个男子,所以只是翻滚了一圈,便匍匐在地继续磕头,口上直求饶:“父皇……父皇,是儿臣一时糊涂,儿臣知错了父皇……” 不过纳兰婧可就没这般幸运了,叫皇帝这么狠狠一踹,直接就给踹出了口血出来,而且脑袋还很不幸地磕在床沿边上,磕出了一额首的血,但此时此刻的她已然顾不上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什么皇后仪容,什么门阀贵族,都被她给抛掷到了脑后,只拼了命往皇帝的脚边爬,“陛下……陛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不是朕看到的那样?那你们想要朕看到哪样?一个是朕的亲生儿子,一个是朕的皇后,你们还真是有够物尽其用的呀,抱在一块儿翻云覆雨的感觉如何呀?是不是比伺候朕还要来得舒坦? 怨不得你这贱人隔三差五地便在朕的耳畔吹嘘太子有多么多么地孝顺,哼,还真是孝顺地不得了,连他老子的女人都敢上,是不是就等着朕一命归西了之后,将朕的后宫也一并收了过去享受啊!” 在皇帝的心中,最为重要的有两样,一是屁股下的宝座,二便是怀中的女人,而今日这两人的举动,将这两个雷区都给踩中了,这一炸,便炸地相当激烈。 一把拽住纳兰婧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地往床沿边上砸去,顺带着提起一脚,顺风正中她的小腹,她惨叫一声,瞬间呕出一大口血来。 皇帝如发了疯般,赤红着双眼,不顾纳兰婧的惨叫求饶,只将她的脑袋往上撞,而后松开手,顺势再补上一脚,才有些气喘吁吁地看向傻愣住了的姬弘宇。 作为皇帝的亲生儿子,姬弘宇又如何不了解自家老爹的性情,他十分清楚地知晓,此时此刻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皇帝都听不进去,便像是纳兰婧,皇帝与她多年来的夫妻感情,不过说没了没。 姬弘宇手脚发凉,如坠地狱,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将纳兰婧的脑袋撞在床沿之上,在顷刻间毁了一张脸,只剩下满目的鲜血,直至——皇帝处理完纳兰婧,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期皇帝能够记得他们尚还有几分父子之情,连滚带爬地抓住皇帝的裤脚,“父皇、父皇……都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淫.荡的女人勾.引的儿臣,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父皇……” 事情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姬弘宇满脑子只剩下如何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哪怕没了太子之位,哪怕会被贬为庶民,他都没关系,只要能够活下来,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卖纳兰婧。 “姬弘宇,你不得好死!”满脸是血的纳兰婧听到姬弘宇竟然为了保命而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即便脑袋被撞得一片漆黑,即便浑身痛到散骨,她都挣扎着爬起来。 “你竟然出卖我,你竟然敢出卖我!”披头散发,如是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扑向姬弘宇,掐住他的脖子,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你……你这个……疯子!”姬弘宇如何能想到被撞成这样的女人竟然还会爬过来向他索命,扣住她的双手想要挣脱开,但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女人的气力着实是大到可怕,他竟然完全扯不开她。 顿时,两人便在地上厮打,翻滚,拖了一地的血,真是好不惨烈。 而祈高本与吴皓进来之时,就看到了如此一幕,对于看惯了皇宫沉浮的祈高本而言,即便此时此刻很想笑,但他还是控制地相当好,摆出一副肃穆的样子,提声道:“陛下,这……” 原本冷眼看着他们俩人相互厮杀的皇帝被祈高本唤回了神来,他觉着脑袋疼得愈加离开了,像是要撕裂成两半一般,以手托住额首,用力地捏,语气十分焦躁:“将他们俩人拖开。” 得了令,祈高本挥手叫在外的小太监进来,卯足气力,好不容易才将杀红了双眼的纳兰婧与姬弘宇给分开。 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高贵的太子,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今日却是披头散发,一个满面鲜血淋漓,另一个则是被刮花了一张还算是俊俏的面容,真是好笑到令人发指。 “朕都还未说要如何惩治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贱.货,你们便如此心急地相互开撕了,是不是太不尊重朕了?”捏着太阳穴,皇帝阴霾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叫他们瞬间清晰了过来。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可是儿臣是父皇您的亲生儿子呀,父皇您不是答应过母后要照顾好儿臣的嘛,儿臣一时头昏做错了事,父皇便要处死儿臣吗……” 为了保命,姬弘宇将前皇后都给搬了出来,他不提倒还好,一提皇帝立时便气红了眼,上前来‘啪啪啪’几巴掌,抽得姬弘宇一张脸不知歪到了哪一边。 “有你这般孽障,朕当初便应该将你掐死在襁褓之中,竟然还敢将你已逝的母后搬出来,她应当庆幸自己死得早,不然朕定然要将她剥皮抽筋,以此来犒赏她为朕生出来这么个‘好儿子’!”皇帝将‘好儿子’这三个字咬地格外重,恨不得咬碎咽进肚子里。 “方才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要朕饶你们一命吗,好呀,朕便成全你们。”侧过身去,提声道:“来人,拿个大木桶来!” ---题外话---太子要挂掉了,乃们猜,志高气满的端王还能蹦跶几天呢?看我阴险的笑,哈哈…… 第112章 好,真是打的好算盘 祈高本不亏独得圣心,一听皇帝这般说,便立马明白了他后头的意思,所以在命人取来大木桶时,还特意吩咐人往里头加了些作料。 “把这个贱人给朕丢进木桶中。”皇帝满意地看了祈高本一眼,不做片刻犹豫地下令。 披头散发,一脸鲜血的纳兰婧便被上前的两个太监给扣住了双手,往木桶中塞去,一看到木桶内争着向外爬,张牙舞爪的蝎子,纳兰婧如疯了一般地挣扎,嘶吼:“不要——不要!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不要啊……撄” 可不论她如何哀求,如何挣扎,都没有得到皇帝的半丝怜悯,依旧被两个太监硬生生压进了木桶内,她的双手双脚不停地往外挣扎,企图想要摆脱开两个太监的束缚,随后又有两个太监上前帮忙,将她彻底往死里压。 密密麻麻的蝎子在顷刻间就爬上了她的身子,顺溜地往上攀爬,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凄厉惨叫,纳兰婧浑身上下被咬地没有一块好肉,她面目狰狞,顶着一脸的蝎子,哪还有半点皇后妆容。 直至她的双手双脚都僵硬了下来,没有机会再挣扎逃脱,四个太监才就此松了手,纳兰婧如同断了线的破布玩偶,身子被浸泡在木桶之中,面上浮肿不堪又带着殷红的鲜血,脑袋歪向一边,死不瞑目地瞪大了双眼,看向某一处。 亲眼目睹纳兰婧如此死法,姬弘宇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直接瘫倒在地,竟是被活生生地吓尿了…… 这屋子本就不是很大,他这么一尿,整个屋子里便充斥着一股子的尿***味,皇帝厌恶地皱眉,冷冷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把这贱人拖出去喂狗,免得脏了朕的眼。” “遵旨。不过陛下,太子殿下要如何……偿” “太子?他算是哪门子太子!”一听到祈高本竟然还称呼其为太子,皇帝立时便火大,深吸了口气,但他怎么恼怒,也不会像方才惩治纳兰婧一样地惩治姬弘宇,看到他都被吓尿了,只是愈加厌恶这张嘴脸而已,“先将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听到皇帝没有立刻处死他,姬弘宇连滚带爬地叩谢:“儿臣多谢父皇不杀之恩……” 见皇帝不愿再看到姬弘宇,祈高本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命人将屋子里处理了下,押着被吓得至今还腿脚发软的姬弘宇下去了。 走至皇帝的身边,顶着他一身的烦躁与阴霾,祈高本压低嗓音出声:“陛下,宴席是否还要如常进行?” 异常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皇帝只觉得即便是如此处置了这两个人,都压不下胸口囤积的那口气,张嘴想要说什么,忽而感到脑袋一片眩晕,最后的意识只停留在一声‘陛下’之中。 —— 席上没了皇帝在,正是热闹非常之时,韦思趁着自家父亲与其他官员攀谈之际,随便寻了个借口就提着裙角走出了笙歌漫漫的宴席。 身边没有带一个婢女,她径自地往一条较为偏僻的小道走去,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瞧见远处有一小亭,亭内一抹白袂如被镶嵌在了东风旭日中,夺目地无法令人挪开眼睛。 她尽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但还是一不小心踩到了枯枝桠上,引得亭上之人转过了身来,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望向她,旋即微微一笑,如若春风:“韦小姐。” 见自己被发觉了,韦思亦是坦然地回以一笑,步入亭中,口上已柔声道:“九殿下也是出来透气的么?” 姬殊晏微一挑眉,玩笑道:“宴席正进行到精彩部分,韦大人也肯放你出来透气?” 这场生辰宴虽然是为皇帝办的,但同时也是官家小姐相亲的绝好时机,尤其是作为当场右相唯一女儿的韦思而言,就更是一众皇亲贵族争夺的对象了,也怨不得她会偷溜出来透气。 提及这茬儿,韦思不由红了容颜,水眸一转,将话锋转了过去:“小女子是来替家父谢过殿下当日之举,若不是殿下献计,家父怕是不会这么容易便将瘟疫一事办妥。” “不过只是举手之劳,韦大人是为黎民百姓谋福利,本宫岂有袖手旁观之理,韦小姐客气了。” 这般对话,显然是有些过于生疏了,韦思心下有些急切,但表面上却控制地很好,不着痕迹地略微上前了半步,目光转向远处歌舞笙箫的宴席,“太子殿下与端王殿下都为陛下准备了别具一格的礼物,殿下不去表示一番吗?” 闻言,姬殊晏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那是他们两人的战场,本宫若是不合时宜地插上一脚,岂不是有些不知好歹吗。” 太子与端王争斗多年,朝堂之上向来也只有他们这两个皇子说话才有分量,作为自来不受皇帝宠爱的姬殊晏而言,他很明白避时就趋这个道理,有时候锋芒太过外露了,反而是更招惹妒忌。 韦思是个聪慧之人,一听他这般说,立马便明白了过来,不由带着担忧的目光看向他,“听家父说,前些日子的祭祀大典上出了些意外,殿下为了救皇上受了不轻的伤,不知如今可有好全?” “多谢韦小姐关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当时便知晓那根柱子会砸下来,自然是避开了要害处,所以手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目光落在姬殊晏掩盖在流袖之下的手,韦思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执起他的右手,在他微带愕然的眸光下,韦思自袖中取出了个小瓶子,笑道:“听闻殿下受伤,小女子曾几次想来探望,但毕竟宫门深似海,以致这几日来小女子都只能自父亲的口中得知殿下的情况。 小女子略懂些医术,听闻殿下的手是被石柱给砸到了,便带了瓶冰敷膏来,此药膏乃是小女子祖传的灵药,对于止血化淤,舒筋活骨有奇效,小女子为殿下掩饰一遍如何涂抹,殿下回去之后一日三次,手臂定然会比从前更加灵活。” 她这般拐弯抹角地说了那么多,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要亲手为姬殊晏上药,聪明如他,又如何会不知晓她的意思。 眸光深深地看着她,一扬唇角笑道:“如此便麻烦韦小姐了。” 见他没有拒绝,韦思唇畔处的笑意愈深,将姬殊晏拉到石桌前,两人坐得极近,尤其是在她为他上药时,她清浅的呼吸便毫无阻拦地扑散在他的手背之上,“小女子与殿下相识数次,有缘至极,殿下便不必与小女子客气,直接唤小女子思思便好。” 顺着杆子往上爬这话用在韦思的身上再适合不过,她不过是三四五下,三言两语的,便将自己与姬殊晏之间的距离带进了,进而连称呼也要来个改变,如此少女蠢蠢之心,只有傻子才会看不明白。 “若是本宫唤韦小姐闺名,韦大人怕是会生气了。”一个未出阁女子的闺名岂是可以随便叫的,且不论姬殊晏这般,单只是眼高过人的韦黎若是知晓自己的宝贝女儿在私下里已经芳心暗许,喜欢上一个不受皇帝宠爱的皇子,恐怕会气得吐血了。 韦思细眉一蹙,郑重其事地说道:“家父甚为器重殿下,时常在小女子的面前夸赞殿下,若是家父知晓小女子私下里与殿下有如此交情,定然会高兴的。” 可不是会高兴么,自从姬殊晏舍身救下皇帝,皇帝特意下旨让他住在宫里之后,这朝堂之上的风向似乎就开始微微地发生改变了。 韦黎作为当朝右相,官场之上的老油条,对此可是有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从前姬殊晏一直默默无闻,很少在外头露面,留给世人的就是个不受宠的标签,但从这几次的表现来看,似乎有那么些东西,已经超出了预料了。 虽然他在朝堂上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但私下底也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暗中预测着未来皇位的走向,以便自己可以永葆丞相之位。 所以除却多年来朝中的那两个旧贵,初初冒出脑袋来的姬殊晏也不可小觑,人生嘛,便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豪赌中才能够走得下去。 因此,作为韦黎的独女的韦思而言,她又如何会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恰巧她对姬殊晏也很是动心,而且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只要是她看中的,定然便是最好的。 不待姬殊晏回答,远处的宴席之上响起了不小的***.动,姬殊晏眸底闪过一丝灰暗,旋即起身来道:“多谢韦小姐好意,本宫离开宴席也有些时辰了,韦小姐是要与本宫一同回去还是想要在此处再透会儿气?” 他没说拒绝,也没说接受,心里没有失落那是假的,但他没有立时答应下来,便足以见得他是个正人君子,如此一想透,韦思便也不再纠结,点点首,笑靥如花:“似乎那头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确实是十分有意思的事儿,作为宴席主角的皇帝在下去换衣裳时却忽然头疾发作倒下了,虽然祈高本对外说是头疾作祟,但其中的真正原由,明眼人都知晓定然是有不浅的猫腻。 而端王姬桦泽在听到皇帝昏倒之后,立马便表现出了蠢蠢的孝子之心,赶忙奔向了养心殿,等到姬殊晏与其他皇子公主赶到殿外时,除却姬桦泽之外,其余的皇子公主都被拦在了外头,不准入内。 这自然不会是祈高本的意思,而是郑淑妃下的命令,这个在后宫中斗过了前皇后,虽然青春容颜不在,却能在纳兰皇后在多年的明争暗斗中打成平手,足以见得这个女人的厉害。 皇帝倒下的真正原由,是她的儿子姬桦泽一手策划的,她早已收到风头,纳兰婧已经被皇帝用残暴至极的惩罚给弄死了,而太子虽然没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被打入了天牢的姬弘宇,这辈子已经与皇位再无缘分了。 前朝后宫风向在顷刻间发生改变,没了多年来的劲敌,若不是身处在养心殿中,有一干的宫人御医在,郑淑妃简直要笑得三天三夜都合不上嘴了。 她勾心斗角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真正地扬眉吐气,而今皇帝这么一病倒,没了储君的大齐王朝,可不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儿子的手中,只要姬桦泽在这期间将朝政大权皆数揽入手中,即便是皇帝,也再也奈何不了他们母子俩! “章御医,陛下为何会忽然头疾发作以至昏迷不醒?”见章御医把完脉扎完了针,郑淑妃摆出一副甚为关怀夫君病情的模样来,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回娘娘的话,陛下这是急火攻心,才进而诱发了旧疾,不过只要好生调养,龙体很快便能恢复。” 对于这个答案,郑淑妃显然是不怎么高兴,可表面上却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来,拭着眼角的泪花,坐到床沿边,为昏迷中的皇帝拉了下锦被,叹息道:“如此便好,陛下这么突然地倒下,本宫一介后宫妇人,都不知该要如何是好了。 不过本宫有些奇怪,今日乃是陛下的圣诞,陛下的心情一直不错,怎么会在去换个衣裳期间便会急火攻心以至引发旧疾而昏迷呢?” 这明知故问,还带着深深的疑惑之意的做派,当真是一流,不愧是久居深宫的女人。 祈高本又如何不知晓这个满怀假意的女人心中打的算盘,一挑眉间回道:“太子与皇后以下犯上,胆敢谋逆陛下,陛下一时气不过才会引发旧疾,不过娘娘且放宽心,方才章御医已严明,陛下只需好生修养便能够康复如初。” “太子与皇后娘娘竟然敢谋逆陛下?这怎么会呢,皇后娘娘一向宅心仁厚,太子亦是高风亮节,岂会做出谋逆之事来?” 这便要问你的好儿子了吧,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是要做给傻子看罢了。“罪人纳兰婧已被陛下处决,姬弘宇也被陛下贬为庶民暂收天牢,娘娘若是不信,可前去探望探望。” “九千岁所言,本宫岂会不信,只是而今陛下昏迷不醒,但国家正事却是一日不可耽搁,前太子失德已无法担此重任,如此定然要在众皇子中选出众望所归之人出来主持大局。” 笑了笑,祈高本不置可否地接道:“这便不必娘娘操心了,陛下不过只是暂时昏迷,很快便会苏醒过来,所以到底由哪位皇子出来主持大局,还得由陛下做主。” “国家大事,一时半刻也不能耽搁,九千岁这般言语,将黎明百姓与大齐国祚放在何地了,若是陛下一直昏迷着,因此而误了政事,九千岁你担当地起这个后果吗!”横眉竖对,郑淑妃这一派‘为过着想’的作风,真是令闻者钦佩呀。 祈高本冷笑不止,“如此罪责奴才自然是担当不起,不过幸而陛下有四位皇子,即便是没了太子,其余三位皇子皆已成年,若是单只要一位皇子挑起大局,恐会有些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不若让三位皇子共同插手,互相好歹也有个照应,如此一来何人若是一不小心犯了错,也好及时纠正过来,不会对朝政造成太大的印象,陛下若是苏醒,也定会十分欣慰。” 郑淑妃的面容有片刻的狰狞,目光如锥地看向祈高本,心里直咒这个该死的阉人,却要在表面上摆出端庄贤淑的模样,“果然是九千岁心思细,本宫这个深宫妇人一见到陛下忽然倒下,倒是有些手忙脚乱,昏了头了。” “娘娘宽宏,没有怪罪奴才多嘴,娘娘才是一心为着我大齐国祚着想,若是陛下苏醒,定然会大加褒奖娘娘的。” 几乎是咬碎了银牙,面上的粉黛有些碎裂,郑淑妃不甘地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才放缓了语气,笑着道:“泽儿过来,陛下昏迷不醒,这时候最需要作为儿子的你陪伴在左右,若是陛下知晓有你在旁照料,定会醒地更快。” “娘娘此言差矣,除了端王殿下之外,陛下还有五殿下与九殿下两位皇子,陛下病倒,他们亦是应当尽一份孝心,再者若是只让端王殿下服侍,怕是会累坏了殿下的身子,但若是三位皇子轮流交换照料陛下,陛下感念孩子的孝心,病也会好得更快些。” 姬桦泽迈到一半的步子顿时便僵了住,满目怒火地看向安然自若的祈高本,三番五次地阻挠,明显是不曾将他这个亲王看在眼中,可他同样也无法轻易发作。 一来,他没有太子姬弘宇那样的后台,若是此前倒下的是他,纳兰婧绝对有实力与资本可以将大权独揽归于姬弘宇,但他却不行,他的母妃郑淑妃没有如纳兰婧那般强势的娘家后台,所以即便没了太子与皇后,他们如今依然要受制于掌控着东厂的祈高本。 真是可恨至极! 郑淑妃朝姬桦泽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目光,对身畔的婢女吩咐:“让外头都进来吧。” 在养心殿中出来之后,回了昭明宫之际,姬桦泽便发了好大一通火,显少会在宫中发火的姬桦泽这番作为,吓坏了一干的宫人,他们齐刷刷地跪首在地,不敢抬头。 郑淑妃叹了口气,挥挥手叫人将地上的碎片给处理干净,遣散了一干的宫人,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泽儿你与那阉人计较这般多做什么,他不过便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才敢耀武扬威,因为他而气坏自己的身子,岂不是还遂了他的意。” “可是母妃,我不甘心,斗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将姬桦泽给掰倒了,却又出来个祈高本,只要他一天掌控着东厂,只要父皇还在,他便永远压在我的头上,难道今日母妃还没看明白吗,他根本便不想要当皇帝,所以才会推三阻四地找各种借口。 什么三人分担朝政,什么轮流照料父皇,这不过便是他看姬弘宇倒台了,怕我独大才会做出的行迹!” 姬桦泽气得双眼发红,面目狰狞地可怕,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祈高本给歌喉饮血,才能一解他的心头之恨。 “泽儿,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么多年与太子一党斗下来,你都做到了,如今好不容易将太子给掰倒,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因一时心急而乱了阵脚岂不是得不偿失。”作为过来人的郑淑妃,即便与姬桦泽一样痛恨祈高本,但她显然要冷静地多。 话虽是这般说,但是一想到今日祈高本丝毫不顾他与母妃的身份出言相抵,他便没来由地气恼,一个卑贱的阉人,竟是比太子他们还要来得嚣张,公然骑在了他的头上,亏得他还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被封亲王的,在祈高本的面前,还不是没啥屁用! 见他依然想不通,郑淑妃站起身来,轻抚他的后背,好生安抚道:“泽儿不必过于担忧,祈高本能如此嚣张,靠得不过是他手中的东厂与陛下的宠爱,虽然章御医说什么陛下只是旧疾复发,并未有什么大碍,但是这些年来陛下身子究竟如何,本宫清楚地很。 原本因为头疾,陛下病急乱投医吃了许多错药,导致身子大为折损,而今再因太子一事而被活生生气晕过去,由此可知他的日子定然不会长远了,只要陛下不在了,祈高本便如一只蝼蚁一样,随时可以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眸底泛起惊涛骇浪,姬桦泽阴冷地一勾唇角,伏下身子道:“是儿臣一时心急了,原以为除掉了太子便能够就此高枕无忧,却忽略了祈高本那个老狐狸,所以便有些不甘心。听母妃这般一捋,儿臣心中顿时便清明了许多。 姬致城自小沉迷于琴棋书画,游离于朝堂之外,不足为患,但姬殊晏此人……从前觉得他百无一用,但似乎是我们小瞧了他了,比之与太子,姬殊晏更加深不可测,父皇向来便不宠爱他,我就不信他还会有如此好心可以舍身救父!” 自姬殊晏舍身救皇帝之后,皇帝非但让他以养伤为名留在了宫中,而且看近日来皇帝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之从前有了大幅度的好转。 再看今日祈高本三番五次地阻挠他,生生将朝权给一分为三,难道说,祈高本已经不知在何时倒向了姬殊晏? 这个念头一闪现,姬桦泽便觉得越想越有可能,毕竟姬殊晏比起姬致城而言,更加没有权利,且不论朝堂上是否有人支持他,单单只是他自小便没了母妃这一茬与其余皇子相比就失了先机。 对于外人而言姬殊晏与皇位根本便没有任何机会,可是对祈高本而言却不一样,若是他扶持姬殊晏登基,那么作为最大功臣的他,完全有机会可以独揽大权,毕竟姬殊晏没有任何的底子。 好,真是打的好算盘! “不过在此之前,得要先将姬弘宇给解决了,他犯了如此不可饶恕之罪,陛下都只是赐死了纳兰婧,将他收归于天牢之中,足以见得陛下对他还是念着几分父子之情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只有死人才能让我们彻底地安下心来。” 见姬桦泽陷入沉思之中,郑淑妃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这次,她绝对不会再心软手下留情,胆敢阻挡她儿子荣登大宝之人,她必杀无疑! 第113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五皇子姬致城因为性情淡泊,自小便喜在外头游山玩水,最为讨厌的便是皇宫里的明争暗斗,所以当他听到圣旨说也需要他去养心殿轮流照料皇帝,并且也参与朝政大事之时,他的内心是奔溃的。 他一个喜欢拿着笔杆子到处游山玩水的皇子,偏离政治中心那么多年了,照顾昏迷不醒的皇帝都很诚惶诚恐了,又何况是参与什么政事撄。 “五殿下,药已凉了,可以伺候陛下服下了。”宫女的嗓音打破了姬致城的呆滞,他恍然大醒般地自宫女的手中端过玉碗。 其实对于眼前的这个亲生父亲,姬致城对其的感情如浮萍般,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但皇帝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残暴无道,性情阴晴不定,而像如今这般如死了一般地躺在床上,还是头一次。 他想,若是皇帝就这么睡死过去了,会不会黎明百姓便能少受些苦呢?被自己这足以诛九族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姬致城的手一抖,到皇帝嘴边的药便撒了出来。 发生地太过于突然,姬致城下意识地便以为皇帝醒着要惩罚他,顿时便脚软了下去,不等他膝盖跪在地面之上,便有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身子,“五哥,当心。” 清浅的话音响在耳畔,姬致城回首看去,正撞上姬殊晏如深潭般的眼眸中,泛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知道自己失态丢脸,姬致城尴尬地微红了脸,干咳两声道:“多谢九弟,我无碍。” “五哥也守了几个时辰了,想来是累了,接下来便由小弟代劳吧。”不过是微微一笑,便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姬致城看着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姬殊晏看出了他的意思,将玉碗搁置在旁处,挥挥手吩咐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偿” 闻言,一干的宫人自然是乖乖地全数退出了养心殿,只余下姬殊晏与姬致城,以及龙榻之上依然昏迷不已的皇帝。 “九弟,虽然这话我知晓此时此刻并不适合提出来,但是……若是不弄清楚,我回府中亦是寝食难安。” 看着他纠结地连肠子都快要打结的模样,姬殊晏不由笑了笑,“五哥有何话但说无妨。” “前太子倒台,按理说当是气势最旺的三哥替父皇分忧,哪还会轮地到我们,可是看如今朝堂之上的风向,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呀。” 前太子姬弘宇同皇后犯谋逆之罪,姬弘宇入狱听候发落,皇后直接被处死,而作为皇后娘家的纳兰家族,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个百年世家,在顷刻间便被抄了家,齐刷刷地戴上枷锁押入天牢。 当真是应了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他先前有多么地辉煌,多么地得势,只要踩着了皇帝的逆鳞,不论其先前有多大的恩宠,都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皇后与前太子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皇帝的生辰宴席之上,为皇帝精心献上了惊鸿一舞,还外送了个大美人儿,结果如何呢,皇帝说翻脸就翻脸了,甚至还当场处死了皇后,所以说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还是非常形象生动贴切的。 端王姬桦泽与前太子斗了这么多年,恩怨何其之深,所以在前太子倒台之后,他定然是要竭尽全力地将其同党斩杀殆尽,就比如纳兰世家,端王在朝堂之上的意思很明显,谋逆之罪大过于天,定然要将纳兰世家连诛九族。 但站在祈高本一边的大臣却据理力争,扯出了一大堆的道理,简而言之便是罪不及诛九族,要保住纳兰世家一脉。 若是大权归于端王,他定然能够做到力排众议,坚持己见地将自己多年的宿敌给彻底碾压殆尽,让其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但而今权利一分为三,他一个人说话并没什么卵用,得要姬殊晏与姬致城两个人都同意了才算数。 而姬殊晏与姬致城像是达成共识一般,都不发表态度,于是乎这便大大增加了祈高本一党的气焰,在朝堂之上事事挤兑端王,可怜的端王在好不容易除掉了前太子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回报,反而比从前混得更加悲催。 也难怪这几日来端王面色如土,一双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来,死盯着祈高本不放,也亏得祈高本还能摆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了,这目光,若是把刀子的话,简直是要在他的身上砸出蜂窝来。 可即便是姬殊晏与姬致城在朝堂上都保持中立的态度,但姬致城还是觉着端王是看他们越看越不顺眼,只差寻一个名头,可以顺带着将他们两个人给弄死,以便他自己可以独揽大权。 对于没在权谋中沉浮过的姬致城而言,他的小心脏在这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经承受了如过山车般的刺激,他觉得自己若是再不找个人来倾吐一番,想一想对策,他很有可能会被端王的眼神给秒杀死。 姬殊晏微一挑眉头,话音低浅如水:“五哥且放宽心,便算是三哥如何痛恨我们分走了皇权,在短期之内,只要你我行事小心些,不被他抓到把柄,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蹙紧了眉梢,姬致城不放心地回道:“三哥连二哥都能掰倒,我们两个在朝堂之上无权无势的,不过也只是分到了点儿权利罢了,如何能斗得过他,这般被无缘无故地扯进来,定会被当成他出气的对象,说不定咱们会死得比纳兰婧还要惨!” 不由笑出了声来,姬殊晏甚是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五哥,你说为何三哥在将二哥掰倒之后,在朝堂之上为何仍然还不吃香?” “自然是因为有祈高本的百般阻挠,不过……祈高本为何要这般做,没了二哥,如今势力最大的就算是三哥,他不应该要奋力讨好么,怎么还明目张胆地打击三哥的势力?” “将未来的荣华富贵压在三哥的身上,你觉得他有几成胜算?”一句话反问回他,“而且五哥也不必过于忧心,有些好处,或许说不准就真能从天而降呢。” 闻言,姬致城楞了楞,显然是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姬殊晏见他不解,也并不急于他立时明白,收回了手,落座在床畔处,笑道:“五哥也累了吧,此处交与我便成,你早些回府歇着吧。” 虽然还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看姬殊晏端起玉碗要为皇帝喂药,他便只能闭上了嘴巴,兴致怏怏地出了养心殿。 他后脚才踏出来,便有一小太监向他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道:“五殿下,湘嫔娘娘请您前往碧云殿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母妃找他?姬致城的眉头蹙地更深,他总觉得在这个时候母妃忽然寻他说什么有要事相商,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但毕竟是自己的母妃,即便他心中不愿,还是随着小太监而去。 一进了碧云殿,在殿门前望眼欲穿的湘嫔提着裙角便下来,握住他的双手,连连道:“城儿,快快,随母妃进来。” 姬致城被湘嫔热情地拉入了殿中,随后湘嫔便将一干的宫人都给遣了下去,“城儿你近日来时常来宫中,怎么便不见得多来母妃这儿走走?” “母妃您应该知晓,儿子从小便不喜这阴森森的皇宫,如今被迫日日前来照顾父皇,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而且宫中本就有规定,未封亲王的皇子每月只能探望母妃三次,儿子上次已来了三回,所以怕坏了规矩。” 毕竟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单就是朝堂上的那些暗潮汹涌就已经让他觉得自个儿的脑袋是系在裤腰带上了,自然得要事事小心,以防被人抓住些什么把柄,前太子血淋漓的例子可就摆在眼前,还热乎着呢。 湘嫔自是知晓自个儿的儿子从小便胆子小,但他被吓成这般,着实是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有点儿不高兴,“城儿,你可是皇子,身上流着的是大齐王朝最尊贵的血液,怎可如此胆小如鼠!” “母妃,朝堂之上向来瞬息万变,儿子向来不介入其中,对此更是不了解,难道从前那般与世无争的安逸日子不好吗?”姬致城的反应再怎么迟钝,此刻听湘嫔如是言语,也明白她话中到底是何意思。 无奈地叹息了口气,湘嫔抚上自己儿子的眉梢,放缓语气道:“城儿,不是母妃想逼你,母妃知晓你生性淡泊,不喜争斗,可是时移世易,现如今朝堂的情况已不容许按照我们的意思进行了。 陛下昏迷至今未醒,即便你如何地不愿意,但是将近三分之一的权利都掌握在你的手中,若是你不争,你是想要端王如同对付太子一样地对付我们,你想看到母妃连晚年也无法安度吗?” 姬致城被抵地一时无话,半晌才不甘不愿地说道:“可是母妃你心中也很明白,且不论儿子是否有治国之才,单只是在势力方面便完全比不上三哥,三哥与二哥斗了这么多年,在朝中的根基早已是十分深厚,但我不同,我从未介入过夺嫡之争,母妃你要我拿什么与他比?” “若是奴才愿全力辅佐五殿下,殿下可有信心能够力缆狂澜,坐上九五至尊之位?” 一道阴柔的嗓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叫姬致城面色一白,顺着声音的发源地瞧去,就见祈高本慢吞吞地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眼中带着少有的笑意,与他四目相交。 “你……九千岁莫要与我开玩笑。”这个玩笑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笑呀!姬致城觉着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这个权倾朝野的阉人怎么就出现在他母妃的宫中了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奴才从不与人玩笑,方才奴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五殿下,您便算是不考虑自己,总也得考虑一下湘嫔娘娘吧,娘娘这么多年来独居深宫,若不是为了殿下您,她又如何能够忍受地住皇后与郑淑妃的刁难呢? 而且有奴才与整个东厂作为殿下您的后盾,您还是觉着自个儿的实力敌不上端王吗?” 闻言,湘嫔立马便上前一步,急急道:“九千岁不必担忧,本宫这儿子自小便有些死脑筋,不过只要是本宫说的,他都是会同意的,再者有九千岁您全力支持我们母子俩,我们自然是不会怕端王一党!” 说着,还不忘朝姬致城抛去一个带着急切恳求的目光,姬致城向来便孝顺,见自己的母妃都这般求自己了,他也只能僵着脑袋同意。 舒了口气,湘嫔执起他的手,拍拍手背道:“城儿你能想通便好,只要你能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母子俩,而且即便是将来你做了皇帝,你的那些兴趣爱好也绝不会被埋没,只要是你喜欢的,到时又有何人敢阻挠?” 见母妃在自己的面前笑得如此开心,姬致城到嘴边的话又只能生生地咽回去,虽然他心中十分之不愿,但一想到母妃方才所说的话,他也不得不承认。 如今的局势,只能前进而无法后退了,不论他先前或是现在到底有没有夺嫡之心,只要端王姬桦泽心中认为他有,那么端王便一定会像对付前太子一样地对付他。 “母妃说得是,儿子全听母妃的。” —— 皇帝昏迷的这两日,苏念这小日子过得可是舒坦极了,后宫中没了皇后纳兰婧作舞扬威,自然不会再有人来找她的麻烦。 而皇帝连小命都危在旦夕,哪还会有人需要她表演什么魔术,所以这几日来苏念都在大补特补,而且回回还尤为不要脸皮地偷溜去姬殊晏哪儿蹭饭,美名其曰不要浪费粮食。 赶巧她吃得撑着晃,便出来溜达溜达,迎面就撞上了自宣政殿中走出来,面色铁青的端王姬桦泽。 “端王殿下安好。”苏念在表面上还是属于他的人,所以见着他自然得要恭恭敬敬外加讨好地行礼。 看到苏念,姬桦泽的面色才算有些好转,吩咐随身的侍从将几米开外之处都隔空来,才轻道:“除掉太子你的功劳最大,待本王荣登大宝,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小人便记下王爷的承诺了。”笑眯眯地与她对视,苏念也不客气地应下。 能够一举拿下太子一党,若说谁的功劳最大,自然便是非苏念莫属。 其一,是她出了法子,让安九卿在盛宴之上表演人偶戏,进而在赢得皇帝欢心的同时惹怒皇后纳兰婧; 其二,她让端王在纳兰婧与姬弘宇会进的屋子内放置催情的花草,不若然即便是纳兰婧与姬弘宇多么地饥渴,也不会选在那种时候,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滚床单;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在事前巧舌如簧地说通了祈高本,若是没有祈高本看似无意其实是故意的行为,皇帝又如何会去换衣裳,又如何会那么碰巧地撞见太子与皇后偷情。 这一环连着一环,哪一环出了问题都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但那一日的一切事态发展,都如同苏念事前所说那般,即便有一点点小小的插曲,但这插曲却与大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如此心计,当真是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姬桦泽真是庆幸自己当是在抓到她的时候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而一剑了解了她,不然失了这么个绝佳的棋子,他掰倒太子一党的路恐怕还要拖上许久。 “看王爷的面色,似乎是遇着什么不开心之事,难道是与近日来朝堂之上的变化有关吗?” 苏念一语点破了令姬桦泽心中抓狂不已之事,他连连点首道:“祈高本真是欺人太甚,不过便是仗着东厂的势力,本王才是唯一的亲王,他不过便是个阉人,竟然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本王行事!” 先前,郑淑妃与他再三强调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好不容易才勉强地忍下了朝政大权被一分为三的怨气,本想要凭着他多年来在朝中积累起的势力,即便是无法一举拿下祈高本,一步一步来也不急。 但他却是不曾想到,除了原本便站在他这便的大臣外,那些原本态度不明,左右摇摆的臣子,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偏向了祈高本一党。 便拿他最为在意的,如何处理纳兰家族一事,朝中竟然有近一半以上的大臣支持祈高本的意见,他在宣政殿中与那些老顽童们争论了许久,最后竟是败下了阵来,眼睁睁地看着纳兰家族免除株连九族之罪。 真是气得他肠子都要青了! “王爷现下便受不住了,那日后可是真会被活活气死呢。”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够损的,若不是看她上一次大功在身,还有大的利用价值在,姬桦泽绝对会将她给捏成碎片。 面目有片刻的狰狞,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道:“本王先前倒是小瞧了姬殊晏,这么多年来他倒是伪装地够深,若不是父皇忽而倒下,他的真面目恐怕还不会那么快暴露出来!” 姬致城根本便不足为据,那家伙自小便胆小如鼠,小时候便只会跟在他与太子的屁股后头,不曾想自祈高本提出将政权一分为三之后,姬致城一改从前的态度,竟然明目张胆地与姬殊晏勾结在一块儿,与他唱反调。 虽然在朝堂上对处置纳兰家族一案他们表现出的是中立的态度,可也正是他们的中立,才让祈高本有机可乘,进而煽动朝中那些门阀贵族,那些该死的老顽童,与纳兰家族同属门阀之后,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 最后倒是他,似是成了孤家寡人,在朝堂上变得举步维艰起来,这叫他还如何能忍受地了! “可是小人看到的,却是与王爷截然不同,王爷可知自己为何在掰倒了多年来的劲敌之后,形势却大不如前的真正原由吗?” 姬桦泽一怔,随口道:“你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王爷您找错了怨恨的对象。九殿下虽然有些本事,但也正是因为他多年来深藏着本事,足以见得此人的心计定是深地很,如此深藏不露,捉摸不透之人,王爷若是祈高本,会选择投注吗?” 像是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姬桦泽眼中闪过精光,“你是说,祈高本看中的是姬致城?”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首先,五殿下不喜权势争斗乃是人尽皆知之事,这些年来他从未介入过朝政要事,在朝中更是无半点势力;再者,五殿下的生母湘嫔即便是生了个皇子,多年来也只是个嫔位,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她的娘家势力太弱。 王爷你说,这般一无所有的皇子,可不就是大力扶持的绝佳对象吗,若是祈高本真的助五殿下荣登大宝,五殿下该要如何感恩戴德才能回报他呢?” 袖下的拳头倏然握紧,这几日来他被表面上的事儿给气昏了头,竟然会没有到这一层,若是没有苏念这一番解说,怕是他会就此陷入一个无限的死循环,进而错失了良机! “依你所言,本王是要全力以赴对付姬致城?” 微微一笑,这笑意中渗透着几分冷意,“现下皇上昏迷不醒,可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旦皇帝苏醒过来,依着祈高本在皇上面前的恩宠,对于册立何人为太子,不过也只是几句话的事儿。到时王爷您再想努力,恐怕是为时已晚了。” “你说得没错,祈高本这该死的阉人本事倒确然不小,让本王误以为他所要扶持的是姬致城,险先酿成大错。” 眸底涌起浓浓的杀意,“本王这五弟自小便胆小如鼠,即便是有祈高本扶持他,他也难成大器,倒不是大问题,倒是姬殊晏……本王总觉得他已经投靠了姬致城那一边,如此一来倒是个麻烦。” 苏念不置可否地一挑眉间,笑道:“那又如何,九殿下手中除了那三分之一的政权之外还有什么呢?即便是他有几分本事,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可五殿下却不一样,即便他自身没本事,但只要他有祈高本的权利支持,劣势反而会转化为优势。 小人劝王爷莫要顾此失彼,擒贼还要先擒王,王爷方才不是说了,五殿下难成大器吗,那从他这一端下手岂不是更为容易些?” “你这般说来,可是有何良策?” 慢悠悠地伸出手指来,朝着养心殿的方向指了下,才笑吟吟地补充道:“只要王爷您能够在陛下醒来之前,让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五儿子,那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第114章 因为——他不乖 虽然姬桦泽是恨不得自己的所有竞争对手都能够死于非命,但……“这法子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 “王爷,人生就像一场盛大的赌场,若是你因害怕输钱而不敢压豪注,与那些芸芸众生又有何区别?很多时候,放手一搏才有一线生机,畏缩不前只会固步自封,自取灭亡。” 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锥子一般,一声又一声地敲打在他的心口,让他原本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子坚硬了起来。 “你说得对,从前便是本王太过于谨慎小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错失铲除太子一党的机遇,如今本王虽是正处年盛时期,本王能等,可是父皇却是等不了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听到他如此说,苏念眼底的笑意愈深,再接再厉道:“其实王爷不必太过于拘泥于是否要将纳兰家族彻底摧毁,纳兰婧生前拼上全族的荣耀支持前太子,如今纳兰婧已身死,唯一能够让纳兰家族死灰复燃的机会,便是新皇登基。 依着咱们皇上的心性,在当时当日如此情景之下都没有处死前太子,保不住日后还会考虑让他继承大统,而且前太子原先在朝中的名声可是与王爷你不相上下,所以这一点是极有可能的。偿” 苏念所说,姬桦泽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深刻而又不带情面地剖析出这一事实出来,毕竟在他手下为他做事之人,都会顾忌着他王爷的身份,显少能如苏念这般胆大的。 “不过……如今前太子被关押在暗无天地的天牢之中,那种地方嘛,可是什么蛇蚁虫鼠最喜欢待的地方,每年因一些说不清道不楚的疟疾而死在其中的囚犯数不胜数。 前太子生娇体弱的,被关在那么一个鬼地方,如何能受得住呢,你说是不是,王爷?” 有些话,只需在表面上说一说,双方便都能够心知肚明,姬桦泽满意地放声大笑,“本王知晓该怎么做了,本王发现,与你对话是最轻松之事,本王府里的那些所谓的谋士,竟敌不上一个你!” “王爷谬赞了,若是被王爷的那些谋士听到了,岂不是要集体冲到宫中将我给秒杀掉?” 朗声又是大笑,姬桦泽再与她探讨了些问题,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之中,苏念唇畔处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去,折去了另一条路,趁着四下无人,顺溜地就翻窗进了间屋子。 落地之际,拍拍手掌,哼声道:“殿下这么早便回来了,不在陛下的身边扮演孝子的角色了?” 若是古代有什么奥斯卡奖,苏念觉着姬殊晏一定是奥斯卡最佳影帝,有谁能如同他这般,明明对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却在上次的祭祀大典中豁出了命去救他,虽然这货是抱有目的的,但能做到他这种地步,不夸他演技好,还能有谁呢。 “看你笑得一脸猥琐,看来是做坑蒙拐骗做上瘾了呀。”姬殊晏不置可否地一挑眉头,眸中泛着点点笑意,看向了靠在窗棂处的人儿。 “殿下你这话说得可就伤人心了,我不论做什么,可都是为了你呀,属下对您一颗纯纯如蒸馏水般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明呀!”说着,还做出发毒誓般的手势来。 起身来,走至她的跟前,忽而伸出了手来,探过她的脑袋,搭在窗棂之上,紧接着,以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颔,俨然是一副壁咚的纨绔公子范儿。 “天地可鉴?日月可明?可为何本宫却一点儿也不能自你的眼中看出来?” 灼热的气息扑散在鼻尖,有些微微的发痒,这次她倒是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应,反是顺其自然地随着他的动作,颔首,微笑,眯眼,吧唧下嘴巴,点起脚尖,身子往前倾了下,贴着他的耳畔,“殿下确定要我表现出来?”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姬殊晏低下眼眸,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便感觉有道身影忽而像自己靠得愈加近,紧随着一声清脆的‘吧唧’声,水润润的唇触碰在面颊之上时,是一种如春风拂过心盼的异样触感。 心跳在那一瞬间是静止的,他甚至能很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一下又一下,似乎和他的呼吸相互融合在了一块儿。 唇角一扬,在苏念退身要离开之际,他猛然伸出手来,顺溜地搂住了她的腰肢,紧了几分,眸底似是泛起了难得了几丝涟漪,同她一开始的般,贴在耳畔,呢喃细语:“小淫贼,这世上有一种男人是绝不可以轻易挑.逗的。” 苏念的脑袋尚还停留在他所说的话中,云里雾里,便见得眼前之人不由分说地垂下首来,扣住她的后脑勺,唇畔相触的刹那,似是礼花冲上苍穹,炸开万紫千红的绚烂。 不同与以往,这是在两人的意识都十分清晰,也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如狂风骤雨一般地席卷而来,顷刻间便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脑袋有片刻的空白,苏念才恍然醒悟一般,手脚开始反抗,却被他一个身子上前,倾压在白墙之上,彻底地固定住手脚,没办法挣脱,苏念便发挥她的强势,亮起小虎牙势要咬断这个大色魔的舌头。 但很显然,这货早有防备,两人便在舌尖上展开了场搏斗,最终由于窒息严重,苏念只能举双手表示投降。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姬殊晏优哉游哉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瓣,看着苏念睁着大眸,一脸提防又懊恼地瞪着他,还不忘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他还会再次兽.性大发。 “你……不要靠过来,再靠过来小爷我咬死你!”苏念真是悔地连肠子都青了,这货的思维根本就是跳跃性的发展呀,她真是作死才会去踩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牵过小手的男人的雷区! 笑意斐然地一挑眉头,姬殊晏不置可否地接道:“放心,只要你从了本宫,本宫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从你妹呀!苏念真是要哭了,“亲亲殿下,您老人家有那方面的癖好,也没必要将我给带弯吧,我将来可是还要打算娶妻生子呢。” “没事儿,若是你将来的妻子看到了本宫,她定然也会自惭形愧,觉着配不上你,到时你还不是要本宫养着你,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太过于拘泥呢。” 额前的青筋突突地跳了两下,忍无可忍的苏念抄起一脚,踹向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她见过自恋的,但能自恋到他这种地步的,恕她头发长见识短呀! 一手握住她的脚踝处,笑出了声来,“本宫留给你时间慢慢地考虑,先谈谈正事儿吧。” “你说谈正事就谈正事啊,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轻薄了她,还三言两语地挑.逗她,当她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他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麽。 “不谈?那好,咱们继续方才未完的事儿。”说罢,松开手,倾身就又要向她靠来。 “我错了,亲亲殿下,您老人家要谈什么,属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做墙头草,苏念向来很顺手,因为她一直牢记着:识时务者为俊杰。 满意地退身,落座,斟了杯茶水,挪了过去,“缓一口气,本宫不急。” 翻了个大白眼,苏念一甩一摆便坐在了他的跟前,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才不甘不愿地说道:“端王已经被我说动了,他何时要对姬致城下手我不确定,但前太子的日子应当是这几日就要到头了。” 姬殊晏笑了笑,慢慢地接口:“小淫贼,若是你想要将一个人彻底打倒,会采取如何的手法?” “我嘛,自然是最喜欢看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场面了。五皇子生性纯真,利用他倒是很容易,至于端王嘛,他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斗倒了太子,加之你看皇上昏迷至今尚未苏醒,即便是能醒过来,这日子定也不会长远了。 所以他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已经没有十多年的时间再来斗倒祈高本与姬致城了,而他今日经由我这么一挑拨,想来心中已经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人嘛,一旦着急过了头,就如同陀螺一般,任由人拿捏了。” 两人四目而交,再次不谋而合,姬殊晏自袖中取出了只小瓶子,放置在桌案之上,“你是不是心中一直怀疑,父皇此次忽然昏迷与本宫有关?” “虽然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儿子搞在一块儿确然是件刺激之事,但咱们的皇帝陛下可未有脆弱到这种地步,而且像这种淫.乱之事在杀人不眨眼的皇宫中历代来都是屡见不鲜的。 言而总之,我觉得皇上还远没有到可以被活活气晕,而且还晕到现在也醒不过来的地步。” 会意地笑了笑,“本宫下的药量还算是轻的,不过若是没有本宫的解药,父皇定然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殿下你说,若是皇帝陛下知晓自己好不容易起了些喜爱之意的儿子,其实是这一切原由的幕后推动者,我觉着吧,他一定会被活活地气断气,根本便不需要你下药了!” “承蒙夸赞,本宫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罢了,接下来,咱们便等着看好戏吧,定然会相当精彩。” 眯起了眸子,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温柔无害,实则却是满肚子黑墨的家伙,托着下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连眨都不眨一下。 被她如此看得久了,姬殊晏不由挑了下眉,“怎么,被本宫的美色迷倒了?” “比起殿下的花容月貌,属下更倾向于能够填饱肚子的美食。”她今日起得晚,肚子到现在可是空空如也呢。 方才与他说了半天的话,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了,谁知晓这货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她也就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表示了。 —— 昏暗无光的天牢,每时每刻都能听到虫鼠的叫唤,叫人头皮发麻。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番诡异的沉寂,狱卒打开了铁锁,将篮子里头的饭菜一把丢到地上,冷冷道:“开饭了。” “本宫可是太子,父皇没有颁下明文召令说要废除本宫的太子之位,本宫依旧是太子,你竟然让本宫吃这些连猪狗都不愿闻的东西!” 穿着一身的囚服,披着头散着发,面色肮脏不堪之人,可不就是当今高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姬弘宇,只是此时此刻他怕是连接头乞丐都不如,在他说话的同时,他倾身便朝着狱卒扑了过去。 一脚踹中他的小腹,将他踢飞出几米之远,狱卒冷笑不止,“太子?便算是天皇老子来到了这个地方,都别再想出去了!看到外头的编号没有?天字一号,这可是关押一级重犯的地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出去享尽荣华富贵?做梦去吧! 有饭吃你便该要谢天谢地了,你爱吃不吃,或许被活活饿死,总也好比过被砍脑袋。” “不,不会的,本宫是父皇的亲儿子,他是不会忍心杀了本宫的,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若是要动手,早就已经下旨了,又岂会等到现在,只要本宫还活着,本宫就还有机会!” 闻言,狱卒几乎是要笑掉大牙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东宫太子,“那是因为皇上昏迷至今尚未苏醒,不然凭着你所犯下之罪,还能有机会吃上口热饭?醒醒吧,你瞧瞧那边最尽头的地方,曾经辉煌了几代的纳兰家族,都全族落狱了,何况是你这个东宫太子。” 徒然瘫倒在地,姬弘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说……父皇至今昏迷不醒?” “这其中的原由,太子殿下您不是最清楚吗。言尽于此,这饭你爱吃不吃,不过话我是说在前头,若是你自个儿活活饿死在了牢房之中,可是没有人会为你收尸的。” 将大锁重新固定住,狱卒瞥了他一眼,径自离开。 直至他离开了许久,姬弘宇依旧未曾缓过神来,原来,原来父皇留着他一条命的原因,是因为那日他被他们给活生生气昏了过去,那是不是,只要父皇清醒了过来,他的脑袋便要与身体分离了? 不,绝对不可以,他不能死,他是东宫太子,他是这天下未来的主子,未来的光明大道,荣华富贵他还没有享尽,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东宫太子,你们竟然敢如此待我,待我出去之后,定然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可即便是他喊破了脑袋,也未有半个人影前来,他颓然地以脑袋撞门,直到撞出了血丝,才停了下来。 瘫坐在肮脏的地面上许久,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看了眼地上篮子里的饭菜。 这样的菜,上头还飘浮着不知名的肮脏物,若是放在平常,他身边养的一条狗都不会闻一下,可是如今他成为阶下之囚,为了活命却要将它们全部咽进肚子里。 端起饭碗,在将那些糟糠之食送入口中之际,有滚烫的泪花自眼眶中止不住地涌了出来,眼泪流地越多,他埋头吃得越快,直至饭菜见了底,他只能看到自个儿的泪花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碗底。 他发誓,若是他还有命出去,他一定要将姬桦泽撕成两半! 在天牢中的这几日,他从前便算是多么地愚笨也能够想明白了,那一日的一切,全都是姬桦泽一手安排的。 怨不得即便是他拿出了美人作舞,引得龙心大悦也不见得姬桦泽升起半分的嫉妒之心来,反而是笑意斐然地看着他。 只因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请君入瓮,将他与纳兰婧一网打尽! 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即便是他想通了这一切,也都已经晚了,因为见证着一切的,是皇帝,他便算是有千万张嘴,也无法再说清。 就在他思绪万千,懊悔不已之际,腹部忽然传来了一阵绞痛,痛到撕心裂肺,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眸,双手掐住自己的吼间,而后又将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口中,死劲地抠,想要将方才所吃下的给全数抠出来。 但是毫无作用,他抱着肚子,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呕出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染红了一地。 拼着身上的所有力气往大门爬去,肮脏不堪的手抓上栏杆,破碎的嗓音自吼间而出:“救命……救命……菜、菜有毒……”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求生,可声音回荡在阴森森的天牢之中,如小石子落入湖面,没有激起一层涟漪。 直至手无力地垂出了囚牢之外,姬弘宇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不知看向了何处,口中尚还在不断地吐着鲜血,只是此时此刻却已没有半丝的气息。 堂堂大齐国太子,未来很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子,竟然死在了虫鼠成患的囚牢中,无人问津,当真是悲哀到了极致。 这端太子姬弘宇惨死于非命,那厢端王姬桦泽兴致正好,在入宫之际,便收到了手下暗卫的禀报,已将人处理干净,原本这些天积累下来的怨气在顷刻间就如烟消云散般,他甚至还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养心殿,一眼便瞧见半跪于床沿处,为皇帝喂着药的姬致城,朗声道:“五弟可真是孝子呀,若是父皇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儿子如此贴身服侍,说不准便感动地以皇位相许了!” 手一抖,药便全撒了出来,姬致城赶忙手慌脚乱地为皇帝擦拭唇角,却被忽然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握住了手腕,握地很紧,手腕处微微发疼,“哎呀真是抱歉,三哥我方才是不是出现地太突然了,将五弟你给吓着了?” “没……没有。”听着这看似温柔,实则冷到刺骨的声音,姬致城只觉自脚底开始发凉,赶忙摇头否认。 “五弟你怎么头上冒了这么多的汗,难道是这殿中太热了的缘故?”说着,竟还伸出手去作势要为他拭汗。 姬致城见他如此动作,顿时吓得往后一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慢吞吞地收回手,姬桦泽笑了笑,但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怎么,三哥在五弟你的眼中,如狼似虎吗,怎将你吓成了这般模样,哪还有点儿做皇子的样子,起来!” 这一会儿晴天,一会儿暴雨的,可是叫姬致城的小心脏险先跳出了心房,再次慌手慌脚地自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华贵的衣衫上所沾染的灰尘,只顾着低头再低头。 “不、不是,是我方才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姬桦泽如嘲讽一般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忽而提手摆了摆,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此处交与本王与五弟便成。” 一听姬桦泽竟然要与自己单独相处,姬致城险先要被吓尿了,诚惶诚恐地回首,向远处即将离开的宫人抛去求助的目光。 在殿门被合上的同时,下颔便被一只手给扣了住,用了八分的力气,捏地生疼,如恶魔般的嗓音再次响在耳畔:“五弟你怎么浑身抖得跟筛子一般,三哥我只是想与你说几句体己话罢了。 再者你我可是亲兄弟,手足手背的,三哥自小待你还不够好吗,长大后你与我竟如此地生疏?” 儿时他便只是将他当成了只跟屁狗,确实是‘好’到没话说呀!不过这些话姬致城当然只能暗自腹语,面上露出十二分的恐惧之意,“三哥你……松手,下巴疼……” “这么点儿疼便承受不住了?啧啧,五弟,三哥我方才来宫中之时,听到了一件趣事儿,特来与五弟分享分享。” 他可以选择不听吗?姬致城的眼中写满了不愿意,但眼前之人显然是忽略了个彻底。 “听说,前太子在几个时辰前,死在了天牢之中。五弟你可知晓他死之时的样子?啧啧,真是惨呀,口中吐着鲜血,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想来他在临死前定是想要求救。 但是可惜的是,他拖了一地的血,爬到囚栏前呼救,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最后他只能体会着如刀绞般的剧痛,死在了无人问津的天牢里。” 满意地欣赏着姬致城因他的三言两语而吓得面色苍白如纸,唇瓣上下打架,腿脚发软的样子。 姬桦泽如一只傲视群雄的狮子般,观看自己亲弟弟对自己的恐惧,而后,慢悠悠地,轻飘飘地补充道:“五弟可知,他为何会死得如此之惨吗?” 贴近他的耳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因为——他不乖,总想争一些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题外话---作者:太子,有人找你。 太子:太子已死,有事烧纸。 作者:→.→ 第115章 不要让朕再看到你 “朕还没有死呢,你便敢当着朕的面恐吓自己的亲兄弟,是不是等到朕归西之后,你便要屠杀自己的同胞了?!”一声厉斥如晴天霹雳般而下。 前一秒还傲气凛然的姬桦泽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扑通’一声跪下,脑袋直往地上磕,“父皇息怒,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在教导五弟作为一个皇子该有的仪容姿态。” 龙榻之上,皇帝撑着身子,虽然初初醒转过来,但眼睛却无比地毒辣,冷笑道:“教导城儿仪容姿态?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朕的教育失误,才让他没有皇子该有的样子吗?” “儿臣绝无此意啊父皇!”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咄咄逼人,吓得姬桦泽出了一身的冷汗,匍匐在地不敢动弹撄。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朕还会不了解?滚,不要让朕再看到你!”一醒来便看到这般的场景,皇帝只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以单手撑着额首,不耐烦地训斥道。 “父皇……”姬桦泽还想再做挣扎,却被皇帝一口打断:“再不滚,朕便打断你的腿!” 这绝对不是口头上的恐吓之语,对于向来了解皇帝的姬桦泽而言,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方才的一言一行已经激怒到皇帝了,只能不甘心地低下头,在领命的同时不忘向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吓傻的姬致城抛去一个威胁的目光。 直到姬桦泽离开了屋子,皇帝才叹了口气,重新躺下身子,唤道:“城儿,过来。偿” 偌大的养心殿就只剩下姬致城一个人,他觉着与皇帝独自相处,比与姬桦泽处在一块儿还要来得恐怖,可是皇帝唤他,他也不能不应,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回道:“父皇。” “这些日子来,是你在照顾朕吗?”面对姬致城,皇帝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温柔地叫姬致城觉着眼前之人似是被掉了包一般。 连忙摇首,如实答道:“除了儿臣之外,还有三哥与九弟,我们三人是轮流来照顾父皇的。” “你呀,自小便实诚,这种时候,是个正常人都会抢着为自己争功,也就只有你傻里傻气的,尽是想着别人。” 说话间,皇帝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拍拍手背,柔声道:“不用怕,有朕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可是……可是父皇,二哥他……他死在天牢里了……”因皇帝这么一句话,姬致城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说着便流下了滚烫的泪花,以显示自己内心的恐惧。 方才姬桦泽对姬致城所说的话,皇帝虽是只听到了后面的一些话,但他并不是个傻子,只稍那么一想,便能知晓这其中的始末了。 他真是不曾想到,自己平日里如此宠爱的一个儿子,竟是有如此蛇蝎的心肠,为了争夺皇位,连被他打入天牢的太子都不放过,而且还在杀了太子之后,公然跑到养心殿,当着他的面恐吓姬致城。 这是完全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的狂妄表现,若是他再不做些什么,岂不是要被这厮给骑到头上了! “太子也算是死有余辜,若不是被朕亲眼瞧见,岂不是等到朕百年之后,看到他坐上皇位,坐拥朕的后宫佳丽,不过端王同样也不可宽恕,太子有何罪责,如何惩治他也是由朕说了算,他竟然敢越俎代庖,明显是不将朕放在眼中!” 姬致城埋着脑袋,诚惶诚恐地听着皇帝的言语,其实他并不明白,皇帝与自己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看着姬致城如小绵羊般的乖巧,聆听着自己说话,皇帝便觉得一阵舒心,宽慰地抚上他的脑袋,如是慈父一般,笑道:“朕的五个儿子中,便算是你最为懂事,朕好歹也有个安慰。” “儿臣惶恐。”听到皇帝如此高度评价自己,姬致城慌忙跪下,表示自己是绝对乖巧无比的。 “好了,你照顾朕想必也累着了,便早些回府休息吧,不必担忧,如今朕已醒,便绝不会让他伤害到你半根寒毛的。” 其实皇帝心中也清楚地很,太子与端王争斗这么多年,在朝中的根基十分稳固,而姬致城自小喜爱游山玩水,游离于朝政之外,又如何能斗得过阴险狡诈的端王。 他如此说,不过是在心里上给他一个安慰罢了。 忽而,殿门再次被推了开,进来一抹绛色身影,正是祈高本无疑,他一眼瞧见皇帝已苏醒,忙惊喜万分地道:“陛下,苍天有眼,您终于肯醒过来了!奴才……奴才有负陛下的圣托呀!” 这一嗓子的哭腔,可真是感天动地呀,皇帝听见,亦是觉得心中有些伤感,叹气道:“太子之事,朕已经知晓了。” “陛下,虽然太子殿下有错在先,可是他死得实在是太惨了,若不是奴才派人前去定时查看,他怕是尸身腐烂都不会被人发现呀!”这话听入皇帝的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端王姬桦泽的势力不知在何时竟有如此之大,连在他的皇宫中,都敢公然杀人,日后若是他将皇位传给他,岂不是无法终老吗。 心中对姬桦泽的不满更甚,但这并不能一举抹杀这么多年来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皇帝只能摆摆手,有些疲惫地回道:“此事朕自有决断,纳兰一族可有收监?” “回陛下的话,奴才命人将纳兰家族抄家,押入天牢等候陛下的审判,但是端王殿下却协同几位大臣,接连上书,说是纳兰一族犯下滔天罪责,定要满门抄斩不可迟缓,奴才顶着端王殿下的施压,将纳兰一族保到了现在。” 言下之意便是,他姬桦泽想要做超越皇权之事,伙同大臣想要干掉自己多年来的宿敌。 纳兰家族可是百年世家,向来便是姬桦泽夺嫡路上最大的障碍,如今树倒猢狲散,姬桦泽未免夜长梦多,自然得要想方设法地弄死纳兰家族。 袖下的拳头倏然握紧,皇帝眉头紧蹙,看了眼还未曾来得及离开的姬致城,摆了摆手道:“此处已经没有你的事儿了,回府去吧。” 姬致城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在离开之前,正撞上祈高本饱含深意的目光,他不自然地垂首,退出了养心殿。 没了外人的干涉,皇帝才肯说出心里话来:“你说,难道这么多年来,朕的决定是错误的?” 他向来最为宠爱的便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另一个便是端王,比起生来便因是嫡子的缘故,姬弘宇坐上东宫之位毫无阻拦,但是除了这一方面之外,他在很多方面都没有多少长进,对此皇帝颇有微词。 但端王却不一样,他虽然是郑淑妃所生,却自小聪慧伶俐,一张小嘴最能讨得他的欢心,因此他是唯一一个被皇帝封为亲王的皇子,足以见得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是有如何重。 可是便在这几日,短短的一段时间内,皇帝猛然间发现,自己自小疼到大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这叫他不由不开始担心,自己晚年的处境。 “陛下是真龙天子,您所做出的决定,自然是不会错的,是太子与端王不思进取,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厚爱。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您的儿子,可不止有太子与端王两人。” 祈高本话中的意思,皇帝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不过他还是犹豫,“但是城儿向来胆小,而且远离朝政中心太远,在朝中更是无半点根基;至于殊儿……” 说到这儿,皇帝便没有再说下去了,虽然姬殊晏曾豁出性命救了他,但其灾星身份还是叫皇帝一直耿耿于怀,他确然是不曾想过要将皇位传给姬殊晏。 眸底闪过一丝精光,祈高本顺溜地接道:“陛下您想的太多了,您现下正处盛年,再活个二三十年的又有何难,只要有心培养,还怕五殿下在朝中站不住脚跟吗。” 闻言,皇帝放声大笑了两声,“就你这嘴能言善辩,不过你说得也没错,端王如今所言所行,已经超出了朕所能容忍的范围之内,若是朕再放任下去,他怕是都要上天了。” “陛下圣命,奴才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对朝政之事,哪会懂多少呀。”该进则进,该退便退,这才是在皇宫的生存之道。 皇帝不疑有他,满意地点点首,“传朕的旨意,册封五皇子姬致城为魏王,赐金珠,修王府。” “奴才领旨。” —— 这厢魏王府大肆修建中,已然有一番要超越端王府的势头,姬桦泽在自个儿的府中发了一通的大火,不知砸坏了多少名贵的花瓶,茶几。 “王、王爷,宫中传话来,说是淑妃娘娘记挂着您,想您进宫一趟。”进来回禀的仆人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祸水东引。 姬桦泽停止了摔花瓶的举动,一旁服侍的侍从赶忙自他的手中将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花瓶给取了过去安置好。 毕竟是去见自己的母妃,姬桦泽整理了下抑郁的心情,进了宫,目标明确地去了昭明宫。 外头早有宫女候着,一见到他来了,急急迎上去,可看到姬桦泽阴测测如雷雨骤降般的面色时,便将一肚子的好话咽进了肚子里,只低着头将他给引了进去。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了。”见姬桦泽进了屋来,郑淑妃便吩咐旁的人全都退下,待到闲杂人等全数不见了之后,她才几步上前,握住自己儿子的手,“泽儿,母妃知道这几日来你心里委屈,但切记万不可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出来!” “母妃,先前是你与我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结果呢,却让祈高本那阉人趁机钻了空子,而今父皇苏醒过来,我又在养心殿中当着他的面说出了那番话,若不是因此对我失望至极,父皇又如何会做出册封姬致城为魏王的举动来! 而且看魏王府的造势,明显是要超越我端王府,这叫我日后还如何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看着唯一的宝贝儿子在自己的面前面目狰狞,声声控诉,郑淑妃心痛的同时,不由加重了语调:“泽儿,这是你与母妃讲话该有的态度吗!” “儿臣一时心切,请母妃责罚。”姬桦泽忍下了腹中积累的一口怨气,懊恼地咬紧下唇,赔罪地倒是迅速。 无奈地叹了口气,郑淑妃的眼底闪过狠辣之色,“泽儿你且宽心,姬致城便算是被册封为魏王,也不过只是个空有名号的王爷罢了,即便他背后有祈高本支持,但就凭他与他那个贱婢出身的母妃,能成地了如何的气候?不过是跳梁的小丑罢了!” “可因为那日在养心殿中的一举,父皇对我的印象极具下降,加之有祈高本时时陪伴在父皇的身边吹耳旁风,难不保父皇对那个蠢货的形象大加改观,如此一来对我岂不是极大的不利?” 郑淑妃犹豫了一下,“都是母妃无用,没有如纳兰婧一般强有力的娘家后台,才会让你在夺嫡之上如此费力。不过泽儿放心,只要有胆敢阻拦你坐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人,母妃都会替你一一铲平!” “母妃打算如何做?”姬桦泽觉得很烦躁,他已经无法再坐以待毙了,若是他再等下去,定然会彻底地失去争夺皇位的机会,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他已经努力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他一定要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出来吧。”随着郑淑妃话音的落地,便有一抹倩影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竟是凉氏。 “王爷……”一声娇柔柔的呼唤,带着梨花杏雨的美人感,立时便叫姬桦泽的心软下了几分。 几步上前,握住凉氏的双手,怜惜道:“本王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未来得及去探望你,苦了你了,病可是有养好?看你都瘦了一大圈,看得本王心疼不已。” “得王爷如此之说,妾身便算是死也无憾了。”凉氏因上次在养心殿被皇帝残暴地鞭笞之后,便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在近日一段时间恢复了身体。 不过也由于她的大病,皇帝也有好些时候没去她的宫中了,她非常清楚,若是她失了宠,那么对姬桦泽便没有半点儿的帮助,她非常地害怕,害怕自己若是帮不到姬桦泽,那一直以来的努力岂不是都成泡沫了。 她都已经将自己委身给了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糟老头,为的不过是助姬桦泽登上皇位,但如今看来,她所做的根本便没有半点用处。 “你能如此想便好,本宫交由你所做之事,关乎到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若是成功,皇位触手可及,但若是失败,便是身败名裂,甚至是落得比前太子还要凄惨的下场!” 一听郑淑妃说得这般严重,凉氏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姬桦泽见之搂住她的腰肢,回道:“到底是何计划,竟被母妃说得这般严重?” 郑淑妃大致地讲了一下计划的内容,便将凉氏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此计划虽然冒险了些,但只要你在行事时多加注意,便不会被人察觉。”说罢,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道:“怕什么,还没做呢你便害怕成这样,是想要此事败露出来,让所有人知晓吗?” “母妃,烟儿身子才恢复,怕是她还未自那次事件中回过神来。”姬桦泽揽住凉氏的肩膀,不过只是说了这么句话,便令凉氏感动不已,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泽儿既是如此地看重你,本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此事绝不可以有半点差错,明白吗?” “娘娘放心,有了上次的教训,妾身定不会再失败。”有了坚强的后盾,凉氏只觉心中所有的害怕都消失不见,她定然会拼尽自己的所有! 待到凉氏告辞离开之后,郑淑妃便立马露出了嫌其的目光,不愿再多看那抹身影半眼,落座在软榻之上的同时也叫姬桦泽一同坐下。 “母妃,将此事交与她,会不会太冒险了些?”没了凉氏,姬桦泽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语气之中亦是没有了半分的温情。 郑淑妃蹙了下眉头,叹道:“虽然陛下已有一些日子不曾到永信宫中去,但咱们陛下的性子嘛,本宫还是很了解的,如今没了纳兰婧从中作梗,她只需发挥强项,应是很容易便能拉回陛下的心。” “对了,本宫先前不是一直叫你行事要千万小心,绝不可冲动行事吗,怎么会做出那般胆大的举动出来?幸而前太子在陛下的心中已经没有半分的情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即便陛下没有责罚你,但怕是已给了祈高本一个大空子钻,怨不得姬致城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被册封为魏王。” 提及此事,姬桦泽的面色便十分不好,不过经由郑淑妃这么一提,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母妃可记得,儿臣前先日子来,时常与你说的,那个会变魔术的苏念?” “这个本宫自然是记得,便是她给你出的主意,才能让你如此顺利地解决了太子一党,说起来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于能够帮助她儿子的人,郑淑妃看着也是相当舒心的。 “可是这个主意,却是她所出的。” 一句话,如是小石子坠落进湖面,激起了千层涟漪,郑淑妃的眸子里瞬间犀利了几分:“此人的底细,你可有查清?” “儿臣所知的情报中,与她所说的并未有什么不同,或许此次只是个意外。”毕竟苏念先前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如此难得的人才,他自是不愿意往坏处想。 “泽儿,你便是实诚,看人不够毒,有些人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难保她会不会在有一日忽然在你背后给你一刀,而且现下正是关键时刻,绝不能有片刻的闪失。” 略微沉吟了番,郑淑妃提声道:“来人。” 外头伺候的宫人立马便推门而进,低眉顺眼回着:“娘娘。” “去将那个魔术师苏念请到昭明宫来,便说是本宫想要欣赏魔术表演。” 得令,宫人很快退了下去,在殿门合上之际,姬桦泽便紧随问道:“母妃是怀疑她另有图谋?” “泽儿你的年纪还小,阅历不够丰富,虽然不是说不信此人,但多一个心眼总是无碍的。再者本宫在这宫中见惯了那些伪装的嘴脸,谁是真心,谁又是假意,本宫一探便能知晓。” 这才是郑淑妃在这宫中屹立多年不曾倒下的最重要一个原因,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若是没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定然是会死无全尸。 纳兰婧手段虽是厉害,家族势力也却是够强大,但这个女人一来是家族中的嫡女,二来一入了宫便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自是心高气傲,所以不懂得什么叫做韬光养晦,只顾着锋芒外露,铲除一切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最后树大招风,落得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但是郑淑妃不同,她是个很懂得审时度势的女人,若不是姬桦泽在毒杀前太子一事上未曾与她商议过,事态的发展决然不会如此。 只是她毕竟身处在后宫中,无法时时刻刻指导自己的儿子,所以也便只能从他的身边人下手,确保跟随在他身旁的人,都绝无二心。 而在姬殊晏房中吃饱喝足,正打道回府的苏念恰巧便打了个打喷嚏,她正好奇是何人在咒骂她之际,便由宫人向她迎面跑来,见着她忙止住了步子,语气甚是不屑:“苏念是吗?” 对于苏念这种在宫中没有半点职位,只是负责为皇帝娱乐的人而言,这些同样属于下人的宫人却是自以为高人一等,在与苏念说话时,也是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 不过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苏念是不会在意的,只点点首道:“是我,有何事吗?” “淑妃娘娘要你前往昭明宫一趟,别耽搁时间了,若是让娘娘久等,可有你好受的。” 说罢便径自转过身去,在前头带路,好似多看苏念一眼,她自个儿便会自降一等。 听到此话,苏念的眸底暗了几分,郑淑妃寻她?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吧…… 第116章 你的好处不仅仅如此 苏念才踏进了殿内,大门便被合了上,她忍不住挑了下眉头,朝着前头软榻之上的人跪膝:“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殿内,除了为郑淑妃扇着风的婢女发出细碎的声响之外,便再没了其他的声响,郑淑妃没应声,却也并未叫她起来,她便跪在地上,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郑淑妃才动了下身子,却是示意身旁服侍的婢女全数退下,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看似低眉顺眼的苏念,才慢慢启唇:“知道本宫为何罚你吗?撄” “小人只是一个介意,并未曾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再者世上之事本就无法尽在掌握之中,平心而论,若是陛下没有忽然苏醒过来,小人此计谋虽然冒险,可一旦成功,天下便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 与聪明人对话的好处便是,只需对方说出了点苗头,另一方便能够迅速了解,也省得费太多的口舌。 “敢与本宫还嘴,你的胆子倒是够大。”郑淑妃横眉冷对,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放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的,但很显然,苏念又是那个奇葩中的奇葩。 非但没有半丝的害怕之意,反而还出口抵地郑淑妃一时无话可说,只能以威慑来显示自己的厉害。 “小人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未与娘娘还嘴,再者小人只有一条贱命,如何敢做以下犯上之事呢。”这话说的,倒像是卑躬屈膝地很,可是听入耳中却有另一番意思。 “你很聪明,自然应该很清楚,一仆不能侍二主的道理。偿” 微抬起眼眸,与郑淑妃犀利的目光相对,苏念甚为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小人不明白娘娘是何意思。” 凤眸紧眯,郑淑妃忽而执起手旁的杯几,目标明确地砸向了苏念,杯几与以青花瓷所铺就的地面发生猛烈撞击,碎片四溅,苏念适时地往旁出躲了下,避免了破相的悲剧。 “苏念,不要以为你对泽儿有帮助,本宫便不敢拿你如何!本宫可不信,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被祈高本抓了走,还能够有命逃出来,你不是叛向了他又会是如何!” 见到苏念竟然有胆子敢躲开,郑淑妃原本还只是微怒,而今便升级为怒发冲冠了,直接站了起来,目光如锥地射向她。 如是未察觉到滔天的怒火一般,苏念面不改色地仰着首,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娘娘也承认小人对王爷有用,又为何要如此动怒呢。九千岁虽然手段残忍,但是小人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事儿,他为何要拿小人的性命呢? 娘娘怀疑小人叛向九千岁按道理上说应当如此,可是娘娘觉得九千岁难道是个傻子吗,小人说叛变,他便会接受小人?这般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小人不过是以物换物,才姑且保下了一条小命罢了。” 闻言,郑淑妃楞了下,稍稍平复了下心中的怒火,重新坐下,冷冷道:“以物换物?” “对呀,前太子与王爷争斗这么多年,但九千岁却一直保持着不偏不倚的姿态,小人便随口猜上了那么一猜,哪成想便猜中了几分。娘娘您说,前太子的秘密,与小人的性命相比,哪一个更为重要呢?” “油嘴滑舌,怨不得便是连陛下都宠爱你。”似是被苏念的三言两语说服,郑淑妃笑了笑,如是评价了句。 苏念亦是装傻般地会笑:“多谢娘娘夸赞,小人三生有幸。” “不过你要如何做,才能让本宫相信,你是真正为泽儿效力的呢?”说到底,郑淑妃还是不肯信她,这是个老谋深算的深宫女人。 继续选择装傻,苏念笑吟吟地回道:“那娘娘想要小人如何表示呢?” “本宫听闻,你不仅会表演戏法,还会针灸之术,便是连陛下都夸赞你的医术高明。” 她学的不过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纯粹是为了取信于皇帝,皇帝之所以会觉着被她针灸了之后头疾有所缓和,不过也只是暂时性的作用,治标不治本的东西,放哪儿都是一样的。 “小人不过是班门弄斧,怎敢与宫中的御医所相比,娘娘谬赞了,小人惶恐不已。”说罢,还甚为诚恳地垂下了脑袋,表示自己乃是乖巧无比之人。 “这些废话你便不必讲了,想必你也知晓,因为你的那个计谋,泽儿在陛下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却使得姬致城浑水摸鱼,白得了个魏王的称号,先前也是本宫失算,不曾料到祈高本的手原来伸向的是姬致城。 一步错便步步错,如今已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若是泽儿再不努力一把,多年来的努力便会付诸于东流,所以……” “单只依靠小人的医术,怕是无法将圣心重新赢回,娘娘是想要小人与谁里应外合?”闻一知十,郑淑妃甚至没有说完,苏念便将她后头想说的给说了出来。 满意地看着她,郑淑妃毫不掩饰地说道:“烟美人,你是知晓的,她出自端王府。” 苏念似是恍然大悟般,直点首,“小人明白了,到时定然全力配合烟美人。娘娘可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小人便先告辞了。” “无事,退下吧。”摆了摆手,随着苏念退出了屋内,郑淑妃才一把将桌案之上的东西全数推倒。 一直藏于屏风之下的姬桦泽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来,“母妃息怒……” “息怒?她不过便是个连小小宫人都比不上的变戏法,竟然还敢在本宫的面前端架子,若不是为了你的大好前程,本宫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郑淑妃的身份虽然比不上纳兰婧那般高贵,但好歹也是贵族之后,若是被纳兰婧给打压倒还是算了,毕竟人家有一层皇后的身份摆在那儿,可如今便连一个小小的贱民也敢骑到她的头上来,这叫她如何不动怒。 多年来在外人面前所端的平和性子,在今日因为对方的一两句话便被激怒,郑淑妃忽而意识到,这个名唤苏念的人,是有多么地可怕。 “母妃一心为儿臣着想,儿臣都知晓。儿臣也知此人在有些方面做得确实是过分了些,但是良才不可多得,还望母妃能够体谅儿臣。”方才躲在屏风之中,姬桦泽自然是将她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也因此他的内心十分清楚,不论苏念表现地有多么狂妄,此时此刻的他,都必须无条件忍下。 毕竟要想对付祈高本,若是没有苏念的相助,此事的效果定然会折损一半,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再在皇帝的身边安插他的心腹了。 “本宫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方才便不会让她有命出去了。起来吧,本宫气的又不是你,你跪下作何,难道膝盖不疼吗。”虚扶一把,便叫姬桦泽起了身来。 他不过只是象征性地跪了一下,便叫郑淑妃心疼了一番,方才苏念可是足足跪了半个时辰,也未见得她挑一下眉头,果然,这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这厢,苏念一拐一拐地回了屋中之际,便发现那抹如隔花照影般的白袂坐在她的床头,手中摆弄着几只小瓶子,听到了声响,便抬起首来,微微一勾唇角,似春风化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楚的温润感。 “过来。”修长的手朝她勾了勾,她不由撇了下唇角,不甘不愿地走了过去,一屁股挨着他身畔坐了下来。 “殿下好兴致,怎么想到我这儿来串门了?”平日里可都是只有她借着串门的名头到他的屋中蹭吃蹭喝的份儿。 “本宫以为,你至少还要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才能自昭明宫脱身。”说罢,便朝着她探出了手,目标明确地要扒她的衣裳。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嗖’地一下,远离他几米开外,贴着床沿,十分之提防地看着他,“我说亲亲殿下,我可是好不容易自鬼门关里溜达了一圈回来,你老人家便有这么如饥似渴么!” “方才看你一拐一拐地走进来,可是郑淑妃将你罚跪了?”毫不客气地便在她的额首之上弹了一下,姬殊晏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过是好心想要为她上药,她却像防贼一般地防着他。 苏念是了解姬殊晏的,若是她反抗,他定然会如同从前一般,采取非常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二大爷般地将腿一翘,扛在他的腿上,掀开来,露出了有些泛红的膝盖,不过幸而她只跪了半个时辰左右,所以比之与那次姬殊晏膝盖上的伤,不知好了多少倍。 “伤你之人,本宫定然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微微凉的指腹化开药膏,均匀而又温柔地涂抹在她的膝盖之上,忽而,他轻轻地,却又不可置否地说出了一句话。 苏念被伺候地舒舒坦坦的,猛然间听他这般言语,睁开眼眸诧异地看向他,“殿下,这句话自你的口中说出,可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而且她现下的身份还是个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姬殊晏是对她情根深种呢,自然,她只有脑子瓦特了才会往这方面猜想,如姬殊晏这般的人,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她还不会自恋到那种地步。 “本宫所言自然句句属实,你不信?”见苏念一副‘你骗三岁小孩儿’的表情,姬殊晏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间,手上的力道故意加重了几分。 痛得苏念不由‘嘶’了声,愤愤然地看着他:“卧槽,你有没有一点儿诚意啊,前一秒还说要待我好,后一秒便开始折磨我,还问我信不信,我信你才是有鬼了!” 笑意浅浅淡淡地望着她,“那你要本宫如何做,才肯相信呢,难道需要本宫以实际行动来践行吗?” 说罢,还真就附身过来,吓得苏念后腰板一直,以单手抵住他的胸膛,讪笑道:“我说笑的,殿下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小淫贼,本宫一直不明白,为何你对所有人都始终是保持着一副若近若离的感觉,哪怕是你的那帮弟兄们。” 闻言,苏念眸底沉了沉,无所谓般地耸了耸肩,“很荣幸,我与殿下的经历相差无二,不过我要更惨些,自小便没了父母,殿下你应当懂得,一个从小没有得到过关爱的人,不自觉地便会将自己保护在另一个世界里,而对外人保持一种警惕的心态。” 这还是姬殊晏第一次听她说她自己的事情,虽然听她的语气,看似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与她有相同经历的姬殊晏,又如何会不知晓,自小不被疼爱到底是何种滋味。 “我们那儿有个叫孤儿院的地方,就是专门用来收养没人要的孩子的,从我有记忆时开始,自己便已经在那儿了,所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亲生父母到底是何人,孤儿院每年都会有没有孩子的家庭前来领养孤儿,那时我就很天真地想,只要我被领养走了,一定可以知道什么是父爱与母爱。 所以我便装得很乖,很听话,只要有人来领养孤儿,我一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只是我真的是太倒霉了,好不容易被领养走,却碰上了一家患有间接性精神病的家庭。” 那是她最不愿意吐露出来的往事,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她竟然会情不自禁地在一个她并不大信任的人面前说出那段往事。 “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那个突发精神病的养父暴打一顿,养母本就害怕养父,即便我如何哭着向她求救,她也只会躲在一旁看着。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便连夜逃回了孤儿院,他们打我本就犯了法,所以见我逃回去了,便也就不敢追来将我要回去。 后来我就一直在孤儿院长大了,直到……直到出了点儿意外,我才会来到大齐,为了混口饭吃去当土匪,再之后便遇上殿下你,往后的事儿,我不说你也知晓了。” 苏念向来便不是个喜欢感伤的人,像是在陈述者其他人的故事一般,将自己曾经的经历说出来,冷不防眼角处有一抹微凉传来,她定睛瞧去,便见姬殊晏伸出了根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处不知何时溢出的泪花。 “想哭便哭出来,没有人会嘲笑你的。”温柔的话音,如若春风,扫过耳畔,同时也拂过心房,让她垒起的千层万壁在顷刻间崩塌。 一滴接着一滴的泪花砸在他的手背之上,苏念却仍旧要装坚强,一把推开他的手,咬着下唇看向他,“我不需要同情!” 这么多年她都一个人闯荡过来了,而且还活得有声有色的,从前的那段过往不过只是个不开心的小插曲,她相信自己绝不会再为那段过往而流半滴眼泪,可是今日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竟然险先失态。 “很多时候,坚强是装给外人看的,可是若事事都过于坚强,反而会过得很累,何不妨大哭一场,将一切的烦恼都哭出来,你不愿意在本宫的面前服软,从侧面却反映出,你还放不下那段往事。” “谁说我要放下,只有一直印刻在脑海里,才能时刻提醒我,我绝不可以倒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了我自己,我只能依靠自己!”苏念讨厌看到他的眼眸里呈现出不同于寻常的温柔。 像是在同情她,有那一段伤心的过往,却硬是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她讨厌让任何人瞧见她的软弱,除了她自己。 “本宫知晓,本宫没有同情你,更不会看不起你,如我们这般的人,都是用伪装的坚强来保护自己,但是苏念,在本宫的面前,这些都不需要,我们是同一类人。” 一把抓住他的手,提起来放在嘴边,毫不客气地便一口咬了下去,还不忘抬眼,愤愤然地看向他,但姬殊晏一直保持着浅浅淡淡的微笑,甚至连眸中的暖意都不曾有半丝的消散。 “咬一口便算是发泄了?本宫断定,你前世定然是只小狗,而且还是一只很不听话的小狗。”姬殊晏笑出了声来,却遭来苏念如刀般锋利的目光。 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口,苏念哼唧道:“我若是小狗,第一个咬死的便是你。” 摸摸她的脑袋,似乎觉着还不够尽兴,他便恶作剧般地将她的头发给揉成了鸡窝,方才满意地颔首:“炸毛的狮子狗,正适合你不过。” “殿下你难道没有听过士可杀,发不可乱吗!”还摸得这么开心,真当她是一条小狗么。 “你算士吗?顶多是个无赖。”还是个不知将脸皮甩到何处的无赖。 苏念不屑地哼哧了声,一转眼珠子凑近了几分,问道:“说完了我的,殿下你是不是该同我说一说,你幼时被太子等人丢在小马场之后,到底遇着了什么?” “小淫贼,可有听说过浮生楼?”这是苏念第一次问他从前之事,他没有直接说出,反是问了个看似奇怪的问题。 眼前一亮,苏念忍不住眨巴眨巴眼眸,“这个自然知道,传闻浮生楼是以经商发家的,后来发展到九州之内,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人说,便算是九州君王将所有的银子拿出来凑在一块儿,都比不上一个浮生楼。 除了经商之外,浮生楼还将手伸向了许多地方,听说,在江湖英雄排行榜上位居前几的高手,都是出自于浮生楼。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被九州君王们又惧又敬的组织,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们的大本营到底是在何处。” 这可是苏念从她的那帮弟兄们的口中得知的,虽然知晓这其中定然是带了几分不真实,但作为一个江湖组织,从行商一行一直做到这个地步,便算是富可敌国也无法形容这个楼对于整个九州的影响力,其实苏念对此还是挺感兴趣的。 “其实这都是江湖中人口口相传,很多都是瞎掰出来的,浮生楼确实在很多方面都有涉足,但也并未到那种如神祗般不可触摸的地步。” 闻言,苏念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反正就是肥地流油,有钱到可以拿来烧总没错了吧。不过这与你的事儿有何干系,是不是跑题跑得有些远了?” 姬殊晏甚为无奈地抬手赏了她一个板栗,在她痛得呲牙咧嘴之际,轻飘飘地说道:“本宫便是浮生楼的人,你不是好奇本宫被丢在小马场之后到底去了何处么,当时恰好浮生楼楼主办事路过,便顺手将本宫捡了走。” “咳咳,你说什么,你被浮生楼楼主给捡走了?卧槽,你这是什么狗屎运呀!”苏念真是要抱头痛哭了,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穿越来了这个地方还要日日愁吃穿,而这家伙被人抛弃了,都能另外攀上大树,而且这棵大树还不是一般的大树,那是一棵摇钱树呀! 苏念眼中毫不掩饰地闪现着金灿灿的光芒,姬殊晏真是被她的拜金主义给打败了,啧啧叹道:“或许本宫真就踩了狗屎运,不仅被浮生楼楼主捡了走,还成为他座下唯一的徒弟。” “土豪,让我抱你大腿吧!”一听这茬,苏念立马便将脸皮甩出了十万八千里之远,以光速抱住了姬殊晏的胳膊,不忘冲他使劲眨巴眼睛,以显示自己的诚恳。 姬殊晏腾出两根手指来,掐住了她脸蛋上的肉,往外拉扯,笑意斐然地回道:“怎么,先前不是还直嚷嚷着要抱小白的大腿么,这倒戈的速度可真是有够迅速的呀。” “呸呸呸,属下对殿下的心坚如磐石,殿下你说这话便是太见外了吧,你的便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嘛。”反正她身上除了几两肉之外,啥都没有,这生意可是只赚不赔的喂! “要想抱本宫的大腿,可是很困难的。” 听之,苏念立马便松开了手,麻溜地将鞋子给脱去,三五下地便钻进了被窝中,便差没将自己洗洗干净送到姬殊晏的跟前,“属下会暖床!” “嗯?”眉间一挑,语调微微上扬,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歪着脑子再想了想,“只要是殿下你不想要吃的东西,我都可以免费代为解决,绝不留一点儿渣渣!” 说着,还摆出一副‘不要再犹豫了,快快收了我’的模样来。 姬殊晏有些啼笑皆非地靠近了几分,大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脸蛋捧住,灼热的气息扑散在长睫之上,“可是本宫觉着,你的好处不仅仅如此。” 第117章 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在他要进行下一步动作之际,苏念520小说地握住他的手腕,打断他后头想要说的话:“殿下,有重要情报。” “你想说的是端王那边又有何异动?”姬殊晏原本便未想做些什么,看她一副‘卖艺不卖身’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现下端王的情况可是很不好,其实我觉着吧他也是挺惨的,先前与太子斗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将太子给掰倒了,结果又出了个姬致城,虽然说姬致城本身并未有什么能力,但他有了祈高本的支持那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有一句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又何况是努力了那么多年的端王,他现下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要一有空隙,便想着往上冒头,端王心切也就罢了,我只是未曾想到,他那个老谋深算的母妃郑淑妃竟然也会想到采取极端的手法来。撄” “郑淑妃也终于忍不住了?” 苏念抬眸,看着姬殊晏眼底颇有深意的浅笑,努努嘴道:“这不正是殿下你一直想要看到的么,放任祈高本的势力独大,让姬致城做替死羔羊,在人前吸引所有人的主意,自己则是坐在幕后操纵着一切,最后一网打尽。” “知我心者,非你莫属。”毫不否认地应下,在她的面前,他并不伪装些什么。 “难道殿下不想要知道郑淑妃到底想出了何法?”看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苏念觉着他像是什么都已经知晓了偿。 “看你露出一副瞧戏般的样子,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郑淑妃的主意蠢到了家,第二,你想要死的那个人,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头了。