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王爷种田忙》 谁家的小姐(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家的小姐(一) 三面环山,一面环水陵郡,一块块方整的田地像补丁一样,散落在三山环绕跟绿油油的桑树间。舒悫鹉琻 田里的稻子已经长得金黄,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泥土跟桃子的清香,让人闻着清新舒服。 山林间,突然传来纷乱的马嘶跟狗叫的声音,打破了宰里惯有的清静。 天气太过燥热,田间正在劳作的人并不多,被为突然而至的喧闹惊到的人们忍不住顺着声音望去。 一群猎犬跑在前面追赶一群野兽,后面,两队人马正远远地从不同的方向合为一处奔过来,直往桃林中冲去。 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无论是奔跑中的俊马,还是叫嚣着横冲直撞的猎狗群,所经之处将沿途的庄稼都踩踏得不成样子。 在田间正劳作的农户几乎是稍一愣神,立即便扯着嗓子向桃林的方向喊道:“小姐,当心!” “小姐,当心有狗!” 枝叶茂盛,果实累累的桃树上,伸出一个头来。 一个长相清丽的少女扯着嗓子,站在桃树上遥遥问道:“田婶,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随着狗叫声逼近,一阵噼噼啪啪草木折断的声音过后,树下的翠屏结结巴巴地惊叫道:“小姐,有……有狗……有狗……” “狗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有见过。啊——” 在看到几只貉子像风一样从身边窜过,及一大群狂吠着的猎犬叫嚣着冲过来时,上官盈原本无谓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狗确实不可怕。 如果是一只猎犬也不可怕。 问题是,他妈的现在是一群猎犬冲了过来,显然还有把她们当成猎物的意图时,那就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 刚才还腰痛腿痛手痛,身上无处不痛的翠屏,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爬上了桃树。 平时不锻炼没有好身手的道理,在此刻凸现无遗。 翠屏拼了吃奶的力气才爬上一半,一群猎犬已经追了过来,围在树下,不仅冲着她们狂吠,还几次跳起来差点咬到翠屏的屁股。 虽然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然而翠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已经经历了满清十大酷刑一样凄惨。 上官盈见机不妙,左看右看,唯一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也就满树的桃子了。 悲催的是,她将触手可及的桃子全用来打狗,也无法阻止猎犬们对翠屏那浑圆的屁股产生浓厚的兴趣。 无奈之下,她只好攀着树枝,踮着脚向头顶上方的桃子伸直了手。随着翠屏更加凄厉的惨呼声传来,上官盈心里一慌,一个落空,整个人直接裁了下去。 一队人马刚好赶到,就在上官盈以为自己完了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牢牢将她接住。 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再睁开眼时,上官盈便跌入了一双蕴着笑意的眸子里。 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横跨在马背上。 来人皮弁青衣,五官立体。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让人觉得太过恶劣,整体来说,是个非常养眼的男人。 谁家的小姐(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家的小姐(二) “救命呀——小姐快来救我呀——” 翠屏杀猪般的声音成功地拉回了上官盈的注意力,也让那个将她抱在手里,正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的男人更有兴趣了。舒悫鹉琻 会爬树的小姐,他真还没有见过。 才回过神来的上官盈眼风一扫,正好看到一只猎犬跳起来,一口朝翠屏浑圆的屁股狠狠咬了下去,跟着也悬在了半空。 上官盈急了,一把揪着男人的前襟恶狠狠地说道:“没看到你家狗咬人了?还不快让人赶开!” 男人挑了挑眉,眸子里的笑意更深了。 在翠屏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他总算是抬了抬下巴,立即有人上前将猎犬群驱开了。 上官盈这才察觉自己还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而且,还揪着人家的前襟,摆着茶壶状。 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上官盈立刻放在揪着男人不放的手,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因为尴尬,所以语气也有点恼羞成怒:“可以放我下去了吗?” 太阳透过轻轻摇曳着的桃树,在男人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华。他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你确定!” 很好听的声音,带着磁性。 不过现在上官盈没心情发花痴,她得赶紧去解救抱着桃树哭到快要断气的翠屏。 上官盈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男人身上了。她一边瞅着翠屏,一边有些着急地回答:“当然。” “啊——” “啊——” 话刚落音,她已经呈自由落体状直接掉在了地上。 另一声惨呼,自然出自体力不支的翠屏之口了。 “你!” 摔得呲牙咧嘴的上官盈愤然回头。 一连串的笑声中,那个俊朗的男人笑得特别爽朗。 上官盈眼风一扫,她这才发现,无论是这个领头的男子还是他周围的侍从,一个个鲜衣怒马的,一看就是贵人。 这些的人物,绝对不会出自陵郡,也绝对不会是自己这样的小户人家招惹得起的。 暗中叹了口气,上官盈认命地爬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翠屏。 让她诧异的是,翠屏居然还保持着爬树的姿势仰躺在地上。那模样,像极了被人掀翻的乌龟。 “小……小姐……” 翠屏看到上官盈,抽抽噎噎,哭得更伤心了。 “别哭了。还嫌不够丢人呀!” 望着四肢僵硬的翠屏,上官盈无力地问道:“动不了?” 翠屏委委屈屈地点头。 “放轻松一点,别那么紧张。” 上官盈知道她这是太过紧张,加上用力过度导致的肌肉僵硬,单膝跪在翠屏身边,轻轻替她按压着,帮助她舒缓紧绷着的肌肉。 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诡异地安静。 “喂,你不生气呀!” 将她扔下马背的始作俑者不甘被无视,伏在马背上问。 上官盈暗暗向天丢了个白眼,心想还没见过这么特么不要脸的人。他好意思问,让她都不好意思答了。 尽管心里不屑,表面上上官盈可不敢轻易得罪这突然冒出来的大神。她忍着脾气,不卑不亢地回道:“不敢生气。” “不敢生气?!” 纷至沓来的马蹄声中,另一个粗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回答有点意思。” 上官盈惊讶回头,一队人马缓缓自林间踱了过来,一样的鲜衣怒马,一样的贵气逼人。 谁家的小姐(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家的小姐(三) 为首的男子跟刚才那位男子眉目有些相似,一样的英武俊朗。舒悫鹉琻只是他的轮廓要更立体一些。 还有就是,他看人的时候那双幽黑的眸子总是冷冷的,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压迫感来。 他的身后,另有三位与他装扮一致的男子。长相虽然也挺俊美,不过却要略逊他一筹,面相上看性格也各不相同。 一个看起来儒雅温和,一个看起来总有股子阴气,还有一个粗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 显然,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了。 上官盈心里暗暗吃惊:陵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突然冒出来的这许多贵人。都是打哪来的呀? 在上官盈沉思的当儿,就连原本哭得惊天动地的翠屏,出于对上位者天生的敬畏,也抽抽噎噎收了声。 “四弟,怎么回事?” 干净、利落,就连声音里也像是带着冰渣似的冻人。 被唤四弟的男子笑着用马鞭朝翠屏一指:“貉子跑了,倒是让猎犬将这位给咬了。” 为首的男子略略转头,看向上官盈的眼里多了些趣味。 “我看四哥一准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所以就忘记捕貉子这回事了。哈哈哈……” “五弟你这张嘴呀,怎么什么事到你嘴里都变了味了!回头四弟又该生气了。” 上官盈没想到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会为自己说话。只是这话里,听着又总有那么一点怪异。 那个被唤五弟的粗眉大眼的男子打着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四哥哪有那么小气,还当真呀?!” “大哥,时候不早了,既然貉子没捕到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儒雅温和的男子说话了。 为首的男子打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率先调转马头向树林外走去。 “四弟,既然伤着人家姑娘了,又弄坏了人家这么多的果子,该赔人家多少你看着办吧。” “是,二哥。” 在老四的答应声中,被无视许久的上官盈抬头瞥了一眼那个被称为二哥的儒雅男子一眼,心想:这几兄弟里,总算还有个说人话的。 儒雅温和的男子转身之际,接收到上官盈的视线,淡淡扬起一抺轻笑,随即也驱马离去。 说实在的,这个被称为二哥的男子并不是他这一堆兄弟里最出色的。可是这个人,无论是他自然散发的那种气质还是说话的语气,都让人感到非常的舒服。 上官盈怔怔地望着马背上那愈行愈远的人出神,一张笑得很欠抽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 这一吓,立刻让上官盈六神自动归位。 “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那个被称之为老四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侯下了马,望着她笑得不怀好意。 上官盈收回目光,忍着冲他翻白眼的冲动,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爷如果愿意补偿的话,给多少你看着办就行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刚才听她们叫你小姐。就我所知,贵人家的小姐没有会爬树的。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这位老四没完没了,一气儿问道。 谁家的小姐?! 上官盈在心里叹气:自己虽然在陵郡被称为小姐,确实跟谁家都没有关系。 一个不被自己的父亲接受,被刻意遗忘在陵郡这样一个小地方自生自灭的小姐,就连一日三餐都要靠自己劳动所得的小姐,会算爬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贵人中的贵人(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贵人中的贵人(一) 说起来,那个不待见她的老爹——上官鸿,也是朝中要员。舒悫鹉琻 因为她那短命的娘——冯氏,犯了“七出”中的“妒”和“无子”,原本该扫地出门的。后来因为冯氏有所取无所归,最后便折衷处理,将冯氏当初嫁过来时那些陪嫁的奁田还了给冯氏,就便将她发落了出来。 虽然名义上没有休弃,实际上还是变相将冯氏从那个家里赶了出来。 冯氏是在被扫地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 当她兴冲冲地让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上官鸿时,只换来一句:“等你真的生得出来再说吧!” 冯氏忍着气,怀着小希望,左等右盼,只盼望能一举得男。也唯有这样,她才能扬眉吐气,重新夺回当家大奶奶的权威。 谁知道她肚子不争气,好不容易十月怀胎,最后却生了个没带把的。 既然生的是个女儿,上官家就更没有让她认祖归宗的意思了。 接下来的故事,跟世界上任何一出家庭伦理剧没什么两样。 苦命的冯氏忧郁而死之后,小孤女上官盈在一场大病之后也差点挂了。不,确切地说,她已经挂了。 因为现在活着的上官盈,只是个倒霉悲催穿越过来的家伙而已。 要说她跟这个死掉的上官盈唯一的相同之处,那就是,在千多年后的现代,她也叫上官盈。 轻轻叹了口气,上官盈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八卦淫民嘴脸,笑得欠抽的贵气男子,极力掩饰着语气里的不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爷是贵人,想必不会像我们村里的三姑六婆一样,对小女子的祖上八辈感兴趣的。再说了,像爷这样的贵人,要真有那空闲,多的是国家大事可以操心,又何必追究我这个小个村姑是不是言行失检呢!” 上官盈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跟眼前这个男子的身高差距。 他竟然整整高出自己一个头都有多。 其实,就算她在身高上占有绝对的优势,面对着这个由内至外散发着贵族气质的青年男子,也是毫无优越感而言的。 再次叹了口气,上官盈指着一地的狼籍,认命地说:“人你也咬了,这桃子也是没法吃了,那些被你们踩坏的庄稼就更不用说了。愿意赔多少,你就凭良心给吧。” 说着上官盈将手向他一伸,一副等着拿钱走人的模样。 那男子没有忽略她在说“人你也咬了”时带着明显的故意,也没有忽略她在说“你就凭良心给吧”时,刻意提高了两度的声调。 这个女子,真的有点意思。 “全富。” 男子轻笑着将手向后伸一伸。 几乎是立刻地,一个侍从奉上了一迭银票。 上官盈心脏一麻,还没有从“全富”这两个字带给她的震憾中回过神来。 贵人中的贵人(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贵人中的贵人(二) 丫对金钱该是有多么强烈的欲wang呀,居然管家里的奴才叫“全富”!全让你家富,别人还要不要活了? 上官盈也拜金,不过自问还没有无耻到这种程度。舒悫鹉琻 “楚睿。” 正当上官盈心里对眼前这个男子的鄙夷在逐渐加深时,男子突然天外飞仙地来了这么一句。 上官盈自问不傻,不过碰上非我族类时,她的脑水便明显有点不够用。 她张着嘴,只能由一个简单的“呃”字表现出自己的茫然。 “我叫楚睿。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它就是你的了。” 这个叫楚睿的男子笑得随意,眼里明显带着几分戏谑。 上官盈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着向他那张笑得欠抽的脸挥拳的冲动,不屑地盯着那张在她眼前频频摇晃着的五百两的银票,心里想要抽他的欲wang在逐渐加强。 上官盈当然没理由不喜欢钱,可她自问自己表现得没那么明显。而且,她不喜欢嗟来之食! 眼前这个金龟子,成功地挑起了她的怒意。 “翠花。” 一把夺过金龟子手里的银票,上官盈告诉自己,送上/门来的凯子,没理由不替天行道。 银票到手,上官盈笑得谄媚:“我叫翠花。这位爷,谢了!” 不等楚睿反应过来,上官盈一把拖过欲哭无泪的翠屏,以最快的速度撤离现场。 楚睿一愕,望着那个迅速消失在桃林深处的女子,嘴角一弯,轻声吩咐道:“跟着她,我要知道这位姑娘的一切。” “是,四爷。” 一个侍从答应着快步追了上去。 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少了白天的燥热。 上官盈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吩咐道:“今天我已下田察看过,这一季的稻子已经陆续可以收割了。昆叔,你明天安排四十个佣工,先从东面的稻田开始收割。” 昆叔频频点头,突然想起一茬:“那工钱是按天计还是按月计?” “这些看佣工们自己的意思好了。横竖不短他们的工钱,至于按天还是按月,看他们怎么方便就怎么算好了。” 想了想,上官盈又补充:“今年大丰收,咱们自己收成好了,也得让佣工有个盼头,今年的工钱在往年的基础上往上调一成吧。” “小姐就是心善,难怪这些佣工担心错过你这样的好东家。” 对于上官盈的决定,佃户出身的昆叔由衷地佩服。 上官盈倒是不以为然:“谁都要穿衣吃饭,我这么做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呢小姐。”昆叔的老脸笑得皱成了一朵老菊花:“最近这些佣工还跟我提来着,让我问问小姐你的意思,他们希望可以入府为奴。” 贵人中的贵人(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贵人中的贵人(三) “入府为奴?为什么!当个自由自在的佣工不好吗?”上官盈不解。舒悫鹉琻 “这些佣工都是佃户出身,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夫人当家那会,遇上个天灾*的,都难得有口饱饭可以吃。像小姐这样心善的,拿佣工当人看,让大家不用为生计担心,换谁都怕有一天小姐不再请他们帮工了,所以宁愿入府为奴。” 昆叔呵呵笑着:“乡下人实诚,大家信得过小姐,都说要能有小姐这样的主子,那是福气。” “有钱难买自由身,大家之前都是上官家的佃农,如今虽然换了个称呼,那也只是为了让大家更自由一点,没别的意思。”上官盈笑着摇了摇头:“昆叔,你告诉大家,只要我上官盈有吃的,就短不了他们有喝的,让大家安心好了。” “好嘞!我明儿就将小姐你的话告诉他们。” 昆叔答应着作势要走:“我这就去安排明天收稻的佣工。” “去吧。” 上官盈答应着闭上双眼养神。 才刚闭上眼,她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天碰到的那个男子的身影。 “昆叔!” 突兀地叫住准备离开的昆叔,上官盈问:“最近有贵人来陵郡吗?” 昆叔诧异:“没听说陵郡有贵人来呀!” 没有贵人来? 上官盈想不明白了。自己今天遇上的这些人,一个个贵气逼人,一看就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她原来还以为是哪位京官的子弟回陵郡了。 如果这些人不是陵郡中的人,那么他们又来自哪里? 上官盈拧着眉想了想,又问:“你今天从城邑回来的路上,可听说过与陵郡相邻的郡中,有哪家的世家子弟今天来陵郡了?” “没听说呀!” 昆叔突然像是想起来:“我今天在城邑中倒是听说,皇上陪着太后来了淄临避暑。” 上官盈惊讶:“皇上来了淄临?” 昆叔笑说:“小姐你最近忙着农事大概不知道,听说太后嫌京城闷热,所以皇上便陪着她来了淄临。” 上官盈彻底怔住了。 她就知道自己今天碰上的人气度不凡,绝对不是一般的贵人。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叫她碰到了贵人中的贵人! 下意识地摸向袖袋中的银票,上官盈只觉得那张薄薄的五百两的银票,烙得她心里发痛。 “小姐,你这是……” “哦,没什么。你去吧!” 昆叔答应着退了下去。 “唉!” 上官盈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懊恼得要死。 如果早知道自己今天碰上的那几个会是皇上的儿子,就算向天借胆,她也不敢要那五百两的赔偿金呀! 想起那个眼中全是戏谑,笑得不怀好意的男子,上官盈暗自想到:那个楚睿,应该还不至于为了五百两的银票跟我过不去吧!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王孙,这么小气,至于么? 冤家路窄(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冤家路窄(一) 这么一想,上官盈心里便安慰了许多。舒悫鹉琻 她更加乐观地想道:反正他也不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堂堂王孙,想必也不会对一个乡下的村姑感兴趣。 这事,应该算是过去了。 冯氏生前好讲排场,就算被扫地出门了,有这些陪嫁奁田支撑,大户人家的体面还是一直维持着。尽管在陵郡的祖宅只有她跟上官盈住着,可府上的丫鬟婆子,粗使打杂的奴才一应不少。 冯氏虽然厉害,却终究是个不擅理财的。 仅靠这些落在她名下的田产维持着的体面,表面虽然风光,实际上她手上的余钱并不多。 这身子的正主儿原本是个心智弱的。冯氏刚死那会,府上不少奴才趁乱谋了她不少钱财。 等到这身子的正主儿也去了,落到上官盈手上时,冯氏这些陪嫁的奁田虽然还在,不过这府上,也就只剩个空架子了。 上官盈喜欢自在。 这府上的奴才比主子多,走到哪都有人盯着,让她不自在。加上那几个心术不正的奴才,她看着也碍眼,所以找了个机会便将那些人打发了,只留了少数几个忠厚老实,可以帮着持家的。 就算这样,府上的丫鬟婆子,粗使打杂的奴才算下来,也还有九个。上官盈初到这时空那会,过得捉襟见肘的挺不容易。 好在她原来是学农业经济管理专业的,就算一不小心来到这异世,也不怕英雄无用武之地。 上官盈靠山靠地靠水,不仅科学种田,更不放弃任何一种可以赚钱的副业,所以才短短半年收入已经可观了。 昆叔一大早就带着佣工下地收粮了。 今天天气不错,有个好太阳。这打下的谷子,得趁着有好太阳暴晒上几天才好入仓。 田婶带着另外一些年老体弱的佣工上山收花生去了,再加上去晒谷场上帮手的,留在府上的人也没有几个。 上官盈醒来后,习惯性地歪在床上静静想了会事,这才起了身。 翠屏踏着点端了梳洗的面盆进来,上官盈见她走路仍然不怎么自在,接过她手上的帕子,盯着她的屁股瞧了一会,问:“昨天按我教的法子用盐水清洗了吧?” “清洗了。” 翠屏回了话,突然又担心:“小姐,你说我会不会得你说的狂犬病呀?” “按说隔着裤子,虽然破了皮,但没有出血,应该事情不大。但是这种事还是小心一点好。回头让嬷嬷替你找个大夫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预防一下。” 将手上的帕子交给她,上官盈又叮嘱道:“这几天你就别跟着我跑来跑去了,在家养着吧。” 翠屏情绪低落,闷声闷气地应了声:“好。” 上官盈看她太紧张,不由打趣:“以前老叫你减肥总不听,现在好了,自己长得像个包子,就难怪狗见了喜欢。” 冤家路窄(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冤家路窄(二) “小姐……” “嗤……” 翠屏正不依,却被门口突然传来的笑声惊着了。舒悫鹉琻 主仆二,一个笑得欠抽。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哀号:为什么不来个惊天响雷,直接将我劈了! 偏偏这时候原人齐刷刷地转头望去。 不知什么时候,上官盈的闺房门口竟然站着两个男人! 两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一个冷得掉渣本情绪低落的翠屏,突然没有预警地爆发了。 “哟哟哟,是大爷你呀!姑娘我还正愁找不着你咧,好歹你倒是送上/门来了。你说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都净干些什么事呀!我可告诉你,我要得了那什么狂犬病,我第一个咬你……唔……唔……” 上官盈惊出一身冷汗。 她不由分说一把将不知死活,正说得痛快的翠屏的嘴捂上,顾不上她死命挣扎,勉强露出一个笑脸:“两位私闯民宅,擅入女子闺房,这是,有事?” 防守反/攻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被逼到了这份上,也只能试试了。总之一条,老祖宗教的,伸手不打笑面人,这道理必然是真的。 “翠花姑娘,别来无恙啊!” 楚睿笑得不怀好意,一步步逼近。 如果丫不是凤子龙孙,上官盈真想一个白眼砸过去。 昨天才见面,今天扯什么王八犊子说什么别来无恙! “翠花姑娘?这里哪来的翠花姑娘!你找错地方……啊——” 随着翠屏一声惨叫,上官盈不露痕迹地将脚收回,心里有点恨铁不成钢。 明明昨天自己胡谄那会她也在现场的,这丫头记性是让狗叨走了么!!! 干笑着站在原地,上官盈清了清喉咙,没话找话:“你们这是找我有事?” “四弟,别闹了,先谈正事要紧。” 站在门口的人眼中掠过一抺诧异。显然,她知道他们的身份必然不凡。到了现在,居然还有这份镇静,这姑娘,确实有点意思。 楚睿一挑眉,正准备开口,在门口瞧了半天热闹的人终于开口了。 随即,这人不请自入,大步来到上官盈身边。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听说田间那些水渠是你让开的?” 水渠! 这厮果然是个有点眼力介的。识货! 只是那种颐指气使跟不太相信人的语气,让上官盈有点不爽。 上官盈要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是兄弟几个中的老大。若是按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来看,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坐上皇位的人,就是他了。就冲着这张冷得掉渣的脸,还有那份见识,丫有那本钱。 既然说到水渠,接下来的潜台词上官盈懂了,意思是:高高在上的凤子龙孙,也要有求于人了! 防守反/攻,果然也是看时机的。 上官盈瞬间轻松了。 冤家路窄(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冤家路窄(三) 转眼的功夫,她已经笑得温婉大气:“是我让开的。舒悫鹉琻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男子目中有难以掩饰的惊讶。 定了定,他敛了眼里的讶色,客气地说:“在下楚轩,昨天无意间看到姑娘开的水渠竟然让陵郡免受干旱,所以特别前来向姑娘请教开渠的方法。” 楚轩! 上官盈心想:这个楚轩,心思过人,果然是当皇帝的料。 从五月开始,陵郡及周边多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旱。因为干旱,周边几个郡今年的粮食明显收成不如从前,这件事上官盈也早就知道了。 一定是这个楚轩昨天无意间经过时发现,同样处在干旱地段,陵郡的稻子长势很好,这里的农作物完全没有受到干旱的影响,都是那些不起眼的水渠起了作用,所以才放下姿态向自己请教来了。 在如今这个时空,还处于农耕时代。 农作物是这个时代的人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所以,当权者对于农事十分重视。 少了现代人超前的眼光,跟沉积了几千年的文明积淀,这个时空的人,基本上还在看天吃饭。 这也就难怪楚轩在发现水渠有抗干旱的作用时,会急于想要了解。 先别说上官盈已经知道楚轩跟楚睿的身份,就算不知道,她也愿意将自己科学的种田方式跟这时空的人分享。 上官盈笑得不以为意:“开渠并不是什么艰辛难懂的事,两位若有兴趣,回头我领你们去看看好了。” 指了指已经在桌上摆好的早餐,她大大方方地说:“只是还请两位稍坐,先容我吃个早餐。” 楚轩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不由得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是我们来得太冒然,失礼了。” 楚轩面上虽然淡淡的,难得的是嘴角却蕴了笑意。 楚睿清咳一声:“你请便好了。刚来的时候,我看你这院子布置得还挺不错的,大哥,要不我们去院子里转转。” 这厮完全反客为主,说完之后还回头冲上官盈咧嘴一笑:“你吃好了出来找我们就好了。” 上官盈强忍着朝他翻白眼的冲动,咬着牙,语气温和地交待翠屏:“你带两位上院子里走一走,我回头就来。” 翠屏性子虽然急燥了点,但人还不是太笨。 这大半天下来,她总算看出来,上官盈一直对这两位爷客客气气的,因此也不敢怠慢。 忍着被狗咬的怨气,翠屏表情僵硬地上前一福:“两位爷请随我来吧。” 楚轩冲上官盈微微颔首,便跟楚睿一块在翠屏的带领下朝院子走去。 上官盈匆匆用了早餐,便急忙往院子里走去。远远地,她便听到楚睿的声音传来:“看来我们真是发现宝了,没想到在陵郡这种小地方,居然还有上官盈这样见识不凡的世家小姐。” 异人(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异人(一) “这宅子虽然不大,倒也野趣盎然。舒悫鹉琻看得出,你们家小姐在修缮这宅子的时候,还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楚轩的声音清清淡淡,但语气中还是极为欣赏。 上官盈心里一阵得意。 要说她最引以为傲的,当然是数这一眼看去没什么区别,但是看仔细了,却内有乾坤的宅子了。 当然,得意归得意,往深里想,上官盈又有点担心。 毕竟这楚氏兄弟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们可是凤子龙孙。上官盈来到这时空后,正在努力让自己过得安逸一点,她一点也不想攀权附贵。 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以后,她就立志要做个幸福的人。 就像诗人海子说的那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建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懂。 上官盈故意把脚步放重,大步走了出去,假装没有听到,直接招呼道:“我吃好了,两位请吧。” “大哥正夸你呢。” 楚睿开心地迎上来:“这‘洗秋’和‘饮绿’以短廊相接的两座水榭,相互陪衬,与池中荷花配合得宜,十分雅致。听翠屏说,出自你的手笔?” 不露痕迹地盯了翠屏一眼,上官盈无意在这件事上跟他们解释太多:“乡下人家,天天面山对水的,闲着没有事的时候就好琢磨,没啥好特别的。” 楚轩看得出上官盈有些刻意低调,也就勾了勾唇角,岔开话题:“要不,有劳上官姑娘陪我们往田间走一遭?” “你今天就在家里歇着,不用跟来了。” 上官盈交待完翠屏,便领着两人向外面走去。 要看渠,自然要先让他们看为了蓄水建的水库。 上官盈刚一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时,就开始着手改变自己的现状。来自现代,又专业学农的她很清楚合理浇灌的必要。所以早在年初,她就让手下的佃农修建了一座小型的水库。 也好在是修了这座水库,她家的稻田才没有受到干旱的影响。 沿着田间的小道,顺着水渠去水库的路上,正在田里收割的佣工看到上官盈过来,不由得兴奋地跟她招呼道:“小姐,从目前收割的稻子看来,今年这田间亩产三四百斤粮是没有问题了。” 楚轩跟楚睿兄弟跟在她身后,听到那农夫这么说不由得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要知道,在当今,农田的亩产能达到两百来斤已经算是不错了。可是这个上官盈家的农田,动辄便可以达到三四百斤的产量,这已经是相当惊人的了。 楚轩跟楚睿不由得同时抬眼望向上官盈。 “辛苦各位了。”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上官盈只是随意点了点头,然后左右打量了一眼,问:“昆叔上哪了?这稻子割下来了可得趁早将谷打出来,今天天气不错,得早点晒上才好。” 异人(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异人(二) “昆叔刚带了几个人去抬打稻机了,去了有会儿了,回头该到了。舒悫鹉琻” 另一个佣工抱着收割好的稻子,远远问道:“小姐,那打稻机我们上次虽然就着干稻草试了试,真的好不好使还不知道呢,要不呆会你再来教教我们?” 上官盈点头:“我带两位公子去看看水库跟渠,回头就来。” 就算楚轩跟楚睿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现在听了上官盈跟她手下的奴才们一席话,除了惊讶,还多了一重好奇。 无论是水库还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打稻机,这个上官盈的身上,似乎有股魔力,她好像无所不能! 上官盈的心情显然也不错。 可能是急着回来教那些奴才如何使用所谓的“打稻机”,她脚下的步子明显快了很多,楚轩跟楚睿也只好将那股好奇心暂时压了下去。 上官盈所说的水库,其实就是在连绵相接的两座山的腹地,人工开挖了一处大面积的湖泊。 这样一座人工湖泊的水源来自两座山上的山泉。 原本直接流入江河的泉水被改了道,蓄在了这人工建成的湖泊中。 远看跟一般的湖泊无异的水库,不同的是,它被刻意地修建成了一个如茶壶般的形状。 在形同茶壶嘴的部位修建了数道木闸,平时需要蓄水的时候可以放下木闸,需要用水的时候可以打开木闸。 让楚轩跟楚睿不解的是,这种木闸的高度并没有完全齐坝,而是保持了一定的高度。 后在上官盈的解释下他们在明白,这座水库里的水,在水位达到木闸的高度时,已经是它的极限。为了不至于因为蓄水过量而引起泄堤,所以到水位超过木闸之后便让它自动溢出,顺着水坝下游的水渠流入江河。 随着上官盈详细讲解了水坝的修建跟用途,再到水渠,以楚轩跟楚睿的聪明当然是一点就通了。 他们这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水库,不仅可以集中水头,用于防洪、供水、灌溉,又可调整河势、保护河道。 而水渠不过是起个引水分流的作用。 将水库中的水利用水渠,分布到所有的田间地头,这样才可以保证陵郡所有的农田都不受干旱。 太阳火辣辣的,上官盈引着他们走了一大段路,又沿途解说,等到重新回到稻田边上时,已经一身香汗淋漓,上衣都汗透了,贴贴的粘在身上。 昆叔已经让人将打稻机抬到了田间,正与几个佣工围着打稻机在试着打稻。看到上官盈,远远地便扯着嗓子报喜:“小姐,这打稻机果然好使。比起手捊要省时,比起掼稻要省力,比起用牛曳石滚压场又不会损坏谷壳,真是好东西呢!” 昆叔的话引来众多的佣工附和。 正在这时候一个女佣工担着水送到田间,已经口干舌燥的上官盈顾不上答话,赶紧为自己倒了一瓢水就是一通牛饮。 异人(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异人(三) 等到她咕咚咕咚将瓢里的水喝完,并随手用手背拭了一把嘴角时,这才发现田里垄上,几十双眼睛全齐刷刷地全望着自己。舒悫鹉琻 田间除了旁边的大树上蝉鸣声声,大家诡异地保持着静止的形态,跟看天外来客似的,瞪着她两眼发齐。 上官盈怔了怔。 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楚睿正跟抽筋似的,双肩不停地抖动着,低低地笑出声来。 上官盈疑惑地看着他,又不明所以望向其他的人。 这一看,她就更诧异了。 脸上像是常年结冰,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楚轩,竟然也抿着唇角,像是在极力地憋笑。 难道是自己脸上有东西? 上官盈疑惑地抬手抺了抺脸,在抺到嘴角时,她便嗖然瞪大了眼。 迫不及待地放下手来,她白嫩的手上赫然有泥。 翻过手再看,果然,手背上的泥已经干了,黄黄的薄薄的一层,在白嫩的手上显得触目惊心。 上官盈这才想起,刚在向楚轩跟楚睿解说水坝的作用时,曾亲自在田间堆泥演示了一遍。手背上的泥可能就是在那时没有清洗干净,留下来的。 “呃。那个,你们要不要也喝一点水。” 清咳了一声,上官盈不无尴尬地将装水的陶盂递给靠自己最近的楚轩。 楚轩面上仍然隐有笑意,不过他却顺势接过上官盈递上来的陶盂,就着陶盂也喝了几口。 他喝完了,又随手将陶盂递给楚睿。 楚睿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陶盂喝了一气。 就在上官盈刚刚才从尴尬中恢复过来,楚睿却又学着上官盈刚才的样子,抬起手背狠狠揩过嘴角。 他这么一学,让上官盈的脸“呼”地一下,又红到了脖子根。 趁人不备,上官盈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厮完全不以为意,竟然拎着陶盂走到她身边,拖过她有泥的右手,再自然不过地说:“洗把脸吧。” 刚刚还在心里对他腹诽不已的上官盈一愣,随即想起自己脸上的泥,连忙就着他的手,用陶盂中的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脸上的泥。 “看什么看,抓紧干活!赶紧的将这边的稻子收割完了,也就到饭点了。” 昆叔在田里吆喝,打稻割禾的声音又起,田里再次忙得热火朝天。 上官盈立直身体,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突然一方洁白的绢帕递了过来。 上官盈愣了一下。 阳光下,楚睿对她咧嘴一笑,干净,纯净。 略为迟疑,她伸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远处,楚轩探入怀中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慢慢握成拳头,负向身后。他神色专注地望向田中被佣工们踩得起劲的打稻机,分外认真。 不经意间,他的唇角又紧紧地抿了起来,面上恢复了千年不变的淡然。 异人(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异人(四) 将脸擦拭干净,上官盈看着被自己用过之后皱巴巴的绢帕,为难地望向楚睿。舒悫鹉琻 不想这一抬头,她便发现楚睿也正在看着她,目光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上官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领口边已经被水濡湿了,轻薄的单衣将胸前的起伏勾勒得很明显。 色坯! 混蛋! 上官盈在心里狠狠腹诽着,再看向楚睿的目光便由感激转为恼怒。 楚睿不自在地将目光调向田中,下一刻,他也跟楚轩一样,被田中踩得“轰隆”作响的打稻机吸引了过去。 稻田没有积水,踩上去虽然松软,却还不至于让鞋履陷入泥中。 楚睿正想到田间仔细看看佣工们说的打稻机是什么样的,不想到楚轩倒先他一步下了田,踩着松软的泥直接走了过去。 上官盈心里先是一惊,随即便醒悟过来。 像现在这样的农耕时期,只怕这夏国跟中国古代历代皇帝一样,在迎春过后,会率百官出宫,到他的一亩三分地松土亲耕,以示重农劝稼,祈盼丰年。 正因为如此,这些皇族子弟对于农事也多大数都不陌生。 显然,这打稻机也挑起了两位主儿的兴趣。上官盈不由得苦笑,看来,马上又会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等着自己了。 作为来自农村的大学生,上官盈当然很熟悉打稻机的结构和使用方法了。只是这玩意看着容易做起来难,她自己在捣腾这打稻机时也费了不少工夫,最后做出来了看着虽然四不像,但凑合着还能用。 其中牵涉到很多物理知识,如:杠杆、轮轴、压强、摩擦力等问题。上官盈心里清楚得很,楚轩跟楚睿可不是草包皇子,如果跟他们说明白了,自己指不定在他们眼里也就成妖怪了。 看来自己真的摊上事了。 摊上大事了! 上官盈深深叹了口气,伸手去按太阳穴。 楚轩跟楚睿专注地看了半天,越看他心里便越吃惊。 事实上从今天踏入上官盈的院子开始,楚轩便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小姐给惊着了。 接下来,她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和意外。 无论是那处别具匠心的宅子中端庄秀丽的大字,还是经她修建的水库跟水渠,再到眼前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却特别实用的打稻机,楚轩想不明白,一个年纪也不是太大的世家小姐,她怎么会这么博学多才,宜文宜农! 若有所思地望向上官盈,不巧正看到她按向太阳穴,迟疑了一下,楚轩还是忍不住问:“上官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讪讪放下手,上官盈心中一动,忙接过他的话就汤下面:“可能是晒过头了,有点中暑。” 楚睿担心地折回来,仔细盯着上官盈瞅了瞅。 上官盈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周身的血液直接往脸上冲去。 异人(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异人(五) 就在她心里忐忑着会不会让这厮看出什么来,他却突然扭头对楚轩说:“大哥,上官姑娘面红红的,可能是中暑了。舒悫鹉琻我们今天也叨扰太久了,要不改开我们再来?” 还来呀! 上官盈心里哀号。 楚轩犹有不甘地望了一眼打稻机,又回头瞅了瞅上官盈。 “也行。” 就在上官盈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时,不想他却答应着折回田垄上来。 上官盈心里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今天算是逃过一劫了。 晚上的月色特别好,明月繁星交映成辉,将天地间度上一层银白的颜色。 晚风中传来阵阵荷花的清香,让上官盈的神志为之一清。 昆叔习惯性地前来汇报一天下来的大小事物,就便请示一下第二天的农事安排。 第一次用打稻机取代掼稻,让这些从来没有接触过新事务的地地道道的农民很兴奋,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很多。原本预计两天的农活,一天时间大家就干完了。 “今年附近都闹旱灾,好多地方粮食都欠收,我们家稻田的产量却达到了亩产四百多斤,这要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昆叔还在不无兴奋地唠唠叨叨,半点兴趣都提不出来的上官盈却突然打断他:“昆叔,如果今天那两位公子下次再来问起打稻机的事,你就说是偶然间想起,跟我提了这么一茬,然后我找了墨匠,大家合力造出来的啊。” 昆叔纳闷:“可是,老奴不会造打稻机呀?这不都是小姐你的主意吗!”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上官盈想了想,突然又问昆叔:“打稻机比掼稻好在哪里?” “省时,不费啥力气。” “若是那两位公子再问起,你就说是琢磨着要整个方便省时,不费啥力气让稻子脱粒的器具,然后跟我商量,我再找了墨匠,大家一块合计着造了这打稻机。其他你不懂的,也用不着跟他们细说。明白了吗?” 上官盈仔细交待着。 昆叔似懂非懂:“哦,老奴记住了。要是那两位公子问起,我就这么回他们。” 上官盈点头,满意地说:“嗯,就这么办。没其他的事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昆叔答应着退了下去。 望着遥远的星空,上官盈的脑子慢慢变得清晰。 楚轩跟楚睿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在他们面前表现得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 打稻机的出现,在这个时代无异于是惊世骇俗的事,世人迟早会知道这玩意出自上官盈之手,想要隐瞒是不太可能。 既然这样,不如换种让世人比较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们,免得自己被他们当成异人了。 放下心事,上官盈又寻思起晚稻的事来。 这时代的人都只种一季粮,上官盈来这时世一段时间后,便察觉到陵郡这地方跟现代南方的气候相似,按常理来看,应该适合种两季水稻的。所以,今年她做了种晚稻的准备。 看不懂了(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看不懂了(一) 由于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从晒种、选种、浸种和催芽开始,上官盈丝毫不敢怠慢。舒悫鹉琻 好在有昆叔这样资深的农民从旁协助,在她的指导下总算成功采用湿润育秧方法培育出了晚稻的大苗秧。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在收割后,得立即耕田插秧,务必在立秋左右将晚稻秧苗插下。 因水稻插下后得六十多天才能成熟,八月插下十月收割。如果晚了季节,收成将大减,甚至绝收。只有不到一个月工夫,收割,犁田,插秧,要忙的事特别多。 正因为有了种两季稻的打算,为了加快收割的速度,上官盈才制造了打稻机。 如果用掼粮的方式,实在无法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抢收抢种。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盈就去了田间。 临去前她叮嘱翠屏,中午给佣工送饭的时候就便把她的饭菜也捎过去。 真正下到田间,上官盈才发现需要劳动到她的事基本没有。 田里的佣工们忙得热火朝天的,上官盈唯一担心的就是才开始使用的打稻机一旦出现故障,这些佣工无法处理。 到了田间她才知道,这一担心多余了。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的,佣工们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打稻机了。上官盈索性便让人在栈桥上支起太阳伞,悠哉乐哉抱了鱼竿独自垂钓。 河水清可见底,有风徐徐吹来,她不无惬意地深吸了口气,突然临时起意,脱去鞋履,将脚伸入清凉的河水中去热解暑。 满足地吸了口气,上官盈双手撑着栈桥,舒服地闭目养神。 栈桥一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上官盈猝然张开双眼。 难道是翠屏? 眼中闪过一抺狡黠,她弯下身将双手伸入水中戏耍着,静静地等候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近。 直到身体随着栈桥的震动一起一伏时,上官盈猛地掬了水往身后甩去。 “哈哈哈……” 大笑着回头望去,上官盈随即吓得一噎,差点没背过气去。 栈桥上,楚轩被她甩了一头一脸的水,愕然不已,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上官盈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直到挂在楚轩眼睫上的水珠抖动了一下,浸入他的眼中,让他不自禁地闭上双目时,应过来的上官盈才以最快的速度一咕噜爬起来,光着脚几步冲到楚轩面前,撩起衣袖往他脸上一通乱擦。 “对不起!我……我以为是……是我家丫头翠屏,没料到是你……” 上官盈慌乱地道着歉,楚轩却突然张开双眼,定定地望了过来,眸子深深,意味难懂。 上官盈一惊,这才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太过怪异。 似乎,显得太亲昵了些。 讪讪地放下手,脸上又开始出现中暑的迹象了,热得灼人。 注:刚进后台才发现有些朋友送了荷包但是在页面却没有显示,菊在此特别感谢wang1205小飛燕飞飞的荷包鼓励。同时也感谢给菊咖啡鼓励跟各种支持的朋友们,一并谢谢了,,菊一定好好加油码字的! 看不懂了(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看不懂了(二) 瞥了一眼楚轩额角跟头发上仍挂着的水珠,神志终于恢复正常了的上官盈这才想起掏出手绢递了过去,讷讷着说道:“呃,用这个擦擦吧。舒悫鹉琻” 楚轩定定地望着她,就在上官盈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干了一桩蠢事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接过手绢,随意在额头上按了按。 上官盈松了一口气,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一惊,脸上再次火烧火辣起来。 她没想到楚轩会顺手将她的手绢揣在怀里。这感觉,似乎更暧mei了。 就像哪啥…… 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说“请你将手绢还给我好吗?” 或许是太阳太猛烈,让上官盈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有点晕乎,不仅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居然还让她在楚轩常年结冰的脸上看到一抺笑意! 上官盈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他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淡淡地说:“上官姑娘因为我们中暑,楚轩实在于心难安。正好家里有些清热解凉的药,所以我们就给姑娘送来了,就便还想再看看姑娘的打稻机。”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望着客客气气,俨然一副奔着打稻机来的楚轩,上官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表面上淡淡的男人,就在刚才,他竟然会将她的手绢收了起来,生生跟她暧mei了一把! “呃,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上官盈完全属于没话找话。 然而一说出口,先不说听的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好像她有多盼着另一个人出现似的。 楚轩的神色慢慢敛了下来,似乎比起刚才来又冷了许多。 目光无意中落在她光着的脚上,他的眸子不由得一缩。 上官盈的十个脚子丫小巧、细嫩,不见一丝瑕疵,就像是上天精心雕琢的一样。楚轩见了,竟然不由得呼吸一滞。 本来便有点局促不安的上官盈,突然感觉到楚轩的专注,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她的脸又跟着了火似的烧了起来。 她竟然忘了自己还光着脚,没有穿鞋。 “呃……那个……要不你去找昆叔吧,打稻机的事问……问他就好了。” 上官盈不自在地用脚指头抠着栈桥的木板,突然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身为现代人她并不介意光脚示人,但是在这时代,光脚示人意味着什么,她懂! 她可不想因为光着脚让人看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嫁人。坚决不要! “呃,那好。” 楚轩有脸上有秘密被人发现的尴尬,一抺可疑的暗红色自他耳边漫延开来。 像是为了掩饰,他飞快地转过头去,沿着栈桥“咚咚”地往回走。 上官盈跟上了发条似的身子刚刚才放松下来,楚轩却又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说:“四弟刚才给你送药去了……” 看不懂了(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看不懂了(三) 楚轩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大步而去。舒悫鹉琻 “呼!” 上官盈跨着肩,怔怔地望着栈桥那端那个孤傲笔挺的背影,重重地松了口气。 这个楚轩,眼光太有穿透力了,只要一面对他,上官盈便觉得有种无形的压迫感逼人而来。 好像下一刻,他便会认出她是个异世的闯入者一样,让她无所遁形。 上官盈一个激灵,从无形的压迫中惊醒过来时,栈桥的一头已经空无一人。 再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上官盈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真的得收敛一下自己这种打骨子里惯了的随心所欲了。 认命地一屁股坐在栈桥上,将脚再次泡入水里,却没有了戏水的心情,匆匆清洗了一下,赶紧地穿上鞋袜,上官盈才松口气,栈桥那头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不会是又回来了吧? 上官盈惊讶回头,看到来的竟然是挎着食篮的翠屏,只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田野上的风吹过,卷起那人身上一袭月白色的长袍,不是庶民穿的粗布白衣,而是上好的绸缎。 这样的穿着,上官盈就是用脚子头也想得到是谁来了。 躲是躲不过了,上官盈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在栈桥一头,静候着两人走近。 远远的,翠屏就招呼着:“小姐,你早上临去时叮嘱让吴妈给佣工们煮点绿豆水去去暑气,我这也给你送了点过来.别的佣工们没事,你这顶着太阳跑进跑去的倒中暑了。” “你后面都跟着谁呀?” 上官盈明知故问。 翠屏还来不及回答,楚睿已经从翠屏身后伸头出来,笑着扬手招呼道:“是我。” 这人,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上官盈当然知道是他,既然装到这份上了,只好继续发扬奥斯卡精神,故作吃惊:“原来是楚公子呀!” 随着翠屏已经走到她身前的楚睿咧嘴一笑,主动表功:“你昨儿不是中暑了吗,这不,我跟大哥给你送药来了。” 上官盈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明明冲着那打稻机来的,目的都这么明显了,嘴上还说得恁地好听。 心里特么不屑,上官盈可不敢表现在脸上。 这兄弟俩,可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 翠屏已经手脚麻溜地从食篮中捧出一个陶罐,一边禀道:“楚公子还真是个有心人,不仅送了好多解暑的良药,还给小姐您送了不少清凉滋养的补品咧。” 难怪这丫头今天对楚睿的表现这么温和,居然还亲自把人领这来了,敢情全是冲着人家送的那些东西来的呀! 上官盈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却又堆起笑脸:“无功不受禄,楚公子何必这么客气。” 眼瞅着翠屏已经在铺好的茵席上摆放好三副碗筷,上官盈心想着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说说翠屏,让她往后别这么自作主张。 看不懂了(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看不懂了(四) 心里想归想,她面上却只好从善如流地说道:“这大热的天还劳你跑这么一趟,楚公子要不嫌弃的话,不如一块坐下来喝碗绿豆水去去暑气吧。舒悫鹉琻” 楚睿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上官盈的话刚落音,他已经大大咧咧地脱去鞋履,好端端地在茵席上坐了下来。 尽管心里想要抽翠屏的欲wang在逐渐加强,上官盈仍是和颜悦色地冲她吩咐道:“你去田间将另一位楚公子一并请了过来吧。” 不一会,楚轩也随着翠屏来了。 他手上沾了不少泥,看得出,他去了田间并没有闲着。 趁他就着河水洗手净面的当儿,翠屏已经将陶罐里的绿豆水分别用陶碗盛好了。 楚轩踏入茵席,也不矫情,只淡淡说了句:“谢谢上官姑娘盛情相邀,我兄弟二人就再次叨扰了。” 上官盈只回他淡淡一笑。 “咦,冰的。” 楚睿不客气地端起一碗绿豆水,等不及接过上官盈递上前的匙子,便抢先喝了一口。 才一口,他便瞪圆了眼,一边努力咽下,一边迫不及待地问:“这绿豆水冰冰凉凉的,很好喝。怎么做的?” 上官盈纳闷:身为凤子龙孙,难道没有喝过这再寻常不过的绿豆水? 她还来不及回答,立在她身后的翠屏已经抢着说:“这绿豆水可是我家小姐独创的。用绿豆加水熬煮,再放入冰糖,好了便用罐装好沉入井里降温,等到冰冰凉凉了再从井里提上来喝,不仅解渴,还能消暑。” “你这丫头就是嘴快。” 上官盈瞥了翠屏一眼,为了避免她继续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下去,她只好点醒她道:“绿豆水而已,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了,两位公子怎么可能没有喝过?不过是公子客气,你还真当回事了。” 翠屏脖子一缩,不再出声了。 楚轩动作优雅地用匙子勺着喝了好几口,这才点头道:“绿豆虽然不是希罕物,不过这么吃倒是头一遭。上官姑娘心思灵巧,居然想到了用井水降温。这样的夏天,能喝上一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水,确实舒畅。” 楚睿已经三两口将碗里的绿豆水喝完了,又不客气地将碗递给翠屏,问:“还有吗?再来一碗!” 翠屏忙接过碗,又替他盛了一碗。很显然,她来之前就备了这哥儿俩的份。 上官盈在心里叹气:果然是拿人手短!这丫头,也恁地势利,看来得好好调教了。 接过翠屏奉上的陶碗,楚睿咧着嘴,似笑非笑:“这绿豆虽然不是希罕物,可是冰糖却不便宜。上官姑娘还真是慷慨,居然请你家的佣工喝这么好的东西,果然是好东家。” “佣工?什么佣工!” 楚轩显然不知道上官盈已经将自家的佃农全部转成佣工了,听到楚睿这么说才感到特别惊讶。 看不懂了(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看不懂了(五) “大哥你不知道吧,现在替上官小姐干活的是她家以前的佃农,不过现在换了个说法,叫佣工。舒悫鹉琻当然,也换了个做法。现在这些人替她种田,不仅不需要给她上交粮食,反过来每月还可以找她要月例银子。” 楚睿嘻嘻笑着,然而一番话下来却让上官盈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她没有想到楚睿这家伙,表面嘻嘻哈哈像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实际上他轻轻松松地便掌握了她的一切。 将细农转为佣工,这种观念在这时世还是超前了许多。 身为有产阶级,除了上官盈,估计再没有人愿意将原本可以不劳而获,又不用承担丝毫风险便可以得到的财产,用这种冒险的方式自己经营。 所以当楚睿三两句话点出佃农跟佣工的不同时,明显勾起了楚轩浓厚的兴趣。 上官盈在心里无数次叹气。 自从这楚氏兄弟莫名其妙地闯入她的生活中,尽管她刻意低调,然而这一切,好像开始有点偏离她的本意了。 心里不是不戒备,可是对于人家已经知道了的事,再刻意隐瞒,只会适得其反,反而会更加勾起他探知的欲wang。 好奇心害死猫,说的原就是这个道理。 努力咽下嘴里的绿豆水,望了兴味盎然的楚氏兄弟一眼,上官盈轻描淡写地说道:“自从母亲去世后,家里也没有一个可以替我主事的。手底下人多了,我一个弱女子也管顾不来,索性就撒手不管了。” 上官盈心里明白,自己这些家事,就算自己不说,这俩兄弟要起了意便总有办法知道的,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大方一点。 笑了笑,她接着说:“不管是叫佃农还是叫佣工都不要紧,像我这样是指着奁田吃饭的人家,只要干活的人肯卖力,田里能多出产量,我收入高了,种的人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我这么做,无非是图过省心,也没别的不同。” “你这还叫省心呀!”楚睿似笑非笑:“好在你胆儿挺肥,见识却不短。若是换了别人,又摊上今年这样的年景,就算你手上有上百亩的奁田,估计要熬过今年也难了。” 上官盈心里又是一惊,嘴上却不接话了,只是陪着笑笑。 楚轩淡淡收回目光,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喝了绿豆水后,楚氏兄弟便一门心思地去研究那打稻机了。 上官盈避之不及,表面客气着让昆叔跟两位公子好好解说,自己还是在栈桥上抱了钓竿自得其乐。 到了中饭的时候,楚氏兄弟还没走,于是顺理成章地又留下来了跟上官盈一直吃了中饭。 这兄弟俩一直跟着那些佣工忙到天色将晚,这才告辞而去。 身为皇族子弟,能不记较身份地与庶民一起劳作,倒也让上官盈对这楚氏兄弟刮目相看了。 意外来客(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来客(一) 自从有了那次留饭的经历后,楚氏兄弟再来时也不曾空手。舒悫鹉琻无论是上好的茶叶,还是寻常人家难得的糕点点心,他们总会带上一些前来。 本来上官盈也只是跟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可是,在出于礼尚往来地又留了几次饭后,一来二去的,跟他们想要生份也生份不起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楚氏兄弟来得更勤了。除了打稻机、水渠跟水库,对于正在准备抢种的晚稻,他们也非常感兴趣。 晚稻的种植,上官盈也属于首次尝试,能不能成,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在楚轩问起时,她也就笑笑说:“只是突然这么想,便尝试着种植了,能不能有收成,还得看老天赏不赏这口饭吃,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对于上官盈的回答,楚睿是信了。 楚轩却是一挑眉,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显然是存了一些疑虑在其中。 上官盈也不管他爱信不信的,反正这种事又无从考究。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隐隐感觉到,楚睿为人爽朗直率,没什么心机。楚轩虽然总是冷冷的,可是对于农事却有着极大的热情。 不管以前对皇室子弟的看法如何,至少现在上官盈感觉到楚轩与楚睿是那种三观都挺正的人,倒也不担心他们会存心害自己。 相较于楚氏兄弟总往上官盈的田里跑,上官盈自己倒是去到田间的时候少了,有事也多数是吩咐昆叔去办。 田间地头抢收已经接近尾声,抢种却开展得热火朝天,但是上官盈却一反常态地按捺着性子坐守深闺,像个寻常的世家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上官盈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当然是不想跟楚轩、楚睿这对生于皇室的兄弟走得太近。毕竟,一个原本应该养在深闺的小姐再怎么能干,对田间地头事的事掌握得要超出他们预期的太多,终究是引人怀疑的事。上官盈可不想引来世人像看科学怪人似的眼光。 另一方面,她无非也是想要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家的小家碧玉。 一天到晚在田间地头疯跑的小姐,无异是不符合这个时代所要求的。 当然,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楚轩跟楚睿这对兄弟身上。 无论是楚睿一天比一天*的眼神,还是楚轩那若有似无的温柔一瞥,都让上官盈的心脏不堪重负。 嫁人生子! 她还没有想那么远。 就算要以后必须得嫁人以示正常,上官盈也没打算攀楚轩楚睿这样的高枝。 上官盈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以后再也无法回去现代,那么嫁人生子这种事总是无法避免的。可不管怎么样,那都不是她目前需要考虑的事。 即便是到了她必须要嫁人的那一天,大富大贵的人家根本就不在上官盈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她而言,找个寒门士子招郎入赘,身份虽然低一点,但好歹是文明人好沟通,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意外来客(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来客(二) 虽然不能出门,好在上官盈的性子动静相宜,就算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看看书练练字,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舒悫鹉琻 白天暑气很重,上官盈午睡起来后觉得房里特别闷热,便吩咐翠屏去将井里冰着的绿豆水端去水榭。 自从天气转热之后,上官盈便特别喜欢呆在被自己题名为‘饮绿’的水榭。 因为近水,再加上塘中的荷花开的正是时候,风从田垄上吹过,到了这里俨然便多了一股荷花的清香,便是那些许燥热也消去了不少。 最近在家呆的时间长了,没事就耗在这水榭,上官盈索性便让人在水榭中铺了茵席,上面置了矮榻。白天练练字或是歪在榻上看看书,晚上在这里纳凉,或是安排昆叔跟宅子里的一干婆子丫头第二天要做的活计,水榭完全成了上官盈一个露天办公学习的场所。 在水榭上吹了吹风,又喝了碗绿豆水,神清气爽的上官盈只觉得自从来到这异世后,过的真是神仙生活。 一时意动,又兼闲得无聊,她不由得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从小就打下的底子,再加上来到这时空后坚持不懈的练习,上官盈的字于娟秀之中还多了几分挺拔,自有一股风骨在内。 随手写下这四句诗,上官盈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心里正暗自得意,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吹了吹宣纸上未干的墨迹,上官盈扬声招呼不远处一个正在收拾院子的婆子:“去看看是谁来了。” 那婆子答应着去了,上官盈打量着自己的字,越看还越是看出毛病来了。 似乎每一个字的拐角处都稍嫌生硬了一点,不够飘逸。 认认真真再写了一幅字,上官盈将宣纸托在手里细看,水榭外那婆子讷讷禀道:“小姐,里长偕楚公子与贵人一同来了。” 里长偕楚公子与贵人一同来了? 上官盈心里掠过一阵不祥的感觉,怆促间回头,却看到水榭外好生生站着一群人。 只一眼,上官盈便知道被人众星捧月般簇拥在当其中那位有着容长脸,鼻子笔挺,还有象征着薄情的阔嘴薄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之气的老者是谁了。 心里下意识地叫了声:坏了,自己这小庙怎么把这尊大神给招来了! “上官小姐,这……这……位楚老爷……” 里长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那所谓的楚老爷已经不耐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今天是下来体察民情的,用不着装神弄鬼,你退下吧。” 里长的额角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汗珠,听了老者的话不由得如逢大赦,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是……” 里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就算上官盈心里早就知道来的是谁,到了现在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意外来客(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来客(三) 她故作吃惊,慌忙蹲下身子行了个屈膝礼:“民女见过皇上。舒悫鹉琻” “你就是上官盈?” 声音淡淡地传来,清冽中自有一股威严。 上官盈心中一紧,恭恭敬敬地应道:“是。” “嗯,起吧!” 一股龙涎香味从上官盈身前飘过,等她站起身来时,皇上已经好端端地在水榭中的榻上坐了下来。 陪同皇上出行的除了楚轩跟楚睿,那天上官盈见过的几兄弟都在。此外还有当地的里长跟几位身着便服的人,想必不是朝中要员也会是当地的父母官员。 这些人全直挺挺地站在水榭外,一时间竟显得上官盈的院子有些拥挤。 上官盈面向皇上站定,却见到他目光一转,信手拈起自己刚写的那副字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睨了上官盈一眼,似有所悟:“这上边的字都是你自己写的?” 上官盈看他指的是挂在水榭上方的那方牌匾,便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嗯,你这字不错。”皇上笑着点头:“上官盈是吧!” “是。” “田间那些水渠水库,也都出自你的手笔?” 上官盈硬着头皮回道:“手笔谈不上,只是不想老是看天吃饭,总担心有个天灾*的没有收成自己会饿肚子,瞎折腾罢了,横竖也就是多费些力气。” “嗯!你倒还有点见识。” 皇上频频点头,面上有着赞赏。 上官盈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谦逊,想不到皇上却语气一沉:“柳如恭,王之山,你们倒是给朕说说,就连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都想得到的法子,怎么你们这些一方要员却想不到呢?!一个两个的,就没有一个有点先见之明的!” 水榭外被点到名的两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立刻伏了下去,顶着太阳跪在地上,不胜惶恐:“臣等无能,还请皇上恕罪!” 跟他们一样惶恐的还有上官盈。 眼角扫过太阳底下那汗流得跟滚珠似的两位官员,她心底一阵阵发凉。 她确定以及肯定,皇上这是给自己拉仇恨来了。 他老人家是骂得痛快了,可怜自己一介民女,无依无靠的,如今还将地方要员得罪了,他这不是存心让自己以后没好日子过吗?! 上官盈不无幽怨望向给自己招事的楚氏兄弟。 人群中,楚轩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目中大有安抚之意。 倒是楚睿,不仅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居然还胆大包天地咧嘴冲她一笑。 上官盈一惊,慌忙将视线从他身上掉开。 眼风扫过,无意间却看到上次见过的那个老二,也望着自己笑得儒雅温和。 老三跟老四也在,只不过前者一脸若有所思,后者脸上隐隐的,似有不甘。 一声轻咳清晰地传来,一时间,若大的院子里变得死一般寂静。 意外来客(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来客(四) 上官盈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天家威严。舒悫鹉琻 垂眉敛目,盯着自己的脚尖,她再不敢乱动/乱看。 皇上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既然自认无能,那朕就不必养着你们这帮废物了。” “皇上,请皇上再给臣等一次机会吧!臣等一定将功补过,好好治理辖下属地,再……再不会出现类似情况了!” “是,是,是!皇上,臣等虽然抗旱事宜处置不当,但是臣等有信心,一定可以妥善安置辖下百姓!臣等会协同陵郡的公卿士族,开仓放粮,与百姓同渡难关,一定……一定不给朝堂添乱!不添乱!” 两位地方要员争先恐后地表着决心,在场的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就连上官盈这个局外人也有了心脏快要结冰的感觉时,皇上终于开口了。 他说:“朕就说嘛,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诸位爱卿可都是朝庭的栋梁,若是你们都没有办法替朕分忧,这治理天下,朕还能指着谁呀!” 一片应和声中,皇上的声音转为缓和:“行吧!陵郡抗旱救灾的事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这次朕就不再追究了,若是再让朕知道你们治理辖下不力,朕可轻侥不了你们!” “是,是,是……” “臣等不敢!” 望着诚惶诚恐的两位朝中大员,就连上官盈也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原来这就是帝王权术! 以前上官盈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说是帝王的权术之一:便是用贪官来培植死党,除贪官来消除异己,杀贪官来收买人心,没收贪官钱财来充实自己的腰包,此可谓玩权术用人的极品艺术。 眼前这两位大臣贪不贪,上官盈不知道。 她所知道的是,眼前的皇上绝对是位玩弄权术的高手高手之高高手! 至少陵郡大旱,这些官员就是自己勒紧裤带节衣缩食,又或是忍着咯血的冲动捐粮,也绝对再不敢向皇上开口要一粒米的赈灾支持了。 “都起来吧!” 皇上的声音淡淡,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人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已经是出汗如雨。 皇上眸子一转,望向上官盈:“没想到陵郡这种小地方还有你这样聪慧的女子。你都是谁家的孩子呀?” 上官盈一愣,随即缓缓福下身去:“民女母亲早年已逝,现在就我一个人。” 她刻意没有提自己的父亲是谁,是因为真正的上官盈本来就没有被上官家承认过,而她,也不想平白无故替自己招来那些无端的麻烦。 好在皇上也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一味追究。 就在上官盈心里正惴惴不安时,大太阳底下站着的楚睿突然开口说:“上官姑娘,上次我与皇兄在府上喝的绿豆水不仅清凉解渴,还有消暑的功效,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口福,可以再喝上一碗?” 菊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马上有房!马上有钱!马上有车! 意外来客(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来客(五) 上官盈以为像皇上这样的万金之躯,应该不会随便乱在外面吃东西,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皇上一行准备茶水。舒悫鹉琻现在听楚睿这么一说,她才突然察觉到,无论是大太阳底下站着的人,还是水榭中正坐着的皇上,嘴唇俱有些发白,看得出来一个个正渴着。 “天热时家里常备着,皇上与各位大人若不嫌隙,民女这就奉上。” 上官盈急忙回了话,又抬眼望向皇上,等着他发话。 “喔?”皇上像是有了兴趣:“这绿豆水既然让老四说得这么神奇,朕到是要试试了。” 上官盈听了匆忙一福,退了下去,赶紧让丫头婆子将沉在井里的绿豆水倒了出来,分别用碗装好,率着翠屏送去水榭。 等到上官盈回到水榭时,众人已经在水榭上的茵席上坐定了。 上官盈分别将绿豆水在众人面前放下。 到了皇上面前时,她放下绿豆水后,又当着众人的面用匙子从皇上那碗绿豆水里勺了一些出来,放在另一个空碗里自己喝下,然后再向皇上做了个请的动作。 上官盈在做这一切时,完全是凭着自己在信息时代中掌握的皇宫习惯在做,没想到她这么做完之后才发现,众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上官盈一怔,难道这时候的皇上都是不怕被人下毒的吗?为什么这些人看自己的眼光这么奇怪! 她惴惴不安地望了皇上一眼,却在他眼中看到了赞赏。 上官盈心里一松,马上明白过来:她这种做法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一个乡下村姑却有这样的认知,倒是让众人吃惊了。 她忍不住再次在心里叹气:看来在信息发达的社会呆久了,就算自己想要刻意低调,在这里也成了最牛-逼的炫耀。 “父皇,难得上官姑娘有心,你便放心饮用吧。儿臣喝了也觉得这绿豆水诚如四弟说的那样,冰冰凉凉的,既解渴又消暑呢。” 上官盈心里正懊恼,突然听到那个熟悉又温润的声音,当下感激地抬头瞥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眼。 这个老二,皇上没有开动之前别人都没有动,唯独他却抢先喝了,足以说明他早就有心为皇上以身试毒。间接地也可以理解,他是相信她的。 那男子回上官盈一笑,便淡淡地将目光调向了皇上的方向。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上官盈突然感觉到有两道灼灼的目光直向自己射来。 凭着感觉望去,恰逢楚轩堪堪转头,楚睿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色有些暗淡。 上官盈一顿,随即不自在地垂头敛目,又专心盯着自己的脚子头。 皇上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游弋而过,顿了顿,这才端起绿豆水轻轻啜饮了一口。 末了,他点头道:“这绿豆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在大热的天气喝上一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水却是不错的。来来来,大家都试试,别光愣着呀!” 皇上金口一开,众人这才敢跟着喝了起来。 意外来客(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来客(六) 也许是因为真的渴了,众人喝完在楚睿嚷嚷再加一碗后,大家又跟着都加了一碗。舒悫鹉琻 好在这些绿豆水原本是为田间干活的佣工们准备的,倒也够他们喝了。 皇上一行喝了些绿豆水,又在水榭稍事休息了片刻。 上官盈在一旁站在腿肚子开始发胀的时候,皇上终于起身有了离开的意思。 她心里一松,才暗里轻吁了口气,不想皇上却站定了突然说:“朕的大子,不愧称之为贤王,果然是勤政爱民的好王爷。你提议大兴水利的事,朕允了。” 楚轩出列,向皇上一揖,淡然温和又不失恭敬地应道:“儿臣定然不负使命。” 皇上点头:“这事你就带着老四一块去办吧。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历练历练,别一天到晚定不下性来。” “儿臣谢过父皇。” 楚睿很高兴,回答得也很大声。 上官盈暗里瞥了楚轩一眼,心里正想着:原来他竟是贤王。 不想皇上却扭头望向她,笑道:“说起这水利之事,上官姑娘不仅是个中翘楚,更是开山之祖,你们两人可要虚心向她求教,不可自持王孙的身份自视甚高。” “皇上抬爱,上官盈不胜惶恐!” 上官盈还真不是客气,这会儿,她是真的惶恐。正想推辞,谁知道皇上手一抬,温和而不失严厉地说道:“水利之事,既关乎当前的民生,又是惠及子孙的千年大计。上官姑娘既有大禹之才,自当为国出力,无须谦逊。” 这架势,已是完全不容她拒绝了。 上官盈一噎,只好认命地朝皇上一福,不再出声了。 皇上一行的离去跟出现一样突然。 被临时征用的水榭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宁静,然而上官盈心里却莫名地多了丝烦燥。 总觉得自从认识楚轩跟楚睿之后,有些事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脱离她的掌控,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着,这让上官盈隐隐地总觉得有些不安。 目光没有意识地随着翠屏收拾水榭的身影转动,上官盈突然发现自己写的那副字竟然不见了。 她仔细回想着,那副字最先是被皇上拿在手中细看的,后来他是随意放下了。 再后来…… 上官盈摇了摇头,或许是翠屏在收拾笔墨纸砚的时候拿回书房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懒得再问。 身子一转,离开这让她心里有点犯堵的水榭,上官盈吁了口气。 开渠这种事,其实她也没什么可以教给他们的。无非是视土质跟当地的地形,结合实际情况,制定出一条合理的,适合所有土地浇灌的路径而已。 以楚轩跟楚睿的能耐,上官盈相信不用费上太多的时间便可以让他们掌握这一切的。 现在,她只希望可以尽早结束这一切,好让自己尽快恢复最初的平静就好。 乱了(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乱了(一) 只是皇上临去前那番话,却让上官盈有了再也无法脱身的不祥预感。舒悫鹉琻 “听老四说你那田里又忙活着在种稻。不错!你倒是个帼国不让须眉,敢想敢干的。朕今天就将话放下了,若是到了收割的时候你那稻子真能有些收成,朕一定会重重有赏!” 皇上走的时候说得认真,上官盈听了之后,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 对于皇上突如其来的关注,上官盈心里对为自己招来麻烦的楚轩跟楚睿,自然有些不满。 在她看来,楚轩为人总是淡淡的,不像是个多话的人,下意识地,她便认为是口没遮拦的楚睿在皇上面前无意间提及了她,才引起皇上对她的关注,进而打破了她以往的平静。 有了这股意识作怪,上官盈便自动将这笔账记在楚睿头上了。 人身上便都有一股天生的奴性,上官盈也不例外。 她心里再不情不愿,却不敢对总是冷口冷面的楚轩假以颜色。 因为她没有勇气去挑战仅凭一双凌厉的双眼,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楚轩。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的气势总是不自觉地便弱了下来。 倒是面对楚睿时,她相对要自然一点,也要放肆一点。 不同于心里憋屈的上官盈,得到皇上允许的楚轩跟楚睿,倒是名正言顺地来得频繁了。 既然躲是躲不了,上官盈只好将自己之前开渠用的那些图纸找了出来,跟他们详细讲解开渠所要注意的要点。例如:水库的选址,土质的要求,水坝的设制,水渠的布局…… 楚轩跟楚睿对于上官盈居然会制图已经是十分惊讶了,随着她不断深入的讲解,他们对她的见解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惊讶那么简单。相较于楚睿盲目的钦佩,楚轩看她的目光却变得亦发深沉起来。 楚氏兄弟对自己的改观,上官盈故作视而不见。她只想尽快让他们掌握开渠的要领,然后有多远滚多远,她就阿弥陀佛了。 只是对于替自己招来麻烦的楚睿,上官盈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但是又介于他的身份不便发作,充其量也只能以沉默表示抗议。 那天之后上官盈总算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当今的大夏天子,虽然儿子生了八个,可是还没有确定最终的继承人选。不过除了几个年幼的皇子还不曾受封,这五个成年的皇子都已经赐封为王了。 从老大到老五,分别封了贤王、亲王、郡王、戢(ji二声)王、歙(xi一声)王。 知道楚睿,便是以勇武著称的戢王时,上官盈就更不愿意自找麻烦去得罪他。 日后相处时她就留了个心眼,无论是对楚轩还是楚睿,她一律冷冷淡淡地,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就算楚睿是个不拘小节的,被上官盈冷冷淡淡地凉拌了几天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象是得罪她了。 