本宫猜得可对?” 眼底的笑意更深,苏念不置可否地答道:“我想要他死,难道殿下你不想吗,还是说,你想要一直做个大孝子,伺候他终老?” “很快你便会知晓了。” 两人之间所谈论的这个他,自然指的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能如此胆大地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苏念与姬殊晏了。 —— 皇帝大病初愈,沉寂了好一段日子的皇宫终于又开始办起了大宴,为庆祝皇帝身体康健。 而负责此次宴席的人,却是前不久被册封为魏王的姬致城,一时之间,朝中的风向再次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从前太子还在时,每每一遇到此类的盛宴,为了防止太子与端王争抢让自己头疼,皇帝都干脆将此事全权交与祈高本操办。 但在办此次宴席之时,皇帝一改从前的作风,直接将此事交给了姬致城,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荣耀,朝中的一些大臣,不由有些蠢蠢欲动了。 毕竟才倒了个太子,如今朝中最有势力的,除了端王以外就是魏王了,而且看魏王如今得宠的态势,显然是已经超过了端王,这日后皇位的归属问题,当真还是不好说。 对于此次宴席的操办,皇帝还是甚为满意的,毕竟他还是大病初愈,一些太过于激烈的场面还是无法接受,笙歌曼舞,温温热的场面,恰到好处。 这般的宴席,其幕后真正的策划者自然是祈高本,姬致城有祈高本最为强硬的后台,可以说是抓住了一条通往皇位的顺风梯,做起事儿来显然是比端王要方便许多,这也是太子与端王这么多年来,两人都无法做到的一点。 一旁服侍的祈高本适时为皇帝斟了杯茶水,皇帝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台下的曼舞,轻抿了一口,忽而眼底滑过一丝愕然,“这是……酒还是茶?” “回陛下,御医说陛下龙体初愈,不适宜大肆饮酒,魏王殿下听闻,便彻夜埋头研究医术,为陛下配制出了有益于龙体康健的养生茶,不知陛下感觉如何?” 闭上眼睛细细地体会了一番,皇帝真觉着这茶水喝下去有一种通透心扉的感觉,而且口感竟然与酒有些类似,但却不是酒,这般美味的东西,他从前竟一直不曾知晓。 在听到祈高本如是回答之后,皇帝心中对姬致城的印象便愈加好了,连连点首道:“城儿这孩子,一直很有心,朕对他也很放心。”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但恰好能让分别坐在皇帝左右下方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魏王姬致城自然是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不敢多说话,而端王姬桦泽在听到皇帝如是言语之后,气得肺差些都要炸了,可是经过上次在养心殿一事之后,他便不敢在皇帝的面前表现出对姬致城的不满来。 只能闷闷地一口将杯中的酒水给饮尽,而便在他心下恼火之意,台下的曲子来了个转调,瞬间吸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有曼妙女子清颜白衫,一袭明黄淡雅长裙曳地,墨发侧披如瀑,显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而又勾人魂魄,她以长袖为轴,娇躯先是慢慢旋转,随之愈转愈快,忽而自地上翩然飞起,玉手挥舞,数条绸带轻扬而出,如泛起了层层波涛。 而女子便是凌空飞到那绸缎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然,最后缓缓地落地,附身,娇喘微微,额前渗出点点细汗,真是叫见者动心,又何况是以美色为好的皇帝。 “过来,到朕的身边来。”心动自然要付诸于心动,这话用在咱们皇帝陛下的身上,最为合适不过。 台下之人闻言,立马便起身,轻盈地来到皇帝的身边,“陛下……” 一到了皇帝的面前,还未说上半句话,这美人儿便带了梨花杏雨,一副娇柔而又忧虑的模样,瞬间便将皇帝给看得心软了。 赶忙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好生宽慰:“烟美人这是怎么了,是何人敢欺负与你?只管放心地与朕讲,朕定然好好地惩罚与他!” “没有,臣妾只是看到陛下,一时……一时高兴地不行,所以才失了态,请陛下责罚。”娇柔的身体靠在怀中,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香韵来。 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柔荑,“朕听闻你一直病着,怎么今日会忽然出席宴会,还跳了这么一支朕从未看过的舞曲?” “臣妾身子向来便不怎么好,只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只是臣妾痛恨自己的身子不好,以至于前先日子陛下有恙在身之际,臣妾不能再御前伺候,所以臣妾一听闻陛下龙体初愈,便忍不住偷偷来了宴席,原本是只想要远远地看一眼陛下,但是一时不曾忍住,便……” “你的心意,朕自是知晓,这几日来,倒是苦了你了,放心,朕日后定然会好好地补偿与你。”当今皇帝的耳根子最为软,听到凉氏这般委屈地言说,自然是将先前的不悦而丢到了脑后。 站于一旁的祈高本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他甚至没有做任何的干涉,看着凉氏在台下作舞,再看着她重新得宠,而这一切望入端王姬桦泽的眼中,却是叫他原本恼怒不已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终归,凉氏对于皇帝的影响力还是在的,如今能够重得盛宠,至少他在这一步上,没有压错人。 目光转而落在祈高本的身上,再转向了一直低着头的姬致城,他袖下的拳头握紧了几分。 上座,风云骤变,勾心斗角,而一直处于不算突出,也不算隐蔽位置的姬殊晏,一直以旁观者的态度,将上头所有人的神情变化尽收入眼底,直到饮下最后一杯酒,这场说不上热闹,也说不上冷清的宴席便算是结束了。 优哉游哉地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路过一座凉亭处,被一道熟识的嗓音唤了住:“九殿下,请稍等。” 闻言,姬殊晏转过了身去,就见右相韦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上来,临近了朝他作揖道:“殿下走得可真快,宴席才散,微臣不过便是晃了下神,差些便寻不见殿下的身影了。” “不过便是走个场,本宫若是待得太久了,岂不是自讨没趣。”姬殊晏微微一笑,转而道:“不知韦相寻本宫可有何要事?” “过几日便是小女的生辰,不知殿下到时可有空出席?”聪明人与聪明人讲话,向来便是直来直往,而在这往来中,也只有他们才能听出其中所含的真正深意。 姬殊晏但笑不语,韦黎赶忙又补充道:“届时端王殿下与魏王殿下也会出席,便不知九殿下可否赏脸了?” “韦相亲自相邀,本宫岂有不去的道理。”姬殊晏也不推脱,听到他这般言说了之后,一口便应了下来。 韦黎亦是笑得和蔼可亲,对上姬殊晏深如四海的眼眸,四目相交间,有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意,交汇在了一块儿。 完成了宝贝女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儿,韦黎才一回府,便被急急忙忙迎出来的韦思给缠住了臂膀,“父亲父亲,如何,他可是同意了?” “你呀,这般心急火燎的,看来还真是女大不中留了。”韦黎甚为无奈而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韦思顿时笑得愈加开怀,亲昵地说道:“父亲就爱逗女儿开心!” “为父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疼爱你还疼爱谁。”两人说笑间,便进了屋中,韦黎将她拉到眼前,看了又看,才道:“为父记得你先前说过,不愿嫁入帝王家,怎么如今却改变主意了?” “错,女儿虽然说过不喜皇族之人,但女儿却喜欢有本事之人。”准确地说,她喜欢聪明人,高傲如她,作为右相韦黎的独生女,韦思早已是名满天下的才女,也因此她的眼界尤其之高。 “那你倒是说说,九殿下到底何处吸引你的主意了?” 眨巴眨巴眼眸,韦思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还需要女儿严明吗?若是父亲不知晓,又如何会这般轻易地便答应下来?” 闻言,韦黎的眸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他微蹙眉头,轻道:“思思你该知晓,一直以为不论夺嫡之争有多么激烈,为父一直都是保持中立态度,两不相帮,可一旦为父出手,便是要赌上整个韦家。” “难道上一次九殿下为父亲出主意,顺利解决了瘟疫救灾一事,父亲对此还不够满意吗?” “为父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聪明人,而且从那日秋猎一事中,为父也能看出,九殿下绝不同于太子与端王,但是夺嫡一事何其惨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即便他真的够聪明,但思思你便能确保他最终能从中脱颖而出?” 老奸巨猾如韦黎,他这么多年能够久居右相之位不倒的最重要一个原因,便是眼光够毒辣,对于政局变动有着敏锐的洞察能力。 他之所以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正是因为他从如今这看似变化无常的政治变局中嗅出了点儿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从如今的局势看,太子倒台,魏王姬致城上位,相当于顶替先前太子的位置,与端王姬桦泽对抗,而作为资深老狐狸的韦黎又如何看不出来,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的魏王之所以如此快便得势的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背后有祈高本。 有如此强大的后台,按理说夺嫡的机会是相当大的,但是就上一次的经验来看,韦黎不由留了个心眼,毕竟先前太子姬弘宇的后台也相当大,纳兰家族可是门阀贵族中最有势力的。 可是即便如此,太子一党说倒便也倒了,这其中最为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帝王心。惹怒了皇帝,即便其先前有多么地得宠,也不过说掉脑袋就掉脑袋的事儿。 或许,一直以来便不被重视,但便在最近一段时间开始初初冒出头来,但比之与端王与魏王又不算是耀眼的姬殊晏,更有机会些。 “女儿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若是九殿下得了父亲您的相助,机会岂不是更大些?父亲您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女儿也并未干涉过,但是如今朝局变化太过迅速,若是端王从中脱出,父亲您觉得以他的性子,会一如往初地重用您吗? 但若是魏王登基,那么父亲您的处境便会更加糟糕,端王可能只是压低父亲您的官级,但魏王的身后站着的是祈高本,依照祈高本往日里的作风,一旦他得了势,那朝中可是再也未有父亲您的立足之地。” 他的这个女儿,虽是女子之身,但比之与那些所谓的才子,怕是他们都会自愧不如,不过便是三言两语间,就点破了他的难处。 这也正是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摇摆不定的主要原因,他自然不会一直保持中立,毕竟如此一来对他日后的仕途没有好处。 “此事为父会认真考虑的,待到你生辰那日,便是最佳的考察时期。”对于姬殊晏,其实韦黎并不是太过于了解。 即便先前他打破郑国.军队,又在秋猎上露了一手,但对于这个一直以来都不受皇帝宠爱的皇子而言,韦黎根本便未曾放在心中过。 但而今听他的宝贝女儿这么一提,加之他唯一的千金也很是看中这个九皇子,他便不得不稍微改变下策略,或许剑走偏锋些,也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相爷,小姐,沈姵沈小姐求见。”两人正在谈话间,便听得外有有婢女前来禀报。 “思思从前不是不愿多与她来往吗,怎么近来总看她往咱们府中跑?” 韦思是个高傲到极致之人,即便从前年纪小,但这脑中对于朋友一类人的认定便是——聪明人,像沈姵这般横冲莽撞,毫无心计可言的女人,韦思是不屑一顾的,不过……“若是她用得好了,或许是个不错的阶梯,父亲您觉得呢?” 韦黎一挑眉间,便听她压低了几分嗓音补充道:“我曾听沈姵谈起过,沈靖沈大人曾到过淮府拜访,沈姵说是她先前一不小心伤了九殿下,所以沈大人才会亲自登门拜访道歉,但是父亲,您觉得以沈大人的为官作风,会为了这等小事而亲自上门吗?” 不待韦黎品味出其中包含的深意,韦思已然笑着走向了门口,推开房门道:“让沈小姐到我的屋中来。” 不同于以往,这次沈姵前来,还带了个人,此人披了件斗篷,待到她将斗篷解下来之后,饶是韦思也不由惊道:“十三公主?” 被一眼认了出来,姬雅芙笑得毫不掩饰,“原来韦小姐还认得我。” “阿姵你可真是越来越胆大了,连公主殿下也敢拐出宫来。”韦思嗔怪她一声,旋即便伸手拉过了姬雅芙的手,“臣女记得,与公主殿下的上一次会面,可是好几年前了。” 作为公主,自然是不能时时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而且湘嫔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又管得毕竟严,所以姬雅芙便更是少有机会出来了。 “这段日子来,我日日听阿姵姐姐谈及宫外的趣事儿,一时不曾忍住,便央着她让她带我出来,不过阿姵姐姐说得要先来寻你。”说着,还冲着一旁的沈姵使了个调皮的眼神。 沈姵吐了吐舌头,笑道:“思思你不必在芙儿妹妹面前以臣女自称,她可与那些皇亲贵族不同,讨喜地便像是个邻家小妹妹,我若是有个这么聪慧又乖巧的妹妹,可不得日日偷着笑。” 韦思可是鲜少听到沈姵如此高程度地评价一个人,不由好奇道:“都敢改口唤妹妹了,实话实说,你们俩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不曾知晓的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日我在宫中再次受了挫,赶巧遇到了芙儿妹妹,她便与我出主意,说可以从慕哥哥最贴近的人下手,于是我便日日往慕府跑,将慕奶奶伺候地可好了,她还不止一次地夸我乖巧懂事。” 提起这个茬,沈姵一脸的骄傲,觉着自己离嫁入慕府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闻言,韦思不由多看了姬雅芙几眼,面上的神色毫无改变,看似随意地笑道:“我记得芙儿妹妹尚还有一年便要及笄了,不知心中可是有意中人了?” “这事儿我早便已问过了,可是芙儿妹妹保密地很,不论我如何死缠烂打,也不肯透半丝口风出来,那个男子到底是何人。”说话间,故意朝着姬雅芙努了努嘴,以表示自己的不开心。 姬雅芙不由笑出了声来,“我听阿姵姐姐说,思思姐姐的生辰便是在这几日了?” “对呀,届时芙儿妹妹可是要赏脸。”韦思不动声色地笑笑,但敏锐的直觉感已告知她,接下来所要说的话,才是这位大齐国最小的十三公主冒险离开皇宫的真正目的。 “阿姵姐姐,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做点心的手艺是一绝吗,不知今日芙儿可有这个口福?”姬雅芙回过首去,冲着沈姵甜甜一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请求。 如沈姵这般毫无心机的女子,自然是不会往深处想,听到她的话,便向韦思抛去了征询的目光,韦思笑道:“我的府中,你不是一向是自由往来吗,既然咱们的公主殿下开口了,阿姵你还不去露一手?” 听此,沈姵痛快地便应了下,由府中婢女带领着,往小厨房而去。 待到屋中只剩下了她们俩人,韦思才微笑着问道:“不知芙儿妹妹支开阿姵,可是有何要事?” “阿姵姐姐时常夸思思姐姐是大齐最为聪慧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听到对方由衷的赞赏,韦思面上的笑容愈深,“芙儿妹妹谬赞了,女子即便是如何聪慧,若是从了夫家,也只能将这聪慧放到勤俭持家上。” “思思姐姐说得很对。”姬雅芙连连颔首,旋即似是漫不经心般地补充道:“思思姐姐生辰之时,宴请的诸位皇子中,可是有九哥哥?” 闻言,韦思的眸底暗了几分,不过端的依旧是一派大家闺秀的仪容,“父亲将请柬发给了每一位皇子,自然也是会包括九殿下,不知芙儿妹妹此话究竟是何意?” “没有呀,芙儿只是想说,思思姐姐不但是大齐最聪慧的女子,而且还是最有眼光的那一个,比之与其他的几位哥哥,九哥哥可不就是乘龙快婿嘛。” 望入姬雅芙那双如清水般澄澈的眼眸当中,韦思清楚地捕捉到了几丝耐人寻味的意味来,不由讪笑道:“芙儿妹妹是不是说反了,九殿下可是几位皇子中最不受宠的,如何便是乘龙快婿了?” “哦,原来是芙儿会意错了,芙儿原以为,可以找到一个好嫂嫂呢。”姬雅芙恬恬一笑,大眸弯成了月牙儿,看着毫无心机的样子。 但是此时此刻的韦思心中却翻起了千层波浪,“在我的印象中,芙儿妹妹似乎与九殿下的接触并不是很深,不知芙儿妹妹为何忽然关心起了九殿下的婚事?” “思思姐姐,我们谈个交易如何?”铺好了垫,姬雅芙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提了出来。 韦思一勾唇角,似笑非笑道:“公主殿下久居深宫,不知有如何大的筹码,与我谈交易?” ---题外话---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忽然发现,女主未来的道路茫茫无期呀,哈哈。 第118章 食不下咽,寝不眠 作为右相韦黎的独女,掌上明珠,大齐有名的才女韦思的十六岁生辰,来者皆是朝中的高官显赫,便是连端王姬桦泽与新晋的魏王姬致城都来为其庆寿,足以见得韦相在朝中的地位。 对于近来连连受打击的端王而言,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将韦黎的独女揽入自己的怀中,那么他在朝中的形势定然会大为改善,而且在明面上,韦黎乃是百官之首,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很有分量的撄。 “端王殿下能够亲自来老臣的府中,真是叫老臣蓬荜生辉呀!”作为典型的笑面虎,右相韦黎将这表面上的功夫可是做得相当足。 “韦相爱女生辰如此重大的事儿,本王怎可不来。”姬桦泽面上堆着满满的笑意,一抬手道:“来人,将贺礼送上。” 说罢,便有几个侍从扛着一个大箱子便上来,掀开一看,竟然是一株巨大的珊瑚礁,而且还是品种最为稀少的那一种,如此大的手笔,真是羡煞了众人。 但韦黎只是多看了一眼,唇角上的笑弧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一丝惊艳的目光都没有,拱手朝里一指,“端王殿下真是客气,里边请,里边请。” 这只狡诈的老狐狸。姬桦泽将他的表情尽收入眼底,他都已经花出了血本了,这厮竟然没有一丝动摇,真是气死他了! 而便在他前脚踏进大门,后背便听到了韦黎的嗓音:“魏王殿下可是稀客呀,快快,请殿下入座!” 姬致城没有得势之前,可没见过这老狐狸这般热情,如今被封了亲王,又是皇帝身边的新贵,韦黎对其的态度便是端的高高的,笑意显然比对姬桦泽要更加热切许多。 若不是顾忌自己日后的帝位道路问题,姬桦泽便想当朝收回贺礼走人,但姬桦泽不愧是姬桦泽,即便顶着如此大的羞辱,也能够强忍下来,面上堆笑地走了进去偿。 “小姐小姐,来了来了,九殿下来了!”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韦思早已画好了妆,穿戴好一切,只翘首盼着心仪之人到来。 忽听得外头丫鬟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着,韦思一把将她拉进了屋来,蹙眉训道:“这般大呼小叫的,是想要所有人都知晓吗?” “奴婢一高兴便忘了,小姐息怒。”自小便服侍在韦思的身边,丫鬟自是知晓她的真正性情是如何,当即便吓得收了笑容,恭恭敬敬地站好。 “成了,你方才在外头,可有看到父亲对九殿下的态度是如何?”韦思心里装着事儿,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表面上的虚礼。 “与端王殿下和魏王殿下无甚差别。”丫鬟想了想,如是回答。 韦思略一沉吟,挥挥手道:“客人差不多也快到了吧,你与父亲说,我很快便到。” 丫鬟一口应下,退出了房门。 只要是个带脑子的人都知晓,韦相的独女韦思今年十六岁生辰,恰好也是及笄之时,简而言之便是到了出阁的时候了,丞相府可是个镶了金的门第,何人不想削减脑袋往里钻呢。 所以只要是家中尚未娶妻,或是没有正妻,还算是年轻的达官显赫都往丞相府里钻,以期能够得到韦大小姐的青睐。 要说这韦思也确然是个与众不同之人,不同与其他人过生辰时走流水宴,她可是将自己的宴席办得别具一格。 将桌椅摆成连状,在清水池旁连字摆开,配上柳树清风,当真是令人心往神移,比之与皇家盛宴,可是要自然地许多了。 众人翘首以盼了许久,但酒已过半,却并未等到今日的正主现场,便在众人奇怪之际,就见一丫鬟绕过了亭子,向他们走开,作揖笑道:“让各位久等了,我家小姐须得再过片刻才可出来会客。 小姐说怕各位觉着无趣,便让奴婢为各位准备了些小游戏,不知各位可有兴致参与?” “韦小姐所出的游戏,定然很有意思,本王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在众人不知其为何意之时,姬桦泽已经迫不及待地冒出头来表态。 有端王打头阵,其余人自然是纷纷表态参加。 可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作为名扬京都的才女,韦思在宴席上所拿出的游戏并不是自己所擅长的琴棋书画,反而是让人将一只精致的彩球系在水中央的高树之上,令众人疑惑不已。 “我家小姐说,平日里看惯了笙歌燕舞,想来在场的各位也是发腻,不如今日换个玩儿法,才能叫各位不枉此行。” 丫鬟将手一指,接着补充道:“想必各位都看到那棵树上所挂着的彩球了,此球乃是我家小姐亲手做制,何人若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彩球拿到手,便算是拔得头筹。” 亲手做的彩球?这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若是何人能够拔得头筹,岂不是离东床快婿只是一步之遥吗,日后若想要当上丞相府的女婿,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话音才落,便是一家欢喜一家愁的事儿了,只见得作为武将世家子弟的公子们听到此话之后,面上露出狂喜之色,纷纷提了轻功朝着那株立于水中央的树而去。 可怜那些不会武艺,只会吟吟诗,作作对的纨绔子弟们,只能面面相觑了下,硬着头皮往上冲。 不过大摸是竞争的人太多了,这场面真是又壮观又惨烈,会武艺的怕对方赶上自己,纷纷使出暗器,一时间‘刷刷’的银光满天飞;而不会武的呢,则是扭打成了一块儿,只为争湖面之上唯一的一条小船。 甚至有些人连公子哥的形象也顾不上了,撩起袖子,凭借着自个儿的浮水功力,竟然游向了湖中,当真也是豁出去了。 甚至是连高高在上的端王姬桦泽,都加入了此次争夺战之中,真可谓是美色能使鬼推磨呀。 看着眼前之人争得红了眼,打作一团,处在角落里,着一身朴素衣衫,极不吸人眼球的丫鬟忽而微微抬起了首,扫视一周,将众人的表现收入眼底。 而后将目光转到在听到方才那丫鬟的话之后,并未有加入到这场争斗中,甚至是一直保持着微笑姿态未曾改变过的姬殊晏,慢慢地挪了过去,站定身子后,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嗓音开口:“难道九殿下觉着这个游戏没有意思吗?” 眸光流转,他微微一笑,淡淡出声:“那韦小姐可是觉得看着这么多人为你而争抢绣球可很有成就感?” 四目相交,不过是一句话,便说出了韦思的心理,没错,扮做了小丫鬟混在一众人之间的人,正是韦思无疑,她也毫不掩饰,抬起首来,笑得眉眼弯弯:“殿下是何时认出小女来的?” “方才来回话的那丫鬟,在讲话时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一处瞟,本宫便多留意了些,再者韦小姐乃是名门之后,即便是站在众多丫鬟之间,这气质也是不一样的,如此一推断,倒也不是很难猜。” 姬殊晏说的自然是实话,他向来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观察能力极强,不然也不会成为浮生楼楼主座下唯一的徒弟,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又如何有能力叫身旁的人归顺。 听到对方的回答,韦思面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对姬殊晏的好感越来越强烈,心口的跳动简直要如烟花般绽放开来,“看他们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喝杯茶水?” 笑着点点首,姬殊晏随在她的身后,很快两人便并肩而走,一路之上,竟是没有一个下人或是不相干之人出现,安逸非常。 “不瞒殿下,在见到殿下之前,小女一直以为皇家之人皆是些娇生惯养,只会装半吊子的,但不知为何,在殿下那日于弄巷之中救下小女,小女便觉得,殿下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闻言,姬殊晏依旧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但其实仔细一瞧,笑意并未入眼,“韦小姐的眼睛好生毒辣。”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评价小女,殿下果然与众不同得很。”若是放在正常人的眼中,毒辣可不是个好词,但是韦思显然是个例外,或许这才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交谈。 韦思将姬殊晏带到的是一间格外孤僻的屋子,而处在里头之人,竟然是韦黎。 见到韦思身边的人,韦黎的眼中除了一丝丝的惊讶以外,还有不加掩饰的赞赏,“微臣参见九殿下。” 说话间,行的是最恭敬的君臣之礼,这礼节可是有些过于庄重了,尤其是对于已经位及相位的韦黎而言。 不过聪明如姬殊晏,见到他如此行为,反是不加阻拦,接受了他的行礼,方才伸手虚扶起他,“韦相不必多礼。” “先前思思还在微臣的面前笃定,此次胜出的定然会是殿下,没想到还真就被她给说准了。”说着,还朝韦思抛过去一个宠溺的目光。 姬殊晏笑道:“韦小姐确然是与众不同。” 被自己的心上人当着父亲的面如此夸赞,饶是韦思也不由微微红了面颊,“殿下过奖了,小女只是对殿下有信心而已。” 两三句话下来,双方之间的心思其实也算是有所了解,见对方如此坦然自然,韦黎也不再拐弯抹角:“而今朝局混乱,一天一个风向,想来殿下身处其中,定然很有体会吧?” “皇位的归属问题自有父皇定夺,本宫可不敢妄加揣度。” 闻言,韦黎的眸子一眯,抚上长须,“前朝宣武帝,出世不过百日,便因冠上灾星之名而丢到深山之中,任其自生自灭,但他却不信天命,以一己之力,逃出深山,凭借自己的空世才华招揽有识之士,最后力缆狂澜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殿下与他的经历虽不是十分之十地相似,但也是八.九不离十,宣武帝有此信念,殿下的才华与其相比亦是不相上下,难道对此没有信心?” “宣武帝身旁文有曹葛,武有萧问,胜算自是站了百分之九十。” “若是微臣愿意赌上整个韦氏一族,全力支持殿下夺位呢?殿下的身边,可算是有文官了?若是微臣未猜错,慕氏小将军慕白自小便与殿下交好,若殿下有需要,难道慕小将军不会倾力相助吗?” 韦黎说得没有错,慕白之于姬殊晏,那可谓是掏心又掏肺,只盼着能够在有朝一日能够帮到姬殊晏的忙,而且整个慕氏上下就慕白这么一颗正室独苗,向来是当宝贝地疼爱着,只要是这个大少爷提的要求,他们又如何会不同意。 两人相视而笑,既然大家都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姬殊晏自然不会再多加推脱,否则便是太不识抬举了。 微微一笑道:“既然韦相对本宫如此有自信,本宫自然不会叫韦相失望,只是而今的形势与我们而言,确然是极为不利的,不过比之于五哥,本宫觉着还是三哥较为好应付些。” “殿下此话何解?” 姬殊晏做了个手势,两人在落座下来的同时,便见他悠悠然地伸出了手指,“其一,五哥的背后站着的是祈高本,而祈高本的手上掌控着凌驾于皇权的东厂,若是从此下手,可能容易打草惊蛇;其二,三哥这么多年与前太子斗下来,韦相在此中一直处于旁观者的角度,可有看出些端倪否?” “端王殿下虽然手段足够狠辣,但是他的背后势力却显然比不上前太子,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相斗多年而始终分不出胜负来。再者如今即便端王殿下斗倒了前太子,可多了个魏王,他背后的祈高本可是比罪人纳兰婧还要厉害,可是有端王殿下消受的了。” 这话说得,要多幸灾乐祸便有多幸灾乐祸,这个在朝堂上多年屹立不倒的老狐狸,很明白应当在什么时候讲什么话。 “所以比起五哥,三哥似乎才是那块最容易下手的白豆腐。” 如斯比喻,当真是要多贴切有多贴切,韦黎不由笑出了声来,“原来殿下心中早有计较,微臣洗耳恭听!” “其实这个计划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便只看韦相要如何地配合了。” 韦黎立马便吊起了胃口,便听姬殊晏慢慢地补充下去:“如今魏王得势,韦相若你是端王,心情当是如何?” “食不下咽,寝不眠还算是轻的。”毕竟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掰倒太子,却又蹦跶出个魏王,这事儿放在谁的身上,都会相当奔溃。 “这便对了,若是正常人,怕是会被气得直接卧床不起,虽然说三哥在这方面的表现还不算太遭,但是其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想来韦相也能猜到一二,而这一弱点,恰好是我们所能够充分利用的。” 有些话只需讲到一定层面上,便无需再透露,不过一点即通的事儿,作为资深老狐狸韦黎自然也是。 他微笑着拱手,“微臣知晓该如何做了,对于逼迫人狗急跳墙一事,微臣向来顺手地很。” 两人谈话间,已烹好茶的韦思适时插了进来,将茶水递了过去,轻唤:“殿下。” “哎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韦黎停下了谈话,摸着须发,笑得颇有一番深意地看着她。 听到调侃,韦思微红了脸,朝他怪嗔了眼,“父亲……” “殿下,原本此话不该由微臣来讲,但是微臣便只有思思这么一个女儿,自来最为担忧的便是她的婚事,放眼这大齐京都,能够让微臣放心托付的,也便只有殿下您了!” 既然双方都已达成共识,有些话韦黎自然便不会再含糊不清,直接简明扼要,提出了要求。 一来,他若是将韦思嫁过去,便是亲上加亲,他完全可以放心为其做事;二来,若是姬殊晏真的能荣登大宝,韦思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整个韦家便是一荣俱荣,他既是股肱之臣,又是皇亲,敢问普天之下,何人能敌得过韦氏一族! 这算盘打得,真是响亮。 姬殊晏笑笑,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又带些羞涩的韦思,才将目光重新投落到韦黎的身上,“能得韦小姐青睐,亦是本宫三生有幸。” 一句话,引得韦思差些便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同意了,原来他对于她也是有郎情妾意的! 这厢气氛甚佳,而那头的端王姬桦泽的心情总算也来了个一百二十度大转弯,因为——他拿到了。 至于他为何能够拿到彩球的原由嘛,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些世家弟子想要讨好这个亲王,明目张胆地助了他一臂之力,否则以端王这不会武艺的身手,又如何能在众多士子当中脱颖而出。 但即便亲眼目睹,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天下何人不知晓,前太子倒台的真正原由,定然是与端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端王能够掰倒前太子,这往后还有谁能够争得过他? 如此一来,这般肥溜溜的大腿,还不得赶快抱紧了! “端王殿下,还请这边先行换身衣裳,小姐很快便出来了。”丫鬟见姬桦泽怀中抱着只彩球,衣衫将近一半的湿透了,于礼还是有些过不去的,于是便出声引他先去换衣裳。 这纯粹是丫鬟有意想要讨好他,但姬桦泽得了彩球一时高兴过了头,往更深的层面想去,以为是韦思在房中等着他,于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来到房中,空无一人,他不由蹙眉,有些懊恼地转过首去想要问些什么,便见那丫鬟斟了杯茶水,笑道:“端王殿下适才泡了水,还是喝些热水缓一缓,奴婢这便去为您拿衣服。” “等一下,你们家小姐呢?”姬桦泽不傻,来到房中见不到韦思,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小姐说待到端王殿下换好了衣裳,便过来,还请殿下莫要急切。” 说着,便朝他作揖退了出去。 这话说得甚是暧昧,总夹了些什么与众不同的味道来,姬桦泽早已见过韦思,对于这位被韦黎捧住掌心的宝贝千金,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 毕竟男人都是食色性也,有如斯美人,即便是夹带着政治目的,也丝毫不会干扰他想要***一刻的心。 如此一想定,姬桦泽便觉得方才婢女口中的话,便是他心中所想的意思,端起了杯几,将那杯热茶给饮了下去,按捺住心中的热切,等着韦思送上门来。 但也不知是由于他身上的衣裳未干,还是这屋子的窗户不曾打开以致整个房间都有些闷热,他感觉自下半身而起,有一股莫名的燥热正在不断地升腾。 难耐这热度,姬桦泽忍不住将衣领拉开了些许,但如此一来反而令身子更热了,他便干脆将外衫给脱了去。 才脱到一半,便听到门传来了‘吱呀’声,伴随着一句如棉花般柔和的轻唤:“端王殿下?” 袅娜的身影才将屏风推到一半,里头那庞大的身影便再也按捺不住,朝着她扑了过去,一时之间,‘砰砰砰’的碎响,屏风倒了一地。 “殿下……” 身下的人儿在娇嗔着,这大为刺激了上头的姬桦泽,他的脑袋里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吃了她! 整个屋子的气氛在瞬时间升温升温再升温,伴随着声声的娇喘与男子的低吼,当真是要多销.魂有多销.魂。 可正当两人进入高.潮时期,门再次被不合时宜地推了开,而站在门外之人,惊愕万分地看着里头就地翻云覆雨的两人,“端王殿下?!你、你们这是……” 微凉的空气随着房门的打开而冲进,瞬时间便让前一刻还沉浸在温柔乡中的姬桦泽脑袋清醒了过来,随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他差些没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韦思,竟然是韦思! 等一下,他身下之人又是谁?姬桦泽急急低眸,在看到一张陌生的漂亮脸蛋时,一下子便退出了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是何人!” 第119章 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不等姬桦泽搞清楚身下之人究竟是谁,外头便接二连三传来了脚步声,众人在不明所以,听到韦思的惊叫声之后,赶来一瞧,差些没将眼珠子扣下来! 向来高高在上的端王殿下,此时此刻竟然衣衫不整,与一个不知名的美貌女子就地翻云覆雨,这可真是劲爆到让京都沸腾几日几夜的消息呀撄! “不是,本王什么都未作,是……是这个不知名的贱婢勾.引的本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被那么多人给瞧见了,姬桦泽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在将所有的责任推到眼前的女子的同时,他手忙脚乱地找衣裳挡住自己的身体。 “奴婢只是来为端王殿下送衣裳的,奴婢什么都不知晓,却被……却被殿下被……小姐,小姐您一定要相信奴婢,为奴婢做主啊!” 但不幸的是,那丫鬟却不是个善主,一见姬桦泽要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的身上,立马便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朝着韦思求救。 姬桦泽额前的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怒瞪着那丫鬟,吼道:“你胡说,本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么个身份卑贱的婢女!对,一定是方才那杯茶,一定是方才那杯茶有问题!” 可更加不幸的是,众人随着姬桦泽所指的桌案瞧去,那上头没有任何的茶具,姬桦泽的脸当场便绿了。 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这是个圈套,是有人设下了个极大的圈套,让他钻了进去,而且这计谋,与当初他将太子拉下马时是如何地相像! “端王殿下这话的意思是说小女教导不当,借着抢彩球的名头让自己的婢女出卖肉身勾引殿下,坏殿下的名声吗?殿下怎可这般无凭无据地胡言乱语,坏了小女的名声……” 说话间便哭得梨花带雨的,韦思本就生得美,如今这么美人病弱般委屈地控诉,更是引得一干看戏的士子们皆数泛起同情之心,认为此事都是姬桦泽的错偿。 “此事且不论是何人的错,端王殿下在爱女的生辰宴席上做出此等事情来,是否该给老臣一个合理的答复呢!”便在此时,韦黎一声严厉的嗓音飘了过来,顿时便叫旁的人都让开了身子。 停在门口,看着屋里头直到此时都无法散去的污秽之气,韦黎的态度非常之糟,“若是端王殿下无法给老臣一个答复,那么老臣便只能上书与陛下,让陛下为老臣做主了。” 听到此话,原本还是面色铁青的姬桦泽刹那间便一片煞白,如今在朝堂上,因经历了上次一事,皇帝对他的印象已经极具下降了,而今若是韦黎在这么一上书,祈高本定然会抓住此机会大肆渲染,如此一来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岂不是摇摇欲坠! 袖下的拳头握地‘咯咯’响,但姬桦泽依旧是姬桦泽,生生地忍住了这口气,自牙缝间吐出几个字来:“此事确然本王也有错,不过可否请韦相借一步说话?” 人家都已经说得这般卑躬屈膝了,韦黎自也不会是个不识抬举之人,他很懂得如何张弛,一挥袖道:“将客人们请到偏室好生伺候。” 毕竟是无法见人的丑事,而且还是与当今皇子有关,这些看热闹的士子也不敢太过于过火,听到韦黎的话之后,便乖乖地随着下人去偏室了。 “本王要如何处理,韦相才能收回方才的话呢?”见不相干的人都走后,姬桦泽直接开门见山地抛出了妥协的条件。 “此女子虽然只是个丫鬟出身,但是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殿下……咳咳,即便是无法成为侧室,多少也能成个妾室吧?如此说出去,我韦府的面子还稍微过得去些,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这该死的老狐狸竟然要他娶一个卑贱的奴婢为妾!姬桦泽简直要咬碎一口的银牙,发狠地扭首瞪向尚还瘫坐在地上的婢女,咬牙切齿地道:“你——愿意成为本王的妾室吗?” 如锥一般的眼神几乎可以秒杀掉一个人,婢女胆怯地收回目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因为她心中无比清楚地知晓,一旦她答应随姬桦泽走,等待她的将会是人间地狱。 可是……目光偷偷地瞥向门口处的韦黎与韦思,立马便收到了他们威胁的神色,她袖下的手倏然握紧。 她全家的性命都捏在韦黎的手中,若是她敢拒绝,全家便要为她陪葬! 如此权衡利弊,不过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婢女深吸了口气,将目光转向韦黎,深深地磕了个头,“奴婢已经是端王殿下的人了,自是要随殿下走。” 韦黎满意地一勾唇角,面上的神色控制地相当好,“既然她是心甘情愿地随殿下走,此事也算是有个完美的结局,老臣便不再追究,还望端王殿下日后行事要多加走心些,若是再发生此事,便不知那人是否有老臣这般好说话了。” 姬桦泽死死地盯着他波澜无惊的脸,一字一句地道:“得罪本王,与韦相而言有何好处?” 狡猾如韦黎,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冷眼旁观看他与太子争斗,保持着一副老好人的态势。 他不相信,韦黎会如此无缘无故,并且目标性十分明确地针对他,并且毫无顾忌地得罪他。 难道…… “父亲,让魏王殿下等一众客人在偏室里等着也颇失待客之道,女儿便先去前头伺候着了。”韦思特意将‘魏王’两字加重,果不其然引得姬桦泽的面色黑如锅底。 “本王有哪里比不上姬致城,他不过便是有祈高本的支持,但韦相真的便以为,有了祈高本,便能够将皇位十拿九稳吗!” 到嘴的肥肉变成馊肉,而眼前之人竟然还当着他的面说要去伺候姬致城,姬桦泽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要被气炸了,再也顾及不上什么亲王该有的端容。 “端王殿下怕是糊涂了,老臣一心为我大齐国祚向来看重的便是哪位皇子德行举止合乎一国之君该有的风范,又岂会在意那些外在的原由。” 韦黎笑意诚恳地看着他,慢慢地补充道:“再者魏王殿下向来淳厚有加,这可是满朝文武皆认同的事儿,殿下您身为魏王殿下的亲哥哥,怎可如此贬低自己的弟弟而抬高自己呢?这实在不是一国储君该有的风范。” 三两句话,明目张胆地抬高了姬致城而拉低了姬桦泽,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说出如刀割般的话,姬桦泽额前的青筋瞬间爆裂,扯着嗓子喊道:“韦黎,你以为自己是一国丞相,本王就耐你不得吗! 本王乃是钦赐亲王,你竟敢对本王如此大不敬,本王上书赐死你易如反掌!” 谁知,韦黎睁眼说瞎话地朝着一旁的韦思笑了笑道:“思思,方才为父说了什么大不敬之语吗?” “方才父亲只是好心规劝端王殿下要善待手足,却不想殿下恼羞成怒,说要上书陛下赐死父亲,思思虽为女子之身,但是对于一些事由还是较为清楚的,既然殿下如此信誓旦旦地说陛下会赐死父亲,不妨父亲也一同上书,让陛下来评评理,看看陛下是否同意残杀手足一事。” “本王何时说过要残杀手足了,你不要血口喷人!”若是时间条件允许,姬桦泽真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韦思拽着韦黎的衣角,躲到了他的身后,柔声害怕道:“父亲,女儿有一疑惑不解,还望父亲指教一二。” “思思想问什么?” 这父女俩一唱一和的,可真是天衣无缝地很。 她微微一笑,极尽温柔无害:“女儿听闻,前太子便在不久前,惨死在了天牢之中,据说,是毒发身亡而死的,女儿不明,当时陛下尚还处在昏迷之中,到底是何人如此地狠毒,连被打入天牢的人都不肯放过。” 她这是在指桑骂槐!姬桦泽真是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如锥地盯着她不放。 韦思反是笑得愈加灿烂,将下颔一扬,迎上他的目光,“端王殿下这般看着小女作何?难道……小女听闻之事,与殿下有关?” “前太子谋逆犯上,即便是父皇没有立即处置他,便是老天也不会放过他,他受天谴而死,有何好奇怪的!” 姬桦泽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算是一绝了,竟然还能将前太子的死扯到神明的身上,就不知九泉之下的前太子听到了,会不会爬上来向他索命。 “小女方才都已经说了,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再者前太子都已经死了,俗话说死者为大,不论前太子犯了如何的错,端王殿下好歹也是他的亲兄弟,为何竟不见一丝怜悯,反而出口便是咒骂呢?” 差些便咬断了自己的牙根,姬桦泽觉着自己再与这一唱一和的父女俩理论下去,最后一定是他被气死。 临了,他只能愤愤地一甩流袖,目光含毒地扫视门口的两人,“韦黎,本王会让你知晓,得罪本王会有如何的下场!” 既然都已经撕破了脸皮,姬桦泽便也不会再客气,留下一句话就要夺门而出。 却被一双纤手给拦了住,“端王殿下似乎忘了件东西。”说罢,朝他的背后指了指,意思很明了,他将刚刚吃干抹净的婢女给丢下了。 姬桦泽猛地往后头一转,狠狠地看了那婢女一眼,婢女心跳顿时被吓得停止了,但还是抹干净眼泪,爬起来将衣裳穿好,怯生生地跟随在姬桦泽的身后。 但姬桦泽走得实在是太快了,而且步子还极其之大,婢女多次跟不上他,只能小跑起来,可即便是她跌倒在地数多次,都不见姬桦泽回过首来拉她一把。 这画面真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要多可怜又有多可怜。 —— 自皇后纳兰婧倒台之后,后宫中人的日子并未有多么好过,因为皇帝虽然并未下旨重封后位,但是这凤印却是到了郑淑妃的手中。 如此一来,后宫便掌控在了郑淑妃的眼中,而郑淑妃比纳兰婧还要来得专权,打通皇帝身边的敬事太监,让皇帝接连翻凉氏的牌子,不过只是几日的功夫,凉氏便又独得盛宠,羡煞众嫔妃。 而凉氏经过上次的教训,对于服侍皇帝便更加尽心了,只要是皇帝喜欢的,即便是要她身心受虐待,她都不会有二言,这般下来,倒是叫皇帝对她的印象愈加好了。 于是乎凉氏便一手承包下了伺候皇帝用药的职责。 这日凉氏正等着伺候皇帝用药,殿门便被推了开,进来的婢女看样子相当的匆匆忙忙,“娘娘,宫外有来信。” 通常情况下而言,姬桦泽若是有事需她做,都是要先通过郑淑妃的,但是这次却是越过了郑淑妃而直接传到了她的手中,想来是什么紧急的要事。 凉氏赶忙拆开了看,但不过是一眼,就叫她面色刷白,一旁的婢女看出她面色不对,出口小心问道:“娘娘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没、没有。陛下的药,可有煎好了?”凉氏极力掩盖住面上的惊愕之色,将信纸丢到火盆之中,不过是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嗯,本宫亲自去看看。” 说话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前往了御药房,而里头的御医见凉氏来了,赶忙垂首行礼:“参见美人。” “最近陛下服药时总说药太苦了,本宫看陛下喝了一半,便弃掉,难免不利于龙体的恢复。” 扫视了一圈,将目光停留在一看似较为年长的御医身上,笑道:“本宫近来翻阅了许多医书,琢磨出了些可以让药的苦性大为降低的法子,只是本宫毕竟不是太懂医,还须得许太医为本宫指教一二。” 这是要单独讲话的意思,在宫里伺候的人都能够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自然而然地便全数退了下去。 不等凉氏开口,许太医医便已点头哈腰讨好道:“娘娘,您吩咐微臣所做之事,微臣都已做了,不知娘娘今日来可是还有何吩咐?” 这许太医乃是郑淑妃的人,所以在他的面前,凉氏无需隐瞒太多,直接便可开门见山,“情况有变,王爷说要加大药量,明白吗?” 许太医心中一凛,觉得像是抓到了什么,压低嗓音问道:“可是娘娘,这药量若是加大了,陛下的身子可是会在顷刻间消损殆尽,立马便能叫旁的人看出端倪来。” 这些日子来,凉氏利用身份之便,与许太医里应外合,在皇帝所日日服用的药中加入了少量的氰霜粉,能够在无形之中让皇帝的身子损耗殆尽,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但是便在方才,一封飞鸽传书打破了原本所定的计划,不仅是许太医,便是连前来传话的凉氏都觉得心惊难平。 因为——姬桦泽在信中所谈及的计划,一旦成功,便是君临天下,但若是失败……那是万劫不复! “本宫知晓,但现下已经到了万箭齐发的状态,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你我与王爷是一条船上的,富贵荣华自是与王爷绑在了一块儿,所以不论王爷做了什么决定,那都是对的,我们只需照着王爷所说的做,一旦成功,你还怕王爷会亏待了你这个大功臣么。” 话虽是这般多,可一旦想到端王竟然胆大到要做那种事儿,许太医毕竟也是上了年纪之人,胆子已不如以前那般大,难免还是犹豫不决。 “王爷说了,你的家人王爷会让人好生看管着的,只要你将此事办好,那么一家子便能随着你共享荣华富贵,但若是你敢退缩……” 端王挟持住了他的全家,以全家的性命相要挟,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也是最为有用的威胁。 许太医狠狠一咬牙,低下首回道:“微臣知晓该怎么做了,还请娘娘放心。不过微臣的家人……” “本宫方才都已经说了,只要你乖乖地服从安排,王爷自是会好生招待好你的妻儿的,这个许太医不必担忧。” 没法子,他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即便是端王没有挟持他的家人,他也一定会迈出那一步,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在丞相府耽搁了好一会儿,魏王姬致城才能够告辞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的刹那,他便忍不住长舒了口气,叹道:“日后这种宴席,我再也不参加了。” 原本以为只有皇宫的宫宴才会步步惊心,不想这丞相府的一个生辰宴也是暗藏玄机,可怜他又是莫名其妙地被牵扯了进去。 一想起姬桦泽在临走前看他的那个眼神,姬致城便觉得一阵寒意,忍不住摸了摸手臂,至今后怕不已。 “王爷,咱们是要回府吗?”外头,马夫轻声问道。 姬致城犹豫了一番,说道:“去芙蓉斋吧。” 芙蓉斋乃是京都文人名士最爱聚集之地,也是京都之中鲜少的一个能让姬致城感到自在的地方,但自从他干涉到政局之后,已然有好一段时间不曾去过了。 如今天色还尚在,他便想去那处散散心。 闻言,马夫立马便调转了头,向着芙蓉斋驶去。 一路,姬致城满脑子在乱七八糟地想着些什么,冷不防马车一个急刹车,他整个人便向前栽了去。 撞得眼冒金星,不待他询问外头发生了何时,便有数只利箭齐刷刷地刺破了车窗,自他的头顶掠过,钉在了板面上。 若不是他方才向前栽了过去,他此时此刻定然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了! 顿时姬致城便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听到外头护卫的厮杀声,姬致城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只是可怜的是即便是他缩成一团,也阻挡不住外头刺客的刺杀,整个马车剧烈摇晃起来,他挣扎着想要钻出车门,但身子摇晃不定根本无法控制。 随着一声凄厉的马儿嘶鸣声,一张沾染了近半鲜血的脸蛋忽而掀起了车帘,对着里头的姬致城喊道:“王爷快走!” 说话间,便将长剑刺进了马匹的屁股之上,马儿严重受惊,飞起蹄子,疯了一般地向前急速驶去。 姬致城在里头左滚右滚的,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颠出来了,但他却不敢跳车。 因为现下马车正在急速行驶,他若是往下跳,定然会摔得骨架尽散! 便在他被颠地眼冒金星,阵阵作呕之际,马匹再次长鸣而起,整个车子猛然撞上了颗巨大的树,在顷刻间碎裂开来。 而由于巨大的冲击力,姬致城被反弹出数米之高,一头扎进了丛密的灌木丛中。 这下子,他觉着自己全身上下都要碎裂开来,可不待他自全身的散架中恢复过来,便有几道明晃晃的光芒逆打着阳光而来,就横在他的几米开外。 他浑身一抖,腿脚发软,嘴角铁青,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的数把长剑,“是、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这个你便到阴曹地府去问阎罗王吧!” 说罢,数把长剑齐刷刷地朝着他刺来! 姬致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就知道,自己若是被卷入这个黑暗的政治斗争当中,迟早有一天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代价,便是性命! 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姬致城小心翼翼地撑开眼皮,只见一抹蓝袂晃人了他的眼帘。 夕阳西下,暮色沉沉,此人只手持剑,如行云流水,宛若蛟龙一般地,身形极为迅速地在几个黑衣人之间穿梭。 姬致城并不懂武,而且此人的速度又快如闪电,其实他根本便无法看清他的动作,但是姬致城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武学之高境地。 能够于无形之中化为有形,优美中带着肃杀,这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脚尖沾地,收剑,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直挺挺地倒下,而此人则是轻轻吹了下剑背,以指尖一弹,发出清脆的剑鸣声。 映衬着他的半面银具,似是与斜阳镶嵌在了一块儿,几乎能够迷失姬致城的双眼。 “蠢货,这点程度便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若不是我出手,你是不是打算被刺成马蜂窝?” 凉到刺骨的话音传入耳畔,才叫姬致城恍然之间清醒过来,听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地责骂自己,他不由涨红了脸,“我……我又不会武……” ——题外话—— 发现要是把题外话发在后面很多人都看不到,那我就在这里说了。很早前我就说过,每一篇文都像是我的孩子,我不愿意舍弃任何一本,这文成绩不好,很多人都劝我早点放弃,可是我舍不得,我想把我脑袋里所想的都呈现出给大家。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存稿又所剩无几,好友劝我快速完结,但我觉得这么对不起大家,所以我打算适度地加快速度,如果大家有哪里看不懂的,尽管可以提出来,废话就不多说了,你们看文,我写文,是我最大的幸福。 第120章 何不带着你一起上路 殷珞本就火大,加之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太窝囊,他的态度愈加不好,话音冷到了极致:“起来!” 姬致城觉着自己相当委屈,被人莫名其妙地刺杀也就算了,连半路杀出来救他的人,态度都是那么地剽悍。 不过顶着对方的冰凉的目光,姬致城还是很没有骨气地站起身来,可站到一半,他脚踝处便传来一阵剧痛,而且还是两只脚都是钻心的痛,他身子一个不稳,便向前栽了过去。 撞上一个坚实宽厚的胸膛,一股浓重的杀气直面而来,似乎要钻进骨子里般,叫姬致城面色瞬间煞白撄。 只因——他一个不慎,竟然跌到了殷珞的怀里,这是分分钟要作死的节奏啊,他情愿自己是栽倒地上,摔个狗吃屎!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姬致城吓得腿脚发软,说话间便直接往地上瘫坐了。 这世上除了他那个死脑筋的徒弟鹤雪之外,还没有人敢碰到他的身体,而眼前这个蠢货王爷,竟然迎头就栽进了他的怀中,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叫殷珞差些没忍住,抬手拍死眼前之人。 但又看他身为一个皇子,竟然会因此而怕成这般,殷珞不由冷笑,直接拎住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地拽起偿。 吓得姬致城手脚都僵硬在了一块儿,“大大大……大侠饶命啊……” “废物闭嘴,再吵便将你挂到树梢上去。”一句话,瞬间便叫姬致城乖乖地闭上了嘴,惊恐万分地看向他。 对于眼前之人表现出的小绵羊模样,殷珞还算是满意,他不由想,若是他那死脑筋的徒儿有这般听话,他便不用每次都麻烦地想出不同的折磨法子来让鹤雪知晓得罪师父是如何的下场了。 就在姬致城闭上嘴后,几道矫捷的身影降落在他的跟前,他提手便将姬致城丢向了其中一人。 “殿下交代本阁主的事儿本阁主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便由你们去做吧,本阁主要去沐浴,谁也不许来打扰。” 很不幸的是,殷珞有严重的洁癖症,先前姬致城这般作死地扑倒在他的怀中,若不是顾及着姬殊晏的计划,他定然会毫不客气地将其捏成碎片。 但这口气能忍下,不代表他可以容忍自己的身上沾惹别人的气息。 作为殷珞的手下,他们自然是知晓这位阁主大人的脾气,二话不说便扛着姬致城运了轻功离开。 这厢的血腥味还未来得及散去,皇宫那厮的皇帝在养心殿因头疾发作地难受而发了一通的火。 在伺候皇帝的这段时间内,凉氏已经吸取了惨痛的教训,所以在皇帝盛怒之时,她端着药躲在外头,直到里头的情况好些了,她才走进去。 “陛下,该用药了。”柔柔的话音响起,倒是叫皇帝原本狂躁的心有了些许安定。 他捏着眉心,重新半躺在龙榻之上,“端过来吧。” 毕竟,不论他如何动怒,药还是要喝的,这可是关乎他的小命问题。 凉氏顺势半蹲在他的面前,一勺一勺地喂他喝完,过程极尽温柔,不过一会儿,一碗药便见了底。 用完药,凉氏拈了块蔗糖,送到皇帝的嘴边,皇帝在吃进口中的同时,含住了她的手指,叫她不由微红了面颊,“陛下……” 这一声轻唤,直接击倒了皇帝的心里底线,一把便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爱妃想要与朕说什么?不如咱们去榻上慢慢谈?” 不等皇帝想与凉氏翻云覆雨,殿门忽而传来‘吱呀’一声,打破了这一原本酝酿地相当好的暧昧气氛。 皇帝不悦地皱眉,扭首怒道:“哪个该死的奴才,没有朕的指令敢进来?!” 一声轻笑中,夹杂着冷到刺骨的话音旋即响起:“儿臣来向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迎着逆打而来的光芒,皇帝才看清原来站在门口的是姬桦泽,对于他进来之时不曾叫太监前来通报,更甚至于打扰他的大好兴致愈加不高兴,“你来做什么,朕有说准许你进养心殿吗?” “父皇且息怒,儿臣匆匆前来,是有极为迫切的要事需向父皇禀报。” 皇帝眉头一扬,姑且压下心中的不悦,回道:“有何事便说,说完了就滚出去。” 这几日来,一是先前姬桦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猖狂,二是祈高本在他的耳边吹风说姬桦泽如何如何地恃宠而骄,皇帝对于这个儿子的宠爱逐渐降低。 而今日他这么明晃晃地进殿来,更是叫皇帝觉得自己从前是太骄纵这个三儿子了,看来他还真得要好生考虑一下未来皇位的继承问题。 “儿臣在方才接到线报,说是五弟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江洋大盗的抢劫,随侍护卫皆数丧命,而五弟坐的马车受了惊吓,连人带马的跌入了悬崖。” “你说什么!”皇帝心下大惊,一把推开怀中的凉氏,站起身来的同时,他勃然大怒道:“这是京都,天子脚下,何来的江洋大盗,姬桦泽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朕的面前睁眼说瞎话,残害自己的手足!” “儿臣不敢,信与不信,那是父皇您的事儿,儿臣只是将自己所知告知与父皇罢了。” 微微一笑,姬桦泽完全无视皇帝滔天的怒火,继续说道:“再者当初父皇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您的心中不是比儿臣更为清楚吗,说儿臣残害手足,那么父皇您呢,论起何人手段残忍,普天之下怕是无人敢敌得上您了吧。” “放肆,你放肆!”皇帝震怒地瞪起了双眼,随手将矮桌之上的茶几全数推倒,玻璃如花开般绽放在地面,溅起一地的水花。 “来人,快来……”最后一个字眼来不及喊出口,皇帝只觉自己的吼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了住,上不去又下不来,而且还令他无法呼吸。 皇帝抓住自己的脖颈,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出半个字眼来! 他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被他推翻在地的药碗,是药,那药中有毒! “父皇可是要息怒呀,方才儿臣在来时已吩咐了外头的宫人,全数都退下,不许他们打扰父皇歇息,所以父皇还请放心,此时此刻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您的大好兴致的。” 他竟然敢谋害生父,他竟然敢做出逼宫篡位的举动! 若不是自己亲耳听到,亲生经历,皇帝简直以为自己是生病生得脑袋出了问题,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甚为宠爱的儿子,却是个为了皇位能够不择手段,做出一切灭绝人性之事来的豺狼! “父皇这般看着儿臣作何,难道儿臣所做的,不是父皇想要看到的吗?” 几步走至皇帝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不堪,无法呼吸而涨得满面绯红的皇帝,笑意残酷:“可是说实在的,儿臣也不愿意做到这一步,但是……这是你在逼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逼我! 自小我便比那蠢货姬弘宇聪慧,我学什么都比他快,你明明更加喜欢的便是,可是为何便是不肯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改立我为太子!” 面目狰狞地揪住皇帝的衣领,“后来我好不容易才掰倒了姬弘宇,你竟然立马便封了姬致城为魏王,父皇啊父皇,你真当我是个软柿子,可以任由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大摸是坐在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太久了,皇帝何曾有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揪住领子,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呢。 他只能瞪大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如此熟悉,却又陌生到寒骨的脸。 这就是他所培养出来的儿子! “儿臣知晓父皇向来珍爱自己的性命,所以只要父皇乖乖地配合儿臣,写下这份退位诏书,儿臣自然会好生服侍父皇,让父皇能够安享晚年。” 即便是被下了毒,但皇帝的脑袋可未被毒傻,若是他按照他的意思写下了退位诏书,那么依照他这个狠毒的三儿子的个性,定然不会让他活太久! “烟儿,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服侍父皇写退位诏书。” 处在一旁的凉氏闻言赶忙去拿笔墨纸砚,以极快的速度在皇帝的面前将其铺平摊好,说道:“陛下您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只要您听王爷的话,写下这退位诏书,王爷自然不会亏待您的。” 皇帝气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好好好,真是好得很呀,他身边一个两个的,全都是白眼狼,一个个明里暗里的暗算他,就是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也不知是真的被气到了一定的境界还是怎么的,皇帝竟然头一次显得威武不能屈出来,将腰板停止,果断地把头拧向另一边,明确地表示自己绝不会落笔。 姬桦泽的眸底升起如潮涌般的杀意,以单手捏住皇帝的下颔,强行让他扭转回来,腾出另一只手,自腰间拔除了一把利剑,高高在上地架在他的脖颈之上,“父皇,儿臣好生与你谈条件,你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呀。 儿臣这剑可是不长眼的,若是一不小心割掉了您的耳朵,或是手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即便是姬桦泽如此威胁,皇帝依然不肯妥协,如此一来便将他仅剩的一点儿耐心全部消耗殆尽。 他的唇角挂起残忍至极的笑弧,“既然父皇一心寻死,那么儿臣便成全你!” 说话间,长剑自头顶举起,目标明确地砍向皇帝的脖颈。 有一阵疾风自耳畔略过,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听到了对方的惨叫声。 皇帝闻声睁眼,却瞧见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姬桦泽捧着自己的手臂,而那只手臂上,有一支利箭硬生生地穿过了他的整条臂膀,鲜血如注一般地喷涌而出。 伴随着姬桦泽的声声惨叫,一道轻飘飘的嗓音穿荡了过来:“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责罚。” 看到那抹白袂出现在自己的眼帘时,皇帝发誓,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个九儿子像此时此刻这般地耀眼夺目,像是神祗一般地降临,于千钧一发之际又救下了他一条命。 看到姬殊晏竟然会出现在养心殿外,姬桦泽忽略了手臂上的剧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不,这不可能!来人,快来人!” 他分明已经与母妃里应外合,将祈高本的手下,或是皇帝的心腹全数给歼灭,没有人可以知晓他此时此刻正在养心殿内逼宫,可为何,为何姬殊晏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三哥,父皇自来待你不薄,却不想你竟然为了夺得皇位,不但派人暗杀自己的手足,而且竟敢做出逼宫篡位的举动出来,真是叫人心寒。” “你竟然敢陷害王爷,我跟你拼了!”凉氏像是才从这惊天的变化苏醒过来,随手拿起地上的碎片,便朝着姬殊晏冲过去。 不过几米远的距离,不用姬殊晏动身,便有一抹矫捷而又迅速的身影,拦在了他的跟前,轻而易举地将凉氏那么一扭转,她顺溜地偏了个角度,横冲直撞地撞上了对面的圆柱之上。 一时鲜血横飞,好不壮观。 看着在眨眼间就撞死在地的凉氏,姬桦泽面色惨白,口中还直嚷嚷着:“这不可能,皇宫上上下下都已经被本王安排妥当了,这绝不可能!” 自语间,他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眸,直直地射向姬殊晏,“本王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想要看本王与他们鹤蚌相争,你好借收渔翁之利!” 说罢,便猛地冲到皇帝的跟头,用尽力气地想要抓住皇帝的衣角,却被皇帝给一脚踹了开。 翻滚在地,姬桦泽不顾手臂上横流的鲜血,对皇帝又是哭又是喊的:“父皇!父皇!姬殊晏他不安好心啊父皇,都是他陷害地儿臣,一定是他,在暗中动的手脚,让儿臣一时昏了头,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父皇……” 皇帝只觉得看他一眼就能将自己气得两眼发昏,索性便将脑袋转向了姬殊晏。 而姬殊晏也很懂得皇帝的心思,朝着鹤雪做了个手势,鹤雪立马便会意地在大呼小叫的姬桦泽后颈处重击了一下,他两眼一黑,就给彻底昏死了过去。 待到将养心殿中的两人全数处理干净了,姬殊晏才略微地上前一步,朝着皇帝作揖道:“父皇,叛逆之徒已皆数处理干净,父皇可以安心了。” 彼时的皇帝依旧讲不了话,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比刚才还要来得闷,呼吸越发地困难。 他只能以一只手捏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指了指地上摔碎的药碗,再朝外头指了指。 意思很明了,他现在毒性发作地太厉害,急需太医诊治。 但姬殊晏像是没看见皇帝急切的求生欲.望一般,反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一事,儿臣须得父皇批准。” —— 祈高本总觉得今天自己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但又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儿。 自从他代替皇帝试了试针灸之术之后,这一双腿总是会隔三差五地肿胀,而每次只要让苏念过来再针灸一番,就又会慢慢地消肿下去。 虽然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体有此等的毛病,祈高本还是不怎么愉悦的。 等到苏念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他才慢慢开口:“爷这腿的毛病,到底何时才能彻底好转过来?” “小人这几日来已经试过许多法子了,但是……效果如何也只有九千岁您自己知晓了。” 苏念话音才落,便有一把利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她反是一扬唇角,毫不畏惧地说道:“怎么,九千岁恼羞成怒,因为小人一时无法治好你的腿,便要杀了小人?” 冷冷一笑,祈高本忽而直起腰来,略微弯下寸许,以双指钳制住她的下颔,用了八分的力气,“不要让爷发现,你在耍小手段。” “小人是不是在耍小手段,九千岁让宫中的御医瞧一瞧不就知晓了。” 若是宫中御医能够瞧出他这腿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他还用得着在这儿跟苏念玩儿威胁游戏么。 不等祈高本再说话,外有便有一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直接扑倒在地喊道:“不好了九千岁,魏王殿下……魏王殿下在宫外遇到了刺杀,马车失控,跌落悬崖,生死未卜啊!” “你说什么!”也不知是刺激太大还是怎么的,祈高本听到这话,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但由于一下子站得太猛,祈高本身子一晃,险先要栽倒过去,幸而苏念就在他的旁边,顺手搀扶住了他,说道:“九千岁可要当心,您的腿才刚刚施过针,不适合大幅度运动。” 祈高本皱眉,张嘴刚刚想要说什么,又有一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咯噔’一跪,喊道:“九千岁不好了,端王逼宫篡位,谋害陛下,便在刚刚被九殿下带的侍卫拿下,我们安插在宫中内外的人,有近一半离奇死亡了!” 当然,这一半中,有绝大部分都是端王姬桦泽干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他今日的逼宫篡位,而这另外一部分嘛,自然便是姬殊晏顺手给除去的,为的便是让祈高本暂时麻痹,耳目失聪,才能够让今日的计划顺利实施。 “陛下在养心殿,那姬殊晏是不是也在?” 小太监将脑袋垂地极低,回道:“是。” 只觉脑袋一阵眩晕,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他的一时麻痹大意,竟然让对方抓住了时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快,扶爷去养心殿!”趁着现下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一定要赶快赶到皇帝的身边,挽回败局。 可是便在他要动身之际,门外再次跑进个太监,神色匆匆地说道:“九千岁,奴才看到韦相拿着圣旨,朝着咱们这儿来了!” 凭着自己多年来在宫中对于政治的敏锐程度,祈高本立马便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韦黎乃一国之相,凡事若是轮到他出手,定然是大事。 一则,端王姬桦泽刚刚因逼宫之罪被拿下,二则,姬殊晏浑水摸鱼,闯进了养心殿救下皇帝,这么两则加在一块儿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向来便贪生怕死,只顾念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屁股下的王座的皇帝,在不久前将他给出卖了! 不论是前太子姬弘宇,或是端王姬桦泽,亦或是姬殊晏,他们若是有朝一日得势,定然会在同一时刻除掉他这个最大的威胁! “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韦黎给拦住!”事已至此,他已经完全无法再依仗于皇帝了,若是他此时此刻还要去养心殿,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祈高本还是深谙这个道理的,为今之计,他得要保住自个儿的小命才是上上策。 也幸而他做事都喜欢留有一手,早早地便在自己所住之处挖了个暗道,此暗道通往宫外,只要他今日逃出了皇宫,便定然还有回盘的机会! 可不等他将脚跨进那道生命通道,便有一尖锐物抵在了他的腰间,他眸底一暗,话音冷到极致:“你在做什么?” “九千岁如此聪颖,自然知晓我要做什么了。”苏念笑意盈盈,只以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嗓音如是说道。 “你是姬殊晏的人。”不过一个转念,祈高本便想通了一切,心下只恨得发痒。 他竟然会如此地大意,原来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布错了局,以至于如今惨白至厮! “我劝九千岁还是乖乖地站在这里不要再想着逃跑,不然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万一将你的肚子捅了个大洞,你可就再也没有小命能够翻盘了。” 外头的刀剑厮杀声越来越重,脚步声也越来越丛杂,祈高本清楚地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但他却反而笑出了声来,“你是爷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对手。反正爷也活不了了,何不带着你一起上路,黄泉路上好歹也不会太寂寞!” 第121章 果然,她……是女人 苏念如何也不会想到,祈高本竟然在密道里还外加了其他的机关,齐刷刷的箭如同蜂拥一般,朝着他们俩而来。 “该死!”苏念可没有想过要和这个作恶多端的阉人死在一块儿,一把将他给推了开,身形迅速在乱箭丛中穿梭。 “哈哈……我说过,你是个有意思的对手,但是与我相斗,你还是嫩了一点儿!” 苏念在躲避箭林之时,亲眼目睹着祈高本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之中,真是气得她险先提不上内力来撄。 而便在与此同时,整个密道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随之滚下的,不仅仅是乱箭,还有或大或小的石块! 苏念本就也只是个三脚猫的功夫,能够躲过那些乱箭已经着实不容易了,冷不防被一块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巨石砸中了后背。 “噗——”地一下没忍住,便有一口鲜血自她的吼间涌了出来,她提到一半的内力瞬间被打断,那块巨大的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给淹没在其中。 痛痛痛,痛到连呼吸一下都感觉是要将身子骨给拆开了一般偿。 感觉到密道里的震动渐渐地安静了下去之后,苏念才吃力地撑开眼皮,此时此刻的她,完全无法动弹。 方才那块巨石压下来,她拼尽了力气往三角形的角落里躲,以此来避免最大的伤害。 可即便是如此,她的腿还是来不及收缩,被巨石给压了住,而这块石头着实是大,将她整个人都挤在角落里,丝毫动弹不得。 胸口处由于方才被重击到,所以生疼地很,连喘气都十分困难,更别提被巨石所压的双腿,若不是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此时此刻定然已经痛晕过去了。 也不知维持这样僵持般的状态有多久,苏念在脑袋一片混混沌沌之际,似乎听到外头有动静。 而且这动静离她越来越近。 在仅剩的意识里,她是不想要就这般无缘无故地死去的,所以她忍着每动一下的剧痛感,慢慢地挪动手,在可移动的范围内,摸索细碎的石块。 捏在手中,用自己余下不多的气力,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巨石之上。 清脆的撞击声,响在被乱石所堆积的密道内,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却能让来者大致知晓她的所困之处。 “苏念?是你吗?是的话便敲一下。”姬殊晏在听到那道清脆的声响后,压制住内心的焦急,停下脚步仔细听,以便自己准备地判断处她的所在地。 ‘咚’一下。 姬殊晏松了口气,是她,她还活着。 “你继续敲,不要停,明白吗。”这般严重的轰塌,即便他不清楚苏念在里头的真实情况,也能够知晓,她的情况定然很不佳,不然绝不会连话音都无法发出。 但姬殊晏能够在此时此刻保持镇定,慕白却无法做到,当他知晓苏念一个人去钳制祈高本而发生了意外之时,他的心跳险先停止了跳动! 他是那样害怕,害怕她会就此丧命在这一场石崩之中,所以他拼了命地徒手挖石头,想要争取每一分每一秒,他甚至在心中祈祷,只要能让她活下来,他甘愿少十年的寿命! “殿下,我听出来了,是在那个方向,阿念她还活着!”慕白几乎是语无伦次了,在说话间便想要向着那个方向而去。 却被姬殊晏以单手拦了下来,“不行,你不能过去,那处的石头堆积地太过松弛,一旦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一块石头,很有可能会让所有的石头都塌下来。” “那该怎么办!”慕白急得恨不得自己用头将那些该死的石头给撞开。 “本宫慢慢地过去,你在此处不要乱动,切记,不能意气用事,本宫会将她平安无事地带出来的。” 说罢,便将外衣给脱了下来,丢给张嘴想反驳的慕白,旋即便撸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朝着里头攀爬。 由于这些石头是错杂地堆积在一块儿的,极没有规律,所以姬殊晏往里爬的过程很艰难。 而且有些石头也很尖锐,姬殊晏在一路攀爬过去的途中,手心不知被磨破了多少回,他蹙了下眉,干脆便将衣角给扯下一半,系在自己的手上,以便身体能够运动地更加迅速。 姬殊晏的脑中计算着自己脚下的力道如何踩下去不会让石头错位,一面加快速度向前爬。 终于,到达了压着苏念双腿的那块巨石前,由于这块石头实在是太大,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身影,姬殊晏只能提声道:“小淫贼,你在里面是吗?”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虚弱到极致的嗓音:“你丫的动作慢到家了!” 听到她还会骂人,姬殊晏不由宽慰地勾了下唇角,应道:“石头压到你哪里了,身子还能动吗?” “我已经感觉不到腿的直觉了,你再废话我就要被压成烂泥了。”苏念只觉得脑袋嗡嗡地作响,却还要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真是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姬殊晏上下地摸索了压在苏念腿上的巨石,沉吟了片刻,果断道:“小淫贼,待会儿我以内力将其击碎,可能幅度会比较大,届时你忍一忍。” “要拍就快点拍,趁着我还有气儿。”反正她已经痛到麻木了,再怎么痛也就那样。 不再犹豫,姬殊晏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内力都极具在掌心,寻到最佳的位置,一掌落下,干脆利落。 一时飞尘四起,姬殊晏以极快的速度,在一片灰尘中准确地找到了苏念,拦住她的腰肢,旋即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弓一般地向外弹去。 而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平静下来的崩塌再次开始剧烈动荡起来。 慕白眼睁睁地看着巨石翻滚,灰尘四起,迷乱了双眼,心眼几乎跳到了嗓子外头。 “殿下,阿念!”他惊叫,身形才一动,便见得一道身影混在滚滚的灰尘之中,但他却能一眼瞧出来者是何人,“殿下……” 话到一半便生生地卡了住,只因——他看到苏念浑身是血地被姬殊晏抱在怀中! “阿念……”手伸到一半,却不敢去触碰,似乎只要他碰一下,眼前之人便会化为泡沫。 不止是慕白,其实姬殊晏的心中亦是十分沉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他接触到苏念身体的那一刻,她的肌肤冷到似是没有了任何温度,而且他方才略微地把了下她的脉,脉搏的跳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姬殊晏再次运了轻功,身形极快地往外而去,寻找最临近的宫殿。 一脚踹开殿门,姬殊晏夺步而入,将苏念小心翼翼地搁置在床榻之上,果断吩咐道:“去打一盆热水来。” 她的浑身上下都是血,尤其是双腿,若是不立即医治,她的腿定然保不住! 在慕白跑出去打热水期间,姬殊晏动作迅速地为她褪去身上碍事的衣裳,脱到一半时,沾满了鲜血的裹衣映入他的眼帘。 果然,她……是女人。 但此时此刻姬殊晏已没有这番心思,将她沾满鲜血的衣裳全数褪去,再将自己的衣裳脱下,遮盖住她的上身。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整治她的双腿。 原本已经料到她的双腿定然伤的很重,但掀开了来看,才发现竟然伤得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目光不由挪到她如纸般惨白的面容之上,她竟然……如此忍疼!心中泛起难以忽略的酸疼之感。 心下思绪万千,但他的手上动作却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他师承浮生楼楼主,对于医术自然也相当精通,只是尚还及不上景师父。 不过现下的情况已经无法再做任何的耽搁,他集中所有的精力,手下如流水一般,迅速运作开来。 等到慕白气喘吁吁地捧着撒了近一半的热水回来之时,姬殊晏已经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来不及拭去额前的汗,挥手道:“将热水拿过来。” “殿下,阿念她……” “本宫已经暂且稳住了她的情况,小景何时能到?”将湿巾拧干,大致地为她将面上的血渍以及污渍擦去。 手伸到她的衣衫之外时,顿了下,看了眼旁处面色稍有缓和的慕白,又转向了她的手,慢慢将她手上的污渍拭去。 虽然知晓姬殊晏这是在为她治病,但看到他如此亲密地执起她的手,为她擦拭脸以及手,慕白心中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犹豫了一番,咬咬下唇道:“殿下你方才施针也累了,还是我来吧。” 不等姬殊晏说话,殿门再次被人给退了开,景师父显然是急匆匆接到命令赶来的,即便是运了轻功,也不由累出了一头的汗。 在看到床榻之上的苏念时,他的眸底一敛,上前来道:“殿下,她这是?” “本宫方才为她施针时,她没有了任何的反应,你快看看,她的腿是否……还有救。” 依照苏念那严重的腿伤,方才他在施针时一定会将她给痛醒,可是她竟然没有一点儿感觉,姬殊晏怕她大腿上的痛感已经完全被压坏了,如此一来情况定然十分恶劣。 将衣箱搁置在床畔,在景师父探查她的情况之际,姬殊晏忽而开口:“小白,你再去多打些水来,以备不时之需。” 慕白不疑有他,立马便运了轻功飞了出去。 “殿下你为何要将他引开?”景师父的心思可比慕白深许多,立马便明白了他这是别有一番用意。 “苏念是女子之身。” 一句话,叫景师父的手忍不住一抖,错愕地抬起首来,对上姬殊晏深邃如海的眼眸。 不再有任何犹豫,景师父动作迅速地为她医治,等到慕白回来之际,景师父已临近收尾。 “殿下,此处设施太过简陋,她的伤口很容易再次恶化,还是快些将她带回府中吧。” 姬殊晏点点首,在慕白有所动作之前,他已经弯腰将苏念重新抱了起来。 “祈高本应当是在密道轰塌前逃出去了,封住京都的所有路口,绝不可以让他再有生还的机会!” 他现下已经不管祈高本抓住之时是死是活了,他竟然敢将苏念伤成这般模样,他定然会叫他知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下场。 ——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在这场梦中,她因为一场车祸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她认识了许多许多的人,也经历了许多有哭有笑之事。 梦醒之时,她又回到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何,不论是和蔼可亲的院长,还是亲密无间的闺蜜,他们的面容都是如此地模糊。 明明离她只有咫尺的距离,但只要她一伸手,竟然硬生生地穿了过去! 猛然间,她被惊醒,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熟悉却又陌生的房梁,想要动弹一下,却发现引来一阵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嘶’了声。 她这一微小的举动,立马便惊醒了浮在他床边浅眠的慕白,惊喜万分地抓住她的手,“阿念你终于肯醒过来了!还有哪里觉得难受吗?对了,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随着慕白声音的提升,立马便有一窝的脑袋凑了过来,闹哄哄地嚷嚷着:“老大老大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苏念恍然之间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涌过,久久无法散去。 她忽然忆起,自己此时此刻是在一个陌生的朝代,在这里,她认识了许多的人,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苏念醒过来的消息很快便在淮府传遍了,便是连一向清高无比的殷珞都来她的房中看了看。 而慕白自苏念醒来之后,便一直不曾离开过,前前后后地忙了许久,等到所有人都回去了之后,他也没离开。 “小鲜肉你不累么,我已经无碍了,你回府歇息去吧。” 闻言,他果断地摇了摇首,“我不累,方才人多,你定然没有休息好吧,要不要再睡会儿?” 苏念笑了笑,也不再勉强他,转而换了个话题:“殿下呢?他在救我出来时没有受伤吧?” 她在昏迷之前,十分清楚地记得是姬殊晏不顾危险地前来救他,当时情况危急,她担心姬殊晏也会受了伤。 听到她即便自己受伤严重也依旧挂念姬殊晏,慕白的眸底涌上难以掩盖的失落,“殿下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不过阿念你放心,殿下说了定然不会放过祈高本的,现下整个京都的城门都被封锁,即便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祈高本必死无疑!” “也对,一箭双雕击灭了端王与祈高本,如今的朝局已经掌握在殿下的手中了吧?” 慕白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你才刚刚醒转过来,便不要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事情自然会有殿下去处理,你只需安心养伤就成。” 这次,苏念倒是很听话地点了点首,看了眼自己的双腿,笑道:“我日后该不会真的要瘫痪了吧?哎呀,这般我就不能再随意蹦跶了。” “没事儿,日后你想去哪儿,我背你去就成。”没有半丝犹豫地应下来,倒是叫苏念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她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她知道她劝不动他,便只能保持沉默。 入夜十分,服侍的婢女前来伺候她用药,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苏念顿时觉得腹内一阵翻江倒海。 喝中药等于要她的命啊! “本宫来吧,你们都退下。”便在苏念一脸拒绝之际,一道轻柔的嗓音传了过来,在白袂晃入眼帘之际,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药碗。 婢女们纷纷退了下去。 苏念看着这个踏着星光而来的男子,笑吟吟道:“殿下这是在慰问功臣么?” “本宫先前不是与你说了,若是祈高本想逃,你便不要插手,为何不听本宫的话,擅自行动?” 这说出口的语气,一点儿都没有慰问功臣的意思。 “我这不是为了替殿下你省事儿么,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同情心了,小爷我可都已经是重度伤患了。”不满地愤愤看向他。 姬殊晏不由笑出了声来,舀了勺药,吹地微凉,才递到她的唇边,“对于本宫而言,除掉祈高本是一回事儿,但让你冒险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人家一个堂堂的皇子都亲自给她喂药了,苏念自然不能表现出傲娇的表情来,只能勉强地张嘴喝下。 “殿下你这话说得就要引人误会了。”吐了吐舌头,苏念觉得自个儿都要被苦死了。 “误会?你指的是哪方面的误会?本宫自认为性取向并未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转而,他话锋一换,补充道:“只是本宫有些好奇,为何你死都要守住自己是女儿身的身份,难道一直扮男人不辛苦吗?” “噗——”地一下,苏念一口药便喷了出来。 姬殊晏顺溜地避免了被药喷到的惨剧,淡定如斯地提手,为她拭去唇畔边的药渍,吓得她浑身一抖。 “你你你……”语无伦次地‘你’了好久,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当本宫如小白一样天真么,即便你如何装,女子便是女子,总会寻出不同来的。” 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补充道:“再者那日为你施针救治之时,你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本宫看过了,也没必要再羞涩。” 一口老血喷出。苏念绝望无比地瞪着他,只恨不得将眼前这张笑得温润如玉的嘴脸给撕个稀巴烂。 “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知晓吗?”瞪了许久,苏念只能认命地接受这个事实,不甘不愿地问道。 “小景的嘴向来牢地很,没有本宫的吩咐,他是绝对不敢透露出半分的,所以你不必担忧。” 这么好心?苏念可不信,努了努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淫贼你觉得,若是小白知晓你是女儿身,会有如何的反应?”一句话问出口,便叫苏念无言以对。 没错,如今她挂着个男儿身,慕白对她的爱意都不会做半分掩饰,若是让他知晓她是个女的,相信慕白一定能做出带着她私奔的举动出来。 “小鲜肉也不错啊,我醒来时他一直在为我忙前忙后的,若是我随了他,至少不会过得很辛苦。” 眼眸微微一眯,姬殊晏的语调中带了几丝危险之意:“你的意思是说,跟着本宫很辛苦?” “我可没这意思,只是殿下你自己要对号入座的话,我也不会有意见。”无赖地摆了摆手。 对于她的无赖,姬殊晏选择一笑而过,转而提手掀开她的锦被,吓得她整个身子往后一缩,结果扯到了伤口,痛得立马便赤牙咧嘴起来。 “本宫不过是想看看你的腿伤,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你都知晓我是个女子,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吗!”苏念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她深深地觉着,和姬殊晏处在一块儿,她定然会折寿十年。 “你还有哪里是本宫不曾看过的?再者从前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还羞涩个什么劲儿?”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查看她腿上的伤处。 苏念被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古代男人不要脸起来,能够达到这般程度,她算是彻底败了。 原本苏念只是想自己被巨石压了,情况一定很糟,可当看到自己的双腿之时,她才发现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遭。 且不论上头斑斑驳驳所密布的淤青,单是这没了肉,露出的森森白骨,虽然以绷带系着,却叫她自个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虽然自诩是个男儿心,但是终归也是个女子,看到自己的双腿这番惨相,有些不悦地将裤脚重新放下,“看够了没。” 听出她的不悦之色,姬殊晏微敛了眸子,郑重其事地开口:“本宫定然会治好你的双腿。” “治不治得好我都无所谓,不过我希望到时殿下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你荣登大宝之日,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时。” 直到今日,她也依旧不忘,依然要想着远走高飞。 姬殊晏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慢慢启唇:“苏念,你在害怕。” 第122章 引来没有必要的误会 她怔了下,不由冷笑:“殿下,有时候自信过头,可是会吃大亏的。” “既然你自问不曾害怕,那又为何这般着急着想逃脱离本宫?” 与他深邃如海的眼眸相撞,良久,他忽而一笑,话音冷淡:“如此有自信,你便不怕本宫到时不放人?” 微眯眸子,苏念反是笑出了声来,“自古以来,帝王都只会与功臣共患难,鲜少会与他们同富贵的,一旦荣登大宝,他不将那些功臣斩尽杀绝,便算是仁至义尽了。撄” “在你的心中,本宫便是那般狠绝之人?”语调中,已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但苏念却恍若未闻般,径自往下说:“不然呢,待到那时,我已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殿下不肯放我走又是为何?” 而且苏念知道,这个那时并不会太久了。 如今端王与祈高本一党皆数被拔除,皇帝中毒,一日之中超过十二个时辰都是在沉睡的,毫不夸张的说,如今朝堂上下,已经差不多被姬殊晏掌控在手心了偿。 一勾唇角,姬殊晏猛然垂下腰肢,以两指钳制住她的下颔,眸底尽是波涛般的汹涌,“本宫觉着,有时候不让你吃点苦头,你绝不会知晓惹恼本宫会有如何的下场。” 苏念不耐地想要拨开他的手,却不想他腾出另一只手来,扣住了她的柔夷,低首便闻上了那片温润处,叫苏念立时便忘却了动作。 不同与以往,这次的他带着攻城略地般的气势,在顷刻间便剥夺了她所有的呼吸,夹杂着满满的占有欲。 两人的眼睛都睁得格外大,能够无比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底,苏念拼尽了全力想要咬死这个变态,但他却是早有防备,侵占她的口,而且专门挑最敏感之处,让她无法反抗。 嘴上得不了便宜,苏念便想用手脚来宣誓,却不想这家伙一点儿也没有同情伤者的意识,如同一只饿了多年的猛兽,直接便伸手探过她的脑袋,将她干脆利落地按在了床榻上。 后背撞得生疼,她怒目而视地瞪着他,却见他眼底渐渐泛起笑意,甚至还故作惩戒地咬了下她的唇瓣,她吃痛地‘嘶’了声,彻底暴走。 “姬殊晏你丫的禽.兽不如!”连一个病患都不肯放过,不是禽.兽还是什么! 他轻一挑眉,单手撑于其上,眸光流转,落在她恼怒而微烫的面容之上,“本宫还未做禽兽不如之事,你便如此地迫不及待了?放心,本宫向来很善解人意。” 说罢,还真就伸出手来,目标明确地向着她的里衣探去。 倏尔,一点晶莹的泪花自她的眼角处滴落,硬是让他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眸底明明泛起了水波,却一直隐忍着,直至如今才肯落下一滴泪水来。 “你终于肯哭出来了,不若然,本宫还真以为你是铁打的人呢。”微凉的手指停留在她的眼角处,亲昵而温存地为她拭去那一滴滚烫的泪花。 心下一滞,她将脑袋别向另一处,咬牙切齿地道:“别对一个女人做出那么温柔的举动,引来没有必要的误会。” 气氛凝滞了好几秒,直至姬殊晏起身的动作打破了这一微妙的气氛,空气中,传来他清淡的嗓音:“你好好歇息,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直至他离开了许久,苏念都未曾动过一下。 将手小心地放在心口处,她知道,那里不知在何时,有了不一样的改变,可是她却不敢迈出那一步。 翌日早朝,皇帝依旧抱病在床,朝政大事皆数有九皇子姬殊晏掌控,所有人都知晓,这天下,已然已经换人了,不过就差个名头。 自九皇子姬殊晏掌权以来,若说何人的气焰最高,当属右相韦黎莫属,诸大臣不得不承认,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很多人确然是比不上这个老奸巨猾的丞相。 能够在当初如此阴晴不定,一天一个风向的朝政中,剥茧抽丝,果断地站到了姬殊晏的身后,实在是相当地有胆量。 从如今姬殊晏对于他的重视程度而言,就可见韦氏一族这是要彻底地光宗耀祖了。 下了朝后,韦黎理所当然地被请进了宣政殿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他们都懂,那是未来的新主,对丞相的看重。 不论是之前,还是如今,姬殊晏对韦黎所表现出的态度,一直都是恭敬有加,很是器重他这个丞相。 对此饶是如韦黎这般的老狐狸,也不由心中有些飘飘然,毕竟不论怎么说,姬殊晏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未来新主,能得他如此赏识,可是作为一个臣子梦寐以求的。 “微臣参见殿下。” 心下这般想着,即便如今甚为受宠,但是规矩韦黎还是不会忘的,跪地磕首说道。 “韦相请起,此处只有你我两人,君臣之礼便免了吧。”比之与皇帝,姬殊晏的品性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对于这个未来的女婿,将来的天下之主,韦黎怎么看怎么喜欢,“多谢殿下,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免的,尤其是君臣之礼,不然便是微臣僭越了。” 姬殊晏笑了笑,“本宫接触朝政大事不久,对于很多方面都不甚了解,若是没有韦相在一旁指导,本宫怕早已是手忙脚乱了。” “为殿下分忧,乃是微臣的职责,微臣惶恐不已。”赶忙受宠若惊地作揖,转而说道:“不知……陛下的病情可有所好转?毕竟端王一事,对于陛下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在韦相面前,本宫便也实话实说了,太医说是,怕撑不过一月,毕竟……先前父皇为治头疾而胡乱服药,身子底已然被掏空,如今再因太子与端王一事,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还望殿下早做决断!”作为资深老狐狸,韦黎相当明白自己适合在何时冒出头来。 “本宫心中自有计较,不过此事也不能急于一时,毕竟如今父皇的身子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姬殊晏是有多么地孝顺。 韦黎连连应和:“殿下乃是至孝之人,此乃我大齐之幸呀!” 眼咕噜一转,韦黎笑着问道:“便不知殿下先前许下的承诺,何时可兑现,毕竟……小女已是待字闺中,微臣怕若是陛下……咳咳,这婚事岂不是得要拖上一年半载的?” 闻言,姬殊晏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但是面上的笑意却不见半分减少,“待到本宫重塑朝纲之际,便是迎娶令嫒之时,韦相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不过比之与令嫒的婚事,本宫倒是有些奇怪,为何韦相这些年来,所出无一子,只韦思一个千金,这韦家的人丁还是过于单薄了些吧。” 对于为君着而言,这般问及臣子的家室自然是不妥,可姬殊晏的身上还有一层准女婿的身份在,所以在谈及韦黎的家室之时,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是微臣无能……”吞吞吐吐,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姬殊晏会意地笑笑,善解人意地说道:“如今韦相也不过知非之年,若是因一些事由而一直耽搁着,断的可是韦氏一族的根系。” 没错,这些年来,韦黎只韦思这么一个女儿,即便韦思聪敏过人,但终归也只是个女子,没有儿子这一梗,如鱼刺一般卡在韦黎的吼间,一直以来都让他觉得自己对不住韦家的列祖列宗。 在韦黎处在为难之际,姬殊晏忽而拍了拍手心,殿门立时便被推了开,便见得三名身材袅娜,长相绝美的女子进了殿内。 “殿下万福金安。” 姬殊晏做了个免礼的动作,笑着看向韦黎,“不知韦相对于本宫所精心挑选的这三位美人可还算满意?” “殿、殿下,这……怕是不妥吧……”口中这般说着,可是眼神却像是磁铁一般,早被那三位佳丽给吸引了过去。 “韦相的顾虑,本宫自是明白,本宫既然将这三名美姬赏与韦相,自然也是为你想好了出路。” 说话间,行至韦黎的身畔,侧身与他低语了几句,便见得韦黎的眸中闪过了惊喜之色,连连叩谢:“微臣多谢殿下指教,定然不辜负殿下的美意!” 多攀谈了几句,韦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三位美姬退出了宣政殿。 在殿门合上的刹那,姬殊晏唇边的笑意便慢慢淡了下去,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提声道:“鹤雪。” 瞬间,一抹红影便立在了姬殊晏的跟头,他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将奏折抱到马车上。” 闻言,鹤雪眼睛一亮,“殿下今日不在这里待着了?” 自从姬殊晏掌权以后,便时常会在宣政殿批奏折批到很晚,而鹤雪在这宫中到处蹦跶,早已是蹦跶腻了,如今一听姬殊晏竟然要提早回去,可不得高兴死。 “这几日辛苦我们家鹤雪了,今日给你放个假,去玩儿吧,只要记得在天黑前回来便成。” 虽然姬殊晏说要放他假,但是鹤雪还是不敢动,只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他被他看得不由笑出了声来,“放心,本宫不会告诉你师父的。” 听此,只听得‘嗖’地一声,那抹红影便在瞬间消失在了眼帘,姬殊晏无奈地摇了摇首。 径直回了府,但姬殊晏并未入书房批阅奏折,而是目标明确地折了个方向,走进了听风苑。 彼时的苏念以养伤为名,遣走了一切闲杂人等,舒舒服服地躺在长椅之上,沐浴着恰到好处的阳光。 冷不防一道阴影投掷而下,好死不死地挡住了她的阳光。 她不悦地蹙眉,撑开眼眸间,正撞上那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挑了挑眉,不冷不淡地说道:“殿下好兴致,今日也有心情晒太阳?” “今日感觉如何?”姬殊晏直接便在她的跟前半蹲了下来,简明扼要道。 苏念歪着脑袋想了下,回道:“景师父已经为我针灸了一回,他说可能要等到肉长回去,才会有成效。” 她的那双腿实在是不忍让人直视,由于在巨石下压得时间久了些,导致双腿血液无法循环,整条腿都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加之有几处还被嵌去了肉,更加是惨不忍睹。 有时候苏念都在想,这样的腿,八成是已经治不好了,何不干脆些,直接砍断呢,也省得她偶然自己掀开看时,被自己给吓到了。 “本宫最近看到了一本医书,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应当对你的腿有所作用。”说罢,便伸出手来按上她的双腿。 这一举止吓得苏念浑身一哆嗦,“你……” “本宫说过,不论付出如何的代价,都会治好你的腿,你是不信本宫有这本事?” 也不是不信,而是觉得,此处可是男尊女卑的朝代,哪有男子屈尊为女子按摩之说。 姬殊晏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不由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是有一种不该有的情愫,正在他们两人之间慢慢地升腾。 但终归,苏念还是没有开口拒绝,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姬殊晏按摩的手法还是很有一套的,轻重有加,舒服至极。 应和着恰到好处的阳光,苏念没一会儿便脑袋一歪,睡着了。 也唯有睡着的时候,她才是最安静,最没有防备的,大摸是这几日受伤的缘故,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柔弱,似乎下一秒便能随着清风吹散一般。 凝视着她的睡容看了许久,姬殊晏眸底暗了几分,停下了动作,接下自己的外衫,小心地披于她的身上。 这一派静逸到沉醉的氛围,却被‘咯吱’一声碎响给打破。 姬殊晏闻声顺着瞧去,便见得竹林尽头,有两道实现,直勾勾地盯向他这处,而这两道视线的主人,一个是慕白,另一个则是韦思。 只不过这两人此时此刻面上的表情倒是出奇地一致,苍白如纸,带了点儿不可置信,这般诡异的氛围,竟是没有一人出声打破。 直至姬殊晏拦腰将已然熟睡过去的苏念抱起,直接无视了他们俩,径自走近了屋内。 “我……有些不舒服,你待我与殿下说一声。”慕白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留下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眼看着慕白消失在眼帘的背影,韦思袖下的手倏然握紧。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还真是会被一直闷在鼓里,原以为沈姵是天下最可笑的女人,不成想她竟然也会沦落至此! 两个女人,竟然同时败在一个男人的手上,而且这个男人要身世没身世,要相貌不过也只是勉强入眼罢了。 可是,慕白爱她,姬殊晏竟然也…… 若不是多年来养成的大家闺秀仪态,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出来,韦思怕是会如沈姵一般冲上前去质问。 可心中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韦思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紧闭的门口看,直至姬殊晏慢慢地走了出来。 如同方才那诡异的画面并未发生过一般,韦思走上前去,行礼笑道:“殿下对下属可真是好呀,怨不得淮府上下都如此地其乐融融。” “有事?”对于韦思口中显而易见的酸意,姬殊晏如若未闻般,只淡淡问道。 “这几日来,听父亲说殿下被政务缠身,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思思一介女子之身,无法在政事上为殿下分忧,便特意煲了鸡汤,想着能让殿下补补身子。” 她表现地落落大方,没有丝毫芥蒂,甚至没有再多问方才之事到底是如何。 “拿到本宫的书房来吧。”姬殊晏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在转身之际出声道。 见他没有拒绝,韦思松了口气,唇角的笑弧加深,跟随在他的后头进了书房。 姬殊晏的书房一如他为人般,简单而不失大气,叫韦思只瞧上一眼,便觉得十分舒服。 将鸡汤搁置在桌案之上,慢慢地取出来,掀开盖子才想要为他呈一碗,便听他不冷不淡地道:“本宫还不饿,便先搁那儿吧。” 闻言,韦思也没有半丝的恼意,笑了笑将盖子重新盖回去,走至姬殊晏的身侧,着手为他整理桌案之上有些凌乱的奏折。 “鸡汤趁热吃才有营养,殿下可莫要搁地太久。” 姬殊晏颔首,落座下来,随便挑了本奏折,摊开来的同时,慢慢说道:“辛苦你了,日后煲汤这种事交与下人做便成,你不必亲自做。” 见他这是在关心自己,韦思立马便笑得眉眼弯弯,“若是殿下能够高兴,小女愿意做任何事儿。” 抬眸看了她一眼,姬殊晏没有回话,只是低头开始批阅奏折。 而韦思则是处在一旁,静静地为他磨墨,时光静逸,出奇地美好。 “殿下,鸡汤快凉了,还是趁热喝了吧,而且奏折看得多了也伤眼,不如稍作休息片刻?” 顺着她的意思搁置下了狼毫,韦思立马便转身去端了鸡汤来,呈了满满的一碗,姬殊晏伸手便想要接过去,却被她给避了开。 “殿下方才批阅奏折定也累了,小女服侍殿下用膳如何?”这意思是说想要亲自为他喝汤。 不等姬殊晏回答,韦思便已主动地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 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到嘴边的拒绝又只能兜转了回去,不过他才有要张嘴的趋势,房门忽而便被一下子给撞了开。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为师才一个不留神,你便敢偷溜出去玩耍,是不是以为摊上了殿下,为师便不敢剥你的皮了?” 伴随着话音,只见得一团火红的东西滚了进来,直溜溜地在地上翻了几圈,撞上白墙才堪堪停了下来。 殷珞青衣飘然,风流倜傥地靠在门旁,抱着双臂,眯缝着眼看向里头,“看来我貌似是打扰了殿下与佳人的雅兴呀?” 一听这话,韦思不由微微红了脸,而姬殊晏则是不动声色地抛过去一个冷冽的目光,立时便叫殷珞摸摸鼻子住了嘴。 而凄惨万分的鹤雪自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便一头直冲向姬殊晏。 没有任何防备的韦思便被猛然冲过来的鹤雪一把给推到了一边,力道之大,若不是她的稳定性颇好,此时此刻定然已经被推翻在地了。 一头扑进姬殊晏的怀中,声声控诉:“他不讲理,他是坏人!” 姬殊晏笑得无奈,轻抚着他的头发,“本宫不是让你跑远点儿吗,怎么还是被你这混蛋师父给逮着了?” “不理他!”一提到殷珞,鹤雪便欲哭无泪,现在他的心情非常之差,不想再听到殷珞的名字。 “好好好,鹤雪说不理便不理。”转而,将目光投到优哉游哉的殷珞身上,“还不走?” “哎,小孩子是不可以宠的,越宠越傲娇,尤其是这个木鱼脑袋,若是任由他的性子去,改明儿被人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呢。” 顿了顿语调,殷珞忽而将目光落在一旁余惊未了的韦思身上,“你便是那个韦思?”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人,但看到他与姬殊晏如此熟络的说话方式,定然是交情甚好,于是韦思便也配了笑脸,颔首回道:“正是,不知这位公子……” “想要做淮府的女主人,可不是简单的事儿,你有何资格,能够站在殿下的身边?” 一句话,毫不留情面地自殷珞的口中吐出,立时便让韦思的面色一变。 不过韦思亦不是一般的女人,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淡定自若地笑道:“若没有资格,此时此刻站在此处的,便不是我了,公子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闻言,殷珞仰首大笑了几声,倏然,他眸底掠过一道冷光,身形一闪间便来到了韦思的跟前。 冷冽而又强势的气魄如排山倒海般直冲而来,让韦思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以单手拎起她的衣领,冷笑:“你可知晓,这世上除了殿下之外,胆敢忤逆我话的人,都是如何的下场吗?” 不等韦思反应过来,他便一字一句,如自地狱归来般地说道:“我会将他的皮剥下来,做成画卷,再将他的身体藏进树桩中,做成房梁。” 第123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慕白出府时是笑着出去的,但回府之时,却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所有人都知晓这位大少爷的心情甚不佳,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说道:“少爷,老夫人请你过去。” 微一蹙眉,慕白虽然心情不佳,但对方毕竟是他的奶奶,他还是顶着一脸的不悦走向了老夫人的住处。 才只走到院外,他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嬉笑,而这笑声之中,夹着着一道他听了之后无比头疼的声音。 抬起的脚顿了住,退后了两步,“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你待我与奶奶说一声,我迟些再来请安。撄” “孙儿,过来!”谁知,他还来不及逃之夭夭,便被里头眼尖的慕老夫人给发现了。 没法子,慕白只能不甘不愿地抬腿走了进去,开口唤道:“奶奶。”而后,便一眼瞧见了处在慕老夫人身畔,笑得两靥生花的沈姵偿。 “听下人说,你今日一大早便出去了?”凑近了几分,嗅了嗅,慕老夫人皱着眉头看向他,“喝酒了?染了一身的酒气。” “对啊,所以有些头疼,奶奶若是无事,那我便先回房补个觉了。” 话还未落地,便被慕老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语重心长地看着他,叹气道:“你呀,老大不小了,却一点儿也不懂得照顾自己,总是要让奶奶担心,饮酒过度怎可说睡便睡的。” 转而,朝着一旁的沈姵使了个眼神,“姵儿,先前你不是与我说,自己做醒酒汤乃是一绝吗?” “是,姵儿现下便去做。”答应着,她又抬首欲言又止地看向慕白,“只是慕哥哥……” “孙儿,来,到奶奶的身边来。” 慕白的眉头皱得更深,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慕老夫人的身边,不悦地说道:“奶奶,我不想喝醒酒汤。” “这是姵儿的心意,你不喝也得喝。”慕老夫人乃是将门之女,严肃起来自成一套风派。 “奶奶,父亲早已说过,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对于慕老夫人的小心思,慕白自然明白地很,但要他娶沈姵,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那是你父亲糊涂了,才会说出这般的话来,任由你的性子来,你是要奶奶多久才能抱到曾孙子啊?!” 人越老,便越觉得自个儿的时间所剩无几,也难怪慕老夫人急着想要为慕白寻媳妇儿了。 只是她看中的竟然是沈姵,且不论慕白有没有喜欢苏念,单只是听到沈姵这个名字,他便如做噩梦。 无奈之下,慕白只能豁出去,坦白道:“可是奶奶,孙儿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是绝对不会迎娶沈姵的。” 闻言,慕老夫人眼前一亮,忙道:“是哪家的姑娘?快说来与奶奶听听,若是方便就将她带到府里,奶奶替你过过眼,不过是我孙儿看上的姑娘,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虽然对于沈姵这丫头慕老夫人还是甚为喜欢的,不过看慕白见到她总是一副反感到极致的样子,慕老夫人也觉得这婚事颇有些棘手。 若不是慕白对于自己的婚事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慕老夫人也不会如此心急地想要撮合他与沈姵两人。 如今听到慕白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慕老夫人自然高兴,毕竟她的孙儿向来倔如牛,若不是自己心甘情愿,恐怕这婚事还是无法成的。 对上慕老夫人迫切的眼神,慕白的面色变了变,咬着下唇,良久才挤出句话来:“可是……可是她不喜欢我。” 一听到这话,慕老夫人立马便不高兴了,“哪家姑娘这般高的眼界,竟然连我的宝贝孙儿也瞧不上?这般眼高于界的姑娘,我慕家也不屑于要,孙儿乖,咱们……” “奶奶,你再这般说她,我便不理你了!” 见慕白竟为了一个人而与她如此急眼,其实慕老夫人的内心还是不怎么欢喜的,毕竟自己的孙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会说出不再理自己的说辞来。 “好好好,奶奶不说了,不过即便是她不喜欢你,但孙儿你还是可以将她带到府里来吧?好歹也让奶奶过过眼,说不准奶奶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你呢。” 慕老夫人是真正的女中豪杰,这世上鲜少有事情是她无法办到的,即便她不悦自己唯一的宝贝孙儿为了一个女子而与自己争吵,但毕竟这女子是她孙儿喜欢的。 姑且便让她先过过眼,她倒是想瞧瞧,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连她的宝贝孙儿都瞧不上的。 听此,慕白的面色有些尴尬,踌躇了半晌,才回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话间,方才去煮醒酒汤的沈姵已端着碗回来了,“慕哥哥,快些趁热喝了吧。” 慕白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拿起碗来一口饮尽,“奶奶,醒酒汤我已经喝完了,可以回房了吗?” 这话说得,明显是不愿意再在此处多留片刻,慕老夫人也不再勉强他,点首道:“早些回去歇着吧,不过晚膳不要忘了吃。” 慕白痛快地应下,脚下如同生风一般地往回走。 直至慕白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帘,沈姵才收回了目光,笑道:“方才慕奶奶与慕哥哥在谈些什么呀,看慕哥哥的样子,似乎是有些不开心。” “孙儿说,他有喜欢的女子了,这事儿你不知晓?” 对于沈姵这个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丫头,虽然她的性子有些刁蛮,但也很是大大咧咧,没有世家小姐的拖沓,这一点还是让她甚为满意的。 所以私心里,慕老夫人还是希望沈姵能够做她的孙媳妇,嫁入慕府。 “慕哥哥他说……喜欢的是女子?”谁知,沈姵不但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反而表现地十分惊愕。 慕老夫人一皱眉,“你这话是何意思?” “这个……姵儿不敢讲。”如此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慕老夫人自然是看出了端倪。 “有我在,把你所知晓的都说出来,不必担忧。” 沈姵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自是不会再犹豫,弯下腰肢,贴着她的耳畔说道:“姵儿亲耳听到慕哥哥说……他爱上了一个男子。” 霍然,慕老夫人抬首,眼底竟是错愕,沈姵的眼眸里立时便泛起了泪花:“姵儿已经劝过慕哥哥了,可是慕哥哥一心认定了她,也不知此人到底对慕哥哥下了如何的迷魂汤,慕哥哥还说,若是慕家不同意,他便带着那人远走天涯。” “胡闹!”慕老夫人气得一下子站起了身来,手中的杯几直接砸到了桌案之上,惊得一干的婢女纷纷跪首在地,不敢出声。 “慕奶奶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姵儿觉着慕哥哥自小便听话,当时应当是为了气我,才会这般言语的,只要慕奶奶您好生与慕哥哥说,他当是会听的。” “他若是会听我的话,这婚事何至于会拖到如今!”而且若不是慕霖对于慕白的婚事一直保持着放任自由的状态,她又何必如此地操碎了心。 “平常胡闹胡闹便也就算了,竟然在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上也敢如此胡闹,不成,这般下去绝对不成。” 她的孙儿,是她含着怕化了,千般万宠着长大的,对于他的性情,她自是十分了解。 只要是他所认定之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若是他对于那个所谓的男子真的已然情根深种,日后怕是件极为棘手的事儿。 “可是……” “废话便不必多说了,你既然知道他所喜欢的人,那也定然是已知道那人在何处吧?”她倒是要瞧瞧,哪个不长眼之人,竟然敢如此大胆,将心思打到了她的宝贝孙儿身上。 沈姵等的便是这句话,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那男子名唤苏念,乃是九殿下的下属,现今住在淮府。” 姬殊晏的手下?慕老夫人有片刻的犹豫。 如今的朝政大权掌握在了姬殊晏的手中,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天下便该更换了。 所以姬殊晏的身份地位比之与从前,不知金贵了多少倍,这样一位未来的天下之主,慕老夫人还是没有太大的底气,敢去淮府质问。 “慕奶奶,不如便让姵儿去见见那个苏念吧,她一个下人,招惹上慕哥哥,为的不过也是银子,姵儿觉着,若是我们给出了足够的银两,她定然会照着我们的意思,让慕哥哥彻底死心的。” 慕老夫人想了想,赞同地点首道:“便照着你的意思做吧。” 伸出手来,覆盖在沈姵的手背之上,拍抚道:“姵儿,你是个好姑娘,若是你真能将此事办成了,我定然会想法子,让孙儿心甘情愿地迎娶你入门。” 这句话,可是沈姵等了多年才盼来的,立时便高兴地热泪盈眶,直直点首:“姵儿定不会辜负慕奶奶的期望。” 经历了多次的失败,沈姵显然已经学聪明了,而且她的背后还有两个聪慧的女人相助,做事自然是事半功倍。 得了慕老夫人的亲口承诺,她兴奋了一整晚,但这次她即便是心情澎湃,却也并未着急行事。 她在等,等姬殊晏上朝,等慕老夫人在慕白的饭菜中放了迷.药,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她才开始动身前往淮府。 彼时苏念因双腿无法动弹躺在床上闲得发慌,便听到外头弟兄出声道:“老大,有个女人说是来探望你的,要让她进来吗?” 苏念蹙了下眉,女人?“让她进来吧。” 门被推了开,便见一张熟悉的面容逆打着阳光而来,正是沈姵无疑。 只是她今日的表情着实是诡异,没了往日里见到她又打又杀,反而扬着极为灿烂的笑容,看得她忍不住一哆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听慕哥哥说你的腿受了重伤,前些日子较忙,所以一直未来探望你,今日恰好无事,便过来瞧瞧。” 微眯眸子,苏念可不信这厮会有如此的好心,直接道:“沈小姐客气了,不过是点儿小伤,无甚大碍。沈小姐今日特意屈尊前来,怕不止止是探望这般简单吧?” “你是个聪明人,怨不得连慕哥哥都会瞧上你,但苏念你不要痴心妄想地以为,只要你抓住了慕哥哥的心,便能够进入慕家,且不论你低贱的身份,单只是你的性别问题,便绝无可能。” 听到她这话,苏念‘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沈姵面色一变,怒道:“你笑什么!” “看来沈大小姐是个耳背呀,我记得前一次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慕白如何,与我苏念有何干系,我何时说过自己喜欢他,又何时说过要进什么慕家的大门。” 眸底冰冷如霜,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再者,不过便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府,你以为我很稀罕吗,也只有你沈姵沈大小姐当宝贝一般地捧在手心里还怕化了!” “你……你大胆!” “是你大胆吧,沈小姐,你今日是以何身份前来教训我的?慕府的女主人?还是沈府的千金?” 嗤笑一声,“不论你是何身份,你都没有任何资格教训我!言尽于此,柱子,送客!” “苏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的不过便是银子嘛,如你这般低贱下作之人,便不要再装什么清高了,你要多少银子,我沈府有的是!” 说罢,径自从袖中拿出了一叠的银票,使了十二分的气力,砸向了苏念的脸蛋。 “老大!”柱子一进屋,便瞧见了苏念被一叠的银票砸了一脸,立时便气得怒发冲冠,夺步上前抓住沈姵的手,用力一捏,痛得她立马大叫起来。 “你做什么,快松开我,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抓本小姐的手!” 柱子双眸瞪得如同铜铃,一把将她揪起,提到跟前,拳头捏地‘咯咯’响,“什么狗屁大小姐,你敢伤老大,便算是天王老子,我都要将他给捏地稀巴烂!” 苏念手一挥,零零散散的银票瞬间落了一地。 她支起身子来,看都懒得再看这个疯癫无常的千金小姐,冷冷吩咐道:“将她给丢出去,日后记住了,淮府里,沈姵与狗禁止入内。” “苏念你竟然敢骂本小姐是狗,你该死,你给我等着……” 一路如疯狗般的吼叫,听得苏念头疼不已。 捏了捏眉心,苏念觉得自己这一日的好心情,都被这个疯女人给毁了。 恰此时,便有婢女抠门而入,“该喝药了。” 虽然极不情愿,但为了身子能够快些好起来,苏念还是取了过去,仰首一口饮尽,搁置回去道:“退下吧。” 谁知,那婢女单膝跪在地上,似是未曾听到那句话,一动不动的。 苏念眸底一暗,立马便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她张嘴想要出声时,竟然无法发出半点声音来!而且,全身上下都在顷刻间酥软无力! 当那婢女慢慢地抬起首来,苏念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际,只懊悔自己竟会如此大意,竟然会是他…… —— “老夫人,茶。”随侍的老嬷嬷将斟好的茶水端端正正地递向了慕老夫人。 原本静逸的屋内,不时地传来抽泣之声,而这声音的来源地,便是慕老夫人右手边座下的沈姵。 就在方才,沈姵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添油加醋地把在淮府中的事儿与慕老夫人讲了一遍。 末了,觉得还不够带劲儿,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还、还有一句话,姵儿……姵儿不敢说。” 慕老夫人结果茶,面色已然不悦,“说。” “那苏念说——不过便是个老不死的太婆,能够奈何地她多少,她如今乃是九殿下的得利手下,有九殿下罩着,一个区区的将军府她还不放入眼中……” ‘啪’地一下,慕老夫人铁青着脸,手中的杯几重重地敲于地面,碎成片,一时之际,婢女们纷纷跪首不敢出言。 而便在同时,门外传来了阻拦声:“少爷您不可以进去呀,老夫人已经歇下了!” 可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慕白,房门被猛然给推了开,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道迫切中带着掩不住的恼意的嗓音:“奶奶,你将阿念抓到哪里去了?!” 慕老夫人心情正是不悦,一听到自个儿的宝贝孙儿在如此无礼地闯进她的屋中之后,张口问的便是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立时便气得浑身发抖:“慕白,这是你与奶奶说话的态度吗!” 一声厉斥,叫慕白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咬紧发白的下唇,自吼间挤出几个字来:“孙儿不敢。” “不敢?呵,你胆子可是大得很,你是不是真想要让我慕家因为你的任性妄为而绝后啊!” 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皱着眉头硬生生地回道:“奶奶,先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我喜欢阿念,但她对我却没有那种感觉,你为何要让这个歹毒的女人去侮辱她?!” 一听慕白张嘴便称呼自己是歹毒的女人,沈姵心痛的同时,委委屈屈地往慕老夫人的身后躲,“慕奶奶……” “放心,有我在,他还敢翻了天不成!”目光尖锐地射向他,慕老夫人恼怒非常地说道:“跪下!” ‘咯噔’一下便跪了下去,“不论奶奶要如何罚我,我都不会反抗,只求奶奶能够放了阿念,她伤势才有所好转,经不住折腾……” “你还敢讲!且不论我不曾抓过她,单只是她敢迷惑你这一点,我倒是希望,将她抓走的那人能够让她彻底地消失在这世上。” 慕白面色如灰,忽而自腰间拔出佩剑,在众人的惊呼中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既然奶奶容不下她,那我愿与她一起死,一了百了,省得奶奶看了心烦!” “你……”慕老夫人急急站起身来,但由于火急攻心,眼前一黑,瞬间便瘫软了下去。 幸而两旁的婢女搀扶着让她重新坐了回去,拍抚着她的胸膛为她顺气,才没酿成大祸。 曾嬷嬷语重心长地看着他,叹气道:“少爷,您怎可为了一个外人,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老夫人,您这是想活活气死老夫人吗?” 见到慕老夫人险先昏过去,慕白亦是心急,但他更急的是现下生死未卜的苏念,只能咬着牙,不肯松开手。 长剑反而向前靠近了几分,瞬间便割破了雪白的肌肤,殷红的鲜血顿时涌出,立时便叫慕老夫人心疼地双手投降了。 “好好好,奶奶承认,让姵儿去淮府一事都是奶奶的错,但是奶奶真的不曾抓过那个苏念,你连奶奶的话都不愿意相信吗?” 长剑自慕白的手中脱落,他一句话没说,便冲出了屋子。 “殿下,阿念不在我奶奶的手中,到底是何人下的手!”一出了府邸,慕白便急匆匆地向姬殊晏汇报。 闻言,姬殊晏的眸底暗了几分,长眉深蹙,“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谁?”他一定要将那个该死的家伙千刀万剐! “祈高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他虽然自密道中逃脱,但本宫却下旨封锁了所有出城的路口,他无法逃脱,自然得要另寻途径。” 转而,姬殊晏犀利如冰霜的目光转向一旁想要溜之大吉的殷珞,“我将她交由你保护,你在干什么!” “殿下,我知道错了。”难得,向来眼高过人的殷珞殷大阁主也肯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如何能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要凑凑热闹,去看被生拉硬拽丢出淮府的沈姵的笑话,不过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出了如此大的事故呢! “自行去领三十鞭。” 一听要受三十鞭,殷珞立马便色变了,“殿下……” “不要让本宫重复第二遍。” 殷珞跟随在姬殊晏身边多年,何曾见过他如此动怒的模样,知晓自己这次是彻底踩到他的逆鳞了,没法子,只能耷拉着脑袋下去领罚。 “殿下,这三十鞭未免也太重了些吧?再者若是让殷阁主戴罪立功也不……” 景师父最后一个字眼还没吐露完,便被姬殊晏一个冰凉到极致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本宫的身边,不需要任性妄为,不听指挥之人,受罚之后,便让他滚回楼里。” 这次,再也没人敢为殷珞求情了。 第124章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该死的阉人!苏念气得牙痒痒,但奈何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绑了住,她再如何动怒,都无济于事。 只得冷静下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破败不堪的庙宇,四处还有虫鼠在闹腾,而她如今身处的地方,更是臭地令人几番作呕撄。 像是臭水沟自此处通过一般,决计没有人能够想到,从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在落难之后,竟然会甘愿栖身于此处。 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念慢慢地收回目光,等到那双脚停在了自己跟前,她才嗤笑一声:“曾经无限风光的九千岁,而今这算是狗急跳墙了?” “苏念,你很自信,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强大凛冽的气势欺来,他以双指扣住她的下颔,手下力道十分之重。 她一扬唇角,笑意尽显讽刺,“杀了我,你还如何有命逃出京都。” 腾出的另一只手,迅速掐住她的脖颈,力道在同一时刻提升,瞬间便让苏念面色如死灰。 直至她因缺氧而嘴唇惨白无光之后,祈高本才堪堪收回了手偿。 “咳咳……”忽然吸进的口气,让喉咙一时不适,疼痛难忍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祈高本长身而立,冷眼看着她似是要将心肝脾肺都给咳出来的样子。 直至她慢慢地停了下来,祈高本霍然伸出腿来,踩中她的肩膀,将她强硬地撞在了后头的墙壁之上。 猛烈的撞击,她似乎都能够听到肩膀处的骨头传来‘咯吱’的声响,应当是骨折了,疼得她额前立时冒出了冷汗。 “你猜得没错,我是想利用你逃出京都,而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待了数日。” 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些许,祈高本心情愉悦地欣赏着她因疼痛而死命咬紧下唇的表情。 “不过你也莫要忘了,如今你的小命可是掌握在我的手心里,我执掌东厂多年,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如鸿毛,只要能够让你留有一口气,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向我跪地求饶!” 忍过了这阵疼痛,苏念才算是缓了口气,“咳咳,我实在是有些好奇,我不过只是九殿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手下,你何来的自信,认为有我在手,他便肯饶你一命?” “他喜欢你,只要保证了这一点儿,何愁拿捏不住他会不会放我出城呢。” 这话,他说得十分笃定,却让苏念心跳一滞。 “那你便想错了,殿下此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亦是狠,即便他真的有一些喜欢我,也绝不会做出有损大局之事出来的。” 但祈高本却是笑了,“那就看看,是你了解他,还是我赌地对。” 说罢,松开了脚,往外走去。 直到确定祈高本已经离开,苏念才开始找机会解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她本身便是个变魔术的,对于解绳子一事向来是顺手地很。 等到她将绳子解开之际,祈高本正好又回来,一进门便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给拽起往外拉。 “喂喂,你动作就不会轻些吗!”虽然她被他囚禁,但好歹她也是个二度伤残人士,行动很不方便的呀。 但作为一个阉人,祈高本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不顾苏念的叫唤,直接将她给丢进了马车之中。 后背重重地撞击在上头,立时便痛得她呲牙咧嘴,不等她说话,祈高本便已欺身过来,捏住她的下颔,强硬给她喂了颗药丸。 “你该不会以为给我喂了颗毒药,用刀架着我的脖子,便能够平安出城了吧?” 一语便道破了他的目的,但是这次祈高本却为恼怒,反是笑了笑,“你可知晓,为何我能够坐上司礼监的头把交椅,多年不倒?” 挑了下眉间,“踩着你师父的尸体坐上那个位置,难道这对于你而言是值得骄傲的事儿?” “我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在我的面前提起此事!”这是他的逆鳞,自他成为九千岁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提及。 掐住她的脖颈,将她一下子摔到了角落,‘砰’地一声响,撞得苏念一阵头昏眼花。 卧槽,这货什么火爆脾气,不过便是说了两句,就动手动脚! 以手背随意地抹去唇边的血渍,苏念单手撑起身子,扬起讥讽的笑意:“不敢承认过去的人,才是真正的懦者,你便算是打死我,这也是事实,你无法否认。” 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拽到眼前,“你再说一遍!” ‘呸’地一声,苏念将含在口中的一口鲜血吐在了他的面容之上,一时之间,狰狞的面容配上淋漓的鲜血,真是惊恐非常。 “我若是你那倒霉师父,便算是死了,也绝不会去投胎,定然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不亲眼看到你的悲凉下场,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挥掌而起,掌风掠过耳畔,却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眯起眸子,眼底尽是危险,“你想寻死?” 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他,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便算是傻子也不会选择专挑对方的雷区攻击。 “反正我的腿已经废了,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再者我根本便没指望着殿下会来救我,横竖都是死,何不现在便来个解脱。” 她发誓,这话可是比黄金还要真,就她现在这副破败的身体,她觉得就算是能够活下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其实对于生死,她也算是看透了,毕竟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上天能够让她重生再活一次,已经纯属天大的恩惠了。 如今若是丢了这条性命,倒是也没什么遗憾的。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丝丝的不甘心,像是有什么事情没做,但又想不起是什么事儿。 冷哼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将她重新丢回到了马车之内,“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赌,若没有足够的勇气,坐上司礼监头把交椅的人,就是别人了。” 见他不吃这套,苏念也不急,耸耸肩道:“我的命捏在你的手心,自然是随你心意了。” 马车渐渐向着城门行驶,出乎苏念意料的是,这一路驶来,竟然没有一个人。 而城门,亦是打开着,没有一个守卫。 眸底暗了几分,“你提了什么条件?”她不相信,姬殊晏会放着能够活捉祈高本这个千年祸害的绝好机会,而选择放他出城。 若是真放了祈高本,天高地远的,他完全有机会翻盘,对大齐造成更大的伤害。 “我说过了,他喜欢你,只需这一点,便可以让他舍弃所有的原则,看来,这一点我并未赌错。” 咬紧下唇,苏念在心中问遍了姬殊晏十八代祖宗,这货是的脑袋是被驴给踢了还是被门给夹了,为了她这么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命,竟然真能做出如此荒诞之事!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驶出了城门,没有任何意外,顺利到不能再顺利。 城外,是一条宽阔的长道,马车伶仃的声音,响彻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之上,显得格外醒目。 而就在苏念越想越觉得气恼之际,一道被她在暗中问候了无数次十八代祖宗的白袂,便出现在了长道的尽头。 祈高本将缰绳一拽,马车堪堪停了住,离姬殊晏尚还有一段距离,两人隔得不远不近,四目相接,撞出无数的花火。 “九殿下好胆量,只身一人前来,便不怕出个什么意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得到的皇位,会成为他人的嫁衣?” 闻言,姬殊晏冷冷一笑,“本宫既然敢来,自然便是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不过便是需要人质,本宫来做你的人质,放了苏念。” 一句话,叫车上的两人同时便了脸。 “姬殊晏你丫的是疯了吗,你平日里的一肚子的弯弯肠子,坑死人不偿命的坏点子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蠢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苏念实在是没忍住,冲着他责骂了起来。 谁知,他悠悠然地摆了摆手,“本宫若是一不小心挂了,还有五哥在,大齐垮不了,但是苏念……” “本宫说过,绝不会让你再出事,你不是一直想要远走天涯,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吗,本宫给你这个机会。” “谁要你这个狗屁机会了,你……” 不等苏念咒骂完毕,祈高本手一扬,便捂住了她的嘴,转而看向姬殊晏,“有胆气,够男人,但若是你敢耍花样……” 说话间,自袖间掏出了个小瓶子,丢向姬殊晏,“服下他,我便同意你的建议。” 稳稳接住,姬殊晏毫不犹豫地便将瓶盖给掀了开,仰首将里头的药丸吞下。 亲眼目睹着他服下毒药,苏念的心跳是静止的,整个世界,满目里全只有那一抹白袂,似乎能够灼伤她的双眼。 祈高本满意地大笑,交换人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由于无法行走,苏念便只能瘫坐在地上,看着马车离她越来越远。 手心倏然握紧,目光死死地盯着远走的马车看,直至——‘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剧烈震动起来,似乎要碎成两半。 也不知是思想太过于高度集中还是怎么的,她竟然在如此摇晃的情况下,站起了身来,以一双残腿,撑起身子,想要往前走。 但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下一秒,她的整个身子便直直地往前栽去,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氤氲的芳香迷失了她的双眼。 “姬殊晏你混蛋!”这么巨大的震动,她以为他这次是要玩玩儿了,她从未如此害怕过,以至于在跌入他的怀中之时,她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而对方显然也是未曾料到她竟会哭,微凉的指腹抚上她的眼角,话音温柔似水:“这般心急地投怀送抱,是打算以身相许了吗?” 以手撑住他的胸膛,稍稍离开些许,“就你一人来?” “祈高本疑心中,若是想要一击成功,自然得要冒点险,你不相信本宫有这个冒险的资本?” 这话说得,要多嘚瑟有多嘚瑟,叫苏念忍不住一拳打在他的右肩之上。 忽听得他‘嘶’了一声,苏念一愣,赶忙伸手去拔他的衣服,“是不是受伤了?让你嘚瑟,这下遭罪了吧!” 反手握住她的柔夷,唇角飞扬,话音低浅如醉,“本宫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担忧本宫的安危吗?” “你还能不能正经了,现下这个地方,这种场合,适合***吗?” 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带进几分,柔软的身体紧靠在他的胸膛,心跳‘砰砰砰’地响。 不过只是一低首,便吻上了那片略带苍白的唇瓣。 被他这一惊世骇俗的行为吓到了,苏念本想推开他,可双手旋即便被他给扣了住。 其实他的力气并不大,她只稍那么一挣便能挣脱开,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在此时此刻忽然变得无比柔软,柔软到没有了半分反抗的气力。 感知到她在慢慢地配合自己,姬殊晏唇畔的笑意愈深,加深了这个漫长的吻。 心儿似乎都飘飞了起来,飞到云端,腾翔于九霄云外,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让她沉醉,贪恋,不想离开。 直至她因缺氧差些缓不过气来,姬殊晏才慢慢地挪了开,微凉的指腹抚上她的眉眼,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轻轻浅浅的话语缠绵在耳畔:“苏念,可以不走吗?” 苏念从来不知晓,这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自一个男子的口中缓缓吐出时,竟比情话还要来得心动。 他在求她,求她在他君临天下之际,不要离开他。 这个男人,竟然会有害怕的一日,而且他将他的害怕,毫无顾忌地展露在她的面前。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殿下,坐拥天下的你,无法做到。” 即便她的心在他说出那句话时变得无比地柔软,可是她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将来大齐的君王,他有无数的子民,亦是有后宫佳丽三千,他的心里,要装下许许多多的人。 而她,要的,却是他的心中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相扣的手紧了几分,他深邃的眸底,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若是本宫说可以做到呢?” 她怔了一下,别开视线,“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在你做到之前,你的所有承诺我都不会信。” 轻捏住她的下颔,“你是在乎韦思?” 像是一个雷区一般,提到这个名字,苏念的面色变了变,他们俩人之间都很清楚地知道。 有一个人,夹在了他们之间,若是这个障碍不除,便如同一根鱼刺,卡在苏念的吼间,她永远也不会同意留在他的身边。 轻笑出声来,他略微弯下腰肢,贴着她的耳畔轻语了几句。 “殿下,你这叫过河拆桥,给一颗蜜饯,却在背后捅人家一刀。” 笑得越发地温柔似水,“咱俩彼此彼此,正是绝配。” “祈高本真的已经被炸死了么?”苏念自愧脸皮没这厮厚,转而将话题换到正道上来。 姬殊晏笑着将她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了怀中,才道:“既然小淫贼不放心,那咱们便去看看吧。” “你都知道我是女的了,还叫我那么难听的绰号。”难得,苏念肯有些女孩子该有的表现。 “谁叫你当初给本宫留下了如此不堪回首的印象呢。”笑着腾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补充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日后本宫便唤你念念,如此可好?” 忍不住一哆嗦,“那还是小淫贼吧……” “看来这个名字很好,难得你会害羞。” 看着这一张欠抽的俊脸在自己的跟前笑得如此开怀,苏念懊悔自己方才竟然会被这厮的一句话给说得心软感动,她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那一个吧! 两人说笑间,到了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马车前,很清楚地便能看到,在马车的外延靠边处,有一具焦尸。 这尸体的姿势有些诡异到好笑,摆的是一副想要逃跑却又无法逃脱的姿势,整个身躯近一半是蜷缩着的,即便是凑近了仔细瞧,也决计看不出这是曾经权倾朝野,风华无限的九千岁祈高本。 “不要看了,夜里会做噩梦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清浅的话音响在耳畔。 “你这个时候才知道怜香惜玉啊,从前可是恨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 也不推开他的手,他说让她不要再看,她也就没再看,毕竟这尸体确然是够恶心的。 不过这出口的话音中,却带了几分酸溜溜,兴师问罪的味道来。 “本宫很早前便说过,只要你从了本宫,本宫自然会对你掏心掏肺,但你一直以来都不肯,现下倒是来怪罪本宫了?” 白了他一眼,“你丫的从前明明只是脑抽抽想要捉弄我,鬼才会信你当时所说的话。” “那现在信了吗?” 话顿时卡在吼间,苏念别过首去,不想理会这只狡猾无比的黑狐狸。 姬殊晏大笑了两声,抱得佳人归的他,今日心情甚好,一路上轻功运展自如,很快便到了淮府。 彼时慕白正急得坐立不安,若不是徐管家一直看着他不让他擅自行动,想来他早已冲过去帮忙了。 远远地看到有一抹白影出现在眼帘之中,慕白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可在一半的距离,他却又生生顿了住。 只因——他看到苏念被姬殊晏抱在怀中,毫无芥蒂,面色甚至有一抹不同与往常的斐然笑意。 虽然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面色这几日来一直没有多少红润之色,可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此时此刻她,才是真正她一般。 “阿念,那个该死的阉人没对你做什么吧?”忍住了心中的酸涩,他还是走上了前去。 苏念笑了笑,指指姬殊晏道:“被咱们威武无视的九殿下给炸了个稀巴烂,你说他还敢对我做些什么吗?” “那便好。”慕白松了口气,转而说道:“殿下,让我来带阿念回房间吧,你也好先去换个衣裳。” 可不是么,在那场爆炸中,姬殊晏虽然靠着矫捷无比的身手平安脱身,但这一身的白袂可是已变得风尘仆仆,脏乱不堪的。 “顺便叫景师父来看看,殿下似乎肩膀处也受了点儿伤。”不等姬殊晏回话,苏念便已开口。 微一蹙眉,对于她的安排,姬殊晏显然是不满意,低眸看向怀中之人。 但苏念却恍若不曾看到他不悦的目光,笑着补充道:“我又跑不掉,你这般紧张做什么,先把自己顾好吧。” 勉勉强强地将苏念转交给了慕白,但看这面色,显然是未有开始那般好了。 直至将苏念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之上,慕白才算是真正地放下心来,但仍是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受了点儿伤,阿念你真的无甚大碍吗?” “你觉得凭小爷的智慧,会让祈高本欺负到我吗。”苏念无奈地摇摇首,打了个哈欠。 “你也快些回去歇着吧,看你的黑眼圈,都要升级成国宝了。” 慕白皱了下眉,咬咬下唇,犹豫道:“沈姵那日……” “一只乱叫的疯狗,我不会放入心中的,再者此事与你无关,你纠结这个无聊的问题做什么。” “不是,其实那日沈姵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是因为……得了我奶奶的支持。” 闻言,她唇畔处的笑意淡了几分,“你奶奶做得也没错,不论怎么说,你都是慕氏一族唯一的血脉,香火的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会娶沈姵!”倏然,慕白自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话,落座在床沿处,一把扣住她的双手,一字一句地道:“我也不会娶其他的女人。” 他清澈如水的眼底,写满了认真,完完全全,装的都只有她一个人。 “阿念,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能看到我对你的真心呢?”他说得无比绝望,像是已知晓了什么,却又固执地想要改变。 慢慢地抽回手,“慕白,感情一事并不是这般简单。不论你如何做,与我而言,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也仅限于朋友,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其他的关系。” “你爱上了殿下,对吗?” 眼睑一颤,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是。” 她终于肯承认,她爱上了姬殊晏,像是隔了千千万万年般,终归得到了回复。 “我明白了。”垂下眼睑的那一刻,他将所有的表情都掩埋在了其中,话音低哑地令人心疼,“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越界了。” “只是阿念,若有一日你觉得委屈了,要记得,我一直都在,好歹有个肩膀,可以让你依靠。” 这是他对她所做的承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离开了房间,徒留了一屋的沉闷。 ——题外话—— 存稿木有了,我这是分分钟作死的节奏啊,哭泣…… 第125章 你又算是哪根葱 苏念正睡得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一股热源,特别暖和,让她冰冰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往里靠。 可靠到一半时,她在睡梦中恍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猛地睁开眼睛,措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如星光般深邃的眼眸。 只是那双眸子里,毫无掩饰地透露着点点的笑意。 “醒了?不多睡一会儿吗?”话音低低,在说话间,便抬手拂去她额前有些蓬乱的碎发撄。 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这货,难道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还如此光明正大外加不要脸皮地蹭到她的床榻之上,与她同床共枕。 “你不是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吗,怎么还有空溜到我这边来?” 一挑眉间,他忽而捏住了她的脸蛋,用了几分力气,“本宫发现,有些事情若是本宫不提,你永远也无法意识到。” 眨了眨眸子,苏念不知他到底在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偿。 倏然靠近了几分,灼热的气息扑散在长睫之上,迷失了双眼,“其实本宫很早便已经来过了。” “所以呢,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对于你终于肯承认喜欢本宫,本宫觉得甚为欣慰。但是……与此同时难道你不知道,你是个女子之身,除了本宫之外,是不能让其他男人碰你的吗?” 一直以来,姬殊晏给她的印象就是个温柔的皮囊,腹黑无底线的内心,像今日这般充满着霸占欲的模样,倒确然是少见。 “偷听墙角,你还有理了?”苏念也不甘示弱,伸出手来捏住他的脸颊,用力往外拉。 谁知这厮竟然又耍无赖,腾出一只手迅速便往锦被下伸去,好死不死地正中她的柔软处,“姬殊晏你给我去死吧!” 他仰首大笑,迅速起来,风度翩翩地立在床榻边,看着愤愤然盯着他瞧的苏念。 “死色鬼,滚回你的房间批奏折去吧!”苏念深深地觉着,和这货处在一块儿,她至少得要折寿几年。 但他却微一侧身,指了指桌案处,不知何时搁置在上头的一摞奏折,飘飘然道:“看来你不能如愿了,本宫今夜并不打算离开。” 苏念真是要被他给气晕了,只能将锦被拉得紧一些,才不甘不愿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才不信,这厮会毫无目的地来她的房中歇息。 “对于本宫今日与你所说的那件事,你有何看法?”他也不再绕弯子,直戳主题。 “家有悍妻,这个确然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但是若是从此下手,恐怕效果不佳,达不到一击即中的成果。” 赞同地点点首,姬殊晏自袖中掏出了一卷卷宗,递到她的跟前。 接过摊开来看,苏念不由笑出了声来,“都说树大招风,看那韦黎也是个官场上的老狐狸,眼光毒辣地很,怎么对下管束却如此无用?” 没错,卷宗之上所写的,正是韦家的那些旁支,借着韦黎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虽然并未有东厂这般祸国殃民,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加之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罪责。 “他将所有的主意里都集中在朝堂,想着如何将韦氏一族光宗耀祖,再者那些人不过是韦氏的旁支,自古以来借着家族名号在外厮混的还算是少么,他定然是心中知晓,但只要他们不做出超出他容忍范围之外的事儿,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眸光一转,苏念狡黠地笑了笑,朝他勾了勾手指,他顺势走了过去,便听她在耳畔低语了几句。 “本宫发现,你真是坏到了一定境界。” 说话间,他便倾身而上,单手撑在床榻之上,将她压了个彻底,不容得她反抗,“怎么办呢,本宫忽而想做更坏的事儿。” “去死……” 话未落音,便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吻所覆盖,整个屋子,在顷刻间温度直线上升。 数日来,苏念都过得甚为滋润,忽略姬殊晏时常来吃她的豆腐,她觉得这日子倒还算不错。 直至——沈姵不顾阻拦,疯了一般地要闯进她的院子,扰得她心情甚为不佳。 “苏念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一声高过一声,即便是进不了府,沈姵也依旧不甘心,站在府外的墙角,扯着嗓子喊。 “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如果慕哥哥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了关键词,苏念猛地自软榻上坐起身来,“柱子,将她带进来。” “可是殿下说不准任何人打扰老大你修养。”柱子有些犹豫地说道。 苏念眸光转凉,看向他,果断道:“我说了算,殿下若是怪罪下来,也有我担着,让她进来。” 比之与上次来时,如金鸡一般趾高气扬的沈姵而言,今日的她可真是有些狼狈,哭得一脸泪渍,化开了妆容,显得几分可怖。 苏念被她哭得头疼,不耐烦地道:“你方才说,慕白怎么了?” “慕哥哥要上战场了,都是因为你,一定是因为你对他说了什么,害得他那般伤心,连慕奶奶的话都不听,执意要去沙场!” 眸底暗了几分,苏念迅速看向柱子,果不其然看到他不自然地将脑袋垂下了几分,“慕白要上战场?这是怎么回事?” 她完全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难道是…… “殿下说,此事无需告知老大你的……” 咬牙,苏念提声道:“鹤雪!” 立时,便有一抹红影出现在了眼前,“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将慕白给我带过来。” 虽然知晓慕白出自武将世家,但是看沈姵如此心急如焚,苏念便隐隐猜到,此次忽然爆发的战争定然不简单。 而前不久,她如此绝情地拒绝了他,带着这般糟糕的心情上战场,着实是叫人放不下心来。 “你不必再假惺惺了,圣旨已下,慕哥哥是一定要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鬼地方了!” 冷冷地刮了她一眼,“那又如何,男儿志在四方,慕白出自名门将族,身上肩负的本就是保家卫国的职责,难道你还想他一直像温室花朵一样被保护起来,形如废物吗?” 显然是不曾想到她会说出如此的话,沈姵被骂得怔了住。 直至一道嗓音响起:“这世上,只有阿念你最为了解我!” 随着话音的落地,一抹紫色的身影便已映入了眼帘,正与苏念的眼眸相撞,不过只是一眼,双方便已心知肚明。 苏念白了他一眼,“是不是我不曾发现,你便打算直接走人,连一声道别也没有?” 慕白楞了下,才回道:“我以为你知晓……” 他以为她知道,即便无数次地劝说自己要放弃,不要再幻想,可心里总是控制不住地想,想她会亲自来送他。 蹙了下眉,苏念在心中问候了姬殊晏十八代祖宗,面上保持着不变的神色,“看你精神抖擞的样子,想必是对这场仗已然胜券在握了?” “方才阿念你也说了,男儿志在四方,此次我定不破楼兰终不还!” “柱子,拿酒来。”苏念眼中盛着笑意,吩咐了一句。 但柱子可未有她这般爽快,“老大,殿下说你伤势为好,不可以饮酒……” 刮了他一眼,“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谁是你的老大?” 闻言,柱子便乖乖地去取酒。 斟了满满的两杯,一杯挪到慕白的跟前,举起,笑道:“我在此以酒相贺,预祝慕小将军凯旋而归!” 慕白犹豫了一下,想要去拿她的杯几,但她却一下子避了开,仰首一口饮尽,朝他倒置了下杯几,空的。 她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慕白自然也不好再推脱,亦是举杯饮尽。 而在一旁默默抽泣的沈姵发觉,自慕白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如同透明,在角落里完全没有存在感。 直到他们敬完酒,她才小心翼翼地出声:“慕哥哥……” “日后不管有事还是没事,你都不准再来打扰阿念,否则若是我出征归来发现你又找阿念的麻烦,以后我慕府的大门你也不用进来了!” 沈姵面色一白,如锥的目光迅速射向苏念。 却发现对方在接受到她毒辣的目光时,恍然未见一般,依然笑意斐然。 苏念才不会对这厮心软,有了慕白的这句话,她也就省得再与这个脑袋被门给夹了的大小姐废话。 “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明日出征,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点点首,苏念也觉得在外头晒太阳晒够了,便对柱子说道:“我们也进屋吧。” 便在她转身之际,她不曾看到,慕白唇畔处的笑意慢慢地,慢慢地淡了下去,直到苏念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内,他也未收回目光。 “慕哥哥,你不是说……要回府吗?” 打不死的小坚强,说的便是沈姵,即便慕白方才说了如此决绝的话,她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地想与他说话。 “沈姵,你当初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一直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对吗?” 连连点首,“慕哥哥是我见过,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不肯喜欢我呢?”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姬殊晏,为何每一次,都是他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沈姵扬起的唇角再也无法保持住,他心心念念着他人,可曾有想过,他此时此刻说出这番话,该有多伤她的心? 她忽而发现,她的爱,是那样地悲哀。 也不知过了多久,岑寂的屋内才响起了话音:“他走了吗?” “走了,老大你……真的不再去送送他吗?”便是如柱子这般思想单纯之人,都看得出来,方才在苏念转身离开之时,慕白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悲伤。 他不明白,为何苏念要做得如此决绝。 “只有这样,他才会有信念,能够活着回来。”叹了口气,苏念双手搭上轮椅,眸光暗淡无色,“柱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绝情了?” “怎么会,老大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失笑,苏念摇了咬首,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吼间格外地痒,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一般。 这样的咳法显然是吓到柱子了,“老大你怎么了……” 咳嗽慢慢地停了下来,挪开捂住嘴的手一看,手心处恍然有一滩殷红的鲜血,刺目非常。 “老大!”柱子惊恐万分,转身便想要去喊人,却被苏念扣住了手腕。 “我没事儿,此事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日后便不要再叫我老大!” 看着她面色苍白如纸,柱子顿时便急眼了,“可是老大你的身子……” “不过便是咳了一口血,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般大惊小怪的,难道是我要死了吗?” 听到死字,柱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苏念不由笑了,“我开玩笑的,你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做什么,真是晦气死了。” 好说歹说了一番,柱子才甚为不放心地离开。 柱子一离开,苏念便开始自行把脉,她清楚地知道,那日祈高本给她喂的药,绝不是普通的毒药。 可是她对于毒药的研究程度也不深,原以为祈高本死了,她的身体也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 但就在今日,在她知晓北疆突发战争,慕白自主请缨之时,她竟然毫无征兆地吐血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种浓烈的不安感。 这些事情,看似极为偶然,但她总觉得,不会如此地偶然,可是,到底又是哪里不对,她又理不清。 现在是非常时刻,离姬殊晏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她已经帮他努力到这种地步了,绝对不可以出任何的意外! 所以在她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她绝对不能让姬殊晏知晓她的身体出了意外的状况。 但苏念等他等得都快睡着了,都不见他回府,直到外头传来了不小的躁动,她立马出声:“鹤雪,是殿下回来了吗?” 鹤雪一脸不悦地落在她的跟前,干脆利落地道:“有个讨厌的女人。” 苏念一脸困惑,让鹤雪推着她出去之时,才明白过来,鹤雪口中的讨厌女人原来指的是韦思。 姬殊晏虽未回府,但韦思从带着一群人进了淮府之后,摆的俨然便是一副淮府女主人的模样。 前前后后地指挥着一干人等,饶是徐管家,也被她给差遣了。 余光似是瞟到了门槛处的苏念,她回过身去,微微笑道:“听殿下说,你因为想要活捉祈高本,受了重伤,不知可有恢复?” 这话语说得温柔似水,像是在真心关切,但苏念却很快捕捉到了其中的挑衅意味。 若是放在从前,苏念是懒得理会这种无厘头的挑衅,但自确定了自己对姬殊晏的感情之后,她便觉得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韦小姐在做什么?”直接无视了她的问话,苏念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句。 韦思的面色有片刻的阴霾,但很快便恢复自然,笑意如初:“殿下这几日政务繁忙,胃口也不怎么好,所以我便特地自岳阳楼请了名厨来。” 她这是在向她示威,将自己在淮府的位置,拔地极高,似乎在宣誓着姬殊晏是她一人的。 闻言,苏念非但不恼,反而微微一笑,回道:“那韦小姐便慢慢准备着吧,若是殿下回来知晓韦小姐如此煞费苦心,定然会很感动的。” 回首,示意鹤雪推她回房。 谁知,走到一半时,后头便传来了韦思的嗓音:“稍等。” “韦小姐还有事吗?”此处没有多少人,苏念也不必再装笑,直接冷言问道。 而韦思见她如此表情,自然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客气,冰冰凉地看着她,“能够一举歼灭祈高本与端王,你的功劳无可厚非,待殿下登基之后,我会让殿下好生褒奖你的,封侯拜相亦是没有问题……” “韦小姐你似乎是说错话了吧,什么叫做你会让殿下好生褒奖我?若是没有自知之明,自作聪明地将自个儿的位置给抬得太高了,一不小心摔下来,可是会粉身碎骨的。” “那你又是以何种身份敢与我说这种话?殿下的谋臣?还是娈童?原本对于这种事我并不想说,但是你似乎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了,难道你真的以为,耍些手段迷惑了殿下,便能够平步青云,永葆荣华了吗?” 苏念冷笑不已,“韦小姐,你若容不下我,直接去与殿下说,让殿下赶我出府,又何必三番五次地在背后耍手段呢。” “沈姵虽然冲动鲁莽,但就我对她的认知,她的脑袋,似乎还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可以想出调动慕氏老夫人来羞辱我,想来在此事的谋划上,韦小姐定是费了诸多心思吧。” “我不得不承认,你在迷惑男人这一点上,很有本事,起先我以为是慕白心性单纯,所以才会被你所迷倒,却不想……” 只要一想到那日,阳光正好,姬殊晏用那般温柔似春水的目光看着苏念,无视他们所有人,将苏念抱入屋中,韦思便预感到,她的地位开始动摇了。 “你开个价吧,只要不是很过分,我都会满足你,而且你也是个聪明人,殿下不久之后便会荣登大宝,到时你想以何种身份站在殿下的身边呢?到时若是毁了殿下一代明君的形象,你罪该万死!” 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苏念摇了摇首,“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为了能够得到殿下,韦大小姐你也是够拼的呀。” “我日后要如何,那是我的事,便算是殿下也无法干涉,你又算是哪根葱,凭借着什么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饶是沉稳如韦思,也被她这句明里暗里的辱骂给气到了,几步上前想要反驳,却被鹤雪一把给退开。 由于是个女子之身,加之被苏念气得够呛,韦思一时不曾注意,被鹤雪这么一推,连连倒退,后脚不稳,一下子便栽倒在地。 雪嫩的手心立时便拉出了一道血口子,刺目非常。 不等苏念再吩咐,便有一道清冷的嗓音传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一改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韦思一手捂着自己的手掌,有意无意地露出那血淋漓的一块,恰好能叫姬殊晏看到。 姬殊晏微微蹙眉,几步上前,垂下腰肢扶起了韦思,目光落在她的掌心,“将小景唤过来。” “不必麻烦了殿下,只是一点儿小伤,都是我一时不曾注意,才没站稳身子,回去之后处理一下便成了。” 这话说得,落落大方,尽显一副为姬殊晏着想,端庄贤淑的模样。 “殿下,是她不对!”饶是心思单纯如鹤雪,也忍不住出声想要为苏念申辩。 “推了人还有理了?下去领罚。”姬殊晏面色一冷,不由分说地便让鹤雪去受罚。 听到这话,苏念才慢慢地抬起首来,四目相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撞击在了一块儿。 “鹤雪是为了保护我才出手的,你若罚便罚我吧。” “你腿伤未好,日后便不要经常出院子,好好养伤。”说罢,便转向了韦思,“先去本宫的书房处理下伤口吧。” 韦思心中笑得开怀,可面上却依旧摆着一副柔弱委屈而又善良的表情,“殿下,此事也是我的不对,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姬殊晏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沉默了半晌,才道:“本宫听徐管家说,你领了一群岳阳楼的名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是呀,殿下在宫中那么久,定是饿了吧。” 既然姬殊晏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聪明如韦思,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顺着他的意思,带着他原路返回。 鹤雪下去领罚,小路上便只剩下了她一人,显得有些萧条落寞。 直到姬殊晏与韦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苏念才自己推着轮椅回听风苑,还没到门口,柱子便自里头跑了出来。 “老大你去哪儿了,怎么我一转身去拿药你便不见了,你看,药都凉了,效果可就不佳了。” 苏念笑了笑,自柱子的手中取过药碗,而柱子则是不安分地探了探脑袋,“咦老大,鹤雪呢,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那小子是不是偷懒了?看我不向殿下告状,瞧他是如何保护老大的!” 一口将药全数喝了下去,苦涩非常,苏念忍不住蹙眉,嘴上已淡淡回道:“不必去找他,他如今脱不开身。我累了,推我回房吧。” 自己一路滑过来,还是有些费力的,尤其是喝完药后,就更觉得困倦了。 ——题外话—— 弱弱地说一声,虽然我将剧情放快了,但整体故事不会变,所以离结局还有一段距离,没有要大结局了哦。 第126章 你好歹毒的心肠 觉察到她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柱子不敢再说些什么,伺候她歇下。 “老大,若是你觉得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出声叫我。”临了,柱子不放心地吩咐道。 苏念知晓他是惦记她不久前吐的那一口血,笑着点点首,示意他下去歇息。 今日下来,她思绪繁杂,所以即便是上了床也并未睡着,因此也能很清晰地捕捉到门外有动静。 懒得动一下,她冷冷道:“你还真是听墙角听上瘾了?不过可惜,今日此处便只有我一人,没有什么墙角可以听了。撄” 旋即,门便被推了开,伴随着一道温润的嗓音:“在生本宫的气了?” “慕白要出征一事,你为何不与我说?”谁知,苏念张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偿。 “既然你当时已与他说明了一切,又何必再勾起他的念头,少见面,甚至是不再见面,总好比过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你近来早出晚归的,便是为了处理此事吗?是对方先挑的衅,只因我大齐夺嫡内乱,国力空虚?” 绝口不提方才之事,像是转眼即忘一般,倒是叫姬殊晏一时无话。 “燕国这几年来,国力不断上升,早已对我大齐虎视眈眈了,如今正是个绝好的时机,他们趁机挑衅也不奇怪。”说话间,落座在床榻之上。 以单手撑在床榻之上,慢慢靠近,“本宫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一挑眉头,苏念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靠近,不冷不淡地回道:“和一些脑子进水的女人吃醋?很抱歉,我的智商还没有低到那种程度,恐怕要让殿下你失望了。” 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肌肤相撞,冰与火的交融,姬殊晏不由蹙眉,“怎么浑身都那么冷?” 说罢,便反手把上她的脉搏,眉头蹙地更深,“小景不是说最近你的情况已经慢慢好转过来了吗,怎么气息会如此紊乱?” “被你气的呗。”淡淡地收回手,苏念白了他一眼。 谁知她话音都来不及落尾,便见他当着她的面开始解衣裳,她一下子便呆了住,问了个近乎白痴的问题:“你做什么?” “既然都是本宫惹的祸,自然也要由本宫来弥补了,本宫亲自来暖床,如何?” 苏念真想一巴掌抽死他,但出乎意料的并未拒绝,反而主动地挪了下位置,说道:“正好,你与我说说燕国的具体情况,我总觉得此次他们挑起事端没有表示上那么简单。” “你是担忧小白的安危?” 点点首,她认真地分析道:“虽然说此次出征慕老将军是主帅,但是慕白毕竟年少轻狂,上战场的机会少,难免做事会意气用事,到时可就麻烦了。” “安娣璇其人,可有听过?” 难得,姬殊晏在提及一个人的姓名之时,眼底泛起了几分肃然之意。 “自然知晓,此人也算是个传奇人物,虽是一介女子之身,却凭借其高端的政治手法与非与常人的破例,把持燕国朝政十年之久,便是当今燕国的小皇帝,也是由这位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一手扶持上去的。” 姬殊晏唇畔处的笑意冷了几分,接着她的话说道:“此人野心勃勃,虽然表面上与九州各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私下里可是动了不少的手脚,如今看我大齐有利可图,便忍不住冒出头来,想要分一羹汤了。” “对了,有一事我忘了问你,那日祈高本丢给你的那颗药丸,你真的吞下去了?” 狡黠地一笑,姬殊晏朝她飞快地眨了下眼睛,“本宫看起来像是会吃亏的人吗?那药在到本宫手里之时,便已经被本宫偷偷换掉了,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顿了下音调,他低眸看向她,“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紧了几分,“祈高本是不是也给你下了毒?”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祈高本如此多疑,你会做小动作,他不可能会想不到,可他为何却如此果断地将药抛给了你,让你自行服下,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吗?” 经苏念这般一说,姬殊晏也不由蹙起了眉头,“你是在怀疑,此乃祈高本的计中计?他可能早已料到本宫会有此举,所以便将计就计,以炸死来挪开我们的视线?” “不是没有可能,那具尸体被炸得面目全非,我们当时不过是粗略地看了几眼,根本便无法确然他是不是祈高本。” “此事本宫会去调查清楚,不过现下你是该好好歇息了,不要总是费脑筋去想这些事儿,你现在是个病患知道吗?”将被角拉了下,替她盖严实了。 苏念不由笑出了声,依着他的意思躺下,但他却并不满意,长臂一揽,便直接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脑袋措不及防地靠在他的胸前,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淡淡的氤氲芳香弥漫在鼻尖。 叫她伸到一半的手顿了住,只听他在耳畔轻声细语:“在本宫的面前,你不需要装得太过于坚强,该柔弱的时候便柔弱,不要事事埋在心中。” 他的话,如是催眠曲般,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让她的眼皮上下打架。 等到她真正睡着了之后,姬殊晏才垂下眼眸,微凉的指腹抚上她微蹙的眉梢,细细地将她散在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 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回到书房唤来了景师父,“这几日你每天都为她针灸,可有发现她身体的异样之处?” 景师父仔细想了一下,摇摇首回道:“没有,她的底子被损耗地太过严重,所以恢复起来比正常人要慢,殿下不必过于担忧。” 姬殊晏沉吟了片刻,自袖间掏出了只小瓶子,递到他的跟前,“你去研究一下,看看这颗药丸里头究竟是何成分。” 虽然疑惑他为何会这般做,但景师父还是收下,“夜色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吧。” —— 自姬殊晏掌权以来,韦氏一族水涨船高,俨然已成为朝中最为显赫的氏族。 每日前往韦府溜须拍马的大臣亦是络绎不绝,而招待女眷一事,自是便落在了韦黎的正室夫人的身上。 若说这韦夫人也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作为韦黎的结发夫妻,两人成亲十余载,偌大的韦家,便只有她这么一个夫人,连一个妾室也无。 其最为主要的原由便是——韦夫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不但治家自有一套铁腕,便是连驯父也是相当地剽悍。 可怜在外头呼风唤雨,风光满面的韦相,竟是个极度畏妻的主,此事满朝文武皆知,但是谁也不敢拿此事来调侃。 这日韦夫人带了几个婢女,亲自去挑选了些日常用品。 锦绣布庄的老板自是认得这位朝中最为显赫的丞相大人的正室夫人,见她来了赶忙上前招呼着:“夫人您里边请,近来庄子里又出了几款新布,样式定是您喜欢的!” 韦夫人满意地点点首,随着老板前去看步。 这布料色泽如波光般粼粼,尤其是在光线较暗的情况下,有一种勾人心魄之感。 她显然是很满意这布料,才要伸手去摸,便有另一只纤手比她快了一步,抚上了那布料。 “这布料真不错,我要了,给我包起来吧。”一道娇柔的嗓音响起,扰了韦夫人看布的好心情。 布庄老板一眼便瞧出韦夫人心情不悦,赶忙朝着那出声的女子赔笑道:“这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布料已经被夫人给看中了,庄中还有许多上好的布料,不若您……” “我说要这缎子便是这缎子,哪儿来的夫人,敢与我抢东西!” 这么嚣张的态度,韦夫人忍不住向她抛去了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小脸蛋,长得确然是不错,但是…… 眸光微冷,“钱老板,这缎子需要多少银子?” “三千两,是要打底的,若是数量往上叠,这价格自然也是要往上加。”言外之意便是,这么高的价格,即便是皇家之人也有些呛,何况是这个不知名的女子呢。 “我们夫人看中的东西,岂会在乎这价钱,你包起来便是,何来这般多的废话。”随在女子身畔的小丫鬟,借着主子的势头趾高气昂地说道。 “哪来的野丫鬟,竟然敢在我们夫人的面前撒野?”韦夫人身旁的婢女自也是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反驳回去。 “怎么着,你们为了一块缎子想要打架吗?那你们可就得要掂量着些了,我们夫人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无比尊贵的小公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定然要让相爷治你的罪!” “你……” 忽的,韦夫人伸出了手来,阻止了婢女想要说的话,冷冷地看着那女子,“你方才说什么,相爷?” “我们夫人乃是当朝丞相最心爱的女人,怎么,听到这个便知道害怕了吧?还敢与我们夫人抢缎子,真是不知好歹!” 袖下的手倏然握紧,韦夫人的笑容有几分料峭,“当朝丞相最心爱的女人?那还真是尊贵无比呀。绿无,将缎子让给这位夫人吧。” “夫人……”名唤绿无的婢女有些惊愕,但捕捉到韦夫人凛冽的目光时,她立马便明白了过来。 “这位夫人,有时候站得抬高了,可是会摔得很惨的呢。” 临了,绿无补充了一句,便随着韦夫人出了锦绣布庄。 “夫人,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在您的面前,竟然敢说自己乃是……乃是……” 话到一半,注意到韦夫人越来越冷的面容之时,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派人跟着那个女人。”怀了金贵的小公子?哼,便看她有没有这个命能够生得下来了! 彼时的韦黎正值春风满面之际,爱情事业双丰收,可不得让他有些飘飘然。 下了朝他正要赶往自己金屋藏娇的小别墅,哪料才出了宫门,外头的小厮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孩子、孩子没了!” 韦黎脚下一踉跄,差些没迎头摔过去,幸而小厮扶了他一把,“大人小心。” “快,快赶过去瞧瞧!” 这时候的韦黎,哪还有一国丞相该有的风范,飞一般地溜进了马车之中。 等到韦黎赶到小别墅之际,便听到里头传来了哭泣声,进入里头,便瞧见他最宠爱的那个美姬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正哭得梨花带雨的。 可叫韦黎一阵心肝肉痛,踱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如何照顾夫人的?!” 齐刷刷地跪下了一干的下人,将脑袋埋得极低,不敢出声。 “大人,大人您要为我们尚未出世的儿子做主啊……”美姬将脑袋埋入他的怀中,口中凄凄凉凉地说道。 本来看美人儿哭泣便已经让韦黎很是心疼了,如今再听到她说儿子没了之后,便更是让他恼火不已。 他老来得子本就不易,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连一面也未见到,便胎死腹中,这如何叫他不动怒! “夫人今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过哪些地方,都给我如实说来,若有半句虚假,便拖出乱棍打死!” 一听这话,立马便有下人诉说今日她的用食以及曾去过的地方,但说了半晌,也没有韦黎想要的答案。 “启禀大人,草民方才将夫人所用的膳食全数检查了一遍,最后发现这碗莲子羹中参杂了些许红花,虽然量不是很大,但足以让只有三个月大的胎儿惨死腹中。” 大夫的回话瞬间便激怒了韦黎,他霍然站起身来,“负责伺候夫人用食的婢女是哪个?” “大、大人,是……是奴婢……”一身材娇小的丫鬟颤颤巍巍地冒出了脑袋来。 韦黎一步上前,踹中她的肩膀,瞬间将她给踹飞,“竟然敢谋害夫人,说,是谁给你的这个狗胆!” “大人……大人饶命啊,奴婢是走投无路了,是韦夫人,韦夫人以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若是奴婢不那么做,她便要杀了奴婢的家人……” 一听竟然是韦氏下的手,韦黎的面容有片刻的狰狞,但一想到家中的那个悍妻平日里的手段,又忍不住一哆嗦。 “大人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了,若是连您都帮不了妾身,妾身便随着孩子一同去了!” 床榻之上的美姬也是个毒眼,一下子便瞧出了韦黎的犹豫,于是便放出了狠招,势必要为她死去的孩子报仇。 “我何时说过不为你做主了,放心,咱们的孩子绝不会白死的!”虽然悍妻是很可怕,但是一想到他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韦氏真是好狠的心,连他好不容易有的孩子也不肯放过,这个心思歹毒的妒妇! 韦黎气势汹汹地冲回相府之际,韦夫人正与自己的独女韦思在品茶,外头的婢女根本便拦不住气昏头的韦黎。 “王静妍,你好歹毒的心肠!”劈头盖脸便是这么一句,而且还唤出了韦夫人多年不曾被人唤过的闺名。 不知状况的韦思亦是呆了住,她自小到大,从未看过父亲对母亲发这般大的火。 何人不知晓,当今丞相畏妻,所以一直以来,夫妻两人的相处都是举案齐眉的,何时像如今这般。 看韦黎这表情,似乎是想要将韦夫人给千刀万剐了。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看了眼淡定自若继续饮茶的韦夫人,韦思立马便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可她还没走到韦黎的身边,便被他一个犀利的目光给吓了住,“我怎么了?呵,这话你应当好好问问你那心思歹毒的母亲,看看她到底做了些什么禽兽不如之事!” “父亲,母亲乃是您的妻子,您与母亲如此讲话,于理不合。” 但韦黎却是冷哼不止,“于理不合?那你母亲杀了你父亲好不容易有的儿子,便是天理可容了吗?!” 闻言,韦思怔了住,诧异非常地扭首看向端坐着一如往初的韦夫人。 韦夫人这时才慢慢地抬眸,将手中的茶几搁置在桌案之上,‘砰’的一声响,不轻不重,却叫韦黎没骨气地心中一凛。 “一个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野种,也该自称是丞相的儿子?大人怕是糊涂了吧。”不冷不淡的一句话,却是能叫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没错,只有她王静妍才是韦黎的结发夫妻,韦府唯一的正室夫人,不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是不是韦黎,但只要没进了韦家的大门,就只能是个不知名的野种。 “你……你喜欢我纳妾,我不纳便是,但那是我韦氏一族唯一的儿子,你怎忍心下得去手,难道你真的想让我韦氏一族断根吗?!” 抬眸,如古潭般波澜无惊的眼眸,对上韦黎痛心疾首的目光,冷冷一扬唇角:“大人是气昏了头吧,谁说咱们韦氏一族会断根?难道我们思思不是大人的孩子吗?”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女儿怎能与儿子比,若不是她这么多年来肚子一直没动静,他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接受姬殊晏的提议! “无理取闹?是我无理取闹,还是大人无理取闹?为了一个低贱的女人,竟然完全不顾外人的看法,气势汹汹地冲到结发妻子的跟前,指骂说是心肠歹毒的女人!” 霍然站起身来,几步便到了韦黎的跟前,“大人,说话要三思而后行,你韦氏一族丢得起脸面,可我王氏却丢不起!” 韦黎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面色惨白如灰。 王氏乃是门阀贵族中,仅次于纳兰家族的贵族,当年若不是迎娶了王氏一族的嫡女王静妍,韦黎又怎会有如此大的资本,坐上右相的位置。 即便如今韦氏荣耀加身,但王氏对其的影响亦是不可小觑,而这也正是韦黎为何会这般惧妻的真正原由。 若是没有了王氏的支持,那么他在官场之上,便如同被生生割断了一只胳膊,相位定然难保! “大人定然是这几日累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来人,扶大人回房好生休息。” 待到韦黎步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屋子,韦思才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急道:“母亲,此事您做的实在是太心急了!” 韦夫人皱眉,看向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儿,“思思,男人是绝对不可纵容的,只有将主导权掌握在我们这边,我们才能够在这个家中站稳脚跟,妇人之仁,难以成大事!” 论起真正的心狠果断,韦思还远远及不上这个出身于名门望族的王氏嫡女。 “母亲教训地是,可是母亲此番作为,女儿怕会彻底寒了父亲的心。” 闻言,韦夫人却是冷笑,“你父亲是如何的性情,我与他同床共枕多年,岂会不知?若不是我的母家,他又如何能忍得了我这么多年,即便我一直生不出儿子,他也绝口不敢提纳妾一事。” “如今他倒是心大了,以为攀上了未来的君主,便可以为所欲为,当我完全不存在了么,我若不来这么一手,难道还要亲眼看着外头的那个贱人剩下韦氏唯一的血脉?” 韦思被她教训地深深埋下了脑袋,咬紧下唇不敢出声。 “思思,母亲知晓你心思细,但你做起事情来,前瞻后仰,太犹豫不决了,一旦错过了时机,这世上可是没后悔药可卖的。” 一下子便被戳中了心事,韦思不由担忧地说道:“可是殿下他……” “殿下很快便将会是天下之主,而你将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殿下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皇后,届时后宫三千佳丽,那是无法避免的。” 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拍拍手背道:“所以在此之前,你必须要牢牢地抓住殿下的心,即便他将来会有后宫三千佳丽,但只要他的心中只认定你一个皇后,你便是真正的赢家。” “但是母亲,女儿总觉得殿下对我的态度,总是不冷不淡的,不论女儿如何努力,殿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而且,只要一想到淮府中还有个苏念的存在,便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她的吼间,让她食不知味。 “那是你与殿下接触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放心,母亲会尽快让他迎娶你入门,到时造化如何,便全靠你自个儿了,不过你要记得,万事,你的背后总有整个韦氏与王氏一族来撑腰。” ——题外话—— 有亲说女主太喜欢自虐了,呜呜,我错了,后面不会这样了,本来是想让女主受点儿伤可以增加增加感情的,亲耐的们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写了…… 第127章 唯不能失去她 昏睡了多日的皇帝终于有所清醒过来,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脱口而出便是一句:“祈高本,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陛下,您醒了。”回话的,是一道陌生的嗓音。 皇帝闻声瞧去,是一张不怎么眼熟的小太监的脸蛋,他有些不悦地说道:“祈高本呢?” “陛下是睡糊涂了吧,罪人祈高本早就已经伏法了。撄” 小太监的回话,瞬间如同晴天霹雳,让皇帝楞了好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嗓音:“是何人敢有如此大的胆子!” 皇帝的怒吼才初初说出口,便听得殿外传来了嗓音:“殿下万安。” 旋即,便有一抹白袂闯入了眼帘,“父皇您醒了,今日感觉如何?” 话音不冷不淡,明明是关切的话语,但不论怎么听,都没有半丝的感情参杂偿。 “朕睡了多久了?”脑袋尚还有昏昏沉,皇帝以单手拧了拧自己的眉心。 “自那日儿臣奉父皇旨意拿下端王与祈高本一党,已有一月有余,父皇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所以儿臣也不敢太来叨唠您的歇息。” 姬殊晏浮云流水般的回答,却让皇帝心中一惊。 奉他的旨意拿下端王与祈高本?可他的记忆只停留在端王逼宫,姬殊晏力缆狂澜救下他的那一幕。 不论他如何想,他都想不起自己何时有下过旨要处死祈高本。 霍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指向姬殊晏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借朕的名义下旨,来人,将这个逆子拖下去!” 殿内一片死寂,皇帝的嗓音回荡了许久,便像是一粒石子落在枯潭之上,了无踪迹。 “父皇又是睡糊涂了,当时可是您亲自下的旨意,儿臣怎敢肆意揣度圣意呢。” 微笑再微笑,看上去是那样地无害,可望入皇帝的眼中,却如同自地狱里爬出的恶魔,一步一步地向着他夺命。 “一派胡言!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还愣着做什么,是想要造反吗,连朕的旨意也不听了?!” 祈高本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是决计不会下什么旨说要处死祈高本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眼前这个一向装作乖巧无比的九儿子,终于肯露出他的爪牙,趁着他昏迷不醒之际,下了假圣旨! 姬殊晏没有半点恼意,冲着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马便上前,将圣旨自皇帝的眼前摊开来。 上头可不就是他的字迹,一字一句写着要处死祈高本,末了还有他的玉玺,明晃晃地应在上头,似乎是在嘲笑着什么。 一把将圣旨给推了开,“朕没有下过这样的圣旨,朕要见祈高本,让他来见朕!” “父皇的旨意,儿臣自不敢违背。”转而,冲他们吩咐道:“将祈高本抬进来吧。” 两个太监抬着一块白布进殿,放下,掀开,只一眼,便叫皇帝血压上升,气得一阵头晕目眩。 上面只有一堆的白色粉末,其中还夹杂着肮脏的黑粉,乍一眼看上去,恶心非常,哪有半点祈高本的影子!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让祈高本死无全尸!皇帝只觉胸口沉闷地难受,但他却硬是撑着不肯倒下。 “儿臣照着父皇的圣意,让父皇见到了祈高本,不知父皇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皇帝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用力地扯住锦被的一角,“城儿呢?朕要见城儿!” 没有了祈高本,皇帝依旧不肯死心,只要还有姬致城在,他还是有希望的,对,只要还有姬致城在! 可是,接下来自姬殊晏口中吐出的话,却让皇帝再也支持不住,“父皇又糊涂了,当日端王逼宫之际,不是已与父皇说过了吗,五弟在回府的路上,遭遇了江洋大盗,马车失控,跌入悬崖,生死不明。” 对呀,他怎么忘了,他当时还被端王气得差点吐血了…… 不对,如此一来,他的所有儿子,岂不是只剩下了姬殊晏一人?皇帝忽然意识到了严重的危机感。 “来人,伺候朕更衣,朕要上朝!” 只要朝政大权掌握在他的手上,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但他身子才站到一半,便感觉到一阵的头晕目眩,若不是姬殊晏搀扶了他一把,他便要迎头栽过去了。 “父皇又犯病了,太医怎么还未过来?”清冷的话音响在耳畔,如判死刑一般,让皇帝无法站立。 “朕没有病,朕的身子好得很!朕不要看太医,朕要上朝,上朝!” 皇帝如一只疯狗一般地嘶吼着,最后干脆还动起了手脚。 姬殊晏不动声色地倒退了一步,立马便有三个太监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皇帝按在了床榻之上。 皇帝如同一只快要断气的疯狗,死命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咽下,口中直嚷嚷着:“放肆……放肆……” 可谁又听得着呢,在这宫中,一照失势,便是连猪狗也不如,哪怕他曾经是万人敬仰的皇帝。 “父皇怕是累了,你等可要照顾好父皇,有任何差池,本宫唯你们是问。” 落下了一句话,众人赶忙跪地应道:“恭送殿下。” 如此前后鲜明的对待,让皇帝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无比清晰地知晓,如今他这个皇帝,名存实亡,便只差一个名头,天下易主,不过只是他姬殊晏一句话的事儿了。 而他,只要尚还有一口气在,便只能永生永世被囚禁在这座冰冷无比的宫殿之中,再无天日。 —— 自尚未出世的胎儿死在腹中之后,韦黎便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府中的母老虎不肯退步,日日看着他,而另一边,才失了孩子的美姬日日以泪洗面,可心疼地他心肝都要碎一地了。 随侍的小厮看他如此地焦头烂额,忍不住出主意道:“大人,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可不是长远之计呀。” “本官如何不知晓,可王静妍的背后站的是整个王氏,不若本官怎会让这毒妇猖狂到如今!”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法子,只是……” 看他一副吞吞吐吐,想讲又不敢讲的模样,韦黎不悦地皱眉道:“什么法子,只要能解了本官的燃眉之急,本官自是重重有赏。” 小厮闻言,眼前一亮,立马上期一步,轻声细语道:“大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 随着话音的娓娓收尾,韦黎的眉头蹙地愈深,“这……若是被王家之人发现……” “大人,夫人生活在相府,可不是王府,再者小病大痛的本就是人之常情,即便王家知晓,也定然不会怀疑是大人您动了手脚。” 一句话,倒是叫韦黎的顾虑少了许多。 “可是这药……” “小人早年认得一位神医,对于此类药物的配置最为拿手。” 闻言,韦黎大笑道:“好,此事便全权交由你来做,切记,不可透露出半点风声来!” 等到韦黎心满意足地离去之际,原本垂着腰的小厮忽然便直起了腰来,身形一翻,竟然在眨眼间便运了轻功离开相府。 身形几番穿梭,最后落在了淮府的后院,站定身子之后,他的手抚上面容,上下左右摩挲了一番,竟然生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而那张面具之下,赫然是景师父的面容。 立于院中的徐管家见之,立马便迎了上去,“事情办得如何?” “韦黎已然中计,接下来的计划可以施行了。”将人皮面具塞进袖中,他才又问道:“殿下呢?” “殿下下了朝便去听风苑了。”这话,不言而喻。 景师父有些担忧地蹙眉,“虽然我一直也很希望能有个人可以陪伴在殿下的左右,但是苏念她……” 那个女子,太过于神秘,即便是动用了浮生楼的势力,他们也无法查出她除了山贼以外的身份。 可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山贼,决计不会懂得那么多的东西,此人定然不简单。 “殿下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你可莫要轻易插手,不然便会落得与殷阁主一般的下场。” 提及前不久被打了三十棍遣送回浮生楼的殷珞,景师父也忍不住心悸。 毕竟,在这个世上,能够惹得姬殊晏如此动怒的人,已经很少了,而殷珞便是那个很少之中的倒霉鬼。 “殿下孤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能够入心的人,你可是要尽心,将她的双腿给治好。” 徐管家只为数不多的,亲眼看着姬殊晏长大的人,所以对待姬殊晏,便像是自个儿的孩子一般。 景师父应了下来,快步走向听风苑。 彼时宽敞的院落之中,只姬殊晏与苏念两人,苏念的身子完全被他搂在怀中,借着他的力道与指引,慢慢地站立。 失败了无数次,却还是不断地尝试,累出了一头的汗。 “累了便歇息一会儿吧,这种事急不得。”见她已经练得气喘吁吁了,姬殊晏便搀扶着她坐回轮椅之上。 “看你今日心情不错,是前线传来捷报了吗?” 姬殊晏微一蹙眉,“小念儿,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提及另一个男人,你可知会有如何的下场?” 苏念白了他一眼,“亏得慕白还对你掏心掏肺的,你便是这般地见色忘友来回报他的一腔热血?” “今日,父皇醒过来了。”他笑,贴着她的耳畔,顺溜地转移了话题。 闻言,苏念怔了下,旋即眼底堆起点点笑意,“气吐血了没有?” “便只剩下一口气了,小念儿觉得如何?” 以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没好气地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还真是下得去手呀。” “比之与他这些年残害的贤良忠臣,本宫觉得还是太便宜他了,不过以生不如死作为他后半生的写照,也还算不错。” 苏念无奈地摇摇首,正想要说些什么,吼间再次传来了异样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姬殊晏亦是被她这一阵连着一阵的咳嗽惊着了,赶忙扶着她的后背蹲下身子。 可此时此刻的苏念咳得哪还能说出话来,头一次,姬殊晏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只能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冷不防,他觉得肌肤之上传来了一阵灼热,低眸看去,竟是一滩刺目非常的鲜血! “殿下……” 恰此时,景师父进了听风苑,便见得苏念竟然倒在姬殊晏的怀中吐了一口鲜血,亦是被吓住了。 姬殊晏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抬脚踹开房门,小心地将她搁置在床榻之上,“把脉!” 景师父不敢有片刻迟缓,搭上她的脉搏,眉头旋即皱起,眼底泛起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探不到她的脉象! 迅速摆开银针,飞速针灸,屋内,一片死寂。 姬殊晏立于一旁,呼吸几乎停滞,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之上面色惨白的人儿。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屋外传来了下人的嗓音:“殿下,韦小姐来了,说是……” “滚!”一声厉吼,吓得外头的下人腿一软,赶忙退下。 收回最后一根银针,景师父重新把上她的脉搏,紧皱的眉头一直不曾松开。 姬殊晏心急如焚地问道:“如何?” “是子母蛊。”景师父抬眸,看向他,有些艰难地道:“上次殿下你给我的那颗药丸,里头孕育的便是一只子蛊,而她的体内,有一只已然成型的母蛊。” “子母蛊乃是两相制约的蛊术,只能使用于一男一女,一旦有一方的蛊出了状况,另一方也会受牵连。” 也就是说,当时祈高本早已给苏念下了母蛊,给他的那颗药丸中,所含的是子蛊,但是当时却被他以偷龙还珠的手法给换掉,他没有服下,所以体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子蛊。 所以苏念体内的母蛊感受不到子蛊的存在,便开始发作了。 子母蛊最为可怕之处便在于,子生母生,母死子亦跟随,而一旦有一方不在了,其体内的蛊虫,便会将宿主吞噬地一干二净! “药呢,给本宫。” “殿下你疯了!”见他竟然毫不犹豫地伸手,景师父差些便要暴走了。 他便知道,苏念是个大祸害,绝对不可以留! “一句话,本宫不想要说第二遍。”清冷的嗓音中,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威慑。 “若是将子蛊也引进我的体内,是不是便可以控制住母蛊了?”一道喑哑的嗓音打破了这一凝滞的气氛。 单膝跪下,紧紧握住她的柔夷,不容置喙地说道:“本宫说了,引进本宫的体内,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但苏念却将目光挪向欲言又止的景师父,“胜算有几分?” “苏念!” “姬殊晏,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我都知道,祈高本能够留下这一手,便证明他很有可能还活着,你是大齐未来的君主,难道你想要有这么一个致命的弱点落到对方的手中吗?” 他几乎要咬断了银牙,“天下与你,本宫都不可以失去。” 闻言,苏念却是会心地笑了,虽然面色苍白无血,但是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我知道,锦衣玉食我都还没尝到,哪能那么容易便挂掉。” “原先也有先辈尝试过,但试验者全都……暴毙而亡了,因此胜算不足一成。” “那便赌一把吧,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不可以呢。”没有半丝的犹豫,似乎赌的命并不是她的一般。 出乎意料的,这次姬殊晏竟然没有再反驳了,景师父看了他一眼,僵着脖子点头,“你先休息一日,明日我再将子蛊引到你的身上。” 等到苏念真正睡着之后,姬殊晏才出了房门,彼时景师父就站在外头,并没有走远。 姬殊晏看了他一眼,出声道:“到本宫的书房来。” 还没走到书房,一抹倩影便映入了眼帘,姬殊晏蹙了下眉头,而那抹倩影瞧见了他便立马跑了过来。 “殿下。”柔柔地唤了他一声,却在靠近他的刹那间,便发觉到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之气。 姬殊晏在通常情况下呈现在外人的眼中便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形象,鲜少像今日这般泄露自己的心情。 韦思心下疑惑,“殿下你怎么了?” “本宫今日有急事需处理,你若无事便回府吧。”说罢,不等她回应,他便已提腿进了书房。 门旋即‘砰’的一声便被关了上,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 对方如此决绝的逐客令,韦思面子上自也挂不住,只能不甘地朝里头最后望了一眼。 可恨淮府上下的人全都是姬殊晏忠实的属下,她想要用钱去买通他们也没法子,不然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不知如何下手。 而姬殊晏在进了书房之后,张口便道:“将子蛊引到本宫的身上,明日你随便拿什么东西,只要能将她糊弄过去便好。” 景师父咬了咬牙,顶着他的满身寒气开口:“其实苏念说得也没有错,现下正是关键时刻,殿下您绝对不能出任何的意外,不若便将子蛊引到我的身上,我是医者,对于控制蛊虫还是有一套的。” 姬殊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又立马补充道:“再者殿下你能想到的,依照苏念的智慧,她又如何会猜测不到,所以还是引到我的身上最为安全。” “你知晓为何本宫不顾浮生楼里所有人的阻拦,硬是要回到京都,去争夺皇位吗?” 这是他心中深埋许久的秘密,却在今日,毫无征兆地便说了出来。 景师父楞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殿下自小便心地纯善,定然是不想要天下苍生再受苦……” “那是云姑姑的遗愿。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她却很明白,在这个世上,唯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才能够保证本宫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辱。” 他微微垂下眼睑,“天下苍生,其实从未入过本宫的心。但是苏念不同,本宫可以失去所有,但唯独不能失去她。” 那是他真正用心想去喜欢,呵护的一个人,他孤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心安的人,他如何舍得松手。 景师父从未看过姬殊晏在任何人的面前露出这般近似于软弱的一面,竟是叫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你便照着他的意思做吧。”站在门外许久的徐管家,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可是……” “若是想要彻底摘除子母蛊,什么法子最为有效?” 闻言,景师父立马回道:“只要下蛊之人死了,子母蛊自然也活不成。殿下不是怀疑祈高本还活着吗,以我们浮生楼的实力,便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挖出来!” “若是祈高本会下蛊之术,他不可能一直藏到现在才露手,本宫怀疑,他的背后有人。”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若是祈高本在那样剧烈的爆炸中都能活下来,那么救下他的那个人,实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殿下的意思是?” “本宫一直觉得,此次燕国忽然挑起事端,意味非同寻常。我大齐这些年来因宦官当权,朝廷内外乌烟瘴气,国力早已空虚,当初那么好的机会燕国都只是作壁上观,却在本宫一举灭了端王与祈高本之后忽然发难。” 听他如此抽丝剥茧地分析,景师父与徐管家细细地想了下,也觉得这两档子事虽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隐隐之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此说来,那此次战事岂不是燕国所设下的圈套?慕白他岂不是……” “有慕老将军在,小白便算是有些冲动鲁莽,应当也不会坏了大局。” 只是万事都无法保证百分之百,那个念头如擦枪走火般一晃而过之后,姬殊晏便觉得越想越不对。 “小景,你那边的计划进行地如何了?” “韦黎已经进入了圈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姬殊晏略一沉吟,道:“加快进度,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快将韦氏与王氏一族连根拔起,重塑朝纲刻不容缓!” 第128章 将他拖下去,杖毙 “夫人,该用膳了。”服侍的婢女在外扣门。 等了一会儿,便听得里头传来了淡淡的嗓音:“大人下朝可回来了?” “大人已经在正厅了,便只差夫人您了。” 满意地应了声,韦夫人补好了装,推门而出,在房门打开,接触到灼眼的眼光之际,不知为何,她觉得一阵眩晕。 “夫人您怎么了?” 发觉她的面色明显不正常地一白,婢女赶忙伸手扶住她偿。 摆摆手,站直了身子,韦夫人捏着眉心说道:“大摸是最近这几日应酬多了些,有些困乏了。” “那午膳……” “既然大人已经在了,我岂有不去的道理。”韦夫人乃是大家闺秀,无论在何时摆的都是端庄贤淑的姿势。 毕竟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韦黎便一连数日不曾在家中用过膳,甚至连她的房间都不进了,今日会在大厅用膳,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夫人,前几日都是我的不对,让夫人操心了,为夫先干为敬!” 出乎意料的是,韦黎这次竟然主动向她赔礼道歉,而且在饮酒道歉之际,还将自己给骂了一通,并且再三严明自己会遣散那些美姬。 “父亲能想通便好,母亲定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见韦黎终于肯低头了,作为女儿的韦思自然是高兴。 这顿饭吃得算是甚为融洽,便在临近尾声之际,韦夫人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即便倒地不起了。 韦夫人这一场病生得可真是突然又严重,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看不出毛病来,只说是疲劳过度,但却怎么也不见她醒过来。 