乱了(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乱了(二) 近八月的天气,尽管中午太阳仍然热得灼人,但是早晚却还凉快。舒悫鹉琻 上官盈静静地站在水榭上,望着荷塘碧叶,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习惯性地抬腿甩臂,舒展筋骨。就在她伸手探向脚尖的那一刹那,透过两腿的间隙,她竟然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好端端地站在水榭外正望着她笑。 啊—— 上官盈惊呼着赶紧起身,差点没扭着腰。 “不好意思,惊着你了。” 男子指了指门外,笑着解释:“我有拉那个铃铛,只是前些天见过的那个铃铛今天好像不在了,所以我就贸然进来了。” 他一说那个铃铛,上官盈倒是想起来了。 由于她这个宅子里没养闲人,人员配置原本便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碰上抢收抢种,田间地头的事忙不过来的时候上官盈自己都可能跑去帮忙,就更别提这仅有的几个下人了。 好在乡间民风淳厚,这时世的人也远比后世的人要椁厚善良,上官盈便索性捡了个平常牛脖子上常系的那个铃铛,用绳子拴了挂在院子外当门铃使。 这样一来,既减少了一个专人看门,又方便有人找上/门来时,好让在屋里忙活的人知道。 只是用了一段时间后,上官盈总觉得那种牛系的铃铛响声不够清脆,翠屏跟府上的嬷嬷总抱怨那声音太沉闷,在屋里忙活时听不清楚。 前两天安排田婶去集上卖花生的时候,上官盈便索性将那铃铛取了下来,叮嘱她去集上找铁匠,将铃铛里的石子换成一个铁的丸子,这样声音才清脆。 因为新的还没做好,所以外面有人进了来上官盈也浑然不觉,倒也不怪他。 望着男子浅笑着走近,上官盈朝他一福,恭声道:“民女上官盈,见过亲王。” 男子抬了抬眉,促狭地叹气:“上官姑娘,你这是区别对待呀!难道我楚玉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呃……” 上官盈嘴唇微张,完全不明白这个外表和善的亲王,到底开的是那个国家的玩笑。 “唉……” 男子装模作样地叹息:“上官姑娘面对我大哥与四弟时,何等自在随意,为什么面对我时,却这么客气疏离?看来楚玉真要好好检讨了。” 楚玉! 上官盈望着眼前这个不胜优雅的男了,在心里想到:果然人如其名。 其实上官盈对楚玉原本就心有好感,只是惮于他的身份,才以礼相待。 没想到他却是这样一个随和的人,当下他在上官盈心里的形像又蹭蹭连升了两级,骤然间高大了许多。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楚轩与楚睿出入自己这里,那是皇命在身。可是楚玉,他为什么会来? 上官盈不会自恋地认为他是为自己才来的。难道…… 乱了(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乱了(三) “上官姑娘慧外秀中,无论是蓄水开渠,还是你制造的打稻机,不说与神农氏相提并论,却也相去不远了。舒悫鹉琻我父皇对上官姑娘的创举十分欣赏,故而于明天在淄临的避暑山庄设宴,请上官姑娘到时能前去一聚。” 楚玉盯着她,笑得云淡风轻,上官盈心里却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虽然她两世的经历加起来,也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近国家最高领导的荣幸,但是“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古话,她好歹也是听着长大的。 上官盈可不以为近距离接触这些王公贵族是件多么荣耀的事,尤其是在这搞不好一句话就足以让她嗝屁的异时空,对于皇上这突如其来的召见,她下意识里便抗拒。 人的嘴永远要快过脑,心里才泛起这样的念头,她嘴上已经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民女一介村姑,天天除了跟泥巴打交道也不懂规矩礼数,皇上相召本是好事,只是……” “放心,我父皇待人向来唯才是举,既然他下令召姑娘前去,就一定不会对姑娘的言行多加苛求。” 楚玉看向她的目光有着安抚的意味,随即又温和地补充了一句:“上次父皇来贵府的时候,我看姑娘待人接物进退有序,比起那些常年侍君的臣子们更有分寸,所以不用担心。” 上官盈苦着脸,垂死挣扎地又问了一句:“那是一定得去了?” 问完之后她便想抽自己。 这不是废话么? 皇上想要见谁,说得客气那是相邀,不客气地说,那必须得屁颠屁颠儿地立刻滚去见他老人家呀!敢讨价还价,冲这就够自己先死一百次了。 是自己大意了,上官盈不无懊恼地想道:别看人家亲王爷是个好说话的主,一时就没轻没重的,居然忘记了他是这个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儿子这一事实。 心里一个激伶,上官盈立马神色一整,二话不说:“皇上厚爱,民女明天一准前去。” 想了想,她又问:“请问皇上明天是几时设宴?” 楚玉渐渐敛了笑容,认真地望了上官盈一眼,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上官盈,你实在不必怕我。” “呃……” 上官盈一怔。 楚玉轻笑出来:“我自问在常人的心目中还算是个和善可亲的,上官姑娘对我这么疏离客气,倒让我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魅力下降了。” “扑哧。” 上官盈没想到楚玉会这么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个楚玉,不仅为人温和,而且还挺风趣的。身为古人又贵为王爷,他不但不迂腐,居然还能开这样的玩笑,这让上官盈不得不惊讶。 望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他原本便高大光辉的形像,在上官盈心目中又蹭蹭连升了两级。 上官盈一笑,楚玉倒慢慢敛了神色,认真地打量着她,慢慢地一步步踱了过来。 乱了(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乱了(四) 上官盈僵硬地站定在原处,就连展露在脸上的笑容也突然变得僵硬起来。舒悫鹉琻 在现代看过的各种狗血肥皂剧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闪过。这趋势,是要表白的节奏么?! 就在上官盈兽血沸腾之际,楚玉却缓缓站定,温和地说道:“明天是午时设宴,上官姑娘辰时过后就可前去了。” 天雷滚滚中,上官盈嗖然清醒。端正有礼地福了下去:“民女记住了。” “还是没记住呀。” 在上官盈不无诧异中,楚玉浅浅摇头:“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不是什么亲王爷,只是楚玉,而你,叫上官盈。就这么简单,你可别再忘了。” 这个楚玉,有点意思。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太高,上官盈还真愿意与这样的土豪做朋友。 歪着头冲他一笑,还来不及说话,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二哥!你怎么来了?” 上官盈猝然回头,却看到楚睿正立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楚玉。 “原来是四弟呀,今儿大哥怎么没有跟你一块过来。” 楚玉一如既往地笑得淡然:“明天避暑山庄设宴,父皇特别叮嘱要请上官姑娘前往。” 楚睿面上掠过一抺不自在,神色却飞快地恢复了如常。 他笑着打了个哈哈:“父皇也真是,直接让我跟大哥捎句话就成了的事,这大热的天,还劳二哥你跑这么一趟。” “是我自己想来,就自告奋勇了。” 楚玉说得随意,楚睿面上却明显一怔。 随着楚氏兄弟的目光同时望向她,上官盈这个刚才被选择性无视的当事人,莫明就尴尬了起来。 她一边往水榭外走,一边笑说:“这大热的天气,不如两位爷先请在水榭稍坐,我这就去给你们沏壶茶来。” “不用了。” 楚玉抬眼笑望过来:“父皇还在等着,我得回去复命。这茶就先记着,改天我再过来喝好了。” “呃,这样我就不留您了。” 从楚睿出现时起,这对看起来兄友弟恭的兄弟,周围像是有一种莫明压抑的气场,让上官盈觉得空气都莫明地停滞了,透不过气来。现在听说楚玉要走,她当然巴不得就汤下面,赶紧地送他走人。 上官盈刚松了口气,接下来楚玉的话却让她那口来不及吐出的浊气,全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回去。 他说:“今儿这茶先欠下了,也算为自己下次名正言顺地过来留了个借口。” 上官盈讷讷地抬头张嘴,最终却只能陪着笑打了个哈哈儿,什么也不能说。 楚玉再次冲她淡淡一笑,上官盈却只觉得那笑极寓深意。 还来不及细细分辨,他却一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怔怔地望着消失在门外的楚玉,上官盈还未从他留下那句意味不明的话里回过神来,整个人便被一股蛮力一拉,跌入一个透着清新气息的怀抱中。 乱了(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乱了(五) 楚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喜欢二哥?” 上官盈定了定神,抬头望着楚睿,语气疏离:“我喜欢谁,跟王爷有关系吗?” 缓缓退出他的怀抱,上官盈稳稳地退到安全的距离,这才静静地望着楚睿。舒悫鹉琻 虽然她的语气中透着不屑,但是她面上的表情,却实在是谦恭有礼。 楚睿被她的话堵得一噎,哽着脖子红着脸愣愣是瞅了她半天,突然崩出一句:“当然有关系了。这关系还大着呢!上官盈,你可别说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可全写在脸上了,你要敢说不知道,我也不介意现在再告诉你一次,我——喜——欢——你!” 这个疯子! 上官盈确信,自己的嘴现在绝对可以塞进整只鸭蛋。 她确定以及肯定,这厮是个王爷没错吧?为什么上官盈感觉这厮更像个疯子! 她简直被吓到无语了。 楚睿似乎对自己一句话就能达到这样的杀伤力感到非常满意。 不无得意地向上官盈逼近,他还臭不要脸地提醒道:“其实你不用表现得如此感动。” “王爷难道不知道,过份自恋也是一种病么。” 上官盈说完就后悔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现在所处的时空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言论自由的世界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国度,自己刚才顶撞的可是皇上的儿子。一个足以掌控自己生杀大权的王爷! 她所掌握的那点浅薄的历史认知也委实不知道,就自己刚才那句,是不是已经具备死拉死拉的先决条件了。 上官盈心里不无懊恼,后脊梁开始凉嗖嗖地冒起汗来。 “上官盈,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为什么!” 楚睿像是若有所悟。 为什么?! 上官盈一怔,很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楚睿他,似乎根本没在意她说话的态度问题。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归位了。 再不敢造次的上官盈扯了扯嘴角,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能真诚一点:“王爷说笑呢?民女哪里敢生您的气!” 这语气,谄媚而夸张,说完她自己便先恶心了一把。 楚睿拧着眉走近,仔细审视着上官盈面上的表情。 上官盈被他看到心里发毛。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不只是楚轩有透视眼。楚睿这厮认真起来,他的眼光也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在他的逼视下,上官盈自认完美的假像可有点撑不住了,开始有慢慢破裂的迹象。 不自在地调头望向别处,她正琢磨着怎么换个话题,楚睿却抚着下巴不无肯定地点头:“看来你是真生我的气没错了。为什么?上官盈,你好歹也让我死个明白吧!我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你了。” 一会的功夫,楚睿已经走到她的跟前了,正极其认真地望着她。 乱了(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乱了(六) “王爷……” “别跟我来那些虚的,你看不到我是认真的吗?!” 楚睿眸子灼灼地盯视着上官盈,让她无所逃遁。舒悫鹉琻 院子里静悄悄的,上官盈也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直过了会儿,她才鼓起勇气坦白说:“生气不敢,埋怨却是有的。” 飞快抬头瞥了楚睿一眼,看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她这才敢接着说:“上官盈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姑,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守着这些奁田,过平静而不受打扰的生活。可是,从王爷闯入我的生活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的生活开始不再受自己的掌控。” 咬了咬下唇,上官盈豁出去了:“我不喜欢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所以对王爷,埋怨总是有的。” “就因为这个?!” 楚睿先是不敢相信,随即笑看着她轻声说:“可你是女人,终有一天要嫁人生子的,又怎么可能守着这些奁田过一辈子。” 上官盈咬着下唇不接茬,他笑了笑,又接着说:“现在这样不好吗?在我父皇眼前说得上话,能得到我父皇的欣赏,以后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求父皇将你指了给我当戢王府的王妃呀。” “我不会嫁给你的戢王爷。” 上官盈说得斩铁截钉,楚睿的眸中瞬间蕴酿了无数风暴。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喉结频频滚动。 上官盈甚至无意间瞥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或许是因为愤怒,他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像是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 上官盈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突然间觉得嗓子眼干涩得难以下咽。 下一刻,楚睿青筋突起的双手攀上了上官盈的双肩,将她扳向自己。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问:“难道你喜欢我二哥?” 上官盈一怔,随即在心里苦笑,这都是哪跟哪呀! 楚睿的表情极其认真,她只好连连摇头。 “那是就大哥了!” 他的目中掠过一抺痛苦的神色,手上的劲道却亦发加剧了。 “啊!” 上官盈忍不住痛呼出声,偏偏她连着挣了几下,楚睿死活都不撒手,手臂痛得快要断掉了,她心里压着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这时候也顾不上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谁了,上官盈直着嗓子冲他吼道:“放手,你这个疯子!” 楚睿置若罔闻。 他只是一径地摇晃着上官盈,喃喃追问着:“是大哥吗?你喜欢的人是我大哥吗?” 上官盈被他摇得头晕,手臂又痛得像是马上就要断掉了一样。 痛得无法忍受的她想也没想,低头就冲楚睿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声闷哼过后,握着她膀子的双手明显松了劲道。 上官盈慌忙抬眼望去,楚睿却双眼茫然地望着她,不同于往常那张总是笑嘻嘻的面孔,他的神色有些灰败。 也算大户人家(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一) 随着上官盈望来,他像是被烫到一样,嗖然放开她,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舒悫鹉琻 这一刻的楚睿,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都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上官盈见了心里一抽,突然间变得酸软起来。 “不是你大哥,也不是你二哥。我……” 上官盈蓦然抬头直视着他,坦白地说:“即便以后上官盈必须要嫁人生子,也绝对不会是官宦或是世家子弟,更不会是你们这样的凤子龙孙,我是要招郎入赘的。” 轻叹一声,带着些许自嘲,上官盈幽幽说道:“像我这样的身份,配个寒门士子也就行了,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去攀王爷这样的高枝。” “如果是我想攀你这良木呢?” 楚睿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他双目灼灼,语气中难掩激动。 上官盈定定地望着他,轻缓却坚定地摇头:“人要学会知足,万事不能强求。是只黄雀就不能强行进ru鹰的世界,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只想在黄雀的世界里过属于自己的日子。王爷是鹰,如果一定要我进ru你的世界,对上官盈而言只是死路一条。我,还不想死。” 最后这句话,已经或多或少带了点乞求的意味。 楚睿定定地望着她,忽儿咧嘴一笑,将脸别向一旁。 上官盈小心揣测着他面上的表情变化。 现在的他,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阳光帅气,没有一丝阴霾。 上官盈轻轻吁了口气。 看来,他是懂了。 “我喜欢你。” 下一刻,楚睿的话便成功地再次让她一窒。 阳光下,他的笑容特别扎眼,然而他的话却让上官盈揪心。 “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也是真心想要跟你在一起。相信我,自然会有法子保护你在鹰的世界里不受伤害。只要你心里没有别人,我就有信心给你想要的生活。” 楚睿缓缓伸手扶住她的双肩,笑得灿烂,眼神却执着而又认真:“从现在开始,如果可以,也请你尽可能地试着接受我。因为你接受与否,我都不会再放手。” 他眼中闪过一抺促狭:“只是,如果你能尽快接受我,咱们相处下来,我会让你的幸福感更强烈一点。” 他温热的气息直扑她的面门。他说出来的话,更在上官盈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从没有见过像楚睿这么自以为是的人,明明是单方面的感情,他却可以特无耻地将它变成一件双方决定的事情。 从今往后谁要跟上官盈说古人迂腐,她非大耳刮子抽丫。 起码她见过的楚氏兄弟中,楚玉跟楚睿都不是迂腐之人。甚至于,楚睿的脸皮之厚,让身为现代人的她都要甘拜下风了。 “王爷,外面太阳毒着咧,您怎么不入屋里坐会。我家小姐这会子应该在的。” 也算大户人家(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二) 翠屏大大咧咧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上官盈与楚睿直直望去。舒悫鹉琻 白花花的太阳下,院子一角一大丛灌木蔷薇的枝叶间,依稀可见一袭青衫的下襟。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双清清冷冷的深眸,上官盈心里莫明地觉得慌乱。赶紧踱开几步,与楚睿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下意识地做完这一切后,上官盈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掉头望向楚睿。 楚睿静静地盯了她一眼,这才淡淡地将眼光自她身上调开。只是面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受伤。 “唔,我也是刚到,正准备进去来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即楚轩跟翠屏一前一后自灌木蔷薇后走了出来。 “大哥,今儿我赶早过来想跟上官盈说点事,所以就没等你先过来了。倒是赶了巧,居然在这里遇上二哥了。” 楚睿笑得没心没肺,一副口没遮拦的样子。 “二弟!他过来干什么?”楚轩脚下一滞。 少顷,他话峰一转,随意说道:“早知道他要过来,我倒是可以跟他搭个伴一块过来。” 楚睿完全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接茬道:“说是父皇明天设宴,二哥奉旨前来请上官姑娘去凑个热闹的。” 已经进ru水榭的楚轩目光一闪,转头定定地瞅了上官盈一眼,这才随意应了一句:“原也应该,这段时间委实辛苦上官姑娘了。” 这话,听着像是告别! 上官盈心里一动:蓄水开渠的基本要领他们也掌握得七七八八了,看来,这是要走了么? 她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微妙。 少了这些皇室子弟在身边转来转去,明里暗里自然也就少了那些盯着自己的目光。 被人过分关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上官盈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被过度关注,过度放大之后,日子久了,只怕自己来自异世的秘密都难以谨守。 无疑,随着楚氏兄弟离开,自己的生活将会慢慢恢复平静,一如从前。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可是,隐隐地,她心里又感觉有个角落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似的,变得空荡荡的,有点难受。 翠屏逮空凑上前来禀道:“小姐,昆叔说插秧的事今儿就可以完工了,他让我问问你,明天还有什么活计要安排的,需要留多少佣工,回头他好吩咐下去。” “嗯,这事稍后再说。” 上官盈点了点头,又对楚轩跟楚睿说:“我这就去给两位爷沏壶茶,您们先请稍坐。” 为了掩饰这种突然而至的奇异感觉,上官盈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带着翠屏退了下去。 吩咐翠屏去茶房泡茶,上官盈自己在庑廊下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茶好的间隙,就便沉淀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楚氏兄弟的出现,打乱了她过往的生活节奏。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调整。 也算大户人家(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三) 看来皇上设宴,无非也是例行公事的面子工程。舒悫鹉琻让自己前去,不过是对自己开创夏国蓄水开渠的先例进行嘉奖,以示皇恩浩荡罢了。 翠屏托着茶盘走了过来,老远就问:“小姐,茶好了,我这就给两位爷送过去么?” 轻叹了口气,上官盈起身接过她手上的托盘,吩咐道:“这里有我打理,你去给昆叔传个话,让他明天安排些人担粮,将该交的田斌先交了。另外,才种下的晚稻,也别忘了安排人手施肥管水。至于其他事宜跟人员安排,他看着办就好了。” 翠屏答应着顶着大太阳出了门。上官盈定了定神,缓步朝水榭走去。 淄临的避暑山庄,不愧为皇家别院,巍然大气中透着奢华清雅,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车马喧腾的正门,除了达官贵人竟然还有不少女眷。 官盈望了一眼嘈杂的人群,又望了望肃立在皇家别院大门两侧威武肃穆的侍卫,不由得心里发悚。 上官盈的马车在陵郡也算是不错的了,但是在这群鲜衣怒马的人群中,无论是她,还是她那辆马车,却显得分外的寒碜,突兀扎眼。 “上官盈!” 正犯难,突然听到楚睿熟悉的声音,上官盈不由得暗里松了口气。 虽然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接见,可到底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是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在旁边照看着,上官盈还真如履薄冰,心里没底。 楚睿虽然为人有时恶劣了一点,但不发疯的时候倒是个没有心机,又爽朗阳光的人,完全是邻家大哥的感觉。 吩咐车夫候在原地不可以乱走,抬头冲楚睿笑了笑,上官盈正准备迎向他。身旁一阵清风拂过,伴着一股熟悉清洌的体息传来,上官盈脚下一滞。 望向她的楚轩却愕然喊道:“大哥。” 上官盈跟着愕然抬头,楚轩已经在她身边站定。 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楚轩点了点头:“既然遇上了,就一起进去吧。” 上官盈这下彻底打心里松了口气。 有楚轩在,想必楚睿不会再趁机疯言疯语了。 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上官盈伴在他身后向楚睿走去。 “上官盈,你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 心跳莫明快了一拍。上官盈定了定,这才缓缓回头。 一群花团锦簇的贵族小姐中,有个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正直愣愣地瞪视着她,目中全是难以置信。 上官青! 上官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她根本不想沾惹丝毫关系的上官家的人。 心中一个激灵,她立刻想到:既然上官青会出现在这里,想必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上官鸿,应该也来了吧。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敢情,这还不是奔着嘉奖自己来的。莫不是,鸿门宴! 也算大户人家(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四) 危机感一经冒头,从内心到表象,甚至迅速武装到牙齿,对上官盈而言也不过是转身之间。舒悫鹉琻 虽说上官盈从来便没有得到上官鸿的认可,原本她是不必要理会上官青的。 但是她心里却清楚,上官青对她那股难以言喻的仇视,不仅仅是已故的冯氏跟上官青的母亲之间嫡妻之争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而是这个问题,它还直接关系到上官青的地位和命运。 毕竟,如果这世上没有上官盈这个尴尬的人物存在,上官青是毫无争议的上官家的嫡长女。 可是,只要上官盈还活着,上官青这个嫡长女,则随时存在变成嫡次女的危机。 虽然是一字之差,但是社会地位却差了一截。 上官盈心里不是不明白,正因为这个原因,就算上官鸿并没有要让自己认祖归宗的意思,也无法改变上官青打心里仇视并厌恶自己的事实。 上官盈无意与她一争高低。 但人善被人欺,马人被人骑的道理她懂。她对上官盈本尊有限的记忆中,可全是被这个骄横的女人侮辱不堪的回忆。 如果自己还在上官青面前继续下软蛋,凭着她的任性骄横,估计以后还有自己遭罪的时候。 对于自己可以掌控的事,上官盈不喜欢将掌控的权力交给别人。如果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敌人时,她就更不愿意了。 端正有礼地冲楚轩福了福,上官盈淡淡地说了句:“还请贤王稍候。” 楚轩回头扫了一眼,随即不经意地挑了挑眉。 没有问为什么,点了点头,他轻声交待了一句:“我在前面等你。”便大步离开了。 或许是楚轩的眼风可以杀人与无形,上官青让他那么一瞟之后,像是立刻清醒了许多。 她左右打量了一眼,随即跟身边的女伴交待了几句,便离开她们迎着上官盈走来。 上官盈缓缓站定,面色平和地等着上官青走近,心里却暗暗想到:还好,上官青横虽然横了点,总算还不是太蠢。 “上官盈,你怎么可以来这里?谁让你来的?你怎么会认识贤王?莫不是你想借助贤王回到上官家么?你那个不知羞耻的母亲都不在了,谁还能证明你是上官家的人?你凭什么以为只要混到这种地方来,就可以逼我父亲就范……” “吵死了!” 上官盈冷冷地打断上官青连珠炮似的问题,不无鄙夷地勾了勾嘴角:“如果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最好马上闭嘴。” “什么!你……你……凭什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上官青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高了八度。 上官盈无力地抬手抚了抚眉心。 等她放下手来,语气变得更加不屑:“上官青你给我听着,我对上官家嫡女的位置并不感兴趣。如果你不想让别人将我跟上官家联系起来,最好的办法便不要装做认识我,事实上我跟你好像没那么熟捻是吧!” 也算大户人家(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五) 上官青愕然地望着她,表情难以置信。舒悫鹉琻 上官盈突然没有了敷衍她的兴趣。 施施然转身,离开的同时,她不忘警告上官青:“不敢寄望你的智商有多高,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无论任何时候,你若敢对我出手,我就敢奉陪到底。不过你最好想想惹怒我的后果……” 上官盈缓缓顿住,却没有回头。 她只是轻声,坚定地说道:“招惹我的结果无异有两种,若是我赢,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若是我输了,最多跟现在一样,继续当个村姑而已。可是有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那就是,一旦你惹怒我了,我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你成为公卿士族家的笑柄。严重一点,或许还会危及到你嫡女的身份。而我,再怎么不堪也只是个村姑罢了。这场仗怎么打,我都不亏。” 上官青的脸立刻变得青白交错,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上官盈,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如果不想太引人注目,就笑着回到属于你的位置去吧。这原本就是你擅长的。” 上官盈的嘴角缓缓扬起,不再理会上官青的反应,大步向不远处的楚轩楚睿走去。 她相信,突然变得强势的自己,会让上官青好好消化一段时间。 “上官盈……” 楚睿刚起了个头,一旁的楚轩却神色一敛,沉声说:“进去吧,想必父皇已经等得久了。” 全身都处于警备状态的上官盈,没有忽略楚轩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游弋而过时眼中那份洞悉先机的了然。 三人相伴往里走去时,楚睿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楚轩身后。 上官盈正暗自琢磨着楚轩对于自己跟上官鸿的关系到底知道多少,楚睿却在一旁压着嗓子问:“你跟御史大夫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认识上官青?” 楚睿在问这句话时,心里隐隐有着期盼。 上官盈想起他昨天那番说词,突然意识到,如果楚睿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喜欢自己,不介意娶个村姑为妃,那么,自己如果能跟御史大夫上官鸿攀上点关系,对他而言要容易很多。 暗暗吁了口气,上官盈抬眸望着他一笑:“我不过是御史大夫的一个穷本家而已,母亲在世时,我随着她去过上官府上几回,上官家的小姐与我也算认识。” “真的吗?” 楚睿的声音有些欢喜,上官盈敷衍着点头,眼睛却飞快地瞥了一眼前面一直保持沉默的楚轩。 不管他知道多少,自己这样说也不算撒谎。 对于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存在的父亲,除了这个无法剔除的上官姓氏之外,上官盈不认为自己跟上官家还有什么关系。 避暑山庄比上官盈想像中要大许多。 她跟在楚轩楚睿身后,随着人/流走了许久,才到达宴会的现场。 也算大户人家(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六) 进ru宴客的大殿后上官盈才发现,今天前来参加宴席的人没有想像中多。舒悫鹉琻 早在她踏入大殿那一刻,已经有个太监赶紧迎了上来,恭声道:“上官姑娘,请随奴才这边走。” 上官盈微笑着颔首,回头准备跟楚轩他们说一声,楚睿已经抢先悄声说道:“今天只是家宴,前来的除了宗亲也就几个近臣了,你不用拘谨,凡事不还有我么。” 说完他促狭地冲上官盈眨了眨眼,适逢旁边有人跟他打呼唤,楚睿便大笑着迎了上去。 上官盈还是被家宴那俩个字惊着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是家宴,为什么要把自己叫来?! “四弟说的没错,你实在无须担心,我会暗里照看着你的。” 楚轩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上官盈惊讶抬头,这才发现,整个大殿中,好像也只有自己跟楚轩两个人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 而他,却可以奇异地安抚她的不安。 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上官盈随着那个太监向大殿正中走去。 目不斜视地跟在太监身后,上官盈自动屏息了周围各种打探的目光。 “皇上,太后娘娘,奴才把人带来了。” 领路太监的声音传来,上官盈一激灵,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上官姑娘。” 突然听到那太监压着嗓子唤了一声,全力戒备着的上官盈茫然回头,却见他极快地用眼神向皇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她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让自己下跪的意思。 尽管这样的感觉有点屈辱,但相比起自己的小命来,这种屈辱也只能生受了。 上官盈上前两步跪下,一个头磕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说道:“民女上官盈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嗯,起来吧。” 这声音听着挺温婉,上官盈应诺后才了身,这才敢稍稍抬眼看了一眼大殿正中坐着的那对母子。 这太后,果然像电视里的太后那样,慈眉善目中透着温婉大气,却又自有一股皇室的威仪在。 匆匆瞥了一眼,上官盈便赶紧垂眉敛目。 这时空的游戏规则,可不是以注目为礼仪标准。 不想在上位者面前表现得太奴颜卑膝,做到不卑不亢便显得分外必要。 “倒是挺文秀的,难得小小陵郡还有这样孩子。” 太后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更多像是场面上的话,听着没什么诚意。 “母后,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丫头。您别看她小小年纪,开渠蓄水却很有一套。今年陵郡数县干旱,她家的稻田不仅大获丰收,居然还种了两季稻子。” “哦!稻子还可以种两季?” 皇上清朗的声音一顿,太后和蔼温雅的声音跟着响起,虽然有了些兴味,却更多地透着怀疑。 也算大户人家(七)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七) 周围随着太后的话一落,大殿里议论声四起,无数的怀疑开始接踵而来。舒悫鹉琻 晚稻种植对上官盈而言也是处于试种阶段,她原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做,现在让皇上这么一宣扬,她心里便开始哆嗦。 也不知道,这要是种植不成功的话,算不算欺君之罪! 心里一害怕,上官盈当机立断再次伏下身去,大声道:“民女也就抱着试一试看的心态小面积种了些稻,能不能有收成现在还吃不准。” “哈哈哈……” 皇上没有预警地大笑出声,上官盈一怔,爬在地上的身体瞬间僵硬无比。 大笑声中,皇上的声音朗朗传来:“你这丫头倒也谨慎,放心吧!这事朕原本也是无意中得知,就算没有收成你也犯不上欺君大罪。” 不愧是皇上,生得一逼透视眼,一下子就将上官盈那点小惶恐看穿了。 不管如何,上官盈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晃悠悠地落到了实处。 太后一笑:“看把你这孩子吓得,起来吧。” 这又起又跪的,让上官盈这个没做过奴才的人还真不习惯。听了太后的话如逢大赦,赶紧地起了身。 不经意间看到皇上正微眯着眼望着自己,上官盈一惊,赶紧垂眉敛目,盯着自己的脚尖。 “皇祖母,您可别小看这多种的一季粮。上官姑娘此事要能成功,我大夏国从今往后一年的收成可以赶上从前的两年。父皇挑在今天让上官姑娘过来见过皇祖母,就是想趁着皇祖母的花甲之喜,让上官姑娘沾沾您老人家的福禄贵气,如此才能试种成功,这样才是我大夏之福呀。” 这声音…… 上官盈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大殿一侧,楚玉正浅笑着望了过来。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挺会说话的。 显然,他这一席话太后听着很受用,当即笑了出来:“你这孩子就会哄皇祖母开心。” 话虽这么说,转头她却笑眯眯地冲上官盈招手道:“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瞅瞅你。” 上官盈硬着头皮走到太后身边,太后将她左右仔细端详了一番,笑着对皇上说:“这孩子真是灵秀,见识也不凡,哀家是越看越喜欢呢。” 上官盈努力露出八颗牙齿,一径地陪笑:“太后抬爱了,民女一介村姑,怎么当得起灵秀二字。” “哎!这你就无须谦逊了。上次朕看到你信手写的那些个诗句,不仅才情出众,那一手字也刚柔相济。朕的公主中,字写得好的虽有,才情好的也有,但是字好才情也好的却是不多。” 皇上这话,上官盈听着也就只有苦笑的份了。 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她确定以及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八字肯定与皇上犯冲。要不,上哪他都不忘给自己拉仇恨呀! 也算大户人家(八)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也算大户人家(八) 偏偏太后却来了兴致,扭头问道:“你还会做诗?” “民女不过随手涂鸦,诗不成诗文不成文作不得数的,哪能跟各位公主相提并论。舒悫鹉琻” 迅速扫了一眼殿中各位贵女一眼,明显看到有几位藏不住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上官盈有点欲哭无泪。 太后明显会错意,还只当她是真的谦逊,又连连夸道:“这孩子不但见识不凡,还不骄不躁的谦恭有礼,哀家真是越看越是喜欢。 上官盈一噎,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皇祖母既然这么喜欢上官姑娘,不如让她三不五时的过来陪着您老人家说说话好了,也免得我们明儿离开了,皇祖母身边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楚睿的声音在殿中一响起,上官盈便有掐死他的冲动。 真不愧是父子,挑事的本事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功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反应过来的上官盈急着亡羊补牢:“戢王爷说笑了,上官盈不过是个村姑,怎么有那个福气侍候太后娘娘,这是要折煞民女么。” “哎!皇上是圣明之君,素来提倡唯才是举,任人唯贤。哀家虽然长年深居后宫,却也不是浅薄之人。不过是陪着哀家说说话解解闷,哪来的那么些规矩。” 太后笑着摆手:“我看睿儿这主意挺好,赶明儿你们全跑了,好歹哀家身边还有这么个灵秀的孩子陪着说说话不是。那就这么决定了!” 上官盈无奈,表面上只能装出欣喜若狂的样子,又一个头磕下去。嘴里大声谢着太后恩典,心里也将她八辈祖宗谢了个遍。 “说起来上官这姓氏在我夏国也算少见,碰巧儿今天在场的就有两位,不知道上官姑娘跟御史上官大人之间可有什么渊源?” 上官盈才得到太后准许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不想就听到有人阴恻恻地来了这么一句。 心里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楚轩放在案上的手先是一紧,随即面色也沉了下来。 心里一动,对于自己的身份,他果然是一早就知道的了。 既然楚轩都知道,那么皇上跟楚玉,还有这个明显找事的郡王爷,想必也都知道吧。 “臣其实是上官盈的……” “本家而已!”不等殿下那个诚惶诚恐的老男人将话说完,上官盈下意识地截了他的话,抢先说道:“民女不过是上官大人的穷本家而已。” “拥有数百亩良田的人还敢称穷,说明我夏国是富强之邦呀!朕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皇上微眯着眼望来,声音不温不淡,语气意味难懂。 偏偏太后不明所以,接茬来了一句:“能有数百亩良田,说不上是大户人家,却也小有富余了。你祖上想必在这陵郡也算是世家,都叫什么来着?可有功名在身呀?” 谁的棋子(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一) 上官盈心里暗暗叫苦。舒悫鹉琻 心念一转,她不慌不忙地回道:“民女的母亲过世大半年了。” “啊!倒是哀家挑起你的伤心事了。” 太后面上有点怏怏的,也就不再好意思一味纠结上官盈的身份了。 这正中上官盈的下怀。 她刻意只提母亲,绕开自己的父亲是谁,就是预料到了太后的反应。现在太后这么一说,她当即接茬儿说道:“民女的家事不值一提,今天是太后的花甲之喜,可别因为民女扫了兴头,还请太后开心一点才是。” 太后面上的神色转柔,和和气气地又表扬了一句:“你这孩子就是乖巧,又善体人意。来吧,就在我边儿上给上官丫头赐个座,没的召人家前来却是罚站来了。” 周围的人赔着笑,嘴上虽上迎合着,可上官盈总觉得听起来有几分别扭。 毕竟,身为村姑,今天自己已经得到了太多的关注,这让在场的诸位心里难免有些拈酸吃醋。 一直想不明白,太后的花甲之喜,皇上怎么会起了意召自己前来。按说即便自己是上官鸿的女儿身份暴光,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最不济就是身为御史大夫的上官鸿面子上难看一点,但也无伤大雅。 这年头,达官显贵养个外室都不是啥过不去的大事,何况冯氏原来还是上官家名正言顺的嫡妻,只是后来驱了出去而已。 真追究起来,上官鸿除了不肯认自己这个女儿之外,其他还真没什么可供世人消遣的话柄。 前面院子里的锣鼓声一阵紧过一阵闹腾得欢,间隙伴着阵阵叫好的声音随着袭人的热浪传来,上官盈一屁股坐在假山旁的阴凉处却懒得动弹。 太后的六十大寿,虽然不在宫里,说是一切从简没有大张旗鼓地办,但该有的热闹还是一桩不能拉下。 这也就难怪今天来的人中,除了上官盈这个草根,其他的便是王室宗亲跟少数近臣的缘故。 间或也让上官盈明白了,为什么皇上陪着太后前来避暑山庄,他的几个儿子也全跟了过来,敢情都是奔着太后的生日来的。 吹着风,揉着几番折腾有点酸疼的膝盖,借着尿遁出来透气好一会儿的上官盈正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 甭管好歹,既然来了,总得撑到戏班散了场才能请辞。 太后老人家这会子正看在兴头上,就算借她个胆,也万不敢这时候前去扫了她的兴。 起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假山外隐隐有人声传来。 上官盈一愣,担心自己这会儿出去会招惹到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索性便再次坐了下来,安静地等着来人经过。 “老四真跟父皇提了?” 声音温润如玉,异常熟悉,上官盈听了却是一愣! 是他? 这时候再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已经不妥,上官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谁的棋子(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二) “我亲耳听到的,那还有假!” “父皇怎么说?” 歙(xi一声)王楚武刚一肯定,楚玉已迫不及待地再次问道,完全不同于他平时那股淡然的模样。舒悫鹉琻 听得出来,他对于楚睿向皇上提出的事十分着紧。 上官盈正想着,假山外楚武却大大咧咧地回道:“父皇倒是没有马上答应他,只说会斟酌着办。” “你小声一点。这都是什么地方,说话也不看场合。” 又一个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我大夏国连续数年不是水涝就是干旱,几年下来国库早就空了,所以父皇才会对上官盈特别看重。二哥,这件事上你可不能让老四或是大哥抢了先机。” 原本被逼无奈才偷听的上官盈差点没背过气去,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皇上几个儿子算计的对像,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一本正经地偷听起来。 楚武不以为然:“三哥,你也太看得起上官盈了吧!她不过是个村姑而已,父皇怎么会对她高看一眼。” “五弟,你这就不懂了。” 楚玉轻笑:“如果上官盈两季稻的种植可以成功,只要推广下去,夏国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这样的女子,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寻常的村姑那么简单!” “皇祖母的大寿,宫中多少娘娘公主想要前来,父皇都没有全部应允,偏偏却召了上官盈前来,这你还看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吗?” 郡王楚辉对这个有点草包的弟弟说话总不是那么客气。 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打心里就没拿这个五弟当回事,说起话来总是不无鄙夷。 “为了什么?” 楚武显然还是没明白。 上官盈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召自己前来? 屏着呼吸,她下意识地将脖子伸长了,听得愈发认真。 楚辉嗤地一声冷笑:“这你还看不出来?!父皇原是想趁着皇祖母大寿帮上官盈一把,让她认祖归宗。只是上官盈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罢了。” “认祖归宗?什么认祖归宗!难道她是……” “你少在这里喳呼,别的正事还没说,你就替二哥招些有的没的事来。” 楚辉成功地将楚武的喳呼声堵了回去。 “老四提的事,父皇既然还没有答应总还留有余地。不过修渠蓄水的事,既然让大哥跟老四占了先机,我们再想插手倒是难了。先走着瞧吧……” 楚玉的声音伴着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上官盈慢慢站了起来。一丝苦笑打心底浮起。 她没想到,一不小心,自己差点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好在也只是差一点。 毕竟,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定了定神,上官盈凝神听着外面再没什么动静了,这才赶紧地走了出来,向太后听戏的院子走去。 谁的棋子(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三) 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在离开那座假山时,上官盈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舒悫鹉琻 也不知道是这避暑山庄的太监宫女本就不多,还是大伙都赶着去看戏了,上官盈从假山后走出来时好在也没让谁碰个正着。 正松了口气,一个刚从前面院子里出来的宫女老远就冲着她招呼道:“上官姑娘,你这是去了哪了?太后正找你呢!” 上官盈敛了心神,装着难为情的样子小声解释道:“刚多喝了几杯太后赐的好茶,一时内急去方便了一下,不想出来却迷路了。” 那宫女抿嘴一笑:“你们虽说也出自世家,可到底比不得这皇家别苑,迷路也是难免。走吧,太后也猜到你许是迷路了呢!” 上官盈打了个哈哈,跟在那宫女身后往里走去,心里却不以为然。 随着那宫女回到太后身边,正逢好戏散场,宫女上前附在太后耳边私语了几句,太后也一径地笑着点头,末了还瞅着她笑了笑,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还大有安抚的味道。 上官盈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眼光不经意地掠过众人,无意间却接受到上官青嫉恨交加的目光,上官盈撇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现在这境况,无论是皇上那几个暗里较着劲的儿子,还是上官鸿或是上官青,她都不想去招惹。 她只想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固守住自己想要拥有的那份宁静。 本想等散戏后请辞的,请知道还来不及开口,余兴未尽的太后一声令下,上官盈只好又随着一众公主贵女,转移阵地去了太后的院子。 先前因为皇上那番刻意的褒奖,无形中让这些公主跟贵女不太待见她。 上官盈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些人对她的看法,也从未想过要去取悦这些人。 自顾远远地拣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心里暗自想着:只要自己谨言慎行,凡事不让别人攥着把柄,也就多熬上一会儿,再找个借口离开便万事大吉了。 尤其刚才无意中听到楚玉他们那番话后,知道皇上之所以对她青眼相加,不过是寄望她能成功种植出两季稻来,以解夏国国库空虚的窘境后,对于太后的格外青睐,她就更不以为意了。 上官盈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目的性太强的示好,大多不要指望有什么诚意在里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肯向你示好,只是说明你对于示好的一方还有那么点可利用的价值罢了。 上官盈正神游天外,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带着沁甜清香西瓜的味道。 西瓜! 上官盈嗖然张大了双眼,瞪视着宫女们放在各人几案上的盘子上,直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这时空竟然有西瓜! 上官盈的举动恰巧落在一旁的一个公主眼里。 谁的棋子(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四) 当下,她不屑地用眼神向其他几个公主贵女示意了一下,众人齐刷刷地朝着上官盈望了过来,又不约而同地嗤笑出声。舒悫鹉琻 在她们看来,上官盈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罢了,所以看到这平常难得一见的稀罕物,才会眼都看直了。 这些公主贵女的举动自然也落在了太后眼里。 太后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自然也将上官盈不无惊诧的表情收入了眼底。 “据说呀,这寒瓜是埃罗国使臣带来的礼物,夏日吃它消暑最好。埃罗国一块儿才进贡了十个,前几天哀家乏了暑气,皇上便特别让人挑了五个送了过来。这两天相继吃了两个,也合该你们有口福,还余着三个,难得这大热的天你们过来陪着哀家,今天就享给你们尝个鲜了。” 太后维持着她一贯的雍容大气,笑得温和。 就上官盈所知,西瓜的传播首先从埃及传到小亚细亚地区,一支沿地中海北岸传到欧洲腹地,十九世纪中叶移植到美国,又进ru北美和南美。 另一支则经波斯向东传入印度,向北经阿富汗,越帕米尔高原,沿丝绸之路传入西域、回纥,再引种到中国内地时,大约是在唐代初年。 现在她所看到的西瓜,既然是另一时空的产物,那么它出现的年代是否与传入中国内地的时代的年代也相近呢? 上官盈心里激动不已。 因为她知道,西瓜是首先传入中国新疆,此后经历五代、宋辽之后,它到底是被成功引进,并种植成功了的水果。 这意味着,如果她想要在这异时空种植西瓜,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可以成功的事。 上官盈想得入神,可落在这些公主贵女眼里,却只当她这是没见过世面才会这样,不由得一个个掩着嘴,笑得不怀好意。 就连一直隐隐不安的上官青,也从上官盈带给她的危机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她的嘴角不屑地挑了起来,心里不屑地想道:是只麻雀,又怎么可能取代凤凰!看来是自己高看她了。 眼看着太后并没有不悦的表示,那些公主与贵女们的嗤笑声就更不加掩饰了。 如她们所愿,这种不加掩饰的嗤笑,成功地的让上官盈回过神来。 游目四望,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取笑的对像,她也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暗里却在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样开口去向太后讨要这些西瓜子育种,才显得既不突兀。 一直关注着她的太后目中掠过一抹诧异,随即不动声色地一笑,将目光自众人面上一一掠过。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可是这些公主跟贵女们见了心中却是一凛,房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太后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表情,满意地一笑:“你们别一个个都干坐着呀,趁着现在正是时候赶紧的尝尝吧。” 谁的棋子(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五) “是。舒悫鹉琻” 整齐地应诺声过后,上官盈再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珠子。 她居然看到那些公主贵女,一个个拿着西瓜,连皮带瓤地啃了下去。 更让她诧异的是,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众人的太后竟然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难道……难道她们,不知道西瓜不是这种吃法么?! 上官盈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后会这么好意,居然将这仅有的稀罕物拿来款待大家。敢情是那西瓜皮的味道委实不怎么样呀! 盯着拿已经拿在手上的西瓜,上官盈不由得有点左右为难。 如果跟着众人一块啃吧,这么大一块西瓜皮,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那个毅力全部吞下去。 再说了,她也委实不敢想像,自己的消化功能是否跟她的毅力一样坚强。 如果不跟众人一样啃西瓜皮,那就只能想个法子告诉这些人如何正确地吃西瓜了。 那后果也可以想像。她让众人在享用完美味的西瓜之后,不容置疑地会成为众矢之的。 正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们怎么吃,不意间瞥到太后在犹豫之后终究还是从盘子里拈了块西瓜在手。 就在她张嘴欲咬的瞬间,上官盈冲口而出道:“太后……” “盈丫头有话要说?” 太后诧异地望来。 正在啃着西瓜的各位也忍不住顿住了,一个个歪着头看向她。 上官盈一怔,不由得计上心来。 摆出一副拘谨的样子,她小声请求道:“民女依稀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段游记,其中便提到过这来自异域的寒瓜,说是这瓜不仅可以清热解暑、泻火除烦,而且一瓜还有多种食用之法。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这稀罕物,民女想请太后成全,也让我开开眼界。” 太后来了兴致:“你这丫头倒是个见识广的。还有怎么个吃法你到是说说,让哀家也长长见识。” 贵女中已经有人在不屑地撇嘴了,上官盈却是一笑:“民女听说可将寒瓜的红色果瓤剔出来直接食用,瓜皮部分去掉最外间那层硬的翠衣切片,佐蜂蜜生食则清爽美味,炒食则清脆爽口。” “哦!有这样的说法?那哀家倒是要试试了。” 太后高兴地放下手中的寒瓜,马上有宫女接过,端了下去。 上官盈原就没有动过,这主意又是她提议的,自然也有宫女将她面前那份儿也收了下去。 倒是那些已经吃开了的公主贵女,虽然已经察觉到连皮带瓤的并不好吃,但已经都吃开了,却也不好再放回去,一时间都讷讷的,面上有些尴尬。 太后眼风儿一扫,倒是看出来了。当即笑道:“都收了照刚才盈丫头说的做了吧,完了照原样儿给她们送回来也就是了。” 宫女答应着一涌而上,一个个替她们收了。 谁的棋子(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六) 不一会儿,也就说话的功夫,又原样儿给送了上来。舒悫鹉琻 只是再送上来时,每个人面前都是两个小碟。一个小碟装着瓜瓤,一个小碟装着去了翠衣,切了片并佐了蜂蜜的瓜皮。 太后接过宫女奉上的小碟,用银箸夹了块腌制好的瓜皮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之后连连点头:“盈丫头学来的法子不错,这样吃着确实清爽。” 心思全在那些西瓜籽上的上官盈,眼看着机会难得,忙趁机厚着脸皮说:“今天承太后的福,民女不仅开了眼界还饱了口福,如果再厚着脸皮跟太后求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太不知耻了?!” “求样东西?” 太后显然没想到上官盈会这么大胆,主动向她讨要东西。 将手里的银箸递了给一旁候着的宫女,缓缓坐正了身子,她这才笑着问道:“你倒是说说,哀家这屋里倒是有什么东西叫你看上了?” 这话说着像是玩笑,听起来却已经有了那么几分不屑。 在场的公主跟贵女们,最是会听弦外之音的。 先前因为上官盈落了她们的面子,心里正不痛快,这次连太后都有点不悦了,她们便跟着不客气地冷嗤出声。 这会儿上官盈也顾不上太多,忙起身来至太后身前恭敬地福下身去:“上官盈逾越了,想请太后将这些寒瓜籽赐给民女。” 太后一愕,她倒是没想到上官盈郑重其事地向自己讨要的,竟是这些原本就要扔掉的瓜籽儿! 她笑着摆笑:“你这丫头,哀家还当是什么稀罕物呢,不过是些吃剩的瓜籽罢了,你若想要,让奴才们给你留着就是。” 说完她转头吩咐身侧侍候着的宫女,让她交待下去,末了将那些瓜籽儿收好了给上官盈包上。 再次谢了太后,上官盈才起身,却听到太后又问:“你要留着这些瓜籽儿可是想自己种么?” 上官盈如实点头:“民女倒是想种着试试,只是不知道我夏国跟埃罗国的土壤是不是一样,也不知道这是如何个种法,种下去能不能成活。这若是在夏国的土地上真能种出埃罗国的寒瓜,民女第一个拿它来敬奉太后您。”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显然,上官盈这马屁拍得太后极为受用,当即笑着连连点头:“好,哀家就等着你的敬奉。” 上官盈一听,这责任重大呀!忙不迭地又补充道:“若是民女试种不成功的话,也希望太后到时莫怪。” 太后哧地一笑:“诚如皇上所说,你这丫头倒是谨慎。罢了!你只管放心去种,若是成了,哀家也就跟着享享口福。若是不成,必是水土不服,怨不得你。” 太后话落,屋子里的公主贵女都陪着哈哈一笑,心里却想着:这个村姑还真不简单,今儿的风头可是让她一个人出尽了。 谁的棋子(七)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七) 上官盈自然也知道这些人笑得口不对心,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至于这里的人怎么看她,她还真不在意。舒悫鹉琻 潜意识里,她也不觉得自己还有跟她们再打交道的机会。 太后跟各位公主贵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的时候,上官盈便刻意敛了声息,安份地当个人肉背景。 直到众人吃完西瓜,净了手脸,宫女将收拾好的西瓜籽真的包好送了过来,上官盈谢过之后收下了,又陪着坐了一会儿,这才敢斗胆请辞。 太后赏了些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糕点美食,便让宫女护送着她出了避暑山庄,只笑说:“别又迷了路。” 甭管太后待她好的本意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就冲着才到手的西瓜籽,上官盈自然是谢了又谢,这才屁儿颠颠地离开了。 “上官姑娘。“ 眼看着大门在望,那熟悉而温雅的声音突然传来,上官盈脚下一顿,稍定了定,这才转过身来。 “民女见过亲王爷。” 端端正正福了下去,上官盈的语气中恭敬中带了几分明显的疏离。 楚玉稍微愣了愣,仔细地打量了过来。 上官盈敛了眉眼只装着不知道,倒是送她出来的那个宫女忙弯下身去:“春兰给亲王爷请安,爷吉祥。” “这是要走了么?” 楚玉轻笑着问。 上官盈静静地站着也不出声,春兰忙接茬回道:“正是。奴婢奉太后旨意送送上官姑娘。” 楚玉渐渐敛了笑意。少顷,转头吩咐春兰道:“你去吧,正好顺路,我送上官姑娘一程好了。” “是。” 春兰答应着朝二人福了福正准备离去,上官盈却微微一笑:“不用劳烦亲王爷了。您看,都到大门边儿上了,民女是断不会迷路的。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不再看楚玉的脸色,端端正正地朝着他福了福,上官盈转身朝大门走去。 楚玉有些错愕地望向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的上官盈,就连春兰告退都浑然不觉。 她,这是在躲他吗? 为什么他隐隐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了? 楚玉再次望向上官盈离开的方向时,堪堪看到一片衣角隐入大门之外,心里不由得有点怅然若失。 要在一片装饰华丽的马车中找到自己那辆寒碜的马车并不难,像逃似的急着离开这座皇家别院的上官盈,完全没有注意到等候在马车旁的车夫一脸僵硬的表情。 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才一掀开帘子,上官盈先是怔了三秒,随即便有拔腿而逃的冲动。 楚睿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马车上,笑得很欠抽的样子。 对于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上官盈一时气往上涌,忘了他也是位王爷,不由冲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未落音,她便被楚睿一把拉入车入。 谁的棋子(八)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谁的棋子(八) “走了。舒悫鹉琻” 随着车帘放下,楚睿懒懒地令道。 “是!” 车夫迟疑了一下,这才甩鞭催马前行。 上官盈惊魂未定,望着老神在在的楚睿,不由得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官盈的马车本来就不怎么宽敞,长手长脚的楚睿一坐进来后,她就只能贴边坐了。 偏生楚睿还不安份地凑上来,上官盈整个人只好就跟粘在车壁上似的,头都不敢轻易转动。 一条长臂伸了过来,将上官盈被困在他的胸前跟车壁方寸之间。 这情况,超出她的预想太多。慌乱之下,上官盈又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楚故作不解:“我不过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皇祖母太不够意思了,居然将人霸占了一整天。”楚睿继续抱怨:“想要迎你吧,让大哥占了先。想趁送你的时候说说话吧,又让二哥半路上将人堵了。想来想去,也只好直接送你回去,我才有机会跟你说说话了。容易吗我?!” 上官盈的脖子都快要扭断了,偏生楚睿的脸还越贴越近。 说话间,他吐出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带着他专属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的呼吸莫明地紊乱了。 努力闭了闭眼,上官盈说:“既然这么不容易,到底有什么话,王爷何不坐下来好好说?” “你看上我二哥了?或是我二哥看上你了?!” 不正经的语气,问的话,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你——” 上官盈愤而转头,不经意间,她的嘴唇刷过他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怪异新奇的触感,上官盈惊惶茫然之后,下意识地抬手按在自己刚刚惹了祸的唇上。 楚睿笑得像是偷腥得逞的猫:“看来我是误会了,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呀!” 如果摊在现代,上官盈会一巴掌将这张近在咫尺脸推开,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太过自恋也是一种病,吃药吧你!” 可是现在,她只能紧握着挙头,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的面部神经跟语气,维持着得体的仪容,温和却又不失坚定地再次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您,戢王爷!我也不会喜欢亲王或是其他任何一个王爷!” 顿了顿,上官盈突然大声朝车夫喝道:“停车——” 楚睿虽然面上仍是嬉笑着,听到上官盈大声呵斥让车夫停车,他仍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上官盈缓缓福下身去,恭敬道:“王爷既然已经问过想要问的话了,还请下车罢。此去离陵郡甚远,王爷又没有车马代步,呆会回来并不方便。” “才亲过人家就要赶我走,还真是无情呀!” 楚睿嘟嚷着缓缓起了身,然而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怕他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主动,上官盈紧走两步,轻轻将车帘撩起,再次恭声道:“王爷,请回转吧!” 突如其来的示好(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一) 楚睿静静地瞅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朝她走来。舒悫鹉琻 上官盈屏着呼吸往一旁让了让。 不想眼前一黑,楚睿极快地在她紧抿着的唇上,温柔而迅速地吮了一下。 上官盈如遭雷击,手上的力道一松。 随着帘子落下,楚睿已得意地大笑着下了马车。 “上官盈,刚才你亲了我一口,现在本王亲回来,这才算是两不相欠。” 摇晃着的车帘外,楚睿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上官盈甚至还听到了车夫因为惊吓,而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抬手用袖子狠狠擦过被楚睿那个登徒子轻薄过的地方,她气急败坏地冲车夫喝道:“还不快走!” “是……是……”车夫答应着一甩鞭,喝了声:“驾——” 马车辗过黄沙古道,快速向前驶去,扬起一路沙尘。 怔怔地抚着被楚睿冒犯过的红唇,上官盈心里有些气恨交加。 这世上,哪个少女不怀春。暗里设想了无数次的初吻就这样没了,而且还是毁在楚睿那样一个没有半分正形的登徒子手中,上官盈自然气恼不已。 不甘地抬手再次狠狠擦了擦唇,几乎是突然地,刚在假山后听到的那番对话又嗖然浮现在上官盈心头。 从楚武跟楚玉他们的对话来看,楚睿今天显然在皇上面前提了什么,而且那桩事,必定还牵涉到了自己。 刚才骤然看到楚睿出现在她的马车上时,上官盈第一反应便是,他的出现,是否跟他向皇上提起过的事有关。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混蛋神出鬼没地躲在她的马车里,好像除了找机会轻薄她之外,根本就没有正经事要跟她说。 或许下次见到楚轩就知道了。 这个念头一出,上官盈先就自己吓了一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为皇子,楚轩在她的心里竟然是个可以信任的对象!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狠狠摇了摇头,甩去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她怔怔地咬着下唇,不忘在心里告诫自己:上官盈,像楚玉那样温润如玉的男子你尚且看不透彻,你又哪来的自信,自认为高深莫测的楚轩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今天无意中在假山后听到楚玉跟楚武、楚辉的对话,倒是突然警醒了上官盈。 生在天子之家的这些皇子们,或许天生便有着戏子的本能,有谁能看得透他们嬉笑嗔怒下隐着的那颗心?! 心里想清楚了,上官盈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她并不介意将自己在农事上的成就跟大家分享,但是皇上那几个儿子,以后还是有多远避多远的好。 今天的事已经很明显了,自己要再不小心一点,万一站错了队伍,搞不好以后怎么死的都不清楚就稀里糊涂地挂了。 正想着心想,马车却突然停了。 突如其来的示好(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突如其来的示好(二) “小姐,到家了。舒悫鹉琻” 车夫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招呼。 上官盈收起心事,一掀帘子踱了出去。 “小姐,老爷来了,正在堂上。” 才一落地,翠屏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上官盈一愣,随即浮上一丝冷笑。 说起来冯氏过世那会,完全没有主见的上官盈倒是托人给他捎了信。只是等来等去,不要说眼前这位上官大人,就连上官府主事的奴才也没见来一个。 现在皇上对她的看重显而易见,上官鸿如果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这时候,也是该出现了。 只是上官盈所求与世人不同,皇上那番好意,她注定是要辜负的了。 上官盈来到堂上时,上官鸿正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隔着些距离,上官盈立在门边,也静静地打量着他。 或许是她的目光不加掩饰,太过直接,上官鸿像是有所感应转过身来。 四目相接,上官鸿在她太过平静的注视下,于惊诧中竟有些微的尴尬。 “嗯哼……” 上官鸿清了清喉咙,还来不及开口,上官盈已微微一笑:“大人突然驾临寒舍,恰逢民女在太后处聆听教诲回来晚了,有所怠慢,还请大人见谅。” 上官盈的表情很平静,语气温和有礼,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这样一来,倒是让原本大大咧咧地以一家之主自居的上官鸿有点不尴不尬起来。 “翠屏,你这丫头也太不知事了。就算我不在,怎么连规矩都忘了么。还不快给大人上茶!” 眼看着上官鸿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上官盈不温不淡地,斥了怯怯地侍在旁边的翠屏一句。 对于这个从来没见过面却突然冒出来的老爷,翠屏原本就害怕得紧,现在得了上官盈的吩咐,忙不迭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到了现在,上官鸿算是看出来了,尽管皇上今天摆出的架势意在让自己认了这个女儿,显然,上官盈却不屑认自己这个父亲。 太后大寿,在皇上的家宴上看到她时,上官鸿也吓了一跳。 他没有想到,这个自己从未承认过的女儿,竟然得到了皇上与太后的赏识! 他更没有想到,曾经躲在冯氏身后,那个看到他就浑身颤抖得跟打摆子似的不起眼的丫头,如今就算出入皇家别苑,当着皇上与太后的面,也可以坦然自若地谈笑风生! 更让他诧异的是,她竟然还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上官鸿想不明白,就算是凭着种田有道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可是,如果得不到自己承认,她上官盈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村姑。 如果得到自己的承认,那她的身份跟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可以给她的,不仅仅是上官家嫡女的地位。 日后她凭着自己给她的身份地位,还可以谋一个好的夫婿,谋一世安逸的好余生。 突如其来的示好(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三) 对她这么多这么有利的条件,上官盈她怎么就拒绝了呢? 上官鸿想不明白,所以他一定要前来看过明白。舒悫鹉琻 “你母亲虽然生前跋扈,有违妇道,可把你教导得还不错,总算没有丢了我上官家的脸面。” 上官鸿拿出一家之长的气势,说话的语气温勉中带着几分施恩的意味:“如今她虽然不在了,到底生前也算是我上官家的人。这灵位终归还是要迎回上官家的寺堂安放,赶明儿我找个方士挑个吉日,就来迎回你母亲罢。” 翠屏正好奉茶上来,上官盈接过她递上前的茶水,吹了吹茶面上的沫子,喝了一口,这才缓缓抬眼望向上官鸿,怱地一笑:“大人的好意民女心领了,至于迁灵的事,还是免了吧。” “你——” 上官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气得一噎。 “我母亲生前再是跋扈,终归还是让大人扫地出门了。如今人都不在了,这灵位牌摆在哪里都一样。我想她若泉下有知,也未必愿意再回去上官家给大人的先辈们添堵。” 将茶杯儿轻轻放下,上官盈望着他,笑得浑不在意。 她这一笑,让上官鸿自她进来以后,一直压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那口闷气腾地冲了出来。 他一拍案几,语气生硬地朝她斥道:“上官盈,别忘了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你的父亲!” “父亲!”上官盈嗤地一笑:“民女要没记错的话,大人曾拒绝承认我是你的女儿。上官盈自认没有那个荣幸叫你一声父亲。” “你……” 上官鸿又是一堵。 “大人或许不知道,现在民女的处境算是喜忧掺半。” 不等上官鸿发作,上官盈便抢在他前面说道:“眼下皇上对民女寄予厚望,虽是无上荣光。可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这种下去的秧苗能不能变成稻子,还得看老天赏不赏我这口饭吃。大人是谨慎的人,自然知道这认亲也须谨慎的!” 上官鸿当然听出了上官盈话里的不屑,不由得老脸一沉。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后果他还真没有想到。 在官场沉浮了这么多年,正因为圆滑世故,再加上苦心经营,上官鸿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老谋深算的他,自然不会拿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的局面,赌在这个他从来便没有当回事的女儿身上。 何况这个女儿看起来,并不是个可以任由他操控的主。 既然冒然认亲有潜在的风险,而且这个女儿又不太好掌控,不过转眼之间,上官鸿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份跟语气。 “这些年父亲是愧对于你,既然你一时无法接受父亲,我也就不勉强你了。” 上官鸿说得很温和,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留有余地。 突如其来的示好(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突如其来的示好(四) 就在上官盈心想他不会就此作罢时,他话峰一转,又说道:“不过父亲却要提醒你,你一个姑娘家孤身活在这世上,有时候光靠老天赏你一口饭吃,是远远不够的。舒悫鹉琻人活在世,要知道变通才可以活得滋润,活得长久!” “谢大人指点,上官盈记住了。” 望着一副虚心受教的上官盈,上官鸿心里又是一堵。 偏偏上官盈的表现又分外温和有礼,完全没有可供他指责之处。 怏怏起了身,上官鸿略显僵硬地丢下一句:“如此,你就好自为之吧!”便向门外走去。 上官盈没有起身。 她只是浅笑着扬声喝道:“翠屏,送送上官大人。” 上官鸿的身形滞了滞,最终也只能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便大步走了出去。 懒懒地起了身,上官盈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无论是皇上今天这突如其来的召见,还是上官鸿的意外到访,都让她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看来,自己想要的安静日子算是到头了。 上官盈心里很清楚,既然上官鸿起了意,皇上也有意成全,那么她认祖归宗只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之所以不松口,无非是想在那一天到来时,自己还能继续保有这数百亩的奁田罢了。 上官盈正静静地想着心事,翠屏送走了上官鸿打外面进了屋子,开口便不解地问道:“小姐,夫人生前几番求上门去,老爷都未松口让你认祖归宗。难得今天这样的好机会,小姐怎么反倒不肯认老爷这个父亲了呢?!” “父亲总是要认的,只是不急于现在罢了。”上官盈笑着斜睨了翠屏一眼:“不过是让你去送个客,这么快就变身说客了?看来我这个父亲还真是慷慨!” 翠屏脸一红,低头道:“老爷虽然许了奴婢好处,不过奴婢只知道老爷说的也有道理。小姐在这陵郡,如果没有老爷做主,以后又怎么可以找到好的夫婿……” “行了行了,算你还有点良心。” 上官盈笑着横了翠屏一眼,便自顾向外走去。 翠屏先是一怔,随即追上来问道:“小姐,你这是要上哪去?” “天色还早,我去田间转转。你不用跟来了,在家替嬷嬷搭把手吧!” 上官盈答应着出了门。 现代的天气,晚稻育秧期间经常有暴雨出现,才插下的秧田一旦受淹之后容易生白叶枯病或是稻瘟病。 这时空自然不像后世那样,有与之对应的农药可以消除这些病虫危害。再则上官盈对这时空的气候还不曾完全了解,所以她不得不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除了她自己打起万二分的精神经常巡田,还要安排佣工值守,一旦大雨突至秧苗受淹,佣工一定要及时给被淹的稻田排水,并清洗护苗。 暧昧(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暧昧(一) 这两季稻不仅皇上着紧,就是上官盈自己也十分着紧。舒悫鹉琻 必竟,这除了关系到她自己的饭碗儿,还干系到她能不能保住冯氏留给她的这数百亩奁田。 夜里躺在床上,上官盈突然回想起上官鸿临去前那颇有深意的一席话,不由暗自琢磨着,在晚稻种植成功之前,太后那边自己势必要多多走动。 上官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上官盈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这次皇上对她青眼相加,除了让他觉得自己对他还有点用处,只怕还让他想起在这陵郡,原本记在冯氏名下的数百亩奁田来了。 世人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上官盈也一样。 所以在那之前,她得为自己先找个靠山。找一个上官鸿也奈何不了的靠山! 这个人,自然就是太后了。 先不管她对自己示好是不是也带着目的,至少有她能镇住上官鸿,对上官盈而言这就够了。 心事重了,上官盈夜里睡得并不好。 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了一宿,第二天起来只觉得浑身没劲。 随意进了点食,上官盈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田间走一遭,突然门口传来清脆的铃声。 “小姐,亲王爷来了。” 翠屏急匆匆地去应了门,回来时一脸的高兴。 楚玉?! 上官盈还没回过神来,随着翠屏一挑帘子,楚玉扬着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姿态悠闲地走了进来。 赶紧收起脸上惊诧的表情,上官盈起身端端正正地冲他一福,嘴里客气着:“没想到是王爷来了,有失远迎,倒是失了礼数。” “怎么上官姑娘见了我,倒是一次比一次生份了。” 楚玉仍是笑眯眯的,上官盈听了心里却一惊。 佯装吩咐翠屏沏茶,对于楚玉的话,她直接选择性忽略了。 自从在假山后无意中听到他与楚辉、楚武那席话后,原本对他极有好感的上官盈面对他时,无形中便在心里多了几分防备。 她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总是笑得温和,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应该是个挺厉害的主。 他的手段如何上官盈虽然不知道,但是仅凭皇上五个成年而且都有继承权的儿子中,就有两个儿子唯他之命是从来看,他的能力就可见一斑了。 没有人比了解过中国五千年历史的上官盈更清楚,自古以来,皇权之争让这些生在皇室的男人,人前兄友弟恭,暗地里却手足相残的事比比皆是。 上官盈对这些凤子龙孙的皇权之争没有兴趣,也不想受其牵连。 “前些日子给皇祖母置办寿礼时无意中发现这个,立时便想到你那一手好字。所谓好马配好鞍,这一套好笔,自然也要找个好的主人。虽然冒然相送唐突了一点,还请你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收下好了。” 暧昧(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暧昧(二) 正暗自提醒自己与他保持距离的上官盈,冷不丁被楚玉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锦盒给吓了一跳。舒悫鹉琻 盯着眼前的锦盒,上官盈心里直犯愁,面上却笑开了:“都说是好马配好鞍,王爷这上好的笔可送错人了。上官盈只是个村姑,平时记个帐还行,要说舞文弄墨,倒叫人贻笑大方了。” 缓缓欠身冲楚玉福了福,上官盈笑得像是全无心机:“王爷的心意民女心领了,只是这么好的东西,落在我手下算是糟蹋。这样的好笔,合该王爷这样的雅人用着正好合适。” 楚玉一愣。 他没想到上官盈会拒绝。 那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直过了好一会,他才瞅着垂眉敛目地站在一侧的上官盈勾了勾唇角“如果我坦承刚才自己说了假话,其实我送你这套笔完全是假私济公,不是出自诚心,而是对上官姑娘有所求才送的,你能收下吗?” 楚玉说得十分认真,倒让上官盈感到奇怪了。 假私济公!身为王爷,他有什么事要求助自己的? 望着一本正经的楚玉,上官盈惊疑不安起来。 楚玉却再次展颜一笑,不由分说将那个锦盒塞入她的手中,这才故作正经地解释道:“皇上有令,本王自今天起要留在陵郡监田。日后少不得有劳烦上官姑娘的地方,所以本王今天前来算是先行贿赂你的。我可是第一次行贿赂之事,你若拒绝,本王岂非太没面子了。” 楚玉要留在陵郡监田! 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便明白昨天楚武嘴里说的,楚睿向皇上提的是什么事了。 诚如楚辉说的,夏国国空虚,几位王爷想要在皇上面前表功,自然没有什么比得上大兴农业,赶紧让国库充盈来得让皇上高兴。 楚轩与楚睿提出大兴水利,那是对兴农大有助益的事。 楚玉当然也不甘人后,先以监田的名义留在陵郡,如果自己晚稻能种植成功,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在全国推广种植两季稻的事揽下来。 这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整个夏国,都是件居功至伟的大事。 显然,在这件事上,楚玉抢了楚轩跟楚睿的先机。 尽管一直提醒自己在诸子争储的事上保持中立,不要偏执于谁。可想明白了这层道理后,上官盈仍然难免在心里替楚轩跟楚睿不值。 很明显,苦活累活,甚至于事关兴农最关键的事全让楚轩跟楚睿干了,然而一旦晚稻可以种植成功,好处却都会落在楚玉头上。 世人只会看最后的结果,没有人会在意在这其中有人付出了什么。 各种念头在上官盈的脑子里转过一遍后,她面上虽然不动声色,眼里原本敷衍着的笑意却淡了下去。 只是楚玉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却是不好一再拒绝他的礼物了。 暧昧(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暧昧(三) 望着手上的锦盒,上官盈极度无奈,只好又福下身去:“上官盈谢过王爷了。舒悫鹉琻” “唉——”楚玉渐渐敛了笑意,感叹了一句:“真是愈见生份了呢!” 翠屏正好奉茶进来,为了掩饰面上的尴尬,上官盈就势将锦盒交给她,让她收了。 回头瞥到楚玉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上官盈心里又一阵后悔。 不管怎么说,当着人家的面,对他送的东西不带看一眼就让收了,似乎有些失礼。 有点不太好意思的上官盈出于歉意,上前想端了茶水递给楚玉,未料到他突然也伸手过来,无意间五指相接,上官盈倒是慌了,忙不迭地缩回手去。 一抹浅笑再次在楚玉嘴角缓缓漾开。 上官盈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楚玉只是笑了笑,浑不在意地重新伸手将茶盅端了过去,冲她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却将话打住了,直直地望向前方。 那抹浅笑也就凝在嘴角。 上官盈跟着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这一眼望去,她便愣住了。 门帘处楚轩正挑着帘子望来,神情尴尬。 “她不在吗?门开着,又不在水榭,翠屏也不见人,这是主仆都出去了么!” 楚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倒是让愣着的仨人都回过神来。 楚玉笑着起身,率先招呼道:“真是凑巧,大哥跟四弟也来了。” 帘子被楚睿大力自楚轩身后掀开。 楚轩的脸色倒是回转了过来。 不同于一脸诧异的楚睿,他神色淡然走向堂内,语气也淡淡的:“明天我跟四弟要前往邻郡开渠,这段时间有劳上官姑娘费心了,临行前我们特别前来辞行的。” 楚睿跟在他身后大步走了进来,面上虽然也是笑嘻嘻的,可上官盈就是感觉到他那笑意也仅是面皮上的事。 “说来也巧了,平时我们哥几个老在宫中出入,可我就是难得有机会遇上二哥一回。如今在上官盈这里,倒是隔三差五就可以见着二哥一面,竟然还可以像今天这样,大家坐在一块喝个茶。” 楚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扭头却瞪了上官盈一眼:“今儿机会难得,你还愣着干嘛?不给爷上杯茶呀!” 上官盈还真叫这厮一眼给瞪愣了。 按说上门是客,自己给他沏壶茶也是理所应当。可楚睿这厮的话她听在耳里,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明明这厮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可她什么时侯就跟他亲近到,可以不记身份地直呼其名的份上了?! 楚睿话里的怪异上官盈感觉到了,楚轩跟楚玉自然也听出了其中三味,室内突然变得诡异地安静。 上官盈被这厮噎得心里直犯堵,偏偏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又不好对他发作,只好暗里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嘴里却恭敬地应了声:“是。” 暧昧(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暧昧(四) 楚睿这厮估计五行欠抽,让上官盈这么一瞪,反倒眉开眼笑地笑得分外开怀。舒悫鹉琻 上官盈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愤然转身不再看他。 回身一个眼风扫过,无论是楚玉凝在嘴角的那抹笑意,还是楚轩眸子垂下的瞬间掩去的那股冷意,让上官盈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敢情她对楚睿那厮饱含怒火的瞪视,看在这二人眼里算是公然打情骂俏?这俩个人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跟楚睿眉来眼去吧! 气到无语,偏生一腔怒火又无从发泄的上官盈心里犯堵,气往上冲,也就忘了再去看别人的脸色,踩着重重的怒气冲了出去。 随着帘子放下,堂内的三个人又恢复了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和乐融融中,楚轩淡淡的声音传来:“听说父皇已下旨让二弟暂驻陵郡监田,我与四弟恰好在邻郡开渠,两地相距尚不算太远,二弟要落了空闲,不妨去我与四弟办差的地方走动走动。如四弟刚才说的,平时我们兄弟几个各自办差,也难得一聚,如今赶上一块了,倒也是个机会。” “那是一定的。一则是难得我们哥仨都在就近办差,机会难得。二则开渠蓄水这样关乎到兴农的大事,我是一定要去长点见识的。” “唉,希望那些朝中大臣一个个都像二哥这般真知灼见就好了。这样一来,也就不枉我跟大哥辛苦一场。” “四弟,开渠蓄水跟兴农都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我们身为皇子,有义务替父皇治理好江山,让我夏国子民过上富裕的日子。大臣们知不知道,天下百姓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你呀,诚然如父皇说的那样,还得多加历练才行。” “大哥教训的是。我知错了,不提!不提功劳就对了。” 堂内楚睿刻意插科打诨之后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上官盈——” 上官盈才走出不远,安静着的堂内突然传来楚睿鬼喊鬼叫的声音,吓得她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没摔了。 上官盈愤然回头,楚睿的鬼叫却还在继续:“怎么给爷沏个茶要去那么大半天。上官盈这家伙,不会是故意躲着爷们几个吧?!” 故意躲着爷们几个! 上官盈咬牙切齿地想道:你他妈倒是有自知之明,我倒是想躲来着。要是能躲,你当姑娘我愿意侍候你这瘟神呀! 一想起刚才这厮刻意制造两人间的那种暧又开始逐渐加强,并有蓄势待发之势。 恨恨地沿着走道向茶房走去,正好遇上折回来的翠屏。 上官盈便吩咐她重新去沏壶茶,另外再备两个茶盅过来。 不想太快回去面对总是胡诌给自己添堵的楚睿,上官盈索性在过道的木栏上坐了下来,直到翠屏再次托着茶盘出现时,上官盈才起身率着她往前堂走去。 暧昧(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暧昧(五) 还不待走近,楚睿却一挑帘子出来了,看到上官盈不由得咧嘴一笑:“爷们想在你府上讨杯茶喝容易吗?愣是空坐了大半天才将你盼来了!” “都是奴婢手脚太慢,让两位爷久等了。舒悫鹉琻” 翠屏陪着笑,一边儿上茶一边儿陪着不是。 楚睿屁颠屁颠地坐回位上,笑嘻嘻地冲上官盈又问:“怎么爷们才让你沏个茶,脸就绿成这样了?” 一直压着脾气的上官盈这下子气腾就上来了,她嗖然抬高了声音吩咐翠屏道:“再去给戢王爷取个茶盅来。” “呃……” 翠屏先是茫然地望了上官盈一眼,随即答应了朝堂外走去。 “打住!” 刚呡了口茶的楚睿忙不迭地阻止了翠屏,回头涎着脸笑道:“我这不茶都喝上了么?一个茶盅就够了。上官盈,对我你不带这么客气的。” 上官盈出其不意地学着他咧嘴一笑:“王爷才进门这不大会儿,喷出去的口水都要多过茶了,若不好好补充回去,这大热的天到时引起身体脱水可就不好了。戢王爷,我这就给您多上个茶盅,将茶一早儿凉好,以免补充不及时,让王爷您埋怨我招待不周事小,若是让您身体脱水,那事可就大了去了。” 刚走到门边上的翠屏先是没忍出“扑哧”笑出声来。 跟着“扑”的一声过后,楚玉呛水的声音又连咳带喘地传来。 这会儿,倒是楚睿的脸绿得没法看了。 嘴上痛快了,上官盈心里却开始后悔。 她这才嗖然记起,自己这是在跟当朝的几位王爷面前说话。 忙不迭地拿眼偷瞧一直没有出声的楚轩,在见到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可疑的弧度后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敢情你这是拐着弯说我口水多过茶呀!” 楚睿哭笑不得。 上官盈却只好一本正经到底,死撑着恭恭敬敬地回道:“民女这是担心招待不周,让王爷身体抱恙。” “这么关心我!” 楚睿斜睨着她笑得亦发没了正形。 指了指胸口,他冲她涎着脸说:“爷现在让你气得胸口犯痛,你要真这么关心我,过来给爷揉揉。” 上官盈一怔,愣在当地。 她没想到楚睿这个混蛋,会提出这么混蛋的要求。 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的同时,上官盈只想抄起桌子上那个茶盅狠狠朝他砸过去才解气。 “好了!玩笑也得有个分寸。本来好好地前来道谢的,你这么没个正形,倒是吓着上官姑娘了。” 楚轩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出声阻止了楚睿继续胡闹。 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楚玉也轻笑着安抚上官盈道:“四弟就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玩闹,上官姑娘别放在心上才是。” 既然大哥、二哥相继为他圆了场,楚睿也就摸摸鼻子,不再胡搅蛮缠了。 暧昧(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暧昧(六) 看在楚轩跟楚玉的面上,上官盈虽然放缓了神色,但是在心里对自己被迫敷衍这兄弟仨却极是厌烦,所以他们不出声,她也就愣愣地站在一旁,也不主动找着话来圆场。舒悫鹉琻 楚玉看出来上官盈面色不善正准备告辞,一旁的楚轩已抢先说道:“明儿父皇跟三弟、四弟要回京,我们几个留下办差的也总得去送送。前往邻郡开渠的事少不得还要准备一番,往后要劳烦上官姑娘的地方还挺多,今儿我们就先告辞了。” 上官盈正求之不得,忙就坡下驴:“劳烦谈不上,王爷有事请尽管吩咐就是。” 说完她便忙不迭地往门边让了让,静静地做出一副恭送的样子。 “那都走吧。” 脚步声响起,上官盈转头便看到楚玉向自己走来。 刻意地垂眉敛目,感觉到他在她跟前顿了顿,最终还是客气了一句:“今儿打扰了。” “王爷无须客气。” 上官盈原样客气了回去。 楚玉一笑,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楚轩目光淡淡地自她身上游弋而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冲她颔首示意之后也大步离开了。 倒是楚睿,虽然起了身,却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看到堂内只剩下自己和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楚睿,上官盈几乎是本能地便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楚睿又笑了。 他一笑,上官盈心中便腾地升起一种即将被算计的不祥预感。 她不无戒备地又退了两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警惕。 楚睿拧眉,语气不悦地抗议:“上官盈,你怎么用那种见鬼似的表情看我!” “很抱歉,我这人见了什么便会本能地反应在脸上,还请王爷见谅。” 不知道是从一开始楚睿的表现就不像是个王爷,还是因为这厮具有将圣人逼疯的本事。总之上官盈在面对他时,难得有肝火不上升的时候,所以对他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无法和颜悦色。 虽然事后或许后怕,但在当时,她是绝对的英雄气慨。 张扬的笑声中,楚睿嗖然欺近。 上官盈还来不及惊跳开,便被这厮逼到了跟前。 屏着呼吸,不无戒备地盯视着楚睿,上官盈心里暗想:如果这厮今天再敢轻薄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小命我也得赏他一巴掌。要不,我这豆腐还让他当成家常便饭,想吃就吃了! “每次看到你原形毕露爷心里就痛快。” 上官盈惊疑不定中,楚睿咧着嘴直笑:“小爷我在宫里一天到晚见不着真人一面,好不容易见着个真性情的,转天的功夫也跟着戴上面具了。你说你好好儿的不学,学人家玩虚的干嘛!不嫌累么?” 上官盈被他一席话说得目瞪口呆。 还没反应过来,楚睿却冲她眨了眨眼,转身扬长而去。 不该心动(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不该心动(一) 打那以后,楚轩跟楚睿真的没再出现。舒悫鹉琻 倒是楚玉,说是奉旨办差,名正言顺地在陵郡的里长家里住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里长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主意,住在里长家里的人,一日三餐却被安排在了上官盈的家里。 用里长的话说,那是为了王爷监田方便。 上官盈也不知道楚玉这所谓的监田是干什么的,不过就她理解,应该是皇上借此让楚玉了解晚稻的种植跟收割情况罢了。所以,对于这样安排她倒是没有感到特别奇怪。 楚玉为人温和,既不像楚轩那样冷冷淡淡地,与这些庶民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又不像楚睿那样闹起来没个正形。 每天早膳过后,他会随着昆叔去田间走动。不仅对那关系着夏国命运的晚稻特别关注,就是其他农作物的种植情况他也分外上心。 中午的时候,他偶尔还会要求将他的饭食跟佣工一样送到地头。间或回来就餐,上官盈也会让人将他的餐食送到堂前,管他有饭有酒,倒也不用刻意作陪。 楚玉看起来是极为讲究的人,除了在饮食上上官盈多费了点心思,其他的,他倒没有为她制造过多的困惑。 像上官盈这样一个来自现代的吃货,不仅对吃食方面诸多挑剔,自身厨艺也还了得,所以府上负责做饭的婆子经她调教之后,做的菜不再是单一的水煮食物,倒也还拿得出手。 楚玉初次吃到上官盈家的饭菜时便赞不绝口,上官盈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理会了。 自楚玉来陵郡监田之后,田里的事上官盈便放手交给昆叔去打理。 一则是,那日在假山后无意中听到楚玉兄弟几个一席话后,不想自己一不小心沦为棋子,所以她对楚玉明里暗里,总生了几份戒备的心理。 另一则,上官盈向舟人特别定制的大网已经完工了,她另有要事要忙。 忙碌再加上几分刻意,离得虽然近了,但楚玉到陵郡之后反而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上官盈。 这一天,楚玉在上官盈家午食的时候,照例没有看到上官盈,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只是鉴于身份,他又不太好向一个下人打听上官盈的行踪。 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饭,他突然发现,平时侍候他就餐的翠屏今天居然也不在。 心头一亮,楚玉故作随意地问在一旁侍候着的婆子:“翠屏呢!平时不都是她侍候着的么,今天怎么不见她?” 婆子拘谨地朝他福了福,小声回道:“翠屏给我家小姐送饭去了,这会儿不在府上。” “给你家小姐送饭去了?我刚从田间回来,一路也没见到你家小姐在田间呀!” 楚玉诧异。 婆子垂着头,回道:“小姐今天请了舟人在河边放网,王爷自田间过来,自然遇不上她。” 不该心动(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不该心动(二) “在河边放网?” 楚玉面上微微浮起一丝讶色,随即有了几分兴趣,当即饭也不吃了,将碗筷一推站起来径自向外走去。舒悫鹉琻 楚玉来到河堤边时,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着了。其中有些人他还是认识的,大多是上官盈家里的佣工。 栈桥上,上官盈白衣素袂裙带纷飞,宛然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似的,远远望去,于典雅中自有一股清新婉约的气息,让楚玉见了不由得心中一悸。 不同于深闺中的女子,面无铅华的上官盈,面上总有一股从容自信。 当她像现在这样,神情自然地指挥着舟人与佣工们干活时,神采飞扬的她就像一个发光体,有着与太阳一般灼眼的光芒,让楚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 楚玉正望着上官盈出神,栈桥上的她却在舟人的示意下望了过来。 见到楚玉,她显然有点意外。 楚玉见她回头匆匆向舟人交待了几句,便向河堤走来,赶紧便迎了上去。 上官盈没想到他会迎上前来,索性便顿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他上前。 “听到府上的嬷嬷说你请了舟人在河边放网,颇觉新奇,所以我过来见识见识。” 楚玉踩着栈桥的木板,咚咚地响着向上官盈走来,老远便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上官盈浅浅笑着提醒:“王爷还得当心脚下才是。” “大家是在捕鱼吗?” 直走到她身边楚玉才站定下兴致勃勃地问。 望着河中正在忙碌的舟人跟佣工,在水中用大网搭建出一格一格的方阵。中间用简易的浮桥相连,不由得又颇为好奇地自语道:“这样捕鱼的方法,我之前倒是从未见过。” 上官盈笑着摇头:“王爷错了,他们这不是在捕鱼,而是在做养鱼的准备。” “养鱼?怎么养!” 楚玉讶然地抬头望向上官盈。 “以往想要吃鱼,都是舟人碰巧捕了有贩,大家才可以一逞口腹之欲。碰上舟人捕到的鱼少或是空手而归的时候,想要吃上鱼那就不太容易了。所以我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平时将舟人捕的鱼悉数卖下,放养在这河中,想要吃的时候便随时都可以吃上罢了。” 上官盈随口解释了几句,楚玉便钦佩不已。 到底还是将自己准备发展渔业的打算隐瞒了下来,上官盈在面对楚玉时多少有点不自然,便借机教舟人如何固定框架,走开了。 就上官盈所知,有文献记载的中国人工养鱼史起于春秋时间,陶朱公范蠡致富的手段之一便是养鱼。 而没有史料记载的养鱼历史最早可推演到太康时期,更有甚者,有学者认为在大禹治水时古人便已经掌握了人工养鱼技术。 显然,在目前这一时期,当世中人还没有人工养鱼这一说。 不该心动(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不该心动(三) 这时代的人吃鱼,全靠舟人捕鱼贩售。舒悫鹉琻所以一到冬天,吃鱼便成了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可想而知,在这物质条件有限的古时空,鱼肉一般是富贵人家才消费得起的食材,一般的庶民一年到头便难得吃上几次。 这在上官盈看来,也不失为发家致富的好出路。 上官盈很有兴趣效仿陶朱公范蠡,不仅将养鱼业,还要将家畜的养殖业也发展成为自己的致富手段。 虽然有这个想法,可是有了前车之鉴,她并不打算让楚玉知道。 除了不想为楚玉兴农一事锦上添花,上官盈也不想自己在这些皇家子弟面前表现得风头太劲。 再说无论是养殖还是种植业,她自己也处于摸索阶段,太过张扬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 上官鸿上次突然出现,已经让她心里暗生警惕了。 “小姐,饭食已经备好了,先用饭吧。” 上官盈回头瞅了一眼在不远处大声嚷嚷的翠屏,招呼大家:“这事儿一时半会还弄不完,大家先用饭吧。” 舟人跟佣工答应着向岸上走去,上官盈正待招呼楚玉,一回头,却见他正看着她,目光柔和。 这目光…… 上官盈面上有点发热。 清了清喉咙,转眼间她便恢复了人前那种大方。 迎向楚玉,她问:“王爷用过饭了没有,要没用的话就一起吧。” 楚玉有点不好意思,却又不想错过跟她一起进食的机会。略一思索,便微笑道:“好。” 说完,他转身也向岸上走去,倒是让上官盈怔了怔。 她只是出于客气需要,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楚玉竟然会答应。 舟人跟佣工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的帐篷里进食。碍于主仆有别,加上上官盈也受不了这些男人身上那股难闻的体味,所以让翠屏远远地在河堤边的树荫下铺了茵席,摆上饭菜后倒有了几分野炊的味道。 上官盈的菜色比较精致,没有外人时她都让翠屏跟着一块吃,所以份量也足够两人食用。 今天翠屏的份子让楚玉吃了,上官盈便嘱咐翠屏也去用饭,只说这里不用侍候了,让她用完饭点再回来收拾。 翠屏答应着去了。 上官盈利落地用茶水将碗筷涮了涮,从陶罐里装了碗冬瓜排骨汤递给楚玉。 一抬头,她才发现楚玉一直浅笑着,温和地望着她。 上官盈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从现代带来的那些生活习惯,放在现在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脸上一热,上官盈故意转移话题:“这大热的天,饭前先喝碗冬瓜汤倒是可以清一清体内的热气。” 其实楚玉很喜欢看上官盈熟练而有条理地操持一切,只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便脸红了。 敛起笑意,伸手稳稳地接过上官盈递上前来的汤碗,一不小心,两人又五指相触。 不该心动(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不该心动(四) 上官盈的指间带着些许粗糙,然而触感却细滑柔软。舒悫鹉琻 不过是短暂的五指相触,那种酥麻却由楚玉手指,直接延伸到了心脏,让他的呼吸都滞了滞。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素来温和优雅的楚玉没来由地面上一红。 尴尬着的上官盈,目光闪躲中不期然看到这一幕。正午的日光下,楚玉俊美白皙的脸上,一抹红晕自他面上向耳后延伸着,直至耳尖。 那股隐隐的羞涩,没来由地让眼前这个优雅俊美的男子美得像个妖孽。 上官盈捧着汤碗少少啜了一口,借着掩饰面上那股不自然的尴尬同时,心里也在暗想:儒雅俊美的皮囊,温和无害的表象。这个楚玉,还真是有做妖孽的本钱。 只是这个偶尔会脸红的妖孽是善是恶,她就不得而知了。但上官盈却知道,至少,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个吃素的。 不过,上官盈对这些皇室子弟的内心世界,没有继续探知的欲wang。 天气虽然火热,但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树荫下,让河风徐徐吹着却很舒爽。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跟上官盈一起用饭,还是今天的饭菜确实太可口,这顿饭,楚玉吃得很开心。 相对于楚玉,上官盈将食不言寑不语的礼仪发挥到了极致。 尤其在察觉到楚玉的视线,总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身上游弋后,上官盈这顿饭就吃得更加心不在焉了。 匆匆将碗里的饭三两口扒拉完了,放下碗筷,上官盈正想找个托词先离开,却见到抬头望来的楚玉突然一愣,随即望着她眼都直了。 上官盈跟着一愣。 楚玉对她行了一会的注目礼,唇角却缓缓扬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深,像是在努力憋着笑。 疑惑是看着他,上官盈不明所以。 楚玉愈发忍不住,竟然低低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上官盈不解地垂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又下意识地去摸脸。 “别动。” 楚玉笑着阻止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巾递了过来:“嘴角有饭。” 上官盈一愕,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忙不迭地伸手往嘴角摸去,这才发现嘴角果然粘有饭粒。 她的失措显然娱乐了楚玉。 望着笑到双肩微微抽dong着的楚玉,上官盈心中一阵懊恼,忙不迭地地用手背在嘴角胡乱地擦了擦。 一直隐忍着的楚玉,没有预警地大笑出声,让上官盈擦嘴的动作一滞,随即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种率性得仪态全无的举动,估计看在他眼里,粗鄙得跟村姑无异吧! 阳光下,楚玉笑得心机全无,除了意外,倒也没听出有嫌恶的意思。 上官盈先是有点不好意思。随即一想,自己横竖也没想过要取悦这些皇室子弟,逞论他看着自己是好是坏,也没啥关系。 不该心动(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不该心动(五) 这么一想,上官盈也就索性放开了由着他笑,不再理会。舒悫鹉琻 饭后上官盈忙于指挥舟人跟佣工干活,楚玉执意留了下来,她便由着他去了。 由于上官盈事先画了样图,虽然那画出来的样子有点差强人意,但让她连说带比划的,舟人跟佣工领会她的意思还是不太难。 一天下来,上官盈说得口干舌燥,还得不时踩着摇摇晃晃的浮筏亲自上前指导,直让楚玉看着捏了一把汗。 好在她最终还是成功地让舟人跟佣工按照她的要求,将大网扎在河道中的浮筏上,形成一个个分隔开来的养殖塌。 当上官盈想像中的养殖场初具规模时,天色也将晚了。 上官盈叮嘱舟人跟佣工明天将浮筏用木桩固定,形成一座简易的栈桥后,终于下令收工了。 舟人跟佣工应诺着三三两两地散去,上官盈吁了口气,望着宽广的河面上整齐有序的养殖塌,面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 水面波光粼粼,刚才还喧嚣着的河堤,随着众人的离去顷刻之间便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上官盈不无喜悦地望着今天忙碌之后的成果满意一笑,一个转身,却撞ru一具温热的怀中。 愕然抬头间,楚玉已经很君子地退后了两步,与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你今天都劳累了一天,早点回家歇着去吧。” 楚玉笑得温和,转身的当儿眸中却掠过一抺喜色。 “哦。” 上官盈愣了愣,这才答应了一句,跟在他身后向河堤走去。 两人虽然一路上没再说什么,不过让楚玉暗里欣喜的是,晚餐的时候上官盈终于没有再避着他,而是一起用的。 只是白天指挥众人干活显得精神百倍的上官盈,对于他刻意提起她那个颇有见地的设想时,却只是敷衍地一笑,像是没有说下去的兴趣。 就算这样楚玉已经很开心了。 饭后他又稍坐了一会,直到里长亲自过来迎他时,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上官盈的府上。 晚上躺在里长家里那张宽大的床榻上,楚玉辗转难以入梦。 无论是睁眼闭眼,眼前晃动着的都是上官盈的身影。 直到这时候,楚玉才不得不承认,当初自己向父皇自请前来陵郡时,除了想从大哥手中抢下推广两季稻种植这个香饽饽,更多的原因,却是自己私心地想要接近这个特别的女子罢了。 睡意全无的楚玉自嘲一笑,随即又不无欢喜地想到,从认识上官盈以来,今天总算与她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了。 一夜辗转难眠,楚玉第二天一大早便兴冲冲地去了上官盈家,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她居然不在。 虽然不好公然打听她的行踪,可楚玉想起来昨天舟人与佣工临去时上官盈有交待,让他们今天将浮筏用木桩固定的事,心想着她必定是去河堤了。 不该心动(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不该心动(六) 这么一想,楚玉匆匆用了点饭,便迫不及待地向河堤而去。舒悫鹉琻 与此同时,大清早便被某人劫持了的上官盈,这会儿却坐在马车中,正在赶往邻郡的路上。 “昨儿还没影的事,怎么今天这么突然让我过去?水库选址,那是墨匠才内行的事,姑娘我没那么大能耐,可以事事皆通。” 想着自己那还没有完工的养殖场,上官盈对挑着眉,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的楚睿实在拿不出好脸色。 原本靠着车窗没个正形的楚睿突然欺上前来,冲她痞痞地笑:“怎么!最近跟我二哥朝夕相处很是愉快,才让你离开这么一会儿便不愿意了?” 这个混蛋! 上官盈强忍着拿白眼砸他的冲动,却怎么也强咽不下那口哽在喉间的恶气。 迎着楚睿的打量,她忽而一笑:“是呀,你二哥是正常人,跟他相处太愉快了。” “你这是拐着弯说我不正常!” 楚睿斜睨着她,倒也不像真的生气。 上官盈却不看他,只是淡淡地说:“哪能呀!王爷没听出来我这是明着说的么?” “哈哈哈……”楚睿笑指着她:“上官盈,我就说你就是个胆儿肥的,居然敢拿爷开涮。” 上官盈冲他呲着牙笑:“那是王爷您教导得好。民女没有忘记,上回王爷还教导我要做个真性情的人,所以在王爷面前,民女不敢玩虚的。只是民女以真性情相待了,王爷还请不要生气才好。” “哈哈哈……爷就喜欢你这原形毕露的德行。不怪,当然不怪!” 望着笑得开怀的楚睿,上官盈很配合地呲牙咧嘴,学着他傻乐,又引来他一阵爆笑。 这么一闹,上官盈的心情倒是真的转好了。 不同于楚玉跟楚轩,跟楚睿在一起时,上官盈真的很放松。 从陵郡到楚睿他们开渠的地方其实也不太远,不过小半天的路程。 由于上官盈大清早才起身,便被楚睿掳上马车出发了,所以还不到正午,他们便到了目的地。只是离开渠的地方仍有些距离,马车却不宜通行,只能骑马代步。 上官盈不会骑马,所以一下马车便愣住了。 望着已经利落地翻身上了马,俯视着自己的楚睿,上官盈怎么也没有勇气爬上在她看来像庞然大物似的马背上。 硬着头皮正想说自己走路的上官盈,没料到身子嗖然腾空而起,惊呼过后,她已经稳稳地坐在楚睿的身前了。 来不及抗议,楚睿已经一手横了过来将她揽在胸前,随着他嘴里一声呼喝,骏马已经扬着四蹄往前奔去。 紧张地抱着横在自己腰间的健臂,心已经拎到了嗓子眼的上官盈,自然将那声抗议也咽了回去。 她的举动又引来楚睿一阵爽朗的大笑。 这厮明明就是假公济私! 意外(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一) 上官盈在担心着自己这条小命的同时,犹不忘在心里对楚睿假公济私的行为狠狠鄙视了一番。舒悫鹉琻 在马上又颠簸了一段时间,当楚睿与从人进ru山林后,隐约可以听到喧哗声从半山腰传来。 上官盈游目四望了一会,问:“两位王爷是准备将水库建在半山么?” “山上有泉,终年不竭。大哥与我察看后又请墨匠前来看过,大家都觉得在半山建蓄水库最好不过了。” 楚睿率先下了马,回身又托着上官盈下了马背。 已经请墨匠看过并决定了的事,还叫自己过来干嘛? 上官盈腾地转头看向楚睿,眼里颇含指控。 “嗯哼……” 楚睿清了清喉咙,作势要走。 “你是……” 上官盈话未说完,他却涎着脸笑道:“是你想的那样,我就假公济私了。” 他这么一坦白,上官盈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偏偏楚睿突然对她咧嘴一笑,玩味中带着认真。 见识过楚睿随时暧mei的本领,上官盈下意识地便想转身逃开。 “因为想要见你了,所以才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轰—— 一声惊天巨响过后,上官盈木然地怔在当地。 “开山了!开山了!!” 欢呼声从山腰传来。 上官盈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借着刚才放炮开山的声音,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楚睿已经挨着她的衣片儿从她身前走过。 怔怔地望着那个身姿笔挺地走在前面的男人,上官盈不由得怀疑,这厮刚才确定以及肯定是向自己表白了吗? 他是认真的吗? 自己要怎么做才好? 上官盈心里乱糟糟的,望了一眼前面那个愈走愈远的男人,又望了望远远地站定在她身后的那些从人,终是叹息了一声,跟着他努力向半山爬去。 见她跟上来,楚睿暗里松了口气。 其实,他比她还要紧张。 虽然打那以后楚睿没有再招惹过她,可上官盈还是发现,他明显放缓了步子。 也幸亏上官盈不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虽然有些吃力,但爬山还是难不倒她。 俩人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气喘吁吁的上官盈远远便看到楚轩跟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丈凑在一处,正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大哥,上官盈来了。” 楚睿扯着嗓子冲楚轩喊了一句。 恰逢他说话间无意中抬起头来,上官盈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随即冲她点了点头,又回头跟几位老丈交待了几句,这才朝两人走来。 “山路难行,一路上辛苦了。” 楚轩低低地说。 上官盈指了指正忙得热火朝天的乡人,微微笑了笑:“两位王爷行事还真是雷厉风行,不过数天的功夫便选好址,还开工了。” 意外(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二) 楚轩定定地望了她一眼,眸中神色转柔:“走吧,既然来了就随处看看,就便给点意见吧。舒悫鹉琻” 楚睿笑着指了指天:“赶紧转转去吧,早上还好好儿的天,这会儿突然阴沉了下来,指不定一会有雨。趁早儿去瞅瞅,要下了雨,这新开的山道到处是泥,要行走起来可就不便了。” 大风吹过原野,一层铅白的云层远远地随风飘来,上官盈心知楚睿说的没错。 晴热高温的天气持续了这么久,临到八月初,也该是下雨的时候了。 “看来有场暴雨。”楚轩抬头望了望天,随即吩咐从人:“告诉白公今天就到这里,让乡邻们趁着大雨未至先下山吧。这才炸开的山道,周边的山体还未加固,若是遇上暴雨怕是会塌方。” 从人答应着去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楚轩跟楚睿也就未敢带着上官盈走远,只是大致跟她介绍了一下初步的构想,便随着众人一块朝山下走去。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在春夏连旱之后,这场雷雨大风来得异常突然,也异常猛烈。 众人还不来不及离开山腰,风雨夹着雷电已滚滚而至。 上官盈在楚轩跟楚睿的护送下踉跄地走着,无意中让她瞥到一些走在半途的乡人,迫于大风大雨,准备在沿途的大树下先避上一会。 上官盈急了,顶着隆隆的雷声冲楚轩跟楚睿吼道:“快让乡人离开树下,否则容易招至雷击。” 说来也巧,她话音方落,不远处一棵大树恰巧被雷击中,冒着火花轰然倒了下来。 躲在树下避雨的人群吓得慌忙从树底下窜出,一个个都愣住了。 就连原本听了上官盈的话后,正在大声提醒乡人离开大树底下的楚轩跟楚睿也是一怔。 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很有默契地将目光投向上官盈。 风雨夹杂着雷电来得更急了,楚轩对那些仍然想找个地方先避一避的乡人果断下令:“连日干旱,这场大雨势必不会顷刻就停,如此则有可能引发山洪爆发或是泥石塌方,诸位不要停留,冒雨下山要紧。” 众人得了楚轩的命令,只好打起精神来往山下走去。 大雨打在人的身上生疼,上官盈更是让雨水淋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好在楚睿一直在前面引着她,楚轩则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这份上,上官盈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一路扶着楚睿的手臂慢慢探着向山下走去。 在大雨弥漫中,山上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啊——” 一声惨呼在大雨中嗖然响起,随即人群一阵慌乱。 “山顶有落石!要塌方了——” 下山的人群开始慌乱,盲目地在雷雨中奔跑起来。 上官盈还没反应过来,一些零碎的山石已经从她头顶上方滚落了下来。 意外(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三) “小心——” 随着身后的楚轩一声大吼,埋头赶路的上官盈一眼瞥到踩在脚下的山体居然在慢慢开裂,而且那道裂缝在迅速加大。舒悫鹉琻 出于本能,上官盈一把将楚睿自裂缝处推开。 就在她的身子随着地陷下坠的瞬间,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楚轩一把捞住她的腰,脚下一顿,迅速向后疾闪。 “轰”的一声,在楚轩连连的后退中,因为惊吓过度已经无法说话的上官盈,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好好的山道,跟豆腐似的塌陷了下去。 “王爷小心!” “大哥——” 上官盈挂在楚轩身上惊魂未定,随着众人一阵惊呼,她感觉到自己跟楚轩直直地坠了下去。 除了本能地抱紧楚轩,上官盈还来不及了解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便已经跟楚轩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俩人相拥着在湿滑的山体上直接滚了下去,直到她的头被一处凸出的乱石重重地磕了一下,上官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置身在一个山洞里。 离她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噼叭作响,旁边支着的木架上正烤着衣衫。 上官盈的意识有一时的恍惚。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才探起身,全身跟撕裂般疼痛起来。 “你醒了?” 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稳稳地将她扶住。 适应了洞中光线的上官盈这才发现,楚轩一直在离她不远处坐着。 “我们这是在哪?什么时候了?” 抬手抚额,上官盈无力地闭了闭眼。 “我们还在山上,外间雨还在下,天已见黑了。估摸着二弟他们就算找来,也得天亮雨停之后。” 楚轩的声音淡淡的,略嫌粗糙的大掌却轻轻地落在她的额上。 上官盈一怔,嗖然张开眼,不期然见到自己身上松跨跨地披着楚轩之前穿在身上的那袭暗紫色的绸袍。 她的头“嗡”地一下,瞬间感觉一个变得有两个那么大。 这大热的天,除了外袍,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薄如婵娟的中衣。 可现在她身上穿的居然是楚轩的外袍,岂不是说,楚轩替她换了衣服,还顺带将她看光光了! “还好,未见发热。只要这当儿不受寒,就算受了些皮外伤,回去之后好好调理调理,也就无碍了。” 上官盈正慌乱地检视着自己全身上下,楚轩贯常淡然的语气在山洞中轻轻响起,让上官盈听了又是一愣,忍不住猛地抬头向他望去。 触目所及,竟是一具有着纠结勃发的肌肉,却又光洁的,在跳跃的火光中散发着令人脸红耳热的男性胸膛。 上官盈周身的血液腾地倒流了回去,又嗖然直冲向脑顶。 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自己的脸上这会儿一准跟打了鸡血似的,红得发紫。 意外(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四) 喉咙一阵阵发干,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僵硬地将目光从那具引人遐想,让人血脉偾张的躯体上挪开。舒悫鹉琻 不无尴尬中,楚轩起身走向篝火旁支在木枝上烤着的衣服,片刻,他又转了回来,将手中的衣服递向她,柔声说:“你的衣服已经烤干了,赶紧换上吧。” 上官盈红着脸接过,楚轩很君子地转身面向洞口站定。 八月的天气虽然白天很热,但是早晚却凉。尤其现在外面风大雨大的,楚轩又光着膀子,到底让上官盈有点不好意思。 她一边不住拿眼防备地盯着背对着自己的楚轩,一边快手快脚地将自己的衣袍换上。 “我可以了,你也赶紧换上吧,免得受凉。”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上官盈不太自然的声音轻轻传来。 楚轩这才回身踱了过来,接过她递上前的衣服穿上。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体息从衣袍间隐隐传来,一直淡然着的楚轩不由得心里一荡,脸上跟着有些隐隐发热。 好在洞里的光线并不明亮,自己也尴尬着的上官盈,没有心情去探究他面上的表情变化。 楚轩穿好衣服,在火堆前坐了下来。回头望了上官盈一眼,拍了拍旁边:“过来坐吧,夜里天凉,别乏了寒气。” “啊!” 上官盈咽了咽唾沫,转念一想他说的也对,便硬着头皮蹭了过去。 “饿吗?” 楚轩的话音一落,上官盈的肚子很配合地发出“咕咕”的声音。 红着脸,心想自己今儿丢脸反正也不下一回,上官盈索性老老实实地点头。 “呆会雨势少一点时,我出去觅点吃的。” 面上总是淡淡的楚轩,这会儿难得嘴角带了笑意,上官盈看了心里一动,心跳莫明就快了许多。 “不用了。”她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忙说:“天黑了也不安全,饿两顿不打紧,人没事最紧要。” 上官盈不过是随意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楚轩却像是受了很大的触动似的,直直地朝她看来。 那眼神带着灼人的温度,还有着某种难以掩饰的欢喜,让上官盈心肝儿一颤,本能地逃避着转开眼去。 原来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跟楚氏兄弟之间的距离,未想到今天一场意外,不管她愿不愿意,那些私密的,亲密的事都让楚轩做了。这让上官盈觉得自己跟楚轩的关系,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心里的感受不同是一回事,可上官盈心里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 她更担心的是,在这悲了个催的年代,自己会不会悲了个催地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要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凭心而论,单就楚轩个人而言,上官盈并不排斥。 毕竟,在这个男权至上的世界里,有这么一个可以为自己奋不顾身的男人,嫁给他不会有多亏。 意外(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五) 可是按目前的社会地位来看,村姑跟王爷之间隔着又何止一万光年的距离。舒悫鹉琻 就算楚轩不介意娶个村姑,估摸着以她的身份,也只能给他做个小的。 上官盈重重地吁了口气,立时心肝儿也不颤,人也不犯晕了,要多清醒便有多清醒。 “为什么不愿意认祖归宗?” 楚轩的问题很直接,也很突兀。 上官盈一顿,往跳跃着的篝火里添了把柴,有点意兴阑珊:“人家原本就不愿意认我的,我为什么要巴巴地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哧——”向来冷口冷面的楚轩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一向都这么直接吗?” 上官盈懒洋洋地回头瞅他一眼:“你都这么直接地问了,我好不意思直接回答你吗!”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楚轩转过头去:“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没有家族为你出头,日后……” “生来不亲,不如各自为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勉强了,大家都累。”知道他要说什么,上官盈截了他的话说:“我的婚姻大事,从来就没有指望过别人,要是缘分到了,我就算给自己入赘一个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话音一落,楚轩便恶狠狠地朝她望来。 虽说替她换衣出于迫不得已,在楚轩看来,今天之后他与上官盈的关系应该已经不止于此了。 这世上,被男人碰过身子还这么若无其事的女子,除了上官盈,楚轩还真没有见过第二个。 “你以为像今天这样跟我共处一室之后,还有男人愿意为了你上门入赘吗?” 楚轩的语气有点冷。 上官盈回头静静地瞅了他一眼,忽而一笑:“没人愿意我就单着。就像现在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人自在,心也自由。” 楚轩噎了噎,终是不再出声。 他知道,她这是在撇清跟他之间的关系。 她是在告诉他,就算她跟他有了那些暧mei不清的举动,他跟她之间还是什么都不是。 她跟他之间,没有可能! 狠狠地将头扭向一旁,楚轩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 洞穴内除了柴火噼叭燃烧着的声响,嗖然间变得诡异地安静。 上官盈沉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柴,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对于她的身份,楚轩应该早就知道了。之前他一直隐忍不说,直到今天,在他们经历了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之后却开门见山地跟她提起,只怕是存了要她的念头。 对于楚轩,上官盈虽然印象不坏,打内心里还有点欣赏他,也很感激他今天为了自己奋不顾身,但终究还没有到为了他可以豁出去一切的地步。 更何况一夫一妻观念已根深蒂固的上官盈,也委实没有那个自信,自己不仅可以跟许多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还当人家十房八房里最小的那一房。 意外(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意外(六) 只是上官盈的心思楚轩却未必会懂。舒悫鹉琻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完全没有身子被他看过碰过之后,便是他的人这种自觉。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挫败,甚至生气。 感觉到坐在身侧的上官盈悄无声息地往外挪了挪,楚轩的神色绷得更紧了,心里却愈发无力。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饿着肚子,但是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除了闭目养神,上官盈没有第二种选择。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的上官盈,是被楚轩唤醒的。 头昏昏沉沉,全身酸疼的她终于了解一个事实。 不管是摔的还是因为这场大雨给淋的,自己到底是病了。 “雨停了吗?” 被楚轩圈在怀里的上官盈,这会儿没有力气去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动了动干裂着的嘴唇,说出来的话干哑粗嘎,先自己就吓了一跳。 楚轩松了口气:“雨虽然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很多。你现在全身发热,怎么着都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这就背你下山,得赶紧找个大夫替你瞧瞧。” “怎么能劳动王爷背我下山……” 上官盈话还没落音,便被他一个眼风扫来,成功地闪了舌头。 楚轩扶她坐好,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上来吧。无论如何,一路上别睡着了。天已经亮了,只要小心一点,咱们可以赶在巳时下到山底。” 望着身前这个伟岸的男子,上官盈心里一热。 “雨天山路又陡以滑,你一个人下山都有危险,何况还背着我。”愈分析,上官盈便愈坚持:“你先下山吧,回头告诉从人我的位置,让他们来接我就好了。啊——” 楚轩回身先是静静地瞅了她一眼,随即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往外走去。 惊吓过后,盯着这个执拗的男人紧绷着的下巴,上官盈只好妥协:“你还是背着我好了,这样,很危险。” 楚轩斜睨着她:“你确定自己会配合?” 上官盈一愕,牵了牵嘴角,算是答应了。 一出山洞,风裹着雨水迎面扑来,明明全身热得灼人的上官盈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楚轩反手拥紧了她,坚定地朝雨中走去。 勾着楚轩的肩膀,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上官盈有那么一刻的幻觉,这个男人可以用他厚实的肩膀为她遮挡一辈子的风雨。 意识又开始沉沉浮浮,风雨中,楚轩的声音隐约传来: “回上官家吧。” “为什么?” “那样,会让我离你近一点。现在的你,让我够不着。” “够着了又怎么样?” 上官盈攀着楚轩的肩膀,在他耳边呵呵轻笑:“你是王爷,就算我华丽转身成为上官家的嫡女,终究也阻止不了有一天你娶个十房八房,让许多的女人同我一起瓜分你的感情,甚至——身体。我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跟自己过不去?!” 欠了谁伤了谁(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欠了谁伤了谁(一) 身下的躯体明显一僵。舒悫鹉琻 上官盈叹息着将双臂收紧:“上官盈只是一个村姑,素来野惯了,所以宁愿蚁穴自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划地为牢。就算喜欢也不可以!” 现在就算让楚轩扔下山去,上官盈也认了。 对于没有可能的事,她从来就不喜欢拖泥带水。 “上官盈,选择我至于让你那么委屈么?”楚轩的声音里有着彻骨的寒意。 上官盈大点其头。 “怎么不说话?” 混混沌沌中,楚轩的声音隐约传来,有些破碎。 努力凝聚了自己全身的意志,上官盈的意识这才变得略为清晰。 摇了摇头,她低低回道:“如果我同时找了十个八个男人,你只是我的选择之一,你能不委屈吗?!” “你——” 楚轩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背上那个不怕死的女人却仍在语焉不详地喃喃自语:“你是王爷,再怎么样的风花雪月,总有那么一天会淡下去。你别看我是个村姑……可我……心气儿高,所求的却很简单。如果……你给不了全部,就算……跟着你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只怕……我……我也没有那个命去享受……” 背上的声音越来越含糊,越来越低。 楚轩慌了,忙停了下来,试探着唤了一声:“上官盈。” “嗯……” 气息虽弱,终究还是应了。 楚轩松了口气,又唤了一声:“上官盈!” 安静中,勾着他肩膀的手臂突然垂了下来。 “上官盈——” 有那么一刻,楚轩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动。 上官盈醒转过来,已是六天之后的事了。 那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 昏睡着的那段日子里,人虽然浑浑噩噩的,但是上官盈却隐隐知道,自己这一病,宅子里倒好像热闹了起来。 意识沉浮之间,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来来去去的人中好像有楚轩,有楚玉,有楚睿,有自己庄子里的人,还有些人她也不认识。 间歇的清醒中,上官盈也知道,楚氏兄弟有时是一块儿前来的,大多时候却是避开了彼此。相对来说,楚玉出现的频率更要多一些。 病着的上官盈没那个力气去敷衍他们,也不愿意在楚轩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与他们尴尬相对,索性在他们出现时,就算自己那会儿清醒着,她也会适时地“晕”过去。 因为上官盈醒过来而特别兴奋的翠屏,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她这一病,居然还惊动了太后。 说是太后亲自下令,让行宫中待命的御医过来替她瞧的病,否则得了高热癔症的她就凶险了。 上官盈默默地听着,心里也有些后怕。 毕竟,在这古代摊上肺炎,如果没有遇上好的大夫,基本上拖得久了会转化为肺痨。那些马上死菜的,基本上都是因为高烧不退,最终呼吸系统衰竭而死的。 欠了谁伤了谁(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欠了谁伤了谁(二) 不用猜也可以想像得到,能劳动太后老人家对她出手相救,应该是楚氏兄弟中的谁谁谁了。舒悫鹉琻 为了弄清这个谁谁谁到底是谁,尽管不愿意,上官盈终究还是要面对楚氏仨兄弟。 毕竟,自己可是欠着人家一条命的恩情。 上官盈这一病,家里自然也就乱成一团了。 记挂着那场大雨之后田里种下的那些秧苗,一醒来,上官盈便让翠屏去请了昆叔过来议事。 昆叔是个经验老到的庄稼人,又幸亏上官盈先前交待过他,秧苗若是被淹了或是害虫了该怎么处置,所以在上官盈病着这些天,虽然有些田里的秧苗被淹过,但昆叔已经按她吩咐的那样洗苗补种了。 听了昆叔的话,上官盈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她仍然叮嘱昆叔,赶紧让佣工进行排水晒田。并且这晒田要因田、因苗而异,总的原则是先轻后重、分次进行。 苗数足、叶色浓、长势旺、肥力高的田块应早晒、重晒。反之,应迟晒、轻晒。一般晒至田间开小裂、脚踏不下陷,叶色褪淡、叶片直立为止。 昆叔答应着才退下,大病初愈,气血尚虚的上官盈因为一气儿说了太多话,不由眼前一黑,有些犯晕。 一旁侍候着的翠屏大惊失色,嚷嚷着就要去找大夫。 上官盈定了定神,只说让自己静静就好。 翠屏犹犹豫豫的仍不放心,门边儿一阵轻响,楚玉领着一个干瘦的老丈一挑帘子走了进来。 见到歪在床榻上的上官盈,他先是一惊,随即眸子里便蕴了笑意。 虽然往日见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时,他多半也是笑着的,可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上官盈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笑意是真的发自心底。 自己能够康复,他是真的高兴。 虽说男女有别,女子的闺房不该由着这些皇室子弟出出进进。不过上官盈病了这一场,随着楚氏兄弟走马灯似的在她家进进出出,这些规矩礼仪也早就被大家自动忽略了。 翠屏见到楚玉跟来人大喜过望,赶紧地上前见了礼。 上官盈这才知道,这个老丈就是一直打太后身边侍候着的余太医。 到了这份儿上,不用说她也猜到是谁在太后面前替自己求的恩典了。 身子仍然虚着的她让翠屏扶着,在床上向楚玉跟余太医略略垂头见了礼。 “皇祖母今日才问起你的病情,你要今儿再不醒来,她老人家可要向余太医问罪了。” 楚玉轻笑着在一旁坐下,余太医已经放下药箱,准备给她复诊。 像上官盈这样的身份,让堂堂太医前来为她诊治,对太医而言已是屈就了。对她这样的一介庶民,太医诊脉,自然也就无须沿用宫中那套规矩礼制。 所以上官盈期待中的搭脉问诊并没有出现,倒是为她诊脉的时候,余太医还是让翠屏在她手上搭了条帕子,算是免了这直接的肢体接触也就是了。 欠了谁伤了谁(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欠了谁伤了谁(三) 余太医替上官盈复诊之后,只说再静养一段时间,好生服药调理就不碍事了。舒悫鹉琻 说着余太医又自药箱中取出不少自宫中带来的药材,都是外间难得一见的上好用药。末了又仔细叮嘱翠屏如何煎熬,这才起身向楚玉跟上官盈告辞。 翠屏正准备去熬药,听到余太医辞行,不等上官盈吩咐,便一路送了出去。 一室的清静中,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望向一脸喜色的楚玉,上官盈嘶哑着嗓子说:“我这次侥幸捡回一条命,全凭王爷跟太后的恩典。虽说大恩不言谢,但太后那里还得劳烦王爷带句话,就说上官盈谢谢了!” “你是为了开渠的事受惊受凉才染的病。要说谢,倒应该是我代表父皇跟邻郡的百姓谢谢你才对,上官姑娘又何必这么客气!” 楚玉语气温和,望向上官盈的眸子却幽深难懂。 这样的眼神,竟与楚轩有几分相似。 上官盈在心里叹气,却不敢去深究那抺关怀背后的意义。 “小姐,亲王爷和戢王爷给你探病来了。” 翠屏的声音期期艾艾地响起。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这是背到家了吧。偏生怕什么来什么!明明自己打定注意不去招惹这些凤子龙孙的,可现在看来,事情完全照着她预期相反的方向在发展。 莫名其妙地,她好像就招惹了这些不该招惹的人。还是仨! 上官盈还来不及发话,一旁的楚玉已经上前一掀帘子笑道:“大哥跟四弟也来探病了?” 上官盈一怔,外面楚轩不太自然的声音跟着响起:“二弟也在呀。” “大哥忘了,二哥如今在陵郡监田,他要不在还真就奇怪了。” 楚睿的话听着像是玩笑,却带着一股子戾气。 “皇祖母一直担心上官姑娘的病况,一早便遣了我跟余太医前来瞅瞅。余太医这会儿刚走,赶着回去向皇祖母复命了。” 楚玉笑着像是解释。 “唔!余太医怎么说。” “余太医说再静养一段时间,好生服药调理就不碍事了。” 说话当儿,外面的人已经到了门前。 原本闭着眼养神的上官盈,在帘子晃动间已经张开眼,挣扎着正要坐起。 打头进来的楚轩定定地望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少顷,才淡淡地说:“听说今儿身上才转好,你就别逞强了,躺着吧。” 才自他身后进来的楚睿听了他的话,眸子一沉,脸色立即暗了下去。 就连立在他身边的楚玉目中也难掩讶色。 只不过楚玉为人内敛,顷刻之间便面色如常地,依旧坐回原来的位上,一径儿维持着一贯的浅笑。 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上官盈扯了扯嘴角儿:“都躺好些天了,再不起来活动活动,我就真要废了。” 欠了谁伤了谁(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欠了谁伤了谁(四) 翠屏上前扶她下了榻,久卧在床的上官盈脚下有点乏力,甫一落地那会,身子一歪,差点没站稳。舒悫鹉琻 楚轩跟楚睿同时伸出手来,却又生生都在半道打住。 上官盈只当没看见,自顾由翠屏扶着在一旁拣了个位坐了下来,这才吩咐她去给这兄弟仨上茶。 像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楚睿面上神色一转,又跟往常似的笑得一脸欠抽地凑上来,颇为仔细地打量了上官盈一番,这才装着一本正经地说:“那天大哥背你下山来时,我瞅着像是立马儿就会断气似的,将爷吓了个半死。今天看来,除了面上阴气重了点儿,其他倒是没啥事了。余太医到底是皇祖母常年带在身边的人,手段果然了得。” 他这么一提,上官盈还真是来气了。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若不是这楚睿这混蛋骗她前去,她又怎么会好端端地遭这样的罪。 现在这厮居然还拐着弯骂她,什么面上阴气重了点儿……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上官盈自问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没那么容易死,戢王爷委实无须太为我担心。” 在楚轩跟楚玉诧异的眼神中,上官盈抿了抿唇,也学着楚睿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接着说:“戢王爷您也一样,好好儿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那些不必要的关心,能免的,还是免了的好。” “嗤”的一声,一向风度翩翩的楚玉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忙不迭地掏了手帕拭嘴。 上官盈倒是一愣,忍不住飞快地拿眼瞟了楚轩一眼。 让她意外的是,向来冷口冷面的楚轩竟然在笑! 很释然,很开心的那种! 还没从楚轩带给她的震憾中回过神来,自打进屋就面色阴沉着的楚睿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精神病向神经病发展的前奏么? 上官盈惊恐! 正手脚无措,楚睿却渐渐止了笑,斜睨着她瞅了半晌,突然丢了一句过来:“有力气埋汰爷,看来这病是真的好了。” 他居然没生气?! 上官盈愕然望过去,楚睿却又瞅了她一眼,咧嘴一笑:“既然你没事就好。原本因为你是我请去的,多少还存着些内疚,现在看来真的完全没有必要。往后那些不必要的关心,爷就免了。毕竟祸害才能好好儿活下去,不是吗?!” 望着笑得一脸yin荡的楚睿,上官盈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这厮冷不丁又来了一句:“上官盈,你这话在爷们几个面前说说就好,可千万别让我皇祖母她老人家听到了。否则,你就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如他所愿,上官盈的后背立时冷汗淋漓,凉嗖嗖地泛着寒意。 楚睿却若无其事地起了身:“开渠的事因为这鬼天气都耽搁了好些天,再不加快进度可就拖了工期。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暗涌(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一) 他说着起了身,飞快地走了出去。舒悫鹉琻 楚轩跟楚玉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意兴。 还是楚轩率先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终是温和地说了一句:“四弟胡谄惯了,你别放在心上。工地上正忙,今儿我就跟四弟一块回去了,改天得闲了我再来看你。” 上官盈愣了愣,终于从楚睿那厮给她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楚轩的话里带着某种隐晦的亲密,无形间,似乎拉近了他跟她之间的距离。 心里乱糟糟的,上官盈便随意“唔”了一声。 楚轩又定定地望了她一眼,这才回头冲楚玉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看到楚玉笑着冲他行了个礼,上官盈突然想起自己竟然把这个忽视了,忙不迭地起身跟着冲他福了下去。 帘子轻晃中楚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上官盈这才缓缓起了身。身子仍然虚着的她,这么一伏一起的,头又立马儿晕了起来。 楚玉探手过来,稳稳地托着她的手臂。 隔着薄薄的衣衫,可以感受到各自的体温。上官盈下意识便想挣开他,没想到看似文文弱弱的楚玉,手上劲儿倒是挺大,竟由不得她半点拒绝。 嗖然抬头,楚轩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上官盈,为什么大哥可以,四弟也可以,偏偏就我,想要走近你却那么难呢?” 楚轩的语气温温淡淡,眸子深处隐隐有些不甘。 “王爷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明白。” 上官盈定了定神:“我只知道,我与王爷的身份有天壤之别。几位王爷怎么称呼行事,全凭爷几个喜欢,半点由不得民女,又何来远近之说?!” “真是这样?” 转眼间,楚玉的眉梢眼角儿又蕴了笑意。 上官盈叹气,盯了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一眼:“就像现在,王爷不也是凭着喜好在行事么,又岂容民女拒绝。” 楚玉像是要望进她的眸子深处。 上官盈这才发现,楚玉跟楚轩、楚睿一样,都有一双黝黑幽深的眸子。 一样的执拗,一样的不容拒绝,还带着让她心惊肉跳的热度。 她的头似乎晕得更厉害了。 莫名其妙的楚睿,欲语还休的楚轩,还有眼前这个意味难懂的楚玉,再加上原本就不太舒服的身体,种种内因外因,聚积成一股难以压抑的忿怒,让上官盈随时都有一点就爆的可能。 “太容易动气可是会伤身子的。” 或许是察觉到上官盈的目光开始变得有点针锋相对,楚玉却像没事人似的放开她,恢复了一贯的儒雅温和,“你好好养着吧,我去找昆叔。” 在小宇宙迅速集结的怒意还来不及发作,便让楚玉轻描淡写地化去了。 上官盈脑子里乱成一团,已经踱到门口的楚玉一手挑着帘子,又回头望来:“赶紧把身体养好了,皇祖母那还等着你去请安呢。” 暗涌(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二) 随着门帘子一晃,他的身影消失在上官盈的视线内。舒悫鹉琻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股迫人的压力。 上官盈只觉得头痛欲裂。 隐约觉得,自从认识楚氏兄弟之后,她就像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中。越是挣扎着想要离开,便会被缠得越紧。 那种感觉,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 门帘儿一阵轻响,上官盈才松懈下来的身体,立刻又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翠屏。 她往屋里张望了一眼,诧异地问:“几位王爷刚还在的,不是说让沏茶么?怎么转眼的工夫都走了!” “几位王爷刚有事走了,收了退下吧,我再躺会儿。” 上官盈无力地抚着额角,只觉得自打来这时空以后,无论是心灵还是肉ti,今儿竟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翠屏答应着上前放下茶盘,先是搀了她上床,仔细打点好了,这才转身重新托了茶盘儿准备离开。 才到门边儿,上官盈又叫住她,“一会儿你去找里长,就说我这会病着,王爷再由我这管饭怕有不妥,别的过了病气给王爷就不好了。请他酌情着办。” 翠屏答应着去了,上官盈怏怏地躺在床上,再没有半点睡意。 百转千回之间,楚轩、楚玉还有楚睿的脸交替着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在楚轩为了她奋不顾身地一跃之后,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已经有所不同。只是再不同,这个男人,她上官盈也要不起。 与一堆女人分享一个男人,那样的生活,她只要想想都觉得恶心。 跟楚睿相处无异是最让上官盈放松的。 没个正形,又总是三句话不到,便可以让她气到吐血的皇室子弟,虽然任性却不骄横。 惫懒不羁的他,总有办法让上官盈在无形之中露出自己的本性。 对于他或真或假,那种玩笑似的表白,上官盈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她宁愿相信,那是他无聊的时候拿自己消遣罢了。 倒是这个楚玉,无论是突然来陵郡监田,还是他意味难懂的言行背后到底藏着怎么样的心机,上官盈看不懂,也猜不透。 可是不管怎样,自无意中听到他跟楚辉、楚武那一席话后,上官盈无法不将他的行为跟某种利益联系在一起。 也因为这个缘故,对楚玉,她总是小心地提防着他,躲着他,不想跟他有丝毫的牵扯。 对他,她是真的怎么也随便不起来。 唉! 上官盈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在现代没什么男人缘的她,来到这时空后,却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三角关系的复杂。 想是怕过了病气给楚玉那番话,让里长唯恐担不起那责任,总之,楚玉自那之后没有再来上官盈家里用饭。 忙着开渠的楚轩跟楚睿打那以后也没有再出现,上官盈反倒落了个轻松,真正放下心来,在家好好静养。 暗涌(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三) 余太医不愧出自宫庭,经他诊治调理之后上官盈的身体恢复得很迅速。舒悫鹉琻在家里将养了大半个月,她不仅病好了,人也跟着晶莹玉润了许多。 翠屏见了也总打趣,说小姐现如今看着就像颗熟透了的桃子,让人瞅着就想咬上一口。 早前太后曾盛情相邀,让上官盈没事前去皇家别院陪她说说话,后来因为这一病,也就顺势拖了下来。 如今上官盈身体大好了,太后那,是势必要去走一遭的。 既然是拜会太后,少不得送点什么。 可上官盈左想右想,像太后那样的身份,自己真要送点什么,势必轻了不行,俗了也不行。可以上官盈的能力,那太贵重的东西,她也送不起。 要说雅的,她身边委实也拿不出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 想来想去,这位身份显赫退居二线的老太太,估摸着现在穷得也只剩下钱跟时间了。如果送她一副消磨时间的麻将牌,或许那份新奇可以让太后喜欢也不一定。 心里拿定主意后,上官盈便请墨匠做了一副做工精细的麻将牌,这才揣着它去见太后。 到了皇家别苑,上官盈想着必然得费些周折才能见到太后。没想到报上名后,那侍卫还算客气,只是说要先行禀告,让她稍等一会儿。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太后身边曾给她领过路的叫春兰的丫头便出来迎她了。 老远地她就招呼:“上官姑娘身子可是大好了?太后早两天还在念叨呢,你可算来了。” “劳姑姑惦记,身子已大好了。这不,今儿就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来了。” 上官盈陪着笑上前见礼,春兰却一脸的不以为然:“行了行了!如今你可是太后惦记着的人,奴婢怎么敢受你这一礼呀!” 笑眯眯地直了身,上官盈只说:“姑姑才是太后身边知冷知热的人,原就该以礼相待的。” 显然这番话让春兰听着极为受用,对上官盈也就比上次要热络了一些。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哎,光顾着我们在这儿说笑,倒忘了太后正等着呢!上官姑娘随我来吧。” 上官盈一笑,跟在她身后朝太后的居所走去。 快到时,远远地一个太监便迎了上来,说是宫中各位娘娘惦记着太后,各自都有敬奉送了来,这会儿太后正在侧殿察看。 春兰说声知道了,领着上官盈调了个头,便向侧殿走去。 让春兰领着进了屋子,上官盈一眼望去,太后正歪在榻上,堂中的几案上一溜地排放着一些东西,一看便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物件。 几个宫女相继从几上取了那些华贵之物,送到太后面前让她检视。上官盈也不敢细看,只垂了头等着春兰引见。 太后摆了摆手,让那些宫女们退下,又吩咐道:“将这些东西收一收罢。都是些没用的,暂时搁在暖阁就行。少时回宫,少不得又要搬来搬去,这又何苦来着。” 暗涌(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四) “虽说搬来搬去是麻烦了点,但到底是娘娘们的心意,太后您就受着好了。舒悫鹉琻” 春兰嘻嘻笑着偕了上官盈上前,“太后,您成日惦记着的上官姑娘给您请安来了。” 太后转脸像是才看到上官盈,笑眯眯地冲她招呼:“盈丫头来了!有些日子没见着了,身体可大好了么?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上官盈依言上前,结结实实一个头磕了下去:“多谢太后惦记。太后洪福齐天,民女要不是托了您的福气,今天哪还能好好站在这里,给您老请安呀。” 说着上官盈将手中那个做工尚算精细的木盒往前一举,用万二分诚恳的声音说道:“太后的再生之德,民女无以为报。民女想着太后远离京城也没个消遣的玩意,便让人做了这副雀儿牌,太后若是烦闷了,倒是可以让人陪着摸上几把。” “雀儿牌?这玩意倒也新鲜,哀家之前还从未听说过。” 太后听她这么说,一时来了兴趣,缓缓自榻上坐了起来。 “太后,就算见到上官姑娘高兴,您也别忘了让人先起来再回话呀。敢情您今儿个,让上官姑娘罚跪来了。” 春兰笑着一边上前接过上官盈手中的木盒递了过去,一边笑着提醒太后。 太后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地让上官盈起了身。 春兰掀了盒盖让太后过目。不过一眼,她便被那一个个做工精巧的木头方块吸引住了。 上官盈趁机上前大致解释了一下如何个玩法,闲得正发慌的太后兴致大起,当即便让上官盈陪她玩两把。 因为人数不够,太后又指了春兰跟迎夏这两个宫女一并作陪。 上官盈所谓的雀儿牌,不失为数千年进化后的国粹,举国上下老少皆宜的麻将,简单易懂,娱乐性又强,轻松掳掠太后这样骨灰级宅女的心,实在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几圈下来太后已是欲罢不能,沉迷其中了。 就连春兰跟迎夏这两个宫女,平时在太后身边拘谨惯了,又深谙进退之道的,遇上糊牌的紧要关头时,兴奋起来也忘了规矩。 事情到了这份上,原本想寒喧几句就走人的上官盈,自然无法在太后兴头上提走人的事儿。 她心里想着,等快到饭点时自己总能走了吧。 心里掐着时间,好不容易到了饭点,上官盈正想告辞,不想玩兴大起的太后却冷不丁地吩咐一旁侍候着的宫女:“去,多备几个菜。一会儿盈丫头就跟哀家这一块用饭了。” 宫女答应着去了,上官盈心里郁闷,面上却不得不堆着笑谢恩。 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进来通报,说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意犹未尽的太后这才作了罢。 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饭后有点乏,上官盈便趁机上前告辞。 兴致勃勃的太后虽然答应了,仍不忘让她改天再来,说是这雀儿牌果然是消遣的好玩意,只是该吃该碰她仍有些拿捏不准。 暗涌(五)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五) 心情大好的太后,还让春兰从宫中那些娘娘孝敬她的物件里,挑了块颜色亮丽的布料赏了给她。舒悫鹉琻 上官盈千恩万谢之后终是可以离开了。 一踏出皇家别苑,她便长长地吁了口气。可以预见,已经爱上雀儿牌的太后,少不得还有找上自己的时候。 上官盈只希望跟太后这麻坛上建立起来的情义,有一天可以保全她这手上数百亩的奁田。 令上官盈没想到的是,才第二天,太后便坐不住了。 生病前上官盈从舟人那买了不少种鱼,一直放在院子前荷塘中特制的网箱里养着。 虽然现在并不是鱼苗大量繁殖的季节,今天她无意中发现,已经有种鱼陆续孵化出不少小鱼来了。 楚玉来时,上官盈正在荷塘边让人将种鱼从网箱里转移到另一个成鱼池中。 对于渔业养殖的事存心想要隐瞒的上官盈,只得赶紧迎了上去,请他堂内就坐。 楚玉笑吟吟地望着她说:“你都给皇祖母献了什么样的宝贝儿,搞得老祖宗一宿儿没睡好,大清早的便使人让我来请你,只说是春兰那丫头坏了规矩,胡乱吃了她好些牌。” 上官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继而有些哭笑不得。 手上的事是没法继续了,她只得随着楚玉直奔皇家别苑。 去的路上,她才有机会同楚玉解释,自己不过是给太后做了副雀儿牌,权当消遣罢了。 楚玉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能让皇祖母这么上心的玩意儿,必定有些意思。得,今儿我也跟着去见识一番。” 其实上次太后生辰的时候上官盈便看出来了,太后对楚玉,比起对楚轩那个皇长子还好,比之楚睿跟楚辉、楚武就更不用说了。 听了楚玉这么说,她也就一笑敷衍了之。 上官盈跟楚玉赶到皇家别苑时,太后那雀儿牌都摆上了。 楚玉上前同太后见礼,笑说:“孙儿今天可是为了长见识来的,父皇那里,皇祖母您可得替我瞒着点,免得他以为孙儿不思进取。” “你这孩子,这些日子为了国事操劳,人都瘦了一圈。今儿赶巧来了正好陪陪哀家,你父皇若有怪罪,哀家替你求情去。” 太后笑着招呼楚玉往牌桌边儿走:“正好,今儿你也学学这雀儿牌,往后回宫里了,没事就陪着哀家消遣消遣。” “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楚玉轻笑着坐下。 迎夏虽然也心痒痒的跃跃欲试,不过多了楚玉,她也只能靠边儿站了。 打雀儿牌这事上官盈本就兴趣不大,又不想往后三天两头地被抓来凑份子,见状忙不迭地自请退了下来,让宫女搬了个凳子坐在太后身侧,指点着她如何吃牌叫和。 有这么个厉害的军师坐在身后指点自己,太后自然是高兴不已。 暗涌(六)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六) 楚玉到底不同于太后跟春兰、迎夏这些宫女,经上官盈略作指点,一手雀儿牌便打得像模像样了。舒悫鹉琻 经上官盈这个高手在旁指点,太后自然是连连获胜。只是越到后来,玩雀儿牌颇具天赋的楚玉也开始连连叫和,倒让春兰跟迎夏,大半天玩下来一次叫和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正玩在兴头上,一个太监打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朝着太后跟楚玉躬身行了礼,气喘吁吁地禀道:“太后娘娘,贤王身边的侍从安仁前来求见,说是他家主子在开渠的工地让落石砸伤了腿,乡野那等地方也没个像样的大夫,想请太后娘娘的专用御医余太医过去瞧瞧。” 随着太后手中的雀儿牌“叭”地一声落在桌面上,上官盈的心也腾地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 楚轩被落石砸了腿!要不要紧?有没有伤着骨头! 上官盈差点冲口就问。 随即她意识到,在这种地方没有自己置啄的余地,又嗖然咬住了下唇。 “伤势严重不严重?有没有伤着骨头?” 好在楚玉代她问出了担心的问题。 那太监头上一径儿冒汗,小声回道:“奴才刚听了安仁的话一时心急,也未问得详细便过来禀告太后娘娘了。奴才该死!” “罢了罢了!都到什么份上了,能跑到哀家这来求助,必定是伤势不轻的罢。快,快,让余太医赶紧的跟着去瞧瞧,实在不行便赶紧地送回宫里去。” 一会的工夫,太后已回过神来。 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转眼的功夫她已安排得妥妥当当。 太监应诺着拔腿要走,楚玉跟着起了身:“要不我跟着过去看看大哥伤势到底怎么样了,回头再来皇祖母面前回个话,免得老祖宗您担心。” 太后连连点头,只说:“这样也好,那就赶紧儿去吧。” 楚玉答应着转身的当儿,目光像箭一样朝上官盈射来。 上官盈一惊,还来不及将脸上那抺担心掩去,他已随着那太监大步走了出去。 这么一闹,太后也没了再玩雀儿牌的兴致。 上官盈上前安慰了几句,便趁机请辞了。 临去前看着太后担心的模样,她不由在心想着:到底是皇长孙,太后心里还是疼着的。 其实上官盈心里也乱糟糟的。 从听到那太监说楚轩出了事起,她的脑子里便一直转着各种不好的想法,心里惶惶地,莫明地害怕。 她这是在担心楚轩? 