韦思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是连去淮府里,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本宫听闻,你的母亲重病,至今未曾苏醒?” 堪堪将一堆奏折批阅完毕,姬殊晏难得问起了此事。 一听此话,韦思心中涌上一股暖意,柳眉微蹙道:“多谢殿下关怀,父亲已请了数位大夫,但他们都只是说母亲是疲劳过度,但小女却觉得,单单只是疲劳过度不至于至今也未苏醒。” 姬殊晏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道:“本宫府中的大夫医术不错,恰巧本宫也许久不曾去过相府了,今日便随你一同走一遭吧。” 若说何为惊喜从天降,这话用在此时此刻正是合适不过。韦思一扫数日来的烦闷心情,面上的笑容几乎要飞扬了起来。 大齐未来的君主,如今最为尊贵的九殿下,亲自前来相府探望韦夫人,这可是丞相府独有的荣耀。 赶巧,王家的王老夫人知晓自己的长女卧病数日不醒,也在今日赶去了相府。 两拨人撞在一块儿,顿时整个相府便变得相当地热闹。 “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齐刷刷的,屋内的人恭恭敬敬地朝着正迈入房中的姬殊晏叩拜。 “本宫今日是来探望韦夫人的,这些虚礼便都免了吧。”说话间,他的目光往被众人所围涌的床榻上看了眼。 “拙荆只是小病,殿下政务缠身还要亲自前来探望,微臣惶恐呀。” 虽然话是这般说,但其实韦黎的内心是很高兴的,毕竟这看在外人的眼里,显示的可是韦家至高的荣耀。 “韦相严重了,韦相乃是我朝的栋梁,本宫便算是政务如何繁忙,也要来探望的。” 说罢,便摆了摆手,补充道:“本宫听闻韦相请了数名大夫都诊不出韦夫人到底得了何病,本宫便带了府中的大夫来,希望能够帮到些忙。” 他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查不出来,如今便算是姬殊晏带了大夫,韦黎也是很放心的,赶忙让开了身子,“殿下有心了。” 而一直未曾发话的韦老夫人,则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给望入眼中,心中甚为欣慰。 因为韦氏一族与王氏一族可是同系一根,一荣俱荣,如今韦黎如此地得姬殊晏的信任,待到姬殊晏荣登大宝之后,王氏一族岂不是也要跟着沾光。 在姬殊晏带着景师父去为韦夫人看病之际,韦老夫人已经慢慢地挪到了韦思的身旁,轻声道:“思思呀,是你将殿下请到府中的?” “回外祖母的话,是殿下自己提及,说要来探望母亲的。” 闻言,韦老夫人满意地点点首,握住她的双手,拍着手背,慈爱地说道:“思思,殿下如此地看重你,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失望呀。” 娇羞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那抹白袂,韦思含笑着点首,“思思明白,定然不会让外祖母失望的。” 祖孙俩正聊得欢,便听得在为韦夫人把脉的景师父忽然‘咦’了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如何?” 收回手,景师父微垂下眼睑,回道:“殿下,韦夫人这是中了毒。” 一语惊起千层波,屋内之人的面部表情,可真是精彩地很,尤其是韦黎。 他向前一步,反驳道:“怎么可能,此乃相府,何人敢对夫人下毒,你定然是把错脉了吧!” 话虽然这般说,但是韦黎的内心却是如千万只爪子在挠,这不可能,他先后请了那么多的大夫,没有一个人发现,怎么可能会被这个不知名姓的人发现! “大人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分明只是个大夫身份的人,但不知为何,韦黎觉得他说话的语气竟是有种摄人之感,让他莫名地觉得心慌。 “既然韦相不信,那么小景你便证明给大家看吧。” 这句话,看似站在两不相帮的角度,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景师父应了声,命人取了一只碗来,旋即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刀,执起韦夫人的手,便要往下割。 “你这是要做什么?!”韦黎一声惊呼,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韦夫人所中之毒名为掌中红,产自于莽荒之地,极为稀有,一旦混入人体,若不是以放血的形式,是决计看不出端倪来的。” 怨不得那么多大夫看过之后,都束手无策。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韦黎的面上却如同吃了只苍蝇一般难看。 “韦相与韦夫人伉俪情深,本宫定然会让小景全力治好韦夫人的。”姬殊晏微微一笑,郑重地承诺道。 但韦黎此时此刻却是哭笑不得了,他哪里想让王静妍醒过来了,他一心只想要她死好么! 可一来姬殊晏在场,二来王氏老夫人也亲眼看着,他根本便无法制止,只能僵硬着脖子,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师父将韦夫人的手指给割开,流了半碗的鲜血。 而景师父便像是变魔术一般,当着所有人的面,只以一根银针在碗里头搅拌了几下,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那碗里的血的颜色开始发生改变。 由原先的鲜红,慢慢地变深再变深,最后竟然变成了全黑色,果然有毒! 韦黎的面色也随着碗中血颜色的变化而变化,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是……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夫人下手!” 真是贼喊捉贼,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这韦黎是与其夫人是伉俪情深呢。 “大人不必担忧,此毒虽然能够杀人于无形,但如今夫人中毒并不深,只需要两个时辰,便可以完全将毒素排清了。” 景师父的回答,无疑是幻化做一把无形的刀,***韦黎的胸口,让他只能干巴巴地回道:“那便……辛苦景大夫了。” 心中却是恨不得将景师父给千刀万剐,这个挨千刀的,实在是太多事了! “女婿,静妍乃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竟然会在府中被人下毒,你是不是该好好地彻查此事呢?” 沉默在旁的王老夫人忽然开口,说的话却又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再次刺了韦黎一剑。 若是时间条件允许,他此时此刻一定要被气得吐血了,怎么他想杀一个人,明明都只差半步的距离了,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功亏一篑! “老夫人放心,此事我定然会……” “这个其实也很简单,虽然这掌心红是稀有毒.品,但有一种虫子,名唤冀角,即便是相隔千万里,也能够追踪出来。” 韦黎觉得,这个景师父一定是上天派来拆他的台子,让他难堪的人,不然怎会三番五次地打乱他的计谋! 于是乎,景师父又神奇般地自医箱中取出了只透明的小瓶子,里头恍然装着一只黑乎乎的虫子。 “景大夫还真是什么都带在身上呀。”韦黎苦笑着说道。 景师父朝他看了一眼,不冷不淡地回道:“行医者,自然得要配备齐全,才能以备不时之需,更何况我是殿下府中的大夫,这一点更是必不可少的。” 说话间,景师父便将冀角虫给放了出去,“你们跟着它走,便能够找到掌心红的藏身之处,或许运气好些,还能当场逮着下毒之人呢。” 话落,他便转身,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韦夫人的身上,开始着手为她解毒。 有景师父在,王老夫人自是放心,她领先跟了过去,厉声道:“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胆子,竟然敢害我的静妍!” 韦黎抬到一半的脚生生僵硬了住,等到一群人都跟着冀角虫离开了,他也难以迈出半步。 “韦相不想亲自去抓住那个胆敢谋害韦夫人的贼人吗?” 姬殊晏不清不淡的嗓音自背后传来,莫名地让韦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讪笑着回首,“微臣……微臣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小景,快过来给韦相瞧一瞧,是不是最近朝堂之事太过丛杂,韦相若是倒下了,那本宫可就有的忙了。” 此时的韦黎一见到景师父便像是猫遇耗子一般,一看景师父听到姬殊晏的话语便要走过来,他慌忙摆手。 “微臣的身子如铁一般壮,只要歇息一会儿便好了,便不用麻烦景大夫了。” “这怎么成,任何的病症都是从小毛病开始的,韦相可是不能忽略了,小景,过来为韦相把一把脉。” 这下子韦黎是连逃都逃不掉了,只能被景师父扣住手腕,把起脉来。 屋子分明凉爽地很,可是韦黎却觉得闷到窒息,他甚至连呼吸都无法自如,不知觉下,竟然渗出了一头的冷汗。 “大人这是气虚了,我开个方子,大人每日照方子服药,不出半月便能恢复。” 景师父慢悠悠地缩回手,如是说道。 长舒了口气,韦黎才想要说话,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他心底一颤,赶忙朝姬殊晏赔礼道:“殿下,微臣出去瞧一瞧。” “不急,本宫随韦相一同出去看看。”说罢,姬殊晏迈开长腿,先行走出了房门。 随在后头的韦黎在离开之前霍然回首,凛冽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景师父,但对方却恍若无知般,连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他,转而又回去继续给韦夫人解毒。 没法子,韦黎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原以为是为自己办事的那个小厮被逮了住,却不想出去一瞧,被众人所围住的,竟然是一张不怎么眼熟的面孔。 “大胆贱奴,是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对夫人下手,若是不如实回答,便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怒目愤愤然说话的,乃是王老夫人,在冀角虫的引领之下,他们竟然还真就自一个下人的身上寻出了一包药粉。 虽然不知那药粉是不是掌心红,但只要有景师父方才的那句话,这事儿就是十拿九稳了。 “奴才……奴才不知道啊,老夫人饶命,饶命啊……” 那下人吓得腿都软了,瘫倒在地,直向她口头求饶。 “不说是吗?”王老夫人冷哼一声,转而问道:“此人可有家眷?全都给我抓过来,他若是敢说半句谎话,便给我把他的家眷往死里打!” 原先这奴才还嘴硬地不肯说,结果将他的家眷拽过来一通乱打,他立马便求饶肯说实话了。 “是大人……是大人让小的这么做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叫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全数都转过头去,看着面色微变的韦黎。 “一派胡言,我如何会让人下毒去害夫人!” 虽然这毒是他偷偷命人下的,可是做此事的人可不是这个奴才,他自然可以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白。 但不幸的是,这奴才后头所说的话,将他彻底打进了谷底。 “因为……因为夫人知晓大人养了几名美姬,而且还在外头有了私生子,夫人命人将那孩子除了去,大人气恼不过,怕因此而使韦家断根,所以便命小的在夫人的饭菜中下毒,如此便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夫人……杀死。” 这该是有多深的仇恨呀,才会如此地煞费苦心呀! 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各怀鬼胎。 而王老夫人在听到真相之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戳,怒道:“好你个韦黎,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为了一个野种,竟然要残害自己的结发夫妻!” “不是的老夫人,我绝对没有做过这般丧尽天良的事,一定是这***才不知收受了何人的贿赂,前来陷害我的!” 韦黎的话才落,那奴才便立马自怀中掏出了一堆的东西,其中包括一张纸与几张银票。 “这是大人给小的的奖赏,还有大人亲笔所写的字据。” 王老夫人夺步上前,一把拿过了那张字据,上头赫然写着掌心红三个尤为醒目的字。 “老夫人,我……” ‘啪’的一巴掌碎响,堂堂一品丞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王氏老夫人掌箍,一时之际,四下无声。 韦黎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辣,但却在他抬眸的那一刻,迅速掩盖在眼皮子底下。 而立于一旁目睹着一切事态的发展,心中急切不已的韦思在王老夫人赏了韦黎一巴掌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了。 “外祖母息怒!父亲与母亲举案齐眉数多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父亲怎会为了外头不知到底是何人的野种而做出伤害母亲的事呢,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还望外祖母三思呀!” “栽赃陷害?认证物证俱在,我还冤枉了他不成?当初我将静妍交与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如今是看静妍容华不在,所以便开始嫌弃她,而想着外头的狐狸精了吗?” 这王老夫人宠爱嫡女王静妍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当初将王静妍出嫁之际,可谓是十里红妆,场面何为壮观。 而韦黎何尝不是因为娶了王氏嫡女,借着这个顺风梯才能如此顺溜地坐上右相之位,不然以韦氏一族的势力,便算是韦黎奋斗十年,也触及不到相位。 如今,韦黎为了一时的气愤,竟然敢残害发妻,这事儿若是流传了出去,他这名声可就是难保了。 “老夫人这话却是不对了,韦相身为朝廷一品重臣,便算是三妻四妾,也是无甚大碍。再者韦夫人多年无所出,难道老夫人是要看韦氏一族断根不成?”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沉闷气氛之下,姬殊晏清清淡淡的嗓音才悠悠然地飘了过来。 韦老夫人一怔,旋即脑袋便清明了过来,方才的一切都发生地太过于突然,她因爱女心切,竟然当着姬殊晏的面掌箍了韦黎! 即便她是有诰命在身,但也没有资格可以掌箍朝廷重臣,显然,她这是越界了。 “老身不敢,老身只是一时心切,才会……还望殿下恕罪。” 姬殊晏淡淡地收回目光,慢慢启唇道:“本宫也不信韦相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想来定是这奴才受了他人的挑拨才会在此胡言乱语。” “来人,将他拖下去,杖毙。” 清清冷冷的几个字,却是无声地敲打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 姬殊晏这看似维护韦黎的行为,但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夹杂着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即便姬殊晏亲自出声,处置了那奴才,但韦黎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至今无法回魂。 直至那奴才被又拖又拉地带了下去,姬殊晏才微微一笑,说道:“韦相可定要亲手抓住凶手,还自己一个公道才不枉本宫多此一举。” “微臣遵旨。” 临了出府,韦思一直跟在后头,踌躇了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今日之事……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不然父亲定当难以脱罪。” “本宫并不是瞎子,有些事情,谁对谁错本宫心中自有计较,道谢便不必了,你回去吧。” 他的话,若是无形之石,敲打在她的心头。 作为韦黎的女儿,韦思自然看得比其他人都要真切,其实在景师父说出韦夫人中毒之际,她便已经看出韦黎的不同寻常之处了。 她只是不解,为何父亲竟然会为了那样一件小事,不惜做出毒害母亲的事来。 “殿下……” 望着欲要钻进马车的那抹白影,韦思唤了声,他闻声瞧去,便见她会意一笑,说道:“路上当心。” 送走了姬殊晏,韦思回到府中,却发现里头的气氛沉闷到了极致。 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韦黎的身边,开口唤道:“外祖母……” “我要将静妍带回王府医治,你何时抓到了凶手,便何时来亲自接回静妍。” 王老夫人根本便不理会韦思,直接开口提出了要求。 闻言,韦黎的面色愈加难看,“老夫人,这怕是不妥吧。” 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养病的道理,传出去还以为是他这个做丈夫的苛待正妻。 “我虽然老了,但脑袋可是明白地很,此事真相究竟如何,我可以不再做计较,但是静妍我必须接走!” 王氏一族可是仅次于纳兰家族的门阀贵族,即便是没有韦氏,王氏依然尊贵显赫,这也正是韦夫人平日里能够在相府如此蛮狠的最重要原因。 而且有一个同样强势的母亲王老夫人做表率,韦黎作为堂堂七尺男儿,其实也算是可怜了。 “此事……我定然会给王家一个交代的。”韦黎垂下眼睑,遮掩住了自己所有的神情,慢慢补充道:“既然老夫人要接夫人回去休养,那便随了老夫人的心思。” “父亲!” 韦思想要反驳,却被韦黎一个冰凉的眼神给制止,“只是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老夫人你看……” “不必了。”王老夫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将静妍带过来,我们回府。” 王氏一族人,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顿时,丞相府变得万分凄凉。 ‘砰——’地一声碎响,是韦黎实在气不过,将一只茶几砸在了地上。 “父亲……” “该死的王氏,简直欺人太甚!” 闻言,韦思赶忙上前,“父亲请慎言,若是被人听了去,传扬出去可就不好了。” 韦黎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你将殿下送出去之际,他可有说些什么?” “殿下是向着父亲的,这一点父亲不必担忧。只是此事虽然母亲也有错在先,但是父亲您也不该……” “为父知道了,是为父一时糊涂,待你母亲回来之后,为父会亲自向她道歉。” 韦黎叹了口气,只希望此事便到此为止,不然真是有够他头疼的! ——题外话—— 昨天头疼欲裂,导致今天更新迟了,实在是抱歉,以后恐怕做不到定时发布了,哭晕在厕所…… 第129章 听说……会很痛…… 悲哀的是,韦黎心心念念希望到此结束的事儿,却在第二天,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且还被说书的给添油加醋,大肆渲染。 便是今儿个早朝,众大臣看着韦黎的目光,都饱含深意撄。 彼时苏念精神正有些好转,却被逼着苦到掉牙的中药,姬殊晏便拿此事来哄她,害得她差些一口将药给喷了出来。 “一滴也不能少,喝下去。” 谁知,姬殊晏一点儿也没有怜悯之心,转而便让婢女重新端了碗药,强迫她全数喝掉。 “再喝我就要挂掉了,不喝不喝,打死都不喝了!” 微一挑眉,“真不喝?” “当然!” 话一出口,苏念便后悔了,只因——眼前的男人,就着碗沿喝了一口,旋即扣住她的后脑勺,两片唇瓣在同时便相互触碰在了一块儿。 他竟然采取嘴对嘴的方式喂她喝药偿! 苏念霍然便脸颊发烫,耳垂红润起来,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给推开,“姬殊晏,你耍无赖!” “本宫还可以更无赖,想不想试试?” 白了他一眼,“你还有没有点儿正经了?” “有啊,今日有一处好戏,想不想去瞧一瞧?” 看他笑得一副阴险的模样,定然又是在算计谁了。苏念将下颔一扬回道:“你先前不是一直不肯放我出去吗?” “本宫看起来像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么,小念儿想去何处,本宫自然相随到底。” 分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自姬殊晏的口中说出,却又有另一番意味。 两人乔装打扮了一番,便自淮府的后门走了出去。 因腿疾而被迫待在府中许久,一出了府,苏念都觉得有些不大习惯了。 由于她腿脚不方便,所以姬殊晏便选择去听书,知晓苏念是个嘴巴闲不下来的人,他便去买了一大堆的吃食,叠在她的跟前。 “殿下你这是要将我喂成猪?”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吃食,苏念无奈了。 “抱起来都是骨头,一点儿都没有肉感,本宫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抱起来才舒服。” 这厮,说说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动起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 一时之间,引得两旁的人皆数朝她这厢看,诧异之中又带着恍然醒悟的目光,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苏念懒得理会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听上头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在渲染着当时当日在丞相府所发生的一切。 看他说得一副惟妙惟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亲身经历的呢。 托着下颔,苏念只觉得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毕竟这故事姬殊晏在不久前才与她讲过,她都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兴致听。 姬殊晏看她兴致怏怏,便取了颗瓜子,亲自剥开来,递到她的嘴边,她看了一下,张口便吃了下去。 温润的唇瓣,无意地滑过他的指腹,如点触一般,让他的眼眸在顷刻间暗淡了几分。 正当苏念听得快要睡着之际,忽然便听得台上的说书先生将板子那么一敲,说道:“但即便是如此,这韦丞相依然还是受宠非常,便拿不久之后的大婚,韦丞相的独女韦思与九殿下的婚礼,据说比当年菁华长公主出嫁时还要隆重……” 苏念一下子便清醒了,歪着脑袋,看向了身畔的男人,“菁华长公主是何许人?” 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小念儿,你问题的方向似乎有些偏离了吧?” 对于一个正常的女人而言,这时候应该关注的重点不是他与韦思的那场婚礼吗? 伸了个懒腰,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简明扼要地道:“你若真敢娶她,到时我定然会很真心实意地送上一副对联。” “嗯?”微微一挑眉,语调上扬。 便听她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上联,男生,女生,穷书生,生生不息;下联,初恋,热恋,婚外恋,恋恋不舍;横批,生无可恋。” ‘噗嗤’一声,姬殊晏便失笑出声来,一下子破坏了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齐刷刷不满的目光便向他们瞥了过来。 以胳膊肘抵了他一下,咬牙道:“你不要脸我还想要脸呢。” “小念儿,你真是个活宝。”顺带着卡了她一把油,才道:“好戏要开场了,咱们去凑凑热闹吧。” 苏念倒还真是不曾想到,姬殊晏说要带她看的好戏,竟然会是一家酒楼,而他所定的这间包厢,视线更是好。 只稍往下一看,楼下数米开外的动态发展,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她表示不明白,好戏到底是在何处。 而姬殊晏则是朝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戏马上便要上演了。” 顺着他所所指的方向看去,苏念便瞧见远处有一顶轿子,即便是隔得距离稍远了些,但苏念还是能看得出来,那是只有正四品或以上的官员才可以坐的。 像是说好一般,那轿子在离他们尚还有一段距离之际,便有一人,忽然横冲直撞了过来,口中大喊着‘大人为草民做主啊’,一面以身子拦住了轿子。 随即,又涌上来一群的百姓,跟在那个男子的后头,齐刷刷地喊着让轿子里头的人做主。 “都安静!”不知轿子里头的人对贴身侍卫说了什么,那侍卫连连点首,旋即便走了过去,喊道:“大人问,你们有何冤屈只管说出来,只要属实,大人定然会为你们做主的。” 这话听着,倒还像是个清官。 “回大人的话,草民状告当朝丞相韦黎!” 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便在前几日,这丞相韦黎还是舆.论风波的领头羊,他与其夫人之间的事儿至今还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趣事儿呢。 而今,竟然有这么一窝的百姓涌出来,口口声声说要状告他,可不就得让人们兴致盎然,纷纷等着看他的笑话么。 轿子里头的人,一听到韦黎的名字,很快便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来。 苏念眸底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扭头看向姬殊晏,“你也真够是物尽其用的,若是今日不曾看见他,我怕都已经忘了这个人了。” 没错,此人便是许久之前,苏念与姬殊晏在酒楼里招揽下的布衣书生,方湛。 只是此时此刻的方湛,身着蓝底官服,一派正气,眉间自有不可忽略的官威,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书生了。 “你们方才说,要状告当朝丞相?” 跪于地面的男子坚定地点头,“没错,草民要告的便是当朝丞相!草民要告当朝丞相纵容自己的侄子,强占民宅,肆意伤人,目无王法!” 一字一句,都如锥一般,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方湛的面色慢慢变得肃然,“你等可有证据?诬陷朝堂一品命官,可是要砍脑袋的。” “草民有证据!” 说罢,便自怀中拿出了一叠破旧的房契,转身招呼身后的人群,“你们上来,让大人看看你们身上的伤。” 房契的冲击,加上一干将衣裳撩起来,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甚至还有些,竟然被活生生地打断了腿脚! 方湛眼底泛起滚滚的怒意,将告状收入袖中,郑重地将男子扶起来,“本官定然会为你们伸冤,还你们一份公道!” “多谢大人,大人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我们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敢前来拦大人的轿子……” 安抚好了一众百姓,方湛便打算打道回府,谁知才转身回了轿子,里头赫然坐着个红衣少年,吓了他一大跳。 “殿下找你!”将一封信丢到方湛的怀中,鹤雪以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轿中。 方湛有些困惑,拆开信件一瞧,眼底泛起少见的兴奋之色,赶忙令人将轿头调转,目标明确地去了岑阳酒楼。 彼时姬殊晏正给苏念斟了杯茶水,便有一抹红衣自窗棂处翻了进来,“殿下,他来了。” “鹤雪乖,出去玩儿吧,只要不跑得太远便成。” 闻言,鹤雪眼前一亮,立马便又飞了出去。 鹤雪走了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扣门声,姬殊晏起身来,亲自去开了门,见到他的刹那,方湛心中一愣,赶忙跪地:“微臣参见殿下……” “这是在外头,这些虚礼便免了,此处没有君臣,方大人随意便成。” 一声‘方大人’,可是足足抬高了方湛的身份,毕竟,在他面前的,是当朝最为尊贵的九殿下,而且还是不久之后,大齐的君主。 但方湛却并未起来,反而依然跪在地上,稳稳妥妥,十分标准地朝姬殊晏行了君臣之礼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当日若不是殿下的知遇之恩,便没有微臣的今日,请殿下接受微臣这一拜!” 没错,当初若不是姬殊晏给了他一块玉佩,让他能够有幸拜入崇岳书院的范老先生门下,就凭他一介寒门出生的士子,又如何比得过那些名门贵子。 “若不是方大人有一腔为国效力的忠心与满腹的经纶,便算是本宫有意推介,范老先生恐怕也不会接受。” 三两句话,便将自己的功劳给降到了最低,更是让方湛对这个未来的君主好感递增。 “微臣定不会辜负殿下的厚望!” 得了方湛的这一句承诺,姬殊晏眼底笑意愈深,才将话题转了过去:“本宫方才在楼上,看到外头似乎很是热闹。” 岑阳楼与正大街的距离恰到好处,尤其是姬殊晏所定的这个包厢,便更是视线最佳观望点,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望入了眼中。 一提及此事,方湛的面上立马又染上了严肃之色,再次朝着他跪了下去,“微臣斗胆,向殿下讨一道圣旨!” 毕竟他只是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而韦黎可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没有姬殊晏的旨意,他便算是越俎行事了。 大致地与姬殊晏讲了下方才百姓所请愿之事,以万分热切的目光,等待着姬殊晏的回答。 但他却转而换了另一种问法:“对于这宗案件,你有几成把握?” “认证物证具在,微臣有八成的把握!”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姬殊晏却是摇了摇头,“如果单只凭你说上的这一点儿证据,本宫保证,胜算不足三成。” 闻言,方湛的笑容一僵,“殿下此话是何意?” “其一,韦黎位于丞相之位数年,在朝中的根基稳固,官官相护的道理,不必本宫说明,方大人应当也很清楚。” “其二,强占民宅,肆意伤人的是韦黎的侄子,而不是他本人,依照他为官的狡猾程度,若是到了实在保不住的地步,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自己的侄子,如此一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经由姬殊晏这般清晰的分析,方湛原本爆棚的信心立时便蔫了下去,毕竟他为官的时日太短,一时之间便被眼前的有利形势而冲昏了头脑,没有往深层次的考虑。 “殿下所言甚是,微臣考虑欠佳,险先酿成大错。” 姬殊晏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宫不过便只是说了两个不利条件,方大人方才的雄心壮志去何处了?该不会是被本宫给吓着了吧。” 方湛不由羞愧万分地红了脸。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方大人若是要做,便要做个彻底,让对方彻底地翻不了身,才能够达到预想的效果。” 他这话的意思是……往深处细想,方湛不由心中一凛,愕然地看向姬殊晏,“殿下是想要……” “大齐腐败至厮,不仅仅是上层原因,还有一个最大的缘故便是——门阀贵族林立,党派相争愈演愈烈。” 这可是最说不得的话,而如今,姬殊晏竟然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四目相交,姬殊晏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方大人,你值得本宫信任吗?” “微臣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拱手,叩拜,表明心意,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虚扶起他的双手,姬殊晏轻笑:“本宫不需要方大人死而后已,方大人要鞠躬尽瘁的,不是本宫,而是黎民百姓。” 说罢,便将桌案之上所搁置的一叠卷宗递到了方湛的跟前,“这些东西,能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便要看方大人如何利用了。” 郑重其事地将卷宗收入了袖中,再三叩拜之后,方才离去。 “殿下将此事全权交由一个官场新人,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一直处在一旁作为隐形人的苏念等到方湛离开了之后,才慢悠悠地补充道。 “本宫要的,是群众的力量,还有新兴官员的能力,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日后便不用再待在朝堂了。” 朝堂如战场,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而他既然敢赌,便早已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 “那你打算何时下手?” 落座在她的跟前,慢吞吞地剥开葡萄皮,送入她的口中,才缓缓地回道:“大婚。” 他指的大婚,是他与韦思的婚礼。 苏念眼睑轻颤了一下,将口中的子给吐了出来,“哦,那我便在这里提前预祝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这话听着,要多酸溜要多酸溜。 但是听入姬殊晏的耳中,却让他觉得心情大好,跨过桌案,绕到她的身畔,一把便将她给抱了起来。 苏念不由惊呼出声:“你要做什么?” “本宫的小念儿吃醋了,本宫自然得要做些什么,弥补本宫的过错才成。” 说罢,便带着她运展了轻功,飞到了房檐之上,速度极快地在此间穿梭。 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温润的气息,强有力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像她宣誓着,这个男人,是她苏念所喜欢的。 在离目的地尚还有一段距离之际,姬殊晏便故作神秘地将她的双眼给蒙了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畔的风力减缓了下来。 “可以睁眼了。” 花海,满目的花海,五彩斑斓,恍若繁星,随着轻微的微风起伏跳动,淡淡的芳香,在顷刻间将她所淹没。 苏念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愣愣地看着这一壮观的景象。 而姬殊晏则是将她慢慢地放在了一片花丛之中,回身不知在鼓弄着些什么。 “这个地方,你是如何发现的?”回了神,她才将目光转向他。 “从前,本宫的师父带本宫来过。”他淡淡地回道,转回身来之际,手上恍然多了一个花环。 苏念不得不承认,即便他是个男子,但这做花环的手艺可真是好,挑的话搭配起来,毫无违和感。 “这个也是你师父教你的?难道浮生楼楼主是女的?” 将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再细细地将细发别至耳后,才一挑眉头道:“本宫何时说过她是个男的了?” 这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苏念觉得自己有些缓不过来。 毕竟那可是浮生楼,而不是一些普通的组织,能够叫九州君主都敬畏的存在,其背后的最高统治者,竟然是个女的! “你师父会带你来这么个地方,定然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不置可否地颔首,姬殊晏刮了下她的鼻尖,“想要去浮生楼看看吗?” 苏念眨了下眼睛,那还用说,这浮生楼在江湖中被传得神乎其神,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还是浮生楼楼主唯一的徒弟,这么好的条件,她不好利用才是脑子进水了! “嫁给本宫,浮生楼便任由你往来。”温润如细珠的嗓音,飘入耳畔,随着灼热的气息扑散开来。 让苏念觉得有些恍惚与不真切。 “嫁给你才只有这么一点儿好处,我岂不是很吃亏。” 轻笑,姬殊晏将她一把捞进了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十里红妆,倾国相聘,这个条件如何?” 心跳一滞,苏念抬眸,怔怔地看向他,望入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那上面,写着满满的认真。 “殿下,不是这里的人。” 姬殊晏点点首,“本宫知道,你与本宫说过,你的家乡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本宫有信心,可以将你的亲朋好友接过来。”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殿下你便算是穷尽一生,也寻不到他们。” 看着她微微垂下的眼睑,姬殊晏不由挑眉,她这是终于要肯与他说实话了。 “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可以联系到千里之外的人的手机,还有比马车要快许多的汽车,还有在天上翱翔的飞机……” 起先,听她讲起这些他闻所未闻的东西,姬殊晏的眼底盛着满满的诧异,但很快,便慢慢地平复了下去。 调整了下位置,她直直地看向他,“在那里,我有带我如父的院长,还有至交闺蜜,还有我奋斗多年的成就。” “更重要的是,在那里,没有三妻四妾。”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即便姬殊晏答应她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其实苏念的心中是不相信的。 他是大齐未来的君主,即便他可以只爱她一个人,但是那些腐朽的大臣是绝对不会允许皇帝的后宫中只有一个女人。 她早已过了那种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她爱姬殊晏,但是这种爱,无法跨越现实的残酷。 谁知,姬殊晏却贴着她的耳畔,如清风一般的嗓音,在顷刻间飘了进来,刹那间便融化了她的心房。 她错愕万分地对上他坚定不移的目光,险先说不出话来,“你没有必要……” 话至一半,便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吻所淹没。 身子往后一倾,顷刻间压了一地的花儿,软软地贴在后背,却也及不上眼前之人来得耀眼夺目。 一切都进行地那样自然而来,势不可挡,微风浮云,在此时此刻都成了陪衬,心儿彻底飘飞。 “可以吗?”他吻地很小心,问得也十分小心。 “听说……会很痛……”虽然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再往下进行,但是说出口的话,却让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根! 第130章 殿下你太任性妄为了 他轻笑,灼热的气息扑散在她的脖颈处,如小猫挠痒一般,令人心醉沉迷,“本宫会很温柔的,绝对不会弄疼你。” 拜托,这种时候是说这种丢脸到姥姥家的话的时候吗撄! 苏念真是羞得只差往地里钻了! 但眼前的男人却没有这个认知,他吻得相当认真,自眉心处,慢慢而下,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苏念从来不知晓,原来这种冰与火的交融,是这般地神奇。 像是浸泡在了软软的棉花之中,整个身体都融化看开来;又像是被扯入了地狱,体会着快乐并痛苦着的深刻感受。 也不知这般持续了多久,直到苏念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儿了,姬殊晏才堪堪放过了她。 “你是几百年都不曾开过荤的恶鬼吗!”被他搂在怀中,苏念险先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了。 “你是本宫身边唯一的女人,你说本宫饥不饥渴?” 白了他一眼,“你师父不是女人?偿” “她比男人还要剽悍,本宫一直将她当成男人。”这话说得,可是比黄金还要真。 毕竟能够坐上浮生楼楼主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只是文武双全这般简单,甚至于比皇族竞争皇位还要来得艰难万分。 “殿下,你们在做什么?”恰此时,一道极不和谐的嗓音插了进来。 苏念惊呼一声,将整个人缩进了姬殊晏的怀中,不敢再乱动弹半分。 只因——在不远处,有一抹红影,好奇地睁大双眼,看着地面之上衣衫不整的两人,还极为天真地问出了一句让苏念恨不得羞愧自杀的话来。 有谁能够告诉她,出去玩耍的鹤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问出了这么一句只要有眼睛的人便能知晓的问题来呀! 不慌不忙地将褪下的衣衫将苏念包裹住,抱在怀中,随后站起身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回去领十板子。” 鹤雪表示很无辜,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只是问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要受罚。 果然,殿下的心思与那恶魔师父一样难测啊! 回了府之后,苏念便迅速去沐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被色魔给附身了,才会做出与姬殊晏在荒郊野外做出那种事情来! 而且姬殊晏这厮性质相当恶劣,将她给吃得一干二净也就算了,还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洗都洗不掉,这让她还如何出去见人呀! 便在她懊悔不已之际,那个罪魁祸首却大摇大摆地晃悠了进来,苏念一把抓起湿巾,准确地朝着他那张天人共愤的脸上砸去。 “离我远一点儿!” 一挑眉,姬殊晏将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长腿一迈,便来到了她的身旁,“怎么,小念儿将本宫吃得一干二净,便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不认账了?” 我勒个去,到底是谁吃了谁啊! 说话间,便将方才她砸过来的湿巾浸到了木桶之中,温热的水顺着他的动作,滑下光润的肌肤,让苏念忍不住一哆嗦。 “我自己洗。”实在是受不住他这种撩人的洗法,苏念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湿巾,用力搓身上留下的痕迹。 微眯了眸子,目光停留在她雪白的肩膀之上,“在本宫的面前,还害羞?” “你最近不忙?总在眼前晃悠。” 轻笑,“小念儿,真正的领导者,要做的便是拱手而治,将能托付的便全数交给手下人来做,既可以锻炼他们的能力,还能够让自己悠闲自在,何乐而不为?” “是婚期将近,你被以韦黎为首的那些老臣给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吧?”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的小心思。 “那个老狐狸,在朝中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为了能够让自己的独女出嫁风光,同时也能涨自己的面子,可没少拉拢那些门阀贵族,在无形之中给本宫施压。” 所以才会有外头,说书先生大肆渲染,那日的婚礼,会有多么地华丽一说。 “原来你对成婚那么不在意呀。” 他微笑,忽而垂下腰肢,便将她整个人自木桶中抱了出来,旋即大手一挥,便用外衣将她的身子给包裹了住。 “泡多了对你的脚伤不好。”如是说着,便将她慢慢地搁置在床榻之上。 再取了块干布,笼盖在她的头上,动作熟络地为她将湿发给擦拭干净,“因人而异,本宫想要娶的,难道你会不知道?” 他故意贴在她的耳畔细语,还惩罚似得咬了下她的耳垂。 这厮***的手段实在是太高了!苏念被他这么一番动作,很快便涨红了脸,连耳垂都不例外。 恰此时,门外传来了扣门声,“殿下,该施针了。” 这个时辰,是景师父要为她针灸的时候。 姬殊晏坐直了身子,淡淡道:“进来吧。” 动作极为熟练,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收回了针,准备离开。 “等一下,这几日我都感觉不到子母蛊的存在,你是用药物压制住了它们吗?” 闻言,景师父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灰暗,“是,不过这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它们何时会再次发作,我无法确定。” 苏念仔仔细细地看着景师父脸上的所有细节,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处,才收回目光,“我想睡会儿,你去忙吧。” 颔首,姬殊晏贴心地将她安妥好,才与景师父一同出了房间。 一入书房,景师父便开门见山道:“殿下,我觉得她已经起疑了,还是……” “其实在那日你用假蛊植入她的体内之时,她便已经疑心了,只是不说罢了。今日她应当是已经明白,但子蛊已经在本宫的体内,木已成舟,她便算是知道了也只能生闷气。” 所以才会说想要睡觉,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景师父张嘴才想要说些什么,便见得姬殊晏忽然捂上自己的心口,身子猛地一晃,就要向前倒去。 身形迅速上前接住,旋即扣上他的手腕,“殿下!” 将吼间的一口血腥给咽了回去,姬殊晏借着他的力道堪堪站稳了身子,蹙眉道:“没想到这子母蛊的反噬竟然如此厉害,倒是本宫小瞧了它了。” “殿下你太任性妄为了!”把完脉,景师父差些暴走。 他的医术也相当不错,不会不明白,若是男女双方中了子母蛊,只绝对不可以交.欢的,一旦交.欢,母蛊与子蛊就会差生相呼应,虽然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弱母蛊的力量,但是子蛊却在同时被催化了! 缓过了这一阵心绞之痛,他才淡淡启唇:“本宫知道由于她身上有母蛊,所以你一直不敢放手去彻底治好她的腿疾,如今母蛊沉睡,你有几成把握?” 景师父的面色铁青,半晌才道:“九成。但是殿下,你体内的子蛊被催化,我却连三成的把握也没有。” “不过是被催化,毕竟只是个子蛊,只要本宫不运功,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景师父真是气得牙痒痒,“若是楼主来了,定然可以……” “小景,你话太多了。” 冰凉的嗓音,瞬间让景师父后头想要说的话又给生生绕了回去。 —— 三月三,正是大好吉日,而这一日,也是整个京都最为热闹的一天,只因——九殿下姬殊晏与韦相独女韦思大婚。 两个身份地位都极为尊贵之人成婚,京都的所有大街小巷,都有御林军看守,尤其是正大街上,更是不例外。 但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百姓想要见证这一场浩大婚礼的心,一大早,便挤满了人,一堆堆的人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而自韦夫人被接回王府休养之后,沉寂了好几日的相府终于又迎来了朝气。 贴花的铜镜前,一张精致的美人颜,在婢女精心的打扮下,出落地愈加美丽动人,点好朱砂,扑好粉面,最后印好朱唇。 韦思面上有掩不住的笑意,但是一想到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婚事,自己的母亲却无法到场,多少还是心中有些遗憾。 “小姐小姐,王府派了李嬷嬷过来,说是来伺候小姐出嫁的!” 外头,婢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终归,韦黎在那件事上是做得过分了些,但韦家与王家这根线,只要有韦夫人在,是不会断的。 “让李嬷嬷进来吧。” 这李嬷嬷在王府待了数多年,是个甚有地位的下人,将她派来伺候韦思出嫁,也还算王家顾全了韦家的颜面。 一下又一下地梳着韦思一头的墨发,李嬷嬷缓缓说道:“小姐,夫人让奴婢带话来,今日乃是小姐的大婚,小姐定要开开心心地出嫁,待夫人的身子好些了,便会亲自去淮府看小姐。” 有了韦夫人的这一句话,韦思的心底多少有了安慰,“母亲的身子……可有好些?” “解了毒,已经大好了,只是老夫人一直不肯放夫人回去,这其中的渊源,做奴婢的也不敢多加揣测。” 自然是因为——王家要等韦黎亲自上门道歉,才肯放人了! 韦思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梳妆打扮一切准备就绪,外头的鞭炮便开始放了起来,即便是待在闺房,韦思依然能够闻到那股子的喜庆味儿,冲淡了心中的不悦。 而在另一头的淮府,姬殊晏难得褪去了平日里所穿的白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红衣,眉目俊雅之外,还多了几分神秘之感,令人不可直视。 比之与相府上下的热闹气氛,淮府可是要安静许多,没有炮竹声响,只门口处多挂了两盏大红灯笼,以显示今日乃是喜事临门。 鹤雪牵来了匹枣红马,姬殊晏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马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声马鸣下,目标明确地朝着相府进发。 迎亲队伍正驶到正大街上,忽然有一处的百姓像是着了魔一般的,凭借着人多力量大,竟然挤出了御林军的围拦,冲到街道的正中央。 齐刷刷地跪地,磕首,向着马上的姬殊晏高高喊:“求殿下为草民做主!” “大胆刁民!”竟然连九殿下的迎亲队伍都敢拦,可不是找死么。 一众御林军见之,怕姬殊晏会动怒,赶忙威吓着要将他们给拖下去。 “殿下若是今日不为草民做主,草民等便算是死,也绝不会走!” 在御林军恼怒要抓人之际,马背之上的姬殊晏忽而提了下手,淡淡出声:“住手。” ‘唰’地一下,长矛全部正立了回去。 “拦截本宫的迎亲队伍,你们可知会有如何的下场?” 话音依旧淡淡,可是在无形之中,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凛。 “草民万分清楚!可若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也不敢来拦截殿下的迎亲,只是草民今日所要状告的,便是殿下所要迎亲的对象!” 一时之间,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由自主想起了前几日,也有一群百姓拦截了大理寺少卿方湛的马车伸冤,当时方湛不是接下了诉状吗,那今日又是闹得哪番? 微一挑眉,“你们要状告韦相?” “正是!草民等在前几日向大理寺少卿方大人请诉,方大人当场便接下了诉状,说要为草民们做主,但我们却不曾想到,方大人前脚才走,我们后脚便遭到了暗杀!” 一句话,顿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似是怕姬殊晏还不信,那男子手一挥,立马便有几个人,自人群中抬出了几张架子,上头盖了块长布。 一一摆开来,男子动作极为迅速地便将上头的长布给掀了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张如死灰一般的脸。 而且最为可怖的,是他们的面容之上全都是血! 迎亲之上见血,可是犯了大忌讳! 众人皆以为姬殊晏会动怒,却不想他一个翻身,竟然落下了马来,目光落在那一具具尸体之上,“指控可是要有证据的。” “草民有证据,还请殿下为草民和死去的无辜之人做主!” 说罢,便呈上来一块玉佩,上头赫然写着‘韦’字,乃是韦黎的贴身玉佩,代表着他作为一朝丞相的身份。 眸光微敛,姬殊晏将玉佩收入了袖中,旋即翻身上马,“将死去的百姓好生安葬。” “殿下您是……” “绕道,去大理寺!” 坚决果断的一句话,瞬间便引来了百姓的欢呼,即便有些人并未搞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作为大齐最为尊贵的人物,在其大婚之上,能够忍受有人因冤屈而拦截迎亲队伍,甚至为了他们而改变计划,这可是迄今以来前所未有的! 这可是难得的明君呀!在场的百姓心中无不这般想。 这头的百姓心潮澎湃,拥着前往大理寺,而那头,满心欢喜地等着出嫁的韦思,等来的却是一个太监,外加一道圣旨。 圣旨上写的,却是将她的父亲韦黎带走,前往大理寺问审! “殿下呢?为何要带我父亲去大理寺?” 韦思也顾不得新娘子不得在出嫁前掀开红盖头的规定了,一把扯掉盖头,急急地问道。 “天子脚下,韦相竟敢公然行刺,这不是显然不曾将殿下放入眼中么?这可是圣旨,韦小姐这是要抗旨不尊了?” 这小太监,之前还对着她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而今却像是换了张面皮,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韦思被气得险先喘不过气来,“殿下绝不会颁布这种无厘头的旨意!” “好了,无中生有之事,我行得端做得正,自是不怕去大理寺受审!” 韦黎伸出手,阻止了韦思后头想要说的话,将腰板挺得笔直,旋即,对韦思说道:“在这儿等着为父,为父定然不会让你的婚礼耽搁的。” 咬一咬牙,韦思果断道:“女儿也要去!既然殿下为了替那些刁民伸冤而放弃迎亲,那女儿在此等待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但韦黎却皱眉,不悦地道:“你一个待出嫁的女儿家,怎可说出这番话,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待着,殿下会这般做,定然是有原因的,他绝不会不来迎亲。” 他有自信,一来,他是百官之首,二来他代表的可是整个门阀贵族,三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不过只是些乌合之众,即便是手上有一些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到了大理寺,他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 大堂之上,坐的乃是此次的主审方湛,而在旁边的主位上,姬殊晏一身红衣显得格外醒目。 整个大堂之内,十分肃静,便是连跪在地上的几个原告方,也相当地安静。 看到他进来了,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腰板挺得更直,以显示自己是有理的一方。 “跪下!” 待到他走到正中央的位置站定,一旁的差役便大喝道。 他不由想冷笑,将目光转向姬殊晏,“殿下,微臣乃是一品朝臣,在大齐的律法中,可有一品朝臣向四品官员下跪的道理?” 这道丞相谱摆得,倒是高。 “给韦相搬条椅子来。”谁知,姬殊晏不但同意了他的说法,而且还命人给他搬椅子。 难道这是要将胳膊肘往韦黎那厢拐?一时之间,除了姬殊晏与方湛以外,堂中的其他人面色各异。 “台下之人,所告为何人?”方湛将惊堂木一敲,如是说道。 “回大人,草民一告韦樊强占民宅,纵火烧毁田地,肆意伤人,目无王法!二告当朝丞相,在得知真相之后,包庇韦樊,想要以几两碎银子封住我们的嘴,封闭消息不成,他便派了刺客前来刺杀我们!” “简直一派胡言,本官何时有派过杀手刺杀你们!” “韦丞相,若是没有证据,以我们这等低贱身份的草民,如何敢招惹上你这位堂堂的相爷呢!” 一句话,反驳地韦黎呛了下,才铁青着脸回道:“证据?好呀,本官倒还真想瞧瞧何为证据!” “肃静!公堂之上,岂是尔等可以随意争吵的?”方湛一声厉斥,瞬间便叫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说罢,便朝着身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会意,立马走下台,将一枚玉佩往韦黎的眼前一放。 “韦相可是有看清,这枚玉佩是否是韦相的随身之物?” 面色一沉,韦黎立马低头探了下腰间,空的!瞬间,面如底锅,只能硬生生地道:“我的随身玉佩不知何时掉了,定然是被他们所捡走,用以作为所谓的证据来威胁我。” “哦,如此说来,那这些封口费的字据,也是韦相一不小心写的了?” 说话间,那师爷又将一叠的字据摊开,让韦黎看了个清楚。 没错,这些字据的确是他的手笔,当是他的侄子韦樊在某日哭喊着前来向他求救,说是犯了点儿小事,需要借用些银子以及他的名头来震一震。 他自认为自己位居相位,为自己的侄子处理这么一点儿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再者此事都已经过去许久了,他根本便未曾放在心上。 不曾想,今日竟然被翻了旧账,而且还是在他女儿大婚这般重要的日子里,他竟然被请到了大理寺受审! “当时韦樊只说自己犯了些错,急需要用银子,我便随手给他开了张字据,如何知晓他竟然在私底下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道方大人认为,此事要由我来全权承担吗?” 此事若论理,韦黎是有一层关系,但最大的过错,还是在于韦樊。 “自然不会,既然韦相也承认韦樊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那剩下的事儿便好办了。” 话锋一转,方湛提高嗓音道:“来人,押韦樊上堂!” 闻言,韦黎面色变了变,看着韦樊被两个衙役押着上了大堂。 而这厮显然是平日里借着家族势力公子哥儿惯了,即便是被押进了大理寺,也依然摆谱,一路来又是骂又是叫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是当朝丞相韦黎的侄子,谁给你们的狗胆,竟然敢绑我?信不信我禀告了姑父,让他诛你们九族!” 姬殊晏唇角一扬,似笑非笑地看向韦黎,话音凉到极致,“本宫不知,韦相何时有如此大的权力,可以诛人九族?” 第131章 你值得我赌上一生吗 “放肆,还不快跪下!” 韦黎面色铁青,赶忙对着不知事故的韦樊吼道。 但这缺根筋的韦樊哪儿有意识到此处有大人物在,一看自己的姑父便在眼前,一股脑地便想要冲过去。 “姑父救我!他们竟然敢绑我,姑父你快点砍了他们的脑袋!” “还不快给我闭嘴,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竟还敢大呼小叫的,韦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韦黎不愧是在朝中翻云覆雨的老狐狸,说起话来格外地有艺术,只不过短短的一句话,便将整个韦家与韦樊隔离了开偿。 似乎还嫌这般不够,他干脆便站起身来,冲着韦樊挥手便是一巴掌,‘啪’的一声碎响,让韦樊顿时便闭了嘴。 “姑父……”韦樊瞬间就给打蒙了,委委屈屈,万分不懂得看着韦黎。 但韦黎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冲方湛道:“韦樊犯下如此大错,也有我的错,不论方大人如何判决,我都绝不会有异议。” 这话,是要保住韦家,将韦樊给弃了。 自韦黎的口中说出,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足以见得此人的心狠。 “韦相果然是公正之人。”方湛满意地一笑,“罪人韦樊,强占民宅,烧杀抢掠,目无王法,判午后凌迟,不得有误!” 一听自己竟然要被砍脑袋,韦樊吓得立马便腿软了下去,若不是有两个衙役支撑着,怕是已经软在地上了。 “拖下去!” 两个衙役才抓住他的肩膀,他原本软下去的身子立时便挺了回来,目光如锥地射向韦黎。 “姑父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平日里帮韦家做了那么多不得见人之事,你怎么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出卖了我……”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罪犯押解下去!”听到韦樊的话,韦黎面色一变,急急出声打断他后头想要说的话。 “慢着。” 但显然,为时已晚,姬殊晏淡淡的嗓音,令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微微一笑,但眼底却没有半丝笑意,“你方才说,替韦家做了许多不得见人之事?” 知晓韦黎绝对不会保自己之后,韦樊也就豁出去了,用力地点头,“我若是说出来,可否能饶了我一命?” “韦樊你……” “韦相三番五次地打断他的话,难道真是如他所言,韦氏一族曾在天子脚下,做了什么不得见人之事吗?” 听到姬殊晏凉凉的嗓音,韦黎的脸上如同吃了苍蝇一样地难看,半晌才挤出句话来:“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怕罪人韦樊为了给自己开脱,而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到韦氏一族的头上,还望殿下明鉴!” “你若胆敢有半句谎报,便不止你一人凌迟,其亲眷家属亦是不例外。但若是你所言属实,本宫可酌情处理。” 有了姬殊晏的保证,韦樊便像是得到了一道护身符,毫不犹豫,噼里啪啦地便将自己为韦氏一族私底下所做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其中最为精彩的一处,便是韦氏一族为了聚财,竟然将心思打到了官盐的头上。 大齐有明文规定,食盐仅为皇家垄断,不论是皇亲还是大臣,都不得在这上头打主意,违令者轻则革除官职,重则摘脑袋。 但这韦氏一族可真是有够大胆的,即便是有如此大的风险,还在私底下做得风生水起。 其实此事不止是韦氏一族,朝中的许多门阀贵族都或多或少地做着此类事情,而此事若是放在从前,自是不会有何大碍。 毕竟那时朝中上下,自皇帝本人开始,便是腐朽不堪的,皇帝只要自己过得舒坦了便成,哪还会有心思管皇亲大臣们私底下做了什么违法之事。 不过如今可是姬殊晏当权,而他打出的旗帜十分鲜明,那便是——重塑朝纲! 所以韦氏一族此举,无疑是踩中了姬殊晏改革的雷区,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韦樊为了保住自个儿的小命,将这些大事儿小事全都给吐露了出来,完完全全地堵死了韦黎的后路。 越听到后面,韦黎的面色越黑,直至韦樊住了住,而他则在同时,‘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 “殿下……微臣一时被金银钱财蒙蔽了双眼,知法却犯法,自知不可饶恕,请殿下责罚!” 但即便是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也无法彻底地判死韦黎,更别提能够端掉整个韦氏一族。 这些事,虽然触犯了大齐的明文条例,但却并不足以株连,至多也只能让韦氏一族大伤元气罢了。 “殿下,微臣在督办此次案件之时,无意中查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谁知,姬殊晏还没有说话,方湛却忽然开了口,让韦黎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颤。 “呈上来吧。”姬殊晏淡淡地瞥了眼韦黎,启唇说道。 一旁的师爷立马便将一卷卷宗递到了姬殊晏的眼前,他接过,打开来看了看。 眼底涌上不可遏制的怒意,一把将卷宗砸向了跪于地面的韦黎。 这力气可真是够大也够准的,恰好砸中了韦黎的脸,一时之间,卷宗散落了一地,让韦黎看清了上头所写的东西。 “韦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真以为作为股肱之臣,本宫便不敢治你的罪,不敢拿韦氏一族怎么样吗!” 那上头,明明白白地写着,韦氏一族,在离京都最近的卞州,依着自己的财大气粗,大肆修建宅子。 如此也就罢了,但韦氏一族似是怕世人不知晓自己的有权有势,那些宅子越建越大,越建越奢华,其规模与用度,竟然赶超了皇室的建筑尺度! 大齐自开国一来,很多明文条例其实并不怎么明朗,所以很容易让一些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但是对于房屋建筑的规格,却是有法令条文明明白白地注明,不论其有多煊赫,其府邸建筑,绝不能超过一定的限度。 否则,便是藐视皇威,足以——株连九族! 这便也就算了,这韦黎也是够有胆子的,不但府邸建筑豪华,赶超皇室,便是连其死后的墓穴,也是尽显高端大气上档次。 一个一品大臣的墓穴,其格局与耗资,竟然比堂堂一国皇帝都还要多,这不是在明晃晃地告知世人,他韦黎,韦氏一族,才是大齐真正的主人么! 不论之前,韦氏一族在底下是贩卖私盐也好,强占民宅也罢,这些事情,都不至于姬殊晏治其重罪。 但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有力的罪状,姬殊晏若是再忍,再开恩,可就真没有该作为一国君主的威严了。 丞相府。 韦思坐立难安,想要去大理寺亲眼看一看如今的情况究竟如何,但由于自己是待出嫁的新娘,无法随处乱走动,便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差人前去打探。 可这一回,派出去的人去了许久,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复。 而且右眼皮一直在不停地跳着,无疑不在告诉她,今日定然会有大事降临! 她左盼右盼,几乎望穿了秋水,盼来的,不是韦黎,更不是姬殊晏,而是一道圣旨,外加一众的御林军。 当那道满门抄斩,没收所有家产的圣旨宣读完毕之际,韦思一下子便瘫倒在地,双目空洞。 听不到府中的哭喊,更看不到御林军成批地冲进每个屋子里,点收韦家的财产。 她的整个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双眸充斥着红血丝,她死死地盯着门口处,呕出了一口鲜血:“姬殊晏,你竟然用我对你的感情来对付韦家,我便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那个她一眼万年的男人,那个她想要托付终身,期盼了不知多少日夜的男人,从来都不曾爱过她。 他所做的一切外表,最终不过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覆灭韦家,将整个韦氏一族连根拔起! 盛宠了两位君主,在荣耀达到巅峰之际,又在一夕之际,如流星陨落一般,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 韦氏一族,恰如之前的纳兰家族一般,荣华富贵,不过便只是当权者的一两句话。 为臣者,一旦越过了那道君臣之线,最终只会有一个下场——满门覆灭!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可以用以娱乐的重磅新闻。 曾经盛宠一时的韦氏,最后也不过落得个被世人说笑的下场,而与其同根相系的王氏,自是无法逃脱。 只可怜了韦夫人,大病初愈,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要断送在了邢台之上,也不知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当是如何。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而彼时的淮府,却是出奇地宁静。 没有世俗的喧嚣,也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听风苑里,气氛恰到好处。 失败了无数次,尝试了无数次,苏念终于在今日,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离开轮椅,站了起来! 虽然依然摇摇晃晃,不够稳定,但却是一个质的飞跃。 身子踉跄了一下,向前倒去的同时,被跟前的姬殊晏给抱了个满怀,清浅的话音响在耳畔:“本宫的小念儿真是厉害。” “一天到晚,只会油嘴滑舌。”苏念白了他一眼,但却并未推开他。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够让她卸下所有的伪装,想要真心实意地依靠。 “练了一上午了,歇一歇吧,想不想喝酸镇冰梅汤?” 颔首,直直地看向他,“登基大典,定在何时?” 在掰倒韦氏一族与王氏一族之后,整个门阀贵族都被姬殊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了个釜底抽薪。 自大齐开国以来便煊赫了数代的门阀贵族,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 所以如今,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的阻力,阻挠姬殊晏登基为帝。 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待到前方传来凯旋之音,便是本宫天下与美人双收之际。” 他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够狂妄的。 但是苏念却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足够的资本,说出放任天下也没有敢说出的话来。 便在气氛甚是融洽之际,急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破坏了这一氛围。 “殿下,有重要事情禀报!” 来人乃是景师父,他面上尽是焦急之色,这是很少见的。 姬殊晏眸底一沉,转而对苏念道:“本宫去去便回,你先喝了冰镇酸梅汤缓一缓胃。” 但一反常态,苏念扣住了他的手腕,四目相接,她慢慢开口:“有何要事,我也要听。” 不知为何,苏念在看到景师父之时,心底便涌上股不安。 看了眼景师父,姬殊晏默许了,说道:“何事?” 景师父有些犹豫地看了苏念一眼,才回道:“前方传来线报,慕老将军所带的后方军,在突袭中遭到了燕国的埋伏,被困守于邛山,而慕白在得知此事之后,带了小分队想要包抄营救,但不知何故却走漏了风声,虽被赶去的下属拼死救回,却受了重伤,至今……昏迷未醒。” “慕老将军多年来不曾打过一场败仗,怎会如此轻易地便中了敌方的埋伏?”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事,慕白重伤昏迷,若不是伤势严重,景师父也决计不会露出焦急的面色来! “最有可能的一点便是,我大齐的军营中,出了内奸,而且这个内奸,在军中的地位不低,否则不会连慕老将军也会中了计。” 听到姬殊晏的分析,苏念心中愈加急切。 那个像风一样的少年,那个被她数次绝情地拒绝,却依然许诺会为她支起一片蓝天的少年,如今正处在随时殒灭的边缘! “殿下,此战燕国定然谋划已久,否则绝不会连慕老将军都中计,慕白重伤昏迷,情况已刻不容缓,我……” “你想要拖着一条病腿去救他?” 一句话,道出了她的心声。 他猜得没错,如今姬殊晏在朝中大刀阔斧地洗牌,除去了众多吃着朝廷的俸禄而一无是处的将领。 但真正的良将之才,在此次战争爆发之际,便已经被全数派往了边疆。 如今慕老将军被围困,慕白重伤昏迷,一个军营之中,同时失了主帅与副帅两个主心骨,不正如案板上的鱼肉,任由燕国宰割吗! “不然殿下以为如何才是两全其美之策呢?燕国引发战争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要拖垮大齐,而今殿下你好不容易才肃清了一切障碍,重塑大齐江山,但如今却是缺少良才之际,我若不去,难道你想要燕国的军队攻入大齐的都城吗?” 眸底冷了几分,“本宫知晓你担忧小白的安危,但让你一人去,本宫不许。” “殿下……” “本宫与你一同去。” 这下,换做景师父不高兴了,“殿下你怎么可以去,朝堂之上……” “朝堂上有方湛暂且替本宫坐镇,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再者还有沈靖在,本宫离开几日,也还可以考核他们的能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闻言,苏念却蹙起了眉,“不成,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发生地太过于蹊跷,很有可能便是陷阱,殿下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涉险。” 捏住她的下颔,与她四目相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本宫的做事准则,若真是个圈套,本宫也定然能化险为夷,小念儿不信本宫有这能力?” 这个男人,最大的本事便是有足够的自信,无论做什么事儿,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样子,无形中令人信服。 可是…… “大齐不能一日无君,此去风险太大,若是有个万一,那大齐便自然而然地成了燕国的囊中之物,殿下……” “本宫心意已决,小念儿你便不要再扯些什么歪理了,本宫既然保证了,便绝对不会出事,你便放一百个心吧。” 说话间,便拦腰将她给抱了起来,往屋中走去,“好好歇一晚,明日我们便出发。” 苏念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却被他一句话说得再也无法反驳:“你不想要救小白了?” 她自然要救慕白,但是她更不想他出任何的意外。 安妥好苏念,姬殊晏折回书房之际,景师父与徐管家已在其中等他许久。 “殿下,这明显是燕国人挖的一个陷阱,目的不过是想要引殿下您前往,慕白的性命固然重要,但也敌不上殿下您……” “正因为是陷阱,所以本宫才要去。”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景师父瞬间面色愈加难看。 “先前本宫便怀疑,祈高本既然能在暗中给小念儿下蛊,定然也能猜到本宫做了二手准备,不会轻易放过他,本宫不信,如他这般狡兔三窟之人,会如此简单地死在爆炸之中。” 即便有一具焦尸为证,但姬殊晏却从未信过,尤其是在知晓苏念中了子母蛊之后,他便更加坚信,祈高本还活着的事实。 “但是能自那样剧烈的爆炸中脱身,而且还不被本宫发觉,定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本宫在很早之前就怀疑过,祈高本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净身太监迅速成为司礼监总管,若是背后没有人指导他,他不可能会如此顺利。” “所以殿下是认为,祈高本背后的那只手,很有可能便是此次战争的真正推动者?” 顺着他的意思往下细想,景师父只觉得那人真是心思够缜密,也够大胆。 “而且你先前也说过了,若是想要彻底地摘除子母蛊,只能从下蛊之人那端入手,所以此趟之心,本宫必去不可。” 经由他这般细致的分析,景师父即便还是不怎么同意,但终归也没有说话。 “徐管家,带着玉麒麟,回楼里召集三十四墨羽骑。” 接过玉麒麟,徐管家的面色愈加深重。 玉麒麟乃是浮生楼楼主在收姬殊晏为座下弟子之时,赐予他的,代表了他在楼里仅次于浮生楼楼主的崇高地位。 而三十四墨羽骑,更是浮生楼所亲手打造出来的,最为神秘与剽悍的铁骑,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 但是如今,姬殊晏竟然动用了墨羽骑,足以说明此次事件的严重性,怕是连他,都没有多少把握。 安排好了一切,姬殊晏是摸黑到的听风苑。 苏念侧着身子,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即便是他进来了,她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下颔轻抵在她的鬓发之上,“在担心小白?” “你的身上有子蛊,对吗?” 长夜漫漫下,她的眼眸中,竟是少有地,盛了晶莹的泪花。 不由得,让他心下一滞,“本宫的底子好得很,小小的子蛊奈何不了本宫。” “你又睁眼说瞎话,从前被虐待成那般,也能叫底子好?” 轻笑,大手包住她的葇夷,“小念儿这是感动地要以身相许了吗?” 主动凑上前去,唇瓣相触的刹那,似乎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爱到了骨髓里的,他将她捧在掌心,又如何能让她舍得放下。 “本宫那日与你说的话,绝对不会食言。那么小念儿,若是此次我们能顺利归来,你愿意嫁与本宫,成为淮府的女主人吗?” 他一向深邃的眼眸里,似是盛满了星星点点,融化进了她的心坎里。 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处,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和她的心跳声渐渐吻合。 “从前,我害怕受伤,所以一直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伪装之中。” 抬眸,抚上他的眉梢,一点一点往下挪,直到触碰到他的温润的唇瓣,才轻轻道:“可是这次,我想要相信你一次,姬殊晏,你值得我赌上一生吗?” 一生,多么漫长,可是便在今晚,她真的下定决心,不论将来的道路会有多么地坎坷,她想要和眼前这个男人,携手走下去。 十指相扣,他轻吻上她的眉梢,笑言:“本宫想,日后若是有了孩子,他会不会便要与本宫抢你了,依着你的性子,到时定然会将本宫丢在一旁不管。” 这话说得,到底谁才是个孩子了! 好不容易酿起的气氛,便被这厮给生生破坏了,苏念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我向天起誓,此生,非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娶。” 这是他单单只以姬殊晏的名义,向她所做出的保证。 即便知晓明日的道路凶险坎坷,但是今晚,没有一个人打扰他们俩的独处,一张床榻,两个心贴着心的人。 第132章 殿下他坠入了悬崖 距离上次沧海关一战之后,已不知过了多久,而今再次启程前往边疆之际,不论是心境还是风景,都不一样了。 苏念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初她所要打劫的对象,最后竟然反而把自个儿的身心全部搭了进去。 不过……这也挺好的撄。 托着下颔,马车一摇一晃,眼前的男人,正在浅眠,但她却并不想吵醒他。 “本宫好看吗?”忽而,一道淡淡中,带着戏谑的嗓音飘入耳畔,旋即,她对上了一双泛着点点笑意的眼眸。 “殿下,自恋是一种病,得治。” 姬殊晏大笑,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小念儿,本宫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小白出事的。” “你先前不是不愿意我总是提及他吗?”苏念装作不懂地眨了眨眸。 “因为……本宫怕小白会将你给拐跑了。偿” 慕白喜欢一个人,可以将他的整颗心都送出去,将他所有人的温柔都给那个人,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所以也难怪后来姬殊晏会暗中使坏,减少了慕白与苏念的见面机会,否则真有可能,苏念一颗芳心就交送了过去。 “殿下,过了前方的峡口,便到了我方的营地了。” 外头,传来了侍从的嗓音。 苏念略微有些吃惊,这几日来他们都是快马加鞭赶往前线,原因为这一路定然困难重重,却不想竟然会如此顺利,没有丝毫的阻拦。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抚开她眉梢处的困惑,姬殊晏淡笑道:“若我是燕国的主帅,想要克敌制胜,便得先磨平对方的顾虑,再出其不意,一举攻破。” 在苏念不解的目光下,他慢慢补充道:“既然他们想要请君入瓮,本宫自然得要好好地回报他们才成。” “继续前进。”他的意思,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果不其然,在他们穿进峡口没多久,整个峡谷传来了如涛涛惊雷般的响声,一颗颗巨大的石头,伴随着丛杂的箭雨,齐刷刷地往下而去! 燕国人等了那么多天,终于动手了! 马车迅速被刺成了马蜂窝,但里头的人儿却一点儿也不慌不忙。 姬殊晏单手搂着苏念,一手持剑,如行云流水一般,将一射来的箭全数挡在了外头。 而在马车之外,数颗巨石同时目标明确地向着正中央的马车而去,便在同一时刻,姬殊晏触动了某个机关。 他们俩人的身子,迅速往下坠去,掉入了一个小型的车子之内,而最为神奇的一点便是,那车子竟然会动! 以眨眼的功夫,木车向前冲去,与滚过来的巨石擦肩而过,而没了人在的马车,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砰’地一声巨响,数道刺目非常的光芒冲上云霄,‘嗙’地又是一声,在顶端炸裂开来。 这次,伴随的是无数道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那是姬殊晏所精心研制出来的冲天炮,将峡谷顶端里所隐藏的燕国人给炸了个稀巴烂。 一切,发生地那么突然,又结束地那样迅速。 被姬殊晏牢牢地护在怀中,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甚至,她还亲眼目睹了这场偷袭的始末。 吃惊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将她的下颔抵了回去,姬殊晏挑眉笑道:“小念儿觉得,这个礼物回送地如何?” 摸了摸他们此时所坐的木车,苏念不可置信地道:“这东西,竟然比汽车还要灵巧。” “这是本宫那日听你说了之后,特意命人赶制出来的,可能与你所说的那个汽车有些出路,但是速度和灵活度都还算不错。” “若是在我那儿,你定然是个全能的天才,被人所供奉起来。” 姬殊晏失笑,抱着她下了木车,而在他脚才沾地之际,初初才逃出峡谷的侍卫们才赶了过来。 “留几个人处理伤员,剩下的继续与本宫赶路。” 处理掉了燕国的尾巴,他们赶起路来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很快便到了军营。 主帅被困,副帅至今昏迷不醒,只有两个慕老将军的得力手下,孙将军与周将军勉强主持着大局。 在姬殊晏他们忽然到来之际,整个军营都震惊了。 原因无他,姬殊晏乃是未来大齐的君主,而作为大齐那个最至高无上之人,此时此刻却屈身来了军营,这叫他们如何不惊喜! 一时之间,原本萎靡的士气顿时高涨了起来。 而一到了军营,苏念便马不停蹄地去看慕白情况到底如何。 在景师父为他施了一遍针之后,苏念赶忙问道:“有无性命之忧?” “伤口处理及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景师父的一句话,让苏念慢慢地放下心来,“那他大概何时会苏醒过来?” “照理说,病情早已控制下来,应当很快便会苏醒过来了,但是慕白却一直处在沉睡之中,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闻言,苏念的眸底暗了暗,“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慕白沉睡?” “殿下先前便猜测过,军中出了奸细,不然我军不会败得如此之惨,一连失了两个主心骨。” 苏念沉吟了片刻,“先让慕白苏醒过来,至于如何揪出那个细作,殿下心中定然已经有所计较了。” 而在苏念的口中,心中早有计较的姬殊晏,却在与两位将军前后地了解了具体的战况之后,竟然做出了御驾亲征的决定出来。 苏念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军中上下已经传了个遍。 自面色不佳的景师父手中接过药碗,苏念不冷不淡地回道:“既然殿下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说再多也是无益的。” “可是……” “没有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若是想要尽快地扭转局面,重新振奋士气,便得赶快揪出那个暗中的细作,否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掌控在敌方的手中!” 论起对姬殊晏的了解,景师父竟然还比不上眼前这个女子,这让他的面色愈加不好。 “再者殿下的武功不错,又有鹤雪在暗中保护,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景师父张了张嘴,到口边的话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恰此时,有一道微弱的嗓音,传荡了过来:“阿……阿念?” 苏念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惊喜地看着床榻之上已然苏醒过来的慕白,“小鲜肉你终于肯醒过来了,这一觉睡得可是舒服?” 即便是听到了苏念的声音,但慕白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眨了又眨眼睛。 “你没看错,也没听错,我从京都赶到了前线。” 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由于受伤的缘故,他的手格外冰凉,与她温热的手心相触,心跳在那一刻是颤抖的。 明明是个身负重伤的人,却在那一刻,凭着自己意志硬是坐起了身来,二话不说便将苏念紧紧地抱入了怀中。 措不及防地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之上,苏念懵了一下,想要推开他的手停顿了片刻,进而抚上他的后背。 “小鲜肉你一定是吓坏了吧,没事儿,我和殿下都来了,定然会为你报仇的。” “阿念,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见。 “怎么会,慕小将军福大命大,哪能那么容易便挂掉。” 闻言,慕白不由笑出了声来,但笑的同时,他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念低眸一看,便见到他肩膀处竟然渗出了殷红的鲜血来,赶忙将他给推开,不悦道:“叫你乱动,伤口又裂了吧!” 不得慕白说话,景师父一个箭步上前,将他们俩人给分了开,一点儿也不温柔地便将慕白按在了床榻之上。 后背撞击在床榻上,痛感愈加重,慕白不高兴地看向他,“你动作便不能轻一些?”好歹他也是个伤员吧! “闭嘴。”若不是有苏念在,景师父真想掐死他。 这厮不是早便已经知道,苏念是姬殊晏的人么,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吃苏念的豆腐。 他应当庆幸姬殊晏恰好不在,不然可不得跺了他的蹄子喂狗。 忍着剧痛,慕白咬牙道:“阿念,我怀疑军中有细作。” 听此,苏念的眸底染上了几丝沉重,“这个细作在军中的地位定然不轻,否则不会连慕老将军都中了埋伏,被围困在邛山。” 一提及这个,慕白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父亲他……” “慕老将军不会有事的,殿下明日要御驾亲征,定然会将慕老将军成功救出。” 但慕白却摇摇首,皱眉道:“从前比这次愈加危险的境况,父亲都能够化险为夷,反败为胜,但这次……” 慕老将军却被困在邛山一连数日,而里头更是没有半丝的消息传出来,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着想要去营救,反而让自己受了重伤。 “一切,只要救出了慕老将军,粉碎敌方的阴谋,便能够一清二楚了。” 一道清淡的嗓音飘了过来,旋即,姬殊晏便慢悠悠地晃进了帐篷之中。 “小白的伤可是会留下后遗症?” 这话,问的是景师父,但景师父却并不怎么高兴,“留下后遗症才好,不然永远也长不了记性。” “等我伤好了,咱们单挑!” 景师父这是明晃晃的挑衅,看不起他啊,这叫血气方刚的慕白如何能忍受地了! 回了姬殊晏的帐篷之后,苏念劈头就是一句话:“这场仗,你有几分把握?” “本宫向你保证,定然会平安无事地归来,但在本宫回来之前,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绝不可以擅自行动。” 苏念忍不住蹙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连我都不能透露吗?” 不知为何,在听到他说这番话时,她的内心涌起难以忽略的不安来。 “隔墙有耳。” 话虽是这般说,但他却在同时,手极不安分地便搂上了她的腰肢,直接便将她给抱起,果断地走向床榻。 苏念一脸黑线,“有耳你个死人头啊!” 次日,被姬殊晏以非人的暧昧手段折腾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的苏念,愤愤然地拒绝要去送姬殊晏出征,果断地来到慕白的帐篷内。 慕白看她进来之时一脸郁闷,不由担心地问道:“阿念你怎么了,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一想到昨晚,苏念便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推着轮椅来到他的跟前,将药碗递上去道:“喝药,不准提昨晚!” 闻言,慕白立马便乖乖地拿过了药碗,一口饮尽,递回给她之际,似是瞥到了什么,眸光微敛。 “阿念,你真的很喜欢殿下吗?” 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般问,苏念楞了一下,才道:“他很好。” “可是阿念,殿下很快便会是天下之主,到时,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陪伴在他的身边呢?” 他说得很委婉,害怕会因此而伤害到她。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能立刻明白,他是怕她若是跟随了姬殊晏,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受到委屈。 会心一笑,“你放心,没有人能够欺负我,我既然选择了面对,那么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的,除非……是他不喜欢我了,他若无情,我便休,大不了一拍两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念,我说过,无论将来如何,我一直都在。” 苏念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难道不娶妻生子,真的想要慕家绝后?” “和不喜欢的人成亲,做不喜欢的事儿,还不如干脆让我死在战场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仰。 只要是他所认定了的,便算是撞破南墙,也绝不会回头。 “小鲜肉,你奶奶待你那么好,你真的忍心让她至死也抱不到重孙子吗?有些时候,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世界上有太多不情愿的事儿,都是人所无法抗拒的。” 他的眸光暗淡了几分,苦笑了一下,“每次你都拒绝地那么干脆,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如此地坚持。” 每次只要一看到了她,即便先前自己是如何地伤心,都能在顷刻间洒满阳光。 “小鲜肉,人生那么漫长,终究你会遇到一个你爱,并且也爱你的人,这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看着她的微笑,慕白觉得心脏处,疼得厉害,即便他在战场上,被一箭刺穿了肩膀,也未有像此时此刻那般地痛。 忽而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她怔住,旋即便想要推开他,便听他近乎祈求地轻声道:“一会儿便好,可以吗?” 以后的以后,她都会是姬殊晏的人了,她离他的世界,将会越来越远,而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由于慕白死皮赖脸地说自己这儿也疼那儿也疼的,苏念便又留下来照顾他,与他一块儿用饭。 一个劲儿地往苏念的碗里夹菜,慕白忽而问道:“对了,你的腿何时才可以痊愈?” “最近我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但是离正常的行走还有一些距离,不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听到她的回答,慕白稍稍安心了下来。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兵器的碰撞,而后帐子便被人一把给拉了开。 “少帅不好了,殿下所带领的军队在取得重大胜利,救出慕帅之时,被敌方偷袭,慕帅负了重伤,而殿下……殿下他坠入了悬崖!” 苏念扣着轮椅的手倏然一紧,指间发白,心跳在刹那间停滞,明明唇瓣惨白,却依然咬牙道:“孙将军可真是爱国,一有了消息,便这么迫不及待地闯入少帅的帐中通报?” 孙将军面上的表情一僵,不待他说话,便有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他一怔,旋即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少帅的允许,你便直接闯了进来,孙将军这些年在军中是白待了吗,连这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被苏念这么咄咄逼人地一问,孙将军面色黑了下,才冷哼道:“末将……知罪,末将只是一时心切,才忘了规矩,请少帅责罚!” “拖下去,二十军棍,立刻执行。” 对于苏念的责罚,慕白没有任何意义,将领便押着面色难堪的孙将军退了下去。 人一走,不等慕白说话,窗棂处便有一个人影翻了进来,乃是景师父。 “外头的情形到底如何?”方才的那些镇定,都是她竭力撑出来的,天知道她现下的心境是有多么地乱。 “原本一切按照计划执行,殿下的调虎离山之际已经让燕国的人上当,成功地救出了慕老将军,但不知是何处出了纰漏,原本被骗走的燕国.军队忽然出现,来了个回马枪,而我军一时没有防备……” “殿下真的坠落悬崖了?”一字一句,自她的牙缝间挤了出来。 景师父的面色亦是惨白,“燕国.军队像是早有预谋,击中力量只向殿下进攻……” “这怎么可能,殿下一身武艺,便算是对方早有预谋,也决计不会被逼到末日,而且他身边的人呢,鹤雪去了哪里?!” “都怪我,若不是我医术不精,无法让殿下恢复功力,不然也不会……” “你说什么,无法恢复功力?殿下他何时受伤无法用武了?” 看到面前之人越发苍白的脸色,景师父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为了能够治好你的腿,殿下利用自己的身体,让你体内的母蛊陷入沉睡,却刺激了他体内的子蛊,在子母蛊被摘除之前,殿下都无法动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她全都被蒙在鼓里。 当景师父最后一句话收尾之际,她终于控制不住,身子向前一倾,‘噗’地一下,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阿念!”顾不得身上的伤,慕白惊叫一声,迅速下床,接住了就要迎头栽倒的苏念。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与她讲这些做什么!” 慕白真是杀了景师父的心都有,姬殊晏坠落悬崖,对于苏念而言本就是一个惊天的打击。 而如今,她又知晓姬殊晏用自己的性命来抑制住她体内的母蛊,这叫她还如何能承受地来! “慕老将军在何处?”推开慕白,苏念硬是慢慢地直起了腰来,以手背抹去唇边的血渍,冷冷地问道。 即便遭受了如此打击,她依然顽强地挺直腰板,顾全大局,这叫景师父的眸底闪过一丝诧然。 “有鹤雪在,慕老将军虽然也受了重伤,但性命无忧,如今正在返回军营的途中。” “景师父,你不用再骗我了,殿下之前到底与你说了什么,你如实说便是,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到的?” 凭着景师父对于姬殊晏的关心程度,若是姬殊晏坠入了悬崖真的生死未卜,他绝对不会像如今这般还会与她说这般多的话。 方才她一时心切,急火攻心才会慌了神,待到稍稍平复下来之后,她很快便想清楚了这一点。 “我知晓你并不喜欢我待在殿下的身边,所以才会故意告诉我那些真相,用来刺激我,但是景师父,现下的情况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你是想要坏了殿下的整体大局吗?!” 掷地有声的质问,让景师父的面色瞬间一黑,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有头脑,更是很有魄力。 即便情况再如何地糟糕,即便她自己也心境紊乱,但她依然能够在如此情况之下剥茧抽丝,理出头绪来。 光是这一点,便足够有能力,可以站在姬殊晏的身边! “抱歉,方才的试探,是楼主吩咐我做的,毕竟……殿下动用墨羽骑的力量,得要有能让楼主信服的理由才可。” 听到了关键词,苏念细眉一蹙,“墨羽骑?” “那是浮生楼最强大的力量之一,有他们在,殿下的安危便有了保障。” 闻言,苏念才算是暗自里出了口气,“你去外头盯着那个孙将军,有任何异动,都要来告知我。” 景师父领命退了下去。 慕白迫不及待地上前来,“阿念,你……” “我没事儿,只是方才一不小心急火攻心,才会吐血。” 看她面色虽然苍白,但是好歹没方才那般吓人,慕白舒了口气道:“阿念,你让景师父去看着孙将军,难道是怀疑他就是那个奸细?” “殿下的计划,定然万无一失,否则绝对不可能救出慕老将军,但是燕国人却能在那么短的时机内调转回头,发现殿下他们的行踪,这一点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她的眸底越发清冷,“或许,之前是我们都想错了,以为燕国的手中,只有一张牌,但其实……他们控制着一张更大的王牌!” 第133章 有种便打死我 “我去看看慕老将军的伤势,你重伤未愈,快些躺回去吧。” 闻言,慕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但她目光坚定,只得乖乖地选择躺回去。 苏念到了慕霖慕老将军的帐篷前之时,军医恰好也出来了,苏念大致地想他询问了一句,便推着轮椅进去。 里头,慕霖正坐在榻前,并未有歇息的意思,眸光犀利地看着她进来。 “有一事,我想向将军指教一二。”一进去,苏念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撄。 慕霖收回目光,冷冷道:“何事?” “将军身经百战,素有战神之名,从前不论是如何的险境,都会化险为夷,反败为胜,不知为何,这次中了燕国的埋伏之后,竟被困守在其中长达七日?偿” 眸光一凛,“你在怀疑本帅?” “不敢,在下只是有些困惑,所以想要请教将军,将军按兵不动,困守数日的原因,难道只是为了想要确定军中究竟是何人做了燕国的细作吗?” “自然不止,当时天时地利都不适宜突围,本帅自是不能拿仅剩的将士的性命儿戏。” 得到了回复,苏念笑了笑,“多谢将军肯为在下解疑,在下告退,便不打扰将军歇息了。” “等一下。” 苏念回首,便听他不带丝毫感情地开口道:“你不是大齐人。”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将军是怀疑我对大齐有不二之心?”微笑,不带一丝恼怒地抵了回去。 “你与本帅所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若是他要带你回你该回的地方,你愿意随他一起走吗?” 心下一滞,苏念眸底流转,直直地看向慕霖,“将军所认识的那个人,也不是大齐人?” “他是本帅早年在外游历时,所结识的好友,不是大齐人。” 一扬唇角,苏念不置可否地回道:“在下多谢将军的一番好意,只是在下自记事起,便待在了大齐,早已对大齐有了感情,所以怕是不能答应将军了。” 原以为慕霖还会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开口。 出了帐篷,迎面便撞上景师父,“有发现。” 跟随者他进入她自个儿的帐篷,景师父立马便将一堆的信纸递到了她的眼前,她一一拆开来看。 眸光微敛,“这是你从孙炳的帐中发现的?” “虽然不知他到底是何时叛向了燕国,但有了这些证据,他插翅也难逃!” 但苏念却是摇了摇首,“此事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其一,孙炳在军中的地位确实挺高,但既然我们能够发现,慕老将军又如何会没有半丝的察觉?” “其二,殿下的调虎离山之际可是没有与任何人讲过,连我都被蒙在了鼓里,而孙炳当时亦是留在了军中,他是如何知晓这个计划,又如何能那么准确地发现殿下的行踪的?” 这些细节问题,其实很容易被发现,但往往又很容易被人所忽略。 一经苏念的解析,景师父的眸底暗了几分,“你的意思是?” “有一条更大的鱼,还躲在暗中!”她定然,要亲手将这条大鱼给抓出来! 入夜十分,没有了姬殊晏陪伴在身畔,苏念竟然一时觉得有些不习惯。 似乎这些日子来,他日日夜里爬上她的床榻,与她同枕而眠,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如今忽然就不见了,便是连她的整颗心都像是被生生地给掏干了一般。 但她很清楚地知晓,此时此刻的她,绝对不能有半分的柔软,她要坚持着,等到姬殊晏归来! 意识有些迷糊之际,她好像忽然听到了笛声,由远及近,捉摸不定,飘飘扬扬,让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活动了起来。 霍然坐起身来,她在同一时刻对上了一双如月光般幽深的眼眸,身体的某处,像是与什么起了共鸣,开始沸腾起来。 她艰难地张嘴想要说话,脖颈处被猛地一锤,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漫漫长夜,一切都是如此地寂静。 慕白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最终还是决定起身来,打算去慕霖的帐中问清楚一些事由。 帐子里头一片漆黑,应当是早就歇下了。 慕白纠结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正想要返回,便听到里头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你说什么,主子去了她的营帐中将她给带走了?我不是先前与主子说过,这两日之内一定会将她带来吗,主子怎么如此着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属下也劝过主子,但是您也知道,只要是主子决定了的事儿,谁也无法更改。” “罢了,反正姬殊晏已经坠入了悬崖,便算他有九条命也活不下来,既然主人已经等不及的话,我们也快些行动……” ‘咔嚓’一声细响,打断了里头之人的谈话。 慕白只觉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后颈处便被人重击了一下,他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将他击晕的黑衣人还想要再下手,却被另外一只手给扣住了手腕,“他还不能死,将他搬进来吧。” 再次醒来之时,慕白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痛,眼帘之内,昏昏暗暗,烛光相当地暗淡。 但再怎么暗淡,也比不上他此时此刻如坠地狱的心境,“父亲……不对,你不是我的父亲,你把我的父亲怎么样了?!” 若不是听到那道嗓音与慕黎是那般地相似,以至于让他乱了心神,他也不会一不小心踩到枯枝,以至于被里头的人发现! “阿白,为父平日里是如何与你说的,没有为父的允许,你绝对不能私自来找为父,难道这些话你都当做了耳旁风了吗?” 微弱的烛光下,清晰明了地倒映出了慕霖的面容,以及他独特的嗓音。 这是他的父亲,他自小便引以为傲,当做世上最厉害的英雄的父亲! 却没想到……“为什么,父亲您是大齐人,是大齐的镇国大将军,为何要出卖大齐,为燕国效力?!” “镇国大将军?嗯,十年之前,确然是,但如今却不是了。看在你我十年父子的份上,即便被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不忍心杀了你。” 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要你肯忘记自己是大齐人,随我回燕国,为燕国效力,我自会与主子禀明,非但能够饶你一命,还可以封你做大将军。” 十年之前……十年之前!他想起来了,十年之前,在晋山一战中,慕霖身负重伤,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由于伤势过重,皇帝特许他回京养伤。 而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未曾挂帅出征过,对外只是说旧伤未愈,而他也从未怀疑过。 不曾想……原来,原来他真正的父亲,已经死在了那场战役之中,取而代之的,竟是燕国的细作! 这是多么漫长的潜伏,整整十年,若不是姬殊晏扫清了一切障碍,要重塑大齐朝堂内外,恐怕此人还会继续隐藏下去。 “你便算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背叛大齐!”慕白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 不等慕霖说话,随在他一旁的黑衣人迅速上前,一脚踹中他的腹部,其力道之大,将他整个人踹飞了起来。 重重地跌落在地,慕白呕出了一口鲜血,但他却丝毫未在意,只盯着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有种便打死我,否则我绝不会低头!” 这是他身为慕家之人的傲气,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得坦坦荡荡! —— 苏念是在一阵心绞痛之中惊喜的,睁开眼之际,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跟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堆,而在火堆的对面,是一抹倩影。 即便此人带着白纱,着了件深蓝的烟笼长裙,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尊贵而又凛人的气质。 这般明明两相矛盾的气质,却同时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竟让苏念感觉不到半丝的违和感。 “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 女子清冷的目光旋即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之感。 “当初第一眼看到你,我便觉得你的眼睛与他最为相像了,后来从阿孟的口中知晓了你的事情,我便觉得,你真是与我越来越像了,若不是尚未到收尾的关头,我真想快些将你接回到我的身边来。” 脑中如擦枪走火一般,闪过了一个念头,“慕霖是你的人?”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慕霖,但也只不过是想了一想,后来又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实在是过于好笑。 毕竟,慕家可是武将世家,乃是大齐的开国元勋,而整个慕氏一族亦是只效忠皇帝一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她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慕霖?哦,你说的是阿孟呀,他是我的得力手下,这些年若不是有他在大齐为我传递消息,我怕是会错过你了。” 眸底一冷,苏念提防地看着她,“你是……燕国人。” “你的名字,是你出生时他亲自取的,意为念念不忘,直到如今,我也还记得那年,他将你抱在怀中,欣喜若惊的样子。” 似是沉浸在了当初美好的回忆中,女子的话音中,难得添了几分柔软。 可苏念越听,却越觉得心寒,袖下的手倏然握紧,“你是我的生母?” “你才出生没多久,便被迫与我分离,一别竟然已有整整十八年,而今,你总算回到了我的身边。” 说话间,女子便放下了手中的枯枝,来到苏念的身边,想要去握她的手。 却被她一下给避了开,“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祈高本是不是也是你的人,他是不是也没有死?” “小念,你见到母亲不高兴吗,为何要问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对于她的反应,女子显然不悦,强迫拉过了她的手,紧了几分,“唤一声母亲,让我听听。” 这人,真是心里有病! 且不论苏念是自异世穿越过来,莫名其妙地附身到这具身体里,单单就只是她如此强硬的态度,便让她从心底里抵触这个名义上的生母。 “我自小便无父无母,没有父亲,更没有母亲,是你认错人了!” 用力地甩开她的手,苏念一脸厌恶地看着她。 她像是被苏念的目光给刺激到了,一把拽住苏念的胳膊,用力地拉到眼前,“不是我的女儿?好,很好!” 倏然松开手,她自袖中取出了长笛,悠远的笛声徐徐而起。 可听入苏念的耳中,却如同魔音一般,她体内的母蛊,在听到这声音之后,便开始肆意地作祟起来。 她捂住腹部,跌倒在地,可即便是痛到麻木,她也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来,只死死地咬住下唇,咬破了血,也不投降! “你体内的母蛊,是我用心头血所养成的,你若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又如何会在听我吹的笛声之后,有如此大的反应呢?” 将吼间的一口血咽回去,苏念愤愤然地看向她,“即便是我死,我也绝不会承认你是我的母亲!” 女子眼底瞬间涌起滔天的怒火,一个倾身上前,便掐住了她的细脖,“你爱上了姬殊晏,想要背弃自己作为燕国皇室的血统,嫁入大齐,做大齐的走狗?” 看着苏念因窒息而越发苍白的唇瓣,女子霍然松开手。 忽然闯入的空气,让苏念不适应地剧烈咳嗽起来,但吼间的疼痛,却敌不上心中那份震惊。 “你是安娣璇!” 燕国的长公主,那个以一人之力力缆狂澜,平定燕国内乱,掌控朝权,被燕国人称之为神女化身的女子,竟然会是她的生母! “做本宫的女儿,你感觉羞耻?” 看着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安娣璇,苏念只觉想笑,“你若真心疼爱我这个女儿,便不会在知晓我的身份之后,思前顾后,直到如今才出现在我的面前,在你的眼里,我这个女儿与你手中无上的权利相比,半分也敌不上吧!” 这样一个只顾着自己的野心,在她体内下蛊的生母,她情愿不要,情愿自己一直以来都只是个孤儿! “小念,本宫说过,你的眼睛与他最像,但这脑袋,却是像本宫,总是一点即通,不像那群蠢货,不论本宫如何明示,他们都不能懂本宫的心思。” 伸手,想要抚上她的面颊,却再次被她厌恶地避了开。 “我只像我自己,与你没有半毛钱干系!” “小念,敢如此与本宫说话,惹怒本宫的人,定然活不过下一秒,但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如何舍得杀了你。” 捏住她的下颔,强迫她扭转过头来,“但你却如此不乖,一点儿都不懂得体恤本宫,所以……本宫决定给你些教训。” 耳畔,她的话如同魔咒一般,一声连着一声,不间断地传入,不断地占据着她的大脑。 晕眩,剧痛,让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头。 便在她痛到要窒息之际,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主子不好了,不知自何处钻出了一匹武功高绝之人,将我们布置在大齐军营周围的人全数拔除,而我们安插在里头的眼线也在同时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闻言,安娣璇的眸光一凛,站起身来,看了眼已然昏厥过去的苏念,冷然道:“倒是本宫小瞧了姬殊晏。” “好戏才刚刚开始,本宫可还没有玩儿够呢。”冷笑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一句话,“告诉他们,全数撤退。” 夜色深沉,烈风骤骤。 三十四墨羽骑完成了使命,齐刷刷地在眼前的白袂之前单膝跪地,“殿下,余党得到了风声,已全数撤退,属下们有辱殿下的厚望!” “能够抓住一条漏网之鱼,已经达到本宫的要求了,起来吧。” 淡淡的嗓音才落,姬殊晏忽而感到一阵心悸,捂住心口处,身子顿时向前一倾。 眼疾手快的墨羽骑立时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殿下?” 便在此时,景师父疾步赶来,面色难看,一下子便跪在了姬殊晏的跟前,“殿下,苏念不见了……” “便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她寻回!”姬殊晏眸底冷到刺骨。 真是该死,他如此防备,竟然还会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若是苏念受到任何的伤害,他定然要将那人挫骨扬灰! “我只是出去散了会儿步,你掘地三尺作何?” 一道不清不淡的嗓音自不远处传荡了过来。 长夜深邃,却也敌不上那一抹倩影来得夺目,姬殊晏疾步上前,用了几分力道,狠狠地将她拥入怀中。 “本宫不是说过,没有本宫的吩咐,你不准擅自行动吗?” 发狠的嗓音响在耳畔,旋即,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惊愕道:“你何时可以下地走路了?” 方才惊喜过了头,姬殊晏竟然此时才发现,苏念竟然可以行走了!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苏念自己亦是有些困惑,低眸一瞧,“我可以走路了?” 显然,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姬殊晏大笑,当着众人的面拦腰将她给抱了起来,“本宫没有食言,那么小念儿是否应该给本宫点儿奖赏呢?” 但出奇的是,苏念并没有回话,只是任由他抱着,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前,十分地安静。 姬殊晏不由低眸,“怎么了?” “慕霖是燕国的细作。” 轻轻的一句话,却是完全破坏了大好的气氛。 他沉吟了片刻,“本宫确然是不曾想到,燕国竟然能在大齐隐藏细作长达十年之久,若不是本宫出来搅局,大齐很快便会成为燕国的囊中之物了。” 若是当初姬殊晏没有斗过太子与端王,只要他们其中之一登基为帝,想必燕国很快便会与其隐藏在大齐多年的细作里应外合,给大齐一个措手不及,进而顺理成章地将其收入囊中。 便是连姬殊晏,都不得不承认,燕国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安娣璇,不论是心思还是手段,都是如此地缜密。 她有足够的胆量在九州之内下豪赌,也有足够的耐心,将渔网撒下去,只等着小鱼自个儿钻入网中,最后,一网打尽! “殿下,慕白的情况不大好。” 忽然出现的墨羽骑道了一句,便又迅速消失在眼前。 姬殊晏眸底一沉,迅速调转方向,赶到了慕白锁住的帐篷之内。 彼时景师父正在床榻前,动作迅速,有条不紊地在为他处理身上无数个伤口,不断的有将士将一盆接着一盆的血端下去。 那是自慕白身上所流出的,一个人,留了那么多的血,怕是凶多吉少了! 堪堪将他身上的伤处理好,便是连景师父都大气不敢出一下,对着姬殊晏道:“殿下,若是他不能挺过今晚,怕是连我……也无能为力。” 微蹙眉,“是慕霖下的手?” “慕白知晓那人的身份之后,便想要与他同归于尽,若是我晚到一步……” 当时景师父闯进去之时,慕白浑身都是血,却依然固执地抓着慕霖的身子不肯松手。 即便慕霖为力脱身用弯刀在他身上扎了一下又一下,他也依然不肯松开,直到——景师父的出现。 慕白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只留下了一句话:“报仇……父亲……” 他的亲生父亲,死在了这个燕国细作的身上,而他,却叫这个杀父仇人整整十年的父亲! 不等姬殊晏再次开口,原本站在他身边的苏念忽而身子一软,便向前栽了过去。 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小念儿!” 景师父赶忙上前把脉,不由皱起了眉来,“殿下,她体内的母蛊有异动。” 他就觉得当时看到苏念忽然能够走路很奇怪,果然是因为她体内原本被他所抑制住的母蛊又开始有苏醒的迹象了! “如何才能让它再次沉睡?” 将苏念小心地放在一张虎皮所制的小榻之上,姬殊晏才开口问道。 景师父抿了下唇角,才道:“没有……” “是不是只有本宫才可以做到?”景师父还没有说完,姬殊晏一下子便揭穿了他的谎言。 “殿下!” “说。”不容反驳的嗓音,瞬间便让景师父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吼间。 第134章 他如她所愿,娶妻,生子(七千) 混混沌沌,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醒来之际,映入眼帘的是最为熟悉不过的房梁建筑。 这是她的房间,她回淮府了? 有些困惑地慢慢起身来,恰此时,房门被推了开,进来一丫鬟,看到她旋即惊喜道:“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姑娘?苏念满脑子雾水地低头,却发现自己竟然穿着女式里衣,该凸的地方凸地很是明显撄。 她什么时候换回女子之身了? “姑娘,奴婢伺候你梳洗吧?”这婢女看着眼生,应当是初初派过来伺候她的,而且表现地也相当热情。 苏念虽然还有些懵逼,但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首,落下床来,“殿下他……可在府中?” “殿下最近忙着登基大典与婚礼,现下怕是抽不出功夫来,不过若是姑娘实在是挂念殿下,奴婢便去与徐管家说一声?偿” 什么叫她实在挂念姬殊晏!苏念真是红了一把老脸,假意干咳了两声,着重道:“婚礼?谁的婚礼?” “姑娘是谁糊涂了吧,自然是你与殿下的婚礼了,不对,到了那时,便要称姑娘您为皇后娘娘了。” 一时之间,苏念的脑回路有些没有转过来,楞了几秒,才像是恍然醒悟般,瞬时间,脸愈加红了。 在婢女为她梳洗之际,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扭首问道:“对了,慕白如今可安好?” “慕小将军吗?这个奴婢不知晓,不过奴婢可以为姑娘打探一二。” “不必了,我待会儿自己去看他。”毕竟慕白经历了那种事情,依着他的性子,定然转不过弯来,她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安心。 梳洗完毕,苏念总觉得自己脑袋到现在还有些混沌,像是遗忘了些什么东西,但只要她稍稍往细里想,便又觉得脑袋更疼了。 想想应该没什么大事,她也就没有在意,启程前往将军府。 彼时就在前日,将军府才办过丧事,整座府邸都沉浸在慕霖的死讯之中,压抑到让人无法呼吸。 而重伤初愈的慕白更是再也没有出过房门,一直躲在自己的屋中,即便是慕老夫人亲自去探望,他也不肯开门。 苏念到了将军府之时,亮出了姬殊晏的贴身腰牌,将军府里的人便赶忙将她给迎了进去。 试问京都上下,现在有哪一个人不知晓,大齐未来的君主,将会在其登基那日,迎娶一名名唤苏念的女子为后。 而如今苏念掏出姬殊晏的腰牌,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晓,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未来尊贵的皇后娘娘。 “慕白他独自一人在房中待了多久了?” 下人赶忙点头哈腰地答道:“回姑娘的话,自少爷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门了,即便是老夫人来了,也无济于事。” 如今慕府上下,全靠着慕老夫人一人撑着,慕老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即便是遭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重大打击,她依然要强自撑着,主持慕府上下的一干事宜。 反观慕白,明明是府中唯一的男丁,却像个受伤的女子,躲在屋子里不肯露面。 一想及此,苏念的面色就变得十分不好看,叫下人取来了把斧头,二话不说便朝着拴了门锁的房门上劈去。 三两下地便劈了开,苏念在进去之前留下一句话:“没有我吩咐,你们都不准进来。” 一进入屋内,便是一阵眼盲,因为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若不是她将房门给劈开,里头根本便见不到一丝阳光。 她不过是向前迈了一步,就踢到了一个空瓶子,低眸一瞧,满地都堆了空酒瓶,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子的酒味。 让她心底愈加不悦,环视四遭,才发现那个看起来分外削瘦的人儿,躲在衣柜旁,缩着身子,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夺步上前,想要夺过他手中的酒瓶,耳畔旋即掠过一道疾风,一把长矛稳稳地架在她的脖颈处,顺带着削掉了她数根发丝。 “沈姵,我不是让你滚吗,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你想要杀谁?” 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嗓音,瞬间让他清晰过来,他霍然抬首,对上一双略带恼怒的眼眸。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了又揉,才不可置信地说道:“阿……阿念?” “慕白你还是个男人吗,不过只是受了点儿打击,便一蹶不振,缩在乌龟壳里不敢冒出头来,将一大堆的烂摊子丢给一个半个身子都进了土里的老人,我真是为你敢到羞耻!” 没错,眼前之人就是他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儿,即便她身着女装,即便她抹了少许的胭脂水粉,但她就是她,谁也无法取代。 原来……她是个女子,怪不得,怪不得姬殊晏那么义无反顾,是不是,就只有他一人,如同傻子一般地被蒙在鼓里呢? “你傻愣着做什么,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骂……” 话至一半,他忽而长臂一伸,便搂住了她的腰肢,用力往下一拉,在她措不及防之下,便吻上了她微微张开的唇瓣。 只属于她的独特芬芳,在刹那间让他的整颗心房都填充了满,即便知道他这样子做是不对的,但……就再沉沦那么一次,又会如何呢。 反正他已经失去了许多东西了,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拼了命想要守护的。 即便她心中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他,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念用力想要推开他,但眼前这个少年的力气却是出奇地大,而且这次像是铁了心肠一般,不管她如何挣扎,他就是不肯松开。 而且像是故意要惩罚她,没有了平日里的乖巧听话,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饿狼,发了狠地亲吻着她。 血腥味很快弥漫在两人的齿瓣之间,但他却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念被他吻得都要窒息了,没办法之下,只能勾腿,一脚踹中他的小腹,他在吃痛之下松了开。 她赶忙抽身离开,以手背一抚,放下一瞧,有点点的血渍,而且她的唇瓣之上亦是火辣辣地疼。 他竟然咬破了她的嘴唇! 苏念懊恼十分地看着他,“慕白你疯了!” “殿下是不是早就知晓你是女子之身,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人像个傻子一般,被你愚弄?” 眸光微冷,苏念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慕白,有种你再说一遍。” “难道我有说错吗?你不敢告诉我你是个女子,就是怕我知晓后,会纠缠着你不肯松手,所以才三番五次,旁敲恻隐地想让我娶亲,说什么不能让慕家绝后,不过都只是你的借口而已!” “我在你的心中,便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再反驳,甚至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低眸看着他,开口道。 他垂下眼睑,斑驳投下的暗影,遮掩住了他所有的神色,只有他干涸的唇瓣上下摆动,“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今日是我不知羞耻,打搅了慕小将军的清净,日后我绝不会再越界,也望慕小将军能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 转身,离去,唯有房门被重重打开的声响,回荡在耳畔。 而就在苏念走了没多久,慕白忽然蜷缩起身子,开始剧烈咳嗽起来,用力地捂着嘴巴,可还是咳得极为痛苦。 随侍的下人慌忙跑进来,想要搀扶起他,“少爷……” 却被他一把给推了开,不妨倒地,“滚!” 话才出口,他竟是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吓得那侍从瞬间便傻了,“小的……小的去请大夫!” “站住。” 背后冰凉是嗓音不容抗拒,慕白以手背随意地抹去唇畔处的血渍,慢慢地站起身来,“今日,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听明白了没?” “可是……” “若是此事传扬了出去,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慕白何时曾说过如此狠辣的话,侍从立时便吓得跪倒在地,“小的什么也没有看到,小的定然守口如瓶!” “将屋内的血处理干净之后,再滚出去。” 听到他的话,侍从连连忙开始着手处理血渍,处理完之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便落荒而逃。 整个屋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似乎,方才所发生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幻。 他觉得胸口闷地难受,便走到窗棂处,将紧闭的窗户给推了开。 许久不曾洒进的阳光,瞬间流进了整片屋内,投下斑驳的光芒。 但不论外头的阳光有多么地灿烂,却始终无法朗照进他的内心,或许,他的心在那一日,便已经彻底地丢失了。 “少爷,老夫人来了,是否……” “让奶奶进来吧。” 话音虽然听起来依旧冷淡,但至少这次没有拒绝。 慕老夫人进屋来时,屋内由于才处理干净,又通了风,酒味已经散去了不少,但地上的空瓶子却并未撤去。 “孙儿,你重伤未愈,怎可饮那么多的酒?” 慕白看了眼地上的空瓶子,唇畔处勾起一抹惨白的笑,“奶奶教训的是,孙儿日后不敢了。” 他鲜少有这般听话地回她的话,虽然这是她一直想要看到的,但总觉得这样的他,便不是她那个活蹦乱跳的孙子了。 “孙儿,阿霖走了,奶奶已经年岁已大,整个慕家,便只能由你一人扛着了,奶奶不希望你再出一点儿的意外,你能明白奶奶的心吗?” 一个半个身子都已入土的老人,这般心酸地与他说着体己话,叫他不由心下发软,愧疚不已。 “孙儿明白。”他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忽而道:“奶奶,慕府里许久都不曾办过喜事了吧,我想父亲在天之灵,定然是想看到我娶亲生子的。” 闻言,慕老夫人惊喜万分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真的想清楚了?” “只是孙儿有一个条件,除了沈姵之外,不论是哪家的姑娘,我都可以。” 慕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很快便应了下来,“你能想明白就好,既然你不喜沈姵,那咱们便换个人家,我家孙儿这般优秀,京都未出阁的姑娘可都翘首以盼着呢。” 与慕白再多说了会儿体己话,看他面色倦怠,慕老夫人便吩咐他快些去歇着,旋即起身离开,张罗婚事去了。 只是就在房门重新阖上的那一刻,慕白低垂的面容,滑过了一滴晶莹的泪花,在暗淡的光芒之下,显得没有一丝色彩。 他如她所愿,娶妻,生子,从此与君陌路。 由于将军府才办了丧事没多久,所以即便是慕氏嫡子慕白的大婚,将军府也办得极为低调。 而所迎娶的对象,更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 慕老夫人精心挑选了整整一夜,竟是选了吕太尉的嫡女,吕媛。 吕家与将军府也算是世交,吕家虽然比不上慕氏作为开国元勋的巨大荣耀,但多少也是个一级武官。 所以对于这门婚事,吕家自是一万个答应,而慕老夫人怕慕白会忽然反悔,便将婚期提前再提前。 从定了婚事,到举办婚礼,不过只有五日的功夫。 听闻,沈氏大小姐沈姵在听闻此事之后,当场便气晕了过去,足足昏迷了一日,才算是清醒过来。 这也难怪,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那么多年,为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最后,竟然还敌不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据说,沈大小姐将自己锁在屋子之中,整日以泪洗面,直至慕白成婚那一日。 而苏念在得知此事之时,恰好坐在窗前,难得有兴致地剪起了纸花,在听到婢女紫竹的回话之后,她握着剪刀的手一滑。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在手上割出了道口子。 “姑娘!奴婢去拿药……” 她才想说不必,便被一直忽然伸过来的,指节分明的手给握了住,手的主人嗓音听起来有些不悦:“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婚礼,你不去吗?” 姬殊晏低眸,看她面色有些不自然,便半蹲了下去,与她直视,“那日你自慕府回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提及此事,苏念便想到了慕白那近乎疯狂的吻,怕姬殊晏知晓后会生气,她别开了眼,“闹了点儿不愉快,他应当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毕竟不论是不是出自他的本意,那一日她说了那一句话之后,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她离开。 所以他的婚礼,她无法去,即便她是想要真心去祝福。 “本宫去便成。”自紫竹的手中取过绷带,在她的受伤的手背上抹了些许药水,包扎好之后,才站起身来。 将军府嫡子慕白大婚,姬殊晏亲自参加,可是将军府无上的荣耀。 慕白一身红衣,站在门口,看到姬殊晏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府前,立马便有府中的下人上前去迎接。 他看着姬殊晏落下马车,却并未看到那抹倩影。 原来,她那日说的不再越界,是不再相见的意思。 胸口,沉闷地难受,吼间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却再次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殿下。”恭恭敬敬地向姬殊晏行礼,一改从前的放浪形骸,竟是一夜间,成熟了不知多少。 姬殊晏顿下脚步,看着他,微笑:“今日你是主角,本宫是以你兄弟的身份前来,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 兄弟?是呀,在苏念出现之前,他们如亲兄弟一般,他亦是将他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挚友。 可是……这一切都变了,即便他们互不说明,但却心知肚明。 将姬殊晏迎进去之后,大婚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虽然婚礼并不奢华,但是该有的流程却还是有的。 便在慕白与吕媛行了天地之礼,欲要向慕老夫人叩拜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插了进来:“我不同意!” 众人寻着声音瞧去,便见得沈家大小姐沈姵竟然着了一身的白衣,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整个大堂内都是喜气的红色,有那么一抹白,当真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慕老夫人一见沈姵出现,而且还穿了那么一身晦气的衣服,当下便被气到了,“不是让你们定要拦住她吗,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女子都拦不住!” 齐刷刷的,下人们皆是跪首求饶。 不是他们拦不住,而是这个沈大小姐实在是太剽悍了,他们拦住了前门后门,但她竟然选择了翻墙,这叫他们如何拦得住! “沈小姐,今日乃是我孙儿的大喜之日,你若是诚心前来祝福,我慕府的大门自然为你而开,但你若是来捣乱的……便不要怪我慕家不给你沈家面子了!” 沈姵的父亲沈靖乃是当朝御史大夫,官位煊赫,慕家自然是要给其面子的。 但是沈姵显然不领这个情,“老夫人,您当初分明答应过我,慕家,只认我沈姵一个孙媳妇儿,那么敢问,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语惊起千层波,众人不由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面色不善的慕老夫人。 “此事与我奶奶无关,是我言明,要迎娶吕家小姐过门的。” 慕白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新娘子,无形之中透露着保护欲。 “为什么,我苦恋了你那么多年,为什么竟然比不上一个素未谋面的吕媛!” 沈姵气红了眼,泪水瞬间便留下面颊,声声控诉着。 “我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娶你。”多么简单的理由。 可是沈姵却是笑了,“不喜欢我?难道你喜欢这个吕媛?你敢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说你爱她吗?!” “我无论爱谁,都与你沈姵没有半分的干系。来人,送客!” “不许碰我!”沈姵大吼,忽而一声‘啪’地鞭起,她竟然自袖中掏出了一根长鞭,挥向了向她聚来的下人。 “你不敢说,因为你真正喜欢的,是一个男人!” 哗啦啦,真是如惊雷般的劲爆消息,来客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今日的男主角。 “沈姵,我顾念你是沈大人之女,对你再三忍让,你莫要得寸进尺,在此处散播谣言!” 听到她的话,慕老夫人面色铁青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她给我抓住,丢出府!” 但如沈姵这般剽悍的女人,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耍起鞭子来,竟然一时叫那些下人无法近身来。 就在两相僵持之下,忽而有一只手,准确而有力地抓住了长鞭的末端。 慕白单手抓住长鞭,粗糙的鞭子立时便将他的手拉开了一道血口子,殷红的鲜血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坠。 于地面之上,晕开一圈又一圈,如是曼陀罗花开又花落。 用力往前一拽,沈姵整个身子便被往前拉了过去,重重地栽倒在地。 在她摔得两眼发昏之际,一双高靴出现在眼帘之内,“沈姵,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女人。” 松手,长鞭落地,一旁的下人赶忙涌上来,将沈姵给支起来。 而作为今日的女主角的吕媛,在目睹这一切之后,果断地扯下头上的红盖头,提起裙角跑到慕白的身侧。 自然到不能再自然地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担忧道:“先处理下伤口吧,若是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如此贤惠大方的吕媛,与大吵大闹的沈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众人一致觉得,方才的那些惊人的话,定然是沈姵得不到慕白而瞎掰出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慕白便想要缩回手,但吕媛握地很紧,抬眸,两人的目光相接,最后却是慕白先行别了开。 “微臣教女无方,请殿下责罚!”匆匆赶来的沈靖沈大人,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便先行在姬殊晏的面前跪了下来请罪。 沈靖真是被他这个独生女儿给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颠覆了,他在今日分明已经派了人看着沈姵,却不想还是被她给偷溜了出来。 而且竟然胆大到来将军府上闹事,最为主要的是,今日姬殊晏也在场,这可是叫他吓得半条老命都快夭折了! “痴情虽然可贵,但若是过了头,便是愚蠢。沈爱卿,你为官刚正不阿,却在教导子女这一方面,差之甚远呀。” 听到姬殊晏责备的嗓音,沈靖将脑袋垂地更低,“微臣知罪,请殿下责罚!” “今日乃是慕小将军的大婚,责罚便算了吧,免得坏了喜庆,只是沈爱卿,日后便不要再让沈姵出来到处乱走动了。” 姬殊晏这话说得,不算委婉,所有人都知道,九殿下亲自开口,是要让沈姵禁足在闺中,没有他的旨意,是绝对没有可能再出来了。 能保下爱女的一条命已着实不易,沈靖一个劲儿地磕头谢恩。 不愉快的插曲过后,婚礼流程照常进行。 婚房之内,红烛跳动,桂圆红枣摆于床榻的正中央。 而吕媛则坐在床沿便,耐心地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红烛过半,屋外才算是有了动静。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空气灌了进来,吹得红烛几欲扑灭。 有些紊乱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吕媛有些紧张到无法呼吸,放在膝上的双手,紧了几分。 高大的黑影停在她的跟前,投下黑影,但他却并未动,只是这么站着。 等了好一会儿,吕媛终于忍不住抬眸,对上慕白幽黑如晦的眼眸,“夫君,你醉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这一声夫君唤地,甚为自然,就像方才在外头,她握住他的手那般。 纤手才触碰到他的身体,便被他不着痕迹地拨了开。 他自行褪下外裳,看了她一眼,淡道:“我睡软榻,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新婚当晚,他竟然说要睡软榻,将一张大床让与她独自一人安眠! “夫君,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吕媛咬牙,对上慕白如深潭般不可触摸的眸底。 “你是慕府的女主人,这一点,只要你恪守为妻之礼,便永远也不会变。” 将软榻铺好,慕白回首,看着她,坦诚道:“与你成婚,是为了让奶奶安心,这一点,我不会隐瞒你。” 吕媛便是连苦笑也扯不出半分来,她所满心憧憬,一生只那么一次的洞房花烛,竟然会是如此。 “沈姵所言,都是真的,对吗?” 他真正所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娶她,不过只是想让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慕老夫人高兴高兴。 回答她的,却是慕白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咳得他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吕媛心下疑惑,赶忙走了过去,抚上他的双肩,“夫君你怎么了?” 手,似是触碰到了湿润感,她缩回手,低眸一看,指尖竟然染上了鲜血! “我去叫大夫……” 扣住她的手腕,很紧,指节格外发白,他近乎祈求地开口:“求你……不要去。” 她的身子顿了住,又坐了回去,手抚在他的肩膀上,才发现他竟是比外表看起来还要削瘦。 似乎下一秒便会在她的手心殒灭一般,让她不由心中一悸。 大胆地伸出手来,怀抱住他的双肩,轻道:“我不去。不论你生老或是病死,只要我进了慕家的大门,我便永远是慕家的媳妇。” “对不起。” 良久,他压抑住吼间的咳嗽,低哑着嗓音开口。 但终归,这次他没有再推开她。 第135章 夫君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翌日一大早,慕白便与吕媛梳洗了一番,前去给慕老夫人请安。 自慕霖离世之后,慕老夫人已经有许多人都不曾真正露过笑容了,如今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儿终于安定了下来,嘴角的笑根本便控制不住。 怜爱地将吕媛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左看右看,真是越看越顺眼,“昨晚……孙儿没有欺负你这个新娘子吧?” “夫君他……很好,让奶奶挂心了。” 吕媛似是娇羞地看了眼立于旁侧的慕白,笑意斐然地回道撄。 很满意她的回答,慕老夫人不住地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旋即将一只红包塞到了吕媛的手中。 “红包,图的便是个吉利,拿着吧。偿” 吕媛赶忙安安妥妥地收下,应道:“谢谢奶奶。” “三日之后,便是殿下的大婚之日,举国同庆,届时孙儿你便与孙媳妇儿一块儿,出席殿下的婚礼。” 闻言,慕白垂下的眼睑颤抖了下,袖下的手倏然握紧,但话音控制地没有丝毫不妥之处:“殿下是打算,在登基大典上进行封后仪式吗?” “是呀,听闻未来的皇后娘娘便住在淮府中,殿下对其甚为喜爱,不若也不会在登基大典如此重要的场合,同时册封皇后了。” 慕老夫人这话,像是刻意讲与慕白听,似乎她知道了些内情,却又并不想说得太明白。 咬了下发白的嘴唇,他拱手道:“孙儿这几日荒废了武学,趁着今日天气甚好,想去武官锻炼一番,奶奶若是没什么大事,孙儿便先告退了。” 点点首,任由慕白退了下去。 直至慕白不在了,吕媛才有些犹豫地问道:“奶奶,有一事阿媛想要请教奶奶。” “你想问孙儿与未来皇后娘娘有何干系吗?” 慕老夫人何其聪颖,一下子便猜出了吕媛的心思,而她也并未有半分的掩饰,笑道:“是,奶奶认得未来的皇后娘娘?” “她便是孙儿中意之人。” 这句话,自慕老夫人的口中吐出,带了些许无奈之色。 其实在几日前姬殊晏颁布的封后圣旨中,看到苏念那个名字,慕老夫人便已经明白个中的一些原由了。 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并没有断袖之癖,她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她的孙子竟然喜欢上了未来的皇后,又让她觉得此事若是处理不干净,定然是个大隐患。 “奶奶,阿媛想去淮府拜访一下未来的皇后娘娘,不知可否?” 吕媛可是比沈姵识大体多了,而且心思相当敏慧,只听慕老夫人这般言语,便能猜测到她心中所想。 她能不计较这些,提出要去见一见苏念,已能看出她的懂礼了。 慕老夫人很快便为她安排好了马车,让她前去拜访苏念。 将军府的新婚女主人特意前来淮府,说是来探望苏念,徐管家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客套地迎着她前往听风苑。 彼时苏念正坐在石栏之上,怀中抱着只小碟子,时不时地往湖中丢下鱼饵,引来一群的小鱼儿争相追逐。 她的坐姿实在是不符合大家闺秀应当该有的模样,可不知为何,吕媛在第一眼瞧见之时,却并未觉得违和。 反而,心中生出一种感觉,认为像这般的女子,便应该是不同寻常,风姿飒爽的。 吕媛的心头愈加好奇,她很想知晓,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才能让未来的君主以及她的新婚夫君都倾心。 “姑娘,慕小将军的新婚夫人来了。”身旁,婢女紫竹如是在苏念的耳畔说道。 闻言,她收回了落在湖水上的目光,转而投向正向她走近的吕媛身上。 此女子生得端庄美丽,行走起来如若柳枝拂过水面,惊不起半丝涟漪。 倒是个难得落落大方的女子。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是对于她的印象,苏念还是颇为好的,微笑道:“慕夫人,请坐。” 这一声‘慕夫人’,可是将她的身份抬得极为高,倒是叫吕媛略微吃惊了下。 “多谢苏姑娘。”口上应着,吕媛顺着她的意思,在她不远处的石凳前坐了下来。 而苏念则是一跃身,跳下了石栏,将怀中的小碟子转交给紫竹,走了过来,停在她的跟前,也坐了下来。 “昨日是你与慕小将军的大婚,新婚燕尔自是如胶似漆,怎么今日一早便来了淮府?” 也不知苏念问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吕媛的面色微变,才勉强笑道:“夫君一早随我去为老夫人请了安之后,便去武官锻炼身子了。” “紫竹,去斟茶。” 将紫竹支走了后,苏念才算是正式打量起她来,“你是个好姑娘,不假时日,慕白定然会知晓你的好的。” 她没有半丝的拐弯抹角,直接便道出了这句话来。 原本吕媛还在伤脑该要如何开口,她这么一说,倒是给了她很好的顺风梯,“苏姑娘,老夫人说……夫君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苏念微怔,她倒是不曾料到,慕老夫人竟会与一个刚刚过门的孙媳妇儿如此坦诚直言。 而令苏念更惊讶的,却是她后头所说的话:“昨晚,乃是我与夫君的洞房花烛之夜,可是夫君……却在软榻之上安寝。” 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密事,理当不该在她这个外人的面前坦露的,但她却如实说了出来,难道是…… 霍然抬起首来,直直地便朝着苏念跪了下去,“老夫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作为孙媳妇,我……我想在她有生之年可以让她抱上曾孙子,可是……可是夫君却连碰也不愿碰我……” 苏念烟眉微蹙,径自打断了她的话,“这是你与慕白之间的事,我干涉不了。” “不,这个世上,只有苏姑娘你可以!”她的眸底,盛满了晶莹的泪花,祈求地看着她。 “我心里很清楚,老夫人定然也很明白,夫君会同意这门亲事,定是因为苏姑娘。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入了慕家的大门,只一件事,是我不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 那便是慕白的心,那颗已然交给了另一个女子的心,她得不到,也因此碰不了他的身子,做不了真正的夫妻。 而她会如此心急,想要让慕老夫人早日抱到曾孙子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新婚那晚,慕白咳出的那口血,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那幕情景,她便觉得心悸不已。 一个新婚的女子,在自己的情敌面前,如此苦苦地哀求,当是放下了自己作为慕氏女主人所有的面子。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自那日我与慕白闹翻了之后,他如今当是不想再见到我,如何还会听我的话?” 拭去眼角的泪渍,吕媛连连摇首,“不会的,我是女子,所以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夫君他对苏姑娘你,至死不忘,又如何会不肯见你。” 至死不忘?这番的话,从一个身为慕白正室妻子的口中说出来,真不知是讽刺还是可笑。 “慕夫人,你该是知晓,我是殿下的人。”而且很快,将会是大齐的一国之母。 她今日身在淮府,却说出如此足以砍头的话来,也是够大胆的。 “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敢来求苏姑娘,但是……夫君对苏姑娘一往情深,念念不忘,若苏姑娘不亲手斩断夫君的念想,他又如何能放得下这段情?” 苏念深深地看着眼前跪地不起的女人,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透露着她作为慕氏夫人的悲哀。 只因她的夫君,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你要我如何做?”终究,苏念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本不该说出的话。 眼中闪过惊喜,吕媛立时破涕为笑,“谢谢苏姑娘,谢谢苏姑娘。” 姬殊晏下朝归来之时,苏念恰好随着吕媛启程去了将军府,两人不过是前后脚的距离。 书房内,紫竹仔仔细细地向姬殊晏汇报了今日苏念与吕媛的谈话内容。 紫竹是姬殊晏精心挑选出来伺候苏念的,所以身手很不错,也因此即便是距离尚远,她也能听清里头的谈话。 “本宫知晓了,你下去吧。” 话音淡淡,听不出喜怒,紫竹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神色,才退了下去。 随手摊开了本折子,握住狼毫,才要下笔,忽而,自手臂的深处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的手猛地一抖。 黑墨在折子上化开一圈晕色。 而他则是捏住自己的右臂,面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 恰此时景师父扣门而进,看到他的面色,赶忙夺步上前,迅速在他的手臂之上连点了数下。 而后将衣袖掀开来,他的整条右臂,竟是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而且这紫色正在慢慢地变深,有向黑色转变的趋势。 景师父面色难看,“殿下,你体内的子蛊快要控制不住忘魂蛊的毒性了!” 那日,为了再次使苏念体内的母蛊陷入沉睡,姬殊晏强迫景师父用了以毒攻毒之法。 以自己的血,与苏念的血相融合,来喂养忘魂蛊,让处于幼年的忘魂蛊迅速成长,分化成两只蛊。 忘魂蛊虽为有害的蛊虫,但其有一个独特的性质,便是当其吸食男女两人共同的血时,便会分化成双胞胎蛊虫,一只体内含有剧毒,而另一只则是无毒的。 眼下,无毒的那只,在苏念的体内,很好地使她体内的母蛊陷入了沉睡,而有毒的那一只,则是在姬殊晏的身体里。 原以为有子蛊在,可以将忘魂蛊的毒性控制住一段时间,好让景师父在这段时间内配制出解药。 但显然,他们两人都低估了忘魂蛊毒性的蔓延程度,而今,已经蔓延了姬殊晏的整只右臂。 若是再配制不出解药,不出三日,他定然会毒发身亡! “先放血吧,暂缓一下毒性,还有三日的功夫,不急。”这话说得,像是丝毫不在意体内的剧毒一般。 没法子,景师父只得铁青着脸,在姬殊晏的手腕之上割了一道,放了整整一碗的血。 由于他的整条右臂都被忘魂蛊的毒性所蔓延,所以便是连放出来的血,都是呈现诡异的暗紫色。 但放了碗血之后,他右臂上的暗紫色便慢慢消散了下去,很快就恢复如初,除了手腕上的那道伤痕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用特制的遮云膏在他手腕的伤处涂抹,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遮掩住了那道伤痕,做完了这些,景师父才扶着姬殊晏躺到软榻上歇息。 “殿下,回楼里或许除去忘魂蛊的胜算会更大些……” 回答他的,是姬殊晏的一记冰凉目光。 景师父立马便闭上了嘴,下去继续配制解药。 彼时,慕白在武馆里练了一早上的长矛,回到府中之时,便有下人前来回禀:“少爷,府里来了客人,少夫人正在接待客人。” 客人?慕白点了点首,并不感兴趣,打算直接去沐个浴,冲去一身的汗渍。 他转身才想走,在里头伺候的两个婢女恰好走了出来,口中悄悄说着:“里头的那位,便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吗?听闻,殿下待她可是好得不得了,看她与咱们少夫人的关系挺不错的,咱们可得要用心伺候着……” 慕白一个猛转身,“你们方才说什么,府里来了何人?” 显是被忽然折回来的慕白给吓着了,两个婢女慌忙跪地,“回……回少爷的话,是淮府的苏姑娘,特来看望少夫人。” 两个婢女话才落地,便只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之际,哪还能再看到慕白的身影。 他以为,那日之后,她是不会再见他了,却不想,她今日竟然会来慕府…… 脚下如踩了云朵般,走得飞快。 只要转过最后的这道弯廊,便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是,里头的笑语,以及明媚阳光下的那道倩影,却是让他生生顿住了脚步。 院落的石桌旁,苏念便端坐在那里,与吕媛坐得不远也不近,面色十分好奇地看着吕媛双手如生花般,上下刺绣。 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将一只母鸳鸯给绣了好。 “慕夫人可真是手巧,不像我,什么女工也不会。”取过她手中的罗帕,苏念上下看了又看,如是说道。 “淮府中自是有技艺高超的绣娘,如何能让苏姑娘亲自动手,若是一不小心刺伤了手指,殿下怕是会心疼的。” 这话,不论是哪个女子听入了耳中,都会羡煞非常。 苏念笑笑,“绣娘做得再好,也不如亲手做的有诚意。反正我也闲着无事,不若慕夫人教教我,如何才能将这鸳鸯绣好。” 拐弯处的慕白,在听到如斯对话之后,袖下的手徒然握地十分之紧,连指甲陷进了掌心之中,都未察觉出半分来。 “少夫人,少爷回来了。”恰此时,随在吕媛身畔的丫鬟眼尖地瞧见了躲在拐弯处的慕白,提高嗓音道。 既是已被发现,也没有再躲的必要,慕白便慢慢地走了出来。 苏念只是回了首,眸光看不出喜怒,与他的目光相接,而后,他停在了不远处。 “夫君你回来了,在武馆练了一上午了,可是累了?小阮,快去备些夫君爱吃的糕点来!” 吕媛很快站起身来,走到慕白的跟前,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笑着吩咐。 下意识地就想要甩开她的手,但一对上不远处的那道目光,又让他生生顿住了动作。 只能抬眸,扯了抹笑,“我以为,你不愿意再来慕府了。” “怎么,慕小将军不欢迎我吗?” 正说话间,婢女小阮已端了糕点过来,一半搁置在慕白这厢,而另一半则要往苏念那处放。 “她不喜欢吃栗子酥……”说出口的同时,他的话音顿了下。 而原本还甚为融洽的气氛,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冷了下来。 “慕小将军便是个心细的人,我这么一点儿小癖好也难为你记得。慕夫人可是有福气了,有夫如厮,此生何求。” 最后,还是苏念率先打破了这一沉默,笑着说道。 听到她这番话,慕白连勉强的笑都撑不起来了,眸光直直地盯着她。 “幸亏有夫君的提醒,不然我可是犯了大错了。小阮,快将栗子酥撤下去。” 小阮是个很有眼力的婢女,发觉院子里的气氛不对劲,赶忙将栗子酥端了下去。 一时之间,整个院落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气氛更加凝滞。 “方才苏姑娘说,想要学习女工可对?” 吕媛自然是瞧得一清二楚,自慕白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一直锁定在苏念的身上,连半分也未曾施舍给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但她却依然要装作怎么都不曾看到,还得要在三个人之际竭力地缓解气氛。 “是呀,殿下总说我不像个女子,我总得学点儿什么女子会的,好让他刮目相看。” 一听到她提及姬殊晏,以及她唇角处,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温柔,便像是一根根的针,刺入他的心口,血淋漓地疼。 他一退再退,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了,可是为何,她,他们,都还要逼他?! “女工这般耗时的事儿,夫君定然不喜看,而且夫君今日也辛苦了一早上了,不若便先行回房歇着吧?” 但慕白却恍若未闻般,依旧盯着苏念看,不肯挪开半分的视线。 即便对方是个瞎子,都会被他那般灼热的目光给刺伤。 “夫君?” “我不累,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可即便,心底在滴血,他却依然舍不得走。 因为,他能亲眼见到她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院落之内,微风徐徐,便连呼吸声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唯有两个女子,彼此的距离隔得不远也不近,正在专注地刺着绣。 而在她们身后的男人,看似站在中央,不偏也不倚,但若是有心之人往后瞧瞧,便能看得出来,他所站的位置,很有一番深意。 彼时正是午时,阳光大好,而他这般长身而立着,所投下的黑影,刚刚好能够为苏念挡去了灼眼的光芒。 心细如吕媛,她又如何会不知晓慕白的这番用意,心下酸疼不已,可面上却依旧笑靥如花,指导着苏念该如何刺绣。 忽而,她一针下去,刺中了自个儿的手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们只觉眼前一花,苏念的手便被一只白皙分明的手给握了住。 “流血了……” 他话至一半,便被苏念以无形之力给挣脱了开,看了眼手腹上的一点红,不甚在意地道:“一滴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刺绣这般精细的活,不适合你。”其实,是他不想看到她有半点的伤害,哪怕只是被小小地刺了一针。 但这话,他却只能深埋在心里,永远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舞刀弄枪便适合我了?好歹我也是个女的,慕小将军便算是偏心,也不必偏心到这种程度吧。”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吕媛一眼,笑道:“听闻,慕老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抱曾孙子了?看慕小将军如今对慕夫人的珍惜程度,想来好事不远了呀。” 闻言,吕媛羞红了脸,微垂下首轻道:“苏姑娘便是会取笑阿媛。” 她始终,以后脑勺背对着他,也同时看不到,他越来越苍白无色的面容。 袖下的手握地越来越紧,即便指甲深陷肌肤,却根本无法缓解心口如锥般的刺痛。 在慕白分神间,苏念倏然回过了首去,眸光落在他明显不正常的面容之上,慢慢道:“若是慕夫人有了喜事,定然要及时通知我,可不要藏着不让我瞧孩子呀。” 不等慕白说话,她又回过首去,对吕媛道:“不知我能否有幸,成为你们第一个孩子的干娘?” “苏姑娘亲自开口,那可是孩子无比的荣幸。” 吕媛这话说得,像是笃定自己与慕白会有结晶一般。 闲聊了许久,不知觉中已到了暮色,吕媛本想留苏念在府中用膳,却被她拒绝了,“我若是晚归,殿下定然会生气的,便不打扰你们夫妻两人的世界了。” 慕白侧了下身子,恰好挡住了她的前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送你出府。” 这次,苏念没有拒绝,两人分明是并排而行,却不知是谁有意,距离拉开地甚为陌生。 直到走到了门口,慕白才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着她,“是吕媛让你来的,对吗?” 他了解苏念,那日她既然已言明,便是决计不会再踏进将军府的。 但是她今日却来了,而且还当着他的面,说了那么多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的话。 他清楚地知道,她是故意的。 “慕白,吕媛是个好姑娘,她值得你真心相待。而你与我,若是你不介意,我们依然可以是好朋友。” 他们之间,只能局限于朋友,再无其他。 他眼睑微垂,许久不曾回话。 苏念以为他是在考虑她的话,便打算启唇回府,却不想他忽而在身后问道:“当初,你为何要叫我小鲜肉?” “因为,你是个单纯美好的少年,我希望,即便流年易逝,你永远也不要改变这一点。” 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车帘放下,驶离,最后完全消失在眼帘。 似乎每一次,都是他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夫君,外面风大,还是……” 处在门后的吕媛,直到苏念离开之后,才敢出声来,但她话才到一半,眼前的男人忽然便折返了身子。 几步走到她的跟前,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往府里拉。 “夫君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细小的葇夷,被他的大手不带一丝怜惜地抓紧,疼得不得了。 第136章 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 府中的下人,何曾见过自家的少爷动怒到这般面目狰狞过,虽然很想去救少夫人,却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白将吕媛拽进了屋内。 门,‘啪’地一声便重重地合了上。 “快去告知老夫人,少爷似是气得不轻。撄” 听到婢女小阮的话,其余的下人才算是惊醒过来,赶忙去找慕老夫人。 而初初被拽进了屋内的吕媛,身子摇晃不定之际,却被男人不带半点怜香惜玉地直接丢到床榻之上。 后背重重地撞在床榻上,生疼,疼得吕媛想要落下泪来,可她却倔强地咬着下唇,硬是不让泪花往下坠。 “慕白,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怎么可以,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不顾及她作为慕氏少夫人的颜面,生生将她拽进了屋子里! 就为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心系着其他男人的女人偿? “吕媛,我说过,只要你恪守作为慕氏少夫人该有的礼仪,我们可以永远无事地相处下去,但你,为何要去招惹她?为了炫耀?还是想让我彻底地死心?” 原来,她吕媛在他慕白的心中,便是如此歹毒的女人…… 忽然间,她连苦笑也不会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你已成家,而她也很快成为大齐最为尊贵的女人,你还在妄想着什么呢?!” 他冷笑,居高临下地将她压在身下,“你找她来,让她说了那么多的话,不就只有一个目的吗。想要孩子?好,我成全你!” 如金箍一般坚实的手,不容得她有片刻的挣扎,衣料撕碎的声音,响彻在屋内。 吕媛哭出声来,无法挣脱开他,便只能用力地捶他的胸膛,“你放开我……慕白你没良心,你不是人!” 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你哭什么,想博取同情吗?你不是心心念念着想要孩子,我成全你,你又何必再假惺惺!” 没有任何的前系,他就这样生生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不带任何的感***彩,有的,只是冷漠与决绝。 她原本捶打在他胸前的手,渐渐地无力下垂,滚烫的泪花,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玉枕之上化开浓晕。 一如她渐渐沉入深渊的心。 直到他的重量倏然离了开,她像是霍然清醒一般,手掠过鬓发,拔下一根金簪,一股脑地朝着他的胸前刺了过去。 依着他的身手,自是能很容易便抓住她,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任由她手中的金簪刺入了他的胸前。 只是冷眼看着她,“杀了我,慕家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你少夫人的了。” 他咬牙切齿般地着重将‘少夫人’三字强调,满满的羞辱意味。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她不明白,她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到该回的地方,他是她的夫君,而苏念,只会是姬殊晏的皇后,难道她做错了吗? 落下床来,他将有些凌乱的衣裳理好,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温存,“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嫁给我。” 说罢,他甩门离去,连一个背影也不愿意留给她。 拄着拐杖赶过来的慕老夫人,早已在外头,当听到里头的声响之时,她面色相当难看,但为了顾及慕家的颜面,她只能先行将一干的小人都驱散。 只她一人站在门外几米处,直到慕白甩门而出,她才厉声道:“孙儿,阿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慕家,你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那奶奶想要我如何做呢?我如你所愿,娶妻,现在,我也做了作为一个丈夫该做的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慕白这般毫无顾忌的顶撞,气得慕老夫人浑身颤抖,“慕白,你以为阿霖走了之后,在慕家你便可以肆无忌惮,目无尊长了吗?!” 气不过,慕老夫人上前一步,提起拐杖便向他的后背打去,而他也不闪躲,由着拐杖敲击在后背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奶奶……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作主张去找苏姑娘,夫君骂得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求您不要再打他了……” 屋内的吕媛,衣裳来不及整理,只将该挡的地方挡了下,便冲了出来,以自己的身子挡在慕白的跟前。 慕老夫人手中的拐杖跌落在地,她眼角噙着些许泪花,心疼地看着分明已经站不稳身子,却还要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为慕白挡去惩罚的吕媛。 “有妻如此,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那个苏念有什么好的,为了她,你竟然如此凌辱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吗?!” 慕白将手一提,推开了身上的女人,眼睑低垂间,滑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满满的冷漠所取代。 “我不需要,终此一生,我慕白的心中,只能有一个女人。” 在慕白决绝地离开之际,吕媛终于忍受不住,瘫倒在地,双手捧住自己的脸,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慕老夫人随着她蹲下,将她揽入怀中,慈爱地拍着她的后背,“一切都会好的,他自小便是这般的性子,只要让他看到了你的好,他定然会将你捧在手心的。” 出了房门之后,慕白径自便去了浴池。 在将房门阖上的刹那,他便捂着胸口还是剧烈地咳嗽起来,可即便是想将腹中的所有东西都咳出来,也无法缓和胸口的剧痛。 无力地瘫坐在地,等到咳嗽停止下来,低眸一瞧之际,掌心是一片血红。 他扯了扯苍白的唇角,起身,走到浴池旁,将染血的手探入其中,很快,池水便沾染了点点血晕。 —— 五月五,乃是个大齐最为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整个京都都染满了喜庆,自皇宫城门口开始,一路的红毯鲜花,一直铺到了淮府门前。 而此时此刻的淮府,上上下下喜气一片,大红灯笼点缀如星,便是连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都似是被渲染了热闹的气氛。 “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铜镜前,老嬷嬷笑得极为慈爱,一面口中道着梳头吟,一面将她的一头鬓发梳顺。 扑粉,点状,印朱唇,最后再戴上凤冠。 恍然间,铜镜前便映出了张秀雅绝俗的脸蛋,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是旁的人所学不来的。 “皇后娘娘,您真漂亮。” 梳洗完毕之后,老嬷嬷对着铜镜前的苏念,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但苏念却连脖子都不能动一下了,只能僵硬着,无奈地笑,“这上头的凤冠,未免也太重了吧?” 怎么古代人成亲,是要自个儿找虐么,把这么重的东西戴在头上,待会儿还怎么走路啊! “这凤冠乃是皇上亲手为娘娘打造的,娘娘不喜欢吗?”一旁的紫竹,明知故问地打趣道。 忍不住红了把老脸,苏念瞪了她一眼,引得一屋子的人全数笑了。 “娘娘,这是皇上为您挑的霞帔,您看如何?” 两个婢女将一件大红嫁衣在她的面前徐徐地展开来,瞬间,便让苏念呆在了原地。 上身乃是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下身的留仙裙,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 当真不是一个奢华之词能形容的。 淮府内,苏念正将这件繁琐奢华的嫁衣往身上穿。 宫门口,姬殊晏早已穿戴好了一切,彼时的他便连眉梢都带着无法忽视的笑意,待吉时一到,他便在鞭炮锣鼓声中翻身上马。 他曾在她的耳畔,许诺,待他君临天下,定以十里红妆,倾国之势相聘。 而今,他将他所说的话,一一践行。 在万众瞩目之下,姬殊晏终于到达了淮府,而彼时,苏念已由一干的婢女搀扶着,在门口处等待。 姬殊晏干脆利落地下马,红衣飘然,几步便来到了她的跟前。 一旁的老嬷嬷赶忙递去同心绳,姬殊晏看了一眼,便直接拿了过去,在手上绕了好几圈。 在众人不明所以之下,他忽而便略垂下身子,将苏念给拦腰抱了起来。 苏念显然是不曾想到他要以这种方式来迎娶他,惊呼道:“你做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在你的家乡,男女皆平等。” 他以‘我’的称呼,自行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他要以姬殊晏的身份,迎娶她苏念为妻。 搂着他脖颈的手紧了几分,苏念笑了,心底像是化成了棉花糖,软到不行,她贴着他的耳畔,轻声细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指相扣,他们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上了枣红马。 而后,浩大的迎亲队伍,踏着满地的鲜花红毯,驶入了皇宫。 苏念对于古代的婚礼一窍不通,所以这一路走来,都是姬殊晏带着她。 待他们两人走到了乾清宫,悬挂在宫外的石磬耸然鸣响,十六种乐器一齐奏响。 姬殊晏带着苏念,先在三张礼桌前巡视了一遍,而后才登上高台,音乐上在顷刻间停止。 而后,处在台下的王公大臣,分班次进行三跪九拜,祝贺帝后大婚之喜。 礼成乐止,正天使载振和副天使昭煦跪听宣读迎娶皇后的圣旨并受“节”。 这一段长长的迎亲礼,便算是成了。 自开始到结束,苏念都是被姬殊晏所牵引着的,好不容易到了新娘入乾清宫,苏念觉得她半条老命都折在这场婚礼上了。 走形式走了半天,她早已饿得不行了,等到喜房内的人都退了下去,她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头。 正准备寻找些吃食之际,忽而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若不是她及时抓住了桌角,定然一头便栽倒了过去! 恰此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守在喜房外头的一干嬷嬷见姬殊晏来了,赶忙上前,为他将房门给打开。 苏念摇摇欲坠的身子,恰映入姬殊晏的眼中,他几步便来到了她的身后,托住了她的身子。 轻笑:“我都还没掀盖头,小念儿便这么迫不及待了?” “这凤冠,压得我脑神经都要爆炸了。”苏念不满地指了指头上重到家的凤冠,不满道。 “既然小念儿不愿意戴,那便都摘了吧。” 这话说得,真是轻松到不能再轻松,可是吓坏了伺候的一干嬷嬷,“陛下,礼还未成,万万不可摘下凤冠呀……” “此处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全数退出去。” 嫌弃她们聒噪,姬殊晏直接便开始撵人了。 人家皇帝都开口了,除非她们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才会选择待在乾清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无相干的人便都退了下去。 “别动,我将你头上那些繁琐的东西都摘了。” 他靠得极近,只属于他的淡淡体香,弥漫在她的眼帘,让她一时迷失了双眼。 待到将极重的凤冠全都取了下来,姬殊晏笑意斐然地看着她,而后,抚上她的面颊,柔声道:“小念儿,你是我的了。” 从今日开始,她苏念,被完完全全地打上了姬殊晏的标牌,谁也抢不走了。 面颊微微红透,她怪嗔地推开他的手,“能不能正经一点儿了?” “好啊,那我们现在开始正经吧。” 说话间,便想要将他不安分的爪子探过来,苏念手一提,将一盏酒壶提到了他的跟前,“合欢酒,不喝了?” “喝,小念儿说喝便喝。” 姬殊晏将酒壶随手取了过去,而后仰首饮了口,旋即,便捧住苏念的脸,唇瓣贴着唇瓣,将酒慢慢地度给了她。 他竟然又采取这么暧昧的方法,还有没有点儿节操感了! 而且他度酒就度酒,双手还开始不安分地向着她探来。 两人的意识都很清楚,四目相接,却连眨也不眨一下,黑瞳之中,倒映着互相的面容。 他探到一半的动作顿了下,心口处旋即便传来了一阵剧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自他的体内涌出。 垂眸,在两人的中间,苏念的一只手上,此时此刻正握着把精致的匕首,而匕首的一端,则是整个没入了姬殊晏的心口。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鲜血便喷涌而出,同时染红了两人的衣裳。 一滴连着一滴,落于榻上,滚落床下,散开一滩的血晕。 她恍若未见般,抬眸,与他不可置信的眼眸相撞,笑靥如花:“皇上,天下,你要不起。” 深蹙眉,他忍着剧痛,扣住她握着匕首的手腕,“你……想杀我?” 她依然笑,不挣扎,直接松开了手,轻轻启唇:“我是……燕国人。” 失血过多,姬殊晏终于支撑不住身子,眼前一黑,便直接跌下了高床。 坐起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所沾染的鲜血,又看了看倒在地上血流不止,昏厥过去的姬殊晏。 苏念眸底的光芒,渐渐暗淡,再暗淡,如同木偶一般,坐在床沿边。 不知自何处,顺着清风,飘来了一阵悠远而诡异的笛声。 而她,竟随着那笛声轻轻地,轻轻地哼起了小曲来。 殿外,伺候的一干婢女也听到了笛声与歌声,皆是好奇不已,猜测着皇上与皇后究竟在里头干着些什么。 哪有人,是在新婚之夜吹曲唱歌的? 可是,即便她们再怎么疑惑,她们也不敢去偷觑。 大明宫内,一派歌舞升平,王公贵族眉梢带喜,享受着大婚的喜庆。 “夫君,你身子不好,还是少饮些酒吧。” 自婚宴的一开始,慕白便选择坐在了最角落的地方,只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跟前已经堆了好几只酒瓶了。 吕媛实在是看不下去,出口想要劝阻他。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但却是放下手中的酒瓶,淡道:“我有些头疼,去外头吹会儿风,你便在这儿待着吧。” 她的夫君,自新婚当晚,便没有给过她半丝的温存。 而在今日,姬殊晏的大婚之上,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再次将自己灌醉,而后,起身离开,把她给抛下。 聪慧如吕媛,她很明白,慕白寻了个借口,到底是想要去做什么。 一路运了轻功,来到乾清宫外。 天色昏暗,宫灯盏盏点缀在乾清宫前,服侍的婢女,全数都处在外头。 而宫内,红烛依然在燃烧,里头只有柔和的歌声飘出。 这般画面,唯实是诡异。 慕白微蹙了眉,再次运了轻功,飞到了屋檐之上。 他想,只要他亲眼看到她与姬殊晏结永世之好,他便能彻底地放下心来了。 如是想着,他透过瓦砾的细缝,向下一瞧,差些没自屋檐上跌落下去! 只因——他看到苏念染了一身的血,坐在床头,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而姬殊晏则是倒在血泊之中,不断有新鲜的血自他的体内往外流。 压抑住心中满满的震惊,慕白旋即便自百花窗棂处,翻身而入。 他的身子才一着地,原本哼着小曲儿的苏念忽然便停了下来,眸光空洞地看着他。 “阿……阿念?” 听到他的声音,苏念歪了下脑袋,笑了笑,没有说话。 慕白惦记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姬殊晏,顾不上其他,几步上前,先点中了他的几个穴位,姑且止住了血。 才抬眸看向苏念,“阿念你在做什么,陛下是你刺伤的吗?!” 她依然笑,恍若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慕白心底一沉,苏念这般反应,怕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心神,不若然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姬殊晏的举动来! 且不论苏念是被不知名的东西给控制住了心魂,单只是她敢行刺姬殊晏这一条,即便她如今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难逃一死! 慕白咬了咬下唇,不再犹豫,迅速起身,点中苏念的穴道,让她暂且昏迷了过去。 而后他小心地将姬殊晏搬到床榻之上。 在将苏念抱在怀中的同时,他顺带着推翻了高台桌之上的红烛,这红烛油是极易燃烧之物。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开始冒起了青烟。 制造一场火灾混乱,将苏念劫走,即便最后被抓,那所有的过错也只会怪在他一人的头上。 慕白前脚才走没多久,后头乾清宫便乱做了一团。 但此时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能带着苏念以最快的速度逃出皇宫。 幸而此时夜色正深,所以即便是他抱着个人在半空施展轻功,也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直到他脱离,才勉强在一片不知名的林子里落了下来。 将苏念慢慢地放下来,解开她的睡穴。 长睫微微颤抖了下,她很快便苏醒了过来,慕白急忙问道:“阿念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要刺伤陛下?” 慕白话音才落,原本回荡在乾清宫中的诡异笛声再次响起,而苏念在听到那声音的第一反应便是——站起来。 而后不顾后头慕白的呼唤,目标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咬咬牙,慕白只得随在她的身后。 夜晚的林子,乃是虫兽的世界,但这片林子却是意外,除了那道诡异的笛声之外,没有任何虫兽的声响。 直到苏念忽而停下了脚步,慕白顺着她所站立的方向看去,虽然视线昏暗,但依然能看到一抹翠烟蓝,就立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 那女子手执一把长笛,面戴白纱,烟笼长裙随风飘扬,看起来触不可及。 但她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落在苏念的身上,而后,伸出纤手,柔声道:“乖孩子,到母亲这般来。” 见苏念竟听进了她的话,迈腿就要走过去,慕白一个箭步上前,将苏念稳稳地护在身后。 眸光犀利地看向那女子,“你是何人?是不是你操纵了阿念的心魂,让她刺伤了陛下?” 第137章 小念,母亲接你回家了 “本宫认得你,因为你,才让本宫折损了阿孟,本宫还未找你算账,你便主动送上门来,不错,不错。撄” 她打量他的目光,像是在思索要从哪里下手为好,令慕白十分恼怒。 “不管你是谁,你敢伤害阿念与陛下,我便绝不会放过你!” 闻言,女子却是笑了,即便是隔着层面纱,只闻其声,也是相当地悦耳,“好大的口气,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与本宫说话了。” “哦,不对,前些日子,小念也这般无礼地顶撞了本宫,所以本宫便给了她一点儿小苦头吃吃。至于你么,若是能接得住本宫的三招,本宫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 袖下的手握紧,慕白凝气,运掌,招招毙命地朝着她而去。 谁料,女子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分明近在眼前,却在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未待他反应过来,后背处便被狠狠地击中,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在树上,跌落于地。 “太慢了。”女子似是玩儿不尽兴,语气中显出几分嫌弃。 唇角处溢出鲜血,慕白不甚在意地啐了一口,想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左臂痛到要命。 当是撞在树上的时候,摔断了骨头偿。 握住,咬牙用力一掰,生生将其又接了回去,才站起身来,“还有两招,若是我赢过了你,你便不能动阿念。” 女子捂唇而笑,“你喜欢本宫的小念?也是,小念如本宫一般聪慧,自然是招男子喜欢的。” “不要将阿念与你相提并论!” 眼前这个自称是苏念母亲的女子,与苏念除了眉眼有些相似之外,根本便不能一提。 “口气倒是很大,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打赢本宫了。” 这个女子,若是与鹤雪相比,亦是不相上下,而且她的武功套路,诡异非常,完全没有张路可寻,变化莫测。 倘若他的身子如从前一般无任何异样,或许他能够抵过她三张,但如今……他完全处在劣势。 伸手想挡住她迎面袭来的掌风,但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胸口被狠辣的掌风击中。 但他却硬是生生稳住了身子,一个侧翻身,便向她扑了过去。 扣住她的手腕,腾出的另一只手自下而去,虽然她避地很及时,但还是被他伤到了几分。 手骨如棉花般柔软,一下子便挣开了慕白的手,女子连连倒退了几步,低眸看了眼自己碎成了两半的裙角。 再次抬眸时,就见慕白分明已经是摇摇欲坠,却依然强自撑着,死死地盯着她,并且将苏念很好地护在身后。 摆出的,是一副誓死不肯放手的姿势。 恰在此时,一抹黑影自慕白的身后顿现,一个掌心劈在他的后颈之上,他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主子,属下来迟。” 看了眼昏倒在地的慕白,女子几步上前,来到苏念的跟前,抚上她的眉梢,“小念,母亲接你回家了。” “主子,此人是否要灭口?” 在女子将苏念敲晕带走之际,黑衣人多问了句。 顿了下步子,女子沉吟片刻道:“一同带走吧。” —— 帝后新婚之夜,皇帝被行刺,昏迷不醒皇后不知所踪,乾清宫乱到不行。 幸而初等右相之位的方湛与御史大夫沈靖以强有力的手段压了下来,并将乾清宫的一干宫人都囚禁了起来。 毕竟新皇登基,又是封后大典,这般重要的时刻出了如此大的事故,是为大祸,为了防止流言四起,必须截断所有流言的来头。 养心殿内,宫人进进出出,手上所端的白布血迹斑斑。 但即便进出频繁,也未有半点慌乱的样子。 龙榻旁,景师父动作飞快地为昏迷不醒的姬殊晏缝合伤口。 刺在心口上的这一刀,很深,但所幸的是离心脏的位置还有几寸,不然定是回天乏术! 将伤口缝合好之后,景师父依然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因为姬殊晏体内的忘魂蛊的毒性又发作了,而且由于他身受重伤,抵抗能力下降,抑制子蛊抵抗忘魂蛊的能力极大地减弱。 毒素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了姬殊晏的整条右臂,而且还有向外扩散的迹象! “让开。” 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嗓音,骤然自身后响起。 景师父身子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扭首,当看到身后之人时,他惊愕地连嘴都合不拢了。 慌忙单膝跪地,垂首:“参见楼主。” 眼前的女子,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洗尽铅华。 虽然面上戴着白纱,但只观其如远山般的黛眉,便有种凌驾于九霄的冷傲之气,分毫不输于男子。 女子直接便坐在了床沿边,搭上姬殊晏的手腕,而后掀开他的袖子,看到他整条手臂都呈现出诡异的碧紫色。 面色一沉,冷言道:“殊儿任性,你们便任由他这般胡闹?!” “属下知错,请楼主责罚!” 面对浮生楼楼主秋水音,景师父可不敢表露出半分的松懈。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为女儿身,但一身变幻莫测的高超武艺,以及她果断狠辣的行事作风,闻者皆俱。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敢违抗她的命令,那便是她唯一的徒儿——姬殊晏。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秋水音没有说话,只以单手扣住姬殊晏的手腕,然后运用内力,竟是生生地将他体内的毒素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楼主……” 饶是景师父,也不由待了住,忍不住出声,但立马便被女子冷刮了眼,他赶忙闭上嘴巴,装作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将子蛊与忘魂蛊全数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饶是她,也不由出了一头的冷汗。 没有了两只蛊在体内作祟,原本气息奄奄的姬殊晏生命体征很快便平稳了下来,便是连惨白无色的面容,都微微有些红润回来。 “本座体质特殊,只需用几日功夫便能将子蛊与忘魂蛊自行化解了去。”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而后又补充道:“此事无需告知殊儿。” “是。” 目光落在姬殊晏沉睡的面容之上,她黛眉微微蹙起,“新婚之夜遇刺,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殊儿的?” 不怒而威说的便是眼前这个女子,景师父渗出了头冷汗,背部僵硬,“当时陛下将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殿内便只有陛下与皇后两个人……” “皇后?那个名唤苏念的女子?” 提及苏念,秋水音的清冷的眸底暗了几分,话音中隐含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本座听闻,你们至今也未曾查出她除了山贼以外的身份,殊儿任性地将她留在身边,你们作为他的左右手,竟是不会在旁处劝阻他?” 闻言,景师父简直要哭了,姬殊晏的性子,普天之下有谁能劝得住他呀! “她……应当是不会伤害陛下的。” 虽然查不出苏念的真实身份,但这一点景师父还是可以保证。 谁知,秋水音却是冷笑了声,“不会伤害殊儿?以殊儿的身手,即便对手是本座,也不可能一刀刺中他的心口,试问,除了他全身心相信的人之外,还有谁能将他伤得如此之重?” 秋水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叫景师父的面色大变。 不等景师父自这个震惊的话中反应过来,便有一道虚弱的嗓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我的伤,与她无关。” 回首,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他不知在何时,已然清醒了过来,而一开口,却是为苏念脱罪。 “殊儿,你该是知晓,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骗得过为师的眼睛。” 蹙眉,姬殊晏别开视线,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这话的语气,真是没有一点儿为人徒弟该有的态度。 但秋水音却一点儿也未恼怒,眸底难得泛起了几丝温柔,“为师若是晚来一步,便只能给你收尸了。” “那个苏念与你而言便有如此重要?即便是被她伤得差些丢了性命,你也要在为师的面前袒护她?” 姬殊晏咬牙,半晌才回道:“徒儿不敢。” “不敢?你的胆子可大得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当初执意离开浮生楼,卷入皇权斗争的中心,而今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弄成这般狼狈的模样,你还是为师所认识的殊儿吗?” 当年,她在小林子里捡到他时,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但一双眼眸却如磐石般坚定不移,充满着对生的渴望。 由于一直被虐待而营养不良,他的身子骨特别消瘦,当时她将他抱在怀中时,他的骨头都能搁到她。 他天赋秉承,她将他收为座下唯一的弟子,毫不保留地倾囊相授。 浮生楼里的人都知晓,向来在外人眼中表现地清冷无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楼主秋水音,只待她的徒儿好。 直到六年前的那件事,他不顾浮生楼众人反对,毅然决然地来到了京都,卷入夺嫡之争当中。 “我累了。”他将脸别向里侧,闭目,明显是不愿再与她多说话。 秋水音的眸光暗淡了几分,慢慢地站起身来,“为师这几日会留在宫中,直到你的身体康复了为止。” 说罢,她便离开了养心殿。 景师父看着秋水音离去的背影,想到方才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姬殊晏引蛊,忍不住多嘴:“陛下,楼主千里迢迢而来,您……” “小念儿如今在何处?” 直接打断了景师父的话,很明显,他现下不愿意听到秋水音的名字。 “当时火势来得突然,我们救了陛下之后,再折回去寻了很久,也未找到皇后的踪迹,怕是……” “当时,在火灾发生之前,朕听到了笛声。” 那笛声,与当日他在边疆的夜里,听到的笛声一模一样。 “陛下是怀疑?” 抚上心口,伤口未痊愈,依然疼痛,他微微蹙眉,“她绝对不会伤害朕,定然是有人控制了她的心魂。” 他记得她当时一刀刺入他的心口时,说了一句话。 她说她是……燕国人。 燕国么?姬殊晏的眸底暗了几分,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料峭。 —— 大燕,宁圣宫内。 一众宫人进进出出,手上端着华丽的衣裙,依次步入殿中。 只因——沉睡了整整三日的瑶华郡主,终于醒过来了! 若说这位瑶华郡主,出现地突然,一出现,便被当今的小皇帝册封为了郡主,身份何其尊贵。 原因只有一个,这位瑶华郡主,乃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安娣璇的亲生女儿。 有这么个身份比皇帝还要尊贵的生母,她的地位可不就节节而高嘛。 彼时,被街头小巷,说书先生吹得天花乱坠的主角,正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尚还处在一头雾水之中。 拍了拍依旧沉重的脑袋,苏念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的脑袋十分混沌,有许多东西像是碎片一样地在眼前飘飞而过,但若是她仔细往里想,便是一阵的头痛难忍。 “郡主,您看这件衣裳如何?” 婢女已经连续在她的面前展开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华贵衣裳,但此时她的脑袋正犯疼,哪有心情看这些。 “这里是何处?” 怎么看着那么地陌生,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她的记忆一片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郡主您怕是睡糊涂了吧,此处乃是宁圣宫的清光殿,是您的寝殿呀。” 正说话间,外头便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大长公主到——” 立马,殿内的婢女纷纷垂首,恭恭敬敬地站成两排,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苏念看着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逆打着阳光而来,渐渐地在眼帘之中清晰。 这个女子,着一身蓝色的翠烟宫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气若幽兰。 而她的眼眸,深如幽潭,无形之中透露出威慑力,让人不敢直视超过三秒钟。 如斯美人,竟会是她的母亲…… “小念,今日感觉如何?可还觉得头疼?” 安娣璇话音温柔似水,说着便坐到了床沿边,拉过她的手轻声细语。 不知为何,在她触碰到她手的刹那,苏念很想将手缩回去,但脑袋里却是在不停地提醒着她,这个人,是她的母亲,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我……我睡了多久了?为何一醒来,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 “本宫早便说过,让你不要去骑马,你偏生不听,结果一不小心便自马背上跌落了下来,砸到了脑袋,一睡便是睡了整整三日。” 拍着她的手背,“你是本宫唯一的女儿,是大燕国最尊贵的郡主,记着这些便也够了,忘掉的,日后自然也会慢慢想起来的。” 苏念懵懵懂懂地点了点首。 安娣璇亲自为她换衣裳,而且还与她一块儿用了午膳,她虽然觉得这没什么,但是看一旁婢女羡煞的眼神。 她忽而明白过来,她的这个母亲,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安娣璇走后,苏念闲来无事,加之也想要快些记起自己忘掉的事儿,便决定出殿去外头转一转。 其实苏念是不喜欢出去之时,后头跟了一大帮的人的感觉,但是看他们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便也就懒得开口让他们不要再跟。 “郡主,前头便是云影园了,因为地处较为偏僻,所以鲜少有嫔妃在此处游玩。” 每到一个地方,身旁服侍的婢女彩蝶便会为她解说。 她点了点首,正想要迈步离开,忽而听到了些许人声,虽然不是很清晰,但里头定然有人在。 走了进去,远远的便瞧见一点明黄,慢慢地朝着树梢上攀爬。 分明是小胳膊小腿的,一脸的稚嫩,身子还摇晃不稳,却依然要坚持往树上爬。 而在树的下头,站着个小太监,一脸担忧地看着树上的小小人儿,“陛下,树上太危险了,您还是快些下来吧……” 但树上的小人儿根本便不听他的,依然艰难地挪动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挪动位置。 离目标越来越近,他伸出手,想要要抓旁边的枝桠,结果脚下一不小心滑了下。 只听‘咯吱’一声,他的整个人儿便往下直坠! “陛下!” 一声惊呼,小人儿吓得闭上了双眸,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是跌入了一个柔软的怀中。 淡淡的清香,在顷刻间弥漫在鼻尖。 他撑开点儿眼皮,小心翼翼地瞧去,正撞上一双泛着点点笑意的眸底。 “你爬到树上要做什么,便不怕摔下来断骨头吗?” “有……有小鸟卡在树上了。” 声音轻轻的,像是细水一般,自吼间缓缓溢出。 苏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有一只鸟儿,不知是何缘故,卡在了树梢上,扑腾着翅膀却无法挣脱。 “郡主……郡主您没事儿吧?” 苏念冲上去地毫无征兆,可是吓坏了跟在她身后的一干宫人,慌慌张张地赶过去询问。 一听到‘郡主’两个字,小皇帝安瑾粉嫩嫩的脸蛋上便涨得绯红,眼底露出了几分惧意。 “我……我要下来!” 轻松地将他放在了地上,苏念不由感慨,这个看起来是有十岁左右的小娃娃,身为一国之君,却十分削瘦。 只一张粉嫩嫩的小脸蛋,多长了些许肉,一双大眸,水汪汪的,似乎眨一下便能够溢出水花来。 真是叫人看了忍不住怜爱。 “奴才……奴才参见瑶华郡主!” 而跟随在小皇帝身边的太监,一得知了她的身份,亦是笑得脸色刷白,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小皇帝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睑如扇一般,投下斑驳的暗影,虽然掩盖住了他此时的表情。 但是他不自觉地以小手揪住自己的衣角,在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举动,却是明显地暴露出,此时此刻的他心情很紧张。 苏念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主动将他的小手拉了过去,他错愕地抬首,听她柔声道:“手背划破了,不疼吗?” “不、不疼……” “嗯?” 小皇帝抿了下唇角,老实道:“疼……” 这一脸纠结的小模样,真是看得苏念手心痒痒,抽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脸蛋。 而后,一把便将他给抱了起来,“陛下的寝殿在哪里,带我去。” 一听这话,宫人们赶忙在前头带路。 小皇帝窝在苏念的怀中,乖巧安静地像一只小猫,大眸微微低垂,余光时不时地瞥一瞥苏念的面色。 “你叫什么名字?” 忽而,苏念出声问了句,小皇帝长睫一颤,轻声应道:“安瑾。” “安瑾?真好听的名字,是何人为你取的?” 听到苏念夸奖他的名字好听,小皇帝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立马便平复下了些许,扬起唇角回道:“是我母妃为我取的。” 不知是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身旁的侍从不曾教他,作为一国之君,应当自称为‘朕’才对。 但苏念却觉得他以‘我’自称,更显得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些。 分明只是个小小的人儿,却长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而且还被推到了朝堂,面对诡谲多端的风云,真不知这孩子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到了养心殿,苏念将他安放在凳子上,而后自太监的手中拿过药膏。 动作轻柔地为他上药,而他则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不同于她的母亲,大长公主安娣璇,安娣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威慑力,他平常都不敢看安娣璇一眼。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像阳光般美好而安逸的气息,丝毫没有架子,说起话来也似清风拂水。 言而总是,小皇帝觉得这个皇表姐,很好很温柔。 “好了,记得最近一日不要碰水,不然伤口会感染的。” 包扎完毕,苏念抬眸,才发现面前的小人儿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她不由失笑,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 “在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皇帝连忙用力地摇首,而后突然抽回了手,跳下凳子,噔噔噔地朝着里屋跑去。 在苏念不明所以之下,他小小的手中,抱着一大堆的东西,献宝似得一一摆开,放在她的跟前。 有小风车,还有小玩偶,各色各样的小玩具,而且看着并不是很新,有些历史感。 再观其做工,也不是很精致,不过看着却很是温馨。 小皇帝骄傲无比地说道:“这是我母妃给我做的,皇表姐你……你喜欢哪个,便拿去。” 第138章 本宫会让他生不如死 小孩子的脸上,是隐藏不了秘密的。 他虽然口中说着要送她玩具,但面上的表情却是十分舍不得的,足以见得他喜欢这些玩具。 “看来小念与瑾儿相处地很不错呀,瑾儿这孩子认生地很,本宫还在担心他会不会排斥小念呢。” 苏念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一道淡淡中含着些许笑意的嗓音飘了过来。 小皇帝放在苏念掌心的手明显一抖,连带着小身板都情不自禁地往苏念那处靠了靠。 这些条件性反射的动作,说明眼前的这个孩子,很怕安娣璇偿。 “母亲。” 苏念起身,自然地向安娣璇行了个礼。 而小皇帝则是有些别扭地站直身子,怯生生地开口:“皇……皇姑姑。” 安娣璇‘唔’了声,算作是回答,随后在苏念的前面坐了下来,向小皇帝伸出手来,“瑾儿,过来。” 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小皇帝水汪汪的大眸看了看苏念,才挪动着小身子到安娣璇的身边。 “日后瑾儿的功课,便由你皇表姐负责教导,不能有片刻的松懈,明白吗。” 闻言,小皇帝的眸底闪过惊喜之色,一口便应了下来:“明白了!” 对于安娣璇的安排,苏念略微有些吃惊,但既然她都已经决定了,苏念也不敢说些什么。 对小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吩咐了些话,安娣璇便带着苏念起身准备离开。 小皇帝表现出浓浓的不舍,大眸冲着苏念眨啊眨的,就差没砸下泪花来。 “皇表姐明日再来,陛下早些休息吧。” 离开了养心殿,与安娣璇走在回宁圣宫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 “小念很喜欢瑾儿?”措不及防的,安娣璇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苏念楞了下,才笑道:“是,陛下很听话,而且还很有善心,看到树上的小鸟被卡住了,便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想去将它救下来。” “皇家之人,是不需要太过泛滥的善心的。这一点,你要牢记于心,尤其是在教导瑾儿之上。” 她的话,苏念觉得不赞同,微蹙眉反驳道:“可是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若是没有善心,如何能够造福于百姓,一个不能心系苍生的君主,和平常百姓又有何区别?” “本宫的话便是最高的旨意,你只需照着做便成,其余的不必管。” 看了眼苏念有些微变的神色,安娣璇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道:“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念你好,皇家之人最是无情,万事都得留个心眼,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掩盖住心中的思绪,苏念应了声‘是’。 次日,苏念用完早膳,等到下朝之时,才起身去了养心殿。 彼时小皇帝一身龙袍朝服还未来得及脱下,只将戴在头上的珠帘给摘了,嘟囔道:“这个好重,我不想要戴了。” “陛下万万不可,若是大长公主殿下知晓了,定然会生气的。” 身旁的太监一将安娣璇搬出来,小皇帝立马便蔫了,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巴,屁股沾在板凳之上,扭来又扭去。 “瑶华郡主安好。” 外头传来了宫人的嗓音,苏念前脚才跨进殿内,便见得一抹黄黄的小身影扑了过来。 小小的身子很轻,即便是突如其来地扑到怀里,也没有任何的重量感。 将他一搂,抱在怀中往里走,“陛下怎么了,撅着嘴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皇表姐,他欺负我!” 小手一指,目标明确地对准方才搬出安娣璇威胁他的太监。 太监一惊,吓得立时便跪倒在地,“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 “那陛下与我说说,他是如何敢欺负你了?” 坐下,调整了个位置,将他侧抱在怀中,笑意斐然地问道。 “珠帘冠好重,我不想戴,但是他却说我若是不戴,皇姑姑便会生气。”说着,还朝吓得屁滚尿流的太监吐了吐舌头。 “可是我觉得,陛下戴珠帘冠很有威严感。” 闻言,小皇帝眨巴了眨巴眼眸,“真的吗?” “自然。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始上课吧,在我的面前,陛下不必拘束,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提问便成。” 大摸是苏念表现地太温柔,太平易近人,与之前教小皇帝的太傅完全不一样。 小皇帝表现地特别活跃,在授课的过程中,他与苏念凑得极近,摆着一副认真的小模样,如苏念所说那般,一遇到不懂的问题便提问。 这一堂课下来,竟然比事先安排的时间延迟了一个时辰左右,等到结束之时,夜幕都降临了。 “时辰不早了,陛下是不是饿了?” 苏念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正想要招来宫人摆膳,小皇帝跳下板凳,抓住苏念的手,“皇表姐,我好久都没有去看过母妃了。” 楞了下,望入他充满期待的眼底,苏念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脸蛋,“那我们便去你母妃的寝殿用膳,如何?” “谢谢皇表姐!”小皇帝一高兴,忽而将脑袋伸长,在苏念的面颊之上重重地‘吧唧’,亲了口。 苏念一行人到了昭阳宫前时,外头站岗的宫人看到他们十分吃惊。 赶忙跪下,“参见皇上,参见瑶华郡主。” “无需惊扰他人,我只是带着陛下来与太后一同用膳,你们在前头带路便成。” 听此,跪地的一派宫人连连应声,起来,半弯着腰肢,在前头为他们带路。 大燕所有人都知晓,当今太后,即便自个儿的儿子做了皇帝,也不过只是身份上高了一截,住的却是嫔妃所住的宫殿。 而真正属于太后的寝宫,住的却是大长公主安娣璇。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中的原由,不过是打破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装作什么也不知晓而已。 在走向正殿的途中,苏念发现这一路看来,昭阳宫里服侍的宫人偏少,根本不是一国太后所该拥有的规格。 而且整体看去,宫殿中没有一丝奢华之感,与宁圣宫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才走到正殿前,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一连串似是要将肺腑都给咳出来的声音。 在殿门被打开之时,小皇帝便已经迫不及待,飞快地朝着里头跑去。 作为主殿,里头却有些昏暗,而且殿门一被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药味。 “母妃!” 小皇帝欢快的嗓音,让处在孔雀屏风之后的影子一僵,旋即便有一双苍白地不似正常人的手伸了出来。 将屏风推开一角,小皇帝的身影便迅速钻了进去,一头扎进那人的怀中,“母妃,你想我吗?” 听到自个儿日思夜想儿子的声音,许太后病态的面容之上,难得露出了真挚的笑,想要将小皇帝紧紧搂住。 “陛下,太后娘娘的身子不好,您不要赖在娘娘的身上。” 但处在她身旁的戚嬷嬷见了,立时便开口,打破了本该母慈子孝的动人场面。 而许太后听到戚嬷嬷的嗓音,手僵持了下,却是将小皇帝推出了怀中,扯了抹笑,“瑾儿又长高了。” 随后,才将目光投在慢慢走近的苏念的身上。 “太后娘娘,这是瑶华郡主,是大长公主殿下失散多年的女儿。” 一听到安娣璇的名号,许太后面色一白,尤其是当她知晓眼前的这个人是安娣璇的女儿之时,脸色几乎白成了一张纸。 不自觉地抓住小皇帝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 她的力道很重,小皇帝吃痛地皱起了眉梢,“母妃,疼。” “太后娘娘安好。陛下说想要与娘娘一同用膳,所以我便带着陛下来了,不曾打扰到娘娘的歇息吧?” 苏念不动声色地将所见的一切收入眼底,才笑着开口。 许太后眸光闪过一丝诧愕。 显然,她不曾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对她的态度竟然会放得这般尊敬。 似乎她与她的母亲安娣璇,除了眉眼相似之外,性子截然不同。 “原来是瑶华郡主,哀家身子骨向来不好,鲜少出昭阳宫,连这等大事都不曾听说。” 苏念不在意地笑了笑,“太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吗?我懂得些医理,不如为娘娘探一探脉?” 她的这个请求,提得相当突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了几秒。 还是许太后身边的戚嬷嬷先反应过来,“太后娘娘的身子向来有太医院的御医照理着,便不必劳烦郡主您的大驾了。” 眸底闪过一丝晦暗,再抬首间,便被笑意所取代,“我不过也只是随口说一说,我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是比不上太医院的御医了。” “郡主有这份心,哀家心领了。”转而,对戚嬷嬷吩咐道:“皇上与郡主都未用膳,快些让小厨房准备着。” 戚嬷嬷看了眼苏念,才垂首应道:“是。” 她一走,这气氛才算是有些好转起来。 小皇帝拉住苏念的手,将她与许太后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许,“母妃,皇表姐很温柔的,一点儿都不会凶我,而且皇表姐讲课比那些老太傅有意思多了。” 目光落在小皇帝与苏念相牵的那只手上,许太后的眸底泛起掩藏不住的暗淡光芒。 “大长公主让郡主……来教导皇上?” 这话,她出口地颇为艰难,面色更是变得十分难看。 “陛下很聪慧,我教什么,陛下都能举一反三,太后娘娘很有福气。” 听到对方毫不掩饰地夸赞她的儿子,许太后有些不敢置信,直直地看向苏念,却发现对方的眼眸里,有的只是善意的笑。 处在这深宫之中,许太后学得最深刻的,便是如何通过一个人的眼睛,来揣测对方的心思。 一看到苏念的眼睛,许太后原本满满的担忧,便降低了一半。 或许,眼前的这个女子,与她的母亲不一样呢? “有劳郡主费心了。”说完,许太后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苏念一步上前,扶住她柔弱不堪的身子。 这位一国太后,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来得削瘦,她的手碰到她的身子之际,便被她凸出的骨头搁到了手。 不动声色地搭上了她的手腕,她明显一惊,但却为挣开。 微蹙眉,苏念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将心中满满的愕然与困惑压下,面上的神色无常。 “太后娘娘可要保重身子,陛下还小,须得您照料着。” 一句话,却是说进了许太后的心坎里,她一时热泪盈眶,心疼万分地将小皇帝揽入了怀中。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小皇帝很是困惑,看着抱着他的母妃,伸出手来,抚上她的眼角,“母妃你哭了?” “没有,母妃只是眼睛一不小心进了沙子。” 不想要他看到自己哭,但是小皇帝却天真地以两只手抱住她的脑袋,“那瑾儿给母妃吹一吹,吹一吹便不疼了。” 如此温馨的画面,却又是被去而复返的戚嬷嬷所打破,“太后娘娘,皇上,郡主,该用膳了。” 一听到这道嗓音,许太后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小皇帝给推了开,推到苏念的怀中,才笑道:“去用膳吧。” 饭桌上,戚嬷嬷以许太后身子不好的缘故,将她的位置安排在与小皇帝最远之处。 而苏念则是犹豫了一下,才坐到小皇帝的身边。 对于这个位置的安排,小皇帝显然是不高兴的,可是大眸朝着自己的母妃眨了又眨,却没收到对方的任何回复。 他顿时便蔫了下去,低垂下脑袋,无精打采地扒着饭。 将一块肉夹到小皇帝的碗中,“陛下不要光顾着吃饭,都吃点儿肉,才能长身子。” 小皇帝眼睛一亮,筷子就要向碗中的肉夹去,但戚嬷嬷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郡主,陛下的胃不好,吃不得油腻的东西。” 