这个念头咋然自上官盈脑海中闪现时,她不由得脚下一顿。 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竟然走进了她的心里,可以左右她的情绪了? 上官盈被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知吓到了。 “上官姑娘可要与我们一道去看看。” 失魂落魄地走出皇家别苑,正好一队人马经过,随着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上官盈愕然抬头,楚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暗涌(七)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七) 她心中一凛,六神便自动归位了。舒悫鹉琻 合着他这是想看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明明知道楚玉心里想的是什么,对他这种明知故问的试探,上官盈在觉得疲累的同时,心里那股反感也腾地窜了上来。 缓缓挺直了腰背,她索性大大方方地直视着他,不大不小地应了一声:“好!” 楚玉面上的表情瞬间凝住了。 少顷,他歪了歪头,向身后的马车示意:“那就赶紧的上车吧。” 上官盈转向一旁的太监:“劳烦公公跟我家车夫说一声,让他申时再过来迎我。” 太监躬身应诺了,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大步向楚玉身后的马车走去。 一个宫女早就从马车里下来,立在一旁掀着帘子等着她。 上官盈一怔,随即明白,这辆马车想必是准备去迎楚轩的。当下她也不再多想,踏着蹬子便上了去。 皇家的马车,果然不一般,奢华大气,内里还很宽敞。 同来的宫女安静地坐在一角,上官盈怔怔地望着车外的风景迅速向后退去,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悔。 一时冲动,上官盈不知道自己这么跟着楚玉巴巴地跑去看楚轩,到底算什么! 只是不该来也来了。 心里在重重地叹气。到了现在,上官盈已尽可能不去想楚轩跟楚睿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了。 马车停下来时,上官盈才发现,楚轩已经从山上转移到了山下的民舍,楚睿也早就候在那里了。 “你怎么来了?” 看到上官盈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他脚下一顿,神色甚是惊讶。 上官盈一怔,面上不由得一阵尴尬。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好像是没有立场来这的,不过这种话让楚睿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却让她像是心里像是挨了一记闷拳。 红着脸,她小声解释了一句:“恰巧在太后那听到贤王爷受伤了,正好亲王爷也要过来,我就便跟着过来看看。” 楚睿的面色有些难看,眼中的痛楚跟挣扎显而易见。 楚玉倒是神色一如往常,领着余太医迎了上去问:“大哥现在如何?” 楚睿双眸一暗,随即不再看她,声音有点干涩地对楚玉说:“倒是让乡下的土郞中看了,说是伤了骨,这会儿没敢让人乱动,就等余太医过来了。” 说着,他领着众人往不远处的民舍走去。 上官盈定定地站在原地,突然有点迈不开腿。 她没忽略楚睿刚才那一瞥中的挣扎跟痛楚,竟是那样的深刻。 她也不得不去想,那样深刻的情绪背后,似乎说明,他对自己的感情好像是真的在乎! 刚决心前来时,既是担心楚轩的伤势,也是想趁机让楚玉断了对自己那份暧mei不清试探。 如今看来,今天来这的决定,倒是让自己陷入了更加两难的境地。 暗涌(八)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八) 唉!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再次叹气。舒悫鹉琻 现在这局面,已脱离了她的掌控,又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上官盈,你急巴巴地赶来,不只是为了站那发呆的吧!” 前方楚睿的声音突然恢复了一贯的惫懒,倒是让心里忐忑着的上官盈,突然生出一种刚才自己看到的都是假像的错觉来。 做了个深呼吸,又定了定神,调整好情绪的上官盈这才提步追上前去。 无意见瞥到楚玉扯了扯嘴角,正温和地望着她,上官盈立时愤怒地冲他瞪了回去。 这个看起来像是人畜无害的男人,在上官盈的认知里却幽深如海。 她看不懂他,更理解不了他种种行为的背后到底包藏着怎样的居心。 上官盈总觉得,是他有意无意地将自己陷入了这种两难的境地。所以不管是迁怒也好,愤怒也罢,总之,她就是瞪他了。 上官盈这人,素来就有个倔脾气。平时看着挺温和,装逼的功夫一流。可是一旦动了怒,那也是六亲不认,八头牛也拉不转的。 虽说这性子来了容易得罪人,她事后也难免后悔,但在气头上那会,绝对是个不怕死的主。 让上官盈没想到的是楚玉一愕过后,眸子中的笑意一下子便漾了开来,就连面上的神色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他这一笑,倒让上官盈心中又立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追上楚睿,跟在他身后向民舍走去。 一进房间,上官盈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楚轩似乎不只是伤了骨那么简单。 躺在床榻上,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一条裸露在空气中的腿血肉模糊。一个郎中模样的人正在替他清理创口。从他紧握成拳的状态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痛苦。 一条腿才迈进门坎,上官盈便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整个人像是给钉在原地似的,再迈不开步来。 楚轩闻声抬起头来,随即便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睁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可能是看到她面上的神色太过惊恐,楚轩惨白着脸冲她难得地勾了勾嘴角,笑了笑:“刚才大夫已经看过,外面也就是些皮肉伤,看着吓人,实际上没那么严重。骨头虽然伤了,好在没见着有碎渣儿在里面。肯定是要养些日子,不过却没有大妨。” 说话间楚玉已经凑了上去。 他仔细审视着楚轩的情况,接茬儿说:“要不要紧还是让余太医看了再说吧,你说了也作不得数。依我看,这情况可不太乐观。” 余太医忙不迭地上前,先是跟楚轩见了礼,然后说了声:“王爷,下官这就替您诊视,少不得会挪动到伤口,您还得忍着点儿。” 楚轩的目光纠缠在上官盈身上,听了余太医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暗涌(九)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九) 余太医上前,那个乡下郎中小声跟他禀报着楚轩现在的情况,两人不时轻声交流了片刻,随即便开始着手替楚轩处理伤口。舒悫鹉琻 上官盈的目光紧张地追随着余太医手上的动作。 那远远望去血肉模糊的一片,她看着心里像是压着铅块似的,沉沉的,一个劲地往下堕。 “你怎么来了?” 楚轩问得突兀,上官盈知道这话是冲自己来的。 将视线从他的腿转到他的脸上,她发现不过才一会子的功夫,楚轩的额角已经渗满了密密的细汗。 面色惨白的他,脸上有着故意装出来的轻松。 知道他这么做,只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那语气,那说话的方式,完全是一副自家人的架势。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现在站在这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上官盈心里正担心,就见到余太医的眼光似有若无地朝她瞟了一过来。 心头一凛,她的神志马上清醒了过来。 这个余太医可是太后身边的人,以楚轩的谨慎,他怎么可以当着余太医跟楚玉楚睿的面,对自己完全一副自家人的语气! 几乎是突然的,一个似曾相识的片段浮上她的脑海。 前些日子他跟楚睿前去给她探病时,那会儿好像也是这样说话的。上官盈现在想想,那一天楚睿跟楚玉的反常,想必就是因为楚轩对她的态度突然改变引起的。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看来,楚轩在山上说那番话时,便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将她变成自家人的了。 可是那只是他的意见,却不代表上官盈的观点。 她好像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没错,但是在上官盈看来,她喜欢他是一回事,跟他成为一家人,又是另一回事。 她喜欢他,却不代表要嫁给他。 上官盈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他! 垂下眼敛,上官盈面上的担心在顷刻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那些明着暗着的探视中,再抬头时她已笑得温婉大气:“在太后那碰巧儿听到了,就跟着亲王爷过来瞅瞅。没想到前些日子你还给我探病来着,这才多长时间的事,你就将自己伤成这样了。” 虽然还是关心,但听在众人耳里,却赫然变了个味道。 不想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这里接受众人探究的目光,也怕自己功力不深,在楚轩那迫人而来的逼视中会丢盔弃甲。又站了一会儿,上官盈索性退了出去。 静静地站在民舍外,空气中的气流稠密沉闷,像是在半空中停滞了流淌。 上官盈心里堵得难受,嘴里有一股涩涩的味道一直漫延到了心里。 她这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关心一个不该关心的人,完全没有立场地去担心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是这种味道…… 暗涌(十)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暗涌(十) “你拒绝大哥了。舒悫鹉琻” 楚睿的声音嗖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他一贯的惫懒:“虽然不太应该,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上官盈身体一僵,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瞪着那个笑得一脸欠抽的男人,牵了牵嘴角:“什么意思?” “看到大哥背着你下山,跟疯了一样吼着大夫一定要治好你时,我还想着,如果这个对手是大哥,我要不要放手。跟他一起去探病时,看你们完全一副已经私相授受的表情时,那会我告诉自己,可以死心放手了。” 楚睿仍是一副惫懒的模样,可是语气却渐渐变得认真:“如今既然不是我想的那么回事,你又婉转表明了跟大哥没有可能,那么从今天起,上官盈,我会抓紧你的。” “抓紧我!怎么抓?” 上官盈不自觉地冷笑:“戢王爷是要用你的身份,迫使民女对你投怀送抱?!” “你这不是小看我么?” 抬手指了指她的心脏部位,楚睿笑得狂妄:“我要抓紧你的心,让你这辈子只做我的女人,再也不许想着其他的男人!” 怔怔地望着这个二脸皮奇厚的男人,上官盈半晌才嗤地一笑:“楚睿,你还能更无耻一点么?!” “如你所愿。” 一个黑影当头罩下,上官盈来不及惊呼,楚睿已经强势地,重重地吻上了她微张着的小嘴。 温热清冽,带着强烈雄性味道的气息,瞬间席卷了上官盈所有感观,让她的大脑直接停顿了三秒。 “啪”的一声脆响。 回过神来的上官盈,在挥出一掌之后猛地从楚睿的怀里挣扎出来,然后便处于石化状态。 她打他了! 她竟然打了一个王爷!! 被冒犯的愤怒在意识到自己闯下怎样的大祸后,上官盈木然地握着自己的手,怔怔地看向楚睿。 楚睿呼吸粗重地立在不远处,维持着被揍之后的姿势。 上官盈看得出来,他也在努力调息着自己的呼吸。 过了一会,他抬手抚脸,手指却停留在自己的唇畔。 一直紧张地盯视着他的上官盈望着他的动作,不由得想起这厮刚才那出人意料的举动,跟着脸就红了。 楚睿斜睨过来,嘴里嘟嚷了一句:“下手还真狠。” 看他没有动怒,上官盈心里一松,想想气不过,立即回了一句:“谁让你这么……”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望着难得脸红的上官盈,楚睿心情大好。 顿了顿,突然想起刚才竟被这个女人打了,要让人看到,往后自己的脸可往哪搁,一时不由又来了气。 气哼哼地瞪视着她,楚睿恶形恶状地冲她威胁道:“上官盈,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今儿爷就饶了你。要再有下次,我可饶不了你!” 拒绝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拒绝 明明被非礼的人是她,现在还被他这么一凶,上官盈的脾气也腾地冲了上来,恨恨地冲他瞪回去:“会不会再有下次,这不得看王爷您么!” 怕再跟楚睿耗下去,吃不准他什么时侯又发神经来这么一出。舒悫鹉琻 对于才吃了亏的楚睿来说,再想防守反/攻,恐怕就没有刚才那么容易了。上官盈又瞪了横眉冷目的楚睿一眼,便赶紧地走开了,就怕他一个兽性大发又扑上来。 “哎,我跟你还有话呢?楚睿不错,以后没人的时候就这么叫吧!哎,你走什么走……” 望着落荒而逃的上官盈,楚睿的心情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笑得甚是开心碛。 眼看着她扭身进了屋,顿了顿,再次抬手抚过自己的唇畔,颇有点意犹未尽的他,心情瞬间飞扬了。 民舍内,余太医已经初步处理过楚轩的伤口,并上了药。之前跟着同来的那个宫女正在余太医的指点下,轻手轻脚地替他用干净的素帛包扎。 上官盈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佻。 因为气恼未消,她脸跟打了鸡血似的,仍然火烧火燎。 一想起楚睿刚才的举动,上官盈气恼之余,又忍不住拿眼去瞅楚轩。被楚睿夺了初吻,让她面对楚轩时竟有点难堪。 偏生这时候楚睿也跟着进入房内。 他的视线在堂内游弋,在看到上官盈时,还不忘冲她促狭地眨了眨眼。 这一眼直让上官盈的控制指数直线下降,肾上激素直线飙高。 禽兽! 心里窝着一腔郁火,上官盈恨恨地在心中骂了一句,想想犹不甘心,又忿忿地用手背狠狠地拭过被楚睿轻薄过的红唇。 “怎么了?” 楚玉的声音轻轻淡淡地传来,透着关切,却让上官盈一滞,不知道要如何回他才好。 眼风一扫,恰巧看到那个始作俑者迈着长腿向这边走来,转开视线,她也轻轻淡淡地回了一句:“被狗咬了。” 声音虽然不大,却堪堪可以让某人听到。 楚玉似有所悟,微微回头,瞅了一眼顿在不远处神色僵硬,隐隐有着怒意的楚睿,面上便淡淡地笑开了。 “王爷,你这是伤了筋骨,单这皮外伤口下官倒是可以处置,可这接骨驳筋,可就得另找贤能了。依下官看,王爷最好是马上回宫,让郑太医诊治最为脱当。” 余太医将楚轩的伤口包扎停当,便小声向他禀道。 “不用了。” 楚轩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余太医的提议,“伤筋动骨的事,就算回去宫中也不过是静养。现在开渠的事正是紧要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呆着,遇上有事还可以跟四弟有个商量。” “这……” 余太医求助似的将视线转向楚玉跟楚睿。 不等他们两人出声,楚轩又接着说:“这接筋驳骨的事既然郑太医内行,便让安仁再跑一趟京城,让他过来吧。” “大哥,你还是先回宫养伤吧,开渠的事一切有我。就算真要遇上个难以决断的事,我给你捎信,你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好了。” 楚睿的声音清清朗朗,倒是真的有几分担心在里面。 楚轩转头,无意间与上官盈四目相接,眸子便嗖然定住。 少顷,他轻轻闭上眼睑拧眉深思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水库建好以后还得赶着开渠,这事工程量大,工期又短。要是一切顺利还好,真要有事,这来来去去在路上耗去的时间太多,我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楚玉想了想,倒是出了一个折衷的主意:“大哥不仅伤了筋骨,外伤也不轻。如果现在回宫,这一路颠簸下来,倒不宜康复。依我看,不如让安仁去宫中将郑太医找来,大哥则返回皇家别苑静养好了。一则有皇祖母在身边照顾,二则皇家别苑离这里也不远,真要有事,四弟要跟你合计也还方便。大哥,您看这样如何?” “嗯,这主意不错,那就先这么着吧。” 楚轩略为沉吟,便点头答应了。 他一松口,众人便忙不迭地找了副软榻,准备将他抬上马车。 “恕民女大胆,上官盈有话要说。” 心情复杂,一直安静地扮演着人肉背影的上官盈,在看到他们居然连个固定都没给楚轩弄,就准备将人抬上马车时,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室内突然变得诡异地安静。 一片安静中,上官盈硬着头皮弱弱地说:“马车颠簸,王爷又伤了筋骨,如果不用夹板固定,只怕这一路走来王爷会疼痛加剧,伤势加重。” 其实,上官盈倒不是质疑余太医的水平不行,毕竟她这条小命还是余太医给从鬼门关捡回来的。 可外科跟内科到底不同,像余太医这样的圣手在处理骨伤问题时,可就不如上官盈这个完全不懂医的蒙古大夫了。 曾经因为校运会摔断过腿的上官盈,至少知道伤了骨头要用夹板固定牢固,骨折才不会继续错位。 余太医面上有点僵硬。 倒是楚玉,在深深地望了上官盈一眼后声音一提:“上官姑娘说得有理,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找个东西替爷将伤腿固定了。快!” 余太医仍然愣愣的,上官盈心里明白他是没明白夹板的意思,便赶紧上前小声提示:“找两根长短适中的木板,将木板跟王爷的伤腿固定在一起就可以了。” 看出来余太医面上的神色有点不悦,上官盈隐约明白自己是犯了他的大忌。看他面色不善,说完她便自动闪到一边凉快去了。 床榻上的楚轩一直默不作声地任由大家摆弄,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上官盈一眼半眼。 直到上了马车,当帘子放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大掌嗖然伸了过来,将上官盈的手紧紧地扣在自己粗糙的大掌中。 上官盈没想到楚轩会这样做。 慌乱抬头瞅了那宫女一眼,见她正专心替楚轩整理身后的靠垫,好让他躺得舒服一点。 上官盈暗里挣了挣,楚轩却是死不放手。 心像是随时要跳出胸腔一般,上官盈无奈,只好扯了扯宽大的衣袍遮住俩人这种暧昧的举动。 借口车厢的空气太过气闷,楚轩将那宫女赶了出去,跟车夫挤在一块。 车轮辚辚滚动声中,一方帘子阻断了外面的世界。 楚轩的眸子深深沉沉的望来,那里的温柔,似要将她溺毙,逼得上官盈不敢直视,只好垂眉睑目地装作没有看到。 “唏——” 突然,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痛得上官盈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有点生气地瞪向他。 楚轩的目中隐隐有了笑意。 “为什么要来?” 放松了手上的劲道,他的声音轻而淡,却不容躲闪。 上官盈试图将手抽出来,见他立时又加重了力道,只好放弃这种徒劳。 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望去,她抿了抿嘴角:“礼尚往来罢了。我病着的时候王爷不也来看过我么?” “啊——” 突然一股大力将她一拉,上官盈身不由己地扑在楚轩怀里,心里慌乱不已,却又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将那声小小的惊呼咽了回去。 全身僵硬中,楚轩的额头抵上了她的头,“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他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自她的头顶而下,带给上官盈的却是跟楚睿截然不同感觉。 让她心慌得不能自己,头开始阵阵犯晕,像是出现了间歇性缺氧的症状。 她甚至怀疑,隔着薄薄的衣衫,楚轩可以感受到她狂乱的心跳。 上官盈在心里苦笑,虽然没有机会实践,但就她掌握有限的理论知识来看,这种症状叫:恋爱恐慌症。 “你不用佯装,也不用躲我。身份的事,只要你愿意,那都不是问题。” 正胡思乱想,楚轩的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 顿了顿,他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 上官盈鼓起勇气看向他,“你明白的,不只是身份的问题。” 楚轩眸子深深地紧锁着上官盈,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容更改的坚持。 张了张嘴,他觉得有点无力。 上官盈笑了,面上淡淡的,完全不以为意的那种。 她这样笑着,让楚轩见了心中却莫明地恐慌。 缓缓拖起她的手按向心脏的位置,他语气坚定,“不管我以后有多少女人,可是在这里,永远只有你!” “就算这样也不行。” 望向随着她的话神色转为凝固的楚轩,上官盈缓缓摇头:“我这人心太贪,就算可以独占你的心,还想着独霸你的身体。日子久了,你会累。” 楚轩张了张嘴,被她抬手轻轻压住,“你累了会放手,可是到了那时候,没法放手又没有退路的我,会疯。” 她笑容淡淡,颇为无奈。 “上官盈,你一定要这么无情地对我吗!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楚轩腾地放开紧握着的她的手,无力地闭上双眼,咬牙恨恨地说到这里,却又突然一顿。 上官盈微微一笑,轻轻偎入他的怀中。 她的举动让楚轩的身体一僵,随即,他语气沉哑地低声吼道:“一边拒绝我,一边却主动投怀送抱。上官盈,你这算什么!你这是存心要逼疯我吗?” 无视他压抑的怒意,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上官盈怔怔地望着帘动着的车帘,轻声说:“楚轩,我们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吧。” “柏拉图式的恋爱?” 楚轩不解。 闭上眼睛,更深地偎入他的怀中,上官盈懒懒地应道:“嗯,柏拉图式的恋爱。” 在楚轩的错愕中,她带着几分随意,懒懒地说:“爱情本身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如果没有那些世俗的眼光,没有那些让人窒息的束缚,可以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自然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了。可是……” 她叹气:“可是有了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之后,既然相爱的两个人不能相守,那么便让我们成为彼此生活命中的精神支柱,在各自的心底固定着那份温柔跟甜蜜,如此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这就是你所谓的柏拉图式的恋爱?!” 楚轩的声音有点冷。 上官盈自然听出来了,不过她仍笑着扬起头冲他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他飞快地打断她,那张平时就疏淡漠然的脸,这会儿全写满抗拒。 意料中的反应。 上官盈缓缓自他怀里坐直了身子,楚轩没有再阻止。 马车内的空气突然凝止了,上官盈每呼吸一下,心口都隐隐犯痛。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闷中,上官盈从随风扬起的车帘中,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皇家别苑的红墙绿瓦。 分别在即,望了望一直闭目养神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楚轩,上官盈心里虽然隐隐泛着苦涩,却也彻底释然了。 一份不可能的感情,既然注定了夭折的命运,还不如早些放开彼此。在感情上,上官盈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外面已传来车夫的吆喝声,奔驰着的马车在马儿打了个响鼻之后缓缓停了下来。 上官盈挑着帘子望外看去,自家的车夫早已在那候着了。 “民女就在这里跟您告别了。往后,您多保重。” 上官盈力持镇定地告别。 事实上,这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难。 楚轩嗖然张开双眼,眸子中有着深刻的压抑与无奈。 上官盈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缓缓福下身去。不想手臂一紧,她愕然抬头,楚轩拖着她的手,喉结频频滚动着。 他像是在急切地想着措词,少顷,却只是语气暗哑地,艰难地,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自喉间逸出一句:“别这样对我……” 明明是极淡极轻的一句话,却让上官盈心肝儿一颤,瞬间湿了眼眶。 纷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涌来,现实由不得她矫情。 盯着那紧紧握着自己的大掌,上官盈重重地闭上双眼,等着目中的那股湿意退去。 “王爷,已经到地了。属下这就抬你下车。” 车外的声音传来时,上官盈已经张开双眼,色如常地想要抽身而退。 楚轩目中一痛,随即更紧地握着她不肯撒手。 心里一急,一想到外面那些候着的人,上官盈想也没想便用另一只手下了狠劲去掰他。 只是她愈急,楚轩便愈是不肯撒手。 上官盈额上已见薄汗,楚轩面上的痛色也更甚,更加惶然。 不能让外面的人等太久,那样太容易招人生疑。 情急中,上官盈只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说自话:“王爷您醒醒,已经到地了。” 楚轩愕然,随即眼中升起一抹嘲讽,只是手上的劲道却丝毫不减。 这当口,他怎么看她,上官盈已经顾不上了。 又挣了挣,见楚轩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想也不想,张口就冲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 感觉到楚轩浑身的肌肉一紧,随着一股血腥子味在嘴里漫开,冷哼声中,他终于松了手。 “怎么一个个跟木头似的杵在这里,还不赶紧的将爷抬进去。” 楚玉的声音刚一响起,才从楚轩的铁掌下解脱出来的上官盈一把掀开车帘,冲外面扬声道:“王爷已经醒了,大家手脚都轻着点儿。” 几个侍卫答应着上了马车,立在一旁托着帘子的上官盈注意到楚轩将齿印斐然,还在渗着血的右手往袖中缩了缩,不由得心里一抽,又隐隐痛了起来。 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到底还是在顾全着自己。 怔怔地望已经被侍卫抬下马车的楚轩。阳光下,他的脸色白得渗人。不过神色倒恢复如常了,漠然疏离着,让人看不出端倪。 上官盈暗暗松了口气。 望着在众人簇拥下渐行渐远的楚轩,她心里涩涩地想着:这算是,结束了! “红颜祸水,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 温和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这种标志性的声音,上官盈现在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冷冷地收回目光,从自我放逐中惊醒过来的上官盈,淡淡地瞥了一眼立在马车一侧的楚玉,沉默地提起裙裾走向摆在马车旁的蹬子。 打斜里伸出一只手来,整洁,修长。 她直接无视了,小心地提着裙裾下了车。在经过楚玉身边时顿了顿,忽而一笑,眉眼弯弯,看着像只狐狸:“王爷难道不知道么?红颜祸水本来是个并列性词语。红颜是指女人,祸水是指男人。红颜祸水,其实就是女人男人的意思。” 烈日下,楚玉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随即又将视线静静地调向上官盈。 笑意在他幽深的眸子中缓缓漾开,几乎是突然地,他暴笑出声,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走吧。赶紧的!” 上官盈就是在他这种肆无忌惮的暴笑声中,大步回到自己的车上,伸手一扯,将帘子严严实实地捂好。 事过境迁,上官盈偶然想起这一幕时,才突然记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楚玉,听到他这样子地笑。 那时她就知道,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其实内心也是狂热着的。 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太后都没再来找上官盈打雀儿牌。 上官盈心知这时候,必然是她挂着楚轩的伤势,没那个玩儿的心情。 对楚轩,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挂念着,但是上官盈却知道,身为皇长孙,有太后在一边盯着,有宫中一流的御医替他诊治,就算需要费些时日,他也必定会安然无恙。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因为晚稻种植成功与否到了一个比较关键的时期,上官盈将全部心思都倾注在晚稻的种植跟渔业的养殖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时空虫害少于后世,晚稻抽穗扬花后倒没有出现令上官盈担心的稻谷枯病。 只是最近天气开始转凉,为了避免寒露风的天气影响产量下降,上官盈已经叮嘱昆叔在未齐穗的晚稻田块灌水保温,以减轻低温影响。 奉命监田的楚玉倒是照样常来,对于上官盈晚稻种植的事也特别上心。 一心扑在晚稻种植上的他,不仅对上官盈管理田间的每一个步骤都了解得极为详尽,还细心地将她这些种植经验编写成书,以供日后种植两季稻时参考。 对于楚玉的能力,上官盈从来就不敢小视。 自从他对她少了那些明里暗里的打探后,两人再相处时,他见了她也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楚玉惊讶地发现,这样的相处方式,反而让上官盈面对他时要比以前更为轻松。 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楚玉对上官盈的了解也逐渐加深了许多。渐渐地,他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楚轩就是上官盈的底线。只要他不去碰触她的底线,他们之间就可以相处融洽。 了解这一事实后,再相处时楚玉就尽量避免提及楚轩。 对于楚玉这样的转变,上官盈自然是感受明显的。 最初一段时期,她其实还希望能从楚玉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点点楚轩伤势进展的情况。可让她意外的是,自那天以后,楚玉像是对她跟楚轩的事突然失去了兴趣一样,再没提起过一句半句。 他不说,上官盈自然也不会主动问起。 到了后来,双方像是有了默契,俩人之间的话题除了晚稻的种植,不再牵扯到其他方面。 楚轩一伤,楚睿忙于开渠的事,自然也没机会来打扰上官盈。这段时间反而成了上官盈打认识楚氏兄弟之后,过得最为充实跟平静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九月下旬。 有一天,楚玉突然对她说:“皇祖母一直念叨着让我叫你去别苑陪她说说话,之前因为田间事忙,我都替你推了。再过些日子她老人家就要回宫了,这几天若是得闲,你还是过去一趟吧,权当话别。” 按说本来只是前来避暑的太后早该回宫了,之所以拖了这么些日子,大多是因为楚轩伤势未愈的原故。现在她既然决定回宫,想必是楚轩的腿伤也大致痊愈了。 心里百转千回,可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上官盈面上已是淡淡的。 她随口答应了一声:“好。” 楚玉笑笑又说:“前些日子听你吩咐昆叔清除稻田杂草,又让他注意水肥打理,看来田里要忙的事儿挺多,我得仔细记下来别有遗漏。皇祖母那,我就不陪你同去了。” 尽管上官盈至今仍想不明白,楚玉最初是出于怎么样的心态接近自己的,可相处到现在,至少让她明白,在她跟楚轩的事上,他是决意回避,不再咄咄逼人了。 对此,上官盈是感激的。 其实她所求本就不多,只要能安安静静窝在陵郡这个小地方,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也就满足了。 喜欢上楚轩是个意外,不过现在也结束了。 太后回宫原就是早晚的事,再等到楚玉监田结束,她就可以彻底过回自己从前的日子。 这样很好! 不同于上次,对于去见太后要送什么样的礼,上官盈倒是胸有成竹。 这时世的人虽然已经开始食用莲子,但是却不知道莲藕也是好东西。可上官盈知道! 早前收了莲子后,她就让佣工将荷塘里的莲藕也全挖了出来。 出生于农村的她,自小就见识过父辈如何将新鲜的莲藕变成藕粉。就算到了这时空,如法炮制她总还是会的。 将那些新鲜的莲藕经过选料、磨桨、洗桨滤桨、漂桨、烘晒成白色的藕粉,制成美味可口的方便食品,并没有耗费上官盈太多的心力。 可是,要如何让时人接受,并将这些藕粉变成银子,倒着实让她伤了番脑筋。 当楚玉说太后想见她时,倒让上官盈突然想出了一条好好儿的生财之道来。 来自现代的她,深谙好的包装对于产品的重要性。所以在让太后代言的念头一经冒出,上官盈便去市集挑选了四个成色品相都好,看着也素雅的白花瓷瓶,又请匠人雕刻了四个形态各异的微型美人制成瓶塞,用来盛装藕粉。 再将这华丽大变身后的藕粉装入一个做工精巧,铺了缎面的木盒里,这藕粉,俨然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圣物。 上官盈揣着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圣物去见太后时,心里已然有了八分成功的把握。 心里有所期待的上官盈这次去见太后,倒比着平时多了份急切,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只是这份急切跟兴奋,在愕然遇到那个她刻意选择性遗忘的人时,顷刻之间便消失于无形了。 鸡血退去之后,连带心也跟着慢慢地冷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拄着拐,傲然挺立在道路尽头的那个男人,明显清减了。以前看着玉树临风的身姿,如今被风卷起长袍,竟显得空荡荡的,有点萧瑟。 上官盈紧紧地攥着捧在身前的锦盒,暗里却长长地吸了口气,直到从骤然见到他的震憾中平复过来之后,她这才跟在宫人身后,稳稳地朝着他走去。 心里惴惴不安,面上却沉静如水。 “上官盈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等到前面那个宫女跟他见过礼后,上官盈也跟着缓缓福下身去,心跳没有预警地加快了。 这一福下去,老半天也没见动静。 上官盈心里暗暗叫苦,楚轩他,不会是想借机惩罚自己的吧? 手上原本就捧着物件,又这么虚蹲了好一会,上官盈头上已经隐隐可见薄汗。 “退下。” 前来引路的宫女见了,正想上前打个圆场,谁知才踏出一步,楚轩的声音已经冷冷地传来。 “是。” 那宫女怯怯地应了一声,又担心地望了上官盈一眼,便忙不迭地退下了。 “你这会儿难受罢?” 楚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没有温度。 上官盈猜不透他的意图,只好像拿出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态度,恭恭敬敬地回道:“民女不难受。” “既然不难受,你就多蹲一会儿。” 楚轩的话一出口,上官盈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稳重谨慎的楚轩会干出这么混帐的事来。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太后请来的客人吧!这家伙,打狗都不用看主人的么? 欲哭无泪的上官盈忍不住担心,自己熬不到太后过来解救,便会先倒下去。 望着眼前那个包装精美的锦盒,她不由得又想:自己摔了事少,若是将这装着藕粉的瓷瓶摔了,这一番心血可就全部打水漂了。 要知道,太后进宫之后,自己要想再找她,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来咬牙坚持。 “起吧。”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楚轩像是有些儿解气,终于法外施恩,结束了对她的惩罚。 上官盈应了声“是”,可腿脚已经处于麻木状态的她,猛一用力,腿肚子一抽,立时疼得向一边倒去。 惨了! 我的藕粉完蛋了!! 心中惨呼声未止,她的身体却被楚轩打横里伸手一把扶住。 还来不及道谢,这个给人病又给人药的家伙又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很痛?” 有了前车之鉴,这会就算打死,上官盈也绝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痛了。 她怕那后果是,楚轩会让她再蹲上十几分钟。 咬着牙等着那股抽痛过去,上官盈死活都不再开口了。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沉默中,楚轩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又嗖然而止。 身旁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上官盈的心开始变得酸软。 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拿眼去偷瞧他。没想到楚轩正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 想要若无其事地调开视线已是不能,她只好无奈地,被动地接受着他审视的目光。 “这段时候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刚看到你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让你尝尝这些日子我承受的那些痛苦。” 楚轩原本冰冷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些别样的情绪:“如果刚才我让你痛了,上官盈,你该知道,我的疼痛在你的百倍千倍之上。今儿这么小惩你一会儿,就是为了让你体会体会,你伤我到底有多深。” 一股涩意冲向鼻间,将她的眼眶逼出了湿意。 不敢看楚轩的眼睛,上官盈低着头,闷闷地说:“如果这样让你舒服一点,那民女再蹲会儿。” “够了!” 楚轩突兀地冲她暴喝出声。 上官盈愣愣地抬头,她从没见过这么失控的楚轩。 “你走吧。” 丢下这句话后,楚轩红着眼狼狈地转过身去。拄着拐,急急想要离开。 腿伤未愈,又加上他走得太急,有几次他都差点跌倒。 上官盈担心地跟上前几步,最终却又生生打住了。 她知道,这个骄傲的男人,是不会希望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望着那个跌跌撞撞的男人一步步远离自己的视线,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现实生活中或许还有可能会出现,可这里是古代,上官盈还没有在哪部古典文学里看到过关于灰姑娘与王子的描述。 “上官姑娘。” 她遁着来声转过头去,不远处春兰正匆匆赶来。 上官盈一愣,这才想起来,刚才楚轩闹这么一出已经惊动了太后。春兰能来,想必是奔着替她解围来的。只是呆会儿,太后那难免是要问起的。 想到这里,她忙定了定神,一边在心里紧急地想着一会自己得如何应对,一边却笑着迎了上去:“在这儿呢,还劳你亲自过来迎我。” 走到近前,春兰打量了她一眼,又望了望四周,狐疑着问:“刚四喜那丫头说贤王正为难你,这会子人咧?” 上官盈感激地笑笑:“也没怎么为难我,就是请安的时候让多蹲了会儿。” 春兰又张望了一眼,这才冲她示意:“那快走吧,太后正等着呢。” “往后你要看到贤王绕着点儿走吧。连太后都说了,贤王爷的性子原本便静,自从腿伤了后,不仅静还变得冷了。”末了她又好心地提醒道:“总之你避着他就对了。” 上官盈笑笑:“我倒不打紧。太后这一走,只怕我也没什么机会可以招惹到他。” 春兰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又笑着说:“也是。” 两人一路说笑着往太后住着的别院走去,上官盈心里却沉甸甸,有些难受。 回心她又想,既然连太后都以为楚轩的改变是因为摔伤了腿的缘故,想必刚才的事,她是不会主动问起了。 跟在春兰身后,掀了帘子进屋,太后正歪在榻上,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上官盈上前见礼:“民女上官盈给太后见礼了,太后万福。” 太后面上有了丝喜色,抬了抬手,让她起了身。 上官盈将手中的锦盒往头一举,又脆声道:“承太后恩典,民女才有今日。如今太后要回宫了,民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可以送给您,唯有自制了些玉液琼脂,倒是有清热凉血、健脾开胃、益血生肌之效,还请太后笑纳。” 注:明天十点前还有一更。 身世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身世 “玉液琼脂!” 一听这名字,太后便生出几分好奇。舒悫鹉琻 春兰笑着上前接过上官盈手中的锦盒,一径地笑道:“上官姑娘每次送礼,都说是拿不出手的玩意儿,可每次一出手的东西,可都是稀罕之物。” 太后接茬儿道:“说来也是,上次你送给哀家的雀儿牌,现在都成了哀家指着过日子的有趣玩意了。这什么玉液琼脂,听着名字就甚是稀奇,快呈上来让哀家瞧瞧。” 锦盒打开了,春兰便连连夸道:“这白花瓷瓶虽然普通,不过这瓶塞上的雕刻可真是精细,也很有意思,太后您瞅瞅。碛” 说话的功夫,春兰将整个锦盒呈到太后面前。 上官盈心里一松。 像春兰这样常年在太后身边侍候着的人,那眼力介又岂是一般的好。如果这东西入得了她的眼,太后必然也不会嫌隙到哪去侏。 太后瞄了一眼后仅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上官盈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些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得赶紧让太后尝尝藕粉的味道才行。 上官盈上前几步,朝太后弯了弯腰,大力推荐道:“太后,这玉液琼脂吃起来还颇有讲究,民女愿为太后现场示范。” “哦!” 太后笑着望了过来:“那你就趁机指点一下春兰她们几个吧,别的你不在跟前了,哀家想吃也指不上。” “是。” 上官盈答应着向宫女讨要了一个碗跟温水、沸水、熟核桃熟花生末儿,还要了些切成碎末的四时果脯。 春兰听她一气儿要了这许多东西,一时间也兴味盎然地跟着忙活起来。 上官盈从白花瓷瓶里倒了些藕粉在碗里,先用温水调匀了,这才用大开了的沸水一边冲,一边拿匙子慢慢搅动。 等到碗里的藕粉变成淡粉色,通体晶莹,稀稠适度时,上官盈再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熟核桃熟花生末,跟切成碎末的四时果脯。 这样,一碗香滑可口,晶莹透亮却又色彩丰富的藕粉便算是冲好了。 第一次见到将粉末变成可以食用的食物时,太后甚为惊讶。 一旁早有专事验膳尝膳的宫女先行验了试了,这才将上官盈冲泡好的藕粉分装了一些给太后。 恰逢这些日子太后犯了热症,正烦躁不安食欲不振,没想到这藕粉冲泡过后,吃起来不仅清爽可口,既有核桃花生提出来的香味,又有四时果脯散发出来的酸甜味,十分开胃。 几天都没好好进食的太后吃完后,居然还难得地又让添了点儿。剩下的,自然赏了春兰跟迎夏这样近身侍候的大丫头们。 众人在吃过之后,无不叫好。 上官盈终是松了口气。心想着:总算没有浪费自己一番心力。 接下来闲话的当儿,上官盈又将冲泡藕粉的要领仔细交待给春兰,让她一准儿注意水量跟冲泡时沸水的温度,春兰仔细记了下来。 太后吃了些东西终是来了精神,上官盈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临去时,太后照例有赏。 只是这次倒比着上次阔绰了许多,居然赏了个翡翠镯子给她。 上官盈接过镯子谢了恩。对于藕粉的事,她却再未提只字。只是她心里却坚信,太后一定会回头奔她那些藕粉来的。 回去的路上经过偶遇楚轩的地方时,上官盈不由得顿了顿。 那里已经杳无人影。 少了刚才在太后面前的兴高采烈,上官盈的情绪有点低落。 只要一想到,今天之后她跟楚轩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她的心里就不由得有点堵得难受。 不远处,皇家别苑的大门已然在望,站在这个角度望去,好像只要迈出那扇朱红的大门,外面便天宽地阔。 上官盈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外走去,轻缓坚定。 每走一步,她都不忘告诉自己:无论是这座辉煌的皇家别苑,还是曾经呆在这座皇家别苑里的人,于她而言,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的存在。离开他,忘掉他,这样的决定是对的! 回到家里,上官盈先是订制了一批先前一样的白花瓷瓶,又请了之前的木匠照着样板儿,连日赶工,做了五十几套的瓶塞。 等到上官盈将一切都准备好,已经是六天之后的事了。紧赶慢赶的,总算赶在太后预定回宫之前的日子准备妥当了。 楚玉因为要送太后回宫,过来辞行时如她所料,特别提起这回事。 说是太后因为吃了她送的玉液琼脂不仅食欲大振,就连热症都不药而愈了。又因听上官盈说这玉液琼脂还有益肤生肌的作用,所以太后便特别嘱咐楚玉前来找上官盈购置一些。一则自己食用,另则也算是给宫中各位娘娘准备的礼物。 太后有所求,上官盈自然倾其所有也要满足她的意愿了。只是说到购置,这银子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收。 后来还是楚玉一句:这是太后回宫送给各位娘娘的心意,你若不收她的银子,倒成了你的心意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上官盈便“勉为其难”地让太后意思一下即可。 当然,太后即便是意思意思,那出手也绝对会让上官盈有点不好意思。 楚玉这一走倒是去了快一月的时间,一直偷偷摸摸进行渔业养殖的上官盈倒是可以放开手脚来做了。 早前那些孵化出来的鱼苗倒是成活了一大半。因为天气转凉,上官盈也就不急于放塘,一直养在孵化池里。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开渠的楚睿虽然抽不出身来陵郡,不过却隔三差五的便会让人送点小玩意来,又或是捎封书信前来。 上官盈无从推脱,只得照收了,但是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只字片语的回应。 对楚睿,她本来就没有想法。 何况才经历过楚轩的事,她压根就不想自寻烦恼。 上官盈深信,只要自己对楚睿不加理会,时间久了,他总会知难而退。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到了十一月晚稻收割的季节。 由于负责监田的楚玉早就将晚稻又将丰收的消息上报朝廷,皇上一早就下了圣旨,说是早前国中只有春耕秋收一说,现在既然有了秋种冬收,那是上天赐福,应该祭祀天地,感念天恩。 皇上发了话,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奉常立即便制定了一套祈谷礼,仪式与圜丘祀天大致相同。 上官盈没有想到,两季稻种植的成功,居然开启了夏国“春祈秋报”之祭。 终于,经过奉常仔细推算的孟冬之月吉日终于到来了。 上官盈算是郑重其事地特别打扮了一番,在里长的带领下率着佣工站在垄上等候迎接圣驾。 谁知道皇上亲率宗室大臣到来时,上官盈仍然被这意料外的大场面吓到了。 她这才发现,她自认还算典雅的一身青花蓝装扮,在一堆琳琳琅琅地佩着金玉不无隆重的祭服中,竟是素雅得过了头。 夏王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着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这时鼓乐齐鸣,祭祀活动在皇上的主持下正式拉开了序幕。 看来今儿真的特别。除了宗室大臣,皇上几个成年的儿子无一漏缺,都到场了。 望着跟在夏王身后,一脸与有荣焉的上官鸿,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她清楚晚稻种植成功对夏国意味着什么,这种可以趁机为自己脸上贴金的事,上官鸿当然不会错过。 可以预见,今天之后,哪怕是用逼的,上官鸿也势必要认自己这个原本不受待见的女儿的。 上官盈倒上无所谓名份,只要能让她保留这个庄子,跟冯氏留下来的这数百亩的奁田,其他的,她都无所谓。 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上官盈对祭祀的兴趣终于被冗长的祝词搞到意兴全无。 为了这场祭祀,天不见亮就起了身,如今那抑扬顿挫的祝词在上官盈听来,简直如同催眠曲一样,直让她昏昏欲睡。 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抬手掩着嘴,上官盈悄悄游目四望。心里暗自祈祷自己这不合时宜的举动没有被别人看到。 小心游弋的目光,没有预警地于半空中与楚轩四目相交,心中一慌,上官盈怔怔地掩着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许久不见的楚轩正站在夏王身后的祭祀队伍中,静静地望向她。 上官盈突如其来地望来,让他跟着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调开视线,傲然如松,目光明亮地望向夏王。 一身玄衣的他,虽然看上去庄重而肃穆,然而眼尖的上官盈还是发现他面上掠过的那丝尴尬。 才一些日子不见,现在的他倒比着以前更为从容了,隐隐透着股慑人的威严。 上官盈怔怔地望着他,微微有些失神。 按当朝的规定,嫡长子得已继帝位。楚轩他,成为屏卫一方的天子,只怕是迟早的事吧…… 心底微微一凛,心绪突然变得有点郁闷,为了什么上官盈却说不上来。 只是看看身姿挺立的楚轩时,她难免不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 重重地吸了口气,上官盈强制自己驱走脑中那些烦人的杂念,调开视线望向别处。 谁知道这一转头,却又让她对上楚睿直直望来的视线。 这个平时看似完全没有心机的男子,此刻正面沉如水地盯着她,目中满是纠结。 上官盈一顿,再次将视线转开。 对于一厢情愿的楚睿,她没有多余的情绪。既然无从拒绝,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直接无视了。 楚玉将上官盈与楚轩跟楚睿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调向夏王,他面上笑容淡淡,像是完全不以为意。 站在他身侧的楚辉见了他的表情,先是一松,随即眸子一阴,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天子赐胙(zuo第四声)的时候,上官鸿最是风光。 因为皇王在分配祭祀用的牲肉给宗室臣下时,他得了最大一份。 上官盈冷眼看着,心里已经隐隐明白,自己这份功劳,皇上已经记在上官家的名下了。估摸着在皇上眼里,能够帮助她认祖归宗,也算是对她奖赏的一种。 不管怎么样,皇上总算是结束了祭祀天地时要说的那一大堆废话。 上官盈原以为祭祀活动结束了,没有想到皇上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随着奉常一声幽长的唱诺,皇上接过他递来制作精美的陶刀,意思意思地割下一束稻来,奉常接过稻子,郑重其事地放在金盘里,这下下令收割。 昆叔跟众佣工一拥而上,动作娴熟地开始收割稻子。 皇上跟宗室臣下拢了手,一字儿排开,站在田垅说笑。 怎么祭祀都完了,皇上还不离开? 上官盈心里正纳闷,突然一个大臣大惊小怪地嚷道:“咦,怎么这些乡人收割用的不是陶刀?” 上官盈眉心一跳,心想:这又是要出风头的节奏了么? 凭心而论,这种风头她真心不想出。 要不是因为石刀和陶刀实在是太钝,影响收割速度,上官盈没办法了,才砸下巨资让人一气儿打了五十把镰刀。 要知道,铁在这时世可是奢侈品。如果不是因为镰刀这种器具实在是庄稼人的根本,上官盈也舍不得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心痛肉疼。 花了重金的铁制镰刀用来收割,那速度自然不是石刀和陶刀可以比拟的。 “咦,似有不同。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皇上清朗的声音响起。 上官盈端眉敛目地立在一旁,静候皇上的召见。 果然,皇上在仔细察看之后笑着环视四周:“上官盈何在?” 深吸了口气,上官盈缓缓自陇上出例,大声应道:“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一旁早有太监递了个褥子在地上,上官盈心里苦笑:敢情还有人专门干这个事的。拎着褥子来回跑,就看谁下一个该给皇上磕头了,立马儿就能递个褥子过来。 心里胡思乱想着,一个头磕下去,上官盈立刻感到现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随着皇上缓缓踱了过来,众人的目光跟探照灯似地,齐刷刷地朝她射来。 “数月前见到这孩子时,朕便觉得这孩子文秀灵慧,完全不像出自乡野。后来朕才知道,这孩子竟是上官大人的嫡长女,如此也就不意外了。” 皇上的声音朗朗传来,众人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上官盈听了却是一个激灵,立时打起了万二分的精神。 “皇上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上官盈还没反应过来,上官鸿已经抢在她前面矫情地表示谦逊,声音却难掩兴奋。 “有女如此,实乃爱卿之福呀。”皇上顿了顿:“依朕看来,上官家的嫡女堪当我朝表率,避居乡野,实在是委屈了。” 皇上这是摆明了要为自己出头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官盈明白,自己已经被打上上官家的烙印,这认祖归宗已是在所难免。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会蠢得去得罪上官鸿。 心领电转之间,上官盈大声说道:“启禀皇上!并非家父有意让民女避居乡野,实在是民女自小生于厮长于厮,又喜欢与乡人琢磨种植之道,所以不愿离开陵郡。” 皇上目光炯炯有些意味不明地的目光直射过来,顶着那股压力,上官盈不自禁地又将身子伏低了些。 “嗯,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孩子。有女如此,不仅是上官家的福气,更是我大夏国之福。” 皇上的声音朗朗,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上官盈正准备矫情两句以示谦逊,不想皇上声音突然一提:“上官家可是公卿之家,上官爱卿的嫡女若是长年避居乡野,难免招人闭门而诟之。” 皇上说这话,对上官鸿而言可就有点重了。 因此皇上话声一落,他便忙不迭地上前躬身解释:“微臣早有意接小女回府,只是小女一直放不下田间这些事,坚持要待到收割之后才肯回府,所以才拖延了下来。” 低着头的上官盈暗里丢了个白眼。不由在心里想道:见过能掰的,没见过这么能掰的。上官鸿的脸皮之厚,还真让自己长见识了。 她心里不耻上官鸿是一回事,但是当着皇上跟宗室大臣们的面,这个谎,她却不能不替他圆了过去。 毕竟照现在这架势来看,自己早晚得去到他的屋檐下过日子,现在她如果跟上官鸿过不去,以后指定他跟自己也会过不会的。 “皇上,民女之所以迟迟不肯回府,都是因为田间之事未了,与父亲无关。” 上官盈声音朗朗,语气诚恳,上官鸿见了她这样自然十分满意。 只是…… 上官盈在心里冷笑。只是在场的人,只怕包括皇上在内都是心知肚明的。 皇上显然也很满意这样的上官盈,当即笑道:“朕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不仅灵秀,还是个孝顺的。好!既然你这么喜欢种植,朕就从京效拔一千亩良田赏你了。如此以来,既可让你回归候门,又可满足你的心愿,倒是两两顾全了。上官盈,如此可好?!” 这能不好么?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呀! “谢皇上赏赐!” 尽管知道现在讲究的是君无戏言,不过上官盈一等皇上话音一落,还是忙不迭地一个头磕了下去。 “起罢。” 皇上在哈哈大笑声中连连摆手。 跪了这老半天,最后捞到一千亩良田,就算腿上又麻又痛,上官盈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要知道,这京效的良田那可真是土沃地肥的良田。 像这样的上等良田,一般都是掌握在皇室成员跟皇室宗亲手下的,如今皇上一开口就赏了她一千亩! 整整一千亩呀! 光是想想,就够上官盈兴奋的了。 先前她还老是担心上官鸿会算计她手上这数百亩良田,现在好了,这上千亩良田可是皇上亲自赏的,估计上官鸿还不至于将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上官盈兴奋得差点哈拉子直流,大喜过望的她还是感受到了有数道目光正直瞪瞪地朝自己射来。 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楚睿正冲她笑得不怀好意。 见她望来,他意有所指地用手指了指下颚。 上官盈一惊,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得意到哈拉子直流了? 忙不迭地抬手拭去,手上干干的。她这才知道,自己是被楚睿那混蛋骗了。 远远地冲那个嘴已经咧到后胸勺,憋笑憋到双肩频频抖动,像抽筋似的楚睿恨恨地瞪了一眼,上官盈这才端正了神色,安静地站在一旁。 正跟皇上说话的楚玉无意间转过头来,眼风扫过远远地站在另一条垄上楚轩,不难发现他的视线正茫然穿过人群,怔怔地望着田的对面…… 只可惜,田对面的那个女子,却因为那一千亩良田的赏赐乐晕了头。 一抺笑意淡淡地自楚玉的眼中漫开。随即他的眼光也不受控制地朝上官盈望去。 看得出来,表面力持温婉的她此刻心里乐开了花。从那双顾盼生辉的眼中楚玉不难看出,现在的她很开心,很快乐! 显然,楚轩已不再是她的困扰。 至少楚轩跟一千亩良田比起来,一千亩良田更能让她开心一点。 楚玉眸中的笑意更深了。深深瞥了上官盈一眼,他再次转过头去,淡然自若地与众人交谈着。 皇上一直不走,自然少不得又跟宗亲大臣对上官盈研发的打稻机又大加赞赏了一番。 或许是难得得到皇上跟贵人们的重视,今天佣工们干活一个个都十分卖力,一亩田收割完几乎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 直到稻子打下来了,里长大至评估了这田间的产量,皇上这才不无满意地连连颔首,一气儿连说了三个:“好!” 龙颜大悦的皇上在率众臣离去之前,再次当众宣布:“上官盈种稻有功,今儿朕虽然赏你良田千亩,日后回京,朕将亲自为你设宴,必然还将重赏。” 上官盈自然知道,这次的赏赐,当然是奔着那三百来斤的亩产给的。不过既然皇上赏了,上官盈少不得又一个头磕下,连声谢恩。 当然,这次陪着她一块儿磕了个头的,还有上官鸿。 皇上率着宗室大臣走了,上官鸿屁自然颠儿颠儿地跟着。临去之前,他难得的和颜悦色,只说待到农事毕了就来接她回府。 上官盈听着,不无温顺地应了声:“好。” 对她而言,皇上那可还有千亩良田等着她去领赏,就算再不想踏入上官家半步,她也总不能跟那千亩良田过不去。 皇上一行马腾人欢地走了,上官盈心里却突然空落落的,百味陈杂。 田间的收割还在继续,然而她却再没了理会的心思。漫无目标地一路走去,无意间竟行至栈桥。 之前为了养殖渔业打下的排伐整齐有序地漂浮在河面,上官盈行至栈桥尽头,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下。 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楚轩临去前那没有回避的一瞥,像是倒映在水中,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种痛,好像已经浸入骨髓的,看似淡然,实则深刻。 就因为那一眼,将上官盈得了千亩良田的喜悦冲击得干干净净,余下的,就是茫然空洞。 上官盈不由得想到:当初他为了缩短自己跟他身份上的差距,曾劝说自己认祖归宗,只是那时她拒绝了他。然而今天,站在自己的出发点,自己到底毫不迟疑地认了上官鸿这个爹。 上官盈,到底是个薄情的人呀!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虚的。上官盈,打骨子里爱的也就自己而已。 心里对自己不屑,瞅着水面倒影下的自己也亦发不顺眼,呲牙咧嘴地各种狰狞,总之上官盈这个人,就是让人越看越恨。 恨到上官盈自己也无法忍受了,才伸出手去在水里一通乱搅,一切都幻化开来,反而感觉真实了。 栈桥咚咚响着荡悠悠地开始起伏。 不过是翠屏那个丫头,迫不期待地来打听今天的热闹罢。 双手抱膝,将下巴支在腿上,上官盈的心里乱得像一锅粥,也懒得回头望去。 “才得了千亩良田笑得口水直流的人,这会儿怎么反倒躲起来了?” 脚步声在上官盈身边一顿,楚睿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 手忙脚乱地自栈桥上爬起,上官盈被惊吓到了:“你怎么没走?!” 楚睿拧着眉看了她一会,然后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在栈桥上坐了下来。那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堵了她的去路。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手里拣了个石块儿,远远地投向河面,将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回头盯着仍不无防备地看着他的上官盈,楚睿心里的火气就一拱一拱的,立刻就上来了。 恶狠狠地望着她,楚睿有点咬牙切齿:“我又不吃人,上官盈,你看着我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爷不就想跟你说说话吗?用得着每次见到我都跟刺猬一样,就怕我不知道你在防着我!” “自己是个吃斋念佛的吗?你倒是说说平时你都干了些啥好事呀,怨得着别人防着你!” 一想起自己平白无故被吃的那些豆腐,上官盈也恶狠狠地冲他吼了回去。 楚睿先是一愣,随即便笑开了。 莫名其妙地盯着这个易怒又善变的男人,上官盈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爷不就亲了你两回吗?用得着这么记恨!” 楚睿笑着斜睨她一眼,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上官盈,爷就喜欢你这样。” “呃……” “像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却不知道自己再怎么凶狠也只是只猫。”楚睿仰起脸再瞅她一眼:“不过爷喜欢。我知道,你也就在我面前才这德行。” “你……” 上官盈一噎,却突然发现楚睿说的居然是事实。 要换了楚轩或是楚玉,又或是其他几位爷,就算借个胆给她,她也断不敢这么放肆。 跟楚睿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贴着栈桥边沿坐下,上官盈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爷就不是好好说话的人,喜欢没事让人吼两嗓子。往后再见了爷,我会记住在爷面前没有‘有话好好说’这回事。” “哈哈哈……” 话说完了,难得那个平时总寸步不让的人半天没接茬儿。上官盈正奇怪,楚睿却突然地大笑出声,将上官盈生生吓了一跳。 心里装着事,上官盈也没有搭理他的心情,只一径儿望着水面出神。 “上官盈,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大哥。” 好不容易楚睿止了笑,顿了顿,突然没有预警地来了这么一句,完全不像往日的玩味,极是认真。 上官盈一愣,自己面上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只是喜欢又怎么样! 再喜欢,他也不会为了她放弃天下的女人。而她也一样,就算再喜欢,也绝对不会为了他而委屈自己一星半点。 撇了撇嘴,上官盈有点自暴自弃地反问过去:“我就喜欢他了,你知道又怎么样?!” “还真是回答得毫不迟疑呀!上官盈,好歹以后我也是要娶你的人,你多少顾忌一点我的感受好吧!” 楚睿又动怒了。 面对这个大言不惭说要娶自己的男人,上官盈啼笑皆非地望着他:“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大哥,却不愿跟他在一起吗?” 楚睿傻愣愣地望着上官盈,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喜欢是带着条件的。” 上官盈自嘲一笑:“我要他放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你大哥他做不到,所以我就放弃了他。” 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上官盈有点幸灾乐祸地望着他:“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这么自私又善妒的女人。以后别有事没事将要娶我的事挂在嘴上,我这样的女人,你要不起。除非你能做到,这辈子除了我不再碰其他的女人!” 楚睿挑着眉,望了望自以为是的上官盈一眼,慢条斯理地跟着站直了身子。 居高临下,这种感觉很好。 他喜欢这样看着这个嚣张的女人。 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楚睿突然笑得很开心:“上官盈,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弃大哥,这辈子,你还真的只能嫁给我了。” “这么肯定?” 上官盈斜睨着望去,跟他一样的云淡风清。 楚睿大力点头。 眼看着上官盈又要不屑地撇嘴,楚睿歪着头望向她:“知道吗?大哥虽然是皇长子,然而他的母妃前皇后,却是个被打入冷宫的罪妃。因为他母妃罪妃的身份,令得他的储君之位至今都没有着落。二哥是现皇后生的嫡子,在朝中支持者甚众,也是跟大哥争储君之位的最强对手。” 这是在今天之前,上官盈从来也不知道的宫中秘事。她不知道楚轩皇长子的光环下,竟然还有着她所不知道的坎坷命运。 望向显然惊着了的上官盈一笑,楚睿慢悠悠地接着说:“大哥若想稳固他的储君之位,势必要向别处借势。联姻,自然是最有效的手段。他怎么可能答应你,这辈子除你之外不再娶别的女人。” 上官盈脑袋里嗡嗡作响,这样的事在她听来,太突然,也太意外。 “他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才可以证明自己吗?” 半晌之后,她才听到自己茫然地,没有意识的声音。 然而楚睿却懂了,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水中那片树叶没有。” 他伸手一指,突然问了上官盈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上官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静静飘浮在河面上的树叶,正在风力的促使下,一荡一荡地飘向远方。 “大哥就像那片树叶,不管他想不想要登上那个位置,他都必须要登上那个位置。就算是为了他还在冷宫中的母妃,他也必须要登上那个位置。” 楚睿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却又瞬间被河风吹得凌乱。 起风了。 上官盈怔怔地望着那片随风愈荡愈远的叶子,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原来,楚轩就是那片树叶。 身不由己,却必须奋勇向前。 自己比起他来,到底还是要幸运很多。至少,自己还可以选择。而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或许你这会儿觉得大哥很可怜。不过没关系,等到他登上那个位置,这一切也就都值了。” 不可否认,上官盈心里正这么想着,楚睿的声音便适时地响起。 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发现,楚睿的洞悉力让她感到害怕。 这个看起来惫懒,又总是有点玩世不恭的男人,一旦认真起来,绝对会是一个跟楚玉或是楚轩一样可怕的男人。 上官盈突然觉得有点冷,也不知道是不是起风了的缘故。 才打了个激灵,身上便是一暖。 她愕然抬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睿竟然脱了他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看向她的目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咧嘴一笑,他说:“起风了,回去吧。” “你呢!你就不用借助其他的女人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吗?” 虽然不应该,不知道为什么,上官盈鬼使神差地就是问了。 “我!”楚睿笑得夸张:“一个在宫中可有可无的人,谁会在意我呀!” 上官家的嫡女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上官家的嫡女 难道身世坎坷的皇子还不只楚轩一个。舒悫鹉琻 抬眼望向楚睿,上官盈难得心平气和地安慰他:“人生于世,不论身份高低,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在乎你的人,就如你的母妃……” “我的母妃也不会在意我。她在意的是大哥,还有王氏家族的兴衰荣辱。” 感觉到上官盈的惊讶,楚睿无谓地笑了笑:“我的母妃跟冷宫中的那位可是亲姐妹。对她来说,儿子算什么,大哥才是整个王氏家族的希望跟保障。” 原来是这样碛! 看来不管摊在哪朝哪代,只要牵涉到王权之争,这些凤子龙孙光鲜的背后都有一份难言的坎坷。 望着眼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却又看似阳光的男人,上官盈眸子一柔,竟然有点隐隐心痛。 为他,也为楚轩侏! “别那么看我。” 楚睿先是一愣,随即有点狼狈地转过头去望向河面:“我很好!宫中就这么回事。人前风光,表面亲热,其实骨子里谁又在乎谁了?!只要自己不去较真,什么也不去在乎,也就无所谓难过不难过了。” 说话间他突然又冲她望来,恢复了以往惫懒玩世不恭的样子:“没人在乎我无所谓,至少我还有在乎的人。上官盈,嫁给我好不好?这次等你回京,我就去向父皇请旨……” “不好!” 直接瞪了一眼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上官盈拒绝得毫不客气。 无视这个面上仍是笑得欠抽,内心强大到宇庙无敌的男人,收起自己多余的同情心,径自越过他向堤岸上走去。 楚睿难得地没有追来。 在上官盈看不见的身后,他的笑容正一点一点逸去,最终只剩下苦涩…… 如果说今天之后,上官盈对楚睿会有所改观,但是在她心里,仍然不能忘记那个背负着十字架也要努力往上爬的楚轩。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例如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时空,例如没有选择的楚轩,例如注定被忽视的楚睿…… 上官盈从来不会妄想去主宰别人的命运,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命运被别人主宰。 所以,在她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她会尽力让事情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如果不能,对于自己掌控外的事,她也只能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去接受命运的安排。 或许终有一天,她也只能按这时空的游戏规则,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妾之一,谁知道呢? 至少在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之前,她要好好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即便有那么一天,她无法不去迎合这个世界而委屈求全,最坏的结果,她还可以守着自己的心。 既然回上官家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在离开之前上官盈少不得要安排一番。 昆叔跟在她身边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了种植两季稻的经验,这数百亩的奁田交给他打理,上官盈自然放心。只是渔业养殖这件事,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交给一直跟在她身边学着打理的翠屏。 毕竟平时她跟在上官盈身边看得多,偶尔上官盈也指点过她如何培殖鱼苗。 好在翠屏这人,教她识字断文总是叫苦连天,教她如何管理鱼苗,她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上官盈在耐心教导过她一段时间以后,翠屏终于也可以独挡一面了。 其间上官鸿虽然让人来了几趟问上官盈归期的事,由于乍一离开上官盈需要安排的事实在太多,所以一拖再拖,待到她起程回京时,已是十二月中旬了。 今年的收成本就不错,尤其是晚稻收割之后,上官盈的收入已经相当于这时世一般士族世家两年的收入了。 虽然当今天下都是种一季稻,只收一次田赋,不过上官盈在晚稻收割之后,还是执意多交了一次田赋。 因为她心里明白,皇上之所以赏她千亩良田,实在是那一千亩良田落在她的手里,可以多为国家创收。所以收了晚稻以后,尽管国家如今还没有明确的法令要交两次田赋,她还是自动自觉地当了个守法纳税的好市民。 余下的粮食里,上官盈特别拿出二十车,一路用牛拉着,风风光光地回了京。 上官家的嫡女,虽然寂寂无闻了十五年,上官鸿不认她也就罢了。如今上官鸿既然认了她,那么上官盈便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之前不受待见的上官家的嫡女,可不是个吃白饭的。 就算认祖归宗,那也是风风光光地回来。 住在陵郡时,上官盈留在身边的贴身粗使丫头也就翠屏一个。 如今翠屏留在陵郡养鱼,上官盈这次来京,就只带了那个她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烧饭的婆子。 上官盈坐着马车,带着婆子一摇三晃地进入京城时,那份寒气就像是见天就会来场暴雪似的,寒得碜人。 不知道一步踏入上官家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横竖自己身边还算宽裕,所以入京后,上官盈倒不忙着马上投奔上官鸿,而是让马车在街市上停了下来,先替自己跟婆子置办了好几身替换的行头。 那婆子原来从不曾离开过陵郡那等地方。自从跟了上官盈后,发现这主子不仅待人温和,鲜少对她动怒,如今还带她来了京城,又一气儿给她添置了这许多替换的衣袍,那面料做工又甚是讲究,一时间高兴得合不拢嘴。 “上官姑娘。” 主仆二人正准备回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 上官盈愕然回头。 寒风中,楚玉披着狐皮做的大氅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身后跟着几个从人。 在京城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故人,上官盈心里还是欢喜的。 “上官盈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眼看着楚玉大步向她走来,上官盈缓缓福下身去。 “今儿才回来吗?” 才问出口,他先就笑了:“皇祖母听说你终是认祖归宗了,心里甚是替你欢喜。早前还叮嘱我说,如果得到你回京的信儿,一准带你去见她。” 没想到太后这么惦记着她,上官盈倒是有些意外。 “太后身体还好么?早前离开时听说热症才愈,回宫后一切都还好吧!” 上官盈笑问道。 楚玉笑得诡异,“往年天气转寒,皇祖母身上便哪都不舒坦。不过这毛病如今倒是叫你给治好了。现如今,她老人家身体好着呢。” 上官盈不解:“上官盈没给皇太后瞧过病呀?王爷说笑了不是,上官盈哪里懂什么歧黄之道。” 楚玉亦发一本正经,“你可别谦虚,用皇祖母的话说,盈丫头送给她的雀儿牌可是包治百病的。老祖宗现在每天不摸几把,心里就不痛快。” 原来如此! 上官盈忍不住与楚玉相视一笑,心想:像皇太后那样每天闲得乳酸的贵妇,如今有个消遣解闷的玩意,也难怪她会沉迷其中。 楚玉笑着转头间,那视线便落在上官盈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婆子身上。 若有所悟地望向上官盈:“你这次回京就只带了她?” 上官盈笑着回道:“是啊,我身边原也没什么人。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好不容易调教出来会烧饭的婆子,吃惯了她做菜的口味,也就带着过来了。” “这话倒是没错,你这婆子倒是烧得一手好菜,既然今儿叫我知道了,少不得要找个机会寻上门去蹭吃蹭喝。” 楚玉玩笑了一会,突然正了正神色一指不远处那位女子:“回到御史大人府上,你的身份已是不同。身为上官家的嫡女,身边少不得有个贴身侍候的奴才才行。今儿既然遇上了,我也就顺水推舟,将这丫头送给你了,权当补偿一下在陵郡时对上官姑娘的诸多打扰。” 虽然楚玉说的都是实情,上官盈也不是没有想过回到上官家后,自己是不是要添置一个贴身丫头。 毕竟李氏的为人她是领教过的,她可不想才一回府,就让李氏在自己身边安排个耳目。 可是楚玉送的人,她一样不想接受。 一则平白无故,她不想承他这个情。另一则,她也不想自己身边的人,反而是别人的心腹。 虽说在陵郡后来一段时间里她跟楚玉相处得还不错,不过在假山后无意中听到的那席话,让她对楚玉始终有了个心结。 何况从楚睿嘴里知道楚玉是楚轩的劲敌后,下意识里,上官盈已经在两人中间站了队。 无疑,她心中的天平是倾向于楚轩的。 楚玉倒底心思玲珑,上官盈这么略一迟疑,他已明白了她心里想着什么了。 当即又笑了笑:“我今儿出来办事,碰巧儿遇到她正标草卖身,一问原由说是要筹钱给母亲看病,我府上虽不差奴才,不过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就买了。如今你正是用人之际,这倒是两两凑巧了,我也就作个顺水人情,你也不用一再推辞了。” 楚玉这么一解释,倒让上官盈有一丝被他看穿的狼狈。 远远地仔细打量了那女子一眼,倒是个五官清秀的。 只是这会儿看起来面色枯黄,衣着单薄了一点,倒像是楚玉说的那样,才从集市买来的奴才。 这让上官盈心里也松了口气,加上楚玉又一再坚持,她只好谢过他,收了这份大礼。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收了楚玉的丫头,上官盈心想着好歹总要还他一点什么,才不算亏欠。 想到这里,她当即说道:“自王爷走后上官盈才发现,这次收割的稻子颗粒大而饱满,用这种稻子加工的米,烧出来的饭香且粘,口感好。乡野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可以送给大家,这次回京,上官盈也就带了些新鲜的大米,王爷若不嫌弃,我这就吩咐车夫送五车到王爷府上。” “呵呵,这可不成。”楚玉轻笑出声,“一个丫头才值多少银子,合着你反而送我五车大米,这不明摆着我占你的便宜么。” 上官盈淡淡一笑:“王爷送我丫头,在于这份盛情而不在于礼。上官盈送王爷大米,不过是知道王爷肩负两季稻种植推广大任,让你试试鲜,才能细加体会两季稻子吃起来有什么不同。” 楚玉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便豪爽地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楚玉就收下了。” 上官盈一愣,隐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微微一笑,便让那婆子传话,让车夫载了五车大米送去亲王府上。 楚玉一揖,道了声谢,又说改天再登门致谢,便带着从人去了。 望着他愈走愈远的背影,好半天上官盈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居然在她面前以名自称! 转眼看向那个留下来叫静香的女子,见她在寒风中一径地发抖,上官盈又领着婆子跟她折了回去,给她也添置了几身行头。 这么一番折腾,上官家派来接她的管事早已不太耐烦了。 不过上官鸿好歹也是个位高权重的,能在御史大夫家当差,还能混到管事的份上,那眼力介自然要比一般的奴才高出好几个等级。 先不说上官盈这次认祖归宗,轻轻松松就可以拿出二十车大米来,光那份财力,出手那个阔绰,已经让身为奴才的他不敢小看了。 这人还没进府,当今天下最有可能继承储君之位的亲王便送了个丫头给她,随即上官盈又回了他五车大米。可想而知,两人的交情,必定是非同寻常了。 这个以前不被待见的上官家的嫡女,这次还真是麻雀变凤凰,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物了。 这么一想,那管事面上的表情便又恭敬了几分。 快步走到上官盈身前,他谄媚着提醒道:“小姐,这会儿只怕老爷跟夫人都在府上等着您呢。您若是少了什么,短了什么,要不咱先回府,一会儿奴才再出来给您添置?” 没想到上官鸿会在家等着自己,上官盈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这待遇,倒是比起从前差了千万不止。 眼看着这事儿也办得差不多了,上官盈便额首道:“那就回去吧。” 第一次打上官家的正门名正言顺地进去时,上官盈不由得在心里为早逝的冯氏不值。 她那个挂名母亲,只怕至死都在想着,有一天能再次名正言顺地从这个正门走向上官鸿吧! 上官盈心里莫明地难受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冯氏,还是因为自己从此以后将被不太自由地圈禁在这座高门大院之中。 坐在马车上被人引着一路向大宅深处走去,上官盈突然想起一茬,忙挑着车帘子吩咐那管事:“将那十五车大米禀报给老爷知道,任由老爷处置罢。” 那管事恭敬地答应着去了,马车又慢慢悠悠走了片刻,外面有奴才高声请她下车。 换了衣袍已经焕然一新的静香,赶紧抢在上官盈前面打起帘子,像模像样的,倒是有几分大户人家丫头的架势。 上官盈不由得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这才在婆子的扶持下稳稳下了马车。 有皇上撑腰,到底是不同太多。 上官盈没想到这次回府,上官鸿居然指了一套单门独院的小院子给她住,虽然位置僻了点儿,不过倒也清雅,上官盈见了还是满意。 匆匆梳洗过后,留下那个婆子整理从陵郡带来的一些细软,上官盈便带着静香,一路由上官家的丫头引着往主院走去。 堂上,除了上官鸿跟李氏,还有他那几房妾室,上官青、李氏生的儿子上官云,其他几房妾室所生的几个孩子也都在。 简直是难得的大场面。 看来让管事提前告诉上官鸿自己带了十五车大米回来是对的,看得出来,上官鸿现在心情很好。 至于李氏,她心里痛不痛快上官盈不知道,至少表面上对她还是挺热络。 不仅嘘寒问暖,还连着往她院子里指派了两个丫头听候她使唤。 两个使唤丫头,加上上官盈自己带着的婆子丫头,这规格待遇已是直接可以比肩上官鸿那几个妾室了。 上官盈没有忽略,李氏话音一落,不仅上官青变了脸色,就连上官鸿那几个妾室面上也不太好看。 她不由得在心里冷笑:李氏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是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首的节奏呀! 心里想着,上官盈已经站起身来推辞:“难为母亲费心了,只是女儿自小居于乡野,凡事亲力亲为惯了。如今回京,为了父亲的颜面,身边少不得有一个两个丫头婆子撑撑场面也就行了。若再添加,几位庶母当然知道是母亲心疼女儿,可要传出去,外人不知道的,还当是女儿骄横,才一回府就不将几位庶母放在眼里了。” 上官盈三两句将李氏那点阴暗的心思挑明了,那几位妾室当即体味过来,面上的神色便缓了下来。 虽然惮于李氏不敢将对她的不满表现在脸上,但是对上官盈,这几个妾室还是马上打心里接受了。 几位妾室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想着:就算流落乡野,到底还是出自正统的嫡女,是个晓事理的。 李氏面上僵了僵,转而一笑:“还是你这孩子想得周全,倒是母亲疏忽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来齐了,就去祖先堂向祖宗们敬香吧,别的误了时辰。” 上官鸿终于发话了,一室子的人立即恭声应诺了,这才跟在他的身后向祖先堂走去。 上官盈也知道,这时候的女子是不允许进祠堂的。就连在家里供奉祖宗牌位的祖先堂,身为女人也是不可以进去的。 说是去给祖宗们敬香,不过到了祖先堂,上官盈也就在堂外远远的地方,朝着祖宗牌位跪着,由上官鸿率领家中的男丁进入祖先堂焚香祷告,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上官盈腿肚子都跪到要抽筋了,这认祖归宗的仪式才算是结束了。 折腾了大半天,上官盈由静香扶着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半分儿不想动弹。 一路奔波加上今天这么一折腾,上官盈这一睡,直到静香叫她才醒来。 迷迷糊糊地坐起,外面天将断黑了。 静香一边侍候她着装,一边小声儿提醒说:“老爷吩咐,今儿晚上大家一齐在堂上用饭,再不去怕是要迟了。” 上官盈一惊,立刻便清醒了。 才一回府上,可不兴一屋子的人都等着她一个,给别人落了话柄儿。 手忙脚乱地穿戴好,上官盈便带着静香急匆匆地往前堂赶。好在静香是个机灵的,一下午的时间,她已经在这府上走动了,大致认了认路。 宫宴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宫宴 主仆两人倒也没走错地方,直到前方隐隐有人声传来时,上官盈才顿住步子,调息了一下呼吸,慢悠悠地往那透着光亮的地方走去。舒悫鹉琻 初回上官家,这顿饭上官盈吃得实在拘谨。 菜不合口味不说,一圈人围坐一桌,除了匙子偶尔碰着碗边儿发出一点脆响,再就没有其他的响动了。 上官盈在惊诧于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哀号:这样吃饭,实在是件伤身伤胃的事,如果天天要这样,她宁肯绝食。 好在饭后上官鸿宣布,说是这大冷的天,往后这饭就在各自院子里自便,倒是让她着实高兴了一些碛。 忐忑了两天,上官盈在新的环境里总算适应良好。 至少目前她跟李氏,还有那些妾室倒也相安无事。 要说有事的,也就是上官青了佻。 自从上官盈认祖归宗之后,她横竖是不痛快。 只是碍于上官盈为长,在她之上,她就算再不痛快,面上再不好看,打了照面,她心里再不情不愿也还得跟上官盈见礼。 头上少了个“嫡”字,那身份儿也就跟着掉了一截,上官盈想着她不痛快也是情有可原,也就懒得跟她记较。 到了第三天,上官鸿退朝之后便让人来唤她去前堂。 望着一脸喜色的上官鸿跟在一边儿陪着笑的李氏,上官盈心里明白,皇上曾许诺等她回京要为她设宴,想必他要说的就是这回事了。 “我瞅着你在皇家别苑那会举止得宜,倒也不至辱没我上官家的家风。明儿皇上特别为你设宴,少不得当着宗亲大臣们的面还要夸你几句,你当谦和诚敬,不可恃功矜能。明白吗?!” 上官鸿倒是直接,只是话里仍难免有点得意。 “是。” 上官盈恭应答应了。 上官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又问李氏:“早前儿我让你准备的那些,可都准备好了?” “一早就准备了,呆会儿妾身就让人给她送去。” 李氏笑着回了上官鸿的话,顿了顿,又说:“妾身想着皇上虽说是为盈儿设宴,少不得妾身跟青儿也在应邀之例,所以就多置办了二份。”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暗里拿眼偷瞧过去。 上官鸿听了也没什么表示,只冲上官盈颔首:“没事了,退下吧。” 上官盈告退,安静地走向屋外,终是长长地吁了口气。 果然,前后脚的时间,李氏就着了她房里的丫头送来了一应的衣袍手饰。 望着那些用料考究的衣袍,还有应景儿需要的几件首饰,上官盈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看来李氏也不容易,为了让自己在宫中这首次露脸不让别人指她的后脊梁,她也算是尽心了。 第二天还未起身,李氏身边的大丫头便来了,在外间大声交待着,说是辰时便要准备进宫了,让上官盈赶紧仔细打点,。 静香在外间应了话,送走了来人,便急急地推门进来。 见到上官盈已经醒来了,正歪在床榻上,忙不迭地过来替她梳洗更衣。 这个静香,不仅做事利索,又知进退,还颇懂大户人家的规矩,眼看着原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上官盈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静香,我看你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就沦落到了卖身的境地了。” 上官盈佯装无意地问,眼睛却通过铜镜仔细审视着她面上的表情。 “家父早前也算得上是个寒门士子,只是屡试不中后又身缠顽疾,拖了好几年,为了给父亲治病,祖上留下来的那点家产早就变卖完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父亲。到了现在母亲又因操劳过度病倒了,弟弟还小,静香除了标草自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替母亲分担。” 静香神色虽然黯然,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 利索地替上官盈梳了个双环髻,左右各挑了一支花钿替她戴上,末了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垂头问她:“小姐,你看还要不要在头上再加朵珠花。” 上官盈若无其事地收回暗里打量她的目光,就着铜镜端详了一会,便摆了摆手:“今天能到场的贵人,只怕没有不知道上官盈是个玩泥巴长大的,这样就好,清清爽爽的,也还得体。” “小姐人长得好,就算不用锦上添花也一样好看。” 静香笑着转身,拿了件大红的旋袄递上前来。 上官盈忍不住直皱眉。 李氏刻意为她准备的这身行头,用料虽然讲究,不过那颜色则太过夸张。 不知道是李氏以为她本来就是个土包子合该这么穿着,还是李氏本身的品味就是如此。 心里虽然抗拒,但是上官盈也知道,对于首次示好的李氏,逞论如何,她这份心意是绝对不能忤逆的。 无奈之下穿上这袭火红袍,上官盈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入京时买的那件白狐大氅,便让静香取了来穿在外面。 这样一衬效果倒是出奇的好。 火红的旋袄配纯白的大氅,不仅衬得上官盈气色儿极好,还别有一番出尘的仙姿。 静香一边替她抚平大氅上的皱折,一边打趣道:“小姐,你这么妙手儿一指,哪里还像是个玩泥巴长大的,敢情就一下凡的仙女呀!”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静香一席话听得上官盈心里分外受用。 心里虽然在得瑟,表面上她却装模作样地一个白眼砸过去:“就你贫嘴。” 俩人正在笑闹,外间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已经来催了。 静香再次替上官盈检视了一番,又塞了个暖炉在她手里,这才陪着她向外走去。 远远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大门的下马石边,上官盈一眼便瞅到卷起的车帘里金光闪动,不由得一怔。 只有一辆马车! 她没想到,今儿进宫李氏只安排了一辆马车。 显然,一辆马车除了李氏、她、还有上官青,充其量也就只能再加李氏一个贴身丫头同去了。 加快脚步向马车走去的同时,上官盈吩咐静香道:“呆会我上了马车你就回自己院子去吧。咱们才回府,还是尽量少走动,免得一不小心招惹了谁自己都不知道。” 静香答应着将上官盈送至马车边,扶着她上了车,这才躬身退至一旁,静候她们离开。 马车上,李氏一袭暗红的旋袄上绣着精细的藤蔓图案,外着黑色狐狸毛的大氅,雍容大方。 坐在一侧的上官青则在缀着碎花的粉紫旋袄外,另罩了一件同色系的风衣,头上珠环翠绕的,倒也于冷艳中自有几分高贵。 上官盈弯腰低头进去的当儿,已先行向李氏见了礼。 李氏母女陡然见到上官盈,目中先是惊讶,随即上官青面上的神色便变得有几分难看。 李氏到是迅速恢复过来。 她笑着打量了上官盈一眼,微微点头:“快坐下罢,再不走怕是要误了时辰。” 上官盈自然知道李氏那一眼意味着什么,若无其事地在她另一侧坐好,李氏的大丫头梅香将车帘子放下,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开始辚辚启动。 故意将狐皮大氅紧了紧,上官盈对李氏浅笑道:“今儿本来穿了母亲准备的风衣,只是一出门,那股子寒气便将女儿逼了回去。我这寒湿的体质,上次吃了余太医调剂的药汁也不见好,如今一到天凉,仍然比起常人来更要畏寒。” “既是这样,当然保暖要紧。那风衣就先收着,待到天气暖和了再穿不迟。” 李氏微微转开眼,笑得勉强。 “是。” 上官盈笑着应了,一旁的上官青打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她也只装作没听到。 马车在沉闷中前行,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它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梅香在一旁打着帘子,上官盈起了身,静静地等着李氏先下了马车,上官青脚儿一顿就准备跟着下去,却被上官盈不动声色地抢在前面。 上官青陡然记起自己的身份如今已不是上官家的嫡长女了,一时间气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上官盈稳稳地跟在李氏身后,心里冷笑:自己不回来则已,既然已经回来了,少不得要守住嫡女的本份,不能让上官青打压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遗训。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在上官青面前示了弱,只会纵容她以后更加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见上官青没跟上来,李氏脚步顿了顿,往后望去。 少时,上官青一脸气愤难平地下了马车。 李氏虽然不明白才转眼的功夫她怎么就变了脸,可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宗室大臣,便忍不住眼带警告地盯了上官青一眼。 上官青一凛,忙垂目敛眉地跟上来,安静地与上官盈一并儿走在李氏身后。 李氏面上一松,目光从上官盈身上游弋而过,看她浑然跟没事人一样,不由又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上官盈面上淡淡的,嘴角儿却扯了扯。 周围人来人往,皇宫的红墙绿瓦一眼望不到头,比起那皇家别苑来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若是没个人带着,上官盈还真担心自己会迷路。 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氏,上官盈一步不敢拉下,紧紧地跟她的身后。 终于到了正门,早有太监迎上前来收了帖子,又仔细打量了众人一眼,这才躬身行了个礼,引着众人往里走去。 到了皇上设宴的大殿,远远地各种杂乱的声音扑面而来。 李氏犹不放心地回头瞥了上官青一眼,见她面上已经神色如常,这才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脸儿来,柔声冲上官盈招呼:“我们进去罢。” “春兰见过御史夫人。” 上官盈抿嘴一笑,还来不及回答,前方一个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 “这位女官儿,敢问是宫中哪位娘娘门下的?” 李氏虽然鲜少出入宫中,但是从这宫女服饰上却不难看出,她的等级极高。 李氏正想试探,春兰已快人快语地说道:“春兰奉太后之命,前来请上官小姐前去一聚。” 李氏一愕,随即笑得谄媚:“原来女官儿是太后身边的人呀,按说我们是该先去给太后请安……” “御史夫人不必客气,太后一会出席宴席时,御史夫人再向她老人家请安不迟。这会儿,太后只是想跟上官小姐叙叙旧,其他人等,就无须一同前往了。” 春兰嘴上客气,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李氏的脸瞬间便噎成了猪肝色。 只是春兰对她再怎么不客气,那也是太后身边的人,她可得罪不起。春兰虽然是个奴才,却是个不太需要看人脸色的奴才。别说是李氏,就是宫中的各位娘娘,见了她还得客气几句。 径自越过李氏来到上官盈面前,春兰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走吧,上官小姐,太后还等着呢。” “母亲……” 上官盈作势请示,回过神来的李氏忙不迭地摆手:“去吧去吧,让太后久等可就失敬了。” “是。” 上官盈刚一应了李氏的话,已被春兰一把拖着向前走去。 临去前她无意间瞥到上官青攥着风衣的手竟白得碜人,上面青筋隐约可见。 皱了皱眉,上官盈无奈地想:看来自己无意间又招她不快了。 春兰突然探过身来推她一把,佯怒地板着脸:“怎么,现在身份儿变了,上官家的嫡女便不认人了?亏得我们这些没身份的还老惦着你呢,敢情都是一厢情愿呀!” 在淄临那会时,上官盈便领教过春兰的性子。 身为太后身边的红人,性格爽朗的春兰,自然有她精明的一面。 上官盈从前去见太后,多半是她前后接待,俩人虽然认识,可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要说俩人真正相熟起来,那情谊便是打雀儿牌结下来的。 牌桌上说话,大家到底要比平时少些顾忌,处到后来,两人还真有些意气相投了。 见春兰动了怒,上官盈忙打起精神来,冲她微微一笑:“姑娘这么说话是要折煞我么?这宫里多少娘娘见了姑娘你都不得客气几句?像我这么子嫡女,能劳你瞧得上眼,我抱你大腿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不认人呀!” “哧……” 春兰面上神色一缓:“就你能说。” 上官盈大言不惭:“一般般能说而已。” “哈哈哈,敢情你这身份儿变了,还这么一样的没脸没皮呀!” 春兰脚下一顿,突然叉腰扭身娇嗔过来。 这一转身,她面上便是一滞,随即忙不迭地福下身去,恭声道:“奴婢给贤王爷、戢王爷请安,两位爷万福!” 上官盈全身一僵。 好半天,她才巍颤颤地转过身去,随即“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回去。 尽管回身的刹那她已经知道身后站着的都是谁了,可是骤然看到楚轩跟楚睿,仍让她感觉到心脏有些无力。 直到春兰暗里伸手扯了扯她的后襟,上官盈才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乱地福下身去,端正有礼地说道:“上官盈见过贤王爷、戢王爷,王爷万福。” 空气嗖然停滞了流动。 安静中,上官盈的心慢慢地揪了起来。 “唔。” 一如印象中的漠然,疏离。 那意味不明的一声“唔”,就像是个句号,让上官盈跳跃得很欢快的小心脏瞬间停顿了下来。 “都起来吧。” 直到楚睿状若无事地下了解禁令,上官盈的心才缓缓恢复了跳动。 身后,春兰似乎轻轻吐了口气。 “上官盈,你现在是不是变得没脸没皮爷是不知道。不过你今儿这么一打扮,爷倒是觉得你突然多了几分贵气儿。” 两人才起了身,楚睿便戏谑着凑了过来。 上官盈一愣,心里反而变镇静了。 弯下腰去,她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多谢王爷夸奖。” “两位爷,太后知道上官姑娘入宫了,便让奴婢趁着未开宴时带她过去说会儿话,这一耽搁,太后那……” “行了行了,我们这会儿也正准备去给皇祖母请安,既然遇上了,就一块儿走吧。” 春兰想起上次楚轩为难上官盈的事,担心今天又节外生枝,她便聪明地抬出太后这块挡箭牌出来,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便让楚睿不以为然地堵了回去。 担心地瞅了上官盈一眼,她只好小声恭应了“是。” 上官盈自动退后一步让出路来,敛眉垂目地站在春兰身旁,静候楚轩跟楚睿经过。 脚步轻响中,一双靴子在经过她时突然停了下来,头顶的热力陡然变强了,上官盈下意识地将头又低了低。 那双靴子的主人顿了顿,终于还是走了。 上官盈刚松了口气,没提防楚睿却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走吧,还愣着干嘛。” 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上官盈嗖然用力将手自他的掌声抽出。太大的动作却引来春兰的侧目。 上官盈脸一红,将身子侧了侧,板板正正地说道:“王爷请先行一步。” 楚睿不以为意地摸了摸鼻子,勾唇一笑,便大步向那个腰背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走得飞快的男人追去。 上官盈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她的眼里甚至于心里,只有那个渐行渐远,背负千斤却又腰背挺得笔直的男人。 “你怎么的就招惹到两位王爷了?怎么一个两个的看着都这么奇怪呢!” 春兰歪着头,瞅上官盈一眼,又颇为奇怪地瞅了瞅楚轩跟楚睿离开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到两位爷了。” 收回目光,上官盈有点言不由衷。 春兰倒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我猜可能是亲王在陵郡监田与你走得近些,所以惹到贤王跟戢王不快了。” 上官盈吓了一跳,面上却故意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苦着脸说:“姑姑,你可没事别吓我玩,这都是哪跟哪呀,扯得上关系么?!” “怎么扯不上关系?这关系可大了去了!” 春兰先是瞪她一眼,随即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这才小声说道:“皇上迟迟不曾立储,几位王爷表面亲热,其实明争暗斗得厉害着呢。兴农是大事,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节骨眼上你居然种植成功了两季稻,自然在各位王爷眼里也就成了香饽饽。监田的事,最后花落亲王爷家了,没好处可捞的贤王跟戢王能看你顺眼么!” 再见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再见 先前上官盈还担心楚轩或是楚睿对她的感情让春兰看出端倪来了,难免有些担心。舒悫鹉琻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完全放下心来。 春兰说完,看着上官盈呆呆的,又推搡她一下,再次提醒道:“这些事,我也是在太后跟前听来的,你可别到处说去。总之为了你好,以后没事远着这两位爷就是了。” 上官盈笑着谢了她。 春兰颇有义气回她一笑,“这宫中的事,你一个外人又怎么看得明白。我这不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么,上回你托亲王捎给我的玉液琼脂,我既然生受了,那不也总得为你想着点么。” 上官盈这才想起,楚玉替太后向她购买玉液琼脂时,她因为跟春兰处得还算投缘,便另用两个不起眼的瓷瓶装了些藕粉,也没说明是什么东西,托楚玉捎了给她碛。 春兰原就跟她学过怎么冲泡藕粉,一看东西自然马上明白了上官盈的心意。 像她这么机灵的人自然知道,上官盈是碍于太后跟宫中各位娘娘,才不能明着给她这些娘娘们享用之物,所以找了个不起眼的瓷瓶装了这上好的东西送她,心里不由得十分感激。 上官盈却没有想到,那点不怎么值钱的藕粉,竟然轻易地替她拢络了春兰的心侔。 现在听春兰这么一说,倒是心里一暖,当即笑眯眯地冲她保证:“玉液琼脂那玩意用料随季节走的,每年只能收到那么点原料,能做出来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么多。今年太后替宫中各位娘娘购置了后,我手上也就再无存余,明年要制了有,我一准儿将你的那份先预留了出来。” “这话儿可是你说的,我就记在心上了。” 春兰笑着捶她一下:“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赶紧的去太后那吧,要不可要招人生疑了。” 两人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 太后在寑殿在皇宫深处,上官盈跟在春兰身后一路走去,见到沿途的风景都被修饰得极好,只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太明显了,反而少了些原始的野趣。 春兰一路指点着沿途的风景,上官盈却心不在焉地也没怎么听到心里去。 这会儿,她的心拧得跟麻花儿似的难受。 原以为她跟楚轩就像看书一样,那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直到今天骤然见到他时,仅一眼,她的心便痛得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上官盈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里,原来可以表达出那么多复杂而又矛盾的感情。 有冷漠,有疏离,有痛苦,有思念,还有深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轩的身世跟她现在的处境有太多的相似,所以再见到他,那种心痛的感觉才会来得那样突然。 一样是正室嫡出,一样的身份尴尬,光鲜的背后一样的身不由己。 难怪在太后的寿辰上,他跟她才会一样的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睿儿不是说半路上遇上她们俩了么?怎么老半天了还不见人来!” “皇祖母就是偏心呀!我们这一屋子的正牌皇孙,皇祖母全不见放在眼里,心里惦记着的人却只有上官姑娘,说起来真是伤心。” 这声音…… 上官盈从神游中骤然回过神来,脚下不由得一顿。 “你这孩子,就是贫嘴。” 太后笑骂了一句,那温雅中透着熟悉的声音少了戏谑,一本正经地宽慰着:“男人本就比女人步子快,慢点儿也属正常,皇祖母您就安心再等会儿吧。” “二哥说得对,女人腿短,所以不及我们快,我估摸着说话的功夫她们也就到了。” “你这孩子,什么叫腿短。哧……” 太后说着便先笑了,屋子里也跟着笑开了。 声音清晰地从屋子里飘出来,隐约可以听出来,上官盈认识的那几位,赶巧了全在。 身体像似有了意识,自动进入战备状态,上官盈立时便来了精神。 春兰已在冲她笑笑示意,让她等在原地,自己快走几步,一掀帘子进了屋。 随即她清脆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上官家的小姐正在外面,给你请安来了。” “哀家正惦着她呢,这不赶巧就过来了。快让她进来!” 听得出来,对于自己的到来太后还是欢喜的。 稳稳地走上前去,春兰已经挑了帘子在那候着。 上官盈定了定神,见春兰正望着她,似有鼓励之意,一咬牙,就踏了进去。 “上官盈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一个头磕下去,再抬起头来,上官盈已是面带微笑,脸上还有刻意堆积出来的开心。 “赶紧的起来吧。” 太后笑眯眯地抬了抬手,随即便旁边一指:“去,先给几位王爷请个安罢。” 上官盈缓缓转过头去,嗬,自己认识的那几位爷果然来全乎了。 心里已有准备,她定了定神,稳步走向打首正坐在屏风旁喝茶的楚轩。 还不及开口,楚轩却摆摆手:“上官姑娘适才在路上遇上我时已经见过礼了,无须礼上加礼。你去给亲王、郡王他们几个见礼就好。” 上官盈一顿,脚步儿一转,向楚玉他们几个走去。 迎着目光阴沉的楚辉,笑得不怀好意的楚武,她端正有礼地朝着楚玉他们福下身去:“上官盈给亲王爷、郡王爷、歙(xi一声)王爷请安,王爷们万福。” 一气儿念了这么一长串,上官盈差点没背过气去。 “嗯,起吧。” 楚玉温和的声音才一响起,太后便向她招手道:“快起来,让哀家仔细瞅瞅,一些日子没见可有变化。” 上官盈没看楚玉的表情,径直起了身走向太后。 楚玉他们许是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见机便起身告辞。楚轩跟楚睿见了,忙也跟着起身一并告辞,只说回京后还不曾见过皇上。 太后听了也就不留,只说:“那赶紧地,先去见过你们的父王罢。” 见楚氏几兄弟要走,上官盈不由得暗里松了口气。 “上官姑娘,二哥送你那丫头,还行么?” 谁知道刚一抬头,便见到临走到门边的楚辉突然回过头来。 上官盈一愣,心里隐约不安。 这个楚辉,怎么会挑这种时间问自己这种事? 眼光无意中瞥到一旁笑得诡异的楚武,上官盈懂了。 冷冷地瞥了楚玉一眼,她板正有礼地福下身去,“静香那丫头挺好,是个知礼知事的。上官盈谢过亲王爷了。” 已经步出门外的楚轩身子一僵,脚下像是定住了。 楚睿则更加直接,目光跟针一样扎了过来,狠狠盯了她一眼。随即他快速转过身去,跟楚轩出奇地一致,俩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官盈怔怔地望着楚轩跟楚睿走远,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告诉她:这就是楚辉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只是这种行为的背后,到底是为了打击楚轩,还是为了向楚睿挑衅,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自己刚才被楚辉当成了伤害跟攻击对手的棋子用了! 心里痛恨着这种感觉,也反感着楚辉的行为,上官盈却又隐约猜到,楚辉的背后代表着的,都是谁的态度! 嘴角没法控制地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上官盈看向楚玉的目光有点冷。 还有点不屑。 楚玉的面上早就没了笑容。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也走了出去。 “皇祖母,孙儿们这就去了啊!” 在楚武大大咧咧的招呼声中,楚辉笑得志得意满地跟着一块儿去了。 一屋子闹哄哄的人终是散了,顷刻间的硝烟四起,像是并没有惊动到太后。 她打量着上官盈,满意地点头:“不错,回京后气色儿不错,看来认祖归宗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上官盈却一径儿在心里冷笑:这宫中合着就是一戏子培训基地。演戏的收放自如,看戏的比演戏的技艺更见精湛,一个个都可以奔奥斯卡奖去。 太后不也是经历了宫中大大小小的阴谋阳谋,才成了今天的太后么?这样的宫中老人,却不知道她的皇孙们,刚才在她眼皮子底下唱了一曲儿好戏。可能么? 望着眼前笑得慈眉善目的太后,上官盈心底嗖嗖地往外冒着凉气。 她这才惊觉到,太后对她的一言一行,都透着玄机。 太后在皇家别苑时对她莫明的好感,无疑当时代表的是皇上的态度。因为自己的两季稻对夏国太为重要,高高在上的皇上,需要一个对她展示亲和的助手,恩威并重,历来都是权术之道惯用的伎俩。 那么现在的太后呢!她默许纵容的背后又是为了谁? 这个问题,上官盈已经不需要去细想了。 笑着冲太后福了福,上官盈觍着脸说:“佛说: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上辈子我定是把脖子都扭断了,才在佛前求来今生与太后您相识的恩典。” 不就演戏么? 谁不会! 姑娘我真要打起精神来,随时随地都可以跟你奥斯卡! 上官盈心里有多不屑,面上的表情就有多诚恳。 一边儿侍候着的春兰先是“哧”地一笑,冲她嗔道:“马屁精。” 看太后面上儿高兴,上官盈撇嘴儿一笑:“太后英明,自然知道我这是发自内心,才不是什么马屁精呢!” “哧”,春兰一笑:“我看呀,你就是……” “太后娘娘,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了,皇上请您这会儿先过去大殿。” 正说笑间,一个太监在外面高声禀道。 “唔,这就去罢。”太后答应了,转头又对上官盈道:“盈丫头就跟哀家一道罢,一路上还可以陪哀家说会儿话。” 上官盈一愣,弯下身去应诺了,这才跟春兰一道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往外走去。 外面早有太监备了软榻。 太后上了软榻由人抬着,后面跟了一溜的宫女太监,一路浩浩荡荡地向大殿走去。 上官盈走在这位皇宫中最为尊贵的人身后,并没有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唉!” 坐在阴暗的廊庑下,上官盈的心情有说不出的寂寥。 大殿里,那场因她而起的热闹还在继续,可是置身其中,上官盈除了累还是累。 就在刚才,皇上对她首次成功种植两季稻予以高度评价之后,不仅兑现了赐她良田千亩的诺言,更打破先例,说是为达到以上告下,以大义谕众的效果,甚至还赐封上官盈为庄主。 食君王禄,可另建庄园。 说穿了,就是皇上杜纂了一个没有实权,但是却可以享受政府补贴的叫庄主的虚衔给了她。 皇上这一决定自然引起举坐哗然,可是身为当事人的上官盈,心里却无比清明。 这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么? 皇上这么做,不过是想压榨她的剩余价值罢了。 身处农业时代,没有什么比粮食更为重要的了。只是这时代还没有开化达到封女人为官的程度,皇上之所以杜纂庄主这个虚衔来,还让她吃皇晌,其实也就是变相地请上官盈当个农业顾问罢了。 不管皇上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跟目的,对上官盈而言,总是有利无害的事。 得了封地,受了封,以后还可以有自己的庄园,这原本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但是,如果得到这一切,需要以入宫学习一个月礼仪为代价,那种喜悦便被冲淡了不了。 “唉……” 上官盈第n次叹气,却在目光无意望向一侧时瞬间石化了。 楚轩正站在廊庑的一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或许是他置身在暗处的缘故,他望向她的眸子幽黑深亮,带着慑人的穿透力。 上官盈心里一滞,大脑轰地一下,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不远处,有宫女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 上官盈一慌,无声地冲他福了福,只想飞快地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是的,向来灵敏的第六感已经让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啊——” 突然一股张力传来,慌乱地想要逃离开的上官盈,肩膀被一只大手突然扳转,随着来人手一使劲,她便跌入一个温热的,雄性的男人怀抱中。 “四喜,四喜……” “有事儿吗,木瑶姐姐?” “丽妃娘娘才想起来,那保济丸是放在东厢的暖阁里,你快些儿取来罢。戢王爷这会子已有些醉意,皇上还未下令散宴,娘娘担心王爷醉酒闯祸。” “四喜知道了。” “嗯,赶紧的……” 不远处两个宫女一问一答,少顷,宫灯又开始向俩人的方向移来。 最初的慌乱,被楚轩抱在怀里的恐惧,在听到两位宫女一席话后,上官盈跳得像是要崩出胸腔的心却在瞬间凉了,也累了…… 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地挣扎着,想要离开楚轩的禁锢,为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显然,楚轩努力压抑着的怒意被上官盈这种近似拼命的行为成功地挑起了。 他拥着她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气,上官盈感脚到自己的腰像立马儿就要被掐断了。 她吃痛一边下了狠劲地拍打着楚轩,一边压着声音恨恨地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居然对我这样。你是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在你不惜用咬的也要掰开我的手无情地离开时,我就疯了!还想要看我疯得更彻底一点吗?!” 楚轩的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跟难以言喻的痛楚,却让上官盈原本强硬的心,莫明地变得酸软起来。 感觉拥在怀里的她身体不再那么抗拒,也不再坚持挣扎着要离开,瞥了一眼渐渐逼近的宫灯,楚轩自喉间逸出一声轻叹:“跟我来吧。” 知道这个男人所有的自制力已经濒临爆发的边沿,上官盈没再吭声。 楚轩搂着她向旁边一条廊庑走去。 七拐八拐,转了几圈之后,她便完全找不着北了。 当楚轩停下来时,上官盈只知道自己现在跟他呆在一座掏空的假山洞里。 突然想起自己上次也是躲在假山后,才无意中偷听到了楚玉跟楚辉楚武那一席话。 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想道:看来假山这玩意,完全就是偷听、私会、偷情,居家旅行的必备之物呀。 脑子里正跑着火车,没提防楚轩头一低,便准确的地压在她的唇上。 嗬!难道这厮强行把自己掳到这来,不只是为了私会,而……而是偷情……” 古代男人跟女人偷情的必然结局,从来都是以女人被浸猪笼而告终的。 某个电视桥段在上官盈脑海中跳出来时,她的身体本能地一哆嗦,手上便下了狠劲向楚轩推去。 显然,她错了。 像楚轩这样的男人,从来便是遇强则强。她反弹得越厉害,他便愈是不肯松开她。 如果遇弱呢? 心中一动,上官盈的身体试探性地放弃了抵抗。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之后的自暴自弃。 “上官盈,你从来都是以折磨我为乐么?” 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松松地将她圈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楚轩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让上官盈满脑子的不合时宜,瞬间即逝于无形。 以折磨他为乐吗?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他。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过去的一切。 可是,可能么? 她认识他了,也知道了他的无奈,还知道他以后必然要选择的道路。说到底,到底是谁折磨谁呢?! 她只不过预知了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所以,只能抽身而退而已…… 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他。 黑暗中,她不自禁地冲他牵了牵嘴角,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让楚轩了解,她的选择,其实也是对现实无奈的结果。 她的放松让楚轩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为什么要接受二弟的人?” 黑暗中,楚轩的情绪已恢复如初。淡漠的语气,有着质问的味道。 “回京那天半道遇上亲王爷,他说是碰巧儿刚买下的奴才,府上也不短人手,执意要送给我。实在无从推拒,我便收了。不过也算不得白收……” 上官盈一顿,只想将自己的舌头咬了算事。 明明是自己要划清界限,最好永远不要再有交集的人,可是他一问,自己便下意识地解释了。 风来(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风来(一) “怎么不说下去了。舒悫鹉琻嗯!” 黑暗中,楚轩的语气突然变得梦幻般温柔。 上官盈心肝儿一颤,定了定神才接着说:“我给了他五车大米呢。都可以换好几个丫头了!” 一想到今天楚辉故意唱那么一出,上官盈不由得语气忿忿,还颇有点不甘。 “意思是,你还指着他给你多送几个丫头过去?碛” 这话面的意思听着像是薄责,不过楚轩的语气却隐隐轻松了不少。 “那倒不至于……” 语气一顿,上官盈突然间懊恼起来讧。 自己犯得着跟他一再解释么! 这天下的痴男怨女,哪一对分手之后不都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的!自己跟楚轩,充其量只能算是朵半路夭夭的小桃花。 这好容易不才掰清的关系,不又让自己整暧昧了么! “我知道你心里又在想着要跟我保持距离,最好从此以后即便遇见,也形同路人。” 上官盈心里想要抽自己的***正逐渐加强,不意间楚轩疲累的声音却轻轻地传来,在她心里重重一击。 忍不住抬眼看他,黑暗中,楚轩的神色依稀难辨。只有那双眸子中的痛意,是那么的明显。 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逼近,上官盈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溺毙在那脆弱跟炽热并存的眼眸中。 楚轩的唇,携着寒意刷过她的唇畔,凉凉的,却无法让她变得更加清醒。 上官盈像是魔怔了,怔怔地望着他,不能说,不能动…… 这一刻,她的心里眼里,只有这个脆弱得像是自己轻轻一触,就会轰然倒下去的男人。 “不要避开我,我不是瘟疫。对我,你无须躲避。” 楚轩的吻,轻轻柔柔地自她的唇畔辗转而过,轻易地在她的内心深处激起惊涛骇浪。 “不要故意对我装出冷漠的样子,我可以受尽天下人的白眼,但是,你不可以对我假以颜色。”他痛苦地呢喃着,“从记事起,所有的教导,都是告诉我如何隐忍,如何蓄势待发,如何一步一步从最低谷攀向人生之颠,然而那一切,原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如果可以选择,我必定……” 怀里嗖然变空。 楚轩一慌,下意识伸手抓去。 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压在他的唇上,带着令他心安的温度。 “我知道你无从选择,所以,不要对我说如果。” 狂热的心跳缓缓沉淀下来,黑暗中,上官盈望着他,看得极为认真。 感觉到楚轩的嘴唇在她的掌心下嚅动了一下,她朝他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心里只能装着江山权势。原谅我是个懦夫,是我没有勇气陪着你一路披荆斩棘走到最后。所以,放开我,走你该走的路。” 掌心下,那代表着薄情的嘴唇已经紧紧地抿起,崩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上官盈将手缓缓放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假山中静悄悄的,除了楚轩变得粗重的喘息,还有外面的风吹着树枝沙沙发响的声音。 “在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之后,你还是要决定舍弃我吗?” 黑漆漆的假山中,楚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僵硬。 上官盈木然地站着,静静地等候着那一波心痛的感觉慢慢退去。 直到可以再次呼吸了,她才努力扯了扯嘴角,无力地吐出一句:“你自己保重。” 毅然决然地转身,慌不择路地离开这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山洞,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脸上凉凉的。 用手一抹,上官盈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泪了。 心痛得无以复加,却又偏偏清醒无比。 上官盈知道,这个心里只能装着江山权势的男人,就算他的心里今天还有柔弱的一面,在日复一日地,不断地经历了种种阳谋阴谋之后,只怕也会慢慢变得冷如铁石。 她之所以不能陪他一直走下去,除了懦弱,还有对他那份感情持有太多的不确定,以及无法接受的分享…… 抬起袖子狠狠揩去眼中的湿意,上官盈这才发现重重黑幕中,朱红的楼阁茕茕孑立,她竟分不清自己现在置身何处? 想起自己从离开大殿到现在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这会儿也不知道到宴席散了没有。这么一想,上官盈心里不由得又急又慌。 定了定神,她努力回想着参宴那个大殿的大致方向,估摸着自己只要遁着最热闹的地方去就没错了。 这么火急火燎地闷着头走了一会,远远地听到一处楼阁里有声音传来。 有人就好。 上官盈松了口气。 只要有人,自己上前解释一番,就说是今儿来参宴的迷了路,被盘问一番是少不了,但好歹可以找个人给自己指条路。 还没有走近,里面的人声已经清晰可闻。 “静香那事,由不该由我提起,只是如今老四跟大哥越走越近,我也就拿上官盈那女人当了回试金石罢了,二哥你就别生气了。我在这给你陪不是了还不成么?” 上官盈生生顿住了步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声音,该死的熟悉。 不用说,既然这话是冲楚玉说的,另外那位,必然也在了。 暗暗咬了咬牙,却阻挡不了十万只草泥马在上官盈心中咆哮而过:你大爷的,姑娘我是踩了你的尾巴还是把你怎么着了,怎么就跟王八似的,咬着姑娘我不撒嘴了! 心里正在腹诽,屋子里楚武的声音又嗖然响起:“二哥,要我说三哥这事做得漂亮!你看今天,大哥面上儿虽然淡淡的看不出端倪,可宴开一半就借故走人了。四哥那酒完全当水一样灌,刚我可亲眼看见丽妃着人扶了他出去才来的。” “行了!” 楚玉的声音听起来不仅有点冷,还有着上官盈不曾见识过的锐利。 偏楚武还不知道收敛,仍在兴高采烈地说:“二哥这招就叫离间计。大哥虽然我看不懂他,不过四哥就是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主。我倒要看看,有上官盈这个女人杵在他们中间,四哥还会不会为了大哥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 “够了,老五!都说你多少回了,说话不会看人脸色也就算了,如今连身在什么地方也分不清了?就你知道那叫离间计!” 随着楚辉呵斥声起,楚武呵呵傻笑了两声,跟着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哥几个都是为了我,今儿的事就算了。”楚玉的声音顿了顿:“要再有下次,你们就别怪二哥我不客气。” “是。” “呃……是!是!” “你们也知道,立储一事上父皇迟迟没有决断,就是担心我跟大哥为了帝位之事兄弟隔墙各不相让,到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境地。往后在宫中,我们还是不要过往从密的好,以免招来结党营私之嫌。” 室内的人影开始向门口移动,原本屏息凝视着室内的上官盈心里一慌,正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冷不丁打身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宴席马上就要散了,快跟我来。” 刻板,苍老,不带温度的女人的声音。 上官盈将那声惊呼生生咽了下去。 来人放开她,就着昏暗的灯光,从服饰上看得出是个在宫中品衔极高的嬷嬷。 看年纪,也是太后那种骨灰级级别的人了。 不管她是谁,至少上官盈可以确定,这个嬷嬷是来帮她的。 “哥几个之间的事,尽量不要将不相关的人掺和进来。上官盈在兴农上很有一套,你们少拿她做文章……” 被那嬷嬷拖着踉跄地离开时,楚玉的声音隐约间传来,让上官盈紧张狂乱的心莫明一滞,一时间百味陈杂。 快到大殿时,春兰老远看到上官盈,急忙迎了上来。 当她见到跟在上官盈身后的嬷嬷时,先是一愕,随即不明所以的她下意识地便替上官盈开脱。 躬身同那嬷嬷见了礼,春兰笑得客气:“春兰跟桂嬷嬷见礼了,这位上官姑娘今儿是皇上的贵宾,不知怎么就走岔了,奴婢正找她来着,没想到嬷嬷倒是将人给送回来了。” “上官家的姑娘!御史大夫家的那位上官姑娘?” 春兰笑着应了声:“正是。” 桂嬷嬷眼神犀利地扫了上官盈一眼,“来自乡野的丫头,难怪不知轻重。” “嬷嬷说的是,皇上已经下令,上官姑娘打明儿起就要入宫学习礼仪,到时少不得还要劳烦嬷嬷教导。” 春兰难得的好脾气,两人直接将上官盈当成了空气,有来有往的说得热闹。 上官盈心里倒奇了怪了。 像春兰这样太后身边的红人,按说在宫中除了几个正主儿,她也难得有将别人放在眼里的时候。上官盈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这个桂嬷嬷面前却一径儿陪着笑脸儿,唯恐招惹到桂嬷嬷不痛快。 心里正七想八想,桂嬷嬷却打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事儿了,带她进去罢。” “嬷嬷您慢走,我这就带她进去。” 桂嬷嬷转过身去,上官盈看春兰笑着恭送她,也忙不迭地行礼如仪。没提防桂嬷嬷突然回过头来,冷冷地崩出一句:“这是宫中,可不是在你家那一亩三分地里,没事别瞎逛,守好本分最是要紧。这要一不小心走岔了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股寒意自上官盈脚底升起,她的后脊梁瞬间变得凉嗖嗖的,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那声“是”,像是天外飘来的一样,完全不像是出自她的嘴里。 桂嬷嬷冷冷地再瞥了她一眼,颇有警告的意味,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去。 “你上哪去了?怎么会招惹到她呀!” 春兰眼瞅着桂嬷嬷走远,说着便转过头来,看到上官盈面青唇白的样子倒是吓了一跳。 知道她是被吓着了,忙又安慰她说:“桂嬷嬷原是皇上的乳母,宫中的人自然都敬着她。如今年岁大了,更加喜欢倚老卖老,就是咱们太后,只怕还有她不待见的时候。” 春兰说着一笑,“你别听她说得有多恐怖似的,这脑袋好好儿长在脖子上,哪有那么容易掉的呀。” 没想到,桂嬷嬷竟然是皇上的乳母! 那么今天她对自己出手相助,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 一时间,千头万绪像乱麻似的堵在上官盈心里,让她一时无法分辨出敦是敦非。 “哎,你刚才一会的功夫都去哪了?我这左左右右都寻遍了,就不见人。” 春兰偕着上官盈往大殿走去时又问。 上官盈一惊,忙打起精神回道:“我本来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儿,谁知道懵懵懂懂地走了一会,回头一瞅,这宫中的楼阁景致都是一个模样,我越慌越是找不着地儿,最后就遇上她了……” 春兰听她这么解释到是完全没有怀疑,忙宽慰她:“那会儿太后身边离不得人,我原该找个宫女跟着你一块儿才行。想你也是,皇家别苑那丁点大的地方都能叫你给迷路了,何况是这若大的皇宫。没事儿了,回头我跟太后说去,你放心吧,有太后在,李嬷嬷难为不了你。” 上官盈点了点头。 两人相偕着入了大殿,让她意外的是,李氏正在同太后说话。 上官盈一愣,春兰已抢先一步附在太后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随即太后笑望了过来,“这大冷的天,酉时不到外面已经黑了天,你这孩子,还当皇宫是皇家别苑那小不丁点的地方么,也难怪迷路。” 上官盈拘谨着福下身去:“上官盈从小生活在陵郡,没见过大世面,今儿这事丢脸事小,要真像桂嬷嬷说的那样,下回指不定丢的就是脑袋了。还请太后恕罪,往后上官盈再不敢在宫中胡乱走动了。” 桂嬷嬷刚才当着春兰的面说的那番话,虽然有演戏的成份,但是上官盈却深信,这其中更多的是真的警告。 桂嬷嬷虽然帮了她,上官盈却感觉到其实她并不喜欢自己。 不管怎么样,既然她前面已经演了出戏,不管以后她对自己而言是敌是友,至少在今天,上官盈总得配合着她先把眼前这出戏唱好了。 “看来你这孩子还真让桂嬷嬷吓着了。” 太后说完呵呵一笑。 末了,她摆摆手,“桂嬷嬷的话,你太可不必放在心上。有哀家在,她还不至于拿你怎么样。这会儿宴席也该散了,随你母亲去吧。” 李氏慌忙上前,与上官盈一并儿谢了太后,俩人这才退了下去。 回来的路上,李氏有意无意地打探起她跟太后处在一块时,太后都说了些什么,跟太后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上官盈去宫中这一遭,感觉心身已经饱受推残了,实在再提不起那精气神来敷衍她。 所以在胡乱答应了两句后,她索性闭目假寐,让李氏碰了个软钉子。 相较于无法探知事情真像,只能怏怏地靠意淫满足各种想像的李氏,一直板着脸冷冷的上官青倒是突然出声冷嗤道:“母亲,人家现在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皇上亲赐的庄主。虽说不过是个虚衔,好歹也是吃皇晌的。人家哪还会将你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你有何必热心得过了头。” 上官青的冷嘲热讽,成功地挑起李氏对上官盈的不满。几乎是立时地,她狠狠地横了上官盈一眼。 闭目假寐的上官盈,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会招至李氏跟上官青不满,只是这时她已提不起半分精神去迎合她们。 楚轩、楚玉、楚睿,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桂嬷嬷跟太后的脸,交替着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那不断重复着出现的影像,沉甸甸的,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还没入宫,上官盈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她甚至于担心,一月之后,自己还能不通活着离开那座巍然的宫殿。 风来(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风来(二) 第二天早食之后,上官鸿令上官盈去书房进见。舒悫鹉琻 上官盈自然知道,他无非是在自己入宫前进行一次例行训话罢了。 “入宫后你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乱没规矩的,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上官鸿的语气,竟然是她回府之后首次这么严厉。 上官盈自然知道,这是昨天自己得罪李氏的直接后果龛。 自己昨天在宫中走失的事,除了李氏,只怕也没有谁那么闲,这么快便传给上官鸿知道了。 板正有礼地福下身去,上官盈态度诚恳,小心谨慎地应道:“是,女儿记住了,请父亲放心。” “嗯。庆” 上官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摆手:“去吧,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去到宫中,自己机灵着点。” “是。” 上官盈再次恭敬着答应了。 李氏起身上前,拖了她的手,做出一副慈母状:“走吧,让娘送送你。 静香跟那婆子照样被留了下来,上官盈孤身一人上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向宫中驶去。 她的心,也晃晃悠悠的,没着没落的开始悬在了半空。 一个虚衔,一个得以入宫学习礼仪的机会,这在世人眼里无上的荣宠,却让上官盈打心里生出一股惶恐。 上官盈是被直接带到了内务府的。 一个管事的太监掀起二眼皮打量了她两眼,阴阳怪气地问道:“谁家的呀?现在不到选秀的时候,怎么这就给送过来了!” 上官盈赶紧上前递了皇上亲谕。只一眼,那太监脸上马上变了颜色。 不愧是做奴才的,见风使舵的功夫一等一的厉害。上官盈还没回过神来,他一张老脸已经笑得像朵饱受推残的老菊花:“哎哟,原来是御史大人家的千金呀。得罪!得罪!” 尽管觉得恶心,上官盈还是跟着客气了一句:“公公客气。” “哎,你回去罢。告诉御史大人,就说上官小姐在宫中一切有我福气照应着,让他放心。” 那管事太监回头倒是人模人样地冲上官家里车夫吩咐了一句,转头又向上官盈谄媚:“上官小姐,请跟奴才这边儿请。” “有劳公公了。” 再客气了一句,上官盈便跟在那太监身后向皇宫深处走去。 尽管面上笑得灿烂,在内心里,她还是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都说人若有三分傲骨,必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没想到自己才踏入宫门,便沦落到对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要也频频示好…… 唉—— 暗叹一声,上官盈不忘在心里又自我安慰:入了宫就这么回事,不管自己是奔着什么来的,最要紧是能安然离开。不管是神是鬼,只要遇上了,自己先敬他三分总是没错。 有了皇上的亲笔手谕就是好使,不仅太监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就连安排的临时住处也挺不错的。 单人单间,清雅幽静。 这个叫福气的管事太监,居然还亲自领着她去见了教习女官,然后又事无巨细地殷勤交待了,什么时候是饭点,什么时候可以领到热水,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这才谄媚着一张老脸离开了。 因为是福公公亲自带过来的人,又听说是皇上亲点让过来学礼仪的,所以那负责教礼仪的女官儿对她也还和气。 诚如福公公所说,这会儿还不是选秀期间,在这里学礼仪的只有十几个为数不多的贵族女子。虽然也是住着单间,不过却被统一安排在上官盈隔壁的院子里住着,在没有正始安排好最后的出路之前,她们是不能任意走动的。 这些不用通过选秀便挑选进来的女子,一般身家都低不到哪去。大多都是贵人之家,通过各种途径送到宫中来,以备随时补充后宫之需。她们跟上官盈这个皇上亲自指定的,又有不同。 或许不是竞争对手不需要提防,所以大家对她还算友善。 这样跟着大伙一块几天礼仪学下来,日子倒也过得既有规律,也还充实。 上官盈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不由得想:或许让自己入宫学习礼仪,不过是因为自己这个庄主好歹也是皇上委任的,若不进入皇宫教化一下镀镀金,就够不上高大上,难免丢了皇帝的脸面。 就好像现代的一些成功人士,若是没有进入长江商学院拿个mba镀镀金,就算不得成功人士一个道理。 入宫几天以来的风平浪静,让上官盈那颗原本绷得紧紧的心,终于放松了少许。 有了上次的教训,自从入宫之后,除了正常的礼仪学习,即便有了空闲的时间上官盈也不敢胡乱走动。 再则古代也不同于现代,没有电视、电脑可以消遣。 与那些贵族女子没有住在一块的好处,是避免了沾惹上一些意想不到的事非。然而也有不好的方面,那就是一个人独处的时间长了,有时候也难免孤单。 为了消磨时间,上官盈特别找福公公讨要了一些纸墨。 当然,身边还算宽裕的她自然也适当地意思意思了一番。 福公公自然没让上官盈失望,一个时辰不到,就替她将笔墨纸砚给备齐了,让人送了过来。 初时上官盈还没怎么留意,待开了房门时,她眼尖地发现站在门外的人虽然垂头肃目,但是一身暗青色的长袍做工却非常考究。 本想伸手去接的上官盈一个激灵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你是谁?宫中的奴才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来人抬头,十足一张雅痞的脸。 “怎……怎么会是你?” 上官盈惊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 楚睿大摇大摆地一把将她拔拉开,自顾进了房子。 这人是疯了吗? 这是宫中,这是她的房间!他,他居然进了她的房间!! 她是来学习礼仪的,可不是来挑战男女不能私自相会这种陈规陋习的!!! 气急败坏地跟着进了房间,下意识地顺手将门掩上,不自觉就叉腰做了茶壶状:“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存心想要祸害我是吗!” “祸害?谁祸害谁呀!” 斜睨着她的楚睿突然一脸惊恐:“上官盈,我不过是代福公公送些笔墨纸砚给你而已,你做什么要关上房门?难道你对我心存不轨!” 上官盈愕然望向身后的房门,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嫁祸! 可,可那房门确实是她关的没错。 好吧,她总算从楚睿这厮的话里听出了重点。他来这里,敢情福公公是知道的! 努力咽下那差点冲口而出的国骂,“呼”地一下将房门拉开,上官盈笑得谄媚而夸张:“戢王爷,有劳你了。只是现在可不可以请你离开。立刻!马上!” “你这女人,果然是个无情的。” 将手中的物件往桌面上一放,楚睿笑得惫懒。 他缓缓地,一步步向上官盈逼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 上官盈只觉得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眼前一黑…… 来不及防守,更谈不上反/攻,然后,她就被这个登徒子挺有先见之明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禁锢在他怀中,轻薄了…… 房门在她身后被重重地合上,一具火热的雄性的躯体压了上来,将她抵在门板上。 楚睿的吻像是烈焰,不管不顾,没头没脑地来得凶猛,带着些许惩罚的味道,狠狠在她唇上辗转。 上官盈死死咬着下唇,坚守着最后的防线,脑海中不期然浮上楚轩那双清冷的、痛楚着的眸子。 唇上嗖然一痛,随着楚睿重重地咬下,上官盈下意识地松开下唇,楚睿已经不管不顾地长驱直入,闯入她的贝齿之间,扰动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也扰乱了她的心…… 直到一股咸咸的,涩涩的味道沁入俩人的口中,处于失控状态的楚睿才嗖然一惊,突然一顿。 下一刻,上官盈被推离在他一臂之外。 “你……” 像是被电到一样,楚睿飞快地收回手,脸色苍白地连退了几步。 他脸上的热情在急剧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懊恼、痛苦、还有心痛…… 上官盈努力仰起头逼退又一波袭来的涩意,抬手用手背狠狠揩过被他肆虐得已经红肿的双唇,冷冷地说:“你走吧。” 楚睿目中一痛。 半晌,他讷讷地,无措地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就权当是被狗咬了。如果王爷真心不想祸害我,算我求你了。走吧!” “你——” 楚睿面上陡然掠过一抹暴戾的神色,他放在身侧的双拳嗖然紧握,青筋暴起。 重重地闭上双目,他如同负伤的野兽一般,呼吸粗重地喘息了好一会儿,终是慢慢平静了。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这一刻却垮着双肩,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但是他仍然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向上官盈。 狠狠地将头撇开,上官盈不敢去看那双与楚轩极其相似的眼睛。 她的掌心开始渗出丝丝湿热粘稠的液体。那种痛,让她面上的神色更冷,更加漠然。 脚步在她身边顿住,“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楚睿的语气,轻缓平静。 上官盈却是一愕。 自己救了他!什么时候的事? 脑海中一时没有类似的记忆,上官盈转头望向楚睿,神色漠然:“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救过你。如果真如你说的有这么回事,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必定是无意之举,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上次山体塌方,你推开我自己却跟大哥一同坠下山去,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吗?” 楚睿嗖然扭头冲她望来,目中有着难以置信。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在楚睿的瞪视下,上官盈坦然地迎着他的逼视,坚定地点头道:“是!这件事你要不提我还真没想起。我想我之所以有那样的举动,不过是人的本能反应罢了。那时在我前面的人就算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阿猫阿狗,只怕我本能之下也会这么做的。王爷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对我纠缠不休的么?如此,你大可不必!因为那件事对我而言,实在是无意之举,对你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哈哈哈……” 楚睿突然笑得难以自制。 上官盈腰背笔直地愣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他,目不转睛。 这时候,就算担心他这种失控的举动会召来其他的人,眼前这个满是伤痛的男人,让她已经失去了应对的能力。 笑声渐歇,楚睿目中一片澄净。 “自小到大,这宫中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山体滑坡那次,你能舍命推我一把,让我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动。然而,上官盈,我对你的爱没有理由。你那一推,只是让我对你的这种感情变得更加深刻而已。” 像是觉得太过讽刺,楚睿勾唇一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珍视在你眼里却是个笑话……” 他嗖然收声,突然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爷,你这是……” “福公公,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呃,回王爷话,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是听到什么了?” “哎哟喂,王爷,你这不是拿奴才开心吗?奴才可什么都没有听见。” “嗯,是个机灵的奴才,爷不会忘了你的。” “是是是,王爷您慢走呐……” 外面归于清静,上官盈缓缓将门闩上。周身的力气像是在瞬间被抽干了一样,让她无力自持,只能贴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抱膝而坐,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拳头,努力撑了许久不曾落下来的泪水,终于失控而出。 哭得很伤心,然而上官盈的心里却茫茫然地,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先是楚轩,再是楚睿,不该有的绊牵现在统统都清除了,可是她的心里却很难过。 为了自己刚才那样无情地,在楚睿的伤口上狠狠地蹂躏了一把而难过。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坚定地告诉她:上官盈,你这么做是对的!只有跟他们全部都撇清了,你才不会成为杵在楚轩跟楚睿之间的那根刺。只有跟他们都决绝了,你才不会像试金石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当成可以利用的武器,并在那没完没了的试探中,将他们伤得体无完肤。 不管楚轩跟楚玉谁胜谁负,也不管楚睿如何在他们当中选择,总之,上官盈希望他的决定都是遵从他自己意识的一种行为,而不是因为她而改变。 对楚轩,上官盈自问没有那种勇气可以陪他一路走下去。但是,至少她不要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 对楚睿,上官盈不曾爱过他,却也不希望这个一直被漠视得彻底的男人,因为她而成为被人利用的对象。 宫中的事,向来便讳莫如深,既不是她可以主宰得了的,也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上官盈唯一能做的,便是置身事外。 只要她能安然地在宫中渡过这一个月,出宫以后,有了千亩良田,又可以自建庄园,上官盈的人生绝对不会因为时空改变而不精彩。 身为皇子,楚轩也好,楚睿也罢,都自有他们的宿命。 她只是这个世界意外的闯入者,他们的生命轨迹中,原本就不应该有她的存在。 不过没关系,只要狠狠地抹去她在他们生活中停留的痕迹就好了。就像她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过去了,也就好了。 混混沌沌的在脑中开着火车,被莫明的情绪困绕着,却又无法挣扎出来的上官盈终于病了。 大寒的天,在地上坐上半晌,居然就烧得不省人事了。 后来还是那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福公公看见的,为她请了太医,开了药方,一直折腾了好几天,上官盈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这一病,也不知道怎么的,最后居然连太后都惊动了,着了春兰前来探望。 上官盈只说是夜里受了寒,如今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让春兰回去代她向太后表示了感谢。 没想到春兰去了才大半会便又回来了,说是太后担心她身子弱,让上官盈搬去她那暂住。 对于太后这样的提议,不管她是不是出自好意,上官盈一律敬谢不敏。于是便托词说是自己身体才好转,倒底一身秽气末除,别的过了病气给太后就不好了,所以坚决不肯前往。 春兰回去传了话,太后果然不再坚持。 只是隔天赏了支百年老参,说是让她病体初愈之后补补元气,这事也就过去了。 身体养好了,可是太后那,上官盈却是压根儿不想去。 不管楚辉在她眼皮子底下唱的那一曲,太后她老人家是不是真不明白,横竖上官盈是心里明白了。这位皇宫中资历最高的老太太心里偏着谁,向着的又是谁。 才给太后站了队,上官盈心里便是一惊。 敢情儿自己在这给太后站队的时候,自己心里已经站了队么? 太后向着楚玉,那自己呢? 一心想要跟楚轩掰得清清楚楚的,其实在心里面已经选择站在他那一方了么? 这么一想,上官盈自己先就吓了一跳。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上官盈倒是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这段时间以来,她跟着学学礼仪,闲暇时练练字,偶尔在住处周围也不敢走远,随便这么转一转,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听说那见鬼的礼仪学成之后,还得由教习嬷嬷亲自检验是否合格,上官盈倒完全没有那些贵族女子的惊恐。 经历过中升高,高升大学考试的上官盈,这样纯属死记硬背跟仪态展示的考试,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浮云。 临到由教习嬷嬷亲自检验那天,阴冷了许久的天气,终于如众人所愿地下了一场暴雪。 穿得厚厚的,披了狐皮大氅的上官盈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便被整个莹白的世界惊呆了。 不管这个皇宫内有过多少阴暗血腥,总之,在这一刻却是洁净无暇得让人心悸。 张开嘴大大地吸了一口清净的空气,还来不及细细体味,隔壁院子里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哇,下雪了!好厚的雪,好美呀!” 随即惊呼声此起彼伏,少女特有的活力,为这肃穆又冰冷的一方天地迅速注入了一抺活力。 上官盈不自觉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自己的心肺之间保持着这股纯净之气,她无比轻松地大步向教习嬷嬷亲自检验的兰秀坊走去。 或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上官盈第一个应试,完全没有压力地以完美之姿,获得教习嬷嬷一致点头通过后,女官给她的襟口别了一道纹理特别的饰扣。 上官盈暗暗想着,这玩意估摸着类似毕业证似的,挂在襟口,就表示自己是从这里毕业了。 想起自己平白无故地关的这些日子,如今终于是要解放了,这一刻,上官盈还是真的很开心。 为了自己的襟口,终于别上的这颗特殊的饰扣而开心。 捺着性子等到所有的人让教习嬷嬷检视完毕,看着那些或喜或悲的贵女们,上官盈的心情也难免有些惆怅。 望着那些欣喜于今天能留下的贵女,上官盈虽然不知道过了三五年后,能留下来的人,她们会不会对今天的结局感到遗憾。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没能留下的来人,即便以后过着比宫中这些人更加幸福的生活,她们也必将会遗憾终生的。 皇宫,这座巍然屹立在世人心中的城堡,用它眩目的红墙绿瓦,迷惑了这些少女的人,让她们像飞蛾投火似的,就算勇不顾身,也要投入其中。 所幸,这些人中并不包括她。 攥紧了身上的大氅,上官盈突然感到奇寒彻骨,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然后离开这里。 最好是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踏入这里半步。 匆匆跟众人道了别,上官盈回到住处收拾了她为数不多的随身物品,这才想起来,临走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去向太后道个别。 一出院门口,上官盈就犯了愁。 她这才想起,自己不认识去太后宫中的路。 碰巧福公公打不远处走来,上官盈忙上前央他指个小太监给她带路。 福公公一听她是要上太后那,当即答应了。 上官盈病着那回,太后身边的大丫头春兰可是接茬儿来了好几回,福公公这样的奴才,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后也是看重她的。所以听了上官盈的话,他也不指别人,竟然亲自屁颠屁颠地走在前头,领着她一路往太后宫中走去。 直到老远可以瞅到目的地了,福公公才伸手指了给她看,又谄媚着解释了一句:“像咱们这些奴才,主子没召是不得随意前去的。上官小姐,老奴也就只能送您到这了,后面的路还得您自己慢着点儿走。这大雪的天路滑,上官小姐你慢着点儿。” 上官盈打袖筒里摸了锭银子塞进他手里,笑道:“这段日子上官盈承蒙福公公照顾,一直感激在心。今儿又累你跑这一遭,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大寒的天,也没别的,就权当请公公喝口热酒,暖暖身子了。” 风来(2)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风来(2) 第二天早食之后,上官鸿令上官盈去书房进见。舒悫鹉琻 上官盈自然知道,他无非是在自己入宫前进行一次例行训话罢了。 “入宫后你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乱没规矩的,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上官鸿的语气,竟然是她回府之后首次这么严厉。 上官盈自然知道,这是昨天自己得罪李氏的直接后果龛。 自己昨天在宫中走失的事,除了李氏,只怕也没有谁那么闲,这么快便传给上官鸿知道了。 板正有礼地福下身去,上官盈态度诚恳,小心谨慎地应道:“是,女儿记住了,请父亲放心。” “嗯。庆” 上官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摆手:“去吧,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去到宫中,自己机灵着点。” “是。” 上官盈再次恭敬着答应了。 李氏起身上前,拖了她的手,做出一副慈母状:“走吧,让娘送送你。 静香跟那婆子照样被留了下来,上官盈孤身一人上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向宫中驶去。 她的心,也晃晃悠悠的,没着没落的开始悬在了半空。 一个虚衔,一个得以入宫学习礼仪的机会,这在世人眼里无上的荣宠,却让上官盈打心里生出一股惶恐。 上官盈是被直接带到了内务府的。 一个管事的太监掀起二眼皮打量了她两眼,阴阳怪气地问道:“谁家的呀?现在不到选秀的时候,怎么这就给送过来了!” 上官盈赶紧上前递了皇上亲谕。只一眼,那太监脸上马上变了颜色。 不愧是做奴才的,见风使舵的功夫一等一的厉害。上官盈还没回过神来,他一张老脸已经笑得像朵饱受推残的老菊花:“哎哟,原来是御史大人家的千金呀。得罪!得罪!” 尽管觉得恶心,上官盈还是跟着客气了一句:“公公客气。” “哎,你回去罢。告诉御史大人,就说上官小姐在宫中一切有我福气照应着,让他放心。” 那管事太监回头倒是人模人样地冲上官家里车夫吩咐了一句,转头又向上官盈谄媚:“上官小姐,请跟奴才这边儿请。” “有劳公公了。” 再客气了一句,上官盈便跟在那太监身后向皇宫深处走去。 尽管面上笑得灿烂,在内心里,她还是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都说人若有三分傲骨,必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没想到自己才踏入宫门,便沦落到对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要也频频示好…… 唉—— 暗叹一声,上官盈不忘在心里又自我安慰:入了宫就这么回事,不管自己是奔着什么来的,最要紧是能安然离开。不管是神是鬼,只要遇上了,自己先敬他三分总是没错。 有了皇上的亲笔手谕就是好使,不仅太监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就连安排的临时住处也挺不错的。 单人单间,清雅幽静。 这个叫福气的管事太监,居然还亲自领着她去见了教习女官,然后又事无巨细地殷勤交待了,什么时候是饭点,什么时候可以领到热水,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这才谄媚着一张老脸离开了。 因为是福公公亲自带过来的人,又听说是皇上亲点让过来学礼仪的,所以那负责教礼仪的女官儿对她也还和气。 诚如福公公所说,这会儿还不是选秀期间,在这里学礼仪的只有十几个为数不多的贵族女子。虽然也是住着单间,不过却被统一安排在上官盈隔壁的院子里住着,在没有正始安排好最后的出路之前,她们是不能任意走动的。 这些不用通过选秀便挑选进来的女子,一般身家都低不到哪去。大多都是贵人之家,通过各种途径送到宫中来,以备随时补充后宫之需。她们跟上官盈这个皇上亲自指定的,又有不同。 或许不是竞争对手不需要提防,所以大家对她还算友善。 这样跟着大伙一块几天礼仪学下来,日子倒也过得既有规律,也还充实。 上官盈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不由得想:或许让自己入宫学习礼仪,不过是因为自己这个庄主好歹也是皇上委任的,若不进入皇宫教化一下镀镀金,就够不上高大上,难免丢了皇帝的脸面。 就好像现代的一些成功人士,若是没有进入长江商学院拿个mba镀镀金,就算不得成功人士一个道理。 入宫几天以来的风平浪静,让上官盈那颗原本绷得紧紧的心,终于放松了少许。 有了上次的教训,自从入宫之后,除了正常的礼仪学习,即便有了空闲的时间上官盈也不敢胡乱走动。 再则古代也不同于现代,没有电视、电脑可以消遣。 与那些贵族女子没有住在一块的好处,是避免了沾惹上一些意想不到的事非。然而也有不好的方面,那就是一个人独处的时间长了,有时候也难免孤单。 为了消磨时间,上官盈特别找福公公讨要了一些纸墨。 当然,身边还算宽裕的她自然也适当地意思意思了一番。 福公公自然没让上官盈失望,一个时辰不到,就替她将笔墨纸砚给备齐了,让人送了过来。 初时上官盈还没怎么留意,待开了房门时,她眼尖地发现站在门外的人虽然垂头肃目,但是一身暗青色的长袍做工却非常考究。 本想伸手去接的上官盈一个激灵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你是谁?宫中的奴才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来人抬头,十足一张雅痞的脸。 “怎……怎么会是你?” 上官盈惊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 楚睿大摇大摆地一把将她拔拉开,自顾进了房子。 这人是疯了吗? 这是宫中,这是她的房间!他,他居然进了她的房间!! 她是来学习礼仪的,可不是来挑战男女不能私自相会这种陈规陋习的!!! 气急败坏地跟着进了房间,下意识地顺手将门掩上,不自觉就叉腰做了茶壶状:“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存心想要祸害我是吗!” “祸害?谁祸害谁呀!” 斜睨着她的楚睿突然一脸惊恐:“上官盈,我不过是代福公公送些笔墨纸砚给你而已,你做什么要关上房门?难道你对我心存不轨!” 上官盈愕然望向身后的房门,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嫁祸! 可,可那房门确实是她关的没错。 好吧,她总算从楚睿这厮的话里听出了重点。他来这里,敢情福公公是知道的! 努力咽下那差点冲口而出的国骂,“呼”地一下将房门拉开,上官盈笑得谄媚而夸张:“戢王爷,有劳你了。只是现在可不可以请你离开。立刻!马上!” “你这女人,果然是个无情的。” 将手中的物件往桌面上一放,楚睿笑得惫懒。 他缓缓地,一步步向上官盈逼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 上官盈只觉得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眼前一黑…… 来不及防守,更谈不上反/攻,然后,她就被这个登徒子挺有先见之明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禁锢在他怀中,轻薄了…… 房门在她身后被重重地合上,一具火热的雄性的躯体压了上来,将她抵在门板上。 楚睿的吻像是烈焰,不管不顾,没头没脑地来得凶猛,带着些许惩罚的味道,狠狠在她唇上辗转。 上官盈死死咬着下唇,坚守着最后的防线,脑海中不期然浮上楚轩那双清冷的、痛楚着的眸子。 唇上嗖然一痛,随着楚睿重重地咬下,上官盈下意识地松开下唇,楚睿已经不管不顾地长驱直入,闯入她的贝齿之间,扰动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也扰乱了她的心…… 直到一股咸咸的,涩涩的味道沁入俩人的口中,处于失控状态的楚睿才嗖然一惊,突然一顿。 下一刻,上官盈被推离在他一臂之外。 “你……” 像是被电到一样,楚睿飞快地收回手,脸色苍白地连退了几步。 他脸上的热情在急剧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懊恼、痛苦、还有心痛…… 上官盈努力仰起头逼退又一波袭来的涩意,抬手用手背狠狠揩过被他肆虐得已经红肿的双唇,冷冷地说:“你走吧。” 楚睿目中一痛。 半晌,他讷讷地,无措地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就权当是被狗咬了。如果王爷真心不想祸害我,算我求你了。走吧!” “你——” 楚睿面上陡然掠过一抹暴戾的神色,他放在身侧的双拳嗖然紧握,青筋暴起。 重重地闭上双目,他如同负伤的野兽一般,呼吸粗重地喘息了好一会儿,终是慢慢平静了。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这一刻却垮着双肩,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但是他仍然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向上官盈。 狠狠地将头撇开,上官盈不敢去看那双与楚轩极其相似的眼睛。 她的掌心开始渗出丝丝湿热粘稠的液体。那种痛,让她面上的神色更冷,更加漠然。 脚步在她身边顿住,“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楚睿的语气,轻缓平静。 