她的话才落,处在他们旁侧的宫女立马便弯下腰来,动作迅速地为小皇帝换了口碗。 到嘴的肉说飞就飞,小皇帝可怜巴巴地眨了下眼睛,看看苏念,却没胆子看对面的戚嬷嬷。 最后,只能认命地垂下脑袋,长长眼睑扑散开一排的暗影,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只能窝在角落默默地舔伤口。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只吃蔬菜。” 谁知,苏念忽而冷冷地开了口,不顾众人惊愕非常的目光,果断地将一大块肉夹到小皇帝的碗中。 “郡主您……” “戚嬷嬷,有一事,我自进了昭阳宫之后,便一直困惑不解,想向戚嬷嬷讨教一二。” 被苏念直直地打断话,戚嬷嬷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恭敬:“郡主请说。” “这昭阳宫的主子,是太后娘娘,还是你戚嬷嬷?”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是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昭阳宫中上下的人,何人不知晓戚嬷嬷乃是大长公主安娣璇派来服侍许太后的,说是服侍,倒不如说监视更为贴切些。 而戚嬷嬷更是仗着安娣璇的名头,公然在昭明宫内苛待许太后。 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向苏念这般,质问出口。 戚嬷嬷的脸一黑,一字一句地回道:“自然是……太后娘娘了……” “那好,既然戚嬷嬷也说是太后,我便请问太后,是娘娘您不想要让陛下吃肉长身子吗?” 这话分明便是有些偏离了戚嬷嬷的原话,但自苏念的口中说出,却又叫人讯寻不出错误来。 许太后眸子一红,盯着戚嬷嬷凛冽的目光,直点头,“皇上若是喜欢,便吃一些吧。” 她怎么可能会不让自己的儿子吃肉呢,只是…… 余光瞥向身畔所站的身影,许太后心中一阵苦涩。 这一顿饭,小皇帝吃得很开心,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肉了。 临走前,小皇帝拉住许太后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母妃,我过几日再和皇表姐来看您!” “太后娘娘身子不好,陛下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便不要来打扰娘娘的休养。” 戚嬷嬷的话语中,透露着森森的寒意,充分地显示了她现下心情尤为糟糕。 许太后柔弱不堪的身子微颤了下,才勉强勾起唇角,摸着小皇帝的脑袋道:“有你皇表姐在,便不用大老远跑到母妃这儿来了。记得,日后一定要听你皇表姐的话,不要顶撞她,知道吗?” 她能够看得出来,苏念是真心待安瑾好的。 在这个深宫中,她如今唯一能够托付的,便只有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了。 虽然不知晓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只要她与她的母亲安娣璇不同,肯真心待她的儿子好,这便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小皇帝表现地很高兴,但没一会儿,便开始打哈欠了,想来这一日下来累着了。 等在养心殿前落辇时,小皇帝整个人儿已经滑下去了大半,竟是在途中睡着了。 看到他不带一丝防备的睡相,苏念不由失笑。 弯腰将他给抱了起来,入殿,慢慢地安置在龙榻之上,盖好锦被,才折身出来。 “陛下已经歇下了,你们都到外头伺候吧,不要吵醒他。” “是。恭送郡主。” 等到苏念重新回到清光殿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外头的宫灯早已掌起。 她踏着一路的烛光返回,才走到门口,便有婢女匆匆跑了出来,“郡主,大长公主殿下已在屋中等您好一会儿了。” 没有一点儿意外地应下,苏念进入屋内之际,安娣璇一袭烟笼裙衫,坐在烛光之下,手中捏着本书册。 一眼望去,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窈窕淑女的印象。 但苏念已经领略到了她这个母亲的厉害,她的这些无意中所流露出的外表,不过只是迷惑世人的眼睛罢了。 “母亲怎么来了?” 她进来站在门口一会儿,但没等来安娣璇抬首,便只能自行走进去,出声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今日,课教得如何?” 话音淡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苏念微微垂眸,如实回道:“陛下学得很快,我教得也很轻松。” “是吗?可是之前那些教导瑾儿的太傅,每次来与本宫汇报瑾儿的学习近况时,都未曾像你这般赞扬过他。” 心中一凛,“大摸是……陛下喜欢我的教法,所以才会学得快些……” “胡说!瑾儿不过只是个十岁孩童,除了会玩儿,还会些什么东西?小念,你的教法,并不适合一国之君!” 咬牙,苏念抬眸,看向面前这个不怒而威的大长公主,“母亲的意思是,希望陛下一直做个长不大的孩子?” “朝廷之上,向来诡谲多端,做个长不大的孩子,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蹙眉,苏念面色愈加不善,“母亲不愿陛下长进便也算了,但陛下终究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母亲怎可让宫人如此虐待他?!” “虐待?你是说,本宫虐待瑾儿?” 她话音冰凉刺骨,重复了苏念的话,无形之中,排山倒海的威慑力向苏念压来。 但苏念却丝毫不惧,直面她的怒火,“即便是胃不好,也无需做到不准他吃一块肉的程度吧?而且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肉的滋养,如何能茁壮成长,这不是虐待,又是什么呢?” “小念,为了一个外人,你如此地顶撞自己的母亲?” 安娣璇几步上前,立于苏念的跟前,两人四目相接,苏念能一清二楚地看到,此时此刻的她,已然动怒! “陛下是我的表弟,不是外人,母亲怕是一时糊涂了吧。” 可即便是如此,苏念依然是不肯退一步。 放眼大燕国,能敢如此与安娣璇讲话,而且在她明显表现出恼怒一面之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的,除了苏念之外,再无他人。 伸手,扣住苏念的下颔,紧了几分,让她痛得不由皱眉,“小念,你如斯聪慧,不会不明白本宫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如你这般与本宫说话!” “即便你是本宫的女儿,但你也要记牢了,本宫的心意,绝不容许他人有半分的忤逆,否则,本宫会让他生不如死!” 松手,在离开之前,冷冷落下一句话,“去大佛堂抄写佛经,没有本宫的指令,不准停!” 第139章 女儿家,最为重要的便是清白 上半夜已过,整个皇宫早已陷入了沉睡,更别提平常便没有多少人来往的大佛堂。 将灯芯挑高了些,服侍的婢女彩蝶才走了过去,轻声道:“郡主,要不您还是歇会儿吧,大长公主殿下定然不是真心想要惩罚您的。” 烛光染染之下,苏念即便是抄了许久的佛经,腰板已然挺得很直,而且手没有片刻的停歇。 清隽的字在册上飞扬开来,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你若是累了,便下去歇息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撄” 听到苏念不容置喙的嗓音,彩蝶有些无奈,眼前的这位瑶华郡主,虽然在很多方面都与大长公主殿下不大相似。 但是在执着这一点上,却是出奇地相像偿。 “郡主,大燕国内从未有人敢如此地顶撞大长公主殿下,您今日说的话……确然是有些过分了,若是您现在前去与殿下赔罪,殿下定然不会再生您的气了。” 蹙眉,苏念停下笔,抬眸看向眼前这个看似关心她的婢女,冷言道:“我没有做错,为何要去赔罪?” 彩蝶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被苏念直接打断:“下去。” 她是铁了心肠不肯服软,没法子,彩蝶只得默默地退了下去。 退出了大佛堂,彩蝶将方才里头苏念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了处在外头的卫嬷嬷。 宁圣宫内,灯火依然通明,里头的主人,似乎并未有要歇息的意思。 卫嬷嬷将大佛堂里所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讲与面前的女子听。 她如葱般的纤手,拈了颗白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之上,整个殿内,除了卫嬷嬷的声音之外,便是落子的‘啪啪’声。 一节节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让在殿内服侍的一干宫人都死死地垂着脑袋,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因为所有人都知晓,眼前这位大燕最为尊贵的大长公主殿下,已然动怒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禀报完毕,卫嬷嬷恭恭敬敬地处在一旁,等着安娣璇的丰富。 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只是自顾自地对弈。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就此罢休之际,她忽而凉凉地开了口:“卫嬷嬷,是不是本宫做得不够好,所以小念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宫的底线?” “殿下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郡主,是郡主被陛下与太后迷惑了双眼,不能体会您的良苦用心。” 作为长期在安娣璇身边服侍的嬷嬷,她很懂得如何揣度安娣璇的心思。 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只听地一声‘咯咯’响,被安娣璇夹在两只之间的白子,眨眼之际就变成了粉末。 便在气氛凝滞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之际,外头忽而传来了一道沙哑至极的嗓音:“殿下。” 安娣璇眸光一流转,松开手,粉末撒了一地,“都出去。” 宫人全数退了出去,旋即走进来的是一抹被又长又厚的黑衣所裹的人影。 在走到安娣璇的跟前时,屈膝,跪下,“殿下您该服药了。” 双手托起,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呈上,而在盒子里头,躺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捻起,送入口中,再饮了口茶水,顺利地将药丸咽入了腹中。 “起来吧。”淡淡的嗓音,已然听不出半丝的息怒。 男子起身来,小心地看了眼她的面色,“殿下还在生郡主的气吗?” “本宫只是不曾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喜欢瑾儿,为了他还公然与本宫顶撞,看来还是本宫低估了瑾儿了。” 闻言,男子蹙了眉道:“陛下什么都不懂,完全只是个孩子的心性,如何会想到去抓住郡主的心?奴才觉得,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教导陛下。” “戚嬷嬷今日来与本宫回禀说,太后让瑾儿日后要听从小念的话,本宫原先还觉着好笑,如今看来,倒是这个女人棋高一着了些。” 竟然敢将手伸到她女儿的头上,呵,看来是这个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殿下让她的儿子荣登大宝,还让她以病弱之躯苟且活到今日,已经实属大恩了,但她却以如此的方式来回报您,简直不知好歹。” 听此,安娣璇的眉色间,渐渐染上厉色,“小念既然不懂得体会本宫的良苦用心,硬是要与本宫作对,本宫若是不杀鸡儆猴一番,她怕是永远也无法知晓,忤逆本宫会是有如何的下场。” “奴才明白该如何做了,殿下放心,奴才定然会做得悄无声息的。” 男子相当懂得安娣璇的心思,她不过是隐晦地说了一句,他便彻底地明白了她的用心。 “不过本宫觉得,依照小念的心性,即便本宫给了她一个教训,她怕也不会就此安分下来。” 挑眉,男子慢慢接下:“殿下的意思是?” “小念早到了试婚的年纪了,若是本宫早几年寻到了她,如今她怕是已经膝下儿女承欢了,本宫也有孙儿可以逗乐。” 立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男子的话语中添了几分笑意:“这般说来,殿下的心中,是有驸马的何时人选了?” “本宫记得,严将军的第三子,才刚过弱冠之年,尚未婚娶。” 严嵩严将军乃是大燕的护国大将军,一等军功,一等府邸,是燕国除了大长公主殿下安娣璇之外,最有权势之人。 而同时,他也是安娣璇最为忠臣的追随者。 当年若不是严嵩的鼎力支持,安娣璇也不会如此轻松地平定内乱,扫平一切障碍,成为如今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 安娣璇的这一番做法,是要与严嵩以联姻的形式,将皇家与严家的关系进一步加固,如此也不怕严嵩日后会有反目之举。 果然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但若是……郡主不喜严三公子,该是如何处置?” 依照苏念的心性,若是她不喜欢的,怕是死也不会服从。 谁知,安娣璇却像是已料到这个结果般,一勾唇角,话音冷到极致:“一个女儿家,最为重要的便是清白,若是生米已煮成熟饭,她便算是反悔,也绝无机会了。” 大佛堂内,一夜灯火通明。 苏念一夜未休息,只偶尔停下片刻,又继续抄写,直到外头传来了吵闹声。 她微蹙眉,提声道:“彩蝶,外面发生了何事?” 话音才落,便有一抹小小的身影趁着宫人不留神间,自殿门的细缝里钻了进来,“皇表姐!” 粉嫩嫩的人儿毫无征兆地扑入怀中,让苏念怔了下,心底的某处瞬间便如冰雪融释般。 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摸摸他的脑袋,苏念柔声道:“陛下怎么过来了?早朝已经结束了么?” “他们说……昨日皇表姐与皇姑姑吵架了,我很担心……” 小皇帝的担心源于对安娣璇的害怕,那个不怒而威的大长公主,他从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没事儿,你皇姑姑是我的母亲,怎么会伤害我呢。” 确实不会伤害她,只会在一定的基础上,惩罚她,让她知晓违抗其命令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的卫嬷嬷便走了进来,说道:“郡主,大长公主殿下让您回殿中歇息去,不必再抄写佛经了。” 闻言,苏念有些吃惊,毕竟她昨夜这般地顶撞安娣璇,依照她强悍的个性,当是不会这么快便原谅她。 “皇表姐快起来,你的面色好难看,是不是生病了呀?” 怀中的小皇帝听到卫嬷嬷的话,小手抓住苏念的胳膊,想要拉她起来,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心。 跪了一夜,还抄写了一整夜的佛经,脸色会好看才怪。 苏念顺着他的意思便站了起来,但由于跪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她一起来,大腿便是一阵抽搐的疼痛。 身子直接就往前栽去,幸而身旁的婢女眼疾手快,托住了她摇晃的身子,“郡主您没事儿吧?” 一拐一拐地回了清光殿,小皇帝不放心她,怎么也不肯去上朝,非得亲眼看着她走进了清光殿,才一步三回头地上朝去了。 坐在床沿便,彩蝶半蹲下身子,掀开她的裙角一瞧,发现整个膝盖都红肿了。 “郡主,您又何必如此辛苦自己,向大长公主殿下服一次软,便不必遭这份罪了。” 苏念垂眸看着眼前的婢女,淡淡开口:“我没事儿,拿冰袋敷一敷肿胀就会消下去了。” 她可不信眼前的这个婢女是真心关心她,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安娣璇所安排的,也就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安娣璇牢牢地掌握在手心。 虽然不知晓自己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事儿,又到底遗忘了些什么东西,她很清楚地知晓,如今她所看到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肯与她说实话,所以她谁也不能轻易相信。 彩蝶动作轻柔地为她敷冰袋之际,外头便传来了卫嬷嬷的声音:“郡主,大长公主殿下让您去正殿用膳。” 一听到安娣璇让她去正殿用膳,苏念的内心是拒绝的,但没法子,即便一万个不愿意,她还是让彩蝶搀扶着她一拐一拐地走了过去。 才走近殿内,就见里头多了抹身影,而且还是个硕长的男子身影。 男子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慢慢地转过身来,恭敬地向她拱手道:“严玟,见过瑶华郡主。” 抬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的面容,此人的相貌,与他的声音甚为协调,给人一种轻风拂雨的感受。 “郡主,这是严大将军家的三公子,今日是代严将军向大长公主殿下请安的。” 身旁的彩蝶适时地为苏念简单地简绍了下眼前男子的情况,苏念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来。 “严公子不必客气,请起。” 两人不过是对了两句话,便彻底地陷入了沉默。 直到一道清冷的嗓音自殿外传了过来,“你们都处在门口做什么,快进去坐着吧。” 安娣璇说话间便走了进来,目光在苏念与严玟之间来回地看,才笑道:“想来方才小念与严家三公子已经打过招呼了吧?那便无需再生分了,都坐下。” “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但显然,这严家三公子很守礼,即便是安娣璇开口了,他也稳稳妥妥地向她行了个礼。 “严将军的病情,可有所好转?” 朝他点了点首,安娣璇先行坐了下来,开口询问的是严嵩的病情。 “回殿下的话,父亲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了,父亲特意让严三来谢过殿下的恩惠。” 闻言,安娣璇却是笑了,摆摆手道:“严将军乃是我大燕的护国大将军,军功赫赫,本宫不过是让宫中的御医去为严将军看病,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苏念觉着没她什么事儿,便有些艰难地屈腿坐下。 谁知安娣璇忽而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语气透露出关切:“小念,膝盖可还犯疼?” “多谢母亲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突如其来的关切语,让苏念怔了下,才垂首回道。 “你这孩子,便是倔,十足十地像本宫,昨晚罚了你之后,本宫很快便后悔了,但你却固执地不肯低头,若是给本宫一个台阶下,又何苦受了一晚上的罪。” 在一个外人的跟前,毫无顾忌地提起昨日之事,苏念一时不明白,她到底意欲何为。 “母亲罚孩子,天经地义,儿臣不会有任何的怨言,只是……昨日之事,儿臣觉得自己并未做错,自是不会低头认错。” 当苏念毫不畏惧地说出此话之时,坐在其左侧的严玟眼底闪过一丝诧然。 微抬首,看向右侧低垂着脑袋,说话温温吐吐的苏念。 他虽身处宫外,但对于最近大燕皇室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是较为了解的。 比如大长公主殿下忽然寻回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再比如,大长公主殿下让刚刚册封为瑶华郡主的女儿去教导小皇帝。 原以为安娣璇如此地看重苏念,其人定也与安娣璇极为相似。 但似乎……是他猜错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看起来低眉顺眼,极为乖巧的样子,可说出口的话,却能叫所有人都心惊。 放眼大燕上下,有谁能像她这般大胆,敢如此与安娣璇讲话? “昨日之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本宫便也退一步,咱们就当做什么事儿也未发生,就此掀过吧。” 但更让严玟吃惊的便是,安娣璇竟然会服软,先行低头,对苏念的无理忍让。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 “时辰也不早了,严三公子便留在宁圣宫内用午膳吧。” 严玟一怔,诧异地抬首,正撞上安娣璇如古潭般的眼底,那里头,有隐隐的威胁之色。 赶忙垂下首去,应道:“遵旨。” 听到安娣璇开口让严玟留下来用膳,苏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蹙眉,在两人之间看了又看。 这顿饭用得,很慢,因为面前的主位上,坐着的是安娣璇。 苏念与严玟动作相当一致,皆是垂着首,默默地用着饭。 忽然,安娣璇笑着,似是随意地开口道:“本宫听闻,严三公子似是刚刚过了弱冠之年?” “是。” 虽然不懂安娣璇问这个到底要做什么,但严玟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 “不知,严三公子可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问出来,却是让在场的两人个人,都激起了明显的反应。 严玟的手一抖,银筷险先落地,而苏念手中的银筷,却是直接滑了下去,顺溜地跌落在地。 ‘砰砰砰’地几声碎响,使得气氛更加诡异。 在服侍的婢女赶忙为苏念换筷的途中,严玟已经慢慢地回道:“没有。” 听到严玟的回答,安娣璇眼底的满意味道愈甚,唇边难得挂起了较为柔和的笑弧。 “本宫的这个女儿,性子如本宫一般倔,大摸是到了要出嫁的年纪,本宫而今都已经管不住她了。严三公子温润有礼,又是将门世家,定然能让本宫的小念收一收心。” “母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苏念恼怒地开口,看向安娣璇。 但安娣璇却恍若未曾看到她的恼怒般,淡淡开口:“难道小念有心仪的男子了?” 苏念蹙紧眉头,直言道:“没有,但儿臣与严公子今日才初识,连朋友之情也未有,又如何谈得上婚嫁!” “原来小念是担心这个,没事儿,感情一事自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待你为人妻,同处一个屋檐下,又何愁会没有感觉呢。” 听到她的这番话,苏念简直是被气笑了,“儿臣不愿。” 她说得很清楚,一字一句,没有任何的退缩。 “大长公主殿下,既然瑶华郡主对严三并无意,还是莫要……” “混账!”严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安娣璇便恼羞成怒,一声厉斥,银筷重重敲在餐桌之上。 殿内一众的人都慌忙跪了下去,除了苏念之外。 “皇家联姻,岂是你说不愿就不愿的!” 满屋子的人都被吓得不敢动弹,但苏念依然能挺直腰板,直面她的盛怒,“若是母亲一定要我嫁,那便将我的尸体抬进将军府吧!” 她竟然敢以死来威胁她! 安娣璇气得一下便站起了身来,“放肆,跪下!” 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但即便是如此,苏念也不肯后退半步。 “大长公主殿下请息怒,联姻一事确然是发生地太突然了,连严三都觉得有些意外,更何况是瑶华郡主。郡主是个性情中人,对感情极为看中,而严三与郡主的接触尚浅,若真就这般仓促成婚,怕是……” 后头的话,严玟没有直说,但多少让安娣璇的怒火有些平复了下去。 感觉到她的态度放缓了些许,严玟才补充道:“请大长公主殿下给严三些时日,严三定然会让郡主清楚严三的为人行事。” 他的意思,是希望安娣璇给他们多一些单独相处了解的日子,以促进感情发展。 安娣璇沉吟了片刻,望了眼百花窗棂,淡淡道:“今日天气不错,便由严三公子带小念去御花园散散步吧。” 去御花园的路上,两人是并肩而行,但却足足隔了有一个人在中间的距离。 “今日……都是严三的错,还望郡主见谅。” 苏念不说话,只好由严玟先开口,打破这一尴尬的局面。 闻言,苏念抬眸看着他,而后,扯了抹近乎嘲讽的讥笑,“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结果,便算不是你,母亲也定然能找到她所满意的人,将我给嫁出去。” 严玟的眸底闪过一抹晦暗。 眼前的这个女子,相当地聪慧,将许多事情都看得很通透。 “大长公主殿下……也是为了郡主你好,如今日这般的话,郡主日后还是莫要讲了,殿下若真的动怒,便算你是她的女儿,到时也无济于事。” 作为一个外人,严玟很懂得这个道理。 安娣璇此人,不但手段高超,而且还相当狠心,她能够为苏念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纯属例外中的例外了。 若是苏念再不识好歹,忤逆她的话,下次怕就不是罚跪一夜,抄抄佛经那般简单了。 听到严玟的话,苏念唇边讥讽的弧度更大,驻足,凝目看向他,“严公子,我苏念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我要的爱,是完完整整的爱。” “我所喜欢的男人,不能三妻四妾,要足够地尊重我,还要能理解我的所言所行,我要的,是真正的男女平等,而不是作为一介糟糠之妻,屈居于下。” 清楚地看到严玟的眼底泛起震撼之色,苏念先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些,严公子可能做到?” 这些话,完全打破了严玟以往的思想概念,他被完全地震撼到了,愣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无视他的震惊,苏念迈步向前走去,话音清淡如水:“严公子,我知你也并不喜欢我,你今日所说的这番话,为的也只是严氏一族的荣耀吧?” 苏念是安娣璇唯一的女儿,若是严家娶了她,这身份就不只是护国将军一层,而是直接升为了皇亲国戚。 护国将军与皇亲国戚的概念可是完全不一样,前者,只是个臣子,而后者,却是顶着皇家的名头。 严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在这两者之间,如何取舍。 身后的脚步忽然靠近,手臂被轻扣了住,苏念有些愕然地回首,却是对上严玟认真的眼眸。 “若是……严三能够做到郡主所说的这些,那么郡主是否能给严三这个机会呢?” 第140章 即便深爱,也要装作不再爱 严玟此人,谦谦有礼,确然与许多世家公子哥不同,但不知为何,苏念的心中,却起不了半分的喜欢之意。 内心的深处,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撄。 因此这次换做她选择了逃避,找了个借口,便逃回了清光殿。 “郡主,严三公子在燕都也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若是您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彩蝶不愧是安娣璇派到她身边来服侍的,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在她耳旁吹风,想要说动她的心。 昨日一夜未睡,今日又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联姻而扰得心情郁闷,苏念实在是没心情再与她废话。 “我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见苏念完全没有动心的意思,彩蝶不敢逾越,只能垂首答应退了出去。 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有松懈下来的机会,苏念很快便进入了梦想。 但这一觉她却睡得并不踏实,梦魇始终纠缠着她不放偿。 她睡出了一身的汗,冷不防有孩童的哭喊声飘进了梦中,瞬间便将她给惊醒了。 坐起身来,脑袋昏沉愈裂,但外头的动静却是真实存在的。 “彩蝶,外头发生了何事?” 听到屋内的嗓音,彩蝶慌忙跑了进来,但比她更快的,还有一抹小小的身影。 直接扑到床边,抓住她的衣角便是哭得撕心裂肺:“皇、皇表姐……母妃……皇表姐救救母妃……” 小皇帝忽然这么扑过来,又说得丝毫没有头绪,饶是苏念再怎么聪慧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郡主,半个时辰前,服侍太后娘娘的戚嬷嬷传话来说,太后娘娘的病情加重,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心中一凛,怎么会,她昨日才为许太后把过脉,虽然她的身子已近柴尽油枯的状态,但这一日绝不会来得这么快! 脑中一个念头恍然间晃过,难道是…… “皇表姐……皇表姐求求你救救母妃……” 小皇帝的哭喊声,唤回了她的思绪,她随手拿了件外裳披在身上,将他抱起来便往外走。 不论事实到底是如何,现下最为要紧的便是先救回许太后的命! 苏念等人赶到昭明宫之时,宫内灯火通明,但气氛却是极为压抑。 进入殿中之时,苏念却是一眼瞧见安娣璇也在,而且就站在床旁,帷幔拉下,有三个御医跪在地上。 “太后的情况如何?” 声音淡淡,却是难得地染了几分担忧之色。 “回大长公主殿下的话,太后娘娘旧疾复发地突然,若是熬不过今晚,怕是……微臣等无能,请殿下责罚!” “不会的,母妃不会离开我的!” 一听到御医给许太后判了死刑,小皇帝慌了神,哭喊着便扑上去,想要去看许太后。 但身子才到床边,便被一只纤手给拦了住,话语不怒而威:“作为一国之君,怎可哭得如此没有形象?还不快些将眼泪拭去!” 小皇帝步子一顿,充斥着泪花的大眸,可怜巴巴中带着十二分的祈求,“皇姑姑……求求你,让我看一看母妃……” 虽然他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若是今日他不再看他的母妃,他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瑾儿,让我看看我的瑾儿……” 帷幔之下,传来了奄奄一息,虚弱到极致的嗓音。 趁着众人将目光转向帷幔之际,小皇帝凭借着自己身小的优势,迅速转入其中。 扑到许太后的跟前,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母妃……母妃……” “瑾儿乖,不哭不哭。母妃只是觉得累了,想睡一觉,可能会睡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时时陪在瑾儿的身边了……” 小皇帝直摇首,“不要不要,我要和母妃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在这个黑暗的皇宫,他唯一的温暖,便是他的母妃,除了她,他一无所有。 许太后的眼珠已经开始涣散,但是却凭着最后的意识,转向了外头,吃力地开口:“郡主,瑶华郡主。” 听到她在唤自己,苏念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许太后的手。 这个病入膏肓的一国太后,瘦得如枯柴,没有一点儿的肉,“太后娘娘,您会没事儿的,陛下还小,离不开您。” “我早已是个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之人,若不是想着瑾儿年幼,我早便已经去了……而今,终于到了不得不离去的时候,我却依然放不下瑾儿……” 眼角湿润,苏念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陛下很懂事,日后定然会成为一代明君,太后娘娘放心,我定会照料好陛下,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这是她苏念对于许太后的承诺,对一个奄奄一息,却仍然咽不下一口气的母亲的承诺。 “如此,便好。”她的眼珠子逐渐涣散再涣散,慢慢地,光彩越来越暗淡,“我终于可以……去见先皇了。” 处在一旁冷言看着一切的安娣璇,在听到许太后临终前的那一句话,面色微变。 苍白无肉的手,颓然垂落,凉风袭入,吹打着白色帷幔,像是在悲叹着这位一国太后,凄凉的晚景。 “太后娘娘,崩了——” 太监尖锐的嗓音,惊起飞鸟,响彻在皇宫之上,久久不曾散去。 在听到自己的母妃离世的消息,小皇帝当场便哭晕了过去,苏念迅速上前,将他抱在了怀中。 怀里的小人儿,即便是昏迷了过去,也依然在微微地颤抖,显得那么弱小。 苏念暗自里咬牙,眸底的冷光在抬首之际,消失殆尽,“母亲,我先带陛下回养心殿了。” “一国之君,哪能如他这般儿女情长,不过是母妃过世,便能哭晕过去,如何成得了大器。处在这儿看得本宫也心烦,带他下去吧。” 听到安娣璇的这番话,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苏念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小皇帝成不了大器,不正是她大长公主殿下所期望的么! 但面上,却控制地正常无二,恭恭敬敬道:“儿臣告退。” 苏念带着小皇帝一走,戚嬷嬷立马便上前来,邀功般地问道:“大长公主殿下,这个女人的丧礼可是要……” 称呼一国太后为‘这个女人’,当真是猖狂到了极点。 但安娣璇却很满意她的称呼,颔首淡道:“便按照太后该有的仪式安葬吧,多少也要做给世人看。” “奴婢遵旨。” 招呼人来,以一卷草席,便将许太后给卷了起来,带了下去。 殿内没了许太后,空气之中还弥漫着属于这个女人的味道,安娣璇心境不佳。 “将她生前所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烧了。” 人既然死了,她便决不允许有任何东西留下! 养心殿内,烛火暗淡。 苏念将小皇帝放置在龙榻之上,转身想去吩咐些什么,却被一只软绵绵的手给抓了住。 回首,对上一双哭得红肿不堪的大眸,他的眼底,写满了害怕与悲恸。 只一眼,苏念便知晓,方才他在昭明宫,是假装昏倒的。 这个孩子,在母妃去世的刹那,似乎一下子便长大了许多。 心疼地将他揽进怀中,话音温柔似水:“皇表姐不走,陛下乖,睡一觉便都过去了。” “皇表姐也会像母妃一样……离开我吗?” 他问得是那样地小心,似乎是要苏念答一个‘会’字,他便失去了活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丝温暖。 “不会,皇表姐会一直陪在陛下的身边。” 她答应过许太后,会照顾小皇帝,培养他成为一代明君,那她定然会竭尽全力做到。 等到小皇帝真正地睡下之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苏念原本便没睡踏实,又被许太后忽然离世的消息扰乱了心智,回到清光殿之际,头疼欲裂,根本便无法睡下。 一进入自己的屋内,苏念很清晰地捕捉到了血腥之味,不动声色地皱眉,回首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看到苏念的面色甚为苍白,彩蝶略微有些不放心:“郡主您是否身子不是?需不需要奴婢去唤御医来为郡主您把一把脉?” “我说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不悦的语调,显示了她的不耐烦,彩蝶不敢再忤逆,忙招呼一干的宫人退下。 阖门,走向内室,才撩开帷幔,伴随着极重的血腥味的,还有一只手,准确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话音低哑到极致:“阿念,是我。” 后背靠在男人的胸膛之上,不过转瞬间便有些湿润,她皱眉,但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而捂住她嘴巴的男人在看到她如此反应之后,便慢慢地松开了手。 苏念回过首去,虽然屋内视线昏沉,但洒进的暗淡月光,却足够让她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相貌。 本该清隽如玉的面容,憔悴不堪,眼底尽是血丝,而且他的一只手还捂在腹部,那里,鲜血尚在不断地往外流。 伤得这样重,却还有力气捂她的嘴说话,真不知他哪来的毅力! 苏念赶忙下床,取了小药箱来,果断道:“躺下,我先为你止血。” 听到她的话,男人没有片刻的犹豫便躺了下去。 掀开他破烂不堪的衣衫,苏念眸底一暗。 满身的伤痕,或大或小,而且很多都还没有结疤,鲜血淋漓的,看得十分触目惊心! 尤其是腹部的那一刀,很深,而她手边的工具太过于简陋,处理起来甚为不便。 但是这个男人却很能吃痛,即便是痛到蚀骨,他依然能够咬牙,不发出半点的声音来。 将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好之后,便是连苏念都不由出了身冷汗。 坐在床沿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总算是有机会问出口:“你是何人?听你的口吻,似乎与我相识?” 闻言,男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阿念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慕白呀!” 慕白?苏念往细里想,却是一阵的头痛欲裂,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脑袋。 见她面露痛苦之色,慕白便想要起身来,结果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你身上的伤势太重,不要随意乱动。”按住他的身子,苏念不悦道。 犹豫了片刻,慕白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一定是那个女人,打晕了我,将你带走,把你的记忆消除了,真是该死!” 听到这番话,苏念心底滑过满满的诧然,“你说什么,我的记忆被消除了?” 慕白张嘴正想要与她解释,忽而外头亮起了不少的烛火,引起了一阵的***.动。 “你躺在这儿,不要乱动。” 将锦被往他身上一盖,苏念调整了下嗓音,故意带些困倦之色开口:“彩蝶,外头发生何事了?” “瑶华郡主,天牢里逃失了一名重犯,属下等正竭力追捕,但那重犯留下的血迹在宁圣宫外便消失不见了,属下担心那犯人躲进了郡主的屋内,还望郡主能开门,让属下等进去查看一番。” “放肆,本郡主的闺房,岂是尔等可以随意闯入的?!” 听到苏念的呵斥,外头的侍从犹豫了番,才道:“属下等也是担忧郡主的安危,若是……” “我一直在屋内,不曾见过所谓的什么重犯,若你们不信,硬是想要进来搜查的话,那便先到我母亲那处讨一道旨意来吧!” 去安娣璇那里讨旨意?那岂不是嫌自己的命活得太久了,想要早些解脱么! “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没法子,他们只得放弃,招手道:“去那边看看!” 等到外头丛杂的脚步声渐去,苏念才算是松了口气,多少安娣璇的名号,还是有些用处的。 折回去之时,慕白已将锦被掀开,半坐起身,靠在玉枕上,目光一直锁定在她的身上。 “我一觉醒来,便在大燕皇宫,而且还忘记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你唤我阿念,应当是认得我的,我想知晓我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虽然慕白说得很快很简洁,但是他说的每一件事,都能在苏念的心中引起共鸣,让她确信这些事情,都是她曾经历过的。 “我好不容易趁机逃了出来,还未来得及飞鸽传书与陛下,若是陛下知晓阿念你在大燕皇宫,定然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出去。” 而更加让苏念心情难以平复的是,原来她在大齐,已经有深爱的男子了,怨不得她在看到严玟之时,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感。 即便是她忘却了从前之事,但是她的心却不会欺骗她。 “这些事情日后再议,你伤势太重,不要再说话了,好好地歇一晚。” 听到苏念的嗓音,被囚禁在大燕天牢之中,没日没夜地受尽了折磨那种无法描绘的痛苦,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至少……至少她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他只要知晓这些,也就够了。 看他依然不肯合上眼睛睡觉,苏念忍不住问道:“怎么还不睡,是伤口又犯疼了吗?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止疼的药……” 她的身子起到一半,手腕处便被一只冰凉刺骨的手给握了住,“我不疼,你先睡,我再睡。” 他的眸光如春水般温存,毫无保留地全数落在她的身上。 莫名地,让她心中一疼,她反握住他的手,他手心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不论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还不困,但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我就坐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的。” 这个男人,表面看起来很坚强,但其实内心相当地脆弱,即便他未曾提在大燕天牢中所受的罪,苏念也能想象地出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才能让一个人在地狱般的折磨中,还有如此顽强的求生欲,并且靠着这一信念,逃出了天牢呢? 其实方才慕白就是在逞能,他伤势如此严重,早已是撑不住了,听到苏念柔和的嗓音,他的眼皮终于抵抗不住困意,慢慢地合了上。 到了后半夜,慕白果然发起了烧来,忽冷忽热,情况堪忧。 苏念忙前忙后,为他换了无数次湿巾,但却没有一点儿用处。 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发烧而痛苦地微蜷缩起了身子,干涸的唇瓣,显示出他此时此刻正遭受着多大的罪。 犹豫了许久,苏念咬咬牙,慢慢地褪去身上的衣裳。 衣裳全部褪下,凉意让她忍不住一颤,但看到床榻上因高烧而陷入深度昏迷的男人,她还是咬牙钻进了锦被之中。 虽然不知晓这个法子是否管用,但总比什么也做不了的好。 此时她已顾不上许多,只能在脑袋中拼命地将眼前的男人想象成是块白豆腐,抱住,用自己的身体来驱走他的病痛。 被梦魇纠缠了许久,又因发烧而使得脑袋涨得难受,慕白在混混沌沌中醒转了过来。 睁开眼眸的那一刻,他的心跳是静止的。 他所日思夜想,用生命所喜欢的女子,此时此刻正与他亲密无间地相拥在一块儿。 她微蹙的眉梢,紧闭的双目,她面容上所有所有微小的细节,都被他清清楚楚地收入眼底。 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所深爱的。 可是他的爱却要永远地深藏在心中,即便深爱,也要装作不再爱,亲手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在心中,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有任何的妄想,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去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手慢慢地抬起,抚上她微蹙的眉梢,指腹触碰在她温热的肌肤之上,似乎整颗心都灼热了起来。 他冰凉的触觉,让处在浅眠中的她很快便醒转了过来,睁开眼的刹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头泛着显而易见的星星点点。 “你醒了?太好了,可还有哪里觉得难受?” 话音才落地,苏念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正与眼前的男子亲密无间地相拥在一块儿。 赶忙手忙脚乱地松开手,起身来寻衣裳,将外衣随便地披在身上裹住,想装作淡定,但是涨得绯红的面容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尴尬感。 “那个……你一直发烧,我没办法,才……” “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替我治病,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笑,眉目间,尽是宠溺般的温存,看得她下意识地别开了眼眸。 暗自舒了口气,苏念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下,“已经退烧了,现下天色还尚早,你是不是饿了?我去小厨房给你寻些吃的吧。” 外头的天,泛着乳白色,说明此时并未天明。 说话间,她便要下床,忽而,眼前一黑,腿下发软,她一个不慎就往前栽去,幸而身后的男人眼疾手快,迅速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给拉了回来。 “你发烧了,不要乱动!” 触碰到她的额首,才发现竟是烫得吓人。 她昨夜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治病,结果却一不小心也感染上了风寒,这叫他心中疼得不得了,扣住她的手臂,不准她再瞎忙活。 “不过是发了点儿烧,等天明唤个御医看看,吃副药便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才是重度病患,就不要再操那份不需要的心了。” 挣开他的手,苏念缓了口气,便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为了安全起见,苏念将慕白转移到了书房之后的密室之中,这个密室还是苏念前不久闲来无聊时无意中发现,如今倒是起了大作用。 才将慕白给安置好,外头便传来了扣门声,“郡主您醒了吗,奴婢是彩蝶。” “进来吧。” 得了苏念的允许,彩蝶推门而进,“郡主今日醒得可真早,奴婢来服侍您梳洗吧。” 在为苏念梳洗完毕,出殿门之际,卫嬷嬷正处在外头,看到苏念出来,上前一步笑道:“郡主安好,奴婢奉大长公主殿下的命令,送郡主出宫去游玩。” 闻言,苏念眸底闪过一丝冷光,“出宫游玩?” “是,今儿一早,严三公子的马车便在宫门外等候了,严三公子说郡主一直处在深宫,定是很少去民间逛过,所以特意向大长公主殿下讨了道旨意,接郡主去外头散散心。” 什么散散心,分明便是别有用心! 第141章 郡主已有一月多的身孕 但即便是龙潭虎穴,苏念还是得硬着头皮进去。 出了宫门,一眼便能瞧见严玟一袭锦衣素袍,立于马车旁,看到她时,弯腰行礼:“郡主。” “严公子好早。” 闻言,严玟笑了笑,“郡主能出来赴约,便算是再早些严三也能起得来。” 什么叫她出来赴约,分明就是被安娣璇的一道旨意给逼得好么! 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敢问严公子想要带我去何处散散心?偿” “郡主定然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吧,燕都的景德酒楼菜肴不错,不如先去那里填一填肚子?” 苏念自然没有异议,便随着他去了景德酒楼。 这座酒楼的地理位置处得相当不错,在都城最为繁华的中央,临水而建。 而严玟所选的厢房更是最佳观赏点,桌旁,是一扇百年朝凤图案的窗棂,向下望去,远山与无垠的碧水相接在了一块儿。 偶有飞鸟自湖面掠过,惊起几丝涟漪,处在这个厢房内,听不到外头的喧嚣。 “郡主想吃些什么?” 小二前来伺候他们点菜,严玟直接便将菜单推到了她的跟前。 微风习习,本该是很舒坦的环境,但是吹在苏念的身上,却让她的额角隐隐犯疼。 大摸是昨夜忙前忙后,早上起来又少了点儿风寒,所以此时此刻才会觉得甚是无精打采。 “我都随意,还是严公子来点吧。” 将菜单退还给了严玟,苏念不温不淡地开口。 严玟也不再勉强,随便点了几个菜,便让小二下去准备。 “今日严三将郡主约出来,若是被陛下知晓了,怕是要在暗地里怪罪严三了。” 他玩笑般的嗓音说出口,用以调节微微尴尬的气氛,但在无形之中,又多了点儿不同的味道。 苏念闻言看向他,微一挑眉道:“严公子有话,不如直言。” “严三听闻,那日大长公主殿下会责罚郡主,是因为郡主为了陛下一事,而出言顶撞了大长公主殿下。” 没有说话,苏念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兀自笑了笑,“在燕都内,还未有一人,如郡主这般心善,能够做到直言不讳,严三折服。” 他的话说得隐晦,但却能让苏念瞬间明白。 燕都的真正掌控者是安娣璇,小皇帝安瑾不过只是个傀儡皇帝,他是死是活,不过也只是安娣璇一两句话的事儿。 正是因为这个道理,所以即便很多人都看出来安娣璇在无形之中虐待小皇帝,但却没有一人能有胆子说出来。 所以,苏念那日的举动,才是真正地让人震撼。 “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这并没有什么。” 两人谈话间,饭菜便上来了,摆了满满的一桌。 然而苏念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筷,便食不下咽了。 “是严三点的菜不合郡主的胃口吗?” 见苏念并没食欲,严玟也不再动筷,眸光看向她,透露出几分关切之意。 “没有。” 话虽是这般说,但看苏念一副倦倦的样子,面色有些不正常地白,不止止是胃口不好这么简单。 “既然郡主没有胃口,那便品一品景德酒楼独有的茶吧。” 亲手为她斟好了杯茶水,推到她的跟前。 苏念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拿了起来,轻抿了口,清香瞬间充斥在齿瓣间,确然是不错的茶。 一盏茶下肚,桌上的菜也凉了近半。 也不知是这厢房的空间有些小,还是外头的风不够大,亦或是她本就有风寒在身的缘故,她总觉得脑袋越来越晕乎。 而且开始莫名地灼热起来,热得她忍不住将衣领拉开了些许。 她的这些小动作,全数望入严玟的眼中,他的眸底渐渐泛起难以揣测的晦暗。 但面上的表情却控制地无二,“郡主怎么了?” 随着下腹的灼热越来越明显,苏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霍然站起身来,但腿下却发软异常,她身子猛地便一晃。 “郡主小心。” 一下子跌撞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之上,而他的手,正托在她柔软的腰肢之上,动作不轻不重,却暧昧非常。 使得她腹内莫名的火苗烧得愈加旺。 面颊烫得要命,但她的眸底却冷如冰霜,“严玟,你敢给我下媚药!” “郡主,严三也是迫于无奈,郡主放心,只要郡主嫁入了严府,严三定然不会纳小妾,全心全意待郡主好。” 谁要他的狗屁全心全意!苏念一把推开他,往房门跑去,可当她想要开门之际,外头却是将其反锁了住,她根本便无法出去! “郡主,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大长公主殿下这般做,也是为了皇家与严家能够永结秦晋之好……” “不要靠近我!” 脑袋越来越混沌,眼前更是越来越迷乱,苏念根本便无法控制住腹下不断燃起的火焰。 她只能在自己实现所能及的范围内,抓到什么便向着不断向她靠近的严玟砸去。 可近乎于无力的反抗,根本便没什么用,花瓶碎了一地,厢房内的声音何其之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冲进来救她。 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向她靠了进来,身体被他紧紧地搂住,她用尽全力地挣扎,却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男人的气息很凉,凑近她的脖颈处,扑散开来,他微凉的唇落在她的肌肤之上,很是小心。 可却让她心中一阵作呕,她回首张嘴一口咬中他的手臂,他在吃痛间松开了些许。 趁着这个空隙,苏念闪身而出,身子摇晃不定,只能抓住桌角,才能稳定下来。 苏念这一口咬得可真是重,严玟捂着自己的手臂,皱眉,看向她,“郡主,早晚都要行事,你又何必如此辛苦自己,此媚药很猛,若是不赶快解了,郡主你定然会血脉爆裂而亡!” “我便算是血脉爆裂而亡,也不会和你做这种恶性的事!” 说完,她果断地转身,踩在木凳之上,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窗棂处跳了下去! 这里可是最高楼,她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迎头栽进水里,到底是抱了如何大的决心! “郡主!” 严玟的手只触碰到她的衣袂,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倩影直直地坠入湖中。 咬牙,严玟纵身也一同跳了下去。 湖水没有波澜,但却足够深,严玟潜入水中,追随着苏念沉下去的踪迹,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她的身子。 用力地拖上岸,两人都浑身湿透,但苏念的情况显然更糟,她完全昏迷了过去,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匆匆赶来的侍从见到这番场景,都楞了住,不知作何反应。 “去最近的医馆,快!” 将苏念抱起,也顾不得一身的水渍与狼狈,严玟朝着最近的医馆狂奔。 医馆中的大夫在看到面色苍白如纸的苏念时,也是被吓了一跳,严玟将苏念放在榻上,冷道:“治不好郡主,你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一听到对方竟是郡主的身份,大夫吓得腿都软了,赶忙连连答应:“草民明白,明白。” 迅速开始施针,先逼苏念将腹中的积水吐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夫在苏念身上的几个大穴之上都扎了银针,但却丝毫没有作用。 严玟紧皱着没有,心情愈加烦躁,“郡主的情况如何?” “草民……草民再试试,再试试。” 顶着严玟满身的戾气,大夫再次加重了施针的力度。 终于,苏念身子一歪,张嘴便吐出了腹中的积水,严玟赶忙起身扶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帮助她将积水全数吐出来。 等到她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严玟才扶着她重新躺回去。 大夫很快上前,忙前忙后好一会儿,才算是将她这条命保了住。 “公子,郡主已有一月多的身孕,正是危险时候,公子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让她落入了水中,若是再晚来一步,怕是大人与孩子都保不住了!” 看严玟紧张的样子,大夫便认定他们俩人当是夫妻,所以也就多了句嘴,叹息般地说道。 闻言,严玟的眸底泛起震惊之色,目光迅速转身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的苏念,压抑住内心的愕然,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大夫出去之后,严玟的心境依然难以平静。 他终于知晓,为何苏念会如此地抗拒她,原来……她早已在私底下与人欢好,一颗芳心早给了别的男人,又如何会让他碰她! 苏念昏昏沉沉地醒转过来之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下来,而眼前的男人,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郡主,若是你当时已知晓自己有了一月的身孕,还会选择自楼上跳下来吗?” 他微凉的嗓音,却是叫苏念大惊,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你在说什么?” “若是大长公主殿下知晓,郡主不知在何时与人欢好,并且还有了孩子,不知她是否会允许这个孩子活下来。” 心中一凛,苏念眸光如锥地看向他,“严玟,难道严氏一族的荣耀于你而言便有这么重要吗?功名利禄,可以让你放弃自己的所有,甚至是迎娶一个自己根本便不喜欢的女子为妻,互相耽误到老吗?!” “那若是我说,我是真心喜欢郡主,想要迎娶郡主为妻呢?” 忽而,他扣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拉近自己,“嫁给我,我可以默许你腹中的孩子存在,将他视为己出,如何?” 第142章 怎可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齐皇宫,养心殿内。 白鸽扑打着翅膀,飞进窗棂之内,紧接着便被一只手给抓了住。 取下它脚上所绑的信条,拆开来看了眼。 眸光一敛,同时,外头传来看急促的脚步声,“陛下,我们的人已经确定,皇后如今便在大燕的皇宫之中!” “朕方才已经收到了小白的信,即刻启程,前往燕国。” 确定了苏念便在大燕,姬殊晏连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的女人,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要立即赶过去,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偿! 但他的身子才动,便有一抹倩影挡在了他的跟前,话音微凉:“你伤势未愈,想要做什么去?” 蹙眉,姬殊晏并不隐瞒:“我已经找到了她,自然是要接她回家。” “回家?她乃是燕国的细作,刺了你一刀,如今伤口还在胸前未曾褪去,你便忘在脑后,还要将她接回大齐?” “她是被人控制住了心魂,否则绝不会做出伤害我之事,再者此事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师父你没有任何的干系。” 他一句话,便将他与秋水音的距离拉得相当之远。 秋水音蹙起黛眉,眸光微冷,已有几分恼怒,“那个女人的存在,便是个祸害,有本座在,便绝对不允许你再将她寻回!” “六年前我离开浮生楼,你便已经没有权利再管我,让开!” 但秋水音却是冷笑,将手横在他的跟前,“既然你一意孤行,便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本座,有没有机会去救那个女人了!” 气氛一下子凝滞,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姬殊晏气得咬牙,“秋水音,六年前因为你,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今,你又要阻挠我,是不是我身边所有关爱我的人,全都死了,你才能够心满意足?!” 横在他面前的手一颤,原来,在他的心中,她竟是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姬殊晏直接挥开她的手,大步向前迈去。 “姬殊晏!” 背后的怒吼紧随响起,秋水音才向前迈了一步,心口便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的眼前瞬间一黑,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去。 “楼主!” 处在一旁的景师父见之,一个箭身上前,接住了秋水音的身子。 迈到一半的腿,生生地顿了住,姬殊晏再次咬牙,终究还是没有迈出去,折了回去。 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景师父的怀中,已然昏厥过去的秋水音,蹙眉道:“她怎么了?” 在姬殊晏的印象中,这个专横剽悍的女人,从未有倒下去的一天,所以当她在他的面前昏厥过去之时,他有种隐隐不详之感。 “楼主将陛下您体内的子蛊与忘魂蛊都引到了她的体内,楼主说她的身体可以自行化解这两种蛊,不让我告知陛下。” 听到景师父的话,姬殊晏气没打一处来,直接便垂下腰将他怀中的女儿抱了起来,往内室而去。 放置在床榻之上,姬殊晏果断道:“把脉。” 景师父赶忙上前,细细地把了下脉象,不由皱起了眉来,“楼主体内的子蛊与忘魂蛊力量产生了排斥,情况不大乐观。” “她的身体,不是有免疫一切剧毒的能力么,子蛊与忘魂蛊怎么就会产生排斥了?” “那是因为楼主前不久才受了重伤,听说你出事,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以她如今的身子,如何能抵制住两种虫蛊的力量!” 一道苍老犹钟,却又带着恼怒的嗓音传荡了进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见得一抹身影已然立在床沿边。 “段阁主?” 见到眼前之人,景师父不由吃惊地叫出了声来。 而姬殊晏在听到段老的话之际,眉梢蹙地愈紧,“我没有要求她救我。” 但他像是赌气一般,将脸别向了另一处,冷冷说道。 “殊儿,当年你奄奄一息,是楼主将你救回,将你抱在怀中整整一夜,才救回了你的一条命,如今,你竟为了一个敌国的奸细,而如此地气她!” 段老阁主被姬殊晏一句话气得不清,瞪起了铜铃般的大眼,怒斥道。 提起从前之事,姬殊晏的面容之上起了微妙的变化,但他依然咬牙,不肯低头。 “难道就因为六年前,楼主不让你将照料你多年的云姑姑接到浮生楼,致使她命丧皇宫,你便再也不肯原谅楼主了吗?” 这是姬殊晏心中的隐晦,除了楼里的几个年长的阁主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晓。 六年前,姬殊晏之所以义无反顾,离开浮生楼回到皇宫,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云姑姑的死。 也因此,他一去再也不归,竟然真的下得了狠心,只字不提秋水音,那个曾将他捡回,并传授他一身功夫的师父。 “如何才能抑制住她体内的两种虫蛊?” 终归,姬殊晏无法忘却她给予他的恩情,即便当年因为她而使得云姑姑死于非命,他也无法否认,她之于他,是独特的。 “子蛊本就属于阳性,所以重新将子蛊引出来并不困难,但……忘魂蛊不一样,一旦进入体内,便很难分离,那日楼主是用内力强自将其逼出,这一点,除了内力深厚的楼主之外,其他人怕是做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秋水音在将忘魂蛊引入自己的体内时耗费了太多的内力,才会控制不住子蛊,以至于让两种虫蛊产生了排斥。 “直接说重点,要如何引。” 景师父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交……欢。” 一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人面色全数一黑。 姬殊晏抿了下唇角,才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我暂且以银针压制住了楼主体内的两种蛊,但这只是暂时性的,一旦银针拔出,子蛊与忘魂蛊便无法再控制住了。” “殊儿,楼主是为了你才会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况,为她解蛊,是你的职责。” 闻言,姬殊晏的面色愈加难看,半晌才挤出句话来:“我与她是师徒关系,怎可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答应过苏念,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背叛对方,也绝不会做出与另外的女人交欢这等事来! “有一事,本该是由楼主与你讲,但显然,楼主并未告知与你,那么便由老夫来说吧。” 段老阁主面色沉重地打断他的话,一双铜铃大眼直视着他,“每一代浮生楼楼主所要成婚的对象,便是他们自己所选定的徒弟,当初楼主将你救回,并收你为座下弟子,定然是已做好要与你相伴终生的决定。” 怎么可能,那时他还只是个半点大的孩子,秋水音如何会看上他,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我已离开浮生楼,而且绝对不可能会接手浮生楼,我没有义务……” “那你是要看着楼主死吗?!” 段老阁主的一句怒斥,令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座无碍,你们莫要逼殊儿了。” 忽而,一道清冷中带着些许低哑的嗓音,夹杂了进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楼主!” 听到秋水音的话,段老阁主恼羞成怒,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再次打断:“本座有话要单独与殊儿说,你们都出去。” 无奈,段老阁主只能狠狠地跺了下脚,刮了姬殊晏一眼,才与景师父一同出了养心殿。 “师父,我……” “你不必解释,为师明白,生死自有天命,为师活了那么久,早便已经看透了,什么时候死,又是何种死法,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差别。” 心下一颤,姬殊晏咬牙,看向她,“段老阁主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的身体,并不是天生便有抵制一切毒药的能力,那是在成为浮生楼楼主之前,被丢到了万蛊虫窟之中,让成千上万只虫蛊咬了三天三夜,才炼成的。” 这些隐秘,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却在今日,毫无保留地说与姬殊晏听,像是……在说着生前的遗言一般。 姬殊晏不悦地蹙了下眉头。 “当年在小林子里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便发现你的眼睛,与从前我被扔进万蛊虫窟时一模一样,一样地绝望,却又固执地想要活下去。” 养心殿内,异常地安静,只能听到秋水音微凉中带着喑哑的嗓音,传荡在四遭,却字字入心。 作为浮生楼楼主,九州最为神秘而又被世人所敬仰的组织,秋水音首先学会的一样便是忍人所能不忍。 她要够狠,够果断,绝不能左右摇摆。 而自她当上浮生楼楼主之时,她便一直秉承着这个原则。 但自姬殊晏出现之后,她打破了自己的许多原则。 比如,收他为徒,作为楼主,她很明白,一旦他成为她的徒弟,她便要与他厮守终身,她确然是那么想的,她想和这个少年在一起。 再比如,她不准姬殊晏将大齐皇宫中的云姑姑接到浮生楼,因为她有私心,云姑姑对于姬殊晏,是独一无二的,她不喜欢姬殊晏的身边,有除了她之外的独一无二。 再如,她将代表至高无上的玉麒麟最为收徒之礼,赠与他。 她不懂何为情,又该如何表达,但是她却是将自己能给予的,都给了姬殊晏。 但终归,他因为云姑姑一事而疏远了她,离开浮生楼,并爱上了另一个女子。 “六年前,是我的错,你怨我,我无话可说,阻止你去救苏念,我有我的私心,但终归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如今也无法阻止你,一切……都随你的心意吧。” 这个曾在她膝下唤她‘师父’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她早就无法再掌控他。 “我会救你,不会让你死的。” 她与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师徒之恩,他没齿难忘,绝不会放手不管。 第143章 这一局,小念可会破? 小皇帝早早地便下了朝,可到了养心殿却未见着那抹倩影,听身旁的太监说,苏念被严家三公子约出去散心了。 听到严家这两个字,小皇帝的面色微变。 即便他年幼,但他也知晓,严氏一族,是大长公主安娣璇最为忠臣的追随者之一,当初若不是严家控制住了兵权,将皇宫包围,逼迫重病在床的先皇下退位诏书于安瑾,他如何能坐上这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觉得,严玟把苏念约出去,一定别有用心,于是乎,小身子跑得飞快,到了清光殿,在那儿等苏念回来撄。 等到快睡着了,他才猛然间听到外头有动静。 当他笑意斐然地跑出去迎接苏念之际,却发现严玟也在,而且就处在苏念的身旁,两人靠得很近,若是不仔细看,以为他们是相牵在一块儿的。 “陛下,你怎么来了?” 看到跑至跟前的小皇帝,苏念有些吃惊偿。 飞快地瞪了严玟一眼,而后小皇帝以自己身材瘦小的优势,夹在两人之间,牵住苏念的手,眨巴眨巴眼眸。 “皇表姐你怎么现下才回来,天都黑了。”说完,他又努力地点起脚尖,仔仔细细地看着苏念。 老气横秋地蹙起了眉梢,“皇表姐你的面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严玟出去的时候趁机欺负你了?” 一天下来的沉闷心情,被小皇帝的一两句话便被说得烟消云散,苏念忍不住失笑,捏捏他粉嫩嫩的脸蛋。 “陛下等了多久了,可是饿了吗?” 只字不提与严玟出去玩儿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到底,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苏念很清楚,便算是给严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她下媚药,唯一可能的便是,那是安娣璇所允许的。 或许换句话说,是安娣璇等不及了,她不想要慢慢来,她想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让她便算是反悔也没有那个机会! “郡主已平安到达皇宫,那么严三便告辞了,希望郡主能够好好考虑严三所说的话,此事与郡主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他在威胁她!苏念的眸光微冷,但面上并无异样,“严公子慢走。” 直到严玟离开了,小皇帝才迫不及待地拉着苏念进了殿内,“要不要请个御医来看看?皇表姐你的面色实在是太难看了,我不放心。” “只是出去玩儿时累着了,休息会儿便没事了,陛下不必担心,先用晚膳如何?” 一听用膳,小皇帝立马便高兴地点头。 这顿饭,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很活跃,小皇帝表现地一点儿也不拘谨,而苏念则是一个劲儿地往他的碗里夹菜。 看着小皇帝心满意足的样子,苏念恍惚间,想起自己肚子里,只有一个月大的孩子。 如今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中,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更不用提还想要保住腹中的胎儿。 若是让安娣璇知晓她已有身孕,依照其个性,怕是不会允许她留下这个孩子。 可这是她的骨肉,她如何舍得他不曾看一眼这个花花世界,便惨死在她的腹中呢…… 晚膳,苏念用得不是很多,而小皇帝则是吃到打嗝。 看她面色不佳,又胃口不善,小皇帝很担心,想要唤御医过来,但是苏念却不准。 在离开前,小皇帝如同七十八岁的老太太,一直唠叨让苏念要多歇息。 他走后没多久,苏念便让殿内的人全数退了下去,而后目标明确地去了书房。 “先换伤药,再用膳。” 将饭菜放置在一旁,苏念在慕白的跟前坐了下来,伸手之际,却还是他动作快一步,先行扣住了她的葇夷。 “阿念,你面色怎么那么难看?是安娣璇又对你做了什么吗?” “我打算嫁入严府。” 第一句话,瞬间便让慕白的脸色一黑。 “我已经有一月的身孕了,若是让她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定然不会放过孩子的,为了孩子,我必须要妥协。” 第二句话,让慕白握住她葇夷的手一颤,“我现下便飞鸽传书于陛下,若是陛下知晓阿念你已有了身孕,定然会不顾一切地来大燕将你接回去!” “慕白,这里是大雁,不是大齐,整个燕都皆掌控在安娣璇的手中,即便他是大齐的君王,在异国领土,明枪易躲,暗箭还难防。” 眸光闪过一丝悲哀,“而且我答应了许太后,定会竭尽全力辅佐瑾儿,若是我回了大齐,那瑾儿该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是你与陛下的孩子重要,还是一个只与你有几丝血脉的人重要?” 她怔了下,这个选择题,如此无情地摊在她的面前,竟是让她瞬间心绪烦乱。 “阿念,我很自私,他人的性命与你相比,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你活着。而且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的腹中,还有你与陛下的结晶,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外人,而用孩子来冒险吗?” 眸光微敛,她垂下眼睑,唇色异常苍白,“可是瑾儿全身心地相信我,他在这个深宫之中,除了我之外,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的依靠了,若是我离开,安娣璇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这一点,苏念很明白,从安娣璇让严玟给她下媚药,逼她嫁入严家,她就已经清楚。 她的这个亲生母亲,为了眼前的权势,可以牺牲掉任何东西,包括她这个女儿,只要能够利用,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 原本,她便不是一个过分心善之人,他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以相同的方式回报,但作为她的亲生母亲,安娣璇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够容忍的范围。 既然她不仁,便不要怪她不义! “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子出事,更不会让自己出事,我留下来,不仅为了瑾儿,也是为了燕国,如安娣璇这般只为了自己的荣华着想的当权者,是不会考虑百姓的生存的。” 她的面色变得越发肃然,说出口的话亦是不容置喙:“我的身上留着燕国的血,便不会放手不管,若是想要让一切重归原点,只有除掉安娣璇。” “可……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到时,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与她而言,我也不过只是她稳固政权的工具罢了,她既不将我放在心中,我又为何要心软!” 这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口,但慕白闻言,却是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阿念,善良却不会愚善。” “要做到推翻安娣璇的统治,首先便要端掉严府,严嵩乃是安娣璇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而且还手握大燕国三分之一的兵权,若是严家倒了,无疑是断掉了安娣璇的一只胳膊。” 听苏念如此详细地分析,慕白认同地点点首,可旋即,他却又是蹙起了眉来,“但即便如此,阿念你也不必做到牺牲自己,嫁入严府吧,若是让陛下知晓,我怕他会想要血洗严氏一族。” 其实更深层的原因便是,他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苏念嫁于他人,即便这场婚礼只是政治联姻。 但先前姬殊晏十里红妆迎娶她为后之时,他已经痛了一次,他不想要再痛第二次! 但苏念却是失声笑了,“为了我,他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虽然记不起从前之事,但她却能清晰地知晓,当慕白与她提起姬殊晏的名姓之际,她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起来。 即便想不起又如何,至少她内心的深处,一直记着这个男人,她苏念所深爱着的男人。 而且如今她的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她定然会好好地活下去,为了他,也为了孩子,即便每一步都步履维艰,她也要勇往直前! 为慕白换好了药,苏念才起身来,“你好好休息,我先上去了。” “阿念,万事要小心,还有,如今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定要照顾好自己。” 苏念无奈地摆摆手,“你与瑾儿一样,都快升级为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了,我的耳朵都快被你们念出茧来了。” 对于苏念,慕白很了解,她是个极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一旦做起了事来,便是完全不会顾及到自己。 所以他才会那么地不放心,若不是他现在这副破败的身子不中用,怕给她拖了后腿,他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待在她的身边。 不过现在他与她便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只要她有任何的事儿,他便能知道,如此,他也依然能够很好地保护她。 这般,便也就够了。 次日清晨,苏念醒得很早,梳洗了一番,反常地,不用安娣璇吩咐,她便往正殿而去。 彼时安娣璇兴致大好地自顾自对弈,看到她来了,唇边难得扬起了抹笑意,“小念来了,过来,陪母亲下一盘。” 闻言,苏念很是乖巧地便走了过去,在她的跟前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之上。 这盘棋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黑子完全被白子堵死,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反败为胜的生机。 “这一局,小念可会破?” 说话间,她便将一枚黑子递到了苏念的跟前。 第144章 这个男子值得儿臣托付 微笑,苏念抬首看向她,“母亲真的要让儿臣破这一局,不论用何方法?” “自然。” 闻言,苏念将手一伸,干脆利落地便将整盘棋给搅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她笑得斐然:“有时候,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才能险中求胜,母亲说对与不对?” 安娣璇大笑,自掌权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肆地大笑过了撄。 半晌,才停了下来,眸底流露出毫无掩饰的满意之色,“小念,你总是能让母亲得到意外之喜!” 忽而她收敛了笑意,眸光之中透露出几分料峭,“小念,昨日与严玟出去玩耍,可尽兴?” “严公子不愧是燕都有名的谦谦公子,儿臣昨日倒是领略了个彻底。” 这话,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会觉得她这是在夸奖严玟,但对于此事的始作俑者安娣璇而言,她明白苏念话中的讽刺意味偿。 “小念,你年纪已经不小了,母亲是真心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严氏一族,在大燕的地位煊赫,你若是嫁过去,他们决计不敢亏待了你。” 听到她的话,苏念微微垂下眼睑,没有回话,叫人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 见她没有反驳,安娣璇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本宫看得出来,严玟待你有儿女之情,只是你几次拒绝了他,而昨日他又是早早地来到宫外,又怕你会不愿意同他出去游玩,才特意向本宫讨了份旨意。” “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儿臣心中明白。” 她话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严玟虽是严府第三子,但他向来便极受严嵩的疼爱,而且有本宫在,日后这将军府的主位,定然能落到严玟的头上,如此一来,小念你便是将军府的女主人,是整个燕国中,身份地位仅此于本宫之人。” 说来说去,安娣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要用权势来打动她的心。 苏念总算是彻底地明白,怨不得严玟会对她如此地上心,原来娶了她这个瑶华郡主,他的好处可不只是一点点儿。 未来将军府的头把手,这可是严嵩所有儿子都死死盯着的位置,而严玟只要能够娶到她,这位置便是手到擒来了,如此一来,他如何会不尽心呢! 掩下内心的暗潮蜂拥,苏念倏然抬首,微笑,“母亲说得对,从前都是儿臣鬼迷了心窍,不能够懂得母亲的心思。” “小念你……同意了?” 便是连安娣璇都有些吃惊,她原本只是抱着与苏念谈一谈心里话的意思,却不想她竟然真的就想通了。 “不瞒母亲,今日儿臣试验了下严公子,自酒楼上跳入水中,而严公子亦是不顾生命危险一同跳下来,救了儿臣,儿臣便觉得,这个男子值得儿臣托付。” 苏念落水一事安娣璇自然是知晓的,不过安娣璇可不是个好糊弄之人,她自然不会相信苏念是为了检验严玟是否真心才跳水。 最大的可能,是苏念在中了媚药之后,不肯屈身与严玟,才选择跳水的。 不过既然她能想开,不论其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便好。 “既然小念同意了这门亲事,那接下来的事儿由本宫全权操办便成,本宫定然会让本宫的小念成为整个燕都最为美丽的新娘,风风光光地嫁入将军府。” 又说了一会儿的体己话,苏念便起身告辞了。 等到苏念离开后,服侍在旁的卫嬷嬷才出声道:“殿下,郡主今日的行为,有些反常。” 依照苏念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若是她不愿意之事,即便安娣璇做到了绝境,她也绝对不会低头。 从小皇帝一事便能够看出来,但是今日安娣璇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她忽然便同意了,若不是敷衍,那就是——别有用心! “慕氏那小子从天牢里逃脱了之后,便一直未曾捉到,本宫听禁卫说,当日的血迹,便是在宁圣宫消失不见了的?” 这事儿,自那日禁卫军向安娣璇请罪之后,安娣璇便将此事给压了下来,许久都不曾提过。 不知她今日忽而提起此事,到底是几个意思,但卫嬷嬷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是,殿下,奴婢觉着……他当时很有可能躲进了郡主的屋内。” “奴婢听说,当时禁卫军想要进郡主的屋内搜查,但却被郡主以厉斥给吓退了,虽说郡主的闺房的确不能轻易让男子进入,但是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听到卫嬷嬷的分析,安娣璇却是勾了勾唇角,自然地接下:“因为本宫早便知晓,他定然会躲进小念的屋中,才不再过问此事。” “可是郡主在大齐的记忆不是已经……她如何会信一个忽然闯进她的闺房之中的人,便不怕他是在胡言乱语?” “那是你太不懂小念了。”安娣璇幽幽地叹了口气,眸光微冷,“即便本宫消除了她的记忆,但她却并不相信本宫,或者说,她不相信自己如今在宫中所看到的一切,所以只要有一点儿与众不同的东西出现,她便会选择相信。” “郡主真是太不懂事了,殿下您这般费尽心思地为郡主着想,但她却以如此的方式来回报您,先是袒护皇帝,后来竟然敢私藏逃犯!” 安娣璇冷笑,捻起一枚黑子,“而今她能那么轻易地答应本宫的要求,怕心中早有所谋划了吧。小念呀小念,本宫如此地疼爱你,可你为何总是要让本宫失望呢?” “看来上次许太后之死,并未给郡主造成任何的威慑力,殿下,咱们是不是该做得更绝一些,才能让郡主真正地安分下来?” 唇畔的笑意显露出八分残酷之意,“小念大婚之日,本宫要送上一份大礼,定然要让她终生难忘。” 她要让她知晓,在她的头上打小算盘,会有如何的下场,她说的话,绝对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 十五日,乃是上佳的好日子,安娣璇前后选了许久,终于敲定了这个日子。 彼时严府里在接到婚期之日开始,就在着手准备婚礼了。 整个严府上下,充满着喜庆。 但这喜庆,却并不包括严府的大哥严炫和二哥严樊。 自从知道苏念答应了与严玟的婚约,而且婚约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之际,他们便彻底地不淡定了。 原本,严家的当家主子严嵩便对自己这个从出生起便被誉为神童,后来又成为燕都迷倒万千少女的严玟甚为宠爱。 而今,他竟然还要迎娶大长公主安娣璇的独女苏念为妻,这不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世人,这严家,将来便是严玟的天下了么! 有安娣璇这个大燕国最为尊贵的丈母娘在,严玟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若是这场婚礼,如期顺利举行,那他们在严府之中,便瞬间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了。 所以,他们绝对不允许这场婚礼正常地进行! 在这一点上,两个兄弟同一次达成了协议。 即便是事先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只要是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各怀鬼胎地上前,面露微笑:“三弟可算是成家了呀,大哥盼这一日可是盼了许久了!” “可不是么,怨不得从前父亲百般催促你你都不愿意成家,原来是看不上那些世家小姐,这不,一出手,便将咱们大燕国大长公主殿下唯一的独女,瑶华郡主迎娶入门,真是让二哥我羡煞非常呀!” 彼时,离迎亲的时辰还早,严玟身着一身红衣,衬得他眉目愈发俊秀,怨不得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大燕国待字闺中的小姐最想嫁的男子之首。 严玟不动声色地将眼前这两位各怀鬼胎的亲兄弟的微表情收入眼底,笑得甚为谦逊,“大哥二哥严重了,即便郡主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三弟也非她不娶。” 他会娶苏念,不仅仅是利益上的趋势,更为重要的便是,如苏念这般独特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能够出言顶撞大长公主安娣璇,甚至即便是被下了媚药,也依然不肯屈服,情愿自高楼上跳下来,也义无反顾。 这般固执的性子,他见所未见。 不得不承认,向来眼光高于顶的严玟,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给打动了。 这场婚礼,他变得无比地期待,期待着亲手牵过苏念的手,名正言顺地将她揽入他的怀中。 自此之后,她苏念便是他严玟的妻子,谁也无法取代! 不过在高兴之余,他也知道今日的这场婚礼,定然无法太平,尤其是有他的这两个‘好哥哥’在。 心思辗转之际,外头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玟儿,过来。” 一道苍老中透露着几分虚弱之力的嗓音伴随着鞭炮声响起,竟是卧病数日的严嵩严大将军出了主屋,站在门前招呼严玟。 看到这副场景,在场的人面部表情相当精彩。 而严玟则是完全无视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几步走到严嵩的面前,“父亲您怎么起来了,御医不是说过……” “无碍,玟儿今日迎亲,为父自然是要亲眼见证的。” 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严玟的手中。 当严嵩将那枚玉佩交到严玟的手中之时,在不远处的大哥严炫和二哥严樊险先咬碎了银牙。 父亲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严玟! 第145章 灭火,快灭火 严氏世代相传共有两块玉佩,一块象征着当家主子的地位,另一块则是代表着严氏一族所掌控的兵权。 而今,严嵩竟然将象征着兵权的司昀玉佩作为严玟的新婚之礼,这份宠爱的程度,可是从未有过的! 手心之上躺着微凉的玉佩,饶是严玟也不由楞在了当场,“父亲,这……” “你从小便聪慧过人,虽至今未曾上过战场历练,但你难得有一份非比寻常的耐心,为父相信你定然能够带领好严家军。” 布满皱纹的手,扣上严玟的手腕,语重心长地补充道:“而且为父听闻,瑶华郡主是个分外聪颖之人,有她在旁协助与你,为父便更加放心了。撄” 自然,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瑶华郡主乃是大长公主安娣璇的独女,有了这层身份在,无形便是给了严家一道保护膜。 他如今年事已高,加之最近身子越发地不好,他已经能够预感到自己的日子不长久了,所以他必须要为严家寻一条永葆平安的出路偿。 在三个儿子中,他向来便器重第三个儿子,如今严玟不辜负他的厚望,真的将瑶华郡主迎娶过门,他自然要做出点儿表率,让众人瞧一瞧。 将司昀玉佩郑重其事地系在腰间,严玟垂首道:“儿子定然不会辜负父亲的重望!” 说罢,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出了府,翻身上马,前往皇宫。 彼时的宁圣宫亦是难得地喜庆,大长公主安娣璇亲自在清光殿为苏念梳洗打扮。 看着铜镜前出落地分外秀雅绝俗的面容,安娣璇手持木梳,有片刻的恍惚。 “母亲?” 见她盯着铜镜楞了许久也没有下文,苏念不由出声唤道。 安娣璇立时便回了神,唇边噙了一抹柔和异常的笑弧:“母亲只是一时忆起了你的父亲,所以才一不小心留了神。” 她的父亲?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之后,苏念便从未听安娣璇提起过她的父亲,可看安娣璇难得露出几分女子的柔和,就不得不让她有些好奇。 “母亲,我的父亲……他是什么样的人?” 苏念问得很小心,毕竟像安娣璇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保不住她何时一不小心就踩着地雷了。 “本宫当年初遇他时,正是十六芳华,一个女子最为美丽动人的年纪。那时本宫性子野,总喜欢在外头跑,结果某一日在山中游玩时,一不小心与婢女走散,在山中转到了夜幕降临,也未曾找到出口。” 这是安娣璇从未与人提及过的往事,或者说,她不愿意提及,是不想与别人分享她人生中,那段最为阳光明媚的幸福时光。 “而且本宫还一不小心崴了脚,只能坐在原地,等着婢女寻来,那时夜色越发地黑,而且山中还有猛兽在叫唤,本宫一个不争气,便哭了起来,而你父亲,便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的本宫。” 那个如清风一样,眉目如画,笑意如春的男子,自此闯入了她的心扉,即便时光流逝,物是人非,她也依旧忘不了,那个在她生命中画下重彩的男子。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求任何回报,真心真意待本宫的人,后来即便本宫知晓他是朝廷一直忌讳的组织夙冥宫的宫主,本宫也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私奔了。” 私奔这次词,竟然有一天会放在这个强悍的女人身上,真是让苏念瞠目结舌。 “后来呢?” 原本,在说起这些事时,安娣璇唇边的弧度变得异常柔和,可当苏念问起后来之时,她的笑意,在顷刻间变得分外料峭。 “后来他为了保护本宫,死了,再后来,本宫便回到了燕都,之后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 之后,她以强有力的政治手腕,扫平燕国内乱,辅佐幼帝安瑾即位,成为燕国最为尊贵的大长公主! 苏念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开口:“母亲,你至今……还深爱着父亲吗?” “从前年少轻狂,觉得有了爱,便是有了全世界,后来才知晓,人生,何其漫长,爱不过只是一时的蜜饯,甜蜜过头,换来的便是无尽的痛苦。” 所以,自从失去了那个男人之后,她便再也未曾打开过自己的心扉,与她而言,所谓的爱情,还不如手中的权势来得直接与痛快! 流袖下的素手,倏然握紧,有一个强烈的意识告诉苏念,安娣璇之所以会变得像如今这般心狠手辣,极有可能与她从前所经历的那件事情有关。 “所以在本宫身边服侍的人,他们都将自己的全部忠臣交给了本宫,自然,本宫也会给予他们应得的奖赏。本宫此生,最为讨厌的便是有人欺瞒本宫,小念,你不会欺瞒母亲的,对吗?” 她的话音,听入耳畔分明如方才回忆往事一样温存,可却在无形之中,让苏念莫地心中一凛。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表面上,苏念的表情控制地一般无二,低眉顺眼地回道:“是,母亲。” 只是她在垂首之际,错过了安娣璇眸底闪过的那一抹冷光。 系好发,换好嫁衣,时辰刚刚好,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 “小念,母亲送你上轿。” 在苏念想要将手交与一旁等候的嬷嬷之际,安娣璇忽而伸过了手来,握住她的素手,如是说道。 她这是要做给世人看,她安娣璇,极为看重自己的独女,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她是要让严家有面子,让所有人都知晓,她安娣璇极为看重严氏一族。 思及此,苏念不动声色地将手交给了她,由她带领着,身前身后随了一群的宫人,声势浩大地来到了宫门前。 即便是隔着红盖头,苏念依然能看见严玟一身红衣,骑在马背上,在看到她来了之后,立马跃下马背。 “大长公主殿下。” 走至跟前,严玟恭恭敬敬地向安娣璇行礼。 安娣璇腾出一只手来,虚扶起他,“本宫将小念将于你,若是你敢亏待了她,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尽显安娣璇对苏念的宠爱程度,真是羡煞了他人。 听到如此威胁的话,严玟唇边的笑意反而越深,“严三定然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郡主,定然不会让郡主受到半分委屈。” 闻言,安娣璇甚是满意,将苏念的手转交至严玟的手中,“本宫等着,明年便可以抱个孙子,你们俩可定要努力呀!” 放置在严玟手心的纤手,忍不住一抖,但下一刻便被严玟给紧紧地握了住,“严三定不会让大长公主殿下失望的。” 严玟带着苏念,一路走向花轿,途中,他低声在她的耳畔说道:“郡主,我方才说的话,绝对不是用来敷衍大长公主殿下,严三定然会全心全意待郡主。” 苏念抬眸,看向他,“我知晓。” 她知晓,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眼前这般的谦谦有礼,从上次他给她下媚药一事,她便已经清楚他。 严玟此人,野心极大,他想要美人与严氏一族的主位一起收入囊中。 他当然会全心全意地待她好,因为她的背后,站的可是大燕国最为尊贵之人! 上了花轿,一路吹锣打鼓地来到了严府门前。 彼时严府门前站了一群的人,当头的,便是严嵩,即便是身子不好,但他依然坚持,要看到严玟迎亲。 跃下马背,后头的花轿也在同时落下,严玟欺身上前,撩开车帘,“郡主,该下轿了。” 素手很快便交到了他的手中,严玟唇边的笑意愈深,带着苏念出了花轿。 同时,鞭炮再次响起。 两个新人在鞭炮声中,一路走了过去,停在严嵩的面前,“父亲。” 严嵩满意地直点首,让开身子,笑道:“快带着郡主跨火盆吧!” 高门贵族,新人进门都是需跨火盆的,入乡随俗,苏念也没有犹豫,直接伸腿跨过去。 但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苏念的裙角,忽而着了起来,小火苗‘嗖’地一下,窜上了衣裙。 “灭火,快灭火!” 也不知是谁先叫起来,原本井然有序的场面,可是混乱起来。 旋即,便有人不知从何处端来水盆,二话不说便向着苏念扑了过去! 严玟眸底一暗,身形一掠上前,挡在了苏念的跟前,而那一盆子的水,在顷刻间就全数倒在了严玟的身上。 溅出的水花,恰好熄灭了苏念裙角处的小火花。 分明只是一点儿小火,但这么一闹,却是让新郎整个身子都湿了个透顶,新娘被新郎很好地保护在怀中,倒是没有任何的损伤。 “放肆,不过只是出了点儿意外,这么点小火苗,也值得你们大呼小叫的?方才是何人倒的水,出来!” 作为严氏一族的当家,严嵩自小到大看的宅斗可不在少数,一见到这副情景,心下便已经有几分了然了。 这个家,真是没有一个肯安分的,竟然敢在火盆上动手脚! “是……是奴婢……” 听到严嵩的怒斥,一端着水盆的婢女原本还露出几分得逞的笑容,但在下一秒却是连半丝笑都扬不起来了。 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严嵩气得身子一晃,险先站不稳,大夫人一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老爷,您要注意身子呀,处理奴婢一事还是交由……” “我教训下人,还不需要你来插手!”严嵩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立马便吓得大夫人不敢出言。 “今日乃是大喜日子,方才的那一幕便当做是个小插曲吧,索性我也并未有任何损伤,此事便就此掀过吧。” 被严玟护在怀中的苏念,忽而淡淡的开口,话音一时听不出喜怒。 看到自个儿刚刚过门的儿媳妇儿竟然如此懂事,严嵩又是欣慰又是愧疚,“既然郡主都已开口了,姑且便绕了你这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奴才,还不快退下去!” 那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婢女,赶忙磕首退了下去。 跨火盆这一关,还是要继续的,苏念身子才想动,便见得眼前之人忽而垂下腰肢,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郡主方才受到了惊讶,还是由我抱着郡主跨吧!” 第146章 我们……有孩子了对吗 还没入门,他便表现出了如此宠爱的一面,可是叫一干人等看了艳煞不已。 这次,倒是没有再发生失火的意外,顺利地跨过了火盆,两端红绳,牵着便进了内堂。 严嵩与大夫人坐在主位之上,看着两位新人慢慢地走到了正中央,停下。 司仪立于旁侧,高声道:“一拜天地——” 红绳微动,两人双双垂首叩拜撄。 “二拜高堂——” 转身,朝着主位之上的两人,徐徐地弯腰偿。 可便在此时,原本堆满了一脸满意笑意的严嵩忽而身子一僵,紧接着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倒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老爷!” 离他最近的大夫人见之吓得几乎失语,连忙扑了过去。 随着大夫人的一声叫唤,原本喜气洋洋的拜堂,彻底地被冲散。 严玟的眉头皱得极紧,几步上前,“父亲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三弟呀,方才在门口跨火盆之时,老天便已经给出了征兆了,但你却依然一意孤行要迎娶郡主入门,而今,竟是连累到了父亲,若是父亲有任何的意外,三弟你如何担得起?!” 场面一片混乱中,二哥严樊还能够将这脏水泼到严玟与苏念的头上,也算是头脑转得够快,心肠也是够狠的。 毕竟倒下的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但他竟然不管严嵩的情况,反而趁机向严玟发难。 听到严樊的话,苏念心中冷笑不已,随手便扯下了红盖头,“郡主……” 还未入洞房,苏念便扯掉红盖头,这让严玟有些吃惊,出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提手打断。 “严二公子的意思,是说本郡主嫁入严府,克了严府所有人的命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闻言,严樊的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郡主严重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是几个意思与我何干,严将军忽然发病倒下,作为儿子的你,非但不去关心自己父亲的安危,反而还要在此危言耸听,严二公子这般作为,难道是不想要看到我与严玟成婚吗?” 严樊听说过苏念此人与安娣璇一样,聪慧过人,但她毕竟与安娣璇失散了多年,怎么也不可能达到安娣璇那种剽悍的程度。 但是他显然是失算了,苏念不过是一两句话,便掐中了要点,抵地严樊面色一青一白。 “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如今不是议论谁是谁非的时候吧,最为重要的便是父亲的安危问题!” 大哥严炫算是个识得大体之人,能够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与严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几个人将昏厥过去的严嵩搬到了后堂,很快便有大夫赶了过来。 一时之间,后堂之内便挤满了人,严家家主倒下,每个人都各怀鬼胎,甚至是抱着看好戏的念头处在那儿。 “郡主,抱歉,都是我考虑不当,才会造成今日这般的局面。” 严玟的面色十分难看,他是知晓自己的这两位哥哥定然会在婚礼上动手脚,但他却不曾想到,他们竟然敢将手脚放在父亲的头上! “若是连严家这么点儿内讧你也解决不了的话,严玟,你谈何资格迎娶我?” 落下一句话,苏念将红盖头塞到了他的手中,“我出去透口气,你去看看严将军的情况如何吧。” 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苏念不耐烦的背影,严玟还是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错,若是他连这么点混乱都无法解决,又哪来的资格可以坐上严家当家主子的位置,又如何能迎娶燕都尊贵无比的瑶华郡主为妻呢! 这一场婚宴,随着失火,严嵩的昏厥,算是彻底地被搅黄了,而实际上,婚礼无法正常进行,苏念才是心中暗自高兴的那一个。 原本她会同意这门亲事,不过是想要摆脱安娣璇的掌控,进而瓦解掉严家。 不过就她如今所看到的情形,这严家的内讧可是比皇宫的宫斗还要来得激烈,看来也无需要她太费劲,这严家便会树倒猢狲散了呀。 “我去换一身衣服,你们便不用进来伺候了。” 随便挑了一间屋子,苏念将不相干的下人都打发了下去,才推门而进。 这间屋子,不大也不小,视线有些昏暗,苏念提步想要去打开窗棂,但忽而一抹暗影欺身而下,在转眼间搂上她的腰肢。 将她几步逼近墙角,随后抽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旋即,灼热的气息扑散在耳旁:“敢问,我有没有资格迎娶瑶华郡主?” 分明是温润如水的嗓音,可却在无形之中透露出满满的危险意味。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气息,可即便是如此地陌生,他所说的话,却像是细流一般,一点一点地流淌进她的心底。 抬眸,对上一双如深渊般不可触摸的眼底,似乎,这双眼睛,曾几何时,在梦境之中见过。 让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他的眉梢,手腹温温的触觉,让她的心停止了跳动。 “你……” 一个字眼都未完整,他便垂首而下,负上了她微启的唇瓣,如惊涛般的吻,瞬间便将她淹没在其中。 这个男人,她分明是第一次见,分明什么也不了解,可当他这般无礼地强吻了她之际,她竟然……会不想要推开他。 他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而又缠绵。 直至她快喘不过气来之际,他才稍稍地离开些许,旋即,宽大的手自然而然地抚上她的小腹。 “我们……有孩子了对吗?” 话音之中,小心又喜悦,他的手心微凉,覆在她的小腹上,让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属于他独特的气息。 “严嵩会忽然发病,是你做的吗?” 但苏念吐出口的这句话,却是大大地破坏了原本属于团聚的美好气氛。 男人不悦地蹙眉,略弯下腰肢,惩罚性地在她的耳垂之上轻咬了下,她怕痒地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地搂住腰肢,无法后退躲避。 “小念儿,我发现你总是很容易破坏气氛,我觉得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你可能永远也不懂得如何调.情。” 外头一片混乱,里头却是气氛涟漪,尤其是在这个男人说出如此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之后。 苏念忍不住以胳膊肘抵了下他的胸膛,他不由笑出声来,贴着她的耳畔,热气轻吐,腾出一只手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 这般一系列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动作,弄得苏念不由面颊微微发烫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个***高手,每做一个动作,都让她控制不住地害羞起来! “你别闹,外头有人。” 实在是受不住了,苏念抬手,扣住他的手腕,但说出口的同时,面颊却越发地红了。 她真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这个男人吃得如此之死,难道在失忆之前,她真的那么地爱眼前的这个男人吗? “好,小念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姬殊晏出奇听话地收回了手,而后向外看了眼,唇边的笑意有几分料峭,“严氏一族胆敢娶我的皇后,便要付出血的代价,小念儿,我想要了严嵩的命,可好?” 他这话问得,像是在说今天要吃番茄炒鸡蛋一样地轻松。 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你是大齐的皇帝,千里迢迢来到异国领土,真不知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能够干掉燕国威名赫赫的严大将军。” “威名赫赫?嗯,几年前确然如此,但是人总有老的时候,尤其是对于经常上战场的男人而言,严嵩本就没几年好活的,我如今不过只是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看眼前的男人笑得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苏念忍不住挑了下眉头,“你是想要借刀杀人,让严家的火自己燃烧的目的吗?” “知我者,小念儿是也。” 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尽显宠溺之意。 “你知道,我失忆了,从前之事,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无碍。”