上官盈却是一愕。 自己救了他!什么时候的事? 脑海中一时没有类似的记忆,上官盈转头望向楚睿,神色漠然:“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救过你。如果真如你说的有这么回事,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必定是无意之举,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上次山体塌方,你推开我自己却跟大哥一同坠下山去,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吗?” 楚睿嗖然扭头冲她望来,目中有着难以置信。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在楚睿的瞪视下,上官盈坦然地迎着他的逼视,坚定地点头道:“是!这件事你要不提我还真没想起。我想我之所以有那样的举动,不过是人的本能反应罢了。那时在我前面的人就算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阿猫阿狗,只怕我本能之下也会这么做的。王爷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对我纠缠不休的么?如此,你大可不必!因为那件事对我而言,实在是无意之举,对你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哈哈哈……” 楚睿突然笑得难以自制。 上官盈腰背笔直地愣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他,目不转睛。 这时候,就算担心他这种失控的举动会召来其他的人,眼前这个满是伤痛的男人,让她已经失去了应对的能力。 笑声渐歇,楚睿目中一片澄净。 “自小到大,这宫中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山体滑坡那次,你能舍命推我一把,让我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动。然而,上官盈,我对你的爱没有理由。你那一推,只是让我对你的这种感情变得更加深刻而已。” 像是觉得太过讽刺,楚睿勾唇一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珍视在你眼里却是个笑话……” 他嗖然收声,突然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爷,你这是……” “福公公,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呃,回王爷话,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是听到什么了?” “哎哟喂,王爷,你这不是拿奴才开心吗?奴才可什么都没有听见。” “嗯,是个机灵的奴才,爷不会忘了你的。” “是是是,王爷您慢走呐……” 外面归于清静,上官盈缓缓将门闩上。周身的力气像是在瞬间被抽干了一样,让她无力自持,只能贴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抱膝而坐,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拳头,努力撑了许久不曾落下来的泪水,终于失控而出。 哭得很伤心,然而上官盈的心里却茫茫然地,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先是楚轩,再是楚睿,不该有的绊牵现在统统都清除了,可是她的心里却很难过。 为了自己刚才那样无情地,在楚睿的伤口上狠狠地蹂躏了一把而难过。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坚定地告诉她:上官盈,你这么做是对的!只有跟他们全部都撇清了,你才不会成为杵在楚轩跟楚睿之间的那根刺。只有跟他们都决绝了,你才不会像试金石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当成可以利用的武器,并在那没完没了的试探中,将他们伤得体无完肤。 不管楚轩跟楚玉谁胜谁负,也不管楚睿如何在他们当中选择,总之,上官盈希望他的决定都是遵从他自己意识的一种行为,而不是因为她而改变。 对楚轩,上官盈自问没有那种勇气可以陪他一路走下去。但是,至少她不要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 对楚睿,上官盈不曾爱过他,却也不希望这个一直被漠视得彻底的男人,因为她而成为被人利用的对象。 宫中的事,向来便讳莫如深,既不是她可以主宰得了的,也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上官盈唯一能做的,便是置身事外。 只要她能安然地在宫中渡过这一个月,出宫以后,有了千亩良田,又可以自建庄园,上官盈的人生绝对不会因为时空改变而不精彩。 身为皇子,楚轩也好,楚睿也罢,都自有他们的宿命。 她只是这个世界意外的闯入者,他们的生命轨迹中,原本就不应该有她的存在。 不过没关系,只要狠狠地抹去她在他们生活中停留的痕迹就好了。就像她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过去了,也就好了。 混混沌沌的在脑中开着火车,被莫明的情绪困绕着,却又无法挣扎出来的上官盈终于病了。 大寒的天,在地上坐上半晌,居然就烧得不省人事了。 后来还是那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福公公看见的,为她请了太医,开了药方,一直折腾了好几天,上官盈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这一病,也不知道怎么的,最后居然连太后都惊动了,着了春兰前来探望。 上官盈只说是夜里受了寒,如今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让春兰回去代她向太后表示了感谢。 没想到春兰去了才大半会便又回来了,说是太后担心她身子弱,让上官盈搬去她那暂住。 对于太后这样的提议,不管她是不是出自好意,上官盈一律敬谢不敏。于是便托词说是自己身体才好转,倒底一身秽气末除,别的过了病气给太后就不好了,所以坚决不肯前往。 春兰回去传了话,太后果然不再坚持。 只是隔天赏了支百年老参,说是让她病体初愈之后补补元气,这事也就过去了。 身体养好了,可是太后那,上官盈却是压根儿不想去。 不管楚辉在她眼皮子底下唱的那一曲,太后她老人家是不是真不明白,横竖上官盈是心里明白了。这位皇宫中资历最高的老太太心里偏着谁,向着的又是谁。 才给太后站了队,上官盈心里便是一惊。 敢情儿自己在这给太后站队的时候,自己心里已经站了队么? 太后向着楚玉,那自己呢? 一心想要跟楚轩掰得清清楚楚的,其实在心里面已经选择站在他那一方了么? 这么一想,上官盈自己先就吓了一跳。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上官盈倒是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这段时间以来,她跟着学学礼仪,闲暇时练练字,偶尔在住处周围也不敢走远,随便这么转一转,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听说那见鬼的礼仪学成之后,还得由教习嬷嬷亲自检验是否合格,上官盈倒完全没有那些贵族女子的惊恐。 经历过中升高,高升大学考试的上官盈,这样纯属死记硬背跟仪态展示的考试,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浮云。 临到由教习嬷嬷亲自检验那天,阴冷了许久的天气,终于如众人所愿地下了一场暴雪。 穿得厚厚的,披了狐皮大氅的上官盈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便被整个莹白的世界惊呆了。 不管这个皇宫内有过多少阴暗血腥,总之,在这一刻却是洁净无暇得让人心悸。 张开嘴大大地吸了一口清净的空气,还来不及细细体味,隔壁院子里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哇,下雪了!好厚的雪,好美呀!” 随即惊呼声此起彼伏,少女特有的活力,为这肃穆又冰冷的一方天地迅速注入了一抺活力。 上官盈不自觉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自己的心肺之间保持着这股纯净之气,她无比轻松地大步向教习嬷嬷亲自检验的兰秀坊走去。 或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上官盈第一个应试,完全没有压力地以完美之姿,获得教习嬷嬷一致点头通过后,女官给她的襟口别了一道纹理特别的饰扣。 上官盈暗暗想着,这玩意估摸着类似毕业证似的,挂在襟口,就表示自己是从这里毕业了。 想起自己平白无故地关的这些日子,如今终于是要解放了,这一刻,上官盈还是真的很开心。 为了自己的襟口,终于别上的这颗特殊的饰扣而开心。 捺着性子等到所有的人让教习嬷嬷检视完毕,看着那些或喜或悲的贵女们,上官盈的心情也难免有些惆怅。 望着那些欣喜于今天能留下的贵女,上官盈虽然不知道过了三五年后,能留下来的人,她们会不会对今天的结局感到遗憾。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没能留下的来人,即便以后过着比宫中这些人更加幸福的生活,她们也必将会遗憾终生的。 皇宫,这座巍然屹立在世人心中的城堡,用它眩目的红墙绿瓦,迷惑了这些少女的人,让她们像飞蛾投火似的,就算勇不顾身,也要投入其中。 所幸,这些人中并不包括她。 攥紧了身上的大氅,上官盈突然感到奇寒彻骨,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然后离开这里。 最好是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踏入这里半步。 匆匆跟众人道了别,上官盈回到住处收拾了她为数不多的随身物品,这才想起来,临走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去向太后道个别。 一出院门口,上官盈就犯了愁。 她这才想起,自己不认识去太后宫中的路。 碰巧福公公打不远处走来,上官盈忙上前央他指个小太监给她带路。 福公公一听她是要上太后那,当即答应了。 上官盈病着那回,太后身边的大丫头春兰可是接茬儿来了好几回,福公公这样的奴才,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后也是看重她的。所以听了上官盈的话,他也不指别人,竟然亲自屁颠屁颠地走在前头,领着她一路往太后宫中走去。 直到老远可以瞅到目的地了,福公公才伸手指了给她看,又谄媚着解释了一句:“像咱们这些奴才,主子没召是不得随意前去的。上官小姐,老奴也就只能送您到这了,后面的路还得您自己慢着点儿走。这大雪的天路滑,上官小姐你慢着点儿。” 上官盈打袖筒里摸了锭银子塞进他手里,笑道:“这段日子上官盈承蒙福公公照顾,一直感激在心。今儿又累你跑这一遭,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大寒的天,也没别的,就权当请公公喝口热酒,暖暖身子了。” 明示(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明示(二) 两人正在笑闹,太后突然在里间轻咳了一声。舒悫鹉琻 上官盈忙正了神色,跟在春兰身后向里走去。 迎夏正巧捧了面盆儿自暖阁里出来,看到俩人作势一瞪眼:“说是给太后请安来了,这太后跟前还没到,你们到是笑闹开了,依我看,要太后一并将你们治了才好。” 上官盈连连陪着笑,涎皮赖脸地进了暖阁. 太后正歪在榻上,听到响动,缓缓张开眼睛龛。 “上官盈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上前几步,上官盈端端正正地福了下去。 示意春兰扶她坐起,太后瞥了一眼她襟口别着的饰扣,眼里蘊了笑意:“是个勤奋的孩子,病了那么些日子,居然还能在教习嬷嬷手上拿到这一等阶衔,倒是没让哀家失望。轻” “不过是些规矩本分,心里真的存了敬畏,上了心,学起来并不是太难。” 上官盈笑了笑又说:“上次偶染风寒,劳太后费心了,上官盈一直想来谢谢太后您,只是担心自己一身秽气来这慈宁宫不妥,所以便打消了前来请安的念头。” “哀家也没有为你做什么。”太后冲她摆了摆手:“起来吧。坐哀家身边来,这里暖和。” 上官盈谢了太后,起身来到她身侧,坐到离她不太远的暖榻旁。 接过春兰递来沏好的茶,顿了顿,太后突然又问:“在宫里头这些日子,呆着还习惯吗?” “初时有些不太习惯。”上官盈笑笑:“后来每天学学规矩,没事儿时练练字,闲时在周边溜达溜达,虽说怕迷路也不敢走得太远,日子久了,倒觉得这日子不仅过得有规律还很充实。” “你倒是会自得其乐。” 太后放下茶盏,用手绢儿在唇上轻轻印了印。 上官盈默默地在心里打着腹稿,心想着要怎么样才可以把话题引到楚睿身上去,太后又转头静静地朝她望来,“说起来还真快,眨眼的功夫,一个月就过去了。你这一走呀,哀家心里倒还不舍了。现如今,王爷们一个个成年搬出宫外了,这宫里头剩下的除了小的就是老的,再有就是一个比一个无趣的,没意思的紧。” “王爷们虽说住在宫外,少不得常在宫中走动,太后想要见谁还有不容易的?我刚来的路上还见到戢王了,只是……” 上官盈一顿,故意将后面的话打住了。 “只是什么?” “哦,没什么。” 看上官盈面上有些为难,太后又追问了一句:“盈丫头,哀家面前你无须掩饰,有话就说吧。” 上官盈面上的表情有点为难,“阿盈刚来的路上不仅碰上戢王爷,还遇上了一位娘娘。” 像是犹豫了一下,她又接着说:“只是那位娘娘说了些奇怪的话,阿盈听了不太明白。” “哦!她都说什么了?” 上官盈面上的表情更为难了。 直到太后淡淡地带着隐隐的压力望来,上官盈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坦白地说:“娘娘说前些日子戢王为了我的事让皇上给罚了,阿盈实在惶恐。” 太后的头一下转了过来,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吃惊。 因为转头太快的缘故,太后这飞快地一甩,一头的珠环翠绕叮噹作响。 上官盈甚至替她担心,那一头的装饰点缀会不会飞出去点什么。 不想让自己的惊讶表现得太明显,上官盈下意识闭上自己显然张得有点大的嘴。 眼风扫过,无意间见到春兰也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瞪着她,她的心情瞬间就郁闷了。 难道楚睿被皇上责罚的事太后并不知道?又或者是自己踩着宫中的禁忌了? 上官盈心里一慌,忙垂眉敛目不再出声,然而她心里却在急剧地想着对策。 室内的气压持续地低迷,上官盈总觉得,自己应该补救一下。 舔了舔有点干干的嘴唇,她小声说:“太后您也知道,在陵郡时贤王、亲王、戢王,三位王爷都曾奉旨与阿盈一起办差,所以阿盈少不得与几位王爷要亲近一些,但那也仅限于公事。如今几位王爷的差事办完了,阿盈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原本皆大欢喜的事,如今突然听说戢王爷因我受罚,阿盈心中难免不安。” 解释完了,室内仍是诡异的安静。 后悔,懊恼,忐忑,各种情绪开始在上官盈心里翻腾。 她不由得在心里叹气:看来是自己判断失误了。 这个想法一径冒出,上官盈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嗯,戢王受罚的事哀家也听说了。”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太后清了清嗓子,终于开腔了。 上官盈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静候着她的下文。 太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盖子撇着上面的浮末子,又没了下文。 强忍着冲上前去将她截肢的冲动,上官盈在心里一再警告自己:太后就一千年老妖。上官盈,在她面前你没什么能比得过她的,现如今你唯一能翻盘的,就是跟她比耐心。 “别担心,这事跟你没有干系。戢王还是小孩子心性,脾气来了八头牛也拉不回。之所以让他受点惩罚,那也是皇上想要磨磨他的性子罢了。”太后叹气:“到底是父子呀……” 转过脸来时,太后望向上官盈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丽妃的话,不用放在心上。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上官盈心里突然敞亮了。 她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宫中的人说话就没有直来直去的。 丽妃如此,太后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让她稍为放心的是,太后一番话虽然说得意味不明,但是从她的态度来看,至少让上官盈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对于楚睿受罚的事,太后果然是知情的。 她不但知情,而且尽管皇上让楚睿受了重罚,但在太后眼里,似乎还颇有些不满。由此可见,太后对楚睿有多不待见。 第二件事就是,皇上虽然重罚了楚睿,其实心里应该对他还是有所偏袒。 至于偏袒他的原因,是因为丽妃还是因为楚睿的本身,上官盈就无法揣测出来了。 “多谢太后信任,上官盈对太后的恩情铭记在心。” 释然一笑,上官盈弯下身去,铿锵有力地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太后面上有些疲惫,仍是满意地颔首:“去罢,趁着这一冬好好将身子调理调理。亲王已经接下圣谕,来年开春便要将你种稻的法子推行天下,到时少不得还要你帮手的时候。好好儿帮衬亲王,也算是回报哀家的栽培之恩了。” “是。” 上官盈毫不犹豫地一个头磕下去。 春兰暗里险险儿吁了口气。 上官盈看在眼里,面上却装着浑然不觉,告退着出了暖阁,才走出不远,春兰果然跟了上来。 趁着四下无人,她着急地交待道:“往后在这宫里,无论当着哪位主子面前说话,你都不兴再像今天这样,知道吗?我差点让你给吓死!” 上官盈笑眯眯地瞅着她,也不接茬。 春兰只当她不懂这宫里的规矩,循循善诱着:“你呀,往后有话尽管说含糊一点,就算说错了,那还有个转弯的余地。像今天这样,你在太后跟前说话这么百无禁忌的,万一要传到丽妃耳中,那不是奔着给自己拉仇恨去的么?!” “那不是太后边上站着的是你么,又不是别人。”上官盈面上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要别人在哪,我也指定不这么说。” 春兰先是愕然地望着她,顿了顿,又叹气:“宫中这地方,就不是正常人该呆的地方。就算难得地有那么一个两个清白的人进了宫中,日子久了,也少不得变不正常了。你就那么相信我呀?” 慢慢收起玩味的神色,深深望了春兰一眼,上官盈咧嘴一笑,“我总坚信,人活一世不管置身何地,上天总会让你拥有那么一两个可以以命相托的朋友。对我而言,你就是。” 春兰突然就不说话了。 她眼红红地望着上官盈,怔怔地,嘴唇嚅动了几下,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官盈呲牙咧嘴地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看你还是变神经好了。我估摸着在这宫里,你要变神经了精神会好很多。” 身后“嗤”地传来一声闷笑,上官盈已大步向前走去。 这一刻,她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还有些许温暖。 因为在这座冰冷的皇宫中,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感受到温暖。 坐在上官家的马车一步步离开这座金壁辉煌的皇宫时,上官盈不自禁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原来,对付太后这样的千年老妖只要一招。 扮猪吃老虎! 敢情这么单刀直入地来一下,倒让太后觉得自己太过单蠢,所以自动降低了防御指数。 原来上官盈心里还只是揣测,在立储一事上,太后心里是偏向于楚玉的。现在看来,她不仅仅是偏向楚玉那么简单,而是她实际上就是楚玉坚实的后盾。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一直以来太后对自己都会高看一眼了。毕竟,对楚轩也好,楚玉也罢,兴农都是一个比较有利的政治资本。 水利跟种两季稻,对于兴农的作用跟重要性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增加稻子的产量,却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世人直观地感受到他创造的价值。 而水利的兴建,在历史意义上或许更加重要。但它毕竟是件功在千秋的事,而且彰显出来的价值,短期内也不会太明显。 太后显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极力笼络自己,就为了让自己有一天可以死心塌地地为她所用,为楚玉所用! 要说之前她还有些许顾虑,不过在自己“单蠢”地将丽妃说过的话直接转述给她听了后,太后便彻底打消了顾虑。 再次冷冷一笑,上官盈心里不无鄙夷地想道:太后,你丫的学历是打娘肚子里便开始胎教的,姑娘我的学历可是正儿八经地经过小六中三高三大四这么一路拼杀出来的,要比道行,我不及你。但要比见识,你老就算一生活百岁,那也得再死上好十几回才能追得上我。 重新回到上官家,除了上官鸿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十分强烈之外,其他的人面上笑得就有点勉强了。 当上官盈心里清楚,上官鸿之所以高兴,那是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他上官家的荣耀。 上官盈重回上官家真正打心里高兴的,除了她自己带来的那个做饭的婆子,也就数静香了。 上官盈刚一回来那会,静香跟那个婆子就像是有话要对她说,但碍于她刚回家来来往往打探消息的人多,便隐忍了。 上官盈心里隐约猜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碍于人多嘴杂,上官盈也不方便过问。 等到那一拔又一拔的人终于退了,她便叫静秋跟婆子关了门户,也不转弯磨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说吧,我不在家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婆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见到主子了,急忙抢先说:“小姐,您进宫之后,奴婢们在这上官家就没人当我们人看。每日里到了饭点吃不上饭,去早了说没够时间,骂我们一天到晚只会张嘴要吃。去晚了说是已经没饭了,要吃明儿赶早。小姐,老奴就算之前跟您在乡野那会,小姐您也从来没有短过奴才们吃的,如今到了这京城,一天却连顿饱饭也吃不上了。” 那婆子说着就抺开了眼泪。 上官盈看她太过激动,便示意静香:“你说吧。” “每天只能吃上一顿,冷饭冷菜饱不饱的就不用说了。大冷的天屋子里不给炭取暖也就罢了,最过份的是,夫人竟然连梳洗用的热水也不肯给奴婢们用。” “这一个月你们都用冷水梳洗?” 上官盈气愤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静香与婆子原就觉得委屈,现在见着自己的主子替自己觉得委屈,那股憋屈就压也压不住了,全化成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 静香哽咽着稳了稳情绪,又接着说:“奴婢们受些委屈倒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奴婢无意中听到,夫人跟老爷商量,说是小姐已经及笄,是时候替小姐您许个人家了,最好是开春就将喜事儿办了。” 静香抬头瞥了上官盈一眼,顾虑着顿住了。 深深吸了口气,上官盈抚着胸口将那口堵在嗓子眼的恶气生生咽了下去,咬牙生硬地问:“老爷当时有什么表示没有?” “老爷说是小姐的婚事先不忙。” “唔?!” 上官盈这倒奇怪了。 难道上官鸿认了她这个女儿,还真良心发现,有了当爹的自觉了? 只是上官盈心里的疑虑只维持了三秒,静香接下来的话,气得她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喷了出来。 “老爷说皇上才赏了小姐千亩良田,这时候让小姐出阁,难免要平白搭上许多的陪嫁奁田。” 静香嗫嚅着说到这里,又担心地瞅了上官盈一眼。 好!很好! 不愧是夫妻,活生生一对狗男女! 上官盈心里有多愤怒,面上便有多冷静。 在心里将李氏跟上官鸿祖宗八代都请出来问候了个遍后,她心里那股郁闷虽然未消,但是当务之急却是要先解决生活必须的炭火跟热水。 缓缓坐下去,上官盈冷冷一笑,“去,现在让灶房给我准备热水,小姐我现在要沐浴更衣。” “小姐……” 婆子不知事,心想,难道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敢情小姐一句话没有,这事就算完了? 倒是静香眼力介好,一看上官盈面色不善,便暗里伸手扯了扯那婆子,答应着拖了她出去。 不一会儿,静香跟婆子抬了热水回来了。 “小姐,热水准备妥当了,请您沐浴更衣。” 准备妥当之后,静香上前小声禀告。 上官盈却稳稳地坐在案前照旧儿看书,淡淡地说:“不是说一个月都没用热水净过身么,那还不赶紧的洗洗。” “呃……” 静香愣住了,上官盈却浅笑着斜睨她一眼:“你要再这么呆站着,热水可就要变凉水了。” 静香如梦初醒,红着眼福下身去:“奴婢谢过小姐了。” 上官盈却不再看她。 “赶紧的去吧,不过是一盆热水,犯得着哭鼻子抹眼泪的?!”转过头去,又径自翻过一页,上官盈这才不紧不慢地丢了一句:“你洗好了,再照旧儿给我去灶房要热水,小姐我今天要好好儿清洗清洗。” 静香破涕为笑,抺着眼泪起了身,答应着高兴地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上官盈的一日三顿伙食倒还不错,只是那婆子跟静香的境遇,也只是比起先前来好了一点点。 冷饭剩菜虽然还是有,但是想要吃饱,却不太可能。 上官盈也不生气。 只是从那以后,她便时不时要静香去灶房以她的名义讨要点心。 上官盈要,灶房却不能不给。 就这样,静香她们的饭菜不好,上官盈便借自己的名义用各种点心让她们吃得饱饱的。 奴才不给用热水,那她就多要些热水,再均给静香她们用。 这样过了十来天,李氏坐不住了。 于是静香再借上官盈的名义上灶房提热水或是要求加餐时,那苞厨就不怎么客气了。 那奴才不仅不给,还叉着腰明目张胆地冲静香吼道:“要说你那主子,不过是个打小玩泥巴长大的,现如今进了京城倒是恁地娇贵起来了。敢情入了一次宫,这回来闹得排场比起娘娘公主们的排场还要大,一天到晚的热水侍候着不说,那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这御史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一个个要照她这么折腾下去,奴才我没那个命侍候。” 静香跟婆子气得不行,回来直抺眼泪。 上官盈却放下书,长长吁了口气:“母亲,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我原想着不是还得再等个十几天那奴才才会跳出来呢,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静香一怔,上官盈却盈盈站起身来,勾唇一笑,“找个老爷见客的机会,赶紧的前来报个信儿。” 虽然不解,不过上官盈这么老神在在的,静香心里还是隐约觉得,自己的主子只怕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静香恭敬地应诺了。 自那以后,她心里还真留了个心眼,专心留意起上官鸿平时在家里的举动来。 庄园(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庄园(一) 上官盈又交待静香跟婆子,仍然一如既往地让灶房要热水跟点心,不管苞厨给不给,都去讨要。舒悫鹉琻还说那奴才要骂,便由着他骂好了。 那得了李氏指使的奴才自然是不给的了,所以静香跟婆子去十次,还是十次都会被骂了回来。 直到有一天上官府真有客来访,婆子讨要点心时照例又被骂了,上官盈得了信,二话不说就跑去找上官鸿。 上官鸿正与来人寒喧,上官盈一头跑进去,佯装没有发现来人,直接就控诉府上的奴才断她热水,少了口粮。 这时世的人最怕家丑外扬了,何况还是上官鸿这样有些身份的人,他自然就更忌讳这种事了龛。 上官盈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来,还当着外人的面自暴家丑,让上官鸿一张老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放肆!像油盐酱醋这样的小事去找你母亲就好了,没看到我这里有客人在吗!” 上官盈一惊,像才发现他有客人在似的。 顿了顿,她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说:“阿盈知道,家里都是母亲在主事,按说这事我应该先去禀明母亲。可阿盈又想,这御史府中一个煮饭的奴才都可以对我这个嫡女不假颜色,若不是母亲治家无方,就是母亲有意而为。无论是哪种原因,我也只有请父亲为我作主了。轻” 在座的宾客都知道,这个上官家的嫡女还是因为种成了两季稻,很得皇上欣赏之后才认祖归宗的。 如今听说她认祖归宗之后在上官家过的却是这种日子,一时间,众人看向上官鸿的眼神,明显便带了一点若有所悟。 上官鸿被上官盈自暴家丑的行为气得不行,正好李氏闻讯急匆匆赶来,他那一肚子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沉着脸冲她喝道:“你倒是给老夫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也气蒙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论她承不承认,对她而言都不是太光彩的事。 上官盈的话都说在前面了,若是她不承认这事是她唆使的,那就说明她治家无方。 若是她承认自己有意而为,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在众人面前就更难下台了。 现在上官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起,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强笑:“老爷,妾身持家这么多年,几时薄待过府中各房的人?” 上官鸿重重地一哼:“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氏红着眼诘问上官盈道:“孩子,你凭心而论,但凡你要的吃食或是热水,我几时短过你的供给?!” 说着她冷冷一笑:“我不出声,可不表示我不知情。这些日子以来,你要的那些点心吃食,可都是让你院子里那俩个奴才吃了。上官家虽然不差银子,但是却没有将奴才当主子供着的道理。” 这是承认了? 肯承认就好! 上官盈眼风扫过一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人,似乎有些为难:“母亲今天要不提起,我还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说。既然母亲自己提起来了,那我少不得也要说两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上官盈坦然承认:“是!诚如母亲说的,那些点心跟热水,确实是我为了奴才们讨要的。” 在李氏一副“看,我没说错吧”的笃定中,上官盈却轻叹道:“父亲身为御史大夫,在世人心中向来政清人和,家中若是传出苛待下人的事来,实在是有损父亲清誉。这么大冷的天,母亲不让奴才们用热水净面,阿盈心里已是不忍,如果再让她们三餐不继,那就更不像话了。之所以借我的名义暗里接济她们,阿盈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有这种事!” 不管上官鸿之前是不是真不知道,反正这会儿他是绝对得拿出一个姿态来才行。 李氏急得青白了脸,惶然望向四周,无论是上官鸿还是座上的贵宾,一个个看着她都面色不善。 “老爷,妾身打理这一家子大大小小几百号人口,有时难免不周。但也绝对不会像盈丫头说的那般,待下人如此苛刻。” 李氏说着一边抹泪:“老爷为官清廉,那点月俸要照顾一家上下妾身自然不敢大手大脚花销,盈丫头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呀老爷……” 李氏说着就哭开了。 “母亲这话说得就不适当了。这天下谁不知道我才种了两季稻出来!父亲也应该知道,这次女儿并不是空手而回。十五车的大米,别说是乡下人家半年的口粮,就算在京城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身边的婆子跟着我在乡下时,我尚没有短过她吃的,如今到了京城却让她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传出去都叫人笑话。何况,静香那丫头还是亲王爷送的……” 望了一眼正在私语着的客人,上官盈说到这里,便适时地顿住了。 言下之意,若是这事叫亲王爷知道了,自然难保皇上不会知道。 李氏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青白。 她愕然地望了望上官盈,又惊慌地望了望四下的客人,最后视线落在脸色跟她一样难看的上官鸿身上。 “混帐东西!” 哆嗦着嘴,李氏一声“老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上官鸿已经暴喝了一声,呼地站起身来,冲着她那张描绘得精致的脸,“啪”地一巴掌挥了出去。 在座的客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上前劝导,上官鸿仍余怒难消地冲李氏吼着:“我上官家,什么时候穷得要节余奴才的口粮过日子了!愚蠢呀!” 被一巴掌拍跌在地上的李氏不敢置信地望向上官鸿,没想到迎头又招来他一通好骂,抚着脸颊,抽抽噎噎地哭得更伤心了。 虽然这怒火是上官盈挑起的,不过这种时候装模作样总要有的。她忙不迭地跪下去请求道:“父亲请息怒。” 一看到她,上官鸿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 他心里又怎么不清楚,今天这事完全是上官盈一手挑起来的。 只是碍于这许多人在场,偏偏上官盈又事事占理,如果他再责备她,只怕在座的几位看他的眼光就跟看李氏一个样了。 “哭什么哭,一个两个的不让人省心。都滚下去吧,少在这丢人现眼了!” 上官鸿发了话,李氏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上官盈一眼,“哇——”的一声哭着爬起来冲了出去。 她一走,上官盈也盈盈起了身,冲众人福了福,退了出去。 “家门不幸呀,出了这等不贤之妇,让各位见笑了……” 身后,上官鸿长吁短叹地向众人告罪的声音隐隐传来,上官盈却加快了脚步,快速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这么一闹之后,静香跟那婆子的待遇还真有所改观。 虽说上好的饭菜没有,但是能让她们吃饱了,大冷的天里有热水可以用,上官盈也就尽量不再去招惹李氏了。 不过她心里却在寻思,如今自己得罪了李氏,这上官家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尽早搬出去的好。 既然皇上已经赐了她千亩良田,又给了地允许她自建庄园,索性趁着开春前先将庄子建起来。 动了搬出去的心思,再盘算自己目前手上的资金,上官盈这才发现,如果建了庄园,到了春耕的时候,添置农具跟佣工那笔硕大的开销就捉襟见肘了。 暗里盘算了几天,上官盈终于打定主意,还是得先出去转一转,了解一下在这京效起个庄子大概要花到多少银子,预算出成本来才好计划。 拿定主意后,上官盈便不再窝在家里,第二天大清早便带着静香出了门。 静香到底出自京城,上官盈想要了解的各行各业,有她带着,自然可以找到最好的师傅,最便宜的价格。 主仆两人奔波了几天,然而了解到的情况却让上官盈有点泄气。 一是天气太冷佣工难请,二是这京城的物价也确实太贵。光那泥瓦用料的费用算下来,便已经够让上官盈泄气的了。 大冷的天,上官盈顶着寒风在静香带领下跟一个小有名气的工头谈过之后,心里不由得拔凉拔凉的。 因为她左算右算,以她目前的能力想要把那庄子建起来,起码也得在秋收以后,手上有了余钱才可以。 看静香冻得不行,自己也有点心灰意冷的上官盈便领着她向一旁的茶楼走去,准备喝点热茶,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作打算。 “静香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正想着心事,冷不丁她身后的静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上官盈茫然抬头,见到楚玉正率着几个从人从另一条道上走来。 他们显然也是来茶楼喝茶的。 上官盈跟着冲他福了福,见了礼。 因为临出宫前太后那一席话,再见楚玉,上官盈心里的防备便更多了几分。 就连先前对他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也难免不自禁地跟某种利益联想起来。 “这么大冷的天,你们怎么出来了。” 楚玉笑着走近。 上官盈还来不及开口,静香已经不无欢喜地回道:“小姐想建个庄子搬出去住,奴婢正带着小姐四下里打听,看哪里有手艺儿好,价钱又合适的工匠。” 楚玉目光一闪,心思玲珑的他立时察觉到上官盈心事重重。 儒雅一笑,看似随意地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好久不见,既然今天又遇上了,不管事情办得如何,权且上去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说吧。” 上官盈原本便是来喝茶的,都已经走到门边上了,如今自己要再婉拒,倒显得太明显地在避着他了。 点了点头,上官盈也就大大方方地随着他进了茶楼。 一进了这家茶楼,上官盈便忍不住暗暗咋舌。 她没有想到这家外表并不是很奢华的茶楼,内里的布置十分雅致,光是那些精巧的摆饰便不难看出,能来这里的喝茶的人,必定非富则贵。 楚玉自然也是这间茶楼的常客,上官盈刚随着他进了来,立时便有伙计热络地迎了上来,一个揖作下去便问:“王爷,雅间已经给您备好了,您这边儿请呐。” 楚玉点点头,径自跟在伙计身后上了二楼的雅间。 直到坐下了,上官盈一转头才发现进了室内的只有她跟楚玉。而楚玉的几个从人除了三个一溜地站在门外,还有一个却不见了踪影。 非但如此,就连静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 心里惶然,上官盈下意识便伸着脖子往门外看去。 楚玉一愣,意会过来,浅浅一笑:“别担心。我看你那丫头这会儿一准也饿了,在主子面前她兴许拘谨,就让她在隔壁放松一下好了。” 原来在隔壁。 上官盈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其实心里想说:你就没看出来我这会也拘谨着吗? “你也不必拘谨。” 谁知道她心里这念头才起,楚玉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就拘谨了。” 上官盈望向楚玉的目中难掩惊讶。 楚玉勾了勾嘴角,颇有点无奈地瞪视着她,随即苦笑:“上官盈,说起来我们相识也算是有些日子了,不过每次你见到我,不是恭恭敬敬的,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四弟的。” 上官盈一愕,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四弟虽然行事偶尔乖张,但是能让你气着的同时肯真实地面对他,那未偿不是件好事。” 楚玉的笑容里有了些别的内容:“能看到你最真实的一面,实在是件值得惊喜的事。” 上官盈不屑:“那是!戢王爷只要一跟我打照面,就没有不惊着我的时候。如果让我饱受惊吓对你而言也是件值得欢喜的事,那倒真是惊了我喜了你。” 楚玉哧地一笑:“上官盈,就这样跟我相处不是挺好么。” 上官盈一怔,心里却嗖然警醒过来。 垂下头,幽幽问了句:“我表现得真有那么明显吗?” 楚玉用力点头。 “可见我心里还是没怎么提防着王爷您的。我要真的存心要提防王爷,便必定会叫您看不出来。” 上官盈突然望向楚玉,冲他呲牙咧嘴地笑:“就像现在。” 楚玉先是一愕,随即忍不住大笑出来。 “爷,你的茶来了。” 是从人的声音。 楚玉敛了笑,心情却依然挺好,大声答应了一句:“进来罢。” 伙计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麻溜地放下茶水点心,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楚玉夹了块点心放在上官盈面前的瓷盘里,像是不经意地问:“既然都准备要建府了,为何还不去司库那里将皇上的赏银领出来。” 上官盈一愕,“皇上什么时候还赏了我银?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皇上赏了你银子的事?” 楚玉的表情很奇怪。 上官盈老老实实地点头。 事实上,除了皇上说赏她千亩良田,另赐了个庄主的虚衔,又允许她可以自建庄园之外,她还真没有听过皇上有赏银子给她的事。 楚玉定定地瞅着她,突然问:“皇上是不是赐你自建庄园了?” “是呀!” “皇上既然赐你自建庄园了,自然另有资银补贴,你不知道?” 楚玉说的煞有介事,上官盈看着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不由得傻傻地嘟嚷了一句:“也没有人告诉我有银子可以领呀。” “谁也没想到,看着聪明文秀的上官小姐,其实是个如此不通世情的人呀!” 楚玉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原本就因为资金缺口太大正犯愁的上官盈,这会儿也顾不上楚玉的调侃,忙不迭地问:“银子那玩意,得上哪领去。” 楚玉叹气:“刚不才告诉过你么,去司库领呀。” 上官盈头更大了:“司库在哪?这手续要如何办理?” “皇上赏你的手谕在吧?” “在是在,可上面也没说银子的事呀!” 楚玉抚着头,皇上既然下了圣谕,司库那里自然会有备案,你只要拿着皇上的手谕去司库那……“ “然后呢?然后再要如何?!” 望着突然顿了下来的楚玉,上官盈有点着急。 楚玉却笑着一摊手:“算了,估计跟你说清楚了你也未必办得清,你将手谕给我,我去替你办理好了,倒是少了那许多的麻烦。” “这样可以吗?” 上官盈大喜过望。 她这人本来就特别怕麻烦,再则对京中这些办事机构也不熟悉,现在听楚玉说可以代她办理,上官盈当即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只是皇上的手谕这会儿她并没有带在身上,楚玉也说无妨,只说呆会让从人跟着她上门去取就好了。 心情大好的上官盈自然食欲也跟着大好了。 放下心事的她心情愉快地大口咬了一口糕点在嘴里,突然想起也不知皇上那笔赏银有多少,心里一着急,便自动将食不语那句话给忽略了。 端起茶盏将咔在喉咙的点心送了下去,又牛0逼闪闪地用手背将嘴胡乱一揩,然后五指一伸,一把攥着楚玉的袖子问:“王爷,您知道那笔赏银有多少么?” 楚玉盯了一眼她手背上的点心末儿,拢着好看的眉,要笑不笑地告诉她:“一千两。” 一千两? 一千两?! 一千两!!! 上官盈呼地站起,瞬间激动了。 这节骨眼上,一千两银子不仅可以解她的燃眉之急,还绰绰有余了。 这会儿就算楚玉告诉她,一会儿给她上龙肉,上官盈也没有那个心情去吃了。 心潮起伏的她想了想,便跟楚玉商量:“王爷,要不您在这稍坐,先喝杯茶,我这就回屋将那手谕取来,您看如何?” “行。要不你就先去吧,横竖我在这还要呆上一会。” 楚玉笑笑答应了下来。 上官盈喜出望外,赶紧告辞出了门,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一个从人走了进来,望着浅笑着的楚玉不解地问:“主子,您既然属意上官姑娘,大大方方地送她一千两银子岂不是更好,又何必费这么大一番周折。” 楚玉慢慢地呡了口茶,睨了来人一眼,缓缓摇头道:“上官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她是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受我一千两银子的。” “主子这么做,难道她便不会知道了么?还是主子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那从人更不懂了。 楚玉举着茶盏的手定了定,半晌,忽而一笑:“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就算为她做了些事,却也未必愿意让她知道。” 庄园(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庄园(三) 上官盈呼地站起,瞬间激动了。舒悫鹉琻 这节骨眼上,一千两银子不仅可以解她的燃眉之急,还绰绰有余了。 这会儿就算楚玉告诉她,一会儿给她上龙肉,上官盈也没有那个心情去吃了。 心潮起伏的她想了想,便跟楚玉商量:“王爷,要不您在这稍坐,先喝杯茶,我这就回屋将那手谕取来,您看如何?” “行。要不你就先去吧,横竖我在这还要呆上一会。眇” 楚玉笑笑答应了下来。 上官盈喜出望外,赶紧告辞出了门,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一个从人走了进来,望着浅笑着的楚玉不解地问:“主子,您既然属意上官姑娘,大大方方地送她一千两银子岂不是更好,又何必费这么大一番周折。谅” 楚玉慢慢地呡了口茶,睨了来人一眼,缓缓摇头道:“上官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她是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受我一千两银子的。” “主子这么做,难道她便不会知道了么?还是主子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那从人更不懂了。 楚玉举着茶盏的手定了定,半晌,忽而一笑:“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就算为她做了些事,却也未必愿意让她知道。” 顿了顿,楚玉突然想起,“如今这种天气工匠只怕不太好找。安贵,明天你去找今天那个工头再谈谈,让他务必调齐人手,按比市面略低的价格报给上官小姐。至于差额部分,本王会私下补偿给他。” 安贵应诺了。 楚玉又交待:“打今天起,你便专心暗中替上官小姐打理一切,有事不忘随时来报,尽量督促工匠在开春之前将工期赶出来。记住,千万不能让上官小姐有所察觉。” 安贵点了点头,再次应诺了。 楚玉摆了摆手,安贵躬身退了出去。 托着头,楚玉轻吁口气。 他不是看不出来,上官盈面对他时,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楚玉也不明白,为什么楚轩也好,楚睿也罢,都可以轻易走进这个女子的心里。唯独他,想要走进她的心里,却是何其艰难。 如果他没有理会错,明明最初的时候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呀?楚玉实在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艰他突然就疏离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开始了解她了,只要自己不去主动触动她不愿让他触及的那一块,或许日子久了,自己就可以慢慢取代他在上官盈心中的地位。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每当他以为自己离她又近了一步的时候,一切又会打回原形。 轻轻吁了口气,端起那杯已经只剩余温的茶水轻轻呡了一口,楚玉的心情有些郁闷。 因为他发现,上官盈对他愈冷,反而让他更兴起了要得到她的念头。更让他苦恼的是,他这种念头,竟然不是习惯性的为了跟楚轩争夺!而是他真的很要拥有她,希望得到她全部的关注! 甚至于,就算这样为她默默地付出一切时,他也是幸福的。 一种不需要跟别人分享的幸福。 楚玉正怔怔地想着心事,上官盈转了回来。 当她将皇上的手谕交给他时,楚玉还特么当回事似的,将东西收了起来。 然后俩人随意聊了几句,上官盈便告辞带着静香回了上官府。 既然银子有了着落,无论是用工用料的安排落实便刻不容缓了。因为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上官盈往外面跑得也就更勤了。 让她意外的是,从那以后,无论什么事办起来都特别的顺畅。 上官盈一天到晚地往外跑,终于引起了李氏的注意。 从吃了上官鸿一巴掌后,李氏对上官盈便怀恨在心,正愁抓不住把柄的李氏正想趁机修理她,不想机会就来了。 这一天上官鸿碰巧在家,上官盈一大早又跑了出去,李氏便趁机在上官鸿面前说了一通什么不守妇道,一天到晚往外跑,敢情是少女怀春了才这么不安于室。 这翻话自然惹怒了上官鸿。 虽然他知道,现在上官盈在皇上眼里就是一个香饽饽,苛责虽然不便,但教训还是要有的。 不在她面前立立威,只怕以后上官盈就更不将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了。 这么一想,上官鸿便刻意在家里等着上官盈回来,想当着她的面好好立立规矩。 谁知道上官鸿跟李氏等来等去,直到过了晌午还不见人回来。 这让原本只想教训一下她的上官鸿,倒是真的等来了脾气。 只是他那脾气还来不及发作,一个意想不到的贵人突然到访,让他大吃了一惊。 急急忙忙地迎了出去,将楚玉仰入府中,上官鸿还来不及试探,楚玉已笑着说有关兴农的事要跟上官盈请教,所以冒然来访了。 圆滑世故的上官鸿又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位亲王爷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皇上现在俨然将一些要紧的国事,放手让他在做,这其中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上官鸿这人是个严谨的,在立储这件事上,尽管他心里也趋向于楚玉,但是只要一天尘埃未,在立储的事上,上官鸿终始都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所以表面上,无论是对楚轩还是楚玉,他也一直保持着一视同行。的态度。不管见了他们中的谁,上官鸿面上的表情都是谦恭有礼。 这次楚玉亲自上门,虽说是打着请教农事的名义来的,上官鸿还是从中嗅出了些许不同。 他不由得心里暗喜:难道说,亲王也看中了上官盈的可用之处?!不管亲王接近自己这个女儿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有了他跟上官盈这层关系在,以后不管这天怎么变,对自己而言,都多了层保障。 这么一想,上官鸿便客客气气地陪着楚玉在堂上寒喧,又吩咐了下去,只说小姐回来了,便让她先不忙回房,直接过来见客。 大约过了盏茶的功夫,上官盈果然回来了。 只是,当她出现在上官鸿跟楚玉面前时,却让寒喧中的两人俱是一惊。 只一眼,上官鸿便气急败坏地朝她斥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便过来了,简直不成体统!” “我原来是要回房换过衣服再来见客的,那奴才偏偏不准,只说父亲交待过的,让我回府之后直接过来见客。” 上官盈其实也觉得挺冤,瞥了一眼望着自己要笑不笑的楚玉,她只好硬着头皮向怒意勃发的上官鸿弱弱地辩解。 楚玉一笑,完全不以为意地说:“没想到上官姑娘一穿上男装,便让天下的男子都失色了不少。” 上官鸿面上僵了僵,楚玉袒护的意思很明显,他自然不好对上官盈再过份苛责。 “本王曾亲眼目睹上官姑娘种稻都是采用移裁的方法,所以特别前来请教,你之所以种稻增产,是否胜在不是直播,而是移裁上?” 楚玉故意转移话题,显然这问题提得还很专业,真正问到了点子上。 难道他还真是奔着种稻的事来的? 上官盈心里虽然疑惑,不过还是认真地解释道:“相较于直播,移裁属于精耕,确实是增产的原因之一。不过若是水能很好管理的地方,直播亦可以增产,只是相对而言,对种稻的人管理稻田的能力便相应要求高许多,常人难以达到。” “上官姑娘说得有理,本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楚玉完全公事公办的模样,让原本被他们的对话勾起了几分兴趣的上官鸿也好奇地望向他。 上官盈望向他:“王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这么客气。” “我想借阅上官盈姑娘那些记事薄,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楚玉说得煞有介事,上官盈听了却一头雾水。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见鬼的记事本。 愕然望向楚玉,却瞥到他飞快地冲自己一眨左眼。上官盈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在上官盈的印象中,除了今儿这一茬,她还真没有见过向来循规蹈矩的楚玉还有刚才那么生动的一面。 眨了眨眼,努力看向他,楚玉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上官盈不傻,转眼的功夫她便明白了楚玉的用意。 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让自己六神归了位。 见上官鸿跟着望来,上官盈佯装为难地答应道:“好吧。” 楚玉起身淡淡一笑,“君子遵礼无须避讳。御史大人,本王这就随令千金去看看就来。” 上官鸿一笑揖手:“王爷还请自便。” 就这样,楚玉在上官盈大白天见鬼了的表情中大摇大摆地走向她,一本正经地冲她抬手:“上官姑娘,有劳了。” 上官盈回过神来,冲上官鸿福了福,然后在他的盯视中带着楚玉明目张胆地回了她的院子。 当然,后面跟着楚玉的从人,这也是上官鸿不疑心的关键。 带着楚玉跟他的从人进了自己的院子,静香欢喜地奉了茶,上官盈等了又等,却见他除了一径地望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对于她关心的事他却只字未提。 想了想,上官盈装模作样地顺手拿了本书递给他:“王爷,这是您要的记事薄。” 楚玉瞅了一眼,啼笑皆非地接了过去:“还真是记事薄呀!” 上官盈也要笑不笑地凑上去:“难道王爷这会儿手上拿着的不是吗?!” 楚玉无语:“莫非这就叫指鹿为马?” “王爷错了。”上官盈狡黠一笑:“这其实叫无中生有。” 楚玉一顿,随即笑得前仰后俯。 “安贵,拿出来吧。上官姑娘连珍藏着的记事薄都送给本王了,咱也不能让上官姑娘失望。” 楚玉笑着将上官盈刚递给他的书随手放在桌上,笑着对身后的从人说。 上官盈因为紧张,不由得又咽了口唾沫。 安贵因为刚才上官盈闹了那一出正觉得好笑,听了楚玉的话说了声得罪,便当着她的面将外袍解开,脱了下来。 望着他左右斜挎在身上鼓鼓囊囊的内袋,上官盈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了。 “无意间自别处听到上官姑娘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这些赏银我也不知道你要如何安排处置,所以想了想还是先不要惊动御史大人,由你自己安排的好。” 安贵将那沉重的内袋取了下来,放在上官盈面前的几上,楚玉望着有点难以置信的上官盈浅笑着解释,自然换来了她感激涕零的一瞥。 “多谢王爷体恤,这些赏银我确实另有用处,所以暂时不想让家父知道。” 要向别人解释自己准备如何处置这笔不菲的财产,虽然让上官盈有点难堪,但是楚玉既然能这么做,显然对于她的处境,他是能体谅的。 正踌躇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准备建庄园的事,楚玉却笑着将刚放下的手转手递给安贵,大声招呼着:“将上官小姐的记事薄替爷好好收着,爷回府之后可要好好琢磨琢磨。” “是!” 安贵居然还真的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上官盈面上有点发热,尴尬地望向楚玉,嘴动了动,要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生生咽了下去。 得!她今天总算又见识到了这个看似儒雅的男子,不为人知的恶劣的一面。 工地上,上官盈拿着图纸跟工匠解释得唾沫泡子乱飞,然而那工匠看着她的表情却越来越迷糊,完全一副鸡同鸭讲的状态。 耐性全无的上官盈气得一摔图纸,忍不住捧着头发出一声哀号:“你不是工匠吗?是工匠不都会看图纸的吗?我的沟通能力有那么差吗?这是天要亡我吗……” 手中一轻,上官盈愤然抬头,却对上楚玉蓄着笑意的眼。 聚积在小宇宙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上官盈撇了撇嘴,无不抱屈:“他们竟然听不懂我说的意思。” “是吗?!” 楚玉表示怀疑,随即认真地勾着头研究了一番。 过了一会,他瞅了她一眼。 又过了一会,他再瞅了她一眼。 就在他第三次拿眼瞅她的时候,上官盈气愤地一把将图纸从他手里夺了过来:“我不过是想做个上下水,有那么难吗?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这叫剖面图……” 嗖然收声,上官盈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 拍了拍跳动频率明显加快,而且大有一冲而出的小心脏,努力深呼吸数个回合,上官盈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忘了,你现在面对的是古人。上官盈,如果你不想被当成妖孽钉死在十字架上,那么小心你的言词,就算是对牛弹琴,也一定要照顾牛的感受,一定要用牛听得懂的语言去启发他们,开发他们潜在的智慧…… 自我反省三分钟,上官盈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这才微笑着回头:“其实呢,这个图纸的意思是……” 呃,她已经做好了对牛弹琴的准备。 可是,牛呢? 游目四望,不远处楚玉正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周边围了一堆的工匠,正聚精会神地听得仔细。 上官盈疑惑地走上前去,楚玉温和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你们先在山上的灵泉下挖一处大石槽蓄水,再将石槽中的水用竹管引出,竹管连接处缠以麻绳,涂漆密封,由高到低直接引入这塔楼顶上的蓄水池中。然后再用砌入墙内的粗陶管道分流到楼面上下各处房内即可。” 楚玉这么一说,众工匠在惊叹之余不由得频频点头。 上官盈勾着头也听得认真,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了自己沟通时的问题所在。 她虽然从来不敢小视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但是在语言沟通上,她显然忽视了这时代的人,对新鲜词汇的接受能力。 可是,楚玉却懂了。 更让上官盈感动的是,他不仅轻易就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是什么,而且他看她的眼光,虽然惊讶,有意外,但是却没有过多的猜测跟猜忌。 他,很坦然地便接受了她的与众不同。 “你这想法不错。” 说服一众工匠的楚玉扔了手中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泥,笑着向上官盈走近:“上官盈,你越来越让我惊讶了。” “不是害怕?” 上官盈用玩笑的方式问出了自己担心的事。 楚玉却一愕:“我为什么要害怕。” “王爷不害怕我的想法太匪夷所思,是以有妖言惑众之嫌?” 撇了撇嘴,上官盈回答得有点无奈。 楚玉定定地望着她,笑得玩味:“我唯一害怕的事便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慧的女子,简直都要将我比下去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上官盈哧地一笑,真正放下担心望向楚玉。 她不得不承认,楚玉,他实在也有他的可爱之处。 俩人并着肩望向忙碌的匠人们,楚玉转头望了一眼面上被风吹得红彤彤的上官盈,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有那么奇妙的想法。” “呃?” “那个上下水。” 上官盈牵强地笑了笑,沉默了少顷。 突然伸手一指庄园后的高山:“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人人都懂得。其实将高处之水引向低处,并不是太难的事,只是上官盈先一步想到而已,王爷要说我特别也好,想夸我聪明也罢,我想说的是,我唯一的与众不同之处,也就是比别人多了双敢于发现的眼睛罢了。” 这理由够充分,够堂皇的吧。 虽说够不要脸的,不过总还说得过去。 楚玉愕然望向她,三秒之后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会儿上官盈倒也脸不红心不跳了。 显然,楚玉接受了她的解释。 过了一会,楚玉终是不再笑了,却眸子深深地望向她,似乎欲言又止。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哀号:又来了! 好在楚玉也看出了上官盈正企图顾左右而言他,只是望了望她,便将目光随意转了开去。 “照这进度,我估摸着到了开春时分这庄园便可以修好了。”楚玉没话找话:“你准备什么时候从上官府搬出来。” 上官盈一顿,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可以越快越好。 她忙活着建庄子的事终究没能隐瞒多久,上官鸿最终还是知道了。 好在楚玉最有预料到了会有此一着,事先替她在上官鸿面前吹了风,只说是太后的意思,让他开春之前代为督建。 碍于太后的情面,上官鸿自然不敢明摆着违抗,但一怒之下对上官盈完全一副由着她自生自灭的架势。 虽然他不再过问,但在上官家她的日子愈发难过起来。 心还会痛(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心还会痛(一) 好在有了楚玉的帮助,上官盈的庄子建成得很快。舒悫鹉琻 考虑到春耕时雇请佣工跟添加农具少不得还要开销,尽管皇上给她拔了一大块的地,但上官盈在建庄子的时候并没有规划太大。 简单的四合小院,够她安身,也就行了。 整个建造的过程,除了厕所跟上下水的事上官盈颇费了一番脑筋,其他的建筑,跟这时世的任何一处民宅没有什么两样。 多出来空置的地上,上官盈索性种了大量的果树,想着等以后有了钱,再扩建也不迟眇。 将近年关的时候,那庄子总算是建成了。 请了两个粗使婆子跟一个护院,先在庄子那边慢慢收拾,上官盈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向上官鸿打个招呼。这样的话,到了年后她再搬出来,也就不会显得太突兀。 这天,上官盈看庄子收拾整理得差不多了,便提前回了上官家谅。 问了看门的护院,知道上官鸿在家,这会儿正在书房,上官盈便直奔书房而去。 “老爷,你要再不拿个主意,转眼的功夫那丫头可就要飞了。” 沿着庑廊刚刚走近书房,李氏的声音却从书房中传了出来。 上官盈脚下一顿,下意识的,她便有种感觉。李氏嘴里的丫头,一定指的是自己了。 果然,李氏顿了顿,在没有等到上官鸿的回应之后又忍不住说:“老爷,要妾身说,左徒大人跟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左徒大人的儿子与盈丫头也都算是天生一对良人,要不老爷你就应了这门亲事吧。” 上官盈一听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来京城的时间虽说不长,但是对于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左徒大人家的白痴儿子,她还是知道的。 虽然上官盈早就知道李氏有意替自己找门亲事,好趁早将自己撵出上官家去,可她没有想到,李氏竟然想将自己嫁给一个白痴! 忍着气,上官盈凝神听了下去。 李氏见上官鸿迟迟没有理会,不由得抱怨:“照老爷你说的,那千亩田产是皇上赐给她的,我上官家又得不了半分好处。如今眼看着那丫头即将另立门户了,这会儿老爷你若作主替她定下这门婚事,左徒大人那里,好歹还应承了五个庄子作为聘礼。否则,一个不能为家族带来半分利益的上官家的嫡女,老爷认了她又何必……” “行了!尽是妇人之见。” “老爷……” “你懂什么?尽在这咋呼!盈丫头可是亲王看上的人,我可告诉你,没事少打她的主意。” 上官鸿终于不耐烦地斥道。 李氏一怔:“盈丫头是亲王看上的人!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 上官鸿反问了回去,随即又斥道:“你以为那丫头建庄子的钱哪来的?我可告诉你,那可都是亲王私下给的。要不,以盈丫头的能耐,她能一气儿拿出那么多的钱来建庄子?用点脑想想吧你!” “她建庄子的钱都是亲王私下给的?!那可是不少的一笔开销呀。这亲王也是怪了,他怎么就看上盈丫头了?” 李氏先是不敢相信,顿了顿,她犹不甘心地嘟嚷了一句:“那青儿怎么办?” “什么青儿怎么办?!”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亲王可是几位王爷中最有可能承继帝位的王爷,妾身还想着要再有机会见到太后,向她老人家求个恩典,将青儿许给亲王为妃。” “青儿……”上官鸿长叹了一声:“青儿的事就算了吧。亲王对盈丫头只怕是认真的。否则以他的为人,又怎么可能这么高调地帮着那丫头?!甚至不惜搬出太后来做愰子!” “这亲王也真是,不过是个乡下玩泥巴的村姑,我家青儿就怎么不如她了……” “好了!”上官鸿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别忘了我警告过你的,盈丫头再怎么不好,你也别去招惹她。咱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你不把她放在眼里,可会惹恼亲王的。明白吗?” “妾知道了。” “还有,别一口一个我家青儿,你可不要忘了,上官盈才是我上官家的嫡长女。你不待见她是一回事,日后她要能一飞冲天,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富贵,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可青儿……” “青儿我自有打算。” 上官鸿语气一转:“皇上一天不立嗣,这天下往后到底是贤王的天下还是亲王的天下,现在还没个定数。既然亲王属意盈丫头,咱们就把青儿想办法许给贤王好了。两个都押上,那胜率就是一半对一半,这天下,往后不论是贤王的天下还是亲王的天下,朝中总会有我上官鸿一席之地。” 李氏急了,“妾身虽说是个妇人,但也懂一个道理。照老爷这么说,若是贤王日后得到天下,我的青儿还可以荣宠一生。可若得天下的是亲王,我的青儿岂非凶多吉少……” “妇人之见!” 上官鸿又是一喝,“身为上官家的嫡女,自当以上官家百世不衰的富贵荣华为己任。身为上官家的正房长媳,你的目光怎么可以如此短浅!” “妾,妾实在是担心青儿往后会有个好歹。” 李氏说着,便开始抽噎起来。 “好了好了,你现在就哭还为之尚早。天下事,瞬息万变,这以后谁是天下之王还说不准的事,你哭个什么劲。” 上官鸿放缓了声音,说着又是一叹:“再说了,就算我想把青儿嫁给贤王为妃,这事能不能成,现在还没有定数,你哭个什么劲。” 自己这个父亲竟然想将上官青嫁给楚轩! 上官盈心中一抽,隐隐地又跟得心脏病似的,一抽一抽地痛。 不管是刻意也好,无意的也罢,最近忙着庄子的事,她已经有多少长时间没有想起这个,想起来就会心疼的名字了? 静静地沿着装庑廊退了回去,上官盈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无论是楚玉假借圣意悄无声息地给自己那一笔若大的银子,还是上官鸿要将上官青嫁给楚轩的事,对她而言,都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对楚玉,上官盈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了。 上官盈其实知道,楚玉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一直是抱有目的的。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如果他想要笼络自己,达到利用自己的目的,那么他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提出给自己一笔银子,帮助自己建好庄园。 这样一来,他那银子才算花得物有所值。 可他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响地假借皇上之手给了自己这么一大笔的银子,并且还没有让自己知道的打算。那么楚玉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像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所说的那样,他是爱上自己了!没有目的的那种? 可能吗? 从听到上官鸿有意要将上官青嫁给楚轩后,上官盈的情绪就莫名地变得很差。 尽管从她拒绝楚轩那一天开始,其实他跟她,便已经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了。 上官盈心里也明白,就算她当时愿意接受楚轩,在那以后,他也必定会有很多的女人。正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她才毅然决然地拒绝他,决意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明明已经不相干了,明明也知道楚轩就算不选择上官青,以后也必然会选择其他的女人,可是,在突然意识到他或许就要拥有其他的女人了时,上官盈心里突然便觉得空空地难受。 浑浑噩噩地离开上官鸿的书房,上官盈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院子的。她怔怔地坐在榻上,就连静香上前几次关切地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她也浑然没听进去。 直到天色将晚,静香用打火折子“呯”地点燃屋子里的牛油灯时,上官盈沉郁黑暗的心里,也像是瞬间光明了一样。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无论楚轩以后选择谁,对自己而言那都是一个既定的结果。当初自己选择抽身而退的时候,便是连黯然神伤的权力也没有了。上官盈,开弓没有回头箭,决定了的事,就不要再后悔。 一再提醒自己后,上官盈强迫自己放下楚轩的事,再次将全部心力全用在了农事上。 从来到京城之后,上官盈便在驿站找了个可靠的信使,每月许他几个碎银子粒,雇着他不时往陵郡给昆叔他们送个口信,或是由那边回个口信什么的,时间久了,那信使俨然成了上官盈的帮佣,跑腿传话捎物,都让她十分放心。 早前上官盈便通过他让翠屏平时将舟人捕到的鱼全部买了下来,放养在浮排里。 如今年关将至,京城中不少大户人有都愿意砸下大把银子偿个时鲜。 从知道自己那一千两所谓的赏银,其实是楚玉假借圣意送给自己的后,上官盈只想着要努力挣钱,尽快将欠他的银子还上。 如果单靠来年春种秋收,要还清一千两银子,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上官盈转念一想,干脆铤而走险,走商道。 身为现代人的她,打骨子里就对重农轻商这回事很不屑,也压根没有以商谋利者耻的概念。 只是上官盈虽然想得挺好,但到底身边没有一个可靠可用的人。 思来想去,她也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可以不错失这个赚钱的良机。 好在庄子买下来后,上官盈已经开始着手请佣工的事宜了。这段时间来,她前前后后也谈下来不少佣工,只等开春用人之际就可以上岗上线。 其中有个叫王珺的落魄士子倒是让她比较看好。 因为王珺这人不仅为人稳重,而且还识字断文。虽然为人处世有着这时代的人特有的迂腐,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一旦认定了她这个主子,这个酸秀才骨子里的文人气节就不允许他做出背叛她的事来。 仔细考察了王珺一段时间后,上官盈便开始有意识地培养他行商事。 当然,为了让王珺拉下面子,丢掉他的文人气节干这种他宁愿饿死也不屑的事,上官盈还真费了不少心思。 在跟他相识之初,对他进行思想强化教育没有什么起色的情况下,上官盈便改变了思路,专门从王珺病重的母亲下手。 当然,她的手段也异于常人。 那就是她花了大价钱,请了不少大夫,用了不少上好的药材替王珺治好了他母亲的病,身为孝子的王珺自然肝脑涂地也只能任她蹂躏了。 上官盈身为公卿世家的小姐,要出面谈生意到底有点天方夜谭。刚开始时,她便对王珺如此这般地教导了一番,告诉他如何大大方方地上门找有钱人家府上的管事,如何说开场白,如何介绍自己的来意,如何介绍自己的产品,等等等等…… 可是在见识了王珺第一次纠结着上门,羞愧难耐地掩面而逃,悲愤填膺地冲她摞下“你要再逼我行商事,我宁愿以死抵债!”的狠话后,上官盈只好冒险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自己亲自出马,带着王珺操刀上阵。 正好年关在即李氏有太多的事要忙,无睱顾忌她。也因为上官盈打心里就明白,无论是上官鸿还是李氏,在自己还有点利用的价值时,就算碍着楚玉的面子,他们对自己总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太过份干涉,所以只要一有机会,她便会借机去视察庄子,名正言顺地出府。 到了庄子换上男人衣袍,上官盈这才大摇大摆地带着王珺,专挑京城中的大户人家走去。 相较于王珺的畏畏缩缩,上官盈一身男儿装扮虽然显得有些阴柔,但那上门找人的架势,却绝对的爷们十足。 王珺一旁站着,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上官盈却大大咧咧地开口就要找府上可以主事的人。 遇上真有人愿意见她,上官盈便特不要脸地掏出帖子,唾沫星子横飞地向人家大力介绍她所有可以卖的东西。 让王珺惊讶的是,不尽来人初时看她的眼光有多么不屑一顾,等到上官盈离开时,绝对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王珺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女人从她刻意要结识一个人,到促成一笔买卖,竟然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候,在王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上官盈却轻轻松松便谈妥了五六户人家。 简直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志得意满的小女人,王珺第一次生出其实行商事,也没有那么丢人的念头来。 上官盈自然将王珺那点明显的改变看在眼里。 这时候,她深谙洗脑比起言传身教要来得更为重要。 望着从抵触,到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的王珺,上官盈回身冲他淡淡一笑:“走,找个地方吃饭。先填饱肚子,再补充好刚才说那么多话失去的水份,下午咱们再接再厉。” 王珺嘴唇微张,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上官盈笑眯眯地将头凑到他面前,很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又看。 王珺被她看得不自然,涨红着脸讷讷问了一句:“你看什么?” 上官盈却缓缓站直了身子,状若无事地转身:“没什么……” 身子一僵,后半句突然没了影。 正难为情的王珺没提防从后面差点撞上她,一愣抬头,却见上官盈怔怔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人来人往的街道中,一个器宇轩昂的俊伟男子傲然立在不远处,也怔怔地望着这个刚才还口若悬河,现在舌头却像被猫吃掉了的女人身上。 “他是谁?” 明知道这样问有违自己的身份,可王珺还是下意识地便问了。 “快走。” 他话音刚落,原本僵在当地的上官盈突然回过神来,下意识便想拔腿想跑。 只是她才堪堪转过身去,身后却颇有威严地传来一句:“你这是要逃?!” 心还会痛(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心还会痛(二) 上官盈定在原地,再迈不开半步。舒悫鹉琻 王珺正纳闷,上官盈却缓缓转回身去,板正有礼地朝着大步走近的男子福下身去,“上官盈见过贤王,王爷万福。” 这位原来就是贤王! 见他目光犀利地望向自己,王珺也跟着躬身行了个礼。 楚轩的视线在俩人身上来回游弋,随即目中浮上些许嘲弄的意味眇。 “你还真找了个寒门士子。”他的声音轻冽,转为不屑:“二弟费了老大的劲替你建了庄子,他知道你这是要准备招郎入赘了么?!” 招郎入赘? 王珺一怔,随即面上一红,恼羞成怒地撇清:“在下不过是个管事,并不是王爷想的那样……聊” “怎么不是!” 上官盈先是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楚轩,下一刻她却抢了王珺的话,言之凿凿地肯定了他所说的一切。 出其不意地上前,一把挽住王珺的胳膊,学着楚轩的模样,上官盈嘲弄地勾唇一笑:“诚如王爷所说,这个男人就是我花了心思要招郎入赘的良人。” “你在胡说什么?!” 王珺完全惊呆了,一把将手臂抽出来,呆呆地望向她,表情惊恐。 这时世的男人以入赘为耻。在王珺看来,上官盈有这种想法对他而言完全是种侮辱。 上官盈明白,自己一时情急拿他当幌子,显然严重伤害了这个男人脆弱的自尊。虽然知道拿王珺当挡箭牌不应该,可这会儿上官盈已经顾不上他了。 刚刚还狂乱奔腾着的心,这一刻已经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上官盈面上的神色冷得像冰,嘴里用楚轩同样冰冷的语气回击道:“亲王他还不知道呢!贤王如果有心,大可以转告他好了。” 所有的气力只够上官盈支撑到现在,在泪水喷涌出来之前,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楚玉给了她一笔银子,只有她像个傻瓜一样,居然真的相信那是皇上赏的。 可是,就算全世界的人误会她都可以,楚轩,他怎么可以用如此不屑的语气嘲讽她! 转身的瞬间,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脸,上官盈闷着头往前冲去。 手上一紧,上官盈也不回头,只是狠了劲地往外抽。 “别这样……” 楚轩的声音嘶哑地传来,除了后悔,还有难掩的痛楚。 他不这样还好,楚轩一示弱,上官盈所有的委屈便化成怒火迸发了出来。 拼了命地想要摆脱他,楚轩却抓得更紧。 上官盈像疯了似的挣扎着,双手狂乱地往楚轩身上打去,嘴里无意识地嘶吼道:“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亲王给我了一大笔银子,就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当我愿意要么?你当我放下自尊在外面抛头露面的都是为了什么……” 又气又恨的上官盈忘了这是在大街上。 也忘了自己现在明明一身男儿装扮,现在却像个女人一样在哭。 她更忘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王爷。 “对不起……” 楚轩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又嗖然顿住。 上官盈愣住了。 直到她突然腾空而起,被楚轩强行抱在怀中,大步向前走去时她才后知后觉地问:“你要带我上哪去?!” “我们得谈谈。” 楚轩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容置疑。 王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又强行将上官盈掠走的男人,下意识地紧走了几步,嘴唇嚅动了动,还来不及出声,却见他已经利落地将上官盈安置在不远处的骏马上,然后翻身扬鞭而去。 脸上很狼狈,处境很尴尬,心情很复杂。 这就是上官盈。 她没有想到楚轩会直接将她带来他的王爷府。 “擦把脸吧。” 一方冒着热气的毛巾递到她的面前,楚轩的声音出奇地轻松。 上官盈狠狠将头撇向别处,然后习惯性地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水雾,固执地保持着沉默。 一只手圈了上来,上官盈一惊,正要挣扎,却被楚轩制得死死的。随即她面上一热,那热气腾腾的毛巾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擦过她的眉眼。 被楚轩圈在怀里动弹不得的上官盈,脸上那股热力已经延伸到了耳尖。 不想与他对视,上官盈固执地垂眉敛目,就是不看楚轩。 “还在生气?嗯!” 等不到上官盈的回应。 顿了顿,楚轩终于放开她,径直走向一旁。 上官盈刚松了口气,不想他又折了回来,又跟门板似的杵在上官盈面前,定定地瞅着她。 上官盈正想再次撇过头去,不想楚轩手一抬,托住她的下巴,人就不管不顾地压了上来。 一愣之后,上官盈心里立刻变得愤慨不已,然后想也不想就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随着楚轩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嗖地放开她,喘着粗气,目中蓄着怒意朝上官盈望来。 感觉到他的怒火,上官盈眼里的湿意又迅速涌了上来,她的面上却一径地冷笑:“王爷是觉得上官盈原本就是个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随随便便的人么?所以王爷才会对我这么肆无忌惮,想抱就抱,想亲就亲!” 上官盈越说,便越是觉得自己委屈。 她心里犹恨恨地想道:真不愧是一个爹生的,先是楚睿,现在居然连楚轩也变得跟他一个德行,自己在他们兄弟面前真的成什么人了? “一定要将自己说得这么不堪,让我痛苦你心里就舒坦了!上官盈,你就不能理解成这只是我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一时的情难自禁!” 楚轩的语气中有着隐忍,痛苦,以及愤怒。 上官盈被他的怒意一吓,本来激动的情绪倒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楚轩直直地看着她,自然将她面上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见上官盈对他不再抗拒,他刚才的暴怒也就跟着瞬间即逝了。 “上官盈,你是如此的理智,如此的自私,如此的无情。我所要面临的所有问题,你心里都了如指掌。在你的心里,或许爱过我,但更多的时候,你爱的却是你自己。但凡有一丁点可能伤害到你的可能存在,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弃我而去。” 楚轩抬起手来,用他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似梦呓一般地喃喃地接着说道:“相信我,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点,如果我可以做到,我都不愿意自己再爱上你。” 他的头垂了下来,“我努力过的,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放手。这段时间为了要忘记你,天寒地冻的,我不惜放逐自己到关外转了一圈。可是不行,就算我逃到天边,我的心里仍然无法忘记你,无法不去想你。我,也是没有办法……” 楚轩一直就是个内敛的男人,像今天这样说话,估计对他而言算是生平第一次。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近乎无奈般的表白,上官盈终于败下阵来。 她忍不住抬眸望向楚轩,然后便被他面上的表情骇住了。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带给上官盈的就不只是震惊,而是惊吓了。 马车辚辚地压过青石路面,被楚轩的大掌包裹着的掌心已经在微微冒汗。 如果不是这会儿楚轩正坐在她的身旁,如果不是他不时坚定的地望着她,不容她退却分毫,上官盈仍不敢相信刚才他所说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个一触即碎的梦。 “爷,转过前面的巷子就到御史大人家门口了。” 马车外,驭夫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上官盈一惊,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谁知道楚轩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他,楚轩望着她的目光一缓,用另一只手顺了顺她脸颊边的碎发,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说:“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今生今世,对你,我都不会再放手。新年宫庆的时候我会向父皇请旨求娶,上官盈,如果不想看着我发疯,就不要再用你的残忍试探我的真心。” 感觉到掌心的小手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楚轩轻叹着将她的手按在胸口,“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幸福! 会吗? 上官盈忍不住闭了闭眼,掩去目中的疲惫。 楚轩见状眉头一蹙,心里一慌,又开始变得沉郁。 指婚(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指婚(一) 他心里非常清楚上官盈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可以保证尽自己所有让她幸福,却不能保证不再娶其他的女人。舒悫鹉琻 他无法保证。 楚轩深知,正因为他的无法专情,也直接导致了上官盈的无法专心。 他知道,她心里仍在犹豫。 然而在痛苦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现实让俩人都无法妥协,那么便将理想先变成现实再说眇。 这次自我放逐归来,楚轩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向皇上请旨求婚,先将上官盈变成他的女人,断了另外两个的念想,再来攻她的心,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静静地望着神色复杂的楚轩,上官盈心里跟他一样,也在矛盾着,纠结着。 不容置疑的,她是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她甚至坚信,这个男人也是深爱着她的疗。 可是爱他是一回事,嫁给他,似乎她却从来没有想过。 这个在她看来并不现实而从来没有去想过的问题,似乎嗖然摆在也她的面前,除了惶然不安,上官盈心里并没有那种预期的喜悦。 “让我想想再说吧。” 上官盈的脑子里乱得不行,轻轻从楚轩的掌握中挣扎着将手收回,淡淡地收回目光,“就在这里将我放下吧,至少在我想清楚之前,这件事我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 楚轩定定地望着她,少顷,却勾了勾唇角,勉强说了声:“好。” 上官盈努力勾了勾嘴角,牵强地冲他笑了笑,施施然下了车。 随着车帘落下,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楚轩的眼中多了一抹坚定。 上官盈眼里的犹豫让他害怕,看来,得提前向皇上提出求娶的事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院子,上官盈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曾经决绝了的感情,如今席卷而来的温柔,却让她的心里兴起一股深深的恐惧。 她甚至于隐隐觉得,只要楚轩真的向皇上提起跟自己的婚事,指不定就会兴起一股惊涛骇浪来。 上官盈被这种种难以预期的结果困扰得无心庄园的事,这么纠结了几天,对自己从不过问的上官鸿却在下朝之后突然让人前来传了话,说是明儿岁末皇上赐宴,让上官盈也准备准备,到时一同入宫。 虽说楚轩意在宫庆的时候请旨求婚,但上官盈在听到入宫的消息时,心里仍然莫名地惴惴不安。 转天上官鸿早朝之后就不曾回来,宫中赐宴,居然选在晚上,倒有点像是在现代年尾公司请吃年饭的架势。 心里沉甸甸的提不起半分兴趣,偏偏还要去敷衍这些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上官盈木然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静香替她打理。 “听说今儿的宴席宗室大臣们都会率眷参加,这样的机会难得,小姐又长得出挑,奴婢替你打扮漂亮一点,若是叫哪个世家子弟瞅上眼了就好,也免得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总打你的主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将你给卖了。” 静香一面仔细打点着她头上身上的饰物佩件,一面意有所指地小心叨叨。 上官盈一怔,不由得又想起左徒大人的白痴儿子来。 暗里长叹了一声,她不由得有点自暴自弃地想道:到了这时世,有很多的事都让她身不由己,自己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所爱的男人,谁知道错过楚轩之后,到最后是不是有那么一天,自己也终将沦落为某一个男人的女人之一!与其这样,倒还不如选择楚轩。 或许凭着他对她的感情,三五年的幸福还是可以期望的。 至于三五年以后…… 上官盈轻轻一叹,三五年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她实在不愿去想。 因为那是可以预见的。 上官盈打扮好出门来时,正好遇上李氏带着上官青喜孜孜地由堂内出来。 看得出来,上官青今天心情不错,母女俩都是郑重其事地装扮过了。 像这样的皇室宴请,上官鸿那些妾室跟她们的子女自然是没份参加的。 趾高气扬的李氏见了上官盈,竟然破天荒地收起以往的成见,对她和善起来了,上官盈想着李氏或许是得了上官鸿的交待,这么对她倒不奇怪。 让她奇怪的是上官青的态度。 跟她从来就不对盘的人,这次难得地没有对她假以颜色,着实让上官盈惊讶了不少。 回心一想,上官盈不自禁便回想起上官鸿那天说的那席话来。 心里一惊,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突然闯入她的脑海:如果上官鸿在楚轩向皇上请旨之前提出将上官青许配给他,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上官青会像上官鸿设想的那样,摇身一变,成为明日的贤王妃! 还是皇恩浩荡之下,自己与上官青从此做一辈子的姐妹,穷其一生也要一起侍候楚轩!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上官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低了头,她一径地苦笑:如果今天真的像她预料的那样,楚轩与她也就注定缘尽于此了。 她们赶到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出于贯例,李氏率着上官盈上官青先去给太后、皇后及宫中各位娘娘见礼。 太后与皇上坐在正首,皇后坐在皇上一侧,皇上的那些嫔妃们又坐在皇后的下首。 自然,这样的场合,一溜儿的凤子龙孙一个不小地全都在场。 目光流转间无意瞥到楚轩,坐在几位王爷之首的他正双目炯炯地望着她,目中大有安慰之意。 上官盈原本绷得紧紧的心莫明地一松,纠结了许久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微微勾了勾唇角,不太好意思地将视线转向别处,却突然定住了…… 有些日子没见的楚睿正坐在不远处自顾喝着酒,正眼儿也没有瞧这边一下。 上官盈突然发现,在陵郡时那个清朗的少年,这会儿看着虽然还是一如往常的惫懒,然而面上却多了股死气,眼中多了一股自暴自弃的意味。 她心里莫明地开始泛酸,变得钝钝地痛。 垂眉敛目地跟在李氏身后去给太后、皇上请安,机械地应对着,上官盈在自己身上再次见证了奇迹。 因为心里比黄莲还要苦的她不仅还可以笑得出来,就算面对太后跟皇上,也应对得丝毫没出差错。 估摸着今儿这场宴会就是奔着普天同庆来的,皇上也要展现亲民的一面,所以破例接见了这些宗室大臣们的家眷。 心里装着事的上官盈在皇上一声平身之后,尽量低调地跟在李氏身后,与上官青并排儿站着,循规蹈矩地站在一旁。 “盈丫头。” “啊……是。” 直到一旁的上官青暗里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神游天外的上官盈才突然回过神来。 大声答应了之后她这才突然惊觉到,自己真的像个正常人那样,行为失常了。 慌忙自李氏身后站出来,上官盈这才发现皇上正微眯着眼顺着太后的视线向自己望来。 “哀家听亲王说你那庄子已经建成了,年后便要搬出去了,可是真的。” 太后笑得分外和善,然而上官盈见了,心里却莫明地打了个寒颤。 这种时候,太后为什么会突然提那个庄子的事?而且还特别扯上楚玉?! 上官盈心里很清楚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太后突然提起这茬事来,只怕不会是无缘无故。 心里有多寒颤,她的面上就笑得有多灿烂,迎着太后与皇上的逼视,上官盈语气恭敬地回道:“回太后话,那庄子虽然已经建成了,只是还需要修整。开春之后农事繁忙,能搬去庄子里住自然要便利很多。至于搬不搬,还得父亲大人说了算。” “嗯,是个懂事的孩子。朕许你建个庄子也就是为了方便你务农,既然已经建成了,那就搬出去罢。这事,朕就替御史大人答应你了。” 一说起农事皇上就来了兴致,他转而又笑着说道:“朕还指着你今年能在产量上能更创新高呢!上官盈,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上官盈愣了一下,随即慷慨激昂地表决心:“上官盈定当全力以赴,争取不让皇上失望。” “好!好!朕就喜欢你这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慨。御史大人不愧为公卿世家,生养出来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 皇上一高兴,连带将上官鸿也夸上了。 这一来,上官鸿自然也少不得屁颠屁颠地上前说了一通以示谦逊的屁话。 指婚(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指婚(二) “小女不才,除了种田略有成就,其他的事思虑都欠周全,幸好有亲王不时指点,她那庄子才得已顺利建成。舒悫鹉琻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亲王费心了。” 上官鸿觍着脸才说完,太后却接茬儿冲皇上说道:“爱卿将俩个孩子往一处这么一提,倒让哀家突然有了个想法。” “喔。” 皇上一怔,一旁的皇后却先笑着说:“母后的意思臣妾却是懂了。” 上官盈眼看着皇后笑眯眯地朝自己望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浮上心头眇。 心里一沉,眼角却瞥到楚轩也面色一沉,嗖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只是他还来不及有所表示,皇后一句话却让他定在了原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上官盈怔怔地望向面色惨白,嘴角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的楚轩,欢喜却又压抑着的楚玉,还有惊愕莫名的楚睿…镣… “圣人都说‘成家立业’,皇上也是时候给贤王、亲王指门婚事了。母后的意思,应是觉得上官家的嫡女与亲王倒不失为最为合适的一对。” 皇后的话,就像是一声惊天响雷,自上官盈头顶轰轰而过,震耳发聩。 望着绝望的楚轩,欢喜的楚玉,惊讶的楚睿,像是胜券在握的楚辉,一脸看好戏的楚武…… 这会儿,她不可抑制地只想放声大笑。 这样的变化,突然得让楚轩措手不及,自然也出乎上官盈的意料。 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肯退让半分的坚持,最终也不抵皇后跟太后的一句话。原来自以为不可践踏的自尊,在现实中根本什么也不是。 皇后跟太后,甚至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便可以任意决定她的命运归属。 上官盈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矫情得可笑,单纯得可笑,愚昧得可笑…… 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那种痛,却让上官盈嗖然变得清醒。 “皇后说得对,哀家还真看好盈丫头跟亲王这么一对儿。”太后和善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盈丫头深谙兴农之道,人也长得出挑,又聪明文秀,出身也还配得过。亲王又奉命在全国推行新政大肆兴农,他们俩人若是结为夫妻,倒是应了夫唱妇随那句古语。皇上,你意下如何?” “哈哈哈……” “太后、皇上,上官盈有话要说。” 皇上大笑未歇,不等他表态,上官盈稳稳地站了出来,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所有的目光跟刀剑般向上官盈逼来,然而,她心里却出奇地镇定。 “盈丫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皇上狐疑着开了口。 上官盈垂着头,谁的脸色也不看,她只是轻缓坚定,却又用大家都听得到了声音说道:“难得太后看重,只可惜上官盈福缘浅薄,无缘亲王。” “盈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的声音一反刚才的和善,变得有点尖锐。 暗中吸了口气,上官盈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坦然地望向众人。 刚刚还欣喜不已的楚玉正神色僵硬地望向她,像是要将她看透。皇后的面上惊讶之后只剩不屑。 而太后,这时面上的不悦已经直接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你疯了!” 上官鸿怒气腾腾地走近她,劈头便是一声低喝。 一殿的人中,就数皇上还算淡然。 环视了表情各异的众人一眼,皇上居然还处变不惊地笑着问了一句:“上官盈,莫不是你看不上朕的亲王?!” 上官盈可不敢小觊皇上微笑背后的那句“朕”的亲王,她不无惶恐地伏下身去,用遗憾中带着不甘的口吻回道:“先不论亲王身份尊贵,如有幸能攀上,那是上官盈几世修来的福气。单以个人而言,亲王为人谦恭温和,又生得丰姿如玉,也是天下女儿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人选,上官盈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地看不上亲王呢?”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后的语气已经变得有几分咄咄逼人了。 上官盈泪盈于睫,再次伏下身去,语气中尽是无奈:“太后忘记了么?家母已逝,至今还不足三年。” 在众人面面相觑中,上官盈哽咽着继续说道:“母亲生前为没能替上官家生个儿子引为终身憾事。临终前她老人家曾让我发誓,让我以女儿身代子尽孝,为她守孝三年。” 抽噎着顿了顿,上官盈又补偿道:“如今还有一年多的孝期未满,所以,上官盈暂时还不能谈论婚姻嫁娶之事。” “原来是这样呀。” 皇上微笑着转向太后:“母后,是我们大意了,居然忘记问问盈丫头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为母守孝虽是孝心难得,但这件事,之前为何没有听你提起过。” 太后的面色虽然缓和了一些,语气却仍然有点生硬。 上官盈揩了揩眼泪,哽咽着解释:“母亲离开上官家并不是太光彩的事,上官盈代子尽孝的事也不值一提,所以也就没有向太后刻意提及过此事了。” “代子尽孝虽是好事,但终归也是个人家事。盈丫头不提也是情理之中。好了,起来吧!今儿这事原也是我们鲁莽了,赐婚的事,就算了吧。” 皇上的声音清清朗朗,一付息事宁人的样子。 上官盈谢了恩,赶紧地起了身,垂眉敛目地回到李氏身后站好。 无意间瞥到李氏的面上掠过一抺不甘跟豁出去的表情,上官盈心里一动,只是那快得一时间没抓住的思绪被李氏的实际行动警醒了。 “太后!” 上官盈还没回过神来,李氏已经一个头磕下去,急切地说道:“难得太后娘娘看上我们家盈儿,偏生她却是个福薄的。妾斗胆相求,愿将上官家嫡次女上官青许给亲王为妃,恳请太后娘娘成全。” 李氏这么一闹,倒是让一殿的人都因为意外而变得安静了。 随即而来却是纷纷的议论声。 上官青显然也没有料到李氏会有这样的主动,先是一惊,随着那议论声扑面而来,她的面色变得有些惨白。 这一刻,她心里对李氏的鲁莽甚至是怨恨的。 太后也被李氏这出其不意的举动吓了一跳,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上官鸿先前还觉得李氏的行为虽然有些失仪,但也不失为值得一试的方法。 待到李氏这头磕下去半天不见太后跟皇上有所表示时,他不由得又想,这着棋看来是走错了。 随着殿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上官鸿的面子上也有点挂不住了,他不由得冲李氏恨恨地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少在这丢人现眼了。” “皇上,御史夫人这么一说,臣妾还真留意了一下,这上官家的嫡次女还真有股子少见的贵气,性子也温婉顺恭,要不这婚事皇上便允了如何?” 太后先前面上还不太自在,听了皇后一席话后,或许是想着刚才被上官盈丢了的面子,又在上官青身上找了回来,这面上的神色虽然有点勉强,但是却缓和了许多。 所以当皇上笑着询问:“母后意下如何?”时,太后勉强笑道:“说起来亲王的婚事原也不该哀家过问。哀家老了,自然不如皇后相人来得那么准,既然皇后说好,那一定比哀家相中的要好,皇上便准了这门婚事罢。” 上官盈自然听出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是在隐射自己不如上官青了,然而太后却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正好是上官盈想要的。 至少在今天,她能为自己作回主,能暂时逃脱被人摆脱的命运,对上官盈而言就是胜利,其他的对她而言都是浮云,她又怎么会去在意! 上官青看有皇后帮着自己说话,转眼的功夫太后又暗着抬了自己一把将上官盈压了压,原本便极有野心的她,见机忙不迭地跪在李氏旁边,大声请求道:“上官青仰慕亲王已久,请皇上成全。” 皇上一愕,转头瞥了一眼额头已见薄汗的上官鸿,呵呵笑道:“爱卿呀,你这两个女儿算是让朕开了眼界。嫡女孝心可佳,胸中有丘陵之才。嫡次女亦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好!好呀!” 上官鸿腿根一软,跪了下去:“皇上,这,这个痴儿,下官,下官……” “哎,爱卿何必恐慌。” 看上官鸿太紧张,皇上摆了摆手:“亲王能娶个这样为他痴心无悔的女子为妻,那是他的福气。这门亲事,朕准了。” 指婚(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指婚(三) 随着皇上一语既出,跪在地上的三人齐声谢恩。舒悫鹉琻 直到这时,上官盈才暗里松了口气。 目光流转,无意间与楚轩定定望来的目光相撞。 彼此相望,楚轩素来漠然的目中此刻灼热如火,隐隐有温柔流淌。上官盈微微一怔,心里那抹苦涩却漫延到了心底。 可以想像,她以这样的方式拒绝了楚玉,被惹怒的太后又怎么可能允许她跟楚轩还有未来眭! 而且,在上官盈看来,楚玉的内心从来就不像外表表现得那样温和,他又怎么会容许她在拒绝他之后投奔楚轩的怀抱! “儿臣谢过父皇。” 上官盈心里正不安,楚玉温文尔雅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只是长幼有序,如今大哥都不曾迎娶,楚玉又怎么好后来居上。债” 上官盈嘴角嘲讽的弧度缓缓扩大。 心想:世事就是这样,你越怕来什么,便越会来什么。楚玉这样的表现,才是他应有的反应。 “父皇,儿臣正奉旨在全国大兴水利,明年正是最为紧要的时候,儿臣无心婚姻之事。请父皇允许儿臣将婚姻之事延后。” 楚轩的语气一贯的清冷淡然,只是这次,话里却难得的带了一丝坚持。 上官盈愕然中瞥到皇上目光凌厉地朝他望去。 她拢在袖中的掌心不自觉地变得汗渍渍的,一片粘稠。 上官盈心里明白皇上那一眼的背后,只怕来意不善。让她意外的是,顶着皇上那股沉沉威煞,楚轩竟然不怕死地接着说:“婚姻之事讲究因缘巧合,二弟如今有了好姻缘,怎么可以因为我而蹉跎。儿臣恳请父皇,特许二弟的婚事无须顾及长幼尊卑。” “好了!你的心意朕已明白,只是皇后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皇上目光咄咄地逼视着楚轩,面上神色不变:“是朕的疏忽,竟忘了先成家后立业的道理。既然亲王已经有了良配,身为长子,你的婚姻之事自然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父皇……” “皇后。”不理会楚轩的抗议,皇上冷冷地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转向皇后,“你是后宫之主,丽妃又是自小带他长大的。贤王的婚事你们俩就上点心吧,看有谁家的孩子身份相当,温顺恭良的,不妨先定下来。既然贤王暂时无意娶妻,那就先纳为侧妃也好。为朕分忧国事虽然是身为皇子的义务,但身后有个好的贤内助,你们在外面做起事来才能更专心。” “父皇……” 楚轩还想拒绝,皇上已经面色一沉,喝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着了。贤王,你不要忘了,开枝散叶,为皇室多添子嗣同样是你身为皇子的责任!” 这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上官盈知道,大殿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时候,如果想避开嫌疑就得跟楚轩保持距离,不能跟他有任何视线交流。 然而楚轩的坚持,皇上的不容退让,却让她因为担心而不得不去给楚轩一些暗示。 无奈地望向那个淡然却坚定的男人,慢慢地,她在那双冷然的眸子里看到了些许湿意。 心里一抽一抽地痛,上官盈却努力勾了勾唇,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笑容里,除了无奈,还带着乞求的意味…… 楚轩定定地望着她。 上官盈看到他的脸色白得骇人,唇角抿得死紧,原本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显然,她的意思,他懂了! 今儿如果他不按皇上的意思去办,别说两人之间再没有一丝可能,只怕反而还会将上官盈也搭进去。 这么一想,楚轩重重地闭上双眸,将眼中的痛苦尽数掩了起来。 上官盈的心已经麻木得察觉不到疼痛,目光呆滞地收回的瞬间,眼前定格的却是楚睿那意味难懂的一瞥。 “皇上,臣妾心里呀,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呢。”恍惚中,丽妃糯软的声音幽幽响起,“太傅常大人的掌上明珠倒是个娴良淑德的贤内人选,就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丽妃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常爱卿家的千金确实不错。” 皇上一笑,视线调向不远处的人群,“常爱卿,朕如果跟你结个亲家,你愿意不愿意呀。” “皇上如此厚爱,微臣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欢喜中透着些许惶恐的声音传来,上官盈唇上一痛,一股子血腥气味在齿间漫延开来。 一直面无表情垂眉敛目的上官盈,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躯体内那颗心,瞬间被生生撕裂了,正滋滋地往外冒着血。 那种一抽一抽地疼痛的感觉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衍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念头来。 这一刻,就算是天马上就会塌下来她也无所谓了。 哀莫大于心死,而身灭亦次之的感觉,也不过如此罢。 上官盈隐约听到皇上在笑,一殿的人都在迎合。 她木然地跟在李氏身后入了席。上官青的身份骤然变得尊贵起来,也许是自我感觉太好,上官青身上那股气场转眼的功夫,已经自我膨胀了许多。 随着宴席正式开始,攀上皇亲的常家跟上官家的席位前来恭贺的贵妇自然络绎不绝。 这些人不管先前在心里对李氏如何不齿,这会儿嘴上却是恭维之声不绝。 正是春风得意的李氏跟故作矫情的上官青,身为宴席中风头正劲的人物,这会儿自然没有空闲关注上官盈。 找了个机会从宴席上偷溜了出去,让大殿外的冷风一吹,上官盈瞬间清醒了许多。 不敢走远,也不想承受别人异常的目光,上官盈便往花园的暗处走去。 上官盈,你就是个懦夫。 勇气不佳,定力不够,演技又差。既没有力气再当着所有人的面继续奥斯卡,也没有悲伤给别人看的理由。唯一能做了,也只有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阿盈。” 春兰的声音在身后嗖然响起,上官盈嗖然一惊。 转身望去,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春兰有点怒其不争:“你为什么要拒绝太后指婚?” 上官盈静静地审视着春兰的神色,心里却在分析着她突然出现的原因。 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出自她的关心,但是…… 虽然上官盈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朋友,更多的可能是代表太后而来。 抿了抿唇,无奈又无力的冲她笑了笑,上官盈叹气:“以我的处境,如果能攀上亲王这高枝,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春兰定定地望着她,少顷张了张嘴,春兰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你不会是因为贤王才拒绝亲王的婚事吧?” 上官盈幽幽叹气,“你看我是那种糊涂的人么?太后向来待我不薄,她老人家为我想到的,自然是最好的,我岂有想不明白的道理!我答应亡母在前,亲王与我只能说是有缘无份。” “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贤王看?” 春兰言之凿凿,咄咄逼问过来。 上官盈心里在苦笑:看来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果然全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迎着春兰审视的目光,她淡淡地解释:“我是因为孝期失了婚事,贤王却是因为国事不愿提婚姻之事,我只是觉得两下里太凑巧,有点好奇罢了。” 没想到上官盈自己将这层窗户纸给捅了,春兰倒是怔了怔。 半晌,她才不无惋惜地叹道:“唉,还真是这么两下里不凑巧,也难怪太后误会了。” 上官盈心里了然,却不知道拿什么话回应好。 事实上现在她也没有心情去回应任何人。 春兰不出声,她也就懒得说话,一时间,俩人怔怔的,突然间便尴尬起来。 “我要去了,你自己保重。” 春兰终是沉不住气,先打破僵局。 上官盈牵强地笑了笑,转身准备要走,春兰却突然又叫住她,犹豫了一下,压着嗓子叮嘱了一句:“阿盈,跟亲王的婚事不成就算了。可你记住,终归一条,你今儿拒绝了亲王,往后就不要再想着其他的王爷了,安份儿过自己的日子要紧。” 她说着叹了口气:“或许你想得对,王妃的位置一旦坐上去了,便再不会有今日的清闲。想要过安静的日子,等到你孝期过了,还是找个一般的人家嫁了的好。” 上官盈慢慢湿了眼眶,顿了顿,才直着嗓子迸了一句:“好!” 春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才一扭身走了。 放下(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放下(一) 不管她的解释有多么合情合理,显然,那一套说词并不足以说服春兰。舒悫鹉琻 之前她是代表太后来的没错,后面这句隐含担忧的叮嘱,才出自于她的真心。 上官盈幽幽地想:置身在这宫里,人人都在作戏,就算还有几分真心,也只能藏着掖着了。 人声鼎沸的大殿里,个个都是戏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先前自己还是主角儿的,不过转眼的功夫,那主角儿的人选都换好几拔了。 缓缓向暗处走去,在黑暗的掩护下,少了那些探究的目光,上官盈原本空空洞洞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眭。 空气中飘浮着男人特有清冽的体息,上官盈一惊,按着胸口嗖然抬头望去。 一个男人笔挺地站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 远处通明的灯火朦胧地投射在他脸上,让他的面部表情变得有点模糊不清毡。 是他!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上官盈定了定神,缓缓福下身去:“上官盈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黑暗中,楚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意料中的问题,不过她一点也不想回答。 上官盈知道,自己说什么也骗不了他,而她,也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自己喜欢他的话,索性便沉默了下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嗖然伸了过来,一把抬起上官盈的下巴。黑暗中,楚玉白牙森森:“又或者你的本意不是如此,只是让我不小心破坏了你的计划?” 心身疲惫的感觉席卷而来。在这样一个心思通透的人面前,便是敷衍也会显得可笑。 上官盈无力地闭上双目。 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紧,她咬牙坚忍着也不出声,楚玉却突然轻笑起来:“希望落空的感觉不好受吧?我懂的!”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因为就在刚才,我也经历了跟你同样的感受。上官盈,是你,亲手让我从云端跌到了地上……” 终于睁眼望向这个语气突然变得高亢的男人,张了张嘴,上官盈无力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楚玉轻笑着摇头,他的指尖抚过她苍白的唇畔,一如初识时的温柔:“我这人从来都是如此,你若让我痛了,我必定会让你千倍百倍地痛回去。我知道,你现在的痛苦不在我之下。所以不用抱歉,我们扯平了。” 上官盈一愕,随即心里一松。 抬头望向楚玉,上官盈冲他露出自今夜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这样最好。如果没什么事,请容告退。” 坦然转身。 这一刻,她心里是真的轻松。 她拒绝了他,他也设计了她,两两相抵也就两清了。从今天起她面对楚玉无须尴尬,而楚玉对她也不再有念想,这样最好。 “之前的种种,是扯平了。上官盈,以你主导的游戏结束了。” 楚玉的声音,温和无害,清晰地传来。 上官盈听了却全身一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颤栗着回身,朦胧的光照中,楚玉的眸子幽深异常。 “从现在开始,换我来主导。”他望着她,咧嘴一笑:“我们之间,现在才是开始……” “啊——” 呼地坐起,上官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姐,你这是做噩梦了吗?” 静香在外间问。 上官盈定了定神,扬声回道:“没事儿,你别起身了。” “喔。” 静香答应了,屋子里再没其他的动静。 睡意全无的上官盈拥着被子歪在床榻上,幽幽叹息。 新年都过了,然而那一夜的情形,仍是不时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梦玉的眼里那不能抑制的痛苦,面上那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将她强行拽入怀中的毫不退让,以及他细不可闻的话语,就像是个重磅炸弹在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惊涛骇浪。 他说:“他要的,我也要。如果不能,我宁愿毁之!明白吗?除了接受我,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缓缓收紧双臂,他用力将她扣向那极度渴望着的灼热。 火热的动作,冰冷的眼神,无情的语气下,更多的却是失去的害怕。 那一刻,上官盈心里并没有多少畏惧。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害怕。 像楚玉那样的天子骄子,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上官盈无法想像,他竟然也会害怕…… 重重地甩了甩头,呼出一口长气,上官盈在心里安慰自己:再过些日子,横竖自己就要搬出去了。只要自己远离是非中心,远离那些有可能跟自己沾上关系的人或是事,时间长了,楚玉或许就忘记那天说过的那些气话了。 何况,等她的孝期过了,那也是一年多以后的事。 无论是楚轩也好,楚玉也罢,有万丈雄心的他们到了那时候已是妻妾成群,只怕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上官盈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这些担心纯属多余。 新年之后,上官府上上下下都在忙于为上官青与楚玉的婚事做准备。 相比前院的热闹,上官盈的院子便显得要冷清许多。 上官盈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却不免想到:楚轩那边,必定也是如此吧。 圣谕都下了,楚轩他会在楚玉之前先成婚的。不同的是,楚玉娶的是正妻,而他却是纳侧妃罢了。 说是侧妃,其实跟正妻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皇上一时让步。 太傅常大人的掌上明珠,那样的出身,本就担得起贤王正妻那个名分。若是婚后怀了子嗣,扶正更是早晚的事。 上官盈的胸口又开始隐隐犯痛。虽然来势不再那么凶猛,只是那道狰狞的伤口一天不痊愈,那种痛,势必是会伴随着她的了。 医治心病是需要时间的,上官盈唯有寄望时间可以冲淡这一切。 好不容易熬到二月中的时候,眼看上官青的好事已近,上官盈终于找着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词,名正言顺地搬离了上官家。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上官盈悄无声息地离开上官家时,那婆子忍不住嘀咕:“想当初小姐认祖归宗时,那可是带着十五牛车大米风光入府的,没想到如今离开了,却连个相送的人都没有。说是高门大户,住着的却都是些无情的人。” 静香担心地瞅了婆子一眼,忙不迭地暗里揪了揪她的衣服:“嬷嬷,小姐能这样离开是好事。其他的,就少说两句吧。” 那婆子暗里瞅了上官盈一眼,撇了撇嘴,终是将一肚子的不满咽了回去。 上官盈径自望着上官府一点一点地后退,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想着她去跟上官鸿提出要搬离的时候,望着坐在一旁的李氏心里还捏了把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句“孝期在身”,让李氏忌惮冲了府上的喜气,所以对她要离开的事不仅没有横加阻拦,反而还生出了几分迫切。 至于上官鸿,在她有可能成为对上官家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时,他或许对她还有几分兴趣。而今,上官盈除了种地已经一无是处了,他也就再没那个心情将她留在府上,所以倒是答应得十分痛快。 “吁——” 马车在车夫的吆喝下突然刹住,让原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上官盈差点没裁出去。 静香手忙脚乱地扶她坐好,气鼓鼓地挑着车帘朝车夫喝骂道:“怎么突然就停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差点让我家小姐……” 摔得七晕八素的上官盈听到静香嗖然收了声,揉着额头正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不想车帘被人从外面大力掀开。 一张笑得欠抽的脸嗖然凑了进来,让她吓得三魂少了六魄。 “戢,戢王爷……” 一旁的婆子也吓傻了,望着来人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睿笑着点头:“没错,是我!你们俩奴才先下来,爷有话跟你们小姐说。” 婆子跟静香面面相觑,作势就要下车。 上官盈一把拖住她,力持镇定地一笑:“上官盈还要赶着出城,王爷有话在这里说就好了。” “要出城?” 楚睿斜睨着她。 上官盈忙不迭地点头。 “正好,爷也要出城。干脆用你的马车捎爷一段好了。” 楚睿笑得先无赖,他的行为比笑容更无赖。 大刺刺地上了马车,这厮冲静香跟婆子一瞪眼,“你们这俩奴才敢情是要跟爷平起平坐还是咋的,再不下车,等着爷踹你们下去吗?!” 上官盈无奈,只好苦着脸冲俩人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放下(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放下(二) 马车再次起程,摇摇晃晃地向城门驶去。舒悫鹉琻 “后悔吗?” 安静的马车中,楚睿问得突兀。 上官盈一怔。 她没有想到楚睿如此开门见山眭。 嗓子眼突然变得干涩难受,撇头望向窗外,上官盈赌气地回了一句:“后不后悔的,好像跟戢王爷您也没有什么关系。” 马车内的空气突然一滞,像是停止了流动。上官盈咬着下唇,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凭她对楚睿的了解,原以为他少不得会反讽回来,让她意外的是,过了少顷,楚睿的声音没有语调地传来:“大哥他,最近也不好过……展” “够了!”上官盈蓦然回头盯着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在你心里,其实是希望我跟你大哥在一起的么!否则你告诉我这一切的用意又是什么?” 勾起嘴角,上官盈嘲讽地问:“又或是,你单纯的只是想看我难过?” “如果这样想会让你心里更舒服一点,那你就这么想好了。” 上官盈佯装了很久的坚强,原本以为可以轻松应对的一切,在楚睿恶狠狠逼视中嗖然间便变得脆弱不堪。 在眼中那股涩意涌上来之前,她略嫌狼狈地将头别了过去,不再看脸上挂着跟她一式一样嘲讽着的楚睿。 “你说得没错,原本我就是奔着想看你难过的样子来的。只是见着你了,却临时改了主意。” 过了半晌,楚睿干哑的声音在安静的马车中响起:“之所以跟你说大哥的事,不过是以为你想知道。如果你已经整理好了,往后我不提就是了。” 上官盈静静地听着,不敢回头。 面上已经爬满了泪珠的她,不想让楚睿甚至是任何一个人看到她的脆弱。 一片沉默中,楚睿在叹气:“如果你心里还没有放下,也无须太悲观。毕竟大哥现在娶的只是侧妃。我了解他,贤王正妃的位置如果他想要留给你,谁也勉强不了他。” 楚睿顿了顿,又补充:“就算是父皇也一样。” 上官盈心里愕然:楚轩他,会留个正妃的位置给自己么?! 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管,上官盈嘴角嘲讽的弧度在不断加大。 楚轩他,明明知道的。几曾何时,她在乎的又只是那个虚名! 还来不及出声,楚睿却突然扬声喝道:“停车。” 马车再度嘎然而止。 感觉到一旁的楚睿起了身,脚步声响起,随着帘子挑起一股子冷气吹了进来,楚睿像是回头定定地望了她一眼。 少顷,他又放下帘子,回身将一个物件塞入她的手里:“现如今在这京城只怕你也没有谁可以依仗的了,万一遇上个为难的事,便让你的人去戢王府找我吧。” 说完不容她拒绝,楚睿几步踱开,一把掀了车帘子跳下马车。 上官盈怔怔地将手中的物件一举,这才发现是一块刻着睿字的玉佩。 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随着马车震动,上官盈猜是静秋跟婆子回来了,赶紧捊起袖子将面上胡乱擦了擦,黯然挑帘望向车窗外面。 一个俊挺的背影随着人潮消失在街市转角处,上官盈没来由地眼眶发热。 手指抚过那块冰冷的玉佩,心里却淌过一股暖流。 上官盈没有想到,她搬到庄子的第一天,王珺便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个不齿于商道的寒门士子,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轻车就熟地将她所有产自陵郡的鸡、鸭、鱼、肉以及花子、花生那些以往的囤货全部变成了真金白银。 不敢置信地望着王珺将到她手上的银票,上官盈忖度着怎么样开口才不至于伤害这个寒门士子脆弱的心灵。 谁知道她惴惴地还没开口,王郡却在一旁坦然自若地说道:“不用怀疑,这些银子确实是我卖了你那些攒下来的私货得的。那天跟你跑了一天,这才觉得商道也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难。你走了后我又试着跑去跟人接洽一番,发现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容易。” 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上官盈,王珺面上有着得意:“坚持做下来,倒是生意越做越开,也越做越轻松了。再加上大过年的,那些大户人家缺的就是这些鲜时现货,所以能赚八百多两,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望着说得云淡风轻的王珺,原本还有点儿郁闷的上官盈,顷刻之间有了拔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从那天她带着王珺行商却被楚轩半路上截走之后,上官盈一直被楚轩逼着她决然面对的事忐忑着,再没有心思去琢磨商道。 其实另一个原因也是她对王珺能不能做生意这事,一直信心不足。 接下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上官盈自顾不暇,做生意这回事,她就更不去想了。 在那之后王珺倒是托静香找过她,那时他也只是向她请示:她谈妥当的那些人家的要的物资,是不是如常照发。 那时上官盈便让静香替她传话给王珺,让他一切按之前谈好的照办,万不可失信于人。另一方面上官盈又托了信给远在陵郡的昆叔,让他尽管按王珺开出的清单将物资配送过来。 上官盈没有想到这个王珺天生是个放养的主,当初亲自带着他行商好像要他的命一样,由着他自生自灭,他倒做得有模有样了。 “王珺,原来我还以为你是块杇木不可雕,没想到你却是块金镶玉呀。看来我真的在庸人堆里捡到宝了!” 上官盈激动之余不由得一巴掌拍了下去。 王珺呲牙咧嘴地面上突然变得狰狞,上官盈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自己的禄山之爪。 见识过王珺拧起来时一根筋的可怕,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在他眼里是有伤风化的行为,上官盈讪讪地解释:“一时激动。这个,完全是一时激动……” 原本还有些恼怒的王珺见了上官盈忙不迭地撇清,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他不露神色地揉了揉被这个有时候完全不像女人的女人虐过的地方,面色如常地说:“如果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等等。” 上官盈叫住他,回身取了一锭足有五十两重的银子递给他说:“这点银子你带回去,给你母亲买些滋补用品调理一下身子。” “什么意思?” 望着面色嗖然间涨得通红的王珺,上官盈不明所以地解释:“这些是你工钱之外的奖赏,是你应得份额,没有其他的意思。” 王珺的脸色嗖然变得极其难看:“既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请你不用拿它来辱没我!” “呃……” “我王珺可以为三斗米折腰,却不能为了五十两银子将自己仅有的那点气节也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一直知道他是个重气节的,但上官盈没想到这五十两的赏银会让王珺的反应这么大。 “小姐,我只是你有佣工。拿你的佣金替你办事,完全是情理之中。所以,从今往后,不要再自以为是地拿银子来表示你的善意。这种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王珺说完愤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他眼角的余光瞥到怔怔的上官盈,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后悔。 其实他又何偿不知道上官盈的举动并没有恶意。 王珺心里清楚,自己这近乎无理的举动,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一个男人一份脆弱的感情罢了。 遇到上官盈是个意外。 她见面对他说的那通话,王珺一直记在心里。 上官盈曾对他说:“我出钱雇佣你为我办事,你拿我的钱替我办事。你做的事若让我满意了,我便继续雇佣你付你薪金。若我的薪金让你不满意了,你也可以随时解雇我这个老板,你我完全平等,怎么样?” 这个如此标新立异,又如此特立独行的女人,在相见之初,便掳越了王珺的心。 所以在她要求他行商道时,他虽然觉得为难,但是并不认为这是她对他的羞辱。 然而现在,因为她这多给出的五十两银子,在王珺看来,却是她对他的奇耻大辱。 上官盈,她不会明白,他之所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佣工爱上雇主,身为男人,却又无法漠视自己那颗谦卑的存在。或许,这才是自己刚才不可理喻的原因。 放下(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放下(三) 转眼又到春耕时分,自从有了王珺这样一个得力的助手,上官盈真正轻松了许多。舒悫鹉琻 对外的事务,无论是雇请佣工,还是以物易物,上官盈便放手让王珺去打理,她自己则一门心思用在打理农事上。 就连欠楚玉的那一千两银子,她也是让王珺去还了。 王珺回来复命时说:亲王虽然意外,最终也没说什么便收下了。 至此,上官盈心里算是彻底轻松了下来眭。 无论是楚轩也好,楚玉也罢,她总算是撇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欠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了。 春耕之前上官盈买来了不少桃树跟梨树的种苗,在先前建庄子节余下来的大片荒地上种上。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宫里下旨了,说是今年皇上祭祀先农之后,将亲临赏赐给上官盈的田间地头亲耕藉田占。 上官盈虽然惊讶,转而一想,这不过是皇上为了宣扬自己重视农耕的一种手段,也就坦然了。 有了上次秋祭的经验,这次上官盈倒也不是很慌乱。反正祭祀的事,宫中自有专人准备。她要做的,不过是准备好人手、谷种,在皇上祭祀之后马上春耕春播,将场面整热闹一点也就行了。 唯一让她担心的事,就是见着楚轩跟楚玉时难免还会有点尴尬。但是在内心里,上官盈是渴望能趁着这个机会再见楚轩一面的。 毕竟,强迫自己放下是一回事。她只要一想起被皇上强行赐婚后楚轩的表情,上官盈却仍然会为他担心。 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中,上官盈终于迎来了皇上的亲耕藉田。 让她意外的是,这次皇上亲耕,竟然一反常态地除了宗亲大臣,几个成年的儿子中竟然只带了楚辉跟楚武。 按说像祭祀先农这样重要的事,皇上一般都会将嫡长子,或是有可能承继帝位的儿子带在身边。像上次秋祭,皇上为了以示公允,便将一干皇孙全带在身边。 而这次,皇上竟然只带了在朝中声誉一般,也不怎么被他看重的楚辉跟楚武前来,这背后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虽然皇上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但这种异于常理的安排,还是让上官盈心里仍然隐隐多了几分不安。 她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在皇上亲耕藉田结束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果然,仪式结束后在参观上官盈那个宅子时,皇上挥退了众人。 上官盈心里“咯登”一下,却只能硬着头皮垂眉敛目地跟在皇上身后,心里却在小心酝酿着一会该如何应对。 经过取水用的石槽时皇上突然顿住了,“朕曾听亲王说起过,你这庄子最最新奇之处便是取山泉之水,建了个上下水什么的,今日既然来了,你倒是给朕展示一下如何?” 上官盈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楚玉竟然连这事都会向皇上汇报。 眼看着皇上微眯了眼望来,上官盈一凜,忙上前一步轻轻拧动石槽上方竹筒的木塞,清澈的山泉哗哗地自竹筒里喷涌而出。 皇上目光锐利地望来,忽而一笑,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你这孩子,果然是个聪慧的。可惜呀……” 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 不敢胡乱揣测圣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官盈压抑着心慌,只好恭敬地回了一句:“皇上您谬赞了。” “朕的这几个儿子,虽说性情各不相同,不过看人的眼光,倒是如出一彻有好。” 上官盈心里一滞,皇上又目光炯炯地望来:“盈丫头呀,朕曾经让贤王、亲王跟戢王随你学习水利之法,兴农之道,你与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你倒是跟朕说说,你与哪位王爷共事会更相得益彰呀?” 上官盈微微垂下眼眸,心里却像开了锅一样起伏不定起来。 记忆中丽妃也曾对她有过类似的问话,皇上今次虽然问话的方式不同,意思却如出一彻。 几乎是突然地,她懂了。 暗里吸了口气,上官盈鼓起勇气望向皇上,力持淡然地回道:“上官盈也就在种稻上有些经验跟多些心思,几位王爷虽说奉旨跟我研讨过开渠蓄水跟兴农的事,但无论上在智力跟谋略上,都要胜出上官盈太多。上官盈不过是抛砖引玉,三位王爷便各有专精。如今无论是开渠还是兴农,三位王爷的能力已经都在上官盈之上了。” 感觉到皇上的目光像透视般射来,她面上的神情更淡然了:“上官盈孝期在身,不宜与王爷们过往从密,先前是圣命难违,现如今几位王爷无论谁都可以在水利跟农事上独挡一面了,实在没有必要再跟上官盈共事。还请皇上开恩,允许我专心为亡母守孝。” “哦——” 皇上拖长了音应了一句,又饱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施施然继续往前走去。 上官盈顶着千斤重压跟在他身后,每一步走得都如履薄冰。 “你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不错!” 微风乍起,扬起一抺明黄,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无形中向她逼近。 上官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本能抬头循着那抺明黄望去。 皇上犀利的眼神变得柔和:“凡事以孝为先,是为人子女者应有本分。盈丫头,你对亡母的心意,朕准了。” “谢皇上恩典。” 上官盈暗里吁了口气,缓缓福下身去。 “起吧。” 皇上摆摆手,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上官盈一怔,只好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接下来,皇上的心情出奇地好。他再没有提过有关于楚轩他们的事,只是眉眼舒展地在上官盈的陪伴下绕着庄子走了一圈,这才脚步一转向庄子外面走去。 上官盈悬着的心晃晃悠悠地开始慢慢归位,冷不丁皇上临踏出庄子前一刻,骤然又顿了顿,目光犀利地望着上官盈,慢慢地,语种深长地说:“盈丫头呀,往后你就好好儿为亡母守孝吧。朕赐你良田千亩,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为国尽忠,为母尽孝,如此方为我大夏表率。这地你要种好了,朕自然亏待不了你。” 眼看着上官盈面色慢慢变得凝重,皇上却不无闲适地一笑:“待到你孝期一满,朕会为你亲选佳婿,并亲自为你主婚,以公主之礼让你风光下嫁,如何?” 皇上的话,就像一记闷棍,砸得上官盈两眼发黑。 如果到现在她还不明白皇上的用意,那么她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以公主之礼让她风光下嫁?! 上官盈只想冷笑。 然而她不能。 迎着皇上的逼视,她只是冷静地,淡然地,不卑不亢地说:“如果没有认祖归宗,上官盈只是个在陵郡那种小地方种田的村姑罢了。说起来等到孝期满了,我还真有一个心愿想请皇上成全。” “喔?你有什么心愿,不妨先说来听听。” 皇上没想到她居然还真敢提,不由得挑了挑眉问。 “上官盈自问是个不通世情的,这辈子只想过农夫、山泉、有点田的日子,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个公卿世家的子弟。皇上若是真心想要帮我一把,等到上官盈孝期满了,就请您为我挑个寒门士子,逼着他娶了我吧。” 眼看着皇上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上官盈勉强一笑:“那甚么公主不公主的,就不要了。逼着人家娶个年岁大了的女人当老婆已经很亏了,如果皇上还给我整那么大一顶帽子,我怕日子久了,家里会阴盛阳衰,有违夫妻之道。” 皇上若有所思地自语了一句:“阴盛阳衰……” 上官盈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这时头脑一热,冲口而出道 :“是呀,您都让我当公主了,就冲着皇上您的面子,以后给我当夫婿的倒霉鬼平时有气不得受着呀,日子久了,只怕是个男人也没了男人的血性,那不废了么……” “哈哈哈……” 上官盈话还没说完,皇上已经大笑出声:“好你个盈丫头,在朕面前你还真什么都敢说呀……” 望着笑得愉悦的皇上,上官盈愣了一下,这才突然省悟自己刚才口没遮拦了。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上官盈不过是实话实说。” 皇上终于止了笑,他慢悠悠地踱近上官盈,很认真地盯了她一眼:“得,你的心愿朕记下了。那什么公主之礼,就当朕刚才没有说过,你要的夫婿朕一准儿给你找来,这样行不。” “上官盈谢皇上恩典。” 第n次福下身去,上官盈只觉得眼前明黄晃动,随着脚步声响,皇上大步向前去走。 终成定局(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终成定局(一) “摆驾回宫。舒悫鹉琻” 皇上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庄子外乎拉拉围上来一拔人,簇拥着他走向不远处的步辇。 上官盈慢慢挺直了腰背,望着那抹明黄渐行渐远,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 攥着袖子站在风里,上官盈心里一阵阵发冷。 如果不是自己对皇上而言,还有那么一点可以利用的价值,或许现在她已经没有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看着他离开了眭。 春祭大典,无论是身为嫡长子的楚轩,还是传言中最得皇上喜欢的楚玉都没有出现,这其中的原由,不用说上官盈也猜到,必定跟皇上上次指婚难逃干系。 丽妃说过,楚睿曾经因为她的事而受到过皇上的惩罚。所以他这次也没有出现,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楚轩跟楚玉、楚睿集体缺席,这原因已是不需要深究就可以想明白的吱。 楚睿因她受罚,太后有意将她指给楚玉,自己跟楚轩先后拒婚,这种种凑在一块,皇上又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正因为这样,皇上才会有那句意味不明的可惜。 想必在皇上的眼里,上官盈就是再好,利用价值再高,可惜的是被他三个儿子同时看上了。 如此圣明的皇上,又怎么会允许一个女人成为他三个儿子之间的一块心病?所以深通谋术的皇上才会想到给她一个公主的头衔,让她跟他的儿子们结成兄妹,大家也就都没什么好争的了。 一阵风吹来,上官盈背后嗖嗖发凉。 她不由得在心里庆幸,刚才皇上问她与哪位王爷共事会更相得益彰,她没有提及楚氏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否则…… 上官盈不敢再往深里想了。 刚才之所以会对皇上提那样的请求,除了表明自己无意招惹他任何一个儿子的决心,也确实是她心里想要的生活。 对这时世的爱情不再抱幻想的上官盈想着,往后由皇上替她挑个男人,别的不说,至少那个必须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倒霉鬼,没那个胆娶一堆女人回来让她看了碍眼。 她不奢望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那种可以让她脸红心跳的爱情,但是她却那个要与她结伴携手一生的人,彼此之间可以做到相敬如宾。 一股陌生的气息逼近,上官盈本能地生出一股警惕。 抬眼望去,楚辉与楚武正笑着向她走近。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楚辉那种无法直达眼底的笑意,都会让上官盈有一股阴嗖嗖的感觉。 “上官盈见过郡王、武王,两位王爷万福。” 抱着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的心理,上官盈端端正正地福下身去。 “上官姑娘不用这么客气,说起来你还是大哥、二哥还有四弟的师傅,今天大哥、二哥他们没来,我就权当代他们向上官姑娘问好了。” 楚辉说得挺像那么回事,表面上看着,还挺有诚意似的,偏偏上官盈见了心里就是一阵一阵地发悚。 上官盈勉强自己冲他们扯了扯嘴角,“王爷客气了。” “三哥说得不错,大哥跟二哥大婚在即,这会儿没空前来。二哥特意叮嘱我们代他向上官姑娘问好呢。” 楚武扯着大嗓门跟着上前凑热闹:“要我说上官姑娘你也恁地见外,我家二哥给你那些个银子,你收着就好了,这迟早不都是一家人么,还什么还呀……” 楚轩马上要成亲了! 上官盈心里正跟针扎似的钻心地痛,楚武以开始说些混帐话。 一直以为,经过这一段时间来的沉淀,自己这颗心早已刀枪不入了。没想到听到这个迟早会来的消息时,她心里还是痛得无法交架。 “老五,没的又在这胡沁。” 上官盈心里正乱糟糟的难受,楚辉面色一沉,及时喝止了楚武继续胡说八道。 楚武虽然听了楚辉的呵斥把声音放低了下来,却仍一脸坏笑地嘟嚷了一句:“一年多的孝期很快不就过去了,二哥喜欢,到时候大可以将她收了当个侧妃,到那时不就是一家人了么,我哪里胡沁了。” 上官盈的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上涌。 这种音量,让她想装作没听见都不太可能。 心里有多愤怒,她表面反而笑得就有多灿烂,“王爷说笑呢,上官盈就算是孝期满了也不会嫁人,我可是要入赘的。难道亲王爷愿意为了我放下一切,入赘上官家为婿。” “入赘上官家为婿?!上官盈,你没病吧?以你的身份,我二哥肯收了你当个侧妃,那都是抬举你了。你竟然敢对堂堂王爷出言相轻!” 楚武先是惊讶,随即愤怒了。 看到楚武义愤填膺的样子,上官盈心里倒奇异地舒服了很多。 淡然地望着愤怒的楚武跟阴气沉沉的楚玉,她若无其事地一笑:“刚才皇上不仅答应让我招郎入赘,还亲口说以后为我主婚呢。赶巧儿王爷提起什么侧妃的事,上官盈接茬儿开了个玩笑,还请两位爷不要见怪。” “父,父皇怎么可能答应你这种荒谬的事……” “好了,父皇的步辇都启程了,我们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打断仍然气呼呼的楚武,楚玉颇有深意地瞥了上官盈一眼,便率先向前走去。 上官盈识趣地后退两步,缓缓福下身去。 头顶上传来楚武一声闷哼,她头也不抬,只是稳稳地恭送着两人离开。 直到脚步声去得远了,上官盈才慢慢站直了身子,怔怔地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心里又空落落地变得难受起来。 自从几次三番听到楚玉跟楚辉、楚武在背后密谋跟针对自己之后,对这两个人,上官盈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刚才之所以连身份也不顾,豁出去了也要以言相激,除了对他们本身那股厌恶的情绪作崇,更多的是受了楚轩要成亲了的消息刺激。 人在自暴自弃的时候,总是无法顾及后果的。 现在刺激她的人走了,上官盈慢慢地也平静了下来。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里却在告诉自己:这样也好,挣扎了这么久,纠结了这么久,现在也是时候该死心了。仔细想一想,像*那样的伟人死了之后地球都一样转,这世上还有谁离开谁会过不下去的。 从今往后,安份儿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不管怎么样,生活总要继续。 从那以后,上官盈便将全部心思都扑在了那千亩稻田上。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良药,可以比忙碌充实的生活更能治疗伤口的。 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上官盈虽然人累得瘦了一圈,身体累了,心里反而舒坦了很多。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有那个伤春悲秋的时间。 现代人疗伤的方法,远比古代的医药有效。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也为了自给自足,更为了可以让银子周转得快一点,上官盈没有将皇上赏赐的那一千亩良田全用了种稻,她专门辟了一百来亩地用于种植四时蔬菜。 另外又专门建了个牲口养殖场,开始用于圈养牲口。 这样以来,农场不仅可以往外源源不断地供应新鲜时蔬跟牲畜,陵郡那边,翠屏发展的渔业已经初规模了,年前王郡跟京城的大户人家恰谈好的供需关系,这时候就完全可以派上用场。 忙得天昏地暗的,日子总算步上了正轨。 直到两月后,菜园子里第一批蔬菜出来时,一直避居在城外的上官盈在王珺的坚持下借着送菜进城,就便察看他在京城找好的铺面。 随着生意慢慢做大,对商道不仅不排斥,还干劲冲天的王珺几次建议上官盈在城中置个铺子,就便可以接些散客,这样更有助于自产自销。 上官盈一想也是个道理,便让王珺放手去做。 铺子找好了,王珺却坚持要上官盈点头才行,所以才有了她今天借着送菜入城的这一出来。 自从搬到城外后,在心底,京城这块地就在敢上官盈是打心里挺排斥这个地方的。随着她在城外住的时间越长,便越是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凑。 随着马车入城时,上官盈便觉得今天的皇城跟平时特别的不一样。 好像是整个京城的人全部都涌上街头了似的,人挤人的,让运菜的牛车根本无法移动。 没有办法,上官盈只好让车夫赶着牛车在街市上选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停了下来。 终成定局(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终成定局(二) 远处锣鼓喧天,人潮汹涌向道路两旁挤,一个个引颈往热闹处望去。舒悫鹉琻 不一会,上官盈的马车跟牛车就被挤到了人潮的最外沿。 “这位老丈,今天城里什么事呀,这么热闹。” 上官盈心里正好奇,就听到车夫拦了一位路人在问。 她好奇也伸手掀向车帘子的那一刻,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声说:“今天亲王大婚,迎娶太傅常大人的千金,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睃” 上官盈不由得一怔,那伸出的手就顿在了半空。 车夫讷讷地向别人解释自己一直住在城外。锣鼓声已经近在咫尺,那人急欲看热闹,对车夫的话根本无暇理会,急匆匆地走了。 “啧啧啧,这么多的妆奁,皇子取妻这排场果然非同一般呀!鸾” “就是!你看贤王这还只是娶个侧妃,这场面儿就大得吓人,要是娶正妻时,指不定前列仪仗、属官、护军参领得有多少人呢?”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侧妃,依我看,今天这阵仗跟取正妻也没有什么差别。” “对对对,今儿贤王娶的这位可是太傅常大家的千金,按说这样的出身当贤王的正妻也是配得过的,只是不明白,皇上却指了给贤王当个侧妃。” …… 上官盈木然地听着,原来忘了的心痛,又一抽一抽地传来。那锣鼓声声,像是敲在她心上,一下,一下地,将她那自以为坚固的堡垒,一点,一点地,全部都敲碎了。 好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定了定神,终于伸手掀起窗帘。 放眼所及,一溜红得触目的仪仗队伍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身姿挺拔的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后,是銮仪卫重重为我簇拥着的红缎围着的八抬彩轿。那随风飘动着的帘纱下,新娘嫩滑如丝般白晰的肌肤伏着喜帕起伏,隐约可见。 上官盈茫茫望向那个骑着骏马身姿俊挺的男人,慢慢湿了眼眶。 意料之中的事,早就知道是一回事,想像出来的是一回事,亲眼看到的又是一回事。 抬手按向胸口,上官盈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原来,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原本面无表情的楚轩突然望了过来,上官盈一怔,便僵在那里。 就连脸上那抺嘲讽跟痛着的表情都来不及收回。 楚轩的面色嗖然变得惨白,他鬼使神差地勒马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上官盈,目中的痛意,不加掩饰地表露在脸上。 锣鼓仍在继续,可楚轩的视线却像是定住了一般,怔怔地,贪婪地望着上官盈。 上官盈也呆呆地愣在那里。 亲眼目睹时的痛苦,骤然相见时的心慌,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让她已经说出上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了。 楚轩的异常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怔怔的对视中,上官盈突然捕捉到他目中有一闪而过的决然。当楚轩一勒马缰作势要走向她时,上官盈心里嗖然一惊,三魂六魄立刻归位。 果断放下车帘,她立刻直接用行动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王爷不可!” 几乎是与此同时,彩桥中低声传来一句压抑着的请求。 楚轩木然转身,他新娶的常府千金正掀着喜帕,隔着薄薄的帘纱,乞求地望着他。 喧天的锣鼓声中,她的声音低低地,冷静地传来:“王爷,韵玲不过是个侧妃,就算颜面尽失也只有这么大的事。可是王爷别忘了,我们这桩婚事可是皇上亲指的,你就算不顾全韵玲也请顾全一下皇上的颜面吧。求你了!” 楚轩脸色白得碜人,他握着马缰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不甘地再次望了一眼街道旁那两不起眼的马车,重重地闭上双目。 少顷,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嗖然张目驱马向前走去。 迎娶的仪仗队又开始热热闹闹地前行,常韵玲暗暗松了口气。 在放下盖头前,她若有所思地望向楚轩刚才目光纠结的方向,缓缓放下盖头。 人群追随着热闹的仪仗队缓缓前行,渐渐地,锣鼓声,喧哗声慢慢消失在街角,上官盈的马车也跟着缓缓启动。 她那双粘稠汗湿的双手,在袖管中紧紧地互握着,却仍在频频发抖。 如果楚轩刚才奔向自己,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后果,上官盈已经不敢去想了。 心身俱疲的她,这一刻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回去城外的庄子安静地方呆着。 交待牛车的车夫将东西直接送给王珺,并留话让他一切作主,上官盈逃一般地折出城去,直接回了庄子自己的房间,交待谁也不见。 抱膝坐在床榻上,迫不及待地将拳头塞入嘴里,牙齿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静香跟闻讯赶来的婆子面面相觑,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房间里已经传来一股压抑着的哭泣声。 上官盈将自己这一关,便是一整天。 静香试图说服她吃点东西,都被她那前所未有的冷喝吓得禁了声。 早就已知的结果,原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一个无法成为自己归宿的男人,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了,可不知道为了什么,眼泪流干了,心却仍然痛得厉害。 天早就黑了,屋子里黑麻麻的。 不吃不喝也没有睡意的上官盈脑子里虽然乱糟糟的,但知觉还在。 外面有人敲门,她听到了,却懒得理会。 从被她喝退到现在,已经快大半夜了,想必静香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还活着。 将所有心力全耗在悲伤上的上官盈,实在不想搭理静香那多余的关心,她持拗地不出声,外面拍门的声音固执地不间断,而且还越拍越大声。 忍无可忍,上官盈下了床榻,摸着黑,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呼地一下大开0房门,语调不带起伏地说:“我还没死,确认完了可以让我……唔……” 熟悉的体息,淡淡的酒味,火热的躯体,迫不及待压了下来,准确地将上官盈所有的惊呼堵在温热的唇里,并吞咽了下去。 当那人将脸颊贴上她的脸颊时,拼命挣扎着的上官盈脑袋中“嗡”的一下,像被电击过似的,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要不然,本该洞房花烛的人,怎么样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的唇齿急切地追逐着她的,他不顾一切地抱紧着她,像似要将她挤入自己的体内一样,然而,上官盈却清醒了。 她握着拳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男人的身上。 狠命地捶打着他,挣扎着想从他狂乱的索取中解脱出来,然而楚轩却不管不顾地,似要得更多。 直到上官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楚轩的吻才缓缓移向她的脸颊,留给她一个苟延残喘的空间。 “你疯了吗?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怎么可以来这里!” 攥着楚轩的衣襟,上官盈问得很无力。 黑暗中,楚轩将她圏入怀中,喘着粗气,压抑又痛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是疯了。被逼着娶了不想娶的人,被逼着不能见想见的人,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又在想着要如何同我决绝,这样的日子,早就要将我逼疯了。” 上官盈原本想要拼命推开他的手,软软地落在他的肩上,顿住了…… “今天为什么要来?”楚轩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是为了惩罚我当初没有勇气拒绝父皇的安排才去的吗? 今天…… 所有的心猿意马都消失了,上官盈突然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只是她单纯地爱着的那个人了。 就在今天,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身份,他还是别人的丈夫! 现在,她居然在跟别人的丈夫私会! 更可耻的是,在本应是他在别的女人洞房花烛的晚上私会! “你不该来找我的,尤其在今天这样的晚上。回去吧!” 黑暗中,上官盈没有语调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带着某种决断。 一股即将失去的恐慌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上官盈那种决绝得不留一余地的语气让楚轩打心里害怕。 向来内敛的楚轩失措了。 他很清楚,上官盈语气里的决绝,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坚决。 终成定局(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终成定局(三) 心里腾地闪过一丝念头。舒悫鹉琻 黑暗中楚轩头一低,在上官盈说出更决绝的话来之前,覆上她的唇并拥着她向屋内的方向移动。 吮着她的唇,他认真又慌乱地保证:“相信我的真心,给我时间。” 那种深刻的压抑跟无奈,自他的喉间逸出,重重地撞击着上官盈的心。 那种痛,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她拼死也要坚持的底线睃。 她清楚他指的时间是什么,可是她明白,他的真心并不是时间所能证明的。 如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成功了,那么到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便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世界,上官盈看不到女人的作用除了为男人繁衍后代之外的价值鹁。 假如时间可以证明他的成功,假如她不能为他生下可以承继王位的后代,他又拿什么来证明他的真心。 今天在权力跟她之间,他只能选择权力,因为他的母亲。那么登上权力的顶峰之后呢?在国家延续跟她之间,他有第二个选择吗? 上官盈心里跟开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楚轩的动作都更趋于热情。 “我能给你一切!” 他的吻带着灼人的温度,辗转自她的锁骨而下,手却坚定地罩上了她胸前的浑圆。 上官盈缓缓一笑,一步步退出他的掌控,嘴角一挑:“你能为我放弃一切吗?” 问得虽然云淡风轻,但是在内心深处,对于他的回答,其实她还是隐隐有着期盼。 楚轩像是被吓到了。 他嗖地扣住她的手臂,就算隔着衣衫,上官盈也可以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 黑暗中,楚轩狠狠地瞪视着她,像是不敢相信。他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呼吸急而短促。 良久,他才咬着牙说:“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你不能放弃这一切,为什么还要问是吗?是呀,这个问题很愚蠢!” 上官盈飞快地截止他的话,幽幽地望着楚轩:“就好比我跟你的母亲同时掉到河里,你是会救我还是救她这样愚蠢的问题,明明问的人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也知道身为男人,其实他的选择并没有错,然而自私的女人却又总忍不住期望那个答案会是自己。” 楚轩静静地听着她说,手上的力道却在无意中大得惊人,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楚轩,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爱自己比爱别人多。而且心眼又小,又总是喜欢杞人忧天。我总觉得吧,今天你选择救你的母亲而抛弃我,就算以后你成功了,你也会因为子嗣的需要抛弃我,或者因为宗亲大臣而抛弃我。更甚至于,你还会因为其他的女人抛弃我……” “我……” 伸手按在楚轩欲待辩解的唇上,上官盈缓缓摇头,摔落一串泪珠:“不要跟我说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有抛弃我的本意,但是到了那时候,那样的处境,必定也会跟今天一样,那些逼着你选择的每一个决定的背后,必然都会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而那样的理由,一个个都正义凛然得逼着我退让,逼着你重复今天的选择。” 越说到后面,上官盈便越是无力:“到了那时候,就算如果我不愿退让,或是不懂退让,只怕在你看来上官盈也不过是个不知轻重,自私自利,只会拈酸吃醋愚蠢的女人。你确定到了那种时候,你我之间除了相互怨恨还会有感情存在吗?” 楚轩无法回答。 他闭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像一尾濒临脱水的鱼。 “王爷请回吧。事已至此,王爷何不洒脱一点,坚定地走你该走的路,不要回头!如果你我情断于此,可以让你今后的路走得更平坦一点,这样的选择,于你于我实在都不是什么坏事。” 在楚轩的沉默中,上官盈郑重其事地冲他福了福,毅然走到门边,扶着门,静静地等候着他离开。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楚轩终于机械地朝门口走来。 上官盈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他移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眼睁睁地看他俯下身来。 眼睁睁地看着就算在黑暗中,他面上那种不能抑制的痛苦,也是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上官盈心里一痛,然而她却拼命咬牙忍着。 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这种痛就过去了! “上官盈,你真残忍。” 楚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似的,虽然细不可闻,却成功地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嘴里有股子血腥的味道缓自舌尖漫开,楚轩已经一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脚下一软,上官盈跪坐在地上。 泪水喷涌而出的瞬间她不由得在心里庆幸,自己终是坚守了最后的底线…… 时间是医治创伤的良药,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不过却一点都没说错。 那次事后,无论是楚轩还是楚玉、楚睿,他们终于彻底地消失在上官盈的生活中。 王珺没有问她那天为什么会半路而返。相反地,他更用心地打理着京城中的一切,而且再也没有提过要她进城的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京城便成了上官盈心里的一块禁地,她将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农庄跟田间地头。 都说付出就有回报。好歹她也是来自数千年后的大学生,无论是当初那个冷僻的农业专业,还是现代人天生的商业嗅觉,在这农业时代,这样一门心思钻究的结果,钱途自然无量。 