轻笑,手收的更紧,他与她的肌肤,亲密无间地相触在一块儿,灼热到融化了整颗心。 “安娣璇对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会让她以千万倍还来,至于从前之事,只要我记得,无论你何时想听,我都会慢慢地告知与你。” 顿了下音调,他的话语中带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再者,即便小念儿你如今不记得我们的过往,但你却并未拒绝我的所有举动,难道这不是在说明,你即便想不起,也还依然爱着我吗?” 这才是他真正的自信来源,他相信,不论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只要苏念的心中装着他,不论发生了何事,他都有信心,让她回到他的身边来。 “谁说的,我觉得严玟也很不错,在我跳楼时,他不顾危险来救我,再如今日,他还用自己的身子为我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冷水,而且他还说,只要我嫁与他为妻,他可以将我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出……” “你方才说……跳楼?” 他眉头深蹙,直直地盯着她的面容,一字一句地问道。 第147章 只有见了血,才能祛除晦气 他的着重点似乎偏得有些远了吧! “安娣璇为了让我嫁入严家,让严玟给我下了媚药,我没法子,才从酒楼上跳下去,自然,我也不是傻子,因为知道下头是水,所以我才敢跳的。” 随着她的话慢慢地吐露而出,姬殊晏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 “不过我是真的不知晓,自己已经有一月的身孕了,不然我是不会跳的。” 她无奈的话,像是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让他的心痛到不行,“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来……偿” “你是大齐君主,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我明白你的苦处,再者我毕竟是安娣璇的女儿,她即便再怎么狠毒,也不会要了我的命,所以你无需担忧。” 若是时间条件允许,他真想将眼前的这个女人融入怀中!即便她失忆,忘却了他们从前的过往,但她却依然在为着他着想撄! “小念儿,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做,你只需好好地调养身子便成,才到燕国不出半月,便瘦了一圈,你是想要气死我吗?” 即便是化了妆,但她的面色依然不怎么好看,大摸也是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而这些日子来也没怎么好好歇息。 眼前的女子,瘦弱地他心在滴血。 “不成,安娣璇生性多疑,若是我不在了,她定然会意识到不对劲之处,你放心,为了孩子,我定然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如今我真的不能一走了之……” “是因为那个小皇帝安瑾?” 通过慕白的飞鸽传书以及自己派过去的细作,姬殊晏对于燕都的情况已经甚为了解。 毫不否认地点首,“那孩子才刚刚失去生母,在宫中孤立无援,我答应了许太后,会照顾他的。” “小念儿,你何时才能为自己好好地着想?就你如今这副瘦弱的身板,还想要去拯救小皇帝,拯救整个燕国?我不许!” 苏念忍不住蹙紧了眉梢,“这是燕都,不是大齐,即便你是皇帝,但身在异国,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现下不是顾及儿女情长的时候,你……” 忽而,外头传来了婢女的嗓音,打断了苏念的话:“郡主您换好衣裳了吗?大长公主殿下亲临严府,正询问您的下落。” 安娣璇来了?苏念眸底一暗,将手抵在他的胸膛,想要他让开,但他搂着她腰间的手却不肯松开片刻。 “待处理完了此事,我定然随你回大齐,而且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担心,这般可行?” 没法子,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固执了,她只能选择退一步。 “小念儿,若是安娣璇胆敢再拿你开刀,我定然挥军南下,攻陷燕都!” 这么狂妄的话,自姬殊晏的口中说出,却是有一种凌驾于九霄的气质。 这才是一个王者真正该有的气质。 苏念会意一笑,“若是严氏一族倒台,无需你挥军南下,安娣璇的统治便会摇摇欲坠了。” “对了,慕白还在清光殿的密室之中,你要尽早将他救出来,他的伤势有些重,需要有更好的医治。” 这次,姬殊晏却是松开了手,在她的额前落下了一个吻,如亲吻着冰山雪莲一般,“我已经派人去救小白了,你无需担忧,只要顾好你自己,以及我们的孩子便成。” “我答应你,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点了点首,亲眼看着那抹倩影打开房门,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在苏念的身影离开没一会儿,便有一抹暗影出现在屋内,向姬殊晏单膝跪地,禀报:“陛下,属下等已将整个宁圣宫寻了个遍,但依然未曾发现慕白的踪迹。” 闻言,姬殊晏的眸底闪过一丝冷光,“留一队人在严府,其他人随朕去宁圣宫。” 苏念随着婢女回到后堂之时,里头早已没有她出去之时的混乱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静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 只因——里头杵着一个人,一个燕都最为尊贵的女人安娣璇。 “母亲,您怎么来了?” 听到苏念的嗓音,里头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苏念。 “本宫听闻,小念入门之际,因为出了些意外,便有人说你是严家的克星,不想让这场婚礼如期进行?” 安娣璇的话才落音,屋内站着的人,全数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大长公主殿下息怒,绝对没有这回事儿!瑶华郡主屈身嫁入严家,乃是严家最大的荣幸……” “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不怒而威的呵斥,立马便叫大夫人吓出了一声的冷汗,朝着安娣璇直磕头,“大长公主殿下息怒,息怒……” “只是出了点儿意外,严府之人并未有苛待儿臣,母亲是严重了。” 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苏念才笑着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挽上安娣璇的手臂,如是说道。 “再者现下,严将军还昏迷不醒,万事还须得等到严将军苏醒过来再议。” 安娣璇勉强地应下,看了眼同样跪在地上的严玟,冷冷道:“你,过来。” 严玟立时起身,恭恭敬敬地来到安娣璇的跟前,“今日之事,都是严三的错,是严三未曾照顾好郡主,辜负了大长公主殿下的厚望,请殿下责罚!” 不等安娣璇发问,严玟便负荆请罪,摆的是一副良好的姿态。 “本宫何时说过,要怪罪与你了?” 向严玟做了个起身的动作,而后,拉过苏念的手,将她的手交到严玟的手中,“你能为小念挡去那盆突如其来的水,足以见得你这孩子值得托付。” 这转变,着实是太快了,让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严将军的情况如何?” 随着安娣璇的问话,众人才将注意力转回到床榻之上的那个男人的身上。 “回大长公主殿下的话,严将军这是旧疾复发,严将军多年征战,落下了许多大病小病,尤其是心脏,加之年纪又大了,今日一时高兴过了头,多饮了几杯酒,所以才会发病。” “原是心脏不好吗?今日恰好大祭司也随着本宫来了,便让大祭司来为严将军看看,能够彻底地将严将军的心疾治好吧。” 一听到安娣璇说出大祭司这三个字,屋内的人除了苏念之外,皆露出诧异的目光来。 燕都上下,何人不知晓这大祭司乃是安娣璇身边最红的人,更是有一种独门绝学,那便是炼制丹药,而且是只为安娣璇炼制。 但今日安娣璇竟然开口说要让大祭司来治严嵩的心疾,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幸! 很快,便有一道沙哑至极的嗓音自门口传了过来:“殿下。” 众人随着声音瞧去,便见得一个全身上下都裹着厚厚的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进来,为严将军瞧病吧。” “是,殿下。”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被称为大祭司的男人出现在眼帘之际,苏念的心底产生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但往下细想,她确然是不曾见过这个行为举止都异常诡异的男人。 大祭司来到床前,先为严嵩把了下脉,再观察了片刻,才向安娣璇回禀:“殿下,严将军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应当立即用药,不然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那便用药吧。” “殿下,这药怕是不好配。” 这大祭司也是奇怪,明明口上说要赶快用药,但如今却说什么药不好配,这话听着,分明是有些不合逻辑的。 “是缺少了什么药引吗?严将军乃是我大燕的护国大将军,军功赫赫,不论是什么药引,只要是本宫能办到的,便一定弄到手。” 此话自安娣璇的口中说出,对于严家而言,可是无上的荣耀! “严将军患的是心疾,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这所缺少的药引,便是人的一颗心脏。” 大祭司的话,说得如浮云流水一般容易,可是却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面色。 他竟然要用一个人活生生的心脏来做药引?这简直是恶魔才有的行迹! 但听入安娣璇的口中,却像是今日吃什么菜肴一般的平常。 她只是微微一挑眉头,说道:“本宫今日恰好抓获了一个前不久自天牢里逃出的囚犯,还未来得及将他重新关押进大牢,便拿此人的心脏来为严将军做药引吧。” 在听到安娣璇说出逃犯两个字之际,苏念的心口处,猛地一悸。 当看到那个满身是血,不知是昏厥过去还是苏醒着的人儿被拖进来扔在地上之际,她放在严玟手心的手倏然一紧。 慕白,竟然会是慕白!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将慕白安妥地藏在密室之中,安娣璇是如何发现的? 难道……她之前便已经知晓,她的屋中,有密室? 不,这不可能,若是她早就知晓,依着其心狠手辣的个性,如何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尚不知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的严玟,只觉得手心处一阵刺痛,侧首看去,才发现苏念的面色在顷刻间苍白地有些吓人。 “郡主你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他的话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到。 勉力地摇了摇首,苏念将所有的心绪强自压下,看向安娣璇,“母亲,今日乃是儿臣的大喜之日,若是见血,怕是不吉利吧……” “先前你在入门跨火盆之际,发生了意外,后来又遇上严将军忽然昏迷,定然是撞上了什么不该撞上的东西,只有见了血,才能祛除晦气。” 听到她的话,苏念的眸光转冷,“但即便是见血,也不需要采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挖了他的心脏吧?” “难道小念方才没有听到大祭司说的话吗,严将军如今情况严重,急需要一颗心脏作为药引子,这囚犯本就是犯了大罪,在死之前能够救严将军一命,乃是他的荣幸!” 第148章 杀了我,不要怕 闻言,苏念的唇角越发泛白,“母亲……” “小念三番五次地阻挠本宫,难道是与这个囚犯相识?” 安娣璇眸光异常犀利,将苏念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底,说出口的话令她不由噎了一下。 “儿臣一直以来都待在宫中,如何会认识一个囚犯,儿臣为他求情,只是觉得挖心脏这番行为,实在是太过于血腥了。” “难得小念有如此菩萨心肠,本宫甚是欣慰。撄” 说话间,便来到苏念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将一把精致的小刀交到了她的手中,“不如,便由小念亲手送他归西,也免了他受剜心之痛,如何?” “而且若是你的双手染了鲜血,说不准,晦气便能很快驱散了呢。”安娣璇笑意斐然地看着她,握住她葇夷的手,紧了几分偿。 “儿臣……未曾杀过人,怕是不能……” 欣赏着她面上的苍白,安娣璇忽而靠近了几分,贴着她的耳畔,以只有她们俩人能听到的嗓音,慢慢地说着:“本宫说过了,若是有人敢欺瞒本宫,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他。小念,你为何总是要让本宫失望呢?” 苏念霍然抬首,对上安娣璇洞察一切的眼眸。 她竟然发现了,而且还在她的新婚之上,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她是在警告她,绝不可以在背后搞小动作! “来,本宫告诉你哪一个位置最容易一刀致命,不用害怕,杀人,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处在一旁的严玟,明显看到苏念身子僵硬,面色惨白到极致,他想要上前,但一想到对方是安娣璇,又只能生生地忍住了动作。 而另一边的严家人,虽然心中诧异安娣璇为何会在婚宴上来这么一出,但此事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自然乐呵地选择看好戏。 几乎是被安娣璇硬推推到了前头。 慕白侧躺在地,披散而下的墨发,完全遮盖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到底是昏迷还是苏醒。 安娣璇向后头的侍从使了个眼神,那人立马便会意,上前来揪住慕白的头发,迫使他半坐起了身子来。 在看到慕白如纸般的面容之上,尽是鲜血淋漓,苏念的腿一软,若是没有安娣璇在后头支住她,她定然已经瘫软在地。 握住苏念的手,牵引着她将匕首停在慕白的胸前,而后,轻飘飘地说道:“小念,杀人最见不得心软,唯有一刀毙命,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我……” “若是你不动手,本宫便命人生挖下他的心脏,让他在地狱般的痛苦中死去!” 她在用最简单的方式,威胁她! 只因,她私自藏了慕白,欺骗了她,所以,她要狠狠地惩罚她,让她深刻地体会到欺骗她的后果会是什么。 若是她不依从安娣璇的意思,安娣璇定然会让慕白死得更惨;但若是她依从了她的意思,那就意味着,她要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苏念咬紧下唇,手心直冒冷汗,将手中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刺入慕白的胸口。 原本处于昏迷的他,由于剧烈的疼痛感而猛然睁开了双眼,苏念心中一凛,便要松开手。 却在下一秒被安娣璇握了住,带着抱住了就要松开的匕首,冰凉刺骨的嗓音响在耳畔:“小念,可要拿稳了。” 即便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胸口处亦是撕心裂肺地痛,但慕白还是能一眼看见,那张他至死也无法忘却的脸,便近在眼前。 她正在承受着亲手杀了他的痛苦之中,即使一旁的安娣璇一遍又一遍地威胁她,但她,就是不肯直接一刀刺进去。 唇角,艰难地勾起一道弧度,眸底渐渐泛起如春水般的温存,似在无形之中,给予她杀了他的力量。 慕白很清楚,若是苏念今日不杀了他,依照安娣璇的个性,他定然也活不成,他活不成不要紧,但却是会拖累了苏念。 若是她做不到,安娣璇定会以非人的手段,来惩罚苏念! “杀了我,不要怕。” 他以无声的口型,无声的温存,让她下狠心,亲手杀了他。 紧紧地闭上双目,苏念屏住呼吸,一刀刺入!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了惊呼声:“失火了,西厢房失火了——” 安娣璇眸底一暗,站起身来,而没有了她在后面作为支撑,苏念一下子便瘫倒在地。 她的双手,沾满了温热的鲜血,而这些血,全都是慕白的! 脑袋,如炸裂了开来般,一幕接着一幕的破碎画面在脑海里闪现,根本无法控制。 她头痛欲裂地用力捂住脑袋,紧随在她后头的严玟立时上前,抱住她的身子,“郡主?” 苏念浑身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看到苏念浮在严玟的肩头干呕,安娣璇唇畔的笑意有几分料峭,“将他拖下去,取了心脏再丢到乱葬岗吧。” “母亲!” 她都已经如她所愿,亲手刺了慕白一刀,她竟然还不肯放过他! “小念定然吓到了,严玟,你带她下去歇息会儿吧。” 旋即,侧过身去道:“西厢房为何会失火了,派人去看看,尽快将火熄灭。” “大长公主殿下,西厢房乃是玟儿与郡主的婚房,这无故失火,西厢房怕是无法再……” 安娣璇回首,冷冷地瞥了大夫人一眼,她吓得立马便闭上了嘴,“难道严府便只有一间厢房可以作为婚房吗?没了西厢房,就再换,小念与严玟的婚事,不能有半点马虎!” “是是是。” 苏念扣着严玟手臂的力道,分外中,便是连她自己的指节,都泛着白光。 但严玟却不动声色,默默地忍了下来,拦腰将她抱起,“大长公主殿下,严三先带郡主下去歇着了。” “看好小念,她身子不适,就不要让她再到处乱跑了,迟一些再将余下的婚礼补齐,再入洞房。” 到了后厢房,严玟才刚刚将苏念安置在床榻上,她便捂着腹部,开始狂干呕起来。 严玟皱紧了眉头,轻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郡主可是觉得身子不适?我还是唤大夫过来看看吧。” “我没事儿,不需要看大夫!” “郡主,那个囚犯,与你相识,对吗?”不然安娣璇今日不会做出如此不合常理之事。 唯一的解释便是——苏念踩中了安娣璇的雷区,她要给她一个惨痛的教训。 闻言,苏念抬眸,看向他,四目相接,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他是……郡主你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对吗?” 楞了下,苏念别开视线,淡淡启唇:“严玟,你想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吗?” 她忽而问出如此狂妄逆袭到天的话来,让严玟顿时愣在了当场。 “郡主你……” “如今严家虽然位高权重,但头上始终有我的母亲在,严家,始终只是个要看人脸色的臣子,便如同今日,只要母亲一句话,整个严家便可以不复存在。” 苏念的话,每一个字眼都钻进了严玟的心中,她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表面上,严家确然很辉煌,但是……只要有安娣璇在,严家便永远只是屈居人下的臣子,而没有真正的实权。 那不是,他所想要的辉煌! 清楚地捕捉到严玟的眸底一闪而过的野心,苏念调整了下呼吸,勾起一缕似笑非笑,“如今,摆在你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继续跟着尊贵无极的大长公主,另一条,与我合作,我助你,助整个严家,成为大燕无人匹及的家族!” “郡主你是凭什么,说出如此狂妄的话,便不怕我告知与大长公主殿下?” 微笑,带了几分料峭的味道:“因为我相信,我的夫君,不是一个甘愿屈居人下的人,若他真的要做一只缩头乌龟,那也没有资格成为我苏念的男人。” 这般雄心勃勃的话,竟会自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可是严玟却觉得,此话从苏念口中吐露出来,非但没有一丝的违和感,反而让她燃起了熊熊的野心。 “可即便没有了大长公主殿下,严家的生死大权,依然还掌控在陛下的手中。” 听到他的话,苏念心中直冷笑不已,看来还是她小觑了这个男人的野心,听他这口吻,像是并不满足她所开的条件。 只要燕国还姓安,那么严家的生死大权自然还是掌控在安氏一族的手中。 但他这般说的意思,便明显有另一种味道。 他想要——改朝换代,想要让严家真正地成为万人之上的氏族!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若是你想要吃着碗里,还要望着锅里,到时可是会两者皆失的。再者,这个问题你考虑地也太久远了,而今陛下尚年幼,只要没有了我母亲,依照陛下对我的依赖程度,我绝对可以让严家开创不一样的辉煌!” “大长公主殿下可是郡主你的亲生母亲,虎毒还不食子,郡主你这般行为,请恕严三不能明白。” 她冷笑,话音中透露出刺骨的凉意:“因为——我要报仇!” 安娣璇逼她亲手杀了慕白,她定然要让安娣璇千万倍还来,原本她还想稳步求进,但是如今,她却是不想等了。 严玟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倏然,扣住她的葇夷,腾出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颔。 “我可以答应,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眸光一敛,“我要郡主你的身,你的心,你所有的所有!” 如今,这个女人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助他攀上权利的巅峰,但他所想要的,不仅仅如此。 他还要,眼前这个女人的所有一切! 第149章 他知晓自己活不过一年 说话间,他欺身便压了过来,想要吻上她的双唇,却被她以单手撑住胸膛,“我不会让一个只会空口说白话的人碰我,等你做到了,再来与我谈条件。撄” “郡主,终于一天你会真正地属于我。” 他当着她的面,万分笃定地说道。 这场婚礼,发生了诸多的意外,最后连新娘都因身子不适,而早早地去了新房内。 安娣璇一直等到侍从将一颗血淋漓的心脏呈了上来,看着大祭司将心脏收下,对她点了点首,她才准备启程回宫。 临走前,她单独去了婚房,立于床畔前,看着面色依旧苍白无色的苏念,话音添了几分温存:“小念,你是在怪母亲心狠吗?” “是儿臣的错,母亲做得对。”她低眉顺眼地回道,完全没了从前的固执,像只温顺的绵羊。 低低地叹了口气,安娣璇坐在床沿处,轻抚上她冰凉的面颊,“成婚之前,母亲曾给过你机会,等着你向母亲坦白,可你终究还是让母亲失望了。” “儿臣会如母亲所愿,安安稳稳地做好严家的媳妇儿,只是恳请母亲,不要再逼儿臣了!” 她今日,将她逼到了悬崖边,只差一步,便可以叫她粉身碎骨! “今日你做得很好,总算是未曾让母亲失望,小念,只要你乖乖地听从母亲的话,便算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母亲也会为你摘来,你可能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偿” 呵,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听,可惜,她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了,如何会相信! “儿臣明白。” 低低的话音,微垂的眼睑,完全遮掩住了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安娣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起身准备离开,“小念,母亲等着你与严玟的好消息,母亲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幸福?呵,她若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便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她做的,不过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却还在表面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安娣璇离开了许久,外头才重新有了动静,是严玟重新进来。 由于刚入门便失火,他为苏念挡了迎面而来的冷水,浑身湿透,所以便换了身衣裳,乍一眼看上去,确然是个翩翩公子。 而他的手上,还端着一口玉碗,到了她的跟前才道:“郡主你可能动了胎气,所以我便让大夫配了副安胎药,睡前喝下它,身子应当便不会这么难受了。” “放在那儿吧,我待会儿喝。” 苏念的话音才落,便有一抹银白逆打着阳光而来,准确地刺入严玟的后颈,严玟眼一翻,直直地便栽倒了下去。 一抹白袂在眨眼之际出现,顺风一脚,就踹中了严玟的小腹,将他一脚踹飞,直接飞进了床榻底下。 看到这一幕,苏念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你弄那么大动静,便不怕外头的人发现?” “我没有一脚踹死他,便算是他积了八辈子的德了。” 姬殊晏收回凉凉的目光,几步来到苏念的跟前,将她一下子便搂入了怀中,“对不起,我一时不查,中了安娣璇的调虎离山之际,被她先行一步带走了小白。” “慕白他……” “我已经将他救了下来,现下小景正在全力医治他,不要担心,你这一刀刺的位置偏离了几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但苏念还是不放心,“我要去看看。” “好。”姬殊晏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拦腰将她抱起,而后才道:“你的身子,确定还能吃得消吗?” “放心吧,我还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方才都是装给旁人看的,只有我装得像了,才能骗过他们的眼睛,相信我一刀杀了慕白。” 没错,方才她的害怕,她的虚弱,全部都是装出来的,虽然她内心也担忧,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力道掌握地不对,将慕白伤得太重。 但是在那种情况之下,她只能赌,幸而,她的那一刀赌对了,慕白还活着。 “难道你便不怕我一时失了手,不曾救下小白?” 抬眸,对上他如墨般深邃的眼眸,她笑了笑,“我信你,所以才敢放手一搏,而且慕白一定也信你。” 搂住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姬殊晏运展轻功,两人飞跃在屋檐之上。 很快,他们便落在了一间民宅之中,姬殊晏带着苏念还未进入屋内之时,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苏念心中一紧,几步上前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慕白。 景师父在床榻边,手上的动作未曾有片刻的停歇,他的一双手上,因为帮慕白处理伤口,沾满了鲜血。 而一盆接着一盆的木盆之内,那些染满了血的白布,则向苏念宣誓着,床榻之上的那个男人,究竟失了多少的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景师父停下了动作,但眉梢处却依旧未曾有片刻的松懈,他眸光深沉地看了眼慕白,才慢慢起身来。 苏念在同一时刻上前,迫切地问道:“他的情况如何?” “暂时稳定下来了,只要度过了今夜,应当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听到景师父的话,苏念松了口气,立于床沿边,看着那个呼吸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男人,心底犯疼。 “对不起……” 都是因为她,他如今才会躺在这里。 在苏念沉浸在自责之中时,景师父不动声色地向姬殊晏使了个目光。 姬殊晏会意地点了点首,随着景师父一同走出了房间。 “有话便直接说吧,小白的情况是不是不佳?” 看到景师父难得露出这副模样,姬殊晏便已经心中有数了,心中亦是沉重了几分。 “请陛下责罚!” 毫无征兆的,景师父便朝着他跪了下去。 微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上次从燕国的细作手下救回慕白之时,他伤得很重,陛下您是知晓的。” “你当时不是说,只需要好好地修养,他便会无碍吗?” 景师父咬了咬下唇,“那是……慕白求我不要将他的实际情况告知与陛下。其实……那次,他伤得格外严重,肺腑被刺穿,即便我后来极力救治,但也不过只是治标而不治本。” 眸底暗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说,小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吗?” “是,当时我便已经将一切的实情告知与他,他知晓自己活不过一年,但他却恳求我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我知晓他是慕家唯一的子嗣,若是慕家知道了此事,定然会承受不住的。” 尤其是对于半个身子已经快要进土的慕老夫人而言,若是她知晓自己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孙儿,竟然只有一年的寿命,怕是当场会昏死过去! 经由景师父这般言说,姬殊晏终于明白,为何慕白在回来之后,会这么快速地娶亲。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慕氏却只有他一个子嗣,若是他死了,那慕氏便是彻底地绝了种。 所以即便他不爱吕媛,却依然娶了她,为的,不过是怕慕老夫人无法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他想让慕家即便没有他慕白,也依然能够转动下去。 也因此,他在娶了吕媛之后,却对她不表示半分的温柔,他是不想让吕媛记着他这个丈夫; 也因此,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气慕老夫人,他是想让最疼爱他的奶奶,不会在他离世之后,太伤心。 自他知晓自己活不久了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是为他自己,他在用自己仅剩不多的时间,让曾经疼爱他的人,都讨厌他。 以致在他死后,他们想起他时,不会伤心难过。 袖下的手倏然握紧,“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原本我可以将时间拖得长一些,但是如今……”苏念的那一刀,在无形之中,便是给慕白判了最终的死刑。 他如今竭尽全力地保住慕白的一口气,不过只是在与时间做最后的挣扎。 “朕知晓了,此事,你绝不能再向其他人透露半分。” 尤其是苏念,若是苏念知晓她的这一刀,才是真正让慕白迅速走向生命终点的罪魁祸首,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 屋内,烛火有些暗淡。 苏念半跪在床沿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之上的人看。 因为他的呼吸实在是太微弱了,苏念怕她一闭眼,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有可能便会彻底地消失。 长睫微动,即便眼皮沉重地要命,但慕白还是努力地撑开了些许。 旋即,耳畔便传来了熟悉到死生难忘的嗓音:“慕白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苏念欣喜若狂的面容,她的眼眶,似乎有晶莹的液体在打转,在她开口的刹那,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 落在他的肌肤之上,灼热到烫心。 他想要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可惜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半分的气力,只能勉强地勾起唇角。 “我……没事儿,阿念你……不要哭。” “我不哭我不哭,你醒了就好,你肯醒就好。”苏念慌忙拭去眼角的泪花,心底却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景师父说过,只要慕白能醒转过来,度过今晚便会好了。 她如是想着,多少能给自己一些安慰。 第150章 若是她愿意,便让她改嫁吧 “我以为……自己醒来定然已经和你们阴阳两隔了呢。” 他玩笑的话,听入苏念的耳中,却是让她忍不住心悸,“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伤得这样重……” “阿念。” 郑重其事地唤了她一声,她楞了下,停住,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唤一唤你。偿” 他笑了笑,才说完话,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眸色一变,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想要翻过身去背对着苏念。 苏念面色微变,起身按在他的肩头之上,“慕白你怎么了?是哪里觉得难受吗?撄” 咳得太厉害,他完全无法说话,只能以摇首来表示自己无碍。 但看他咳得连身子都微微蜷缩在了一块儿,苏念心底滑过一抹不安,强硬将他掰了过来,面对着她。 可就在她强硬将他转过来之时,他忽而身子向前一倾,直接便呕出了一口血。 殷红的鲜血,刹那间便刺伤了她的双眼,尤其是当她扣在他的手腕之上,竟然有那么瞬间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声之时,她险先失语。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他醒过来,就会好的吗? “来人,快来人!” 景师父与姬殊晏很快便进入了房间,夺步上前,景师父立即取出几枚银针,扎在慕白的几个大穴之上。 他才堪堪地停止了剧烈咳嗽,身子无力地重新躺会床榻之上,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苏念回首,看向姬殊晏,“我们出去说。” 姬殊晏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梢,但还是点头随着她走了出去。 “你不要骗我,慕白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情况了?”当她把上他的脉时,她是心惊的。 虽然对于医理她并不是特别懂,但多少还是有些基础,所以在把了慕白的脉象时,她脑中想起的,却是前不久刚刚去世的许太后。 许太后多年成疾,身子底早已被掏空,后来再加上安娣璇在中间动了些手脚,许太后很快便命归于西了。 可是慕白不一样,他还那样年轻,而且他还是武将世家,身子骨总是要比普通人健壮许多的。 但如今完全不是,他的身体,像是已到了强弓弩末的地步,只差一个苗头,或许便会…… 看到苏念的目光,姬殊晏便知晓已经瞒不住她了,只能叹息了口气道:“慕老夫人……怕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见不到最后一面!苏念腿下一软,险先站不住,幸而姬殊晏动作够快,将她搂进了怀中。 她一把抓住他的流袖,“是因为我那一刀吗?” “不是,小白他……曾经受了很重的伤,那时,他的时间便只剩下一年左右了,这与你无关。” 苏念忽而忆起,怨不得他当时会对她露出那样的表情,让她杀了他,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活不久。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相比于一年之后吐血而亡,慕白更希望的是,能够死在她的手中。 闭目,苏念调整了下心境,缓缓地撑开眼眸,“他有什么心愿,是我可以完成的吗?” 闻言,姬殊晏的眸底暗了几分。 慕白的心愿,便是苏念能够喜欢他,这是他至死也无法实现的夙愿,可是这个愿望,却叫姬殊晏如何说出口。 眼前之人,是他的女人,但屋里躺着的,是他多年的挚友,两者与他而言,都很重要。 但论私心,他是更在乎苏念的,不论是哪个男人,怕是都无法做到,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别人的怀中。 “今夜,你留在这里,严府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退一步,留给苏念与慕白单独相处的时间。 听到姬殊晏的话,苏念便算是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咬了咬下唇,“对不起,我……” 不等她将话说完,姬殊晏长臂一揽,便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清浅的话音响在头顶:“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你待他的朋友之情,我懂得。” 正因为知道苏念心中深爱的是他,所以他才敢放她与慕白单独相处。 她无需要讲得太清楚,眼前的男人便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心,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提手,反搂住他的腰,面颊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谢谢。”说完,她便松开了手,从姬殊晏的怀中退出,径自朝着屋内而去。 苏念重新进来之时,恰好景师父已经将银针全数收了回来,扭首看向她时,有些惊讶:“你……” “今夜我留下来照顾慕白,你下去休息吧。” 听到她竟然要留下来照顾慕白,景师父的嘴巴张得简直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 陛下竟然同意了?! 注意到他惊愕的目光,苏念勾了下唇角:“他同意了,我才留下来的,你可以放心了吗?” 见对方一下子便瞧出了自己的心思,景师父忍不住干咳了一下。 在临走之前,说了一句:“夜里记得每隔半个时辰,给他的嘴唇上涂点水,以免他缺水。” 毕竟失了那么多的血,若是不多喝些水,身体可是撑不住水分的大量流失的。 苏念会意地点了点首,上前坐在床沿边。 只有两个人的夜晚,是很漫长的,尤其是在一个人陷入昏迷,而另一个却十分清醒的情况下。 上半夜,苏念都牢牢地记着时间,每隔半个时辰便在慕白的唇瓣上涂些水,但到了后半夜,困意便上来了。 她几次险先一头睡过去,没法子,她只能用冷水洗了下脸,清醒一下脑袋,再坐回到床沿边。 但不幸的是,她最终还是敌不过困倦,不知何时竟然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直到面颊处传来了异样的触觉,她才猛然睁开眼睛,正撞入一双如星海般璀璨的眼眸。 她赶忙直起身子来,“你醒了?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去。” “你有孕在身,不要乱动。” 直到如今,他所在乎的,只是她的身子,张口说的,也只是关心她的话。 苏念心中一酸,眼眶再次不争气地有些湿润了起来,她赶忙转过身去,“没事儿,才一个月而已,只要不乱蹦乱跳没什么大碍。” 倒了杯水来,端到他的跟前,喂他喝下。 他喝得很慢,但还是忍不住咳出了声来,苏念赶忙搁置下杯几,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等缓过了这口气,他才哑着嗓音道:“陛下他……” “是他让我在这里陪你的。”苏念知晓慕白心中的担忧。 她是姬殊晏的女人,按理而言,她与他不该有如此亲密的动作。 可是私心底里,慕白却是十分贪恋这样的温存,眼前的这个他所深爱着的女人,此时此刻就近在咫尺。 他如此深爱,可却永远也无法得到。 “你胸口上的伤还疼吗?景师父说若是你还疼的话,便吃几颗止疼的药,这样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不疼,你不要再瞎忙活了,好好坐着便成。” 他轻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格外冰凉,完全没有温度可言。 她忍不住蹙眉,反扣住他的手,“你身子太冷了,我去拿个汤婆子。” “阿念,我离开大齐似乎已经快有半月的时间了。” 苏念想为他去拿汤婆子,但他却不肯松开手,反而说了一句甚是奇怪的话。 没法子,苏念只得坐回去,点点首:“等到燕国的事处理完了,我们便一起回大齐,好吗?” “阿念,我一直未曾与你说过,在大齐,我有一个妻子,她叫吕媛,很贤惠,但我对她却一点儿也不好,便连奶奶,都骂我没有良心,鬼迷了心窍。” 怔了下,苏念不由蹙眉,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我的确是鬼迷了心窍,即便知晓你的心中只有陛下,但是我还是无法管住我的心,其实我很自私,我之所以会娶吕媛,不过只是不想要慕家绝后,我很害怕,若是我真的走了,奶奶她独自一人,该要怎么办。” “慕白,你不会死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其实死生与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可怕,我出生于武将世家,从很小起,便认定自己将来,定然是会在沙场上马革裹尸的,这样便算是死了,至少还有可能名流万世呢。” 他笑出了声来,却是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再次咳嗽起来。 苏念迅速倒了杯水,强迫他服下一颗药丸,“你若真的喜欢我,就不许那么不明不白地死掉!” “阿念,待我死后,将我的尸身烧了吧,只要将我的骨灰带回慕家就成。如今奶奶的身边有吕媛陪伴着,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父亲逝世的打击,已经让她很痛心了。” 若慕老夫人不是有一颗铁汉子的心肠,在如此大的年纪,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定然无法撑过去。 “慕白……” “还有吕媛,因为我的自私,才耽误了她,若是她愿意,便让她改嫁吧,她如今还那么年轻,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虚弱不堪,可是他却不肯停下来。 直到苏念再也忍受不住,落下滚烫的泪花来,他才堪堪停下,眸光如水地看向她。 缓慢而又艰难地伸出手,抚上她的面容,想要为她拭去泪花。 “还有……等你与陛下的孩子出世了,记得要来我的墓前通报一声,你和陛下都那般聪颖,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很聪明,很漂亮的……” 第151章 等天亮了,我再唤你 “不要再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只要度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的。” 慕白点点首,勾起一丝唇角,“阿念,现下天气和冷吗?为何我觉得越来越冷了?” 他其实很累,很想合上双眼,可是他又想要多看她几眼,竭力地死死撑着。 苏念随意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花,挪过去些许,将他搂自己的怀中,“我在这里陪着你,累了便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再唤你。撄” 她的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芳香,能在无形之中安抚他的内心,像是阳光,打开阴冷的心脏,暖暖的,让他舍不得离开。 可是,他终究没有挨过天明,却是在她的怀中,慢慢地停止了呼吸,慢慢地冷如冰。 苏念紧紧地抱着他,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他,可不过是在做着无用功。 晨曦微露,直至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偿。 姬殊晏停在门口,看着苏念抱着慕白,泪流满面,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他几步上前,揽住她的肩膀,“有我在,想哭便大声地哭出来。” 转身,将脑袋深深地埋入姬殊晏的怀中,苏念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都是……都是因为我,因为有我在,他才会死……” “小念儿,这与你无关!”姬殊晏不容置喙的嗓音响在耳畔,让她一整夜紧绷的弦,刹那间断裂。 眼前一黑,苏念便在他的怀中哭晕了过去。 姬殊晏眸底一暗,旋即把上她的脉,眉梢深蹙,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冲出了房门。 沉入黑暗之中的感觉很不好受,似乎一直有人在后面追着她跑,而且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严玟那张带着焦急的脸。 看到苏念终于醒了过来,严玟松了口气,“郡主你可算是醒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我一觉醒来竟是躺在地上?” 稍微往后一靠,发现后颈处痛得要命,严玟揉着后颈处,但不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昨晚进了屋中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念蹙了下眉头,才道:“你昨晚没仔细看路,绊到了凳子,头先着的地,当场便昏了过去,我费了很大劲才将你弄上.床,后来我便睡着了,大摸是你睡相不好,才会滚到床底下的。” 听到苏念的解释,严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睡相何时差到这种地步了,而且昨晚他绊到了凳子摔倒,为何他会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呢? 就在他思前想后也不明白之际,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嗓音:“三少爷,郡主,你们起了吗?” 今日是成婚的第二天,当是要去长辈面前敬茶。 苏念与严玟很快便梳洗完毕,前去敬茶,由于严嵩重病初醒,所以严玟便带着苏念直接去了主室。 彼时大夫人正在床畔伺候严嵩用药,严嵩余光瞟间外头的人影时,立马便将药给推了开。 “玟儿与郡主来了?快进来吧。”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大夫人的眸底闪过一丝冷色,面色却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来,“昨夜你们定然都辛苦了,其实不必起得这般早,敬茶早与晚都无甚大碍。” “父亲您的身子,可有所好转?” 在敬茶期间,严玟担忧地问了一句,严嵩笑着点点首,“有大祭祀给为父亲自配药,为父如今可是觉得好许多了。” 听到大祭司这三个字,苏念流袖之下的手倏然握紧。 “郡主的面色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好,是不是昨夜玟儿太欺负你了?” 一旁的大夫人见机插了一句话,还表现出万分疼爱的姿势来,拉住苏念的手,拍着她的手背,打趣道。 苏念故作羞涩地微垂下首,“大夫人说笑了。” 说了些体己话,等到苏念与严玟出房门之际,已经快要到晌午了。 “郡主,郡主不好了,宫里的人方才传来消息说,陛下偶感了风寒,昨日烧了一夜,到清晨才退的烧,即便服侍的宫女如何哄他,陛下都不肯服药,大长公主殿下让曹公公来传话,宣郡主快些进宫。” 远处的婢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气喘喘的,说了一连串的话,也算是辛苦她了。 闻言,苏念面色微变,“陛下怎么会偶感了风寒,他身边的人是如何服侍他的?” 说着话,苏念便抬脚往外走,后来想起了什么,回过首去,对严玟道:“我会在天黑之前回来,你不必等我。” 严玟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没等他出声,苏念便已提起裙角,匆匆随着婢女而去。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养心殿时,外出杵了许多宫人,见到了她,纷纷跪下:“参见瑶华郡主。” “陛下呢?” “陛下不肯服药,大长公主殿下正在殿内哄陛下。” 安娣璇竟然会有耐心哄小皇帝服药?苏念可不信她会有如此好心。 心下百转间,她便进了养心殿,一眼就瞧见安娣璇长身立在床畔前,眸光微冷地看向龙榻上的小皇帝。 也不知小皇帝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敢与安娣璇杠上,不肯服药。 但当听到外头的动静时,小皇帝原本转向白墙的小脸立时便转了过来,在看到苏念的身影之时,眼睛一亮。 “皇表姐!” 他唤了一声,掀开锦被下床,就想要向苏念扑过去。 但他高烧才退,又不肯服药,身子正是虚的时候,哪有力气走路,脚才一沾地,便迎头栽了过去。 苏念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及时地将他小小的人儿拥入怀中,“陛下怎么那么不听话,生病了怎么可以不喝药?” “苦,不喜欢喝。”小皇帝甚为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差没砸下泪花来。 不等苏念说话,他的小手搂上她的脖颈,老气横生地蹙起眉梢,“皇表姐你以后要搬出皇宫住了吗,我是不是很难再见到你了?” 闻言,苏念很快便明白他真正的用意,他这是故意不用药,借生病之名,让苏念进宫来看他。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这么一点儿小心思,只要是个有心人,都能够清楚,又何况是安娣璇。 只是苏念觉得奇怪,安娣璇既然瞧出了小皇帝的心思,又为何会任由他耍小性子呢? 这实在是不符合安娣璇平常剽悍狠辣的行事作风。 “怎么会,陛下是一国之君,只要陛下一道圣旨,我定然随叫随到。” “真的?”小皇帝不相信地眨了眨大眸,盯着她看。 “拉钩,皇表姐若是骗你,便是小狗。” 许多小孩子,都喜欢打钩钩,似乎只要与对方打了钩钩,便一定不会受欺骗一样。 小皇帝伸出小手,与苏念拉了钩钩。 她极尽宠溺地摸摸他的小脑袋,“不过在此之前,陛下得要将药给喝了,一滴也不许剩,若是不喝,那皇表姐日后都不会再进宫了。” 这次,小皇帝没有再耍小性子,接过了玉碗,仰首便咕咚咕咚喝下肚。 喝完药,苏念便将他抱回到龙榻之上,处在一旁一直不曾发话的安娣璇忽而便开了口:“瑾儿服了药,便好好地睡一觉吧。小念,你随本宫出来。” 听到安娣璇的话,小皇帝下意识地便拽住了苏念的衣角,不肯让她离开。 这会儿,安娣璇是彻底地没了耐心,微冷的眸光瞥向他,“瑾儿,松手。” “我……” “一句话,本宫不想要说第二遍。” 不怒而威的话,让小皇帝忍不住浑身一颤,可怜巴巴地松开了手,舔了下自己有些干燥才嘴唇。 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却是盯着苏念看,不肯挪开半点儿。 “皇表姐会在宫门落下之前再走,陛下先睡一觉,待睡醒了之后,再与皇表姐一同用膳,好不好?” 用力点头,小皇帝听话地便钻进了锦被之中。 为小皇帝将被角拉好,苏念才跟在安娣璇的身后,出了养心殿。 走在羊肠小道上,一行的宫人与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像是有意为之。 “小念,昨夜与严玟,相处地可好?” 安娣璇忽然响起的话,让苏念怔了下,才垂首回道:“我们很好,母亲不必担忧。” 微不可见地点了点首,“如此便好,你能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也不枉母亲疼你一场。” “母亲,陛下怎么会忽然染了风寒?” 这个话题,苏念显然不愿意继续聊下去,便换了个话题。 而安娣璇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听到她的问话,自然地回道:“昨日他听闻你出嫁,便想要出宫,本宫不许,他便与本宫闹脾气,到了夜里就发起了高烧来。” “从前瑾儿可是从不敢与本宫闹脾气,而且从来不敢直视本宫的眼睛,但是今日,他的变化很大。” 非但敢与她闹脾气,而且还敢直视她的眼睛超过三秒钟,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苏念垂下眼睑,话音淡淡:“陛下长大了,母亲应当高兴才对。” “是呀,这还多亏了小念你的教导有方,不然瑾儿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忽而,她停下脚步,补充道:“再过几日便要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届时你带着严玟一同出席。” 祭祖大典? 苏念的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被她收敛入眼底,回道:“是。” 第152章 你竟敢勾结严家,谋朝篡位 燕国的皇陵位于终南山,由于此山被圈为皇家重地,所以林木格外的郁郁葱葱,鸟兽祥和。 爬到一半的时候,苏念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毕竟如今她是个有孕在身的人,身子底本就虚,哪能爬那么高的山。 “郡主,拉住我的手,我带着你一起上去。” 跟在她身侧的严玟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境况,大手伸到她的跟前,笑意如春地说道撄。 苏念犹豫了一下,正想要伸出手去,忽而,一只柔软的小手便握住了她伸出去的手。 耳畔旋即出来小皇帝听似天真无邪的声音:“皇表姐你走不动了么?我拉着你一起走!” 说罢,还不忘朝手僵在半空的严玟抛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严玟的面色立时便黑了下来,一个丁点儿大的小皇帝,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抢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偿! 不过碍于对方明面上的身份,严玟还是摆着甚为恭敬的姿势,“陛下,您还太小,拉不动郡主,而且微臣是郡主的夫君,为郡主分忧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你在骂朕!” “微臣不敢。” “你……” 看着眼前这两个吹胡子瞪眼,相争不下的人,苏念甚为无奈地摇了摇首。 牵住小皇帝的手,开口道:“陛下不是在最前头吗,怎么跑下来了,不怕皇姑姑生气?” 一提到安娣璇,小皇帝原本提起的胸膛,立时便扁了下去,“皇姑姑很忙,她没空来管我的。” 小皇帝如今不过只是个傀儡皇帝,祭祖在真正意义上,不过是安娣璇拿来炫耀自己功德的。 这一点,即便小皇帝年纪再轻,也很明白,所以他才敢偷溜下来。 最后苏念采取了折中的方式,让严玟拉着他们两人一同上去,如此便也不用再闹小矛盾了。 他们才登上山顶,远处的曹公公便瞧见了他们,走过去说道;“陛下,郡主,大长公主殿下正在竹屋黎歇息,请随奴才这边走。” 苏念颔首,在离开之前,不动声色地向严玟传递了一个眼神,才带着小皇帝去了安娣璇所待之处。 不论走到哪儿,安娣璇摆的总是悠然自得的上位者姿势。 即便今日是祭祖大典,但她依然能够忙中偷闲,在竹屋里烹茶,独自一人对弈。 “母亲。” 苏念不轻不重地唤了声,跟在她身后的小皇帝才有些怯怯地探出了脑袋,“皇姑姑。” “小念,可会烹茶?” 安娣璇淡淡地应了声,手上捏着白子与黑子,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但开口却是在与苏念讲话。 “会一些,只要母亲不嫌弃儿臣的手艺就成。” 闻言,安娣璇微抬起了眼眸,笑道:“那便让母亲品一品你的手艺吧。” 阳台之上,紫藤蔓延,清风徐来,花鸟成伴,自成一道别样安逸的风景。 棋子落下的‘啪啪啪’声,与烹茶时伶仃的水声交相辉映,更衬地此时此刻的气氛是有多么地寂静。 而小皇帝则是坐在最角落,一双大眸在安娣璇与苏念之间来回地看,他不明白,现下的气氛为何会这么安静。 苏念掀开盖子,就在她往滚烫的水中加入茶叶之时,有什么透明物,自她的指甲间落了下去。 毫无声息的,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接下来烹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地进行,最后,斟了一杯,递到安娣璇的跟前,“母亲,请用茶。” 落子的手顿了下,安娣璇不曾抬眸,淡淡道:“这杯,你先喝下。” “是。”苏念低眉顺眼地应道,当着她的面,仰首便将其饮下。 而后,半阖着眼眸细细地品味了下,“儿臣泡得,似乎有些苦涩了。” 这时,安娣璇才抬起了眸子,看了她一眼,“无碍,小念的一番心意,便算是有多苦涩,母亲也会喝的。” 闻言,苏念笑了笑,为她斟了杯茶水,重新递了过去。 “瑾儿,祭祖的礼节可都有记牢了?莫要像从前一样,又犯错。” 冷不防被安娣璇提到,小皇帝浑身一颤,垂下长长的眼睑,“是,皇姑姑。”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了卫嬷嬷的嗓音,“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安娣璇淡淡地应了声,处在她右手侧的苏念立马也一同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扶住她的右手。 满意地看了苏念一眼,“都说出嫁的女儿,都会变得懂事,看来本宫倒是做对了。” “从前都是儿臣年少轻狂,才不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不知现下弥补,可还来得及?” 看到苏念如此听话懂事,安娣璇不由笑出了声来,“你若是与严玟能早日为本宫剩下孙儿,便是给本宫最大的补偿。” 听此,苏念故作害羞地垂下了面容,“母亲就是会打趣儿臣。” 说话间,一行人便已来到皇陵脚下。 大燕建国已有百年,历代皇族皆是安葬其中,而且这墓的规模,是一代比一代奢华。 接过三炷香,安娣璇与小皇帝领先在前,跪下,叩拜,随在他们身后的一众皇亲国戚纷纷跪下。 起身,安娣璇正想要将手中的香交到卫嬷嬷的手中,忽而数道白光逆打着阳光而来,目标明确地朝她挥去! 她眸底一暗,腰肢极为柔软地向下一弯,在避过那道白光之际,整个身子跃起,可她才提到一半的气,竟是生生地顿了住。 无法凝气,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球般,令她的身子在跃到一半之时,生生地自半空坠了下来。 摔倒在地,安娣璇的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旋即扭首,目光如锥地射向就在不远处的苏念。 “有刺客,有刺客,护驾,护驾!” 一直以来,皇家祭祖的防卫工作,都是由严家来负责的,而且一直以来,也未曾出什么情况。 但今日,却无端地来了那么多刺客,而且他们的目标都相当明确,就是要夺下安娣璇的命! 若是放在平常,即便是再多的刺客,与安娣璇而言,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因为她有出神入化的武学。 可是今日,她竟然完全凝不了气,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唯一的解释,便是方才她喝了苏念所斟的那杯茶! 但当时她多留了一个心眼,让苏念先喝下,若是那茶有毒,那么苏念自己定然也会中毒,这不可能,除非…… 她下的并不是毒,而且单纯让她的功力暂时失效的药! 好,真是好样的,她的这个女儿,真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呀! 安娣璇咬牙,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面,刀光剑影,鲜血横飞,她恍惚忆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面临这样的情景。 那是在先帝派出杀手,要将她赶尽杀绝之时,她所深爱的那个男子,为了保护她,身中数刀,最后死在她的怀中! “殿下,殿下您没事儿吧?”卫嬷嬷拼尽全力地搀扶起跌倒在地的安娣璇,一面大吼着招呼禁卫军护驾,一面想要带她冲出刺客的包围。 可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整个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而她脚下所踩的地面,竟然在顷刻间分成两半! 一心护着她的卫嬷嬷不曾反应过来,动作慢了半拍,竟然便直接跌入了裂开的深缝之中。 唯有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耳畔。 “小念,你竟敢勾结严家,谋朝篡位?!” 看着面前人数越来越少的禁卫军,以及站在不远处的苏念,安娣璇简直要被气炸了。 这就是她所培养出来的好女儿! “母亲您这话是说反了吧,谋朝篡位的可不是儿臣,而是您呀,陛下虽然年纪尚轻,但他自来聪慧,只要用心去教导,对于朝政定然能很快上手,但是母亲您却处处苛待陛下,牢牢地掌控着朝权,儿臣今日所做的,不过是清君侧而已!” 闻言,安娣璇却是仰首大笑了起来,“清君侧?小念呀小念,你以为你说服了严家,背叛本宫,本宫便如瓮中之鳖,任由你摆布了吗?” 她忽而自袖中取出了只精致的哨子,稍声一起,惊起了一众的飞鸟。 而苏念在听到那声哨响之际,心口猛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刺痛,痛到她眼前一黑,直接便向前栽了过去。 “郡主!”幸而严玟便处在她的身侧,及时地抱住了她。 吼间涌上一口鲜血,苏念咬牙,将其生生地咽了回去,“不要管我,不能活捉她,便当场杀毙,绝不能让她有机会逃出去!” 体内有不知名的东西在乱窜,像是钻进了她的骨髓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在她的体内生长开。 可是此时此刻,离成功便只差一步,她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身子出了状况,而功亏一篑! 就在严家军想要一齐上前之际,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自半空撒了下来,紧随着便是一声声的惨叫。 是毒虫! 苏念眸光一冷,看着那个被黑衣重重包裹的大祭司凭空出现,落在安娣璇的面前,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小念,你真是让本宫失望透顶,看来,本宫是留你不得了!” 说罢,她掏出一支长笛,如魔咒一般的笛声正要自她的指间吹奏而出,一道银光掠来,准确地命中她的手背。 手背滑出一道极深的血口子,安娣璇眸光一暗,抬眸,便瞧见一抹白袂在顷刻间落到了苏念的身旁。 不曾反应过来的严玟只觉手中一轻,待他回过神来之际,原本在他怀中的女人已经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只见他动作轻柔地喂苏念服下了一颗药丸,而后,冷冷启唇,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迎面而来,“安娣璇,你敢伤朕的皇后,朕定让你死无全尸!” 第153章 小念儿,抱紧我,不要松手 看到姬殊晏,安娣璇的眸底愈冷,“怨不得小念你有这胆子敢背叛本宫,原来是想起从前之事了么。” “你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却冠冕堂皇地说为了我好,呵,有你这般歹毒的亲生母亲,我情愿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孤儿!” 被姬殊晏抱在怀中,她的心在瞬间便安定了下来,服下他送到嘴边的药后,心口处的疼痛明显减缓了不少。 直起身子来,以手背拭去唇边的血渍,字字如血地说道撄。 听到苏念的话,安娣璇仰首大笑,而后,纤手慢慢地抚上背对着她的大祭司,话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她想杀了本宫,你会用你的生母护着本宫吗?” “有奴才在,绝不会让殿下受到半点的伤害!” 男子说的话,不容置喙偿。 安娣璇却是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女子该有的温存,“到了如今,也唯有你待本宫是真心的,本宫记得,多年前,苏胤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惜后来,他却丢下本宫,先行一步了。” 忽而,她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转了过去,目光停留在他以黑斗篷遮掩地严严实实的面容。 “如今,本宫不想要再一个人了,既然你不会舍下本宫,那便……随本宫一起入地狱吧!” 说罢,她拽住他的胳膊,纵身一跃,径自地缝中,直直地跳了下去! 没有任何的征兆,甚至是,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个权倾朝野,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就这么选择了死亡! 亲眼目睹着安娣璇与男子跳入地缝之中,苏念心中莫名地一滞。 那个女人,即便是如何地心狠手辣,终归也是她的亲生母亲。 离开姬殊晏的怀抱,苏念走到断裂的地缝旁,向里看,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儿星光,这么深的高度,跳下去定然必死无疑。 她叹了口气,转身便打算离开。 却不想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她转身的瞬间缠上了她的手臂,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将她整个人往下拉! “小念儿!” “郡主!” 同时响起的两道声音充斥在耳畔,在身子被不知名的力量往下拉的同时,她的另一只手被一只微凉的手给紧紧地抓了住。 可往下拽她的那道力量实在是太大,即便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但他们俩个还是同时被拽了下去。 姬殊晏果断地将长剑侧握,插进石壁间,长剑刺破石壁,与之摩擦出剧烈的火花,而他们俩人便在一路的火花间,被拉入了深渊之中。 身体撞在石壁上,生疼,但总算是借助着巨大的摩擦力,而勉强固定住,不再往下坠。 苏念咬牙,往下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竟然缠了一根足有拇指般粗的长绳,由于往下拽的力道很大,那绳子已经嵌进了她的血肉之中。 血,滴答滴答地往下坠,坠入到无底的声音,许久才能听到回声。 “小念儿,抱紧我,不要松手!” 一只手抓着苏念,另一只手还要支撑在长剑之上,姬殊晏十分吃力。 不等苏念说话,自黑暗处,便传来了那道熟悉刺骨的嗓音:“小念,与本宫斗,你还嫩了点儿,哈哈……” 是安娣璇!她没有坠入崖底,她竟然还活着! 苏念终于明白,为何她会这么轻易地就选择跳崖,原来,这不过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她想用诈死,来引她上当。 “松手,安娣璇想要我为她陪葬,你是大齐的皇帝,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即便境况如此危及,但她的嗓音听起来依旧十分冷静。 姬殊晏眸光转冷,“江山与美人,我要的,只是后者!” 闻言,苏念怔了怔,唇角扬起一抹如春风般的笑意,“我知道,但是我们俩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活下去。” 一个人,代替另一个人活下去,如此而已。 “我说了,我不准!” 他的话,霸气而又不容置喙。 “啧啧,在本宫面前如此地伉俪情深,真是难得呀,只是本宫最见不得这般假惺惺的情爱,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说话间,自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目标明确地向着他们涌来,待到了稍近些,才看清,竟是一只巨大的毒虫! 姬殊晏眸光一紧,手用力往下一扳,将长剑折成两半,两人的身子迅速往下坠,他在同一时刻将手一揽,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肢,沉声道:“抱紧我。” 身体失重,眼前的画面急速变化,但是苏念心中却未有半丝的恐惧。 以单手持着断裂的剑,姬殊晏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由于怀中还抱着人,他的行动大打折扣,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能够凭借着断剑的力道,脚踏在石壁之上。 虽然无法避免身体往下坠,但却是能在很大程度上减慢下坠的速度。 他一面抱着她,施展轻功,一面还要与紧追其后的毒虫周.旋,这毒虫本就是个没脑子的虫子,一心想的不过是想要将他们两人吞入腹中。 也因此,姬殊晏能够利用东窜西躲,尽最大力量避开毒虫的攻击。 只是他没想到,这地缝被炸得竟然会如此之深,他用尽全力躲避,但体力却在此期间被消耗殆尽。 而在此事,毒虫瞄准了时机,再次挥动着巨大的爪子,向着他们扑过来。 “低头。” 姬殊晏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果断地弃剑,掏出一个引线的炸弹,以嘴拔去线头,在千军万发之际,砸向毒虫。 ‘砰——’地一声巨响,似乎天地都开始震动了起来。 苏念只感觉到有许许多多的石头接连地往下砸,而后整个人就处在剧烈的翻滚之中。 滚得天昏地暗,直到‘嗙’地一声响,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他们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脑袋一片眩晕,不过她的身体倒是没有任何的损伤。 转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正想要起身来,耳旁便传来了‘嘶’地一声抽痛。 “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我看看。” 扣住她不安分的纤手,姬殊晏有些艰难地调整了下位置,“没事儿,就是滚下来的时候有点儿擦伤,你不要乱动,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空间太小了,不易活动。” 闻言,苏念不疑有他,停止了乱动,而后才道:“这是何处?” “方才我看到石壁上有个不算太大的洞口,便带着你一起滚了进来,幸而瞄地还算准,咱们没有摔成肉饼。” 这种时候还知道玩笑,也就只有他姬殊晏了。苏念白了他一眼,却是不由失笑,“那只毒虫,是被炸得稀巴烂了吗?” “那枚炸药,虽然威力不太大,但这个地缝的空间小,应当是被炸成烂泥,连灰都不剩下了。” 抿了下唇角,“对不起,若不是我一时大意,我们如今也不会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小念儿,我们两人之间,还需要说什么对不起吗。” 他腾出一只手来,轻捏住她的下颔,灼热的气息在顷刻间便扑散在她的长睫之上。 即便现下视线昏暗,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声,他缠绵悱恻的话语。 唇瓣相触的刹那,心儿似乎在同一时刻飞扬了起来。 他吻得很仔细,每一寸都不容放过,而且还专挑她最为敏感之处,不一会儿便吻得她面红耳赤,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这……这里不行……” 明显感觉到他不安分的手探进了她的衣衫,她赶忙别开首,扣住他不安分的手,低哑着声音拒绝。 他轻笑,慢慢地在她被吻得红润的唇瓣上浅尝辄止了下,才离开些许。 “我们……如何出去?” 心跳得太快,为了转移注意力,苏念只能不自在地换了个话题,假意干咳两声。 “里头似乎还有路,外面的石头塌下来,已经堵住了洞口,咱们只能往里走了。” “有火折子吗,太黑了,这般根本不能走路。” 在姬殊晏将她拉起来之时,她发现自己根本便无法看清楚前面的路。 笑了声,“我的视线很好,不需要火折子,你相信我么?” “信。”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信。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苏念所深爱着的。 十指相扣,两人弯曲着身子,艰难地往前摸索,中途苏念多次被不知名的东西给绊到了脚,一次又一次地跌入姬殊晏的怀中。 跌到最后,她的面色已经红得不行了,这才恍然醒悟,“你是故意的!” 说什么视力很好,不需要火折子,为的不过是方便他吃她的豆腐。 抽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捏了下苏念微鼓的脸蛋,“我的小念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个男人,她前一秒还觉得他好,结果下一秒就又给她耍诈,真是可恶至极! 也不知这般磕磕碰碰摸索着走了多久,直到有微弱的光芒射来,苏念眼前一亮,“有出口!” 两人顺着那道光芒继续往前走,而后,光芒越来越亮,直到走到了尽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另一番壮阔的场面。 这个洞口的尽头,连接的竟然是悬崖,不同的是,悬崖的对面,是辽阔的青山,而在其下面,则是汪洋大海。 水波滚滚,拍打着礁石。 苏念忍住眨了下眼睛,“我们该如何下去?” ——题外话—— 上一章发得太快,忘了说,有亲爱的读者说慕白死得太没有美感了,在这上面,是我描写地不够好,很抱歉,不过因为文文快大结局了,所以后面的实在是不能改动,真的很抱歉,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第154章 我方才听到,他在与我说话 姬殊晏微微一笑,搂住她的腰肢,“跳下去。” 什么? 苏念的脑回路还没转过来,身畔的男人便搂着她,纵身一跃,直接从万丈高的悬崖上往下跳。 这高度,即便是下头有深海,一头扎进去,也是够呛的。 身体落入水中之际,直接便沉了下去,海水在顷刻间涌进口中,呛得她险先丧命撄。 就在此时,她的面容被一双手给抓了住,勉力地在水中睁开眼睛,正瞧见姬殊晏笑意斐然地看着她。 她真是要被这个任性妄为,脑回路飞转的家伙给气死了偿! 谁知,他忽而一个欺身上前,对准她的唇,便吻了下来,缠绵而又悱恻,灵活的舌尖与她相互纠缠在一块儿。 原本堵在胸口的气愤,在他这忽如其来的一吻当中,彻底地化为了乌云,她回手,反搂住他的腰。 回应他这个带着无尽温存的吻。 直至她差些窒息在海中,他才堪堪放过她,带着她冒出了海面。 游到岸边之时,两人的力气都差不多用光了,无力地倒在沙滩之上,但紧扣着的十指,却是未有片刻的松开。 缓好了气,苏念正打算起来,忽然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刺痛,她面色猛变,捂住小腹处不敢再乱动弹。 发现她的异样之处,姬殊晏赶忙起身来,搂住她的肩,“怎么了?” “我……觉得肚子有些疼。” 她的面色在被海水冲洗了之后,显得格外惨白,毫无血色。 “该死!” 一时大意,他竟忘了她还有孕在身,带着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此时定然是动力胎气! 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急忙寻找人家。 幸而他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在这片海边,尚且住着两三户渔民。 住在海边的渔民,以海为生,向来淳朴善良,看到他们两个浑身湿透,而且男人怀中的女人还不慎动了胎气,那户人家的妇人二话不说便让他们进屋来。 为苏念换好了干衣裳,姬殊晏才动身去换掉身上的湿衣服。 彼时老妇人拿了些药草来,对他说道:“我们这儿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药材,就只有一些从山中采来的药草,多少可以对你家娘子安胎有所好处。” “多谢,我来煎便成,麻烦大娘了。” 见姬殊晏衣冠楚楚,温润有礼的样子,老妇人不由多说了几句:“这位公子呀,我看你们衣着甚为华贵,定然是富贵人家,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让你家娘子落了水呢,她如今才只有一月的身孕,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可是悔不当初呀!” “是,都是我的一时大意,日后定然不会了。” 老妇人看他态度良好,于是就帮着他一起煎药,苏念初初醒转过来之时,姬殊晏正好端了药进来。 一推开门,就看到苏念一脸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很好,不用担心,你现下更应该注意你自己的身子,底子那么虚,日后该要如何照顾孩子呢?” 坐在床沿处,姬殊晏说话间,便舀了勺药,吹凉了,才递到她的嘴边。 听到孩子没有事,苏念才松了口气,张嘴喝下,却是苦得她不由蹙起了眉梢。 “太苦了吗?” 看她一脸痛苦的模样,姬殊晏便缩回手,就着碗先饮了一口,而后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便将药自口中度给了她。 刹那间,她的脑袋便炸开了朵绚烂的花,连带着耳根都烫到要命。 等到他的身子离开了些许,伸手,微凉的指腹拂过她的唇畔,为她拭去了唇畔处的药渍。 “小念儿这般深情款款地看着我,难道是被我的美貌给迷惑了吗?没事儿,日后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这个自恋的男人! 苏念白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就你会油嘴滑舌。” “小念儿,为孩子取个名字吧,你看他在你的肚子里,与我们一同历经了九死一生,却依然坚强地活着,这样坚韧的孩子,日后定然比我还要有出息” 大手贴在她的小腹之上,感受了会儿,这般觉得还不够,他便干脆垂下身子,侧耳贴在上头,仔细地听。 “才只有一个多月,你能听出什么来?” 对于他近乎孩子般的天真行为,苏念不由被逗笑了。 “嘘,我方才听到,他在与我说话。” 姬殊晏故作神秘地做了个静音的手势,苏念挑了下眉头,应和着他道:“那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很爱娘亲,但是,他不敢和爹爹抢娘亲,因为,若是他敢抢,爹爹一定会将他丢到小黑屋锁起来。” ‘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苏念故作懊恼地推搡了他一把,“你还有没有正经的了,跟没出世的孩子都吃起醋来!” “小念儿,你这般要强,在很多时候,甚至比一个男子都要坚强,可是在我的面前,我并不希望你如此要强,我是你的男人,是你可以依靠终身的夫君。” 他在她的耳畔,如此温柔地说着情话,在顷刻间融化了她的整颗心。 她伸手,抚上他如远山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眉梢,“我可是很不好养的,你确定能养得起我吗?” “放眼天下,怕是没人如我这般有钱了,若是我都养不起你,小念儿,你得要孤独终老了。” 以胳膊肘抵了他一下,“谁说的,你若是养不起我,瑾儿还能养得起呢。” 一提到小皇帝安瑾,姬殊晏的眸底冷了几分,“他对你……太过于依赖了。” “他如今才那么小,而且母妃又刚刚过世,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我这个表姐可以依靠了。” 但姬殊晏却是不同意地蹙起了眉梢,“他这个年纪,不算小了,不过也无碍,反正燕国这边的事也处理地差不多了,咱们近几日也可以启程回大齐了。” “我……如今还不能回去。” “因为安瑾?” 他总是能在一两句话间明白她的心意,她毫不否认地点点首,“安娣璇不让他接触政务,让他的思想一直停留在七八岁孩子之间,若是就这样让他接管燕国,我不放心。” “小念儿,你何时能将心按安妥妥地放在我与孩子的身上呢?” 这话说得,醋意十足。 没错,苏念的心放得实在是太广了,而且她相当地能够顾全大局,有时候这种太顾全大局的细腻心思,会让姬殊晏觉得生气。 因为,她太不懂得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身子底才会这般差,实在是让他又气又心疼。 “对不起,许太后临终前,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好瑾儿,我不能丢下瑾儿,与你回大齐……” “需要多长时间,我可以等。” 有些话,她无需说得太深,他便能明白。 毕竟,她是燕国人,而且燕国如今没了安娣璇,依照小皇帝安瑾的本领,根本便无法治理国家。 而她作为燕国皇族,自是有义务,承担起一部分的责任, 只是……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姬殊晏的心里是不舍不愿的。 “三年。瑾儿很聪明,我相信只需要三年的时间,他便能学会为君之道与治国之策了。” 虽然心里还是不大畅快,但姬殊晏还是选择退后一步,略微上前,搂住她的腰肢,与她的额首相撞。 灼热的气息扑散在长睫之上,“那三年之后,你的所有,便都要属于我了,知道吗。” 他这话说得,极尽霸道,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苏念不由笑出了声来,“那时,我们的孩子都可以满街打酱油了,你好歹也有点儿为人之父的样子吧。” 这么容易吃醋,而且还会将小皇帝当做吃醋的对象,也亏得他能够想得出来! 两人正在耳磨私语之际,门坎处就传来了几声爽朗的咳嗽声:“咳咳,这位相公,你家娘子身子可不好,万事得要注意控制。” 明显,从老妇人那个角度看,是完全误会他们俩实在亲热了,虽然并没有,但是苏念还是忍不住微红了面颊。 手抵在姬殊晏的胸膛处,将他推开了些许,“大娘好。” “小娘子醒过来便好,药喝完了吗,若是凉了药效可就不好了。” 经由老妇人提醒,苏念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方才只顾着与姬殊晏说话,药放在一边都往喝了。 想要去拿药,却被姬殊晏先行了一步,舀好,送到她的嘴边。 这么亲昵的举动,当着外人的面做出来,苏念略微觉得有些羞涩,但还是张嘴,喝了下去。 “小娘子你可真是幸福呀,遇着这么好的相公,这辈子,便算是无憾了。” 老妇人看着他们俩人的亲密举动,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感慨了一句,笑着便离开了。 她一离开,苏念一把便躲过了药碗,仰首一口饮尽。 姬殊晏这般慢吞吞而又暧昧的喂法,很有可能会喂到天荒地老呀! 入夜,姬殊晏利索地便爬上了她的床榻,在她一脸的无语中,自然而然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的下颔,轻轻地抵在她的发上,话音低浅如醉:“累了一天了,早点儿睡吧。” 苏念无声地笑了笑,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闭目沉睡。 可就在她陷入深度睡眠之际,有一道幽远的笛声,飘进了她的梦境,让她被困于梦魇之中,惊醒之时,出了一头的冷汗。 现下应当已经是深夜了。 看了眼身旁熟睡的男人,苏念小心地将他的手挪了开,半坐起身子来,仔细侧耳听。 果然,是有笛声的,不是她在做梦。 随便寻了件衣裳往身上一披,她便下了床,打开房门,顺着笛声一路寻去。 外头星星点点,月牙高照,投下斑驳的光晕。 苏念顺着那笛声,不知觉中走到了海滩边,海浪昼夜不歇,拍打着礁石。 而在潮起潮落的边缘,有一抹身影,立在那里,持着长笛,一动不动。 待走近了些许,苏念才看清眼前之人,略微有些惊愕。 第155章 大人和孩子都会保不住 “大娘这笛子吹得,可真是好。” 没错,苏念在海边看到的,正是深夜在吹笛的老妇人,看她只身一人吹笛,背景身为萧瑟。 听到苏念的嗓音,老妇人堪堪停了下来,回过首去,有些混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么晚了,小娘子还不睡吗?” “原本是睡着了,但是一听到大娘的笛声,觉得甚为悦耳,便寻着声音出来了。” “小娘子可是能听出我这笛声中所包含的意思?” 苏念怔了下,显然是不曾料到她会这般问,旋即才笑道:“大娘是在思念自己的丈夫吗?偿” 听到她的回答,老妇人笑了笑,几步走到她的跟前,将长笛横在她的面前,“这首曲子,是我所深爱的一个人教我的。” “那时,他说不论是天涯海角,他都愿意带我去,我信他,便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他,可惜……后来他却死了,而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我与他所生下的女儿,竟然会联合外人,要置我于死地!” 苏念眸光一冷,身形还未来得及动,脖颈上便传来了一抹凉意,对方的手指,准确地扼住了她的吼间,让她无法动弹。 “小念,本宫让你成为全天下仅次于本宫的女人,羡煞众人,你却以如此的方式来回报本宫,真是让本宫失望透顶呀。” 真是该死!苏念如何会想到,原本因为被炸死在地缝中的安娣璇,此时此刻竟然会扮做老妇人的模样,引诱她上钩! “真正的大娘是不是被你……” “呵呵,小念你真是心善,如今自个儿的小命都已经危在旦夕了,却还担心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那个愚蠢的妇人么?本宫在杀她之时,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呢,一道封喉,死得倒不算是太痛苦。” 说话间,她阴冷的目光转而落到了苏念的面容之上,腾出的一只手,抚上苏念的面颊。 如从前一般,充满着慈爱,可却在隐隐之中,让苏念毛骨悚然。 “只是小念你如此待本宫,将本宫逼到末路,本宫怎可让你死得太容易呢,你说对不对?” 这个疯女人。苏念不想与她多废话,直接便闭上了双目,就在她闭目之际,耳畔刮过一道疾风,她腰间一紧,被安娣璇连带着退后了数步。 “安娣璇,放开小念儿,否则……” “否则你想如何?将本宫大卸八块?呵呵,真是个不自量力的男人。姬殊晏,且不论本宫的内力有无被封住,单就是如今,你也决计不是本宫的对手。” 几米开外,姬殊晏一袭白袂,长身而立,全身上下充斥着凛冽之气。 “是不是对手,试一试不就知晓了!” 姬殊晏还未动手,安娣璇扼住苏念脖颈的手便一紧,顷刻间就在她如雪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因窒息,苏念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朝姬殊晏抛去一个眼神。 杀了安娣璇,如今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安娣璇只有一个人,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依照这个狡猾女人的个性,他们定然再难有机会了! 可是苏念便在安娣璇的手中,若是他有所行动,依照安娣璇的个性,苏念的性命定危在旦夕。 这一点,姬殊晏不敢冒险。 看着姬殊晏眸光冰凉如霜,却不敢有所行动的样子,安娣璇大笑。 贴近苏念的耳畔,吹凉风:“小念,不知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有与你坦诚,你在燕都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后宫中,又多了个女人,本宫听闻,那个女人虽是一直蒙着面纱,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但每日却都会去养心殿,一待便是好几个时辰。” 听到安娣璇的话,苏念心中一滞,看向了姬殊晏,却见他的眸底,下意识地滑过了一丝晦暗。 流袖之下的手倏然握紧,姬殊晏万万不曾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知晓这些事情,看来,他的宫中定然也是潜伏了她的细作! “小念儿,她说得没有错,宫中确然是多了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只是我的师父,她来宫中不过只是小住几日。” “是吗?可是本宫却又听说,你的师父中了蛊毒,若是想要解蛊,便只能行男女交欢,那日她蛊毒发作,你一直留在养心殿中,未曾迈出半步。” 苏念微垂下眼睑,嗤笑,“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与我有恩,我不能……看着她死。” 言下之意,便是确有此事! 抬眸,与他深邃如海的眼眸相撞,苏念咬牙道:“那你为何不与我坦诚?若是她不说,你是不是打算隐瞒我一辈子?” “不是的,我……” “姬殊晏,既然你的宫中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你还与她……那么你还如此煞费苦心地让我回大齐,是想要做个左拥右抱的潇洒帝王吗?!” 被苏念如此掷地有声地质问着,姬殊晏面色,“小念儿,我只是为她解毒,对她并没有半分的男女之情,你难道选择相信安娣璇而不愿信我吗?” 闭目,她冷笑,勾起一抹讥讽到极致的笑意,“我只信我亲耳所听到的。” 听到这句话,安娣璇满意地笑了,抚上苏念的面颊,叹息道:“小念,你看,男人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的,却要望着锅里,没有一个是真心诚意的,这世上,唯有本宫,你的亲生母亲,是真心待你的。” “血溶于水,即便权利对于本宫而言确然很重要,可是你与本宫而言,却是更为重要,小念,本宫天南地北地寻了你近十八年,但你却怀疑本宫对你的用心,你让本宫如何不心碎?” 闻言,苏念眸底盛了晶莹的泪花,看向眼前的女人,“母亲……” 这一声母亲,不似于从前的敷衍,而是发自于肺腑,唤地安娣璇莫名地心中一软。 眼前之人,她的眉,她的眼,都与苏胤是何其地相像,让安娣璇恍惚之中,忆起多年之前。 苏胤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唤着她‘璇儿’一般,彼时,他温柔如醉的眼眸里,只有她安娣璇一人的身影。 正当她陷入回忆之际,心口之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刺痛,她低眸瞧去,便看到苏念手中持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则是已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脏! “苏念!” 安娣璇勃然大怒,忍住钻心的剧痛,凝气一掌便劈在了苏念的后背之上。 ‘噗——’一口鲜血便自苏念的吼间喷涌而出。 “小念儿!” 姬殊晏奋力向前奔去,就在此时,一道黑影迅速在眼前晃过,在他将苏念抱入怀中之际,那道黑影已拦腰将安娣璇抱入了怀中。 而后,黑袍一挥,数以千计的毒虫直逼着他们而来! 眸光冷冽,姬殊晏在同一时刻自袖间掏出一颗炸药,‘砰’地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震动。 他迅速带着怀中的人儿扑在地上,炸药与毒虫相撞,在炸裂开来之际,有浓重的焦味弥漫开来。 等到大地的震动小了下去,姬殊晏才慌忙将怀中的人儿搂紧,“小念儿……” “咳咳……”她捂着胸口处,面色如纸般惨白,一张口便咳出了血。 姬殊晏心中一凛,迅速点住她身上的几个大穴,而后扣住她的葇夷想要为她把脉,但她却反扣住他的手。 很紧,“孩子……保住孩子……” 在她竭尽全力地说出这句话时,便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当景师父与墨羽骑按着姬殊晏所留下的线索寻到他们之时,恰好便看到姬殊晏在海滩边,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苏念。 而整个空气之中,弥漫着焦味,像是初初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放眼整片海滩,除了姬殊晏与苏念之外,再无其他人。 “滚过来!” 一声厉吼,立马便见景师父回过了神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姬殊晏的身边,二话不说便抓住苏念的葇夷把脉。 眸底一暗,旋即让姬殊晏将她的衣领拉开了些许,以银针暂且固定住她的血脉。 “陛下,要尽快找个好环境,不然……大人和孩子都会保不住……” 闻言,姬殊晏紧紧咬牙,起身抱着苏念,将轻功运展到极致。 皇宫。 小皇帝自被安全护送到宫中之后,一直坐立不安,走过来又走过去。 他亲眼看着苏念被拽入了地缝之中,那地缝深不见底,他派了那么多人下去探查,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右眼皮一直在不停地跳,似是在向他暗示着,苏念遭遇到了不测。 就在他坐立难安之际,外头传来了刀带侍卫的厉呵声:“大胆!” 紧随着,殿门便被一脚给踹了开,小皇帝看到姬殊晏抱着已然昏厥不醒的苏念疾步走了进来。 后头跟着想要阻拦姬殊晏的禁卫,小皇帝赶忙出声:“你们都退下。” 禁卫怔了下,有些不解,但毕竟是皇令,赶忙退了下去。 待到小皇帝转过身来之际,姬殊晏已将苏念小心地放置在龙榻之上,紧接着,殿门口又出现了个男人。 他亦是步伐匆匆,目标明确地向龙榻走去。 “皇表姐她怎么了?” 看到这两个人都面色沉重,又发现龙榻上的苏念面容惨白到毫无血色,小皇帝的心也不由紧了起来。 “闭嘴。” 头也没有回,姬殊晏只是凉凉地说了两个字,而后给景师父让开了个位置。 “有千年人参吗?她现下的气息太弱了,必须要用千年人参吊着才可以。” 一听到此话,小皇帝赶忙点头,“有!”说罢,便朝着外头跑去,招呼宫人去取千年人参来。 “情况如何?” 看景师父再次细细把了苏念的脉象之后,眉头紧皱一直不曾松开,姬殊晏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陛下,皇后的心脉……被震碎了……” 一个人的心脉被震碎,怕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 第156章 生同寝,死亦同穴 这一觉,苏念觉得睡得很不舒服,似乎只要动一下,就痛到要命。 霍然睁开眼,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吼间便传来了异样的感觉,旋即,便呕出了一口血。 “小念儿!” 在她被自己吐血的画面吓到之际,姬殊晏已立马将她整个人揽入了怀中撄。 “孩子……” 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吐血,她第一反应便是捂住自己的小腹,确定腹中的胎儿是否有碍。 微凉的手附上她的手背,他低柔的话音便响在耳畔:“孩子很好,不要担心。” 舒了口气,紧张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她便觉得胸口处沉闷地难受,整个人连半丝力气都提不上偿。 这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就像是……生命的流沙,在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流逝。 “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安娣璇的那一掌,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即便她先前被她下禁锢内力的药,但那时她被激怒到了极致,冲破体内那道被禁锢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击在了她的后背之上。 原以为那么重的一掌,她醒来定然是活不成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够活着。 但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能很清楚地体会到,即便她如今还活着,情况也很糟糕。 “我的小念儿,还要与我活到天长地久,上天是不敢收的。” 他清浅如醉的话音,如春风一般,可她却扯了下唇角,轻轻地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她并不怕死,但她却怕肚子里的孩子会被她所拖累。 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姬殊晏的眸底涌起无法掩饰的心疼,“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便算是大罗神仙,也休想从我的手中将你抢走!” 她无声地笑了,以双手撑住他的胸膛,离开些许,慢慢说道:“我知道,那日安娣璇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她已经没有必要再骗我了,她告诉我这些事,无非是也想将我拉入仇恨的地狱而已。” “我……” 以单指附在他的薄唇之上,“你的师父,也如我一般,爱你吗?” 眸底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姬殊晏一把扣住她的葇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过,姬殊晏,此生此世,只会爱苏念一个人,你不信我?!” “安娣璇曾与我说过,爱情,只是一时的蜜饯,甜蜜过后,便是无尽的痛苦。我的父亲死后,便只留下了她一个人,我知道,她仇恨这个世界,鄙视爱情的真正原因,因为她再也得不到如父亲那般真挚无暇的爱了。” 扬起唇角,她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正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那份情,所以我不愿意看到在我走了之后,独留你一个人。” 如远山般的眉梢深蹙,姬殊晏不容置喙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说道:“小念儿,我怎舍得让你一人独自留在那里,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生同寝,死亦同穴,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他是一国之君,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可在她的面前,他不过只是与她许下白头偕老的夫君。 这样一个爱她入骨的男人,她怎舍得松手呢。 “好,我一定努力地活着,绝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他自己没有求生的欲.望,虽然她的身子破败至厮,虽然他们两人的心里都很明白,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她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生死颠沛,如今这道坎,若是她没有信心跨过去,也只是个败者。 —— 即便他拼尽全力将怀中的女人带到了小竹屋,可是当她的鲜血流了他一身之时,他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这个女人,他此生所唯一深爱的女人,很快便要在他的怀中殒灭。 “殿下,殿下您要撑住,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有很多灵丹妙药,我还有……” “咳咳……”安娣璇虚弱无比地咳嗽了几声,也许是生死弥留,也许是忽然想开了,她的眸光,在此时此刻竟变得十分柔和。 没有算计,没有狠辣,只是属于一个女人的目光。 柔软而又绝望。 “其实……在苏胤离开本宫的时候,本宫便曾想过,日后……本宫会是如何的死法。或许是死在政敌的手上,或许,是死在疾病之上,可是本宫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亲手夺本宫性命的,竟然会是本宫的亲生女儿。” 她无可否认,为了巩固她的地位,为了她的利益,她将苏念的记忆消除,带回到自己的身边,后来又将她嫁入严家。 可其中,亦是包含了她对于苏念的弥补之情。 她的亲生女儿,自出生那刻起,便与她失散,不曾享受过半点的母爱,她是如此地想要弥补她。 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她能怎么办呢,原以为给她一些教训,她便会听话。 但她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苏念为了能够摆脱她,甚至是为了一个表亲,联合严家,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当年,苏胤以一命换她一命,而今,他们的女儿,亲手刺穿她的心脏,这,算不算是因果循环呢? “这一生,本宫有过欢笑,有过痛苦,本宫有时候想,一个女子,能如本宫这般,将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尝过的,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个来。” 她曾是燕都名扬万里的公主殿下,即便是未曾及笄,想要迎娶她的人,足可以从燕都皇城派到边境。 那时,她风华无限,正是最美好的少女时代,骄傲清高,不将一切放入眼中。 后来,她遇到了那个让她至死难忘的男人——苏胤。 那个如风一般,温润如玉的男人,不重名利,看淡荣华,当时惊鸿一瞥,便是一眼万年,一颗芳心托付。 可是他们之间,终究差得太远了,她是高贵无双的公主殿下,而他是被皇族急单多年的夙冥宫宫主,所有人,都反对他们在一起。 但当时年少轻狂,以为有了爱,便是有了全世界,她义无反顾地随着他一起私奔,心中所想的,不过只是与心爱之人,策马扬鞭,豪情万丈。 可现实又是如何地残酷,她的父皇被皇叔所毒害,一夜驾崩,而她那个狠毒的皇叔,不肯放过她,派出无数的杀手,想要让她这个嫡亲的公主消无声息地死掉。 他们躲过了无数次刺杀,流浪天涯,可终归,还是没能扛住。 她此生都不会忘却,那个夜黑无月的夜晚,他一身是血地倒在她的怀中,一如往初般温柔似水,让她不要哭,可是……他还是离开了她,身子慢慢地冷却。 再后来,她筹集各方势力,以高调的方式回归,搅乱了燕都的朝局,让夺嫡之争越演越烈。 她坐收渔翁之利,气死那个歹毒的皇叔,除掉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皇子,最后,全力辅佐最小的皇子安瑾登基。 雷利而又风行,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她开创了一个女子的传奇。 可即便是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大长公主,她却未有真正地开心过,或者说,自苏胤死后,她所有的少女时代,便就此宣告结束了。 直至——她找到了亲生女儿,苏念。 天知道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多么地高兴,她曾无数地幻想,苏念在她的膝下,唤她‘母亲’的场面。 但是上天却连这最后一点的幸福,都绝情地收走。 她的亲生女儿,为了外人,认定她是全天下最坏的女人,甚至还说,自己即便是个孤儿,也不要她这样的母亲。 呵呵,她的人生,是多么地好笑,上天永远也不让她得到,她真正所想要的。 如今,就这样走了么? “殿下,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眼前男人的低吼,拉回了她的思绪,她逐渐浑散的眼眸一点一点地转到他的身上。 “将自己重重包裹了这么久,本宫都有些忘却你真正的面容了,摘了,让本宫看一看吧。” 男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抬手,开始解衣裳。 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了一张脸。 不,准确地说这根本便不算是脸,上头,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一片焦黑,已经坏死,而有些地方,甚至只要稍微地彻底一下,便会有黑色的脓水流出来。 真是无比地恶心,这样一张脸若是露在外头,定然能活生生地将人给吓死过去! “本宫记得,当年初遇你之际,你还只是大齐皇宫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 闻言,男人的眸底闪过一丝晦暗,“当年若不是殿下,奴才定然已经死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宫了。” “本宫只是助了你一臂之力而已,你后来所有的成就,都是靠你自己的双手所拼取的,本以为……再过一段时间,本宫便能与你里应外合,将大齐给收归于囊中,却不想,半路竟然杀出了个姬殊晏。” 一听到这三个字,男人的眸光冷冽非常,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这般鬼样子,若不是他,殿下您也不会……” “接下来的事情,本宫已经没有机会再亲自去做了,你……会让本宫在九泉之下,看到那一日的到来吗?” 他的面目在顷刻间狰狞起来,配上那张可怖非常的脸,让人作呕不已。 “奴才定然会摘下他的狗头,来血祭殿下!” 第157章 生长于天山之端的,万骨枯 “陛下,你已经两天不曾合眼歇息了,这般下去身子定然会吃不消的!” 这两日来,姬殊晏忙前忙后,翻阅了大量医书典籍,寻找治疗心脉的法子,可却未有任何的进展。 而景师父亦是尝试了各种方法,但用在苏念的身上,却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念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心,每时每刻都在滴血! 起身,姬殊晏以冷水冲洗了下面容,又回到桌前,桌上叠了一堆的医书,凌乱地扑散开来撄。 而几乎每一本上,都有姬殊晏所留下的痕迹,足以见得这两日来他到底看了多少书籍。 并且他还要定时去看苏念是否安然无恙,看完之后便又回到书房,开始查阅医书偿。 如此循坏往复,便算是铁打的人,也是会撑不住的。 景师父看在眼里,亦是急在心里,可放眼天下,医术能比他还要高超的,除了已经离世的滕老阁主之外,怕是再难寻出第二人了。 而今,他束手无策,只能用最保险的方法尽最大的可能拖长苏念的生命,可这般做,根本便治标不治本。 她的心脉碎裂,活在世上每分每秒其实都是痛苦的,但她却依然咬牙坚强地活下来。 为的,不过只是姬殊晏,与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 但也正是因为有孩子在,原本她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如今还要分出一半的养分给孩子,结果可想而知。 景师父只能将药量加大,即便如此的危险性高,但至少能够确保苏念与她腹中孩子的营养不会流失。 不过……这般下去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陛下,这般下去定然坚持不了多久,若是一定要保住孩子,皇后的性命……怕是熬不过半月。” 姬殊晏翻书的动作顿了住,他的眸底尽是痛苦之色,良久,他闭上双眸,艰难道:“若是没有了孩子,她便更没有信心活下去了。” 如今能支持她活下去的最大支柱,就是腹中的孩子,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孩子满满的期待。 “可是陛下,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但若是皇后……陛下,我知晓这个孩子对于你和皇后而言很重要,但是如今皇后的身体,真的无法再承受一个孩子的负担!” 景师父的警告,字字如血,刺在姬殊晏的心口。 他亦是懂得医理,又如何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孩子与苏念,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可是苏念不一样,她虽然在口上答应要努力活下来,但其实她心底是认定自己是活不长久的。 所以她拼了命地想要将孩子生下来,至少,若是她不在了,还有个孩子能够陪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 就因为这般,他才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心爱的女人,即便是到了这般地步,心里所想所念,都只是为了他。 “可是小景,朕不敢尝试,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她同时也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你要朕如何是好?” 一遇到苏念的事,他所有的镇定,所有的聪慧都化为了灰烬。 如今,他的所求,不过只是化为了一点点,他只是想她能够陪伴在他身边,一天又一天。 可看到她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他又如此地痛恨自己是那样自私,为了能让她多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让她每时每刻都饱受折磨。 胸口沉闷地难受,他紧蹙眉梢,面色苍白到不正常。 见之,景师父急忙拽过姬殊晏的手,把了下脉,“陛下你的旧伤有复发的征兆,现下必须立刻休息!” 先前在大婚之夜,他曾被苏念一剑刺穿了心口,虽然那一刀偏离了心脏,但对于他的伤害依然很大。 调养了许久,才算是好转过来,而今,因为连续两日未曾合眼休息,思绪沉重,致使胸口处的旧疾有复发的征兆。 “朕无碍,你退下吧。” “陛下!” “他这是想与苏念一块儿死,你便算是费尽口舌,他也听不见去。” 一道清冷的嗓音传进了殿中,旋即,殿门便被推了开,在那抹倩影映入眼帘之际,姬殊晏的眸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不耐。 “你来燕都做什么?” 对于自己的师父,却直接以‘你’来称呼,真是要多不尊敬有多不尊敬。 “为师不来,你作为堂堂大齐君王,便是要客死在异乡了!” 秋水音的眸底盛满了恼怒,当她听闻了燕都之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燕国,作为姬殊晏的师父,她对于他的个性十分了解。 他爱苏念至深,倘若苏念有一日不在了,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苏念一起离去。 天下,苍生,他全然可以不顾。 “我是死是活,与师父你没有任何干系。” 冰凉的话语,不带任何的感情,甚至还隐藏了淡淡的不耐烦之意。 自那晚之后,他与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他在逃避见到她。 她自然明白这个中缘由,早知是如此,她当初还不如蛊毒发作而亡! “苏念如今在何处,带本座去见她。” 高傲如她,自然不会在此互相碍眼,转而询问景师父。 听到她要去见苏念,姬殊晏直接便站起了身来,拦在前头,眉梢蹙地愈紧,“你不能去见她。” “你怕什么呢,既然你心里念的都是她,难道还会怕她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曾料到秋水音会说得这般直接,姬殊晏的面色有些难看,“我只是不想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去打扰她!” 秋水音冷笑,不作答,直接转身,既然他不肯让景师父带她前去,那么她便自己去找。 “秋水音!” “姬殊晏,你不要忘了本座是浮生楼楼主,这世上,除了本座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直呼本座的名字!” 气氛,在顷刻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似乎,只差一个噱头便会一触即发。 景师父夹在两人之间,正左右为难间,小皇帝便一连兴奋地跑了进来:“有人揭皇榜了,皇表姐有救了!” 眼前一晃,姬殊晏已来到了小皇帝的面前,“揭皇榜的人呢?” 流袖之下的素手,倏然握紧,他竟是,直接忽视了她! 揭皇榜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看着不是很老,但却有一脸的白须,自称是药到病除的神医。 虽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个神医,但他能有胆子揭皇榜,便足以证明此人还是有点儿本事在的。 只因皇榜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若是揭下皇榜而无法治愈苏念的话,可是要摘脑袋的! 为了虚无缥缈的荣华,而要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出来,正是因为如此,皇榜贴了两日,也无人敢揭。 如今有人敢站出来,即便是希望渺小,但对于姬殊晏而言,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他都绝不会放弃! 一条长长的银线,自帷幔里头而出,一直延伸到外屋,而在外屋就着银针把脉的,便是那个揭皇榜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手才离开银线,小皇帝便一脸焦急地问道:“皇表姐的病……可能治愈?若是你能治好,高官厚禄,朕定然许你!” 沉吟了片刻,中年男子才抬起眸来,他的眼,如枯死的古潭一般,寻不出半丝半毫的波澜来。 “瑶华郡主的心脉,被震碎了,按理而言,定是活不过三日。” 但苏念却已撑过了好几个日夜,在这一点上,她简直是创造了奇迹。 光是凭借把脉,便能清楚苏念是心脉碎裂,说明此人的本事确然是高。 心中的疑虑少了些许,姬殊晏才开口道:“既然你能诊断出来,那可有百分百的治愈方法?” “草民只是个医者,百分百之事,从来不敢轻易下结论。不过草民的祖父,曾经靠着祖传秘法,治愈过一个心脉碎裂之人。” 闻言,姬殊晏的心跳加快了些许,但面上的表情却控制地一般无二,“曾经治愈过?也就是说,这个祖传秘方,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是,祖父曾经用此药方同时治疗十名患者,但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这个法子的成活几率,就是有十分之一,那是何其地渺小! “既然几率如此之小,你也有胆子敢揭皇榜?” 中年男子却是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与医者而言,救死扶伤乃是本职,生与死,不过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何必要挂在心中。” 微微眯起了眸子,姬殊晏与他如古潭般波澜无惊的眼眸对视了片刻,才慢慢地收回目光。 “很好,那便开始医治吧。” 一听到姬殊晏竟然如此轻易便相信了一个外人的话,景师父有些着急,“陛下……” “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准备的吗?” 姬殊晏自然知晓景师父的担忧,但事到如今,他只能放手一搏了。 “其他的配方,因很好寻找,所以草民都已经配置好了,但……尚还缺少一味药。” “什么药?” 中年男子慢慢地伸出一根手指,吐出几个字眼:“生长于天山之端的,万骨枯。” 第158章 你喜欢他,我知道 一听到这三个字,景师父的面色剧变,“陛下,万骨枯生长于天山之端,百年才开花,而且花瓣上含有剧毒,怎可用来作为药引,此人定然是居心叵测!” “世上之物,本就相生相克,虽然万骨枯含有剧毒,但若是将其花瓣上的毒素祛除,那是绝世独有的良药。” 面对景师父的质问,中年男子显得十分淡定,低垂着眸,如是说道。 姬殊晏不语,只是以凉凉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的身上,良久才道:“你们都先出去吧,具体情况,稍后再议。”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之后,姬殊晏才走近床榻,旋即,便有一只素手在他之前撩开了帷幔。 “我觉得景师父说得没有错,这个人有问题。” 开口便是直奔主题,姬殊晏不由微蹙起了眉梢,坐下,为她将玉枕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 才慢慢地开口:“我知晓,有没有问题,我会亲自去验证一番,但是这些事,你如今都不需要操心。” 她笑了笑,“好。” 她表现地越发乖巧,却是让姬殊晏心中愈加疼,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情绪,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药碗之上。 “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先用药吧。” 若是放在从前,喝中药对于苏念而言就是要她的命,但是如今,她却毫不犹豫,甚至连眉头都不蹙一下,便将一碗的药都给喝了下去偿。 “昨日,景师父说我们的孩子很好。” 喝完了药,她忽然说了一句,像是在向他强调着什么。 聪明如她,又如何会不知晓姬殊晏心中真正所想,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而后,轻轻地为她拭去唇畔处的药渍,“我们的孩子,自然是很乖的,若是他敢闹脾气,看我不将他揪出来,屁股打开花。” 苏念不由笑出了声来,“你就会以大欺小。这几日,我想了很久,你觉得忆歌这个名字如何?不论是男是女,都可以用。” 是男是女都可以用……她这是,怕自己会等不到看到孩子是男是女,才会取这样的名字吧。 姬殊晏只觉心中一刺,唇边的笑意越发柔和,“只要是小念儿取的,都很好听。” 说话间,他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而后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指尖抚上她的侧颜,为她拂去散落在额前的碎发。 “这几日,我总是会梦到从前的一些事情,虽然不是很完整,但想必过不了多久,我曾忘却的那些事情,就都能想起来了。” 扣住他抚脸的手,话语多了几分沉重,“我怀疑……安娣璇,已经死了。” 不然,她绝不可能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想起从前的事情,最有可能的解释便是,在她的身上下蛊,让她记忆消失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虽然安娣璇心狠手辣,对她做了许多无法原谅之事,但她终归是她的亲生母亲,安娣璇对她,其实还是存有着母女之情的。 即便这份母女之情参杂了许多利益,但这一点,苏念不会否认。 她曾经说过那么多伤害安娣璇的话,在某方面而言,她其实也有错,若不是她说的那些话,也不会让安娣璇如此地恼羞成怒,进而做出许多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死有余辜,不值得任何人同情。对于她唯一的感念,便是她当年生下了你,不然,我便永远也无法遇到你。” 轻笑,苏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耳语厮磨了好一会儿,姬殊晏才想起她现下的身子经不起劳累,便起身来,让她重新躺好。 将被角细细地折好,才道:“你先休息会儿,我晚些时候再来。” 苏念很听话地闭上了双目,直到殿门合上,脚步声逐渐消失,她才淡淡出声:“看了那么久,可以出来了么?” 话才落,便有一抹倩影,毫不拖泥带水地出现在了眼帘之中。 看到眼前即便是戴着面纱,也依然有一种清雅高华气质的女子,苏念在第一眼便猜了出来,“你是阿晏的师父?” “你是个格外聪慧的女子。”秋水音淡如水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才说出了一句话。 “可是很多人说,太聪明的人,都会活不长久。” 闻言,秋水音的眸底冷了几分,“你应当知晓,本座与殊儿,除了师徒身份之外,还有……” “你喜欢他,我知道。” 若不是喜欢他,苏念根本不可能会察觉到屋内有人,秋水音武艺高深莫测,一直到姬殊晏离开之前,她藏在殿中,隐藏地十分好。 可姬殊晏一离开,她便暴露了自己,这说明,她不过只是在等姬殊晏离开而已。 “今日来为我把脉的男子,一定是有所目的的,他所说的什么万骨枯对于我的病有用很有可能只是个托词,但是如今,即便是我的话,阿晏他也听不进去,他定然会不顾一切的去寻找万骨枯。” “你想让本座拦住他?”听她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秋水音亦是聪颖,自然能明白她到底是何意思。 “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请你务必要拦住他。” 见苏念毫不隐瞒,秋水音不由蹙起了烟眉,“若这不是个陷阱,你便失去了唯一可以活命的希望,你真的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了,可是相比之让他陷入危险的处境,我情愿放弃这个所谓的希望。” 她又如何忍心,留姬殊晏一人独活于世,她的身体,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 即便景师父说只需好好调养便会有希望,但其实事实如何,她很明白,正因为明白,她才不想要让姬殊晏去涉险。 “你若是死了,本座定然消除殊儿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将他带回浮生楼。” 闻言,苏念怔了下,才道:“如此也好,那我便放心了。” 对于她的态度,秋水音觉得有些心烦,这是从未有过的。 “以你如今的体质,根本便不可能生下孩子,到时一尸两命,而殊儿也忘了有关你的一切记忆,也就是说,到最后,这个世上将从未出现过一个名唤苏念的人!” 蹙眉,苏念不容置喙地说道:“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这是我答应他的。” “你靠什么生呢?你的心脉碎裂,如今不过是靠着药吊着,但这也不过是在延迟你的死亡时间,听你这般说,看来你是并不知晓,自己的性命已经只剩下半个月了。” 半个月?袖下的手倏然握紧,她有预测过自己剩余的时间,她那样努力地想要延长时间,将孩子生下来。 可原来,她真的就只有半月的时间了么?怪不得,姬殊晏会那么拼命地寻找方法救她,哪怕明知那是陷阱也要去闯。 长睫垂下,遮掩住了她此时所有的神色,只有发白的嘴唇,隐隐透露出了她的心思。 良久,她慢慢启唇:“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的意思是,还是想要本座拦住殊儿吗?” 听到她的这句话,苏念心中不觉疑惑,“你喜欢阿晏,若是我不在了,阿晏便彻底地属于你了,你为何还要告知我这些事情?” 她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秋水音微微勾起了唇角,“本座想与你做个交易。” “我什么也没有,能与你堂堂浮生楼楼主做什么交易?” “不,这个交易,只有你才可以。”几步走近,与苏念四目相接,而后,她淡淡开口:“若是本座能救你的命,你可愿与本座做这笔交易?” 眸底泛起浓浓的诧异,即便知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浮生楼楼主,但她如何有这般大的能够,能够说出如此言之凿凿的话,说能够救她一命? “多年之前,因为本座的一时自私,做错了一件事情,自那之后,殊儿便与本座疏远了。” 这件事情,苏念并不知晓,所以当秋水音提起之时,苏念的面容上一直保持着愕然的神色。 “想必你是知晓的,殊儿一出生便没了生母,只有一个云姑姑,将他视为己出。” 点点首,这个苏念自然是知晓,可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云姑姑之于殊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个存在在他的心中,比本座还要来得重要。本座想要将殊儿永远地留在身边,想要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本座一个人,所以当殊儿提及要将云姑姑接到浮生楼时,本座果断地拒绝了他。” 这,一直是秋水音深埋在心中,最大的秘密,可是如今她却在苏念的面前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但没过多久,宫中便传来云姑姑的死讯,她年纪已大,又得了场重病,无人治疗,死在了自己的屋中,数日之后才被人发现。自此事发生之后,殊儿便有连续一月未曾与本座说半句话。” 微微闭上了双目,“再后来,他不顾众人的反对,坚决回到京都,本座知晓,他其实是不想要再看到本座。” 她忽而停了下来,眸光深沉地看着苏念,“他为本座解蛊毒,算是还清了与本座的所有过往,而今,本座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让他留在本座的身边了。” 话至最后,苏念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笑得云淡风轻却又夹杂着苦涩之意的女人。 “本座自小便被丢进万虫蛊里修炼,百毒不侵,本座的心脏,是这世上最好的药引,本座以一命,换你替本座,长伴殊儿左右!” 第159章 郡主毕竟是微臣的妻子 苏念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良久才反应过来,“阿晏是不会同意的。” 即便秋水音真的能用心脏救她一命,但这份恩情实在是太大了,不要说姬殊晏,苏念自己也不会同意。 “本座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本座的心脏在你的身上,你延续的,是本座的性命。” 换句话而言,秋水音是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如此,她便可以借助苏念的身体,陪伴在姬殊晏的身旁。 该是有多么地深爱,才会如此地疯狂,做出这般的决定来撄? 饶是苏念,也被这个女人的想法震撼到了。 “这不可能……偿”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心脉碎裂,这世上,除了以本座的心脏作为药引之外,别无他法,苏念,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苏念咬紧下唇,不容置喙地说道:“我不答应。” 听到她坚定不移的语气,秋水音的眸光忽而柔和了下来,甚至,还带了些许祈求的意味。 “自坐上这个浮生楼楼主的位置之后,本座便再也不是为自己活了,一直以来,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浮生楼,而今,本座想要为自己活一次,不过只是换了个法子,你也不愿意成全本座吗?” 蹙眉,这样的祈求,令苏念难以开口。 此时此刻的秋水音,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高傲清雅的浮生楼楼主,只是一个深爱着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却并不爱她的普通女子。 “若是你不在了,浮生楼该怎么办?” “殊儿早已得到了诸阁主的认可,对于掌管浮生楼一事,他定然没有问题,而且大齐若是有了浮生楼的鼎力支持,定然会成为九州霸主,本宫一直相信,殊儿能将浮生楼带向最鼎盛辉煌的阶段。” 景阳宫内。 墨羽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内,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陛下,已经查实了,那个所谓的神医,便是先前带着安娣璇逃脱的大祭司。” “朕知晓了,你退下吧。” 挥了挥手,墨羽骑便在顷刻间消失在了眼前,姬殊晏侧身,干脆利落地道:“朕亲自前往天山一趟,这几日便由你来照顾小念儿。” 闻言,景师父差些咬碎了银牙:“陛下,那是陷阱,你还要往里跳?那个什么大祭司根本便没有法子救皇后,他的目的不过只是为了安娣璇而报仇!” “正因为如此,朕才要前往,此事,也该做个了结了,既然他会选择孤树一掷前来涉险,便足以说明安娣璇定是已经死了,一个人处于极度悲伤绝望的状态,越是容易出现破绽,这个机会,朕绝不会再放过。”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安娣璇与那个大祭司,才让苏念性命垂危,他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 “放心,这世上除了朕心甘情愿,没有人可以伤到朕,你只需在朕回来之前,照顾好小念儿便成。” 他已下定决心,景师父知晓自己是劝不过他的,只能为难地道:“但皇后如此聪慧,陛下你若是去了天山,她定然会察觉到的,到时,我该如何说?” “她只要没有看到朕,便会明白了,此事无需瞒着她。” 再者,他有自信可以平安归来,苏念如此懂他,定然也会明白他真正的用意。 彼时,小皇帝正下了朝,打算去看一看苏念,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嗓音:“陛下。” 回首看去,却发现严玟朝着他快步走来,小皇帝心中很不高兴。 自安娣璇一党被拔除之后,严家因是此次事件的主力,所以功劳最大,没有了安娣璇,如今朝中势力最大的便是严家。 不过自严嵩重病在床之后,严家真正的掌管者其实已经变成了严玟,只是让众人惊奇的是,即便如今严家势力最旺,但严玟却一改从前严家的行事作风,变得十分低调起来。 没有任何想要当权臣的意思,对待小皇帝也十分恭敬,这倒叫小皇帝有火却又发不出来了。 原本他还想着,可以一举歼灭严家,但严玟的这般做法,无疑是堵死了小皇帝的路,让他无法出手。 这一点,严玟做得确然是高明,足以说明此人极能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头,什么时候又该好好地隐藏锋芒。 “有事便快说,朕很忙。” 小皇帝对待严玟的态度很恶劣,但是严玟却依然保持着不温不火的姿态,“不知……郡主的身子恢复地如何了?郡主毕竟是微臣的妻子,若是一直待在宫中,外人若是不知晓,便当是我严家亏待了郡主,而且郡主已出嫁,如此更是不符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皇表姐病重,若是接回严家,你是想要让皇表姐等死吗?” 出乎意料的,小皇帝竟然还与他讲起了道理来。 严玟面色不变,接道:“严家的大夫确然是未有宫中的御医医术高明,陛下与郡主姐弟情深,厚待郡主之心微臣心中明白,可是自郡主住进宫中之后,微臣每次想要去探望郡主,都被外头的侍卫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拦住,不知是何用意?” 闻言,小皇帝的大眸泛起了浓浓的不悦,“严爱卿的意思是说,朕有意让侍卫拦着你,不让你进去看皇表姐了?” “微臣不敢。” 恭恭敬敬地低眸回应,小皇帝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抬腿便想要走。 但没想到这严玟竟然如此无赖,他往哪边走,严玟的身子就往哪处移,妥妥地挡住了他的路。 小皇帝恼怒了,“严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恳请陛下让微臣见一见郡主,只要确定郡主安然无恙,微臣便会离开。” 听到他的话,小皇帝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说朕把皇表姐囚禁起来虐待她?” “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若不是没有法子,微臣也不敢前来拦陛下,还望陛下恩准,让微臣探望郡主!” 说罢,他衣袖一摆,便在小皇帝的面前跪了下来。 皱眉,听他的口吻,似乎是极为关切苏念的,但小皇帝可不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心喜欢苏念。 不过若是他不答应,这个男人今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严家如今是大功臣,他是立志要做个明君的,若是让外人知晓他有意亏待功臣,定然是会被说闲话。 如此左右思量了会儿,小皇帝才不耐烦地道:“朕恰好也要去看望皇表姐,你随朕一块儿去吧。” “多谢陛下。” 小皇帝一脸不甘不愿地带着严玟跨进景阳宫之际,景师父刚好为苏念切完脉,施好针。 但看到小皇帝身后的严玟之时,眸底泛起了凉意。 “皇上,郡主施完针才刚刚歇下,不宜被打扰。” 这话,其实是针对不知好歹的严玟的,苏念乃是大齐皇后,嫁入严家不过只是为了应付安娣璇。 如今安娣璇已经不在了,这个婚约其实早已不算数,聪明如严玟,他不会不了解。 但在这一点上,他似乎拐进了死胡同里面,即便是心中无比清楚,也要撞破南墙不回头。 闻言,小皇帝听话地点了点首,“如此那朕便晚些再来吧。” 回过身去,看向严玟,“严爱卿,走吧。” “陛下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微臣在这儿等郡主醒来。”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两人都变了脸,尤其是景师父。 这货有没有搞错,他的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分明就是不乐意他进去啊,竟然还会这么厚脸皮,也是没谁了! 但毕竟严玟还是苏念名义上的夫君,他也不能说得太明显,只能冷冷地刮了他一眼。 “郡主身子底弱,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 严玟笑了笑,摆的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这个严三自然明白,严三只是想看看郡主的情况,并无其他的意思。” 见他都这样说了,景师父也懒得再多嘴,甩袖走人。 而小皇帝则是睁着大眸,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严玟,你该不会真的喜欢皇表姐吧?” 严玟此人自小便被誉为神童,向来高傲,如今为了苏念,竟然肯一而再再而三地低下头颅。 苏念一觉睡醒之时,服侍的婢女便与她说严玟已经在外头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了。 犹豫了一下,苏念才道:“让他进来吧。” 不过才几日未见,一进入殿中,严玟便发现苏念面色相当地不好,削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触即碎。 “郡主。” 颔首,苏念示意他坐下,“严公子在外头站了那么久,是有何重要的事情吗?” 即便他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但苏念从未唤过他夫君,依然是以‘公子’称呼。 扯了抹苦笑,严玟说道:“郡主,你我乃是夫妻,妻子生病,夫君怎有不来探望的道理。” 他特意向苏念强调了‘夫妻’两个字,似在无形之中向她宣誓着什么。 但苏念却是笑了笑,“严公子,我得的病是不治之症,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今严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严公子可是燕都闺中姑娘倾慕的对象,又何苦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呢?” 严玟皱眉,便听苏念继续补充道:“若是你不愿意写休书,我也无所谓,你想要三妻四妾,我自是不会阻拦的。” “这番话,郡主可会与自己真正心爱的人说出口?” 他的一句话,瞬间便让苏念楞了住。 看他的意思,像是已经知晓了什么…… 苏念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忽而窗棂处传来了一声破响,苏念只觉眼前一花,处在她跟前的男人便扑上而上。 稳稳地将她扑在了身下,在同一时刻,有一阵疾风自苏念的耳畔划过,不过是咫尺的距离。 而严玟还没来得及起身来,便有几道身影在顷刻间出现在殿中,白光一现,长剑已经架在了严玟之上。 “不关他的事,将剑挪开。” 苏念一声令下,墨羽骑便收回了剑,严玟很快便起身来,目光落在墨羽骑的身上,神色莫测。 而苏念则是将目光落在了床头壁上,所插着的飞镖之上,在飞镖的末端,还系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块染了血的衣料碎片,而另一样,则是封信条。 这衣料碎片的款式颜色,苏念再熟悉不过。 这是……姬殊晏身上所着的衣裳! 第160章 对于此事,她要自己亲手解决 取下,拆开来看,苏念的面色瞬间就变得刷白。 “郡主你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严玟的手伸到一半,便被苏念给挥了开,她在同时便想要站起身来,但由于心急过切,腿下一软,差些便摔了下去。 幸而严玟就站在她的旁边,赶忙扶住她的身子。 “阿晏何时去的天山?撄” 今日一整天苏念都不曾见到姬殊晏,看景师父的面色,她已经猜测到他去了天山。 当看到那块染满鲜血的衣角与信条之时,她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偿。 闻言,墨羽骑犹豫了一番,才回道:“陛下昨日夜间便只身前往天山。” “只身?意思是说只有他一人吗?” “还有十一与十二,护送陛下,十一与十二身手最好,陛下定然不会出意外的。” 定然不会出意外?那她手中染满血的衣角与信条又作何解释! “我要立即前往天山!” 一听到苏念的话,墨羽骑惊愕万分地看向她,“陛下离开前下令,让属下等在此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危,擅离职守者,杀无赦。” 他们这意思很明了,姬殊晏下了明令,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苏念,并且绝不能让她离开皇宫。 与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松口,苏念没法子,只能转向一旁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的严玟。 “严玟,带我去天山。” 忽然被叫到了名字,严玟才恍然醒悟一般,不等他回话,墨羽骑便已出声:“娘娘……” “是我的命重要,还是你们陛下的命重要?!” 一句话,便彻底地堵死了他们的话,毕竟他们真正的主子是姬殊晏,与他们而言,自然是姬殊晏最为重要。 可若是违背了姬殊晏的指令,带苏念前往天山,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严厉的惩罚! 左右思索,他们竟是一时无法决定下来,只能互相看了又看。 苏念可没有多少的耐心等他们想明白,直接便对严玟道:“你的马车是否停在宫门外?我们现下便出发。” “可是郡主你的身子……” “我可以撑得住,你尽管带我去便成。” 谁知,他们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动,便有一抹倩影拦住了他们的路,“依你如今这副风一吹便倒的身子,别说到天山了,你连宫门都出不了!” 看到眼前之人,苏念平复了下焦急的心境,言简意赅地道:“阿晏有危险。” “本座知晓,所以才会来阻拦你。” 哪料她竟是如此云淡风轻地接下了苏念的话,这让苏念不由微怔了下。 “为什么?” “你如此聪慧,不会不知晓,那是个陷阱,便等着你往里跳。” 捏着染血碎布的手倏然一紧,她咬了下唇角,“此事因我而起,便当由我来结束。安娣璇是被我一刀毙命的,他想要的,不过只是我的命。” “苏念,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去了,便能救下殊儿了吗?你若是真中计前往,才是害了他!” 被秋水音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骂,苏念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这件事上,她确然是做得太着急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姬殊晏染血的碎布便在她的手心捏着,无不在向她宣誓着,他此时此刻正陷入十分危险的处境。 那个所谓的大祭司,以如此疯狂的举动来为安娣璇报仇,想必早已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丢到了脑后。 若是他从一开始便抱着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决心,姬殊晏此趟,定然是凶多吉少! 见她心情有些平复下来,秋水音才淡淡补充道:“本座会前往天山一趟,你便好生地在殿中待着养胎吧。” 闻言,苏念霍然抬起首来,对上秋水音波澜无惊的眼眸,“可是……” “若是她踏出景阳宫半步,本座唯你们是问!” 说罢,秋水音便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怔怔地看着秋水音离去的背影,苏念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很强烈,可她却无法预测。 秋水音走后,墨羽骑也很快消失在殿中,又只剩下了严玟,还处在原地。 “郡主你面色有些难看,我还是去唤太医来吧……” 将手一拦,苏念抬眸,对上严玟有些困惑的目光,“方才的话,你都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依照严三公子的聪明程度,不会不明白吧?” 严玟倒是不曾想到,她在思绪如此纷杂的情况下,还能够想到这些,不由微微勾了下唇角。 “严三不明白郡主此话是何意。” 他这是在明知故问,等着她自己说出来! 这个男人的心计,也是一等一的,或许他今日前来看望她,心思也并不是那么地单纯。 “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严三公子便打算这样走了吗?” 轻声笑了笑,严玟竟是直接抬手,握住了她的葇夷,力道不轻也不重,却是让她在顷刻间蹙眉,想要挣开。 “郡主是想要告诉严三,郡主心中所爱的,是一国君王,严三不过只是个卑微的臣子,不要再妄想能够得到郡主了,对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念真是被他的脑回路给打败了,“我并没有看低你的意思,如果你自己硬是要看低自己,我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那人?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身份,还是他可以让郡主你成为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 他在质问间,握住她葇夷的力道,有几分加重,让苏念有些吃痛地蹙起黛眉。 躲在暗处的墨羽骑见之,便想要出来制服严玟,却被苏念一个动作给制止了。 对于此事,她要自己亲手解决。 严家对于大燕的影响力,便如同当时的安娣璇一般,如今安娣璇已死,对于小皇帝而言,最大的威胁便是严家。 虽然在严玟的带领下,严家表现地格外安分守己,但安分守己地过了头,便不正常了。 苏念可不会忘记,眼前的这个男人与自己所说过的话,他的野心极大,绝不会只是对一个小小的臣子而感到满足的。 “严玟,你说你爱我,但你敢扪心自问,在你的心中,是我重要,还是你手中的权势来得重要?” 闻言,严玟握着她手的动作僵硬了片刻,“严家存在一日,便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我知晓郡主你心中所想。” 严玟此人,心思及其敏感,不过三两句话,他便能明白苏念的意思,“当初郡主所许下的承诺,其实不过只是想要借用严家的手,铲除最大的威胁,而今威胁铲除,严家自然便要成为首当其冲的一个,即便铲除安娣璇,严家是最大的功臣。” “从古自今,功高盖主会有如何的下场,严三公子不会不懂,你近来低调行事的做法,不就是在向陛下表明,严家对于安氏一族的统治,没有任何的威胁吗,难道是我猜错了,其实严三公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一针见血地便说出了严玟心中真正所想,让他的面色微变。 松开手,严玟忽然转移了话题:“郡主你可知,为何这么多的女子,严三却独独喜欢上了你吗?” 苏念没有回他的话,他便自行说了下去,“因为,郡主你足够聪明,也足够有胆量,甚至说,你比很多所谓的男人,更有魄力!” “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不论我如何做,郡主你都不肯喜欢我。” “这般地儿女情长,可不像是你严三公子的行事作风,你今日说是来看我,其实真正的目的,不过只是想知晓我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吧?” 或者换句话来说,严玟之所以会表现地那么安分,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苏念还活在这个世上。 只要她没断气,严家便只能做个安安分分的臣子,不能有任何的举动。 但若是她一旦不在了,皇帝年幼不懂事,朝中大臣绝大多数都是些见风使舵之人,只要严家给出足够的好处,不怕他们会不倒戈。 如此一来,改朝换代不过只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她说得毫不避讳,将他所有不正常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而后,才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眸。 “严玟,你根本便不懂得什么叫爱,你所谓的爱,不过只是你的嫉妒心使然,于你而言,权利与地位,才是最为重要的,你的不说话,便足以说明你的真正的心理,这一点,你瞒不住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严玟也不再做掩饰,反而是笑出了声来,“郡主,你的心脉碎裂,即便是用名贵的药草吊着,也活不过半月了。” 听到他的话,苏念的面色一变,她病重的真正原由,只有在她身边服侍的人才会知晓。 而这些人,都是姬殊晏的人,他们决计不会透露出半分,但是如今,严玟既然知晓她真正的病因,难道是…… 欣赏着苏念面上的瞬息万变,严玟笑得越发温存,“不论郡主你信或不信,我严三都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且很快,郡主你定然会重新回到我的怀中,即便你活不久,最后也只能死在我严三的怀里,埋进严氏一族的祖坟!” 第161章 十一单膝跪地,垂首为姬殊晏包扎伤口,而出去探路的十二恰在此时原路返回。 “陛下,前面的路已经堵死了,后面的路很黑,而且属下走了很久也未曾走到尽头,看来我们是进了一个洞穴。” 处理好了伤口,姬殊晏才起身,拿起一旁的火柱,淡淡道:“那便往后走吧,绝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两个时辰前,姬殊晏按照原定计划,到达天山之后,在寻找白骨枯的同时,等到着大祭司的出现。 显然此人是被安娣璇的死刺激到了,所以行事极为急切,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没有等到最佳的时机,便启动了设在天山中的机关撄。 姬殊晏发挥最大优势,巧妙地躲过了所有的机关,成功地逼男人现身,原本是想要活捉此人。 但是姬殊晏显然是忽略了此人的决心,他认定自己此趟是活不了的,所以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他斗偿。 逼得他最终只是抛出炸药,结果就造成了两败俱伤的后果。 山脉被他炸毁,巨石滚滚而下,他趁机躲进了一个不知名的洞穴之中,而受伤比他更为严重的男子在巨石滚落下来之际,便看不到踪迹了。 如此强烈的山崩,若是那男子还能活下来,也算是他命大,不过为今之计还是得要先走出这个不知名的山洞。 十一与十二一前一后,将姬殊晏护在中间,往山洞的深处而去。 这个山洞寂静地有些诡异,除了他们的呼吸与脚步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的十一忽然停了下来,沉声道:“陛下,有异动。” 话音才落地,便有极为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荡过来,借着烛光,有一团模糊的黑影,正以十分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是吸血蝙蝠,快趴下!” 成群的吸血蝙蝠在顷刻间便向他们扑来,幸而十一在前头喊得及时,三人立马趴下,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背上的吸血蝙蝠与他们几乎是擦肩而过。 等到上头的动静小了下去,姬殊晏他们才站了起来,重新将熄灭的火柱点燃。 再走了一段路,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较大的圆形空间,而在其正中央,有一株淡紫色的花蕊。 此花最为神奇之处便是其花瓣呈现的是暗黄色的枯萎状,但花蕊却格外地鲜艳夺目。 “陛下,是万骨枯。”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十一高兴之余,便快步走了过去,弯腰想去摘花。 “等一下。” 姬殊晏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想要叫出住他,但他的动作太快,手已经触碰到了万骨枯。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十一从手开始自燃,以最快的速度向上蔓延,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十二见之,身形一动便想要去救人,却被横在面前的一只手给拦了住,“不可以过去,不然我们也会自燃!” “可是……” 话至一半,对上姬殊晏冷冽的目光,十二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十一在顷刻间便燃烧为灰烬,最后化成了一堆淡青色的粉末。 目睹着十一燃烧成灰烬,姬殊晏的眸底越发冰凉。 万骨枯确然是有毒,但绝不会让人燃烧,除非……是这个地方有猫腻,否则决计不会发生这般的事情! 抬眸,细细地观察周遭的环境。 除了正中央的万骨枯之外,在周围的边缘之处,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花朵,而空气之中,倘若仔细看,能看到有一些淡色的粉末飘扬。 “空气有毒,快闭气!” 但姬殊晏说得有些晚了,他话才落音,处在他旁边的十二忽然便发起了狂来,手持长剑便直直地向他砍来。 迅速往后倒退侧避躲开,“十二!” 此时红了双眼,脑袋完全被操控住的十二,如何能听进姬殊晏的话,只一个劲,用尽浑身的力气向姬殊晏挥剑砍去。 左躲右避之际,他右肩处的伤口再次崩裂了开来,他吃痛地蹙眉,动作慢了一拍,十二的长剑便向他迎头劈了过来。 他直接弃掉手中的剑,一手紧紧握住那柄长剑,身子向后一倾,冲十二划去,迅速点住了他身上的几个大穴。 十二保持着砍人的动作,一动不动,唯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说明他此时此刻的意识并未清醒。 姬殊晏松开手,手心的血,一滴接着砸落在地。 该死,他一时不查,竟然连这进入了阵法也没有发现! 自进入了浮生楼,他日日被数位老阁主逼着学习他们身上的绝学,对于阵法自然是有所了解。 经过方才那几次事件,姬殊晏已经清楚地明白自己看着是进入了洞穴,实则却是入了他人早已准备好的阵穴之中。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折损了十一,连十二也没有避免,若不是他动作够快,这会儿子十二定然已经丧命了。 如此狠毒的阵法,看来那个大祭司是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凉凉地一勾唇角,这也太小看他姬殊晏,他真当他来天山是送死的么! 弯腰重新拾回长剑,姬殊晏将受伤的右手放在剑身上,让其染了一层的血,而后,运展轻功,飞檐走壁。 白袂飘飞,墨发如瀑,他以精准的剑法,在圆形的空间飞了一圈,齐刷刷地砍下了分布在四周,奇形怪状的花朵。 不,准确地来说,这些并不是花,而是用来迷惑双眼的阵脚,只要将全数的阵脚毁掉,不怕破不了这个阵。 果不其然,在他脚落地的刹那,整个空间便开始弯曲,响起了刺耳的震动声。 待到震动声散去之际,便有一抹黑影,‘噗’地一下喷出了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姬殊晏居高临下地持剑,以剑抵在他的头顶,“想为安娣璇报仇,便只有那么一点儿本事吗?” 剑端轻松地划了几下,便将他遮掩在面容之上的面罩给除得一干二净,落出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但即便这张脸毁地已经不成样子了,姬殊晏还是在第一时间认了出来,“你是……祈高本?” 在听到这三个字之时,原本趴在地上的男人浑身一颤,而后无视对着他的长剑,直接便朝着姬殊晏扑了过去。 长剑在没入祈高本胸口的同时,他也抓住了姬殊晏的双臂。 不过是在顷刻间,姬殊晏便感觉到手臂处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低眸一看,发现祈高本的双手之上,都粹了剧毒,只要一碰到他的身体,毒素便在同一时刻蔓延开来! 这家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即便是被长剑贯穿,也要拖着他下地狱! 姬殊晏眸色微变,直接飞起一脚,凝了十分之十的力气,踹中祈高本的腹部,他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而后撞击在石壁上,再次喷出一口血鲜血。 而在将祈高本踹飞的同时,姬殊晏身子不稳,差些便要迎头栽去,他咬牙,将长剑插.入地面,单膝跪地,而后在两只手臂的最上端封住穴位。 即便是手无法再使出力气,他也不能让毒素在手上蔓延开。 “哈哈……” 此时此刻的祈高本,哪还有一点儿的人样,便算是鬼,都要比他好看上三分。 没了面罩,他脸上所有的肌肤都露在了外面,由于他剧烈地大笑,上头的黑浓便逐一破开,滑下面颊。 再加上他自个儿的血,沾了满脸,像是从地狱爬回来一般,可怖非常。 “姬殊晏,都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反正我也活不长了,去阴曹地府的路上,若是没有你一起,我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说罢,他拼尽力气,将身上的衣裳扯掉,他的身体上,赫然爬满了数以千计的毒虫。 他竟然用自己的肉体来养毒虫! “孩子们,可以享用大餐了!” 随着祈高本的一声令下,原本趴在他身上的毒虫便齐刷刷地朝着姬殊晏而去。 眼睁睁地看着毒虫离自己越来越近,姬殊晏咬牙,正想要突破穴位,与这些毒虫殊死一搏。 一抹倩影凌空而降,不过是一挥袖间,便将那些毒虫拍成了灰烬。 “殊儿。” 秋水音旋即转身,将一颗药丸塞入了姬殊晏的口中,再将自己的内力度到他的身上,想要将他手臂上的毒逼出来。 “你怎么来了?” 没有拒绝秋水音的行为,姬殊晏只是眸光微凉地看着她。 秋水音来不及解释,原本该丧命的祈高本却撑着最后一口气,狂笑起来:“姬殊晏,今日你休想活着出去!”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身体便开始向外碎裂开来。 鲜血淋漓之下,竟然有一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自他的体内破出! 那只虫子有一对绿油油的眼睛,如螳螂般的长腿,此时此刻将已然死去了祈高本整个吞入了腹中,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姬殊晏与秋水音。 “出去之后再与你解释!” 秋水音一手将姬殊晏抱起,而后运展起轻功,向外突围。 但后头的那只怪虫速度实在是太快,饶是秋水音也敌不上它的速度,只能在一面往外逃之际,一面出掌拖住怪虫的速度。 这怪虫的灵敏程度完全超出了想象,竟然一连躲过了她的数次攻击,掌风落在石壁之上,震碎了石壁。 随之,整个洞穴便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数不清的石块接连不断地往下坠。 前方的光芒越来越明显,秋水音屏住呼吸,打算拼尽全力做最后的冲刺。 但就在她的气息提到最高点之际,后头的怪虫一张嘴,自它的口中飞出了白丝,在顷刻间就绕住了秋水音的腰。 她眸底一暗,却并未停止凝气,在巨石砸落下来的同时,将怀中的姬殊晏扔了出去。 “师父!” 姬殊晏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眼前之人,却只与她的素手擦过,而后,他的身子便被甩飞了出去。 重重地跌落于地,激起千层灰,而在与此同时,接连的石块砸下,在顷刻间,便将所有的东西,埋没在内。 顾不上身体各处的疼痛,姬殊晏爬起来扑向被石块所封锁的洞口,便开始徒手搬石头。 此时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秋水音活着! —— 不出意外应该是明天大结局哦,怕大家会反应不过来,所以提前说一下,么么哒。 第162章 好,我如她所愿!(2更) 第162章 好,我如她所愿!(2更) 有细微的动静传来,姬殊晏顿了下动作,朝着发出动静的地方挖。 手心的皮很快便被粗糙的石头磨破,但他的动作却未有半刻停顿。 终于,他看到了一抹衣角,这是秋水音的! 幸运的是,在石头砸下来之时,秋水音的脑袋避开了致命之处,当姬殊晏挖开旁边的石头时,她还活着。 确定她的呼吸尚在,姬殊晏便打算继续挖掉压住她身体的石头。 但她却因此而深深蹙起了黛眉,“殊儿,不要再浪费力气了,我的身体被死死地卡住,根本便无法动弹。”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她的人便在他的面前,他如何会选择放弃,即便双手的皮都磨破了,他也无所谓。 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目光,以及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担忧,让秋水音恍惚忆起,多年前,眼前之人,尚只及她的腰间。 彼时,他全身心地相信着她,会坐在她的膝头,听她授课。 楼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秋水音,将唯一的徒儿姬殊晏视为最重要的存在。 可……却只有他不知晓。 岁月静好的日子,终究还是太短了,短到让她只能每次午夜梦回,在梦中细细体味。 “殊儿你……还是那么恨为师吗?” 闻言,他的动作一滞,而后,慢慢摇首:“我从未恨你,一直以来,我恨得只是自己。” 若是他当时足够坚定,或是有足够的能力,他就可以去宫中将云姑姑接回来,云姑姑也不会在晚年死得如此凄惨。 冰凉刺骨的素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阻止了他要继续般石头的动作,“殊儿,你想让苏念活着,陪伴在你的身旁吗?” 她这句话问得实在是毫无逻辑,姬殊晏不由蹙眉,没有回话。 笑了笑,她指了指他身旁的长剑,如轻风拂雨般地说道:“杀了我,取我的心脏,苏念便能活下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 听到秋水音的话,姬殊晏的面色剧变,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懊恼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忍一忍,石头很快便能……” “殊儿,若是苏念死了,你会独活于世吗?” 完全不理会姬殊晏的话,秋水音只一意孤行地在一个问题上深究到底。 咬牙,“我是生是死,与现下将你救出来,是两码子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 现在是什么时候,被这么多石头压着,多一分钟都有生命危险,她却依然要执着于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上。 “每一任浮生楼楼主,在坐上这个位置之前,都会经历非人般的折磨,尤其有一项,是历代相传,从未改变的,那便是被丢到万虫蛊之中修炼。虽然这般做能练就百毒不侵的体质,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代的楼主,都活不长久。” 这些,是除了浮生楼的正位继承人之外,无人知晓的密事。 所以当姬殊晏听到这些时,心底是震惊的,但震惊之余,他便立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即便我能活着出来,也没有几年可活了,到时在痛苦中死去,何不现在便来个痛快呢?” “秋水音,你是浮生楼楼主,这世上没有你办不到的事!” 这是她在他心中的形象,这个女人,从小给他的印象,便是永远也会倒下。 可是今日,她却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了极为柔弱的一面,甚至是想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性命。 “是啊,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这般认为的,可是后来我才知晓,自己原来败得那么彻底。” 她遇到姬殊晏之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在他孩童时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她陪伴在他的身旁。 几乎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这个眉目隽秀的少年,可换来的,不过只是他绝情的转身。 她与他相识十年有余,朝夕相处整整三年,却敌不上一个忽然出现的女人。 唯一倾心的男人,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在浮生楼之时,她听到了这个消息之时,将自己关在屋中整整三日。 很多时候,她也想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该哭哭,该笑笑,可是这不行,因为她是浮生楼楼主。 她的身上,背负太多,以至于她要用许多许多的面具来伪装自己,即便,自己所爱的男人已有所爱,她也不能冲到他的面前,质问他。 “从前都是我的错,只是请你现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自六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这是姬殊晏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服软,让她不由楞了住。 “殊儿,我没有在说气话,也不是意气用事,在这个世上,唯有我的心脏,才可以救苏念。” 姬殊晏咬牙,眸光之中泛着毫不掩饰的恼怒。 但她还是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前不久,我见过苏念了,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而且同样也将你放在心坎之上,她知晓自己若是离世,你定然不会独自一人活下去,所以她想生下孩子,让孩子陪伴你左右。” “看到她,不知为何,我却是想到了自己,不过她却是比我幸运多了,至少她有个一直为她牵肠挂肚的夫君在,而我,只能一生守着浮生楼,至死不变。” “若是你敢死,这辈子我都会恨你!”姬殊晏直接抛出狠话来,打断她后头要说的话。 而后,在掌心凝力,一掌接着一掌地落在压在她身上的巨石之上。 “殊儿,你手臂上的毒素还未排尽,不可以动用内力!” 连眼都不抬一下,姬殊晏直接道:“你闭嘴!” 在将最后一块石头搬开之时,姬殊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她的双腿,已经完全被巨石所碾碎了。 究竟该是有如何强大的意识,才能保持着与平常无一的模样,与他说了那么多的话! 将她抱起,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赶。 当段老阁主与景师父匆匆赶到天山脚下之时,亦是被秋水音惨重的伤势震惊到了。 在景师父竭力抢救秋水音之际,段老阁主的眸光瞟向处在一旁,面色难看的姬殊晏身上。 冷声道:“殊儿,你出来。” 看了眼已陷入昏迷的秋水音,姬殊晏回身,跟着段老阁主走出了竹屋。 “三日前,我们接到了楼主的最高指令。”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姬殊晏有些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向段老阁主。 在他困惑的目光下,段老阁主忽而弯下身子,单膝朝他跪下,一字一句地道:“参见,楼主。” 措不及防地倒退了一步,姬殊晏面色愈加难看,“段老阁主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对于浮生楼继承人一事,老夫怎会胡言乱语,楼主有令,一旦她命不久矣之时,便是将楼主之位传与你之日,如今,你已是浮生楼的楼主!” “她不会死的!” “殊儿,想必你已知晓,活到楼主这个岁数,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这是她唯一的夙愿,她相信你能将浮生楼带向鼎盛,你要辜负她的厚望吗?” 一个待他恩重如山的师父,一个是他所心爱的女人,两者之间,却只能活一个,这是上天在与他开玩笑吗?! 眸光沉重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姬殊晏,段老阁主重重地叹了口气,“殊儿,我知晓这个抉择对于你而言很难,但这是楼主自愿做出的选择,她原本便是个活不长久之人,一生从未体会过被爱的滋味,她只是不想在自己有生之年,看着自己唯一所心爱之人死在她的面前而已。” 流袖之下的手倏然握紧,姬殊晏讥讽般地一勾唇角,“她是想让我一辈子愧疚,忘不了她吗?” 以她一命,换苏念一命,而这个过程,他亦是参与其中。 她做得毫不隐瞒,无非便是想要将秋水音这三个字,永远地刻在他姬殊晏的脑海中,即便她无法得到他的爱,她也要让他愧疚一辈子! “殊儿,楼主已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她所为你做的这一切,难道还不值得你永远记住她吗?” 冷笑,姬殊晏侧身,闭目,凉凉回道:“好,我如她所愿!” 既然她都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将自己的命都赌了进去,只为能够在他的心中留下一席之地,他为何不成全她呢。 “只是,我绝不会再想起她的好,留在我的心中,只有恨,她如此地算计我,打着爱的名号,为的不过只是她自己的一己之私,这样心肠毒辣的女人,我姬殊晏会记一辈子!” 竹屋之外的嗓音,格外冷,冷到了骨子里。 景师父停下手中的动作,眸光担忧地看着床榻之上已然睁开双眼的女子。 外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下半身,早已是痛到没有了知觉,可是却丝毫也敌不上她此时此刻那一阵接着一阵的心悸。 她所深爱的男人,在她死之前,也不肯对她流露出半分的温存来,还说要恨她一辈子…… 一辈子么?也罢,一辈子也是够长了,只要他能记着她,永远不会忘记,不管是哪种方式,都无所谓。 “楼主……” “趁着本座还未断气,挖了本座的心脏吧,只有还会跳动的心脏,才能够救苏念一命。” 清冷的话音,却在无形之中,带了无尽的悲凉。 第163章 即便是孤独终老,也绝不迁就【大结局上】 第163章 即便是孤独终老,也绝不迁就【大结局上】 自慕白失踪之后,慕老夫人一直吃斋念佛,祈祷着慕白能平安归来,但当姬殊晏将慕白的尸骨亲自送到将军府时,慕老夫人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吕媛忙前忙后,才算是勉强将混乱不堪的将军府给稳定下来。 “吕夫人,陛下在偏殿等您。” 便在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之时,就有太监过来传话。 虽然并不知晓姬殊晏宣她有何事,但吕媛还是很快便去了偏殿。 “参见陛下。” 听到柔和的女声,姬殊晏才慢慢地回过首来,入眼的女子,分明是柔弱如柳枝的身子,却硬是在如此困境之下,强撑起了整个慕家。 与吕媛而言,她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因此而耽搁了自己的幸福。 但她却恪守妇道,丝毫未有抱怨,在慕白离奇消失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她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慕老夫人,掌管着慕家。 这个女子,不仅贤惠,而且治家也很有手段,足以见得其从小便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 不过此时此刻她的面色却很不好看,想来是今日下来,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 先是知晓了自己的夫君离世的消息,再是慕老夫人受不住打击而昏死过去,紧随着便是要处理陷入混乱的慕家。 实在是有些辛苦她了。 “吕夫人面色不大好看,可是身子不适?” 听到姬殊晏的关怀,吕媛赶忙恭恭敬敬地垂首行礼,“多谢陛下关怀,臣妇并无大碍,只是觉得有些累,歇息一会儿便好了。” “如今小白不在了,慕老夫人又年迈,慕府,也只能由吕夫人一人支撑,实在是辛苦。” 闻言,吕媛却是轻轻地摇了摇首,“臣妇既是嫁入了慕家,自是要承担起作为慕氏孙媳妇儿的责任,并不辛苦。” 这个女子,真是贤惠地过了头了,一心只会为他人着想,而从来不会想自己。 姬殊晏低叹了口气,“小白临终之前,留下了一句话与你。” 惊愕地抬起首来,显然,这是吕媛未曾想到的。 她以为,慕白如此地讨厌她,还用了那样的方式来羞辱她,当是不愿意再提及她半分,所以当姬殊晏说慕白有话留给她时,她的内心是震惊的。 “他说你是个很贤惠,很善良的女子,是他鬼迷心窍,看不到你的好,若是你愿意,便改嫁吧,不要耽搁了大好的青春时光。” 捏着罗帕的手倏然一紧,吕媛的眸底泛起深深的悲恸,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怕耽搁我,当初又为何要娶我呢。” 她说得很轻,但屋中便只有她与姬殊晏两人,所以姬殊晏自然能很清楚地听到她的话。 “吕夫人,此事是小白对不住你,但是如今他已离世,对你的亏欠,朕会替他来还,吕夫人你有何愿望,朕定然会竭尽全力为你实现。” 他这话的深层意思便是,如果吕媛想要改嫁,他会以君王的指令颁下圣旨,亲自为她选婿。 这般一来,天下之人便不敢说三道四,省去了许多烦恼。 听到他的话,吕媛唇边的讥讽弧度愈大,她跪下,朝着姬殊晏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 而后直起腰肢,话音依旧轻柔:“臣妇听闻,陛下对皇后娘娘情之至深,臣妇斗胆敢问陛下,若是此事放在陛下的身上,陛下会选择重新册封皇后吗?” 这般足以诛灭九族的话,吕媛竟然敢当着姬殊晏的面说出来,此女子当真是够大胆。 但姬殊晏只是眸光一暗,旋即会意地勾起了丝唇角,“朕明白了,既然吕夫人心意坚定,朕又如何会做强忍所难之事,只是吕夫人可是真的想清楚了,今日朕若是出了慕家,朕之前所说的话,便是作废了。” “臣妇生是慕家的人,死是慕家的鬼,至死不渝。” 在姬殊晏离开之前,吕媛坚定不移地说出了这番话来。 送走了姬殊晏,便有婢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少夫人,老夫人醒了,可是……” “老夫人怎么了?” 看婢女一脸有话不敢说的样子,吕媛的心中泛起了不安之感,说话间便朝着老夫人的正厢房赶去。 才只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乒乒乓乓’的碎裂声。 伴随着一众婢女的声音,“老夫人,老夫人当心啊!” 匆忙推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狼狈的场景。 慕老夫人赤着双足,身子颤颤巍巍,绕着屋子跑,苍老的目光中,透露着害怕,口中还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孙儿,孙儿你在哪儿呀,不要和奶奶玩儿捉迷藏了,奶奶服输了,孙儿……” 披头散发,目光混沌不堪,整个人看上去,不知苍老了多少,哪还有平日里威严而又高高在上的慕氏老夫人样子。 一时之间,吕媛的眼中溢出了泪花,她赶忙以手背拭去,快步走过去,扶住慕老夫人的手。 “奶奶……”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慕老夫人忽然目光犀利地看向她,而后发狠地将她往外推,“是你,是你将我的孙儿带走了,把孙儿还给我,把孙儿还给我!” 措不及防地被一下子推倒在地,两旁的侍女赶忙上前,将慕老夫人给压制住,“老夫人,老夫人您醒一醒啊,这是少奶奶呀老夫人!” 侍女的声音似是与慕老夫人隔绝开来了般,她完全听不见去,只是一个劲儿地大喊大叫,寻找慕白。 “少夫人,您没事儿吧?” 服侍的婢女在同时上前,想要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吕媛,却发现她面色异常惨白地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看着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婢女大喊:“少夫人出事了,快来人,快来人!”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吕媛被送回了屋中,大夫匆匆地赶了过来,为她诊脉。 细细地把完脉之后,大夫一脸喜悦地向吕媛拱手道:“恭喜少奶奶,少夫人您已有近一月的身孕了!” 她……有身孕了?吕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真的吗?” “老夫怎敢拿此事来玩笑,少夫人您确然是有喜脉,只是这脉象有些虚弱,现下正是最为危险的时候,方才您甩了一跤,已然动了胎气,这段时间,切记万事要注意着,不然……孩子怕是会保不住。” 闻言,吕媛的心中一紧,手心贴在自己的小腹之上,虽然腹中的孩子是那样地小,又那样地脆弱,但她似乎能感应到,他便在她的体内跳动着。 这是个鲜活的生母,这是……慕白唯一的血脉。 下意识地咬着泛白的唇角,“我知晓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便由张大夫为我调养身子安胎。” “少夫人,这真是天大的喜讯,若是老夫人知晓您有了少爷的骨肉,定然会高兴坏了的!” 听到婢女高兴的嗓音,吕媛的眸底却泛起了无限的悲凉。 良久,她才说道:“扶我去见奶奶,我要亲口告知奶奶。” 慕白的死对于慕老夫人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唯一能够让她自封闭的世界中清醒过来,怕就只有她腹中的孩子才能够做到。 等吕媛重新回到正厢房时,慕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她便坐在床沿边,一面照顾慕老夫人,一面等着她醒过来。 这一觉,慕老夫人睡得很久,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便瞧见自己的孙媳妇儿正坐在她的床畔,脑袋一磕一磕,面上尽是疲倦之态。 “阿媛……” 一听到慕老夫人的嗓音,吕媛立马便醒了过来,握住慕老夫人的手,欣喜道:“奶奶您醒过来,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阿媛去唤大夫进来给奶奶看看……” “不必忙活了,我这把身子骨,我自己很清楚。” 顿了下音调,她将目光投向窗棂处,“一定是我犯了不可饶恕之罪,所以上天才要这般地惩罚我,可它若是罚,直接拿走我这条命便成,为何要夺走我的儿子和孙儿!” 见慕老夫人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吕媛赶忙握紧她的手,将她的手心拉过去,贴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在她诧异的目光下,吕媛柔笑道:“奶奶,我有了夫君的骨肉,已经有一个月了。奶奶并没有做错什么,不然上天怎会在这个时候赐给慕家孩子呢?” 听到吕媛的话,慕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泛起狂喜之色,连带着放在她小腹上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极为小心翼翼地,抚在她的小腹上,“这是真的吗?我有曾孙子了?” “是,所以奶奶要快些将身子养好,还要努力活到百岁,看着曾孙子茁壮成长,唤您曾奶奶。” 不住地点首,慕老夫人热泪盈眶,滚烫的泪珠子根本便控制不住地往下砸。 终归,上天没有夺走她的所有。 —— 元和三年,梁国借将士无端在燕国边境失踪为由,发动战争。 五月,严家军奉皇帝安瑾召令,出征御敌。 六月,在赣下之战中,严家军指挥不当,中了梁国的埋伏,损失惨重,大军拔营连退数余里。 与此同时,燕都的小皇帝收到了严家勾结梁国,卖主求荣的线报,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剥夺严家军权,全族捉拿入狱,前线的军权转交由副将军秦翰。 前线没了严家军,梁国将领以为反间计成功,便打算夜袭大燕军营,一举歼灭燕国.军队。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在他们准备就绪偷袭大燕军营之际,却是扑了个空,而后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一批武艺高强的军队,不过是一夜之间,便血洗了偷袭的梁国.军。 由此一战,大燕扭转了劣势,在有了一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强助之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不过是三日的功夫,便将梁军打得溃不成军,连连败退。 前线传来捷报之时,苏念正在给怀中的孩子喂米粥,安瑾兴致盎然地在她的面前说着战争是如何地扭转乾坤,说得像是他自个儿亲生经历的一般。 等到将肚子里的东西说完了之后,安瑾才添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凑上前去,“小外甥吃得可真是香。” 他伸出手去,以小拇指拉住孩子的小手,逗他笑。 “如今严家已被连根拔起,陛下日后便可以大展拳脚,不必再瞻前顾后了。” 苏念一面逗着怀中的孩子,一面笑着说道。 安瑾停住了动作,抬眸看向苏念,“皇表姐,严玟他说想要见你,你……见吗?” 闻言,苏念没有任何的意外,她淡淡地回道:“此事,还是由我来画上一个句号为好。” 点首,安瑾自苏念的怀中抱走了孩子,冲着他做鬼脸,立马便逗得孩子咯咯笑。 “小忆歌小忆歌,快叫表舅叫表舅,不叫便不给你吃米粥了哈。” 听着安瑾近似于孩子般的话语,苏念不由笑出了声来,“我听说,今日诸位老臣又给陛下上折子,让陛下广纳后宫,册封皇后,可是?” 一听到这话,安瑾唇边的笑容便僵硬了住,“这些老顽固,打着让皇家开枝散叶的名头,不过便是想将自个儿的女儿塞到朕的后宫,让自己的官运更加鸿达而已。” 没错,自古以来,这般的封妃戏码在皇家上演不计其数。 其实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一来,皇帝可以从中权衡朝中势力,二来也可以让大臣为皇家做事更加卖力。 毕竟这表面上也是亲家的关系,对于双方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听陛下这语气,似乎并不想广纳后宫?” 安瑾毫不隐瞒地点首,“朕也要如皇表姐一般,若是寻不到自己真心所爱的,即便是孤独终老,也绝不迁就!” 微微一挑眉,“这话是谁教你的?” “表姐夫呀,不过话说回来,表姐夫已经有半个月未来看皇表姐你了,会不会是另寻新欢了?” 苏念还没说话,便有一急速飞来的物体准确地砸中了安瑾的后脑勺。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后脑勺瞪向悠悠然现身的那抹白袂,“姬殊晏你又搞偷袭!” 顺溜地将安瑾怀中的孩子给抱了过去,云淡风轻地飘出一句话:“要叫表姐夫。” 说话间,他如变魔法一般地变出了一本书册,在安瑾的眼前一晃而过。 不过是瞥到了封面,安瑾的眼前顿时一亮,“《周经》?你从哪儿得来的?” 伸手就想去拿,但姬殊晏怎会让他得逞,故意将手往上那么一抬,顺溜地叫安瑾扑了个空。 “而且还是孤本,如何,肯不肯叫表姐夫了?” 虽然心中很是不服气,但诱惑就摆在面前,安瑾咬一咬牙,跺一跺,将脸皮甩到到了十万八千里之远,“表姐夫!” “乖,日后若是让我再听到你敢在小念儿的面前说我的坏话,看我不将你吊起来挂在宫门口示众。”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安瑾将腰板一挺,懊恼地指向他,“朕是大燕天子!” “不过便是个刚刚断了奶的小屁孩儿,便敢在你表姐夫的面前摆起天子的架子来了?” 安瑾被他气得都要吐出三升血来了,但碍于自己打不过他,还回回都会被他给打趴下,只得干瞪着眼,不甘不愿地将手伸了回去。 “朕不跟你这个无赖计较!”转而看向苏念,“皇表姐,朕先回去批阅奏折了,你何时要去天牢里看严玟,便让身旁的太监过来告知朕一声。” 说罢,冲着姬殊晏做了个鬼脸,飞一般地溜出了大殿。 听到严玟这两个字,姬殊晏不由微蹙了眉梢,“小念儿你要去见严玟?” “如严玟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最后却还是输得一败涂地,若是不见上我一面,问个清楚,他怕是死也不肯闭上眼睛了。” “我陪你去。” 他们两人之间对话,从来都不需要浪费太多的口舌,便能够明白对方的思想。 将小忆歌交给了嬷嬷之后,苏念便与姬殊晏一块儿前往天牢。 彼时的严玟哪儿还有往日里翩翩公子的模样,披头散发,身着囚服,吃的是最肮脏的事物,睡的是最肮脏的地面。 “陛下说,你想要见我?” 一到了他所待的囚牢前,苏念劈头盖脸的便是一句。 在看到苏念的一刹,严玟的眸底闪过一丝惊喜,但当看到她身边所站的男人之时,眸光立时便被冰霜般的寒意所取代。 “你是以胜利者的身份来嘲笑我这个失败者的吗?” 唇边的讥讽,尤为明显。 苏念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姬殊晏,他很快会意,轻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凉凉地朝严玟抛去了一个警告的目光,很快便离开了天牢。 “严家存在一日,便如同一颗地雷,时刻威胁着陛下,我必须要协助陛下,将其拔除。” 冷笑,“严家那份所谓的叛国书,也是你伪造的吧?为了拔除严家,不惜发动战争,瑶华郡主可真是煞费苦心呀!” “战争只是梁国单方面所发动的,即便严家的存在威胁到陛下的统治,但我绝不会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四目相接,苏念冷言道:“严家军中了敌军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是你们严家没有本事,你自来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对,是严家军一时指挥不当,才造成了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而苏念只不过是抓住严家的弱点下手,达到一击即碎的效果而已。 话句话来说,不是苏念毁了严家,而是严家自寻死路! 严玟仰首大笑,笑到眼角渗出了泪花,才停了下来,直直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苏念,我严玟与你而言,究竟是如何的存在?” “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她说得很坦诚,也很直接。 自始至终,他严玟对于苏念而言,就只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再无其他。 “苏念,你足够情深,也足够绝情!若是有来生,我定然会比他先遇见你,到时,我绝不会再放过你!” 这个女子,足够强大,足够他严玟用整个严家去赌,他,从未后悔! 第164章 岁月静好,君莫挂怀【大结局下】 第164章 岁月静好,君莫挂怀【大结局下】 上元佳节,举国同庆。 宫宴结束之后,安瑾褪去了一身的华服,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裳,翻窗进了苏念的屋子。 苏念正将小忆歌哄睡下,冷不防便看到了翻窗而今的安瑾,忍不住叹了口气,“陛下你这般一声不吭地爬进来,不怕墨羽骑会将你当贼丢出去?” “他们倒是敢!” 说完,忽然又意识到小忆歌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走到苏念的跟前,小声道:“皇表姐,今日是上元佳节,咱们出宫去看看吧?” 即便如今已有十四岁,但在苏念的放任型教育下,安瑾一直保持着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 自他真正掌权之后,他便一直很努力地在进步,努力做一代明君,不想让苏念和已逝的母妃失望。 也因此,他失去了原本属于孩子的乐趣,整日与奏折为伴。 而今,安瑾用水汪汪的大眸看着苏念,眸中充满着深深的期待,让苏念不忍拒绝。 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便去外头等着,皇表姐得要换身衣裳才可。” “皇表姐最好了!” 安瑾一高兴,便跳了起来,用力地抱了苏念一下,大摸是他的动静太大了些,以至于吵到了小忆歌。 这个小家伙‘唔唔’了两声,似乎是被惊醒了。 蹑手蹑脚地收了回来,安瑾伸长脖子去探摇篮中的小家伙是否真的苏醒了,在看到他嘟囔着小嘴,睡得正香之时,才松了口气。 从一出生起,安瑾便一直待在宫中不曾出去过,由于是最小的皇子,而且母妃也没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他活得很是辛苦。 即便是后来坐上了皇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安娣璇在无形之中虐待着,没有任何快乐的童年。 直到苏念的出现,他的人生才出现了转机。 民间的上元佳节可是比皇宫热闹了不知多少倍,一路走来,安瑾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舍不得眨一下。 各色各样,五彩斑斓的花灯,简直是晃晕了他的眼,他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觉着看什么都格外地新奇。 而苏念则是一直笑着跟在他的后头,忽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止住了脚步。 “小公子可是要买糖人?” 店家见安瑾穿得一身好缎子,又长得分外俊秀,自然是格外地客气。 苏念随之也跟了上来,看到安瑾一脸好奇地看着捏成各种形状的糖人,笑道:“瑾儿想不想尝一个?” “这个……是按照人的样子捏成的么?” 指向了其中的一个糖人,安瑾如是问道。 “是呀,不是我自吹,不论是什么东西,我都能用这一双手,给捏出模样来!” 闻言,安瑾的眼睛一亮,拉住了苏念的手,将她往前拉近了些许,“那便照着表姐的样子捏一个糖人。” 听到安瑾的话,苏念有些无奈,但还是依着他的要求,让店家照她的样子捏糖人。 小型苏念版糖人很快便转交到了安瑾的手中,他向店家讨了张油纸,里一层外一层地将糖人给包裹了起来,而后小心地塞进袖子中。 见他这般行为,苏念甚为困惑,“瑾儿,买了糖人你为何不吃?” “我……我回去之后再吃。” 安瑾性子单纯,向来便不怎么会撒谎,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不过苏念却并不打算揭穿他。 “瑾儿,想不想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听苏念这般神神秘秘的语气,安瑾立马便起了兴趣,直点头。 可怜单纯的安瑾,若是被苏念给拐卖了,怕也还会帮着她数钱呢。 果不其然,当看到许许多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贴,嘴上说着肉麻的甜言蜜语之时,安瑾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表、表姐……这个、这个地方好奇怪,我们快点走吧……” 想要去拉苏念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了开,而且还顺带着推了他一把,将他往那些姑娘的怀中送。 “瑾儿,你如今已经不小了,若是不知晓什么叫做温柔乡,这对你日后的成长不好。” 虽然安瑾身为一国之君,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确然是苏念所希望看到的,但有时候太过于单纯了,也不是件好事儿。 尤其是看到他对男女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这让苏念意识到,她应该要改变一下教育方式,或许用一些极为极端的方式,可以很快让他体会到。 “老.鸨,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是谁,将她请出来,我表弟眼光高,这些姑娘他都看不入眼。” 听到苏念的话,安瑾险先咬断了自个儿的牙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便被旁边的姑娘给喂了一口烈酒。 呛得他直咳嗽,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有有有,云烟,快些出来接客!” 老.鸨声音才一落地,便见得楼上有了动静。 先是一阵悦耳的琵琶声响,而后便是珠帘碰撞的声响,一身着碧蓝翠烟衫的女子以微步慢慢地走了出来。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即便是无声,也显露出三分的媚骨出来。 安瑾一口酒在同时便喷了出来,顿时便煞了风景。 “看来我表弟对云烟姑娘很满意,那今晚就选她了吧。” “好咧,快些将这位小公子请到云烟的屋中好生伺候着!” 顷刻间,安瑾便被浓重的胭脂味所包围,拥着被挤上楼梯。 他奋力地挣扎,想要摆脱这些疯狂的女人,“表姐,表姐我不要啊……” 箭都已经在弦上了,哪还容得上他反抗,直接便被推进了屋里,将门一关,便将通道给封死了。 使劲地踹门,却无法打开,安瑾真是被气得肠子都要青了,皇表姐竟然用这种法子来教育他,真是……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名唤云烟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坐于雕花的窗棂边,眸光清如碧水,与她所着的衣裳很相似。 看着,很干净,一点儿也不像风尘女子该有的样子。 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安瑾显得有些拘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角,“我……我不会喜欢你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云烟顿时便楞了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不由笑出了声来,“公子怕是误会了,云烟只卖艺,不卖身,自是不会勉强了公子的。” 怔了下,安瑾眨了眨眸子,“卖艺?” “公子喜欢听些什么曲子?” 而处在楼下的苏念,显然不知里头到底发生了何事,听到屋内传出了琵琶声,没有了安瑾反抗的声音,以为是他想开了,便打算坐下来等事情办成。 却不想她屁股还没沾到垫子,青.楼门口处便出现了一帮大摇大摆之人。 其中为首的,是个油头大脑的纨绔公子哥,一看便知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老.鸨,快叫云烟姑娘出来接客,便说是我们家公子来了!”而随在那纨绔公子身旁的侍从更是狐假虎威,一进来便高调地吼道。 听到他们的声音,老.鸨赶忙热情地上前招呼,点头哈腰赔罪道:“哎哟是郑公子呀,这可真是不巧,咱们云烟姑娘刚好接了个客人,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出时间来,不若郑公子等上一等……” “放肆,老.鸨你这楼是不是不想开了呀?竟然敢叫我们家公子等!” 郑公子以拿扇的手往前一拦,一脸蛮狠地说道:“废什么话,直接去上头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本公子丢下来!” 一听这话,苏念挑了下眉头,但身子却并未动,依旧摆着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俨然是要看好戏了。 而老.鸨亦是急得不行,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抛向苏念,却看对方根本便没有要管的意思。 楼梯被踩得‘蹬蹬’响,正在屋中听乐的安瑾,冷不防便被一阵粗暴的脚步声给打断了兴致。 他有些不悦地蹙眉,正想要说些什么,对方便先蛮横地开口了,“就是这个小子?毛都没长齐吧,竟然便敢来逛青.楼,还敢跟咱们公子抢云烟姑娘,真是不知好歹,给我把他抬起来扔出去!” 云烟丢掉怀中的琵琶,几步上前,拦在安瑾的面前,“云烟正在接待客人,还请诸位莫要为难云烟。” “云烟姑娘,我们家公子便在外头等着姑娘呢,姑娘也是知晓我们家公子的脾气的,他是最耐不得等了,再者我们家公子向来出手便大方,只要姑娘为我们家公子弹上一曲,便算是一掷千金,也绝无二话呀!” 闻言,云烟的美眸里泛起恼怒之意,几步上前,‘啪’地一巴掌,挥在了那人的脸上,干脆利落而又响亮,叫在场的人都楞了住。 “云烟只会给会给懂得欣赏云烟乐曲的人演奏,对牛弹琴,只是浪费精力!” 这个‘牛’,自然是不言而喻。 “嘿,你一个入了青楼的低贱胚子,性子倒是挺大的,竟然连大爷我都敢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先将这小子丢出去,再把这娘们儿给我绑了送到公子的面前!” 楼下,郑公子笑得一脸的得逞,只等着美人儿扑入他的怀中,不想听到了楼上剧烈的碰撞声响。 紧随着,便有连续数道黑影被齐刷刷地扔了下来,而且目标相当地明确。 “啊——”地一声惨叫,可怜的郑公子,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结果下一秒却变成了一块儿肉饼,被压在了最底层。 众人再往上瞧去之时,便见得安瑾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站在栏杆前,眸光微冷地看着楼下之人。 “公、公子您没事儿吧?” 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搀扶起被压得差些断气的郑公子。 “本……本公子要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敢打本公子的人,本公子要灭你满门!” “灭满门?天子脚下,京都重地,如此狂妄的话,你也敢说出口,便不怕摘脑袋?” 听到安瑾的话,郑公子简直是要笑掉大牙,“本公子的父亲乃是一品重臣,这世上便没有本公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今日敢打本公子,本公子要打断你的狗腿,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公子的面前嚣张!”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虽然自家公子的命令不容违抗,但一想到上头那些身手高超的侍卫,郑公子身旁的小厮立时便咽了下口水,不敢动弹。 见自己的命令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郑公子立马便怒了,“你们不上?好,本公子自己上!” 说罢,搬起一条板凳,大吼一声,便朝着楼上狂奔而去,势要与安瑾拼个你死我活。 谁知他连安瑾的衣角都没来得及碰一下,便被一只忽然伸出来的腿给踹中的腹部,整个硕大的身体,瞬间便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出来。 “公子!” 小厮赶忙奔过去救自家的公子,便在此时,外头传来了躁动声。 “闹事之人在哪里?!” 原是郑公子身旁所跟随的一个小厮脑袋够灵光,去叫了官差来,而这官差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主。 看到油光发亮的郑公子,立马便咧着嘴凑了过去,“郑公子可有伤着?是何人敢有如此大的狗胆,敢冒犯郑公子?!” 一见有站在自己这边的官差来了,郑公子立马便将腰板挺直,指向上头的人,“就是那个家伙,把他给本公子揍成猪头!” “慢着。” 忽然,一道清淡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打破了这一剑拔弩张的场面。 苏念拍了拍裙摆之上所沾染的灰渍,笑道:“敢问这位官爷,你是根据什么判定,今日在此闹事的,不是这位油头大耳的郑公子,而是上头之人呢?” “大胆,你竟敢说我们家公子油头大耳!” 带头的官差将手一提,看着苏念冷笑,“郑公子都伤成这样了,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最为有力的见证!再者郑公子乃是当朝一品大臣郑铉郑大人的独子,自小便饱读经书,如何会做知法犯法之事!” 闻言,苏念却是叹息般地摇了摇首,“官爷的意思是说,因为他是当朝一品重臣的独子,所以便可以欺压百姓,蛮横无理而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了吗?” “你……” “你与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费什么话,快些将上面那个该死的小子给本公子打下来!” 一旁的郑公子见官差竟然跟苏念废上话来,立时便没了耐心,怒吼道。 谁知,他们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动,外头又传来了躁动声,这次来的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官差,而是值守宫廷的禁卫军! 这亮起的长矛,这冲进来的威武气势,险先没将在场的人给吓得腿软。 毕竟青.楼这小地方,何时能够入得了直系皇族的禁卫军的眼呀! 缩在角落里的老.鸨被这接二连三的阵势给吓着了,抬腿正想要过去缓和缓和气氛。 却不想围成一圈的禁卫军,竟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整齐有序地喊道:“臣等护驾来迟,请郡主责罚!” “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陛下被一群乌合之众扰了兴致,感觉是如何呢?” 苏念笑眯眯地看向楼上之人。 ‘咯噔’一下,老.鸨便吓得腿软,瘫倒在了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地,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老.鸨的一声万岁,在场的人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纷纷腿软跪下,跟着一起喊万岁。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而言,便算是穷尽一生,也难以见到一次龙颜,如今却在这个烟花之地见着了真容,可不得叫他们吓得腿软! 楼上的安瑾,眉梢一直深蹙,在看到下头的人,除了苏念之外,都跪了下去高呼万岁之时,他才走了下来。 原本还表现地趾高气昂的郑公子等人,此时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身体跟个筛子似得,抖个不停。 “朕方才一直听你说,你的父亲乃是朝着一品重臣,不知到底是如何大的官职,能有诛灭他人九族的权利?” 这个头大无脑的家伙,竟然还在天子脚下说出如此狂妄而足以掉脑袋的话,若是平常,倒是没有敢出言教训他,但他今日运气实在是倒霉到家。 谁叫咱们大燕的皇帝陛下心情大好,带着自家的表姐出来逛,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刚好便往枪口上撞了呢。 “皇上,皇上饶命啊……” 此时此刻才知道求饶,为时过晚了。 安瑾收回凉凉的目光,话音冷到至极:“拖下去,依法处置。” 没有当众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说明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很是仁慈,也懂得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惩戒措施。 处理完了这群家伙之后,安瑾才有些不悦地看向苏念,“皇表姐,你是故意的?” 忽然带他来这个烟花之地,又在碰到了有人捣乱之时,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直到最后才出手。 而今的安瑾可未有从前那般好骗了,其实他早就看出苏念的别有用心。 微微一笑,“陛下最近很有长进,看来就应该多来这种地方,吸收吸收精华。” 安瑾面颊一红,“皇表姐!” 哪有一国之君来烟花酒地瞎逛的,也亏得苏念说得出来! 苏念依旧笑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忽而将目光一转,落在楼上,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宫了。” 闻言,安瑾犹豫了一下,突然出声,“老.鸨。” 被点到了名字,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老.鸨立马连滚带爬地来到安瑾的面前,“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安瑾下颔一抬,看向楼上的女子,“方才你护了朕,作为回报,朕为你赎身。” 话一出,立马便叫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燕的君王,亲自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这该是对方多大的荣幸,日后说不准,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谁知,楼上之人朝安瑾行礼,话音淡如水却不容置喙:“多谢皇上恩典,可是……小女子不愿。” 有些愕然地一挑眉,“你喜欢待在青.楼?” 虽然与这女子接触并不是很深,但她不论怎么看,都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子,一点儿也未有烟花女子该有的模样。 “皇上若是为小女子赎了身,小女子确然是可以摆脱烟花女子的身份,但……皇上要小女子如何在这世上存活呢?” 云烟简单的一句话,顿时便抵地安瑾无言。 他身来便是皇子,即便其中受了很多苦,但是对于衣食却从来都不用愁,虽然从前安娣璇在无形中虐待他,但至少不会让他饿死。 可是这个女子不一样,她若是离开了青.楼,便没有了收入来源,最后反而还会被活活饿死。 一时之间,安瑾陷入了沉默。 苏念忽而笑了笑,出声道:“我身边恰好缺个能歌善舞的婢女,不知云烟姑娘可愿来景阳宫?” 听到苏念的话,安瑾诧异地看向她,却见她眸光柔和,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小女子愿意,多谢瑶华郡主愿意收留小女子。” 瑶华郡主是谁?那可是仅此于皇帝安瑾,大燕国最为尊贵的女人,这云烟怕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才能在一夕之间,攀上这高枝! 入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梳洗了一番,云烟便被带到了苏念的面前。 景阳宫内外,装扮地并不奢华,但是却典雅大方,从中便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个女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奴婢参见郡主。” 眼前的女子,丝毫没有架子,此时此刻手中还捏着一个拨浪鼓,逗着摇篮中的宝宝,直到她出声,才堪堪停下了动作。 眸光落在云烟的身上,苏念笑道:“真是个精致的姑娘,怨不得陛下会想要为你赎身。” “奴婢不敢,陛下只是看奴婢可怜,才会想要为奴婢赎身。” 起身,苏念几步来到她的跟前,话音格外温存,“云烟这个名字,倒是与你很符合,不过……我觉得涵韵这名字,似乎更适合你些。” 一听到这两个字,云烟的面色剧变,抬起首来,与苏念洞察一切的眼眸相撞。 咬牙,她一改方才温顺的模样,将腰板挺得极直,毫不畏惧地说道:“原来瑶华郡主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了,是怕我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伤害到皇上,郡主才要先行将我待到景阳宫么?” 苏念胆小不语,云烟干脆闭上了双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她的面前半蹲下了身子,苏念以双指钳住她的下颔,迫使她抬起首来。 “你的真实身份,我可以当做毫不知情,你父亲的冤屈,只要你有本事,你尽管放手去查,我可以给你一定程度上的帮助。只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弄错了,给你父亲定罪,处死你满门的,不是必须,而是安娣璇。” 眼前的这个女子,真实身份那是京兆尹罗正峰之女,罗涵韵,两年前,因私盐案,罗正峰被捕下狱,而后惨死在狱中,随后整个罗家被满门抄斩。 而批准此事的,正是已逝的安娣璇。 要说这罗涵韵也是够有胆子,死里逃生之后,不愿苟且偷生于世,委身青.楼,等待数月,只为等到一个可以入宫的机会。 如今,她如愿地进入了皇宫,却在同时也被苏念给挖出了真实身份,真是有所得,也有所失。 “为什么……你要帮我?” 没错,她是想要为罗家翻案,而且她一直认为处死她全家的是当今圣上,但如今听苏念这一番话,罗涵韵忽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苏念看她的眸光渐渐地清明起来,才一勾唇角道:“因为你是个坚忍不拔的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陛下肯开口为你赎身。” 她猛然地抬首,“郡主……” “我不可能永远陪伴在陛下的身侧,他的身边,需要一个足够聪颖的女子,陪伴左右。你能证明给我看,我今时今日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闻言,罗涵韵的眸底泛起晶莹的泪花,“涵韵……绝不会辜负郡主的厚望!” —— 杏花微雨,微风拂面。 青翠欲滴的参天大树,沾染着湿意的石阶,和前头一蹦一跳,哼着无名小曲儿的小身影,似是嵌成了一幅化不开的水墨。 “歌儿你跑慢些!” 许久都不曾爬那么高的山,苏念有些喘不过气来,却还要抽出精力去管遥遥领先,活力十足的小忆歌。 “没事儿,鹤雪随时跟在他的身旁,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话间,姬殊晏便揽上了她的腰肢,而后直接便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的惊呼中,他笑道:“小念儿既然爬不动了,那便由为夫来抱着上去吧!” 苏念不由红了把老脸,“你快放我下来,待会儿被歌儿看到了,我日后还怎么训他!” 随着身子一点点地长大,小忆歌这外貌是越发地俊俏,完全吸收了苏念与姬殊晏的优点,脑袋灵光到可以将苏念气到吐血,在这一点上,倒是与他亲爹像到要命! 谁知,这货完全不要脸,直接便垂首,封住了她的口,以实际行动来告诉她,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父皇母后,你们在做什么呀?” 原本跑没影儿了的小忆歌,忽然便立在了他们的前头,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眸,但若是仔细瞧,便会看到他眸底闪过一丝狡猾之色。 苏念险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赶忙从姬殊晏的怀中挣脱下来,而后拉住小忆的手,装作无事地干咳了两声。 “你母后我的眼睛进沙子,你父皇在帮我吹呢。”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母后。” 小忆歌忽然眨了眨眸,甚为认真地向苏念勾勾小手指。 “怎么了?” 苏念顺着他的意思才垂下腰肢,便见那小人儿忽然点起了脚尖,在她的面颊之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父皇亲了母后,歌儿也要亲一下,才公平!” 一口老血。苏念身子一晃险先绝倒。 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子! 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远远地看去,有人影在晃动。 苏念与姬殊晏互相对视了眼,慢慢地走了过去,果不其然,便瞧见在慕白的墓前,已然站了两抹身影。 一大一小,恰好为慕白上完了香,听到不远处有动静,转过首来,正与他们的视线相撞。 吕媛赶忙拉着身旁的孩子,朝两人下跪,“臣妇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在此处,没有皇帝,也没有皇后,吕夫人不必讲这些虚礼。” 苏念几步上前,阻止了吕媛的行礼,而后将目光落在她身旁的孩子身上。 这小娃娃,一眉一眼,都与慕白十分地相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 一双大眸,如同清水般澄清,但由于并未曾见过苏念,所以有些怕生,一点一点地往吕媛的身后躲。 “歌儿,想不想和小弟弟去玩儿?” 闻言,小忆歌眼前一亮,蹦跶到他的跟前,“我叫姬忆歌,你叫什么呀?” 对方露出纯洁友善的笑容,大大打消了他心中的害怕,慢慢地从吕媛的身后探出脑袋来,轻轻地回道:“慕……慕衍。” 抓住慕衍的手腕,硬是将他给拉了出来,“方才我在路上看到了好多果子,你想不想吃果子,我打给你吃呀!” 眨巴眨巴眼眸,“好……好啊。” 两个小身影,一高一矮,小手牵着小手,一蹦一跳地便消失在了眼前。 “小衍被奶奶给宠坏了,所以见着生人都会有些怕生。” 吕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会意一笑,“他是慕氏唯一的子嗣,慕老夫人自然得要时时刻刻地看牢了。” 说罢,便从一旁的竹篮里取出了三支香,点燃,屈膝跪在墓前,“慕白,我如约带着孩子来看你了,你看,如今我们都很好,你……在那儿过得如何?” 回答她的,只有清风伴着瑟瑟的竹叶,还有孩童如铜铃般的嬉戏声,似是在轻声地告知与她。 岁月静好,君莫挂怀。 —— 谢谢所有订阅此文,并陪伴我走到现在的读者,因为有你们,我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新文过几天会开,咱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