这期间上官盈虽然没有入城,但是像亲王娶妃这样的大事,往城内送菜回来的车夫在亲眼目睹那种盛况后,还是津津乐道地在农庄里宣扬了很久,让她想不知道都难。 在资讯不发达,娱乐有限的时空,这样的爆炸新闻自然够寻常百姓茶余饭后说上好一阵子了。 对于亲王娶妃这样的事,上官盈就算听了也没有太大的触动。 楚玉娶了上官青,对他不是坏事。 毕竟,他那一方阵营有上官鸿的加入,也算是手中多了一员大将。至于上官青,能成为亲王妃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说到底,这事无论于楚玉还是上官青,都是皆大欢喜的事。 上官盈心里原本因为楚玉曾经说过的那席话而隐约的不安,随着这场世纪浩大的婚礼结束,也终于慢慢淡然了许多。 放下心事的上官盈最近所有的心力全放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希望在这时空,可以在夏国成功地培植出西瓜来。 在太后手里好不容易得来用于育种的西瓜籽有限,尽管上官盈熟知西瓜育苗跟培植的方法,但是她还是不敢冒险全部一次性全部赌上。 想了半天,最后她还是决定先用一半的西瓜籽先进行试验。 上官盈深知西瓜种皮坚硬,出苗困难,在播种前先用五十度温水浸种,不断搅拌至水温降到二十度至三十度后,再浸十二个小时至二十四个小时,然后用湿布包好种籽,放在二十度至三十度处催芽。 然后每天用二十度至三十度温水淘洗一次,经五到六天微露幼根时再行播种。 虽然播种的方法有浸种催芽育苗移栽、催芽直播和干籽直播三种。但是由于催芽直播适用三月中旬播种,使盛果期在梅雨季节前,减少落花落果,可达到早熟高产,所以上官盈还是选择了催芽直播的方式。 显然她的选择是正确的,那些经过催牙后直播的种苗长势都还不错。 先前楚玉在陵郡监田时有个习惯,上官盈倒是十分欣赏。 那就是他有随时将农作物种植、生长的过程记录下来的习惯。上官盈初时不以为意,后来看他做得多了,倒是悟出来一个道理。 这些在她看来简单的事情,对于这样一个时代而言,它的意义则是非凡的。 上官盈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圣人。但是自己在做着的事,如果可以影响一个时代,或是说大了,对几个世纪的影响都举足轻重,那么这件事的意义已经非同凡响了。 她依稀记得学过的历史中有那么一茬事,说是元世祖即位以后,重视农业生产,他派司农司搜罗古今农书,采集民间生产经验,编成《农桑辑要》一书,对恢复和发展当时农业生产起了积极作用。 现在,她渐渐地,也有了这样一种念头。 鹿死谁手(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鹿死谁手(一) 种地、种瓜、种菜,并将这一切与农事有关的事整理成书,占有了上官盈所有的时间跟精力,让她没有那个时间去伤春悲秋。舒悫鹉琻 转眼间又到初夏,空气中的风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清香,让人嗅着神清气爽的,非常舒坦。 上官盈像往常,带着静香准备去巡田时,突然被刚从京城送菜回来的车夫与庄子里的佣工一席话惊呆了。 “小姐……你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我,我这就入城一趟。睃” 嗖然回过神来的上官盈顾不上静香眼里的讶异,力持镇定地吩咐完,她自己则软手软脚地向车夫走去。 “贤王督建的水库有数座出现库坝、堤堰溃塌,不仅淹没了大量农田,让牲畜、作物受损惨重,更祸及二十几个乡人毙命。灾情上报后皇上震怒,奴才回城时听说贤王已经被拘了。 飞奔的马车上,上官盈紧握着的双手已经汗渍渍的鹆。 她的耳中,反反复复地回响着车夫刚才的话。 天朝缺粮,夏王对春耕寄予了极大的厚望。如今这不是一处水库出了问题,而是几处水库同时出现库坝、堤堰溃塌的现像,不仅牲畜、作物受灾严重,还闹出这么多条人命。这事,已经不是一般的小事故了。 就算楚轩贵为皇子,可是闯下这么大的祸,皇上不惩罚他,只怕杞县的百姓都不会答应。 更何况…… 上官盈嗖然一惊。 一个念头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这样的境况下,同样具有继承皇位可能的楚玉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幕僚,他们会愿意放弃这么好一个可以搬倒楚轩的机会吗? 还有楚睿! 上官盈突然意识到,与楚轩一同督建水库的楚睿只怕也难逃一劫! 她刚想得明白,车夫在外面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小姐,戢王府到了。” 车夫在外面高声禀道。 上官盈抬手撩起车帘子,望着眼前的高门大宅,原本火急火燎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想了想,她吩咐车夫道:“你上前跟门房先打个招呼,就说上官盈到访,请问王爷是否方便接见。” 车夫答应着去了,上官盈抚着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暗暗祈祷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不一会,车夫折了回来。 上官盈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戢王府的人只说王爷昨儿就进宫了还未回来,其他的一概不愿多说。”车夫躬身回了,然后又小声问了一句:“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上官盈头“嗡”地一下就慒了。 难道,事情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这次几处水库同时出现库坝、堤堰溃塌的现像,不只是单纯的天灾,而是——*! 上官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她怔怔地呆了半天,这才缓缓放下车帘子,毅然吩咐道:“去找王管事。” 车夫答应着一挥马鞭,熟门熟路地向京城中上官盈置下的店铺赶去。 王珺见到她来先是有些意外,随即便意会过来。 上官盈也无暇与他客气,跟在王珺身后一进入内堂,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如今你在京城公卿世家中走动得多,可听到过关于贤王与戢王的事?” 王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深叹了口气:“像贤王跟戢王那样的身份,就算现在有什么事,只怕外间的人也不那么容易探听得到。再说了,以小姐的身份,就算真探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上官盈一愣。 一时心急,什么也顾不上便跑了过来,现在让王珺这么一说,她真的怔住了。 先不说这事如果只是天灾,自己人微言轻为楚轩他们说不上话,如果是*呢!自己又凭什么可以斗得过这件事幕后的推手? 自己又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跟人家斗。 上官盈本来就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就算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无法像这时代的女性一样,以男人为天。 一直以为,她都自我保护得很好,现在,她想要为楚轩跟楚睿做点什么。 她不能坐视他们身陷囹圄却不管。 王珺这么一提醒,上官盈倒是镇定了下来。 她深思了许久,这才毅然对王珺交待:“最近你出入公卿世家时留个心眼,尽量探听一下有关贤王跟戢王的消息,如有消息,马上让人来告诉我。我会亲自前去灾区察看,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有关事实真相的蛛丝马迹。” 王珺嘴唇张了又合,上官盈却已经起了身准备向外走去,他只好也起身送着她出门。 “你自己路上小心,京城这里有了消息,我会马上着人来告诉你的。” 上官盈准备踏上马车时,王珺在她身后轻声说。 点了点头,上官盈感激地冲他一笑:“那就辛苦你了。” 王珺一讶,面上渐渐掠过一抺暗红,不过上官盈已经进入马车放下帘子,什么都没看到。 目送着她离开,王珺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固执如牛。她一旦决定的事,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势必不会回头。如果自己不帮她,他也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她。 上官盈离开京城匆匆准备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向楚轩与楚睿督建水利的杞县。 一直以来,上官盈都在想一个问题。 以她对楚轩的了解,上官盈深信楚轩是个行事十分谨慎的人。她也亲临过工地,看得出来,对于水利的事他是十分用心在做。而且以古人的憨厚,这时代也不至于有太离谱的豆腐渣工程。 既然是这样,才新修出来的水库怎么会因为春天雨水多一点,就同时出现库坝、堤堰溃塌的现像了呢? 如果说一座水库出现这种问题,那还有可能是施工的问题。现在是楚轩他们修建的三座水库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这就让上官盈不得不怀疑了。 所以这次前往杞县,上官盈不是独自一人前往,她是有备而来。 在出发前,她已经让人捎信给陵郡的昆叔,让他将之前助她修水库的墨匠跟工头都请去杞县。 一到目的地,上官盈还特别走访了本次参与修建水利的墨匠跟工匠们,并请他们随她一同去实地考察。 她带着这支结合了两地的墨匠跟工匠,在出事的三座水库仔细堪察之后,果然让她发现了蹊跷之处。 在墨匠跟工匠的再三确认之后,大家一致认定,三座水库都是被人用火石炸开缺口,才导致库坝、堤堰溃塌的。 尽管在去之前,上官盈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己能找出这起特大的灾难是出自*。可是一旦确认了,她的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阵发悚。 她不由自主地会去想,一旦扳倒楚轩跟楚睿,谁才是背后最受益的那一个。 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脑子里冒出这句话来:“他要的,我也要。如果不能,我宁愿毁之!明白吗?除了接受我,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曾经,她以为自己会是那个被毁灭的对像。上官盈从来没有想到,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回京的路上,上官盈一直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那股害怕。 她从没有想过要与谁为敌,可是现在,她一旦选择为楚轩他们站出来,无疑地,她也站到了他的对面。 更可悲的是,她意识到,就算自己选择了楚轩而与他为敌,到最后,她也不一定能赢得这场战争。 因为对手是他,上官盈很清楚,自己招惹到了一个怎样的麻烦。 深呼吸。 上官盈不停地提醒自己深呼吸,保持清醒。 整理好一切重回京城时,却已是七天之后的事了。 马车一路飞奔,离京城越近,上官盈的心里便愈发坚定。她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步骤,心里也愈发明朗。 入城之后,她轻而坚定地吩咐车夫:“去贤王府。” “是。” 车夫答应着一甩马鞭,马车掉了个方向一路奔去。 上官盈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然。 现在,是时候去见她了。 这种时候,她比起自己来,更加的名正言顺。如果她跟她身后的那股势力可以帮到楚轩,那么,这事便开始有了四分胜算。 现在,她要赌的就是这四分胜算! 鹿死谁手(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鹿死谁手(二) 贤王府。舒悫鹉琻 上官盈静静地坐在堂上,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一会,门帘处传来轻响,她遁声望去,一个女人正掀了帘子进来,珠环玉翠的头饰下,一张清秀中透着贵气的脸,看上去婉约中有着大家闺秀应有的娴静。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只是这会儿面上的神色中仍隐约有着担心。 上官盈从容起身,端端正正地福下身去:“上官盈见过王妃,王妃万福。瞑” 上官盈! 几乎是立刻地,这个贤王侧妃常氏,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尖锐。这样的眼神,出自女人直觉的抗拒……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看来对自己,这个常氏至少是知道的瑕。 不过转眼的功夫,常氏面上已经恢复如初了。她姿态雍容地走向堂内,缓缓坐下去,这才好整以暇地朝她打量过来。 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浅笑着抬了抬手:“上官姑娘请起吧。” 片刻的功夫,上官盈心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 暗里定了定神,手轻轻抚上胸口强迫自己冷静,起身的瞬间,上官盈面上已变得一片平和。 “王爷曾奉旨在陵郡跟上官盈请教过开渠蓄水的事,所以王爷在杞县的工地,上官盈也曾亲临察看过。这次杞县王爷督建的水库集体溃塌,实在令人太过震惊。上官盈震惊之余,便亲自率领修建水库的墨匠跟工头前去察看过,这才发现事有蹊跷。” 上官盈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说到这里,原本强装镇定的常氏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紧张地盯着上官盈,嘴唇频频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问出声:“哪里蹊跷?” 上官盈从袖筒里分别拿出三个小布包来,打开之后,指着三种不同土质对她说:“这三处的土质分别取自三座水库的溃塌口,上官盈发与这些溃塌口不仅有明显火石爆炸过后的痕迹,而且仔细嗅一嗅,还有一股强烈的硫磺的味道。由此足见,三座水库同时溃塌,不是天灾,乃是*。” 常氏紧走了几步冲上前来,她死死地盯着那些泥土。上官盈甚至发现,她扶着案几的手在频频发抖。 过了一会,她无力地闭上眼,喃喃说道:“现如今,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他。” 上官盈一个踉跄,咬了咬下唇,她终是忍不住问:“这话怎么说?” 常氏缓缓张开双眼,掉头望向她:“皇上已经下令,杞县这次的事故已经让刑部在查,在结果出来之前,若有人为贤王跟戢王的事出来说话,一律严惩。” 上官盈双腿开始一阵阵发软。 皇上已经摆明除了刑部,其余的人一概不准插手的架势,他这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可是,刑部的人可信吗?刑部的人能力可信吗? 上官盈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没有底。 常氏却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一般,嗖地抓紧上官盈的手,恳求道:“上官姑娘,可不可请你随本妃入宫一趟。” “入宫?” “是!本妃恳请你随我入宫去面见丽妃娘娘,或许她有办法可以让我们去见王爷一面。这些事我也说不清楚,到时可否请你亲自同王爷说说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上官盈惊愕地望向眼前这个女人。 为了拯救楚轩,这个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女人,她竟然在恳求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放下一切姿态恳求自己去见楚轩的女人,上官盈无法漠视那份急切的背后,她对那个男人的情意。 轻轻扯了扯嘴角儿,上官盈听到自己在说:“好。”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是为了她自己。如果可以救楚轩跟楚睿,她愿意去冒这个险。 马车辚辚轧过青石板路,望着渐渐逼近的宫殿,上官盈轻轻抚平衣服的皱折儿,心里却越来越坦然了。 因为楚轩从小就是丽妃一手带大的,在这宫里,她其实就是常氏名义上的婆婆。 尽管现在贤王府是多事之秋,但是贤王一天没被定罪,贤王的侧妃进宫来见婆婆,这个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打扮成王妃侍女的上官盈跟在常氏身后,倒是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接进了丽妃的宫殿。 到了内殿,上官盈跟常氏带来的另一个侍婢按规矩候在殿外,常氏匆匆进去了。 过了一会,里面出来个宫女叫她进去。 上官盈定了定神,毅然决然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内殿。 这还是她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跟丽妃接触,相较与上次的雍容华贵,今天的丽妃,看起来有点憔悴,面色有点惨白,眼袋有点浮肿。 上官盈恭恭敬敬地一个头磕下去:“奴婢见过丽妃娘娘,娘娘万福。” 殿内静悄悄的没个人声,倒是有细碎的脚步离开的声音传来。 “起来吧。” 随着大门关上,丽妃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上官盈起了身,静静地立在原地。 顿了顿,丽妃的声音轻缓地传来:“你去杞县调查的事,贤王妃已经跟我说过了,只是如今这事儿,我们都不宜出面。若是本妃安排你私下去见贤王或是戢王,由你亲口跟他们说清楚这其中的原由,你愿意吗?” “我愿意。” 终于抬起头来望向丽妃,上官盈回答得很干脆。 该想的,该说的,早在答应常氏入宫这一趟前,她心里就已经想得明白了。 到了现在,她是为谁而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紧要关头,上官盈觉得既没有跟她们继续奥斯卡的心情,也没有那个必要。 只是她的直接,仍是让丽妃微微怔住了。 顿了顿,她终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是个好孩子。你退下稍等,我这就让人安排。” 上官盈冲她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这种豁出命似的救人的方式既让常氏有点难堪,也让丽妃多少有点不自在。 但是现在,这些她都顾不上了,所以她也就尽量不去看这婆媳俩的脸色。 不一会,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过来,交了个托盘在她手上,低声交待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上官盈知道这是丽妃打点好的,朝他点了点头,便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去。跟着那太监走了大半个钟,上官盈在看到那两个斗大的“禁室”时,心里不由得一松:看来皇上说是交给刑部去查,可倒底顾及着楚轩跟楚睿身为皇子的体面,终是没有直接将他们打入大牢,而是关了禁室。 远远地看到那些值班的侍卫,那太监快步迎了上去。 也不知道他跟那些侍卫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那太监便冲她直招手。 上官盈定了定神,端着手里的拖盘,稳稳地向禁室走去。 到了边儿,那太监交待:“待会爷吃好了,你赶紧的收拾好了便出来,免得几位大爷为难。” “是。” 上官盈答应了,其中一个侍卫开了锁将门推开一点点,由着她侧身进去,啪的一声又将门关上,并利落地上了锁。 上官盈的心跳没有预警地加快。 端着托盘站在院子里,她平息了一下复杂的心情,这才抬腿往正房走去。 到了门边儿,她深吁了口气,扬声说:“王爷,丽妃娘娘让我替你送些吃食来,奴婢这就进来了。” 让她奇怪的是,她高声禀过之后,屋子里却悄没声儿。 难道是睡着了?! 心里疑惑着,上官盈又提搞了声音,再次禀道:“王爷,丽妃娘娘……” 门“呼拉”一声自里面打开了,楚睿眉开眼笑地瞅着她乐:“我还以为自己在这里关傻了,居然大白天的跟作梦似的听到你的声音。没料想竟是真的!上官盈,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 望着瞅她直乐的楚睿,上官盈有点犯愣。 眼前的楚睿衣冠整洁,如果不是他眉间沉郁着一股戾气,看起来跟以往也没什么两样,完全没有落魂了的样子! 上官盈一怔:难道自己把事情想严重了?楚睿这模样,看起来不太像摊上大事的样子呀! 心里正犯嘀咕,楚睿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托盘,伸手将她拉入房中,利落地回身将门关上。 上官盈望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由得好笑:“你觉得这会儿,还会有谁愿意进来这里陪你?关什么门呀!” 鹿死谁手(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鹿死谁手(三) 楚睿一愕,随即一拍前额:“是呀,我这不已经被关起来了么,人家躲我都来不及,还会有谁像你这样傻乎乎地送上门来。舒悫鹉琻” “我不是为了看你才来的。杞县的事我听了说,为此还特别带着墨匠跟工头去实地察看过了。” 让他一提,上官盈这才记起自己进来的初衷,忙不迭地从袖筒里将那些从工地上带来的泥土取出来给他看:“这三地溃塌口的泥土不仅有明显火石爆炸过后的痕迹,而且还有一股硫磺的味道,所以这次杞县水患是*,不是天灾……” 上官盈还要往下说,楚睿却若有所思地将手中的托盘往案上一放,要笑不笑地打断她:“让你来见我,是谁的主意?” “呃?睃” 上官盈愣了愣,才回道:“我去见了贤王妃,告诉她这其中有诈。贤王妃说这事皇上有令,在刑部结果出来之前没有人可以帮得上你们,除非你们自救,所以才带我来见丽妃。” 楚睿脸上的表情有点冷,唇角一勾,不加掩饰地嘲讽:“你来这里是常氏跟我母妃的意思!” 上官盈僵了一下鹉。 楚睿转眼儿又变了副神色。 “为了大哥,你还真是一切都不记了。”他懒懒地往房中的太师椅上一靠:“上官盈,你这样为了大哥豁出去,连名节都不要了,看来,这辈子除了他,你也没想过要再嫁别人的了。” 上官盈让他说得脸上发热,不自在地将头撇过一边:“随你怎么说了。” 楚睿突然变得悄没声儿。 上官盈顿了顿,见他还没有什么表示,忍不住偷偷拿眼瞅他。却见楚睿正眼神阴郁地望着她,拧眉像是想着什么,竟似入了神。 “杞县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上官盈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虽说她一直没有将楚睿放在心上,可是当他用这样淡淡漠漠的眼神望着她的时候,上官盈却无法漠视他眼中的伤痛。 上前收了托盘,尴尬得只想赶紧儿离开的上官盈才一转身,手臂却一紧。 愕然望向楚睿,他虽然抓着她的手臂,却又不出声了,只是喉结一径地滚动,嗓子眼像是卡了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上官盈心里一软,只当他现在身陷圄囵,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自己立马儿又要离开,他心里难过。 勉强露出一个笑脸,上官盈安慰他:“你放心,如今这事无论是丽妃娘娘还是贤王妃都知道了,她们总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 “会吗?” 楚睿不屑地撇嘴一笑:“杞县的事既然你都能查到,父皇自然早就知道了。” “皇上早就知道了——” 上官盈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大夏国的皇上并不是个昏君,他心里那本帐,算得清楚着呢。”楚睿的表情转为惫懒跟不屑:“父皇他现在在等的,不是真相,而是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取舍罢了。” 上官盈心里阵阵发凉。 “你什么意思?!” 她颤抖着抓住楚睿的手,“你的意思是,皇上是没有想好选择他,或是放弃他!” 死死地望着楚睿,话才问出口,上官盈的泪先便流了出来。 她的眼泪让楚睿很受伤。 直直地望着她,楚睿的面上掠过嫉妒、痛苦以及一丝冷酷。 “没错!而且依我看来,父皇这次的选择跟当年对罪妃的选择不会有什么不同。就算他深爱那个女人,就算在他心里或许对大哥有所偏向,但是在强大的外戚面前,在二哥处心积滤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集团利益面前,若是让他不得不在大哥跟二哥、三哥、五弟之间选择,父皇他必定会选择后者。” 一咬牙,他索性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和盘托了出来。 望着面色嗖然间白得像纸的上官盈,楚睿冷冷一笑:“因为,如果他要为大哥反盘,那么他必定会失去另外三个儿子。” 上官盈懂了,心里也更害怕了! 楚睿说的没错,如果她都能查得到的事,身为皇上,这么明显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查不出来! 皇上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诚然像楚睿分析的那样,他只是还没有想好,在这桩*中,他到底要不要牺牲楚轩。 又或者说,他心里其他是舍不得牺牲楚轩的。 只是现在的情况就像楚睿说的那样,到了最后,就算舍不得,但为了另外几个儿子,或是在国家利益面前,皇上最终还是会选择牺牲楚轩的。 天家无情,利益永远要大过亲情! 这样的残忍,上官盈总算见识了。 皇上既然能查出来这是*,自然也就不难查出来背后这些好事都是谁做的了。手足相残,再加上杞县水祸造成难以估算的损失跟二十几条人命,他真要追究起来,很有可能会同时失去三个优秀的儿子。 上官盈这才顿悟过来,她之所以没看到楚轩,只怕是他现在的处境比起楚睿来要艰难许多。 因为楚轩不仅是大兴水利的倡议者,还是主要负责督建水利的人。 就算知道他是冤枉的,可事已至此,楚轩的命跟另外四个儿子的命一比较,孰轻孰重已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毕竟,杞县的事只要由楚轩一力承担了,至于楚睿,适当处理一下也就完事了。 在一跟四之间做选择,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择后者。 在想通的那一刻,上官盈绝望了。 她原本满怀希望而来,结果却了解到了这世上最为龌龊的真相。 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样,可以让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让她明白,原来楚轩在她心里的位置是这么的重要! 她几乎不敢想像,如果楚轩不在了,自己会怎么样…… “上官盈,你疯了!张开嘴,你给我将嘴张开!!” 下巴传来一阵剧痛,上官盈茫茫然地朝正向着自己大吼的楚睿望去,他正目眦欲裂地瞪着她,冲她吼道:“上官盈你疯了吗?大哥还没死呢!怎么?你就先想寻死了!” 她本来空落落的心,瞬间被楚睿语气中那丁点的希望填满了。 重重地闭上双目,将口中那股血腥强咽了下去。上官盈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楚睿:“还有希望是吗?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他!只要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做到!” 楚睿握着她的手腕,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直过了许久,他才嗖然放开她,将头撇向一旁,淡淡漠漠地说:“是的,我有办法救大哥。” “你有办法?!” 上官盈先是一喜,随即变得狐疑:“你这是在故意安慰我吗?” 明白了现实的残忍之后,她很难相信,楚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有了主意。 “其实这法子我早就想到了。因为我总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人生,生来便是为了成全大哥的。我痛恨这种感觉,也不想太容易让她们如愿,所以我才一直故意不出声。” 楚睿出其不意地回头冲她咧嘴一笑:“如今我总算明白了,我这一生注定只能是个配角,或许只有成全了他,我的存在才有了价值。” 楚睿越说到后面,面上的表情便越是不太在乎。 上官盈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无法理智地分析楚睿这番是似而非的话里,到底包涵了什么样的意思。 “上官姑娘,该说的说明白了就赶紧的出来吧,要不几位爷可就不好交差了。” 理了理头绪,上官盈正想问楚睿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楚轩,不想那太监突然打门缝里伸头进来催促她离开。 上官盈张了张嘴,楚睿却一把将刚才掉在地上的托盘塞入她手中,推着她往外走去。嘴里只说:“你回去安心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大哥便会没事的。” 有太多的话要问他,可到了这时候,上官盈心里千头万绪的,又不知从何问起了。 那太监连着又催了好几回,语气一次比一次急促。 上官盈无奈,之下失魂落魄地朝大门走去。 “上官盈!” 就在她的腿跨出门的那一刹那,楚睿突兀地唤住她。 茫然回头,远远地,楚睿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鹿死谁手(四)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鹿死谁手(四) “上官盈,如果我替他去死,以后你在看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起我?!” 他笑得无谓,却说得认真。舒悫鹉琻 “轰”的一声,瞬间,上官盈懂了! “楚,楚睿,你什么意思……” 来不及问明白,那太监已经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拽了出来,大门“呯”地一声再次关上了瞑。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上官盈隐隐看到一道晶莹剔透的光亮自楚睿眼角跌落。 她一时如醍醐灌顶,顿时整个人像岩石般屹立在原地,半天无力迈出一步。 那太监陪着笑脸冲几个守门的禁卫打了个哈哈儿,回头一看上官盈的表情急眼了,压着嗓子冲她埋怨道:“我说姑娘哎,这种地方可不是失神发呆的地儿,有事你赶紧地跟我去娘娘面前说去吧,再不走,可就要招祸了。琚” 木然地跟在太监身后,上官盈仔细回想起自己从见常氏之后的点点滴滴,越想,一股寒意便越自心底无法压抑地往外冒。越想,她便越是后悔莫及。 她没有想到,她的自作聪明会害了楚睿。 杞县的水患是*还是天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取舍。而她,还像个傻瓜一样跑去找常氏,自作聪明地想要将楚轩救出圄囵。 是,她是救了楚轩,不过却害了楚睿,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上官盈想看到的。 来自现代的她,从来便不觉得谁比谁的命更要尊贵。 就算她再怎么在乎楚轩,她也不会觉得楚轩的命比楚睿更紧要。众生平等的观念根深蒂固的上官盈,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有主宰别人生死的权利。 可是,今天她竟然亲手促使楚睿以放弃生命为代价来成全楚轩。 直到现在,上官盈才明白,对于楚轩的处境,不仅仅楚睿清楚,常氏跟丽妃只怕心里更清楚。 只是在她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自己自作聪明地送上了门去。 无疑,常氏是聪明的。 春祭那样的盛事,楚睿跟楚轩、楚玉一样不在出行之例,足以让她明白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缘故。 尽管她想让楚睿替楚轩去死,但楚睿毕竟是丽妃的亲生儿子,这件事上,她还是要看丽妃的意思行事,所以她才会说服自己跟她进宫来见丽妃。 上官盈不知道丽妃跟常氏之间是怎么样达成共识的,只是那结果,诚然如楚睿曾经跟她说过的那样,在丽妃心里,只有家族的利益。倾尽一己之力,将楚轩推上权力的顶峰,是她此生的目标。 甚至于,只要可以达到目的,哪怕是牺牲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丽妃也是在所不惜的。 于是两个精明世故的女人便故意安排自己去见楚睿,她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楚睿嘴里听到楚轩处境。她们也料定了,一直不动声色的楚睿会因为自己而不再袖手旁观…… 想得越明白,上官盈的心便越痛。 那股悔恨把她的心侵蚀得千疮百孔,甚至连呼吸之间,心都是痛的。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喧着告诉她:上官盈,你是个帮凶!你跟常氏与丽妃一道,卑劣的利用楚睿对你的感情,逼着他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楚轩!上官盈,你怎么可以对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如此残忍!!你这个帮凶!!! “娘娘,上官姑娘回来了。” 不大不小禀告的声音打断了上官盈的思绪。 她忿懑地抬头看向用帘子隔着的堂内,心里不由得为楚睿涌上一阵悲凉。 她不敢想像,那个看起来阳光,偶尔惫懒的男人,在这个冷冰冰的宫中,他是怎么熬过那些冰冷岁月,却没有让自己一腔热血冷下来。 “怎么样了!戢王他怎么说?” 上官盈怔忡间,常氏已经迫不及待地一挑帘子迎了出来。 旁边一个伶俐的宫女见了,忙快走了两步小心提醒道:“王妃还请屋里说话吧,这当口,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您呢。” “说得对。”常氏强笑了笑,“上官姑娘,请屋里说话吧,娘娘也正等着呢。” 上官盈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进去时,丽妃正紧闭着双目坐在榻上。 她的脸色比起上官盈离开那会更见苍白了,只这是会儿,她手上居然还攥着一串佛珠,正缓缓拔动着。 望着丽妃攥着佛珠,却隐隐颤抖着的手,上官盈只觉得十分讽刺。 都说知子莫若母。明明预知到了的结果,明明是她一手安排并促成的事,到了现在却摆出一副面慈心善样子,上官盈非常怀疑,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真的是楚睿的母亲吗! 一想到楚睿,上官盈心里便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一股自我厌弃的感觉溢上心头,不等常氏开口再问,上官盈死死地盯着丽妃,冷冷漠漠地,语调不带起伏地说:“如你所愿,你的儿子,他会替贤王担下一切。娘娘大可不必担心贤王的安危了。” 丽妃一震,原本坐在端庄的身子不由得一阵轻晃。 张开双眼的瞬间,她手上的佛珠哗拉拉掉了一地。 “你,什么意思?” 上官盈抬起头挺直了背脊看向丽妃,忽而嘴角一挑,竟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楚睿贯常讽刺的表情来:“让戢王站出来主动承担一切,娘娘让我去见戢王时,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丽妃面色猝变,一旁的常氏不由得脸色一沉,喝道:“放肆!上官盈,你怎么可以对娘娘如此说话!” “世人都说知子莫若母。同理可证,戢王又怎么会不明白娘娘你的心里想着什么呢!” 上官盈死死地盯着丽妃,不管不顾地说:“上官盈只是好奇,娘娘,戢王他真的是你亲生的儿子吗?家族的兴衰荣辱,难道抵不上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骨肉?!” 对自己卑劣的无法容忍,对丽妃的冷血而衍生出来的愤怒,以及对被漠视得彻底的楚睿不值,种种情绪涌上来,让上官盈濒临失控的边沿。 丽妃闻言脸色一僵,她的嘴角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上官盈你别忘了,你的本意不也是奔着救贤王来的么?娘娘不过是应我所托罢了。没有人要求戢王怎么做,你怎么可以对娘娘说出这等无礼的话来!” 一旁的常氏见机不对,不由得沉下脸下,拿出贤王妃的架势喝道:“你若再这样无礼,恕本妃不能容你放肆!” 缓缓回头,冷冷地瞅着常氏,上官盈“嗤”地发出一声冷笑:“是,我是想救贤王,但是我也从来就没有觉得贤王的命要比戢王的命更金贵一点。如果可以,我会拼尽自己一切所能去救贤王,但是却不包括卑劣的利用别人的感情,甚至于生命去达成目的。” 常氏面上青白交错,她怔怔地望着上官盈,直过了半晌,才突然暴喝:“来人……” “算了,让她走吧。” 一直没出声的丽妃突然开口了,声音中有难掩的疲惫。 上官盈死死地咬住下唇,眼里反反复复都是最后看到楚睿时的表情。她再次抬头忿忿地望了一眼连嘴唇都泛着白的丽妃,毅然转身向外走去。 这一刻,她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她要尽一切能力,哪怕是拼上一死也要拯救楚睿。 不为其他,而是,她欠他的! “来人,送她出宫。” 身后,丽妃的声音无力地传来,竟然多了些苍老的意味。 上官盈在帘子前顿了顿,终是不再回头,大步踏了出去。 上官盈已经在京城里呆了六天了,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王珺终于从一个王室宗亲家里探听到了最新最私密的消息。 只是这个还没有完全公布出来的消息,却让她全身的力气在瞬间都被抽去了一般,脚下一软整个人便跌在了地上。 楚睿他认罪了。 理由是因妒生恨! 他说自己因为处处不如楚轩,更不愿一辈子都被他的母妃拿来与贤王比较,所以因妒生恨,利用身份之便炸了三地水库,引起溃塌水患。 上官盈听到这个消息时,彻底淜溃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不察让丽妃跟常氏摆布的结果,竟然会让楚睿自动交付出生命。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这么地痛恨自己。 她甚至于觉得,自己对楚睿而言,是比着丽妃跟常氏更为残忍,更加可怕的人。 命运(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命运(一) “不行,我,我要入宫,我要去见皇上。舒悫鹉琻我,我要告诉皇上楚睿他是无辜的……” 上官盈喃喃自语地念叨着抬起头来,下一刻,她毅然决然地大步向门外走去。 王珺先是一愣,等到他反应过来,上官盈已经走到了门边。 急匆匆地追上她,王珺大力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冲她吼道:“你清醒一点吧!皇上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吗?宫中守卫森严,你这样冒然跑去不仅于事无补,搞不好还会惹祸上身的知道吗!” 被王珺大力摇晃着,激动中的上官盈反而慢慢镇定了下来瞑。 是的,皇宫守卫森严,楚睿的事现在没有完全公布出来,还只是皇宫内部的*,这种时候自己冒然跑去,不仅救不了楚睿,或许还会连累将消息泄露出来的人。 上官盈用力握紧了双拳,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的肉中。随着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一个人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丽妃琚! 上官盈嗖然顿住了。 将这个可能仔细在心里过了一遍,最终,她心里又浮起一线希望。 是的,现在唯一可以帮助自己见到皇上的,也许只能依仗丽妃了! 不管在她心里家族的兴衰荣辱有多么重要,可是楚睿到底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骨肉。都说虎毒尚不食子,现在,上官盈也只能在她身上下注了。 心里有了希望,上官盈又觉得周身注入了活力。 抬头望向王珺,她轻软坚定地恳求道:“王珺,帮帮我!从朝中王氏一族中找个可靠的人替我向丽妃传句话,就说虎毒尚不食子,我有办法救戢王,恳请她见我一面。” 王珺目光意味难懂地瞅着她,眼中掠过一抺挣扎。 从上官盈眼中,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坚持的事已是无从更改。 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就去安排。” 有了他这句话,上官盈面上的表情明显一松。 就在他转身向外走去时上官盈又急切地追上来:“此事宜早不宜迟,请你务必在戢王自首的消息传出来之前安排我进宫与丽妃见上一面。” 王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不再说什么,转身匆匆离去。 上官盈度日如年地又等了三天,王珺终于从丽妃的族人口中得到消息,丽妃终于愿意见她了。 扮成侍婢跟在那位夫人的身后向丽妃的宫殿走去时,上官盈心里有六分足以说服她的把握。 在上官盈心里,她很清楚自己再次踏入这座巍然的宫中意味着什么。所以在廊子连着的那座四方的殿宇外,她情不自禁地顿住了脚步,缓缓回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她曾经存活过的世界。 那位夫人一愣,也停下脚步向她看来。 重重地闭了闭眼,掩去目中那股涩意。再张开双眼时,上官盈努力勾起嘴角冲愕然地望着她的众人一笑:“走吧。” 那夫人收起面上错愕的神色,继续往前走去。 一个上官盈见着眼熟的宫女迎上前来,附在那位夫人耳侧私语了几句,那夫人点了点头,向一旁早有宫女掀着帘子的屋内走去。 那宫女冲上官盈小声招呼道:“姑娘请随我来。” 上官盈点了点头,跟在那宫女的身后,向旁边的侧殿走去。 到了门口,那宫女上前挑起帘子,上官盈再没犹豫,直直地走了进去。 丽妃歪在榻上,面色苍白如鬼。不过几天时间,她仿佛老了一圈。 上官盈静静地望着床榻上这个孱弱的,反应显得有点呆板的女人。 只有这一刻,她才隐隐感觉到,她现在面对的不是往日那个雍容高贵的女人。也不是那个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狠下心来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眼都不眨地牺牲掉的冷血无情的女人。 这一刻,那个高贵却又冷血无情的女人,她骨子里那股还没有完全泯灭的母性,在楚睿大限将至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点为人母亲的自觉。 楚睿! 一想起这个名字,上官盈心里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连呼吸都会疼痛。 “如果你对楚睿还有一点点的愧疚,那么,想办法安排我去见皇上。” 压抑的沉默中,上官盈直视着丽妃,冷淡清晰地说:“皇上或许不会像你这么无情。一个儿子跟四个儿子对比,他或许会选择牺牲其中一个来保全另外四个。但是,如果让他在我跟五个儿子中做选择,我相信,皇上分得清孰轻孰重。” “你,你,什么意思?” 丽妃嗖然望向上官盈,语气中尽是难以置信。 上官盈嘲讽地勾了勾唇:“杞县的水患不是天灾,而是*!而制造那一切的人是我,并不是戢王。” “你……” 不等丽妃出声,上官盈冷冷地接过她的话:“因为我爱慕贤王,而他却娶了别的女人。女人的嫉妒让我疯狂,所以,深谙水利之道的我制造了杞县的*。原来我只是想借着这次*让贤王失去一切,最好被皇上一怒之下贬为庶民,那样的话他就会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只是没想到最后却连累了戢王。” 丽妃惊讶地望向上官盈:“杞县的事,难道真的是你……” “对!没错。杞县的事真的是我干的。” 上官盈神色自若地接过丽妃的话,心里却在苦笑:连丽妃都相信了的谎言,皇上没理由不相信吧。 低头深吸了口气,她又幽幽地想:至于皇上信不信的又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自己愿意站出来顶替他的儿子背了这个黑锅。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皇上今天选择舍了哪一个,上官盈就不相信他心里不会疼。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飞逝。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丽妃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是个好孩子,本宫谢谢你了。”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因为你才这么做的。” 上官盈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不屑,再次不客气地打断丽妃:“我是因为戢王才这么做的。戢王他,很可怜。” 从决心踏入这个地方,上官盈就没有想过自己要活着离开。 或许是生死已成定局,对丽妃,她不再有所顾忌。 想起孤独地在这个晦暗的皇宫中熬了这许多年,却始终还能笑得爽朗阳光的楚睿,上官盈不由得为他一阵心痛。 抬头看向丽妃,望向她有些闪躲的目光,上官盈冷冷一晒:“世人都说虎毒尚不食子。娘娘,就算你从来不曾爱过戢王,哪怕是看在他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的份上,别再伤害他了!如果这次戢王真的代替贤王死了,娘娘,你以后还睡得着么?” 丽妃一怔,她苍白的面上那股被别人踩到痛处的狼狈,从她眼里飞快闪过。 紧紧地盯视着上官盈,丽妃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地盯视着她。 上官盈坦然地与她对视,一直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良久,丽妃终于灰败着脸调开视线。 她挣扎着起了身,踉跄着向上官盈走来,面上涕泪横流,嘴里却喃喃地,没有意识地说着:“我也是不得已才取此下策的。我,我没有办法……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如此的呀……” 没有办法吗? 上官盈不自禁发出一声冷嗤:“皇上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外置贤王,是他无法在亲情中抉择。娘娘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戢王,是因为,你只需要在贤王或是戢王中,选择那个可以将利益最大化的人而已。” 望着踉跄着倒在榻上的丽妃,上官盈心里更多的是替楚睿感到难过! 她难过的是,楚睿竟然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所生。 沉默地跟在这个据闻是刑部的斐大人身后向皇宫深处走去时,上官盈不无讽刺地弯了弯嘴角。 不愧是丽妃,就算她会为楚睿流泪,就算她会为他难过,但是儿子的安危一旦与她的切身利益有冲突时,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撇得干干净净。 不便出面的她将上官盈交给了这个刑部的斐大人,由斐大人带着她去见皇上,也算是名正言顺。 “贤王,你还是请回吧,皇上他这会儿是不会见你的。” 属于太监尖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上官盈如遭雷击,立刻抬头越过斐大人望去。 命运(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命运(二) 前方的院子里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舒悫鹉琻那身形,光看背影上官盈都能认出来,那跪着的都是谁。 她嗓子眼一紧,喉咙突然间哽得发疼。 为他担心害怕了这么久,如今她决然前来,却不是为了他。 可是能在这里意外地看到他,临到了了还能跟他告个别,对上官盈而言已经是最圆满的结局了。 上官盈怔怔地望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没料想楚轩却像是突然爆发了似的,他腾地起了身往房门冲去,一边跟受伤的野兽似的咆哮而言:“父皇,杞县的事完全是我一手主导的与四弟无关,儿臣求您收回成命放了四弟,儿臣愿一力承担。父皇!父皇——瞑” “呯”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自内打开。 皇上一脸怒意地冲左右喝道:“将贤王拉下去,替朕好好看管起来,他什么时候恢复如正常了再放出来。” “是!瑾” 泪眼婆娑中,上官盈看到几个威武的侍卫一拥而上,架着楚轩往外走去。 “父皇,请您听儿臣说,杞县的事全是儿臣一手主导,与四弟无关。儿臣求您放过四弟,儿臣求您……” 挣扎着被侍卫架着转过身来的楚轩,一眼看到静静地站在斐大人身后的上官盈先是一怔,随即脚下一顿,整个人便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目光跟着便锐利起来。 立定在门边的皇上也吃惊地望了过来。 见楚轩不再吵闹,那些架着他的侍卫也就由他定在当地,没有强行将他拖离。 上官盈含泪望着楚轩青白交错的脸,目光从他干裂的嘴角,还有因为意外看到她而吃惊得频频滚动着的喉结,嗖然睁大,眨也不眨一眼望着她深黑的双眸仔细地望过去。 直到将他的眉眼深深铭刻在心中了,这才冲他浅浅一笑,盈盈福下身去。 楚轩先是拧眉定定地望着她。 随着她俯下身去跌落一串泪珠,他像是立刻便明白了什么,整个人跟发狂了似的挣扎得更厉害了。 “父皇,一切都是楚轩的错,与任何人都无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您不能因为我是您的嫡长子便包庇我,父皇……” “打晕他。” 随着皇上冷冷地一声令下,像负伤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差点连侍卫都交架不住让他挣脱开来的楚轩,终于被一个侍卫闪电般出手在后颈一掌劈下,随着他头一歪,世界嗖然变得死一般安静了。 “微臣斐柳,参见皇上。” 早就注意到他们的皇上目光犀利地望来,带着与平时温和睿智截然相反的帝王肃杀威仪,笔直地望向斐大人身后已经稳稳地朝他福下身去的上官盈。 “进来吧。” 过了半晌,皇上语气平和地丢下这句话后率先折回屋里。 斐大人深深地看了上官盈一眼,这才提步跟了进去。 上官盈安静地站在院子里,在见过楚轩之后,心里已经再无挂牵的她心里分外平静。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斐大人终于出来了。 他直直地走到上官盈身前,顿了顿,终是叹息着说:“进去吧。” 上官盈点了点头,腰背笔直地朝着那房子走去,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镇静。 望着微眯着眼正看着自己的皇上,上官盈端正有礼地跪下,认真地一个头磕下去,皇上的逼问便咄咄而来:“你说,杞县的事,是你干的!” 抬头望向皇上,上官盈坦然回道:“是。” “为什么?” 皇帝的声音淡淡地不带起伏地飘来。 “因为我爱慕贤王,而他却娶了别的女人。女人的嫉妒让我疯狂,所以,深谙水利之道的我制造了杞县的*。原来我只是想借着这次*让贤王失去一切,最好可以让皇上您一怒之下将他贬为庶民,那样的话,他就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 关于这个问题,上官盈在心里琢磨了无数遍,而且刚才在丽妃那里她还验证过了,现在回答起来,也算驾轻就熟没有一刻停顿跟犹豫。 “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上加重了语气,带着逼人的威煞沉沉望来。 上官盈一顿,随即缓缓闭上双眼。 大意呀!她竟然忘了,她现在面对的是皇上,而不是丽妃。 刚才那番话,她说得太过流利,她的表情太过平静,又或者是皇上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她,竟然还像个小丑一样在皇上面前演戏。 仰头望向皇上,在那双锐利的眸子逼视下,上官盈一时间竟觉得无所遁形。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上官盈已经没有退路。 她鼓起勇气与皇上对视,抱着豁出去的心情鼓起勇气说,“我相信皇上比我更清楚,杞县的事,不是天灾,而是*。皇上之所以迟迟没有惩处贤王,那是因为在皇上心里,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谁,您都难以抉择。” 皇上眸子一缩,放在案的手却嗖然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清晰可见。 上官盈甚至感觉到了他目中的杀意。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就在她堪堪准备退缩时,有个声音在她心里小声提醒说:上官盈,你本来便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既然横竖难逃一死,就算救不了楚睿,有些该说的话,还是赶紧地先说了的好。 “戢王他太可怜了。” 一想起楚睿,上官盈又来了精神。 她声音暗哑地说:“我知道,皇上对杞县事故的真相没有兴趣。因为您知道,这事要再追查下去,您失去的绝对不是一个儿子那么简单。可是,戢王何其无辜!” 尽管看到皇上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上官盈仍是不管不顾地说道:“对戢王而言,他这辈子最可悲的事,就不该是皇上您的儿子。” “放肆!” 皇上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几案上。 “皇上您生气,是觉得我说错了?!”上官盈嗤地一笑:“身为皇上,您子嗣众多,从来便不差儿子。身为父亲,您有关注过他吗?皇上是旷世明君,我相信在您的心里,对这宫里的一切一直跟明镜儿似的,上官盈斗胆请问皇上,这宫中,有在乎他的人吗?” “都说天家无情。可要连亲情都可以舍弃的人生,活着只怕与禽兽没什么差异。杞县这事相信皇上您比我更清楚,戢王是冤枉的。戢王之所以愿意自我放弃,那是在他心里始终觉得在这宫里有他没他,没有人会在意。上官盈不明白,都是您的儿子,难道他们的命在皇上您的眼里先就分了三六九等!难道戢王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验证天家无情,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望着皇上变得越来越铁青的脸,频频跳动着的嘴角,上官盈适时地打住对他滔滔不绝的指责。 “皇上再英明睿智,您毕竟还是个凡人。我相信身为父亲,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儿子,那种痛苦的选择对您也是不易。”放缓了语气,她缓缓地一个头磕下去,“皇上,杞县的事,上官盈恳请您让我一力承担吧。” “朕知道,你曾想法设法也要救贤王。如今贤王无碍了,按说你已心愿得偿。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今天为了戢王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个问题上官盈本想拒绝回答的,但皇上到现在都没有松口,一心想替楚睿赴死的她想了想,也只好如实承认:“是的,我是想救贤王,因为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是,贤王在我心里再怎么重要,我也不没有理由眼睁睁地看着戢王为他赴死。人的一生或许有高低贵贱,然而在生命面前,这种事却是绝对公平的。谁的命也不会比起别人来更加尊贵一点。生前再尊贵的人,死后也难逃长眠在黄土之下。” 闭了闭眼,她用尽全力吐出最后一句,“戢王之所以愿意妥协,我难辞其咎,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戢王屈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中。上官盈恳请皇上将我治罪,放过戢王。” 皇上重重地跌坐在太师椅中,他怔怔地望着上官盈,目中尽是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他疲惫而苍老的声音才轻飘飘地传来:“你回去吧。这事,先容朕想想。” 命运(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命运(三) “皇上……” “好了!” 皇上的目光凌利地直逼过来,成功地让上官盈一噎。舒悫鹉琻 她还没从怔仲中回过神来,皇上已扬声喝道:“来人,将上官盈送去农庄。先禁起来,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让她离开农庄半步。” 侍卫应诺着大步踏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她便走瞑。 “皇上……” 上官盈不可置信地望着皇上,在她说了这么多之后,最后皇上却是这种反应,不由得让她完全乱了分寸。 只是来不及了解皇上的真实意图,惊慌失措的她已经被侍卫不由分说地扶持着离开了皇宫璧。 三天。 已经整整三天时间了,上官盈被软禁在了农庄,寸步不得离开。 她就是再不知道皇上的意图,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想为楚睿顶罪的事皇上并未采纳。 否则她不应该只是被软禁在农庄,而是被打入大牢。 三天的软禁生活让她断绝了外界一切消息的来由,上官盈不知道,最终等待着楚睿的,是什么样的一种命运。 楚睿! 一想到这个名字,一想起这个因为自己而甘愿交出生命的男人,那股沉郁在心里的痛苦陡然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拢好衣袍,上官盈不管不顾地向门外走去。 虽然她心里也明白,事已至此就算拼着一死,她也未必能救得了楚睿,但与其束手无策地被困在这里,她宁愿拼死一试。 到了门边,侍卫如她所料地将她拦了下来:“皇上有令,姑娘若敢妄动,杀无赦!” “杀无赦!” 急怒攻心的上官盈一时血往上涌,冷冷一笑:“我有话十分紧要的事向皇上禀告,你们或是替我通传一声。或者,你们倒是杀了我好了!” 说完上官盈便强行往外冲去。 只是她堪堪冲出两步,便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皇上一身常服,缓缓地从外面踏入。上官盈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前进后退了数步。 气定神闲地望了她一眼,皇上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面走去。 上官盈一怔,随即赶紧提步跟了上去。 “上官盈,为了老四,你还真是连命都豁出去了,值得吗?” 值得吗? 上官盈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望着耐心等她回答的皇上,上官盈想了想,咬着唇轻声答道:“在陵郡时,戢王曾同我谈起过他的过往。那时我才知道,身为皇子,戢王表面虽然光鲜,实际上却形同孤儿。上官盈对他现在的处境既有同情,也难辞其咎。” 这是实话,也是上官盈的真心话。 她没有忽略,在她说到戢王形同孤儿时,皇上明显地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抹痛色。 院子里静悄悄的,上官盈垂眉敛目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 “朕的儿子,虽然个个优秀,但为了朕身后这个位置,明里暗里,一个个如狼似虎地争夺得厉害。” 皇上的声音轻轻淡淡,不带起伏,然而上官盈听了却仍然一惊。 愕然望去,皇上脸上的表情很平和。 “睿儿是个例外,他没有野心,也厌恶争斗。所以,宫里的生活并不适合他。” 望向上官盈,半晌,皇上终于暗哑着说道:“朕念在你愿意为他担当,为他不惜豁出命来的这份情份上,朕的睿儿,往后就交给你了。” 上官盈心里还在琢磨“交给你了”到底意味着什么,皇上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替朕好好儿照顾他吧。” 上官盈被这个突如其来接收到的信息怔住了。 难道说皇上的言外之意,是楚睿没有性命之忧了?! 大喜过望的上官盈忙不迭地福下身去应了声:“是。” 这一刻,她的声音里竟然隐隐有些颤抖。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眸子一转,望向门外。 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上官盈立刻像挨了一记闷拳,整个人都定住了,只是心里疼痛的感觉嗖然变得尖锐。 阳光下,楚轩如木雕石塑一样站在那里,那双跟皇上太过想像的眸子中,充满了痛苦和压抑。 几乎是突然地,对于皇上的用意,上官盈似乎懂了。 说到底,他对楚轩这个嫡长子不是相当爱护的。毕竟,他最终还是选择让楚睿背这个黑锅了不是。 只是…… 上官盈忍不住苦笑,心痛之余她不免自我安慰:只是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楚轩希望的,可是却是对楚轩跟楚睿而言都是最好的。 至少,楚睿没有生命之忧了。而楚轩,看得出来,经过这次事故,皇上心里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偏向他了。 那句意味不明的“替朕好好照顾他吧”,不仅是皇上对楚睿为此牺牲的一种补偿,也是对楚轩的一种警告。 皇上在选择牺牲楚睿的时侯,她正好以那样的一种方式出现了,这让熟知楚睿对她心意的皇上,想到了一种补偿这个他选择抛弃的儿子的方法。 上官盈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威严之中已显老态的皇上,心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她甚至有些无力地想:眼前这个老男人,他虽然是皇上,但是现在的他,更是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父亲。 至于楚轩,因为早就知道这个男人自己要不起。 也因为在心里,两人之间已经经历了数度割舍,尽管到了现在看到他那压抑着痛苦的样子上官盈心里还是会痛,但是对于这种结局,她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了。 极其深刻地望着那个紧紧地抿着唇,身体像化石一样的男人,她努力又努力之后,终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楚轩身体一震,眸中瞬间掠过一抹绝望。 上官盈唇边的弧度在加大,心里却更加苦不堪言。 她明白,这样的告别方式,楚轩他懂了! 楚睿是被宫中的禁卫军直接押送过来的。 一身庶民常穿的白衫,愣是让他穿出了一股出尘的味道。说是押送,其他倒更像是被一大群的禁卫军护送来的更适当。 玩忽职守,导致杞县水患成灾,二十乡人毙命。这样的大罪,就算之前贵为王爷如今贬为庶民,也一点都不为过。 望着眼前这个儿狼吞虎咽的男人,太监尖利的声音还在上官盈耳朵回响着,让她一时间如罩云雾一般地不真实。 那天皇上临去前才说了“替朕好好照顾他吧”,不过三天时间,他还真的把楚睿打包送了过来。 望着楚睿削瘦苍白的容色,胡碴儿隐隐的下巴,还有那双不带一点沉郁的黑眸,上官盈心里隐隐有些发涩。 皇上到底还是顾念着父子情份的。 比起丽妃来,他这样的安排,倒见得是真心出自爱护楚睿的角度出发的。 让楚睿离开尔虞我诈的皇宫,不用直接面对兄弟间那些赤/裸/裸刀不刃血的残忍,对楚睿这样内心渴望着温暖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庶民的身份虽然去掉了环绕在他身上的那些光环,但是自此以后,楚睿的心却更自由了。 夹了一筷子他显然比较喜欢的红烧肉放入他的碗里,上官盈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是自己造成了楚睿现在的处境,那么自己有义务帮他重新站起来。 何况皇上那句照顾之后的用意,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想想自己的身份,不受待见形同村姑的上官家的嫡女,配落魄贬为庶民的王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既然无从选择,至少她要让亏欠着的楚睿在换个身份之后,可以活得更加开心。她要让他体会寻常人家才有的幸福快乐…… 当她的筷子收回时,楚睿顿了顿,随即抬起头来,冲上官盈突然咧嘴一笑:“上官盈,我看你的表情非常不妙。” “不妙!怎么不妙了?” 上官盈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脸。 楚睿笑得诡异:“自己没感觉到吗?你现在周身都是一股子母性的光环。” 他突然顿住,问得认真:“你这是同情我吗?” 上官盈心里一怔,面上却立刻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你现在这副德行完全像是解脱了,倒是哪点需要别人同情了?!” “你说得对,我现在是感觉完全解脱了。”楚睿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如果父皇将我贬为庶民,是为了让我的新身份正好用来配你这个村姑,那我就再愿意不过了。” 楚睿的变化(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楚睿的变化(一) 望着笑得一脸惫懒又没半点正形的楚睿,上官盈不由得一噎,随即狠狠地瞪他一眼:“吃你的饭吧。舒悫鹉琻” 楚睿一笑,也就不再多话,专心吃起饭来。 虽说上官盈孝期未满,对楚睿,皇上说是贬了,但是却让他名正言顺地住在一个孝期未满的姑娘家里,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因为那隔着一层没有捅破的窗户纸,更因为对楚睿始终存着一份内疚,也担心他一时接受不了从王爷贬为庶民的打击,因此在照顾他的起居上,上官盈便特别费心。 许久没有下过厨的她甚至为了楚睿特别下了厨,亲自打点起他的一日三餐来町。 早上煮了肉末儿粥,煎了鸡蛋饼,上官盈亲自送他屋里去时,楚睿先是有点受宠若惊,随即便沉默了。 望着神色漠漠的楚睿,上官盈不由得跟着有些难受。 她想着,他也许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种身份上的落差,当然,这种事换谁遇上,也不是立马儿便能接受的谟。 眼看着他三两下将食物吃完,上官盈收了碗筷,想了想便故作轻松地说:“左厢房我已经布置成了书房,里面的藏书虽然不多,但是眼下够你消遣却是够的。若是你感觉在屋子里呆着太闷,也可以四下走动走动。这里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背山面水,出门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比起京城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所有的庶民过的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 楚睿出其不意地打断她的唠叨。 “呃……” 上官盈讶然。 楚睿斜睨着她:“看看书,没事就到处溜达。这是庶民该过的日子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上官盈自失一笑:“你这不初来乍到吗?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楚睿突然就激动了:“上官盈,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在同情我。可是我不需要!” “我没有……” “没有!不是同情,那是什么?难道是我如你所愿救了大哥的补偿?!” “楚睿!” “怎么!让我说中了?上官盈,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并不欠我,任何人都不欠我。我楚睿若是不想做的事,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强我所难。我若是自愿去做的事,也必然是我自愿承担的,与任何人都不相干。没错,我是喜欢你,我希望你心里眼里只有我。但是,那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你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表露的善意……” 望着惊愕莫名的上官盈,楚睿语气一顿,随即转过头去,语气僵硬地补充:“如果不是出自真心,那么,往后不用刻意对我示好,也无须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就让我安静地当个庶民,过我该过的日子好了。” 说完不等上官盈反应过来,楚睿一头冲了出去。 若有所思地望着楚睿狂怒却又略显狼狈的背影,上官盈不由得在心里苦笑:都说过度的自尊就是自卑的体现,显然,这话是有道理的。 看来,面对这个倔强又骄傲的男人,与其小心翼翼地迁就着他那已经不堪一击的自尊,还不如狠狠地在他的伤口蹂躏一把,让他痛过之后再自行领悟好了。 可是扪心自问,楚睿他说得又何尝没有道理。 对他,她除了愧疚跟同情,还有对这份无法拒绝的宿命认命之外,她又何曾对他付出过半点真心。 这么一想,问题还真是出在自己身上。 无论是对楚睿的态度,或是帮助他站起来的方式,自己都用错的方法。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上官盈突然顿悟到,身份上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楚睿变得不再是以前那样阳光爽朗。现在的他变得很敏感,如果自己对他过份关注,反而会让他变得更加容易受伤。 既然如此,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好了。 楚睿一直到午时才回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上官盈竟然已经坐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了。 早上时他一怒而去,这时候看到上官盈,楚睿难免有些尴尬。 就在他浑身不自在地,上官盈却盈盈一笑:“早上你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觉得你说得很对。” 这下换楚睿愕然了。 缓缓起身,上官盈坦然地走向他:“既然你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我太过顾忌你的想法,反倒是多此一举了。从今天起,你跟我一样,不过是个庶民。既然人格上已经完全平等,我们自然谁也不需要谁来成全。从今天起,你跟我一样,需要为自己的衣食住行操心,自己对自己负责。” 明明这样的要求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是事到临了,上官盈一反常态地这样对他,楚睿心里反而有些不舒坦。 带着几分赌气,他不假思索地回道:“这样最好。” 上官盈点了点头,随即交待:“饭后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息,过后会有人前来带你去干活,酉时才归。” “知道了。” 楚睿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气哼哼地往桌前一坐。 上官盈看在眼里,也不出声,自顾退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人前来领着楚睿前去干活。 那佣工看着楚睿一袭长袍,连连摇头,忙不迭地拿来一套短襟让他换上,说是呆会要挑泥,穿着长袍不方便。 “挑泥?!” 楚睿听了又是一惊。 “对呀,挑泥。”那佣工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小姐要将庄子前那口鱼塘整大一点,自然要挖土挑泥的了。” 望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楚睿,那佣工又好意地说:“你要不喜欢挑泥,那挖土也行。” 挖土跟挑泥!有区别吗? 楚睿原来还以为上官盈只是说说。 好以,就算这要求是自己挑出来的,那起码也应该安排一些轻松一点的活计让他干中吧。 这个女人,她竟然安排自己挖土挑泥! 怎么说自己之前也是个王爷吧,她…… 楚睿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是他心里再气怒一平,可追根究底,这话是自己说出来的。想自己从前还是个堂堂王爷,再不济,也不能出尔反尔吧! 这么一想,楚睿只得打起精神跟在佣工身后去了。 到了工地一看,楚睿彻底傻了眼。 尽管以前在杞县修水利时监工也不是没有看过,那些乡人光着膀子,打着赤脚干活的样子。 可是让自己跟这些乡人一样,光膀子光脚的,楚睿却是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面来。 到了这时候,他不由得对上官盈的安排有些怨怼。 可一想到,话是自己说出去的,这时候指不定上官盈正在哪里看着自己,就等着自己出糗呢,楚睿咬着牙怔了半晌,才崩出一句:“我挑泥好了。” 一路走来,那佣工早就跟他自报了家门。 这个叫阿欢的佣工听了咧着一口黄牙一笑:“中。” 工地上早有佣工忙开了,阿欢手脚利落地替楚睿在簸箕里象征性地装了些泥,好意说:“行了,走起吧。你跟着那些佣工走,自然就可以找到倒泥的地方。” 楚睿抬头望了望四周,一看那些佣工一个个都是满满地挑着一担泥离开,不由得没好气地冲阿欢吼道:“凭什么那些人挑得满满的,却给爷装这么一点?难道你也看不起爷!” “我这不是担心你没干过这体力活,照顾你……” 阿欢让楚睿气得一噎,却被楚睿一眼瞪过来忙不迭地改了口:“好吧好吧,我给你整上满满一担还不行么?” 楚睿窩了一肚子的气,又自持本身武夫了得力气过人,原想着连这些庶民都可以轻易而举做到的事,自己没有理由做不到。 憋着一口气的他直到将扁担摞到肩膀上,想像别人那样轻轻松松地担起担子走人的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挑担子这事,跟功夫完全无关。 他憋红着脸,使了半天劲,却怎么也直不起腰来。 一想到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楚睿只好强忍着扁担磨辗过肩膀带来的刺痛,一咬牙站了起来。 阿欢一脸担心地走上前来,张了张嘴,却被他狠狠地一瞪,只好将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望着将扁担横在脖子上,却又要强地将脖子昂得高,踉踉跄跄地跟在众人身后的楚睿,阿欢喃喃道:“呃,其实我是想告诉他,担子不能这么打横了挑,得把扁担摆直了才行……” 楚睿的变化(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楚睿的变化(二) 楚睿咬牙强撑着将这担泥挑到目的地时,满满的一担泥被他一路晃荡得也只剩下半簸箕不到了。舒悫鹉琻 就算这样,楚睿还是被折腾到半死。 磨磨蹭蹭地回到工地,阿欢赶紧地迎了上来,眼看着楚睿面色不善,他将那句临到嘴边善意的关切也就强咽了回去。 楚睿冷着脸将簸箕一扔,阿欢担心地瞅了他一眼,忙利落地往他的簸箕里装土。 有了前车之鉴,楚睿自然知道装满了吃亏的是自己町。 由于之前拒绝过阿欢的好意,现在要他开口示弱,他却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面来。 站在一旁纠结了半天,眼看着阿欢已经往簸箕里装了小半筐的泥,情急之下他一把夺过簸箕,粗声粗气地说:“这个已经够满了,你装那个吧。” 阿欢先是一怔,随即意味回来,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这个已经够满的了,我这就装另一个。谠” 楚睿面上一红,不自然地将头调向别处。 不远处几个佣工正好奇地望来,楚睿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地冲他们吼道:“看什么看!” 像楚睿这样的人,就算没有王爷那个身份衬着,他身上那股天生的贵气总在。那些佣工被他一吼,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拿正眼瞅他一眼半眼。 阿欢麻溜地在他的簸箕里各装了小半筐泥,楚睿有些心虚地担着就走。 “王爷,那扁担得打斜了,担着肩膀才不会拗着难受。” 阿欢笑笑,夺过他的扁担向他示范了一遍。 楚睿面上一红,一把抢过扁担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虽然只装了半簸箕的泥,他担着走得仍是踉踉跄跄。 阿欢憨憨地笑望着走得摇摇晃晃的楚睿,没料想他走出数步之后突然顿住了,半晌,他才从喉咙里崩了一句:“我已经不是王爷了,往后别再这样叫我。” 望着摇摇晃晃远去的楚睿,阿欢不解地搔了搔后脑勺。 在他看来就算这位王爷已经被皇上贬为庶人了,但不管怎么着他还是皇上的儿子。有个当皇上的老子,就算没有那个虚名,也没谁敢小瞧了他。 不叫王爷,哪叫什么? 就算向天借胆,阿欢也不敢像称呼二狗子一样对他直呼其名。 好不容易,总算熬到了酉时。 楚睿一身的泥,拖着快要散架的骨头回到农庄时,不由得整个都累瘫了。 两个肩膀痛得连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敲门。 楚睿直愣愣地盯着虚空发着呆,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念头:难道是上官盈给自己送吃的来了? 一想到自己早上才夸下海口,这会儿就算再累再痛,楚睿也不愿意让上官盈看出自己有半分不自在来。 腾地坐起,胡乱整理了一下,楚睿这才拿腔拿调地应了声:“门没有闩上,自己进来吧。” 随着门边随来了声轻响,楚睿故作不在意地抬头望去。这一看,让他才强打起的精神立刻蔫了下来。 阿欢拎着两大桶的热水进了屋子,憨憨地笑着说:“爷,您今儿受累了,这会儿肩膀还痛着吧?赶紧的用热水泡个澡,过上一会儿,立马儿身上就舒坦了。” “这么大热的天泡什么热水澡,我不要。” 心里微微有些失望的楚睿,赌气似的拒绝了阿欢的好意。 阿欢好脾气地也不记较,自顾找来澡盆,将两大桶热水倒了进去,回头又替他准备好替换的衣衫,笑呵呵地说:“爷,你这就不懂了吧。如今还没到酷暑,这身上泛了热气,再用凉水净身,要是寒气入了内脏那可是会坏事的。” 偷望了一眼不知道跟谁置气,一径地拉着脸的楚睿,阿欢陪着笑捺着性子劝说道:“爷,你听我的没错。这会儿你要泡个热水澡,我包你明儿啥事都没有。” 或许是原本期望的事落空了,楚睿被阿欢唠唠得不胜其烦,一把将他推掇出了门外,并顺手将门闩上了。 阿欢在门外仍然不燥不怒地提醒:“爷,你赶紧的洗好了,过会儿我给你送吃的来啊!” 楚睿靠着门无力地闭上双眼,嘴里却地意识地嘟嚷了一句:“上官盈,你还真是狠心。你这是真不打算再见我了么……” 过了一会儿,阿欢真的带了食物过来。只是他在门外叫了半天,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好用一只手端着食物,挪出一只手来敲门。 只是他的手一碰门,那门便轻轻开了。 阿欢犹疑地踱了进去,这才发现楚睿已经一头裁在床榻上睡着了。 看得出来,他已经梳洗过了。 阿欢笑着摇了摇头,放下食物,替他盖上薄被,又轻手轻脚地整理好沐浴用具,这才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小姐,您是说,明天还让爷去挑泥?” 阿欢惊讶地望着上官盈,随即有些不忍地替他求情道:“我看爷今天累得不轻,这不,连晚饭都没吃人就睡下了。再要折腾下去,我怕爷往常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这般糟蹋,到时会有个好歹……” “行了,你就照我说的安排就行了。我只听说过心里装着事放不下的人,得了心病会死人。还没听说男人丈夫,干点儿农活有累死的。” 不等阿欢说完,上官盈便截断他的话,冷冷地吩咐道。 阿欢像是有些不忍,但眼看着主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爷,起榻了。你要再不起来,过了饭点,你可得饿着肚子等到晌午的饭点才能管饱了。“ 朦胧中一个讨厌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唠唠叨叨的,楚睿迷迷糊糊地一张开眼,就看到阿欢那张出现在自己头顶上方憨憨的笑脸。 吓得他一咕噜爬了起来,下意识地捂着前襟冲他喝道:“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里?!” 阿欢指了指门,“昨儿我给爷送吃的来,发现门没闩上。这会儿时间不早了,爷,你要再不赶紧的,一会儿可就吃不上饭了。””什么叫再不赶紧就吃不上饭了?难道上官盈这么苛刻,连饭都不让人吃了!“ 楚睿怒从心起,呼地一下坐了起来。 阿欢苦着脸瞅着他:”爷,你现在是庶民,不再是养尊处优的王爷了,那饭点自然不能像你当王爷那会儿,由着心情好坏来。“ 偷偷瞅了一眼突然变了脸色的楚睿,麻着胆子喃喃道:”庶民自然有庶民的生活,该吃的时候,就一准得吃。该干活的时候就得干活。该睡觉的时候就处睡。要不,哪能挣来饭钱呀。“ ”你……“ 楚睿气得一声暴喝,但随之腹部传来的”咕咕“声让他的气怒立刻转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尴尬。 阿欢见机又劝道:”爷,你昨天晚上还饿着肚子睡的,今天要再不赶紧吃点,回头身体可吃不消。“”行了!“ 楚睿的怒气在小宇宙里徘徊不到一刻,便被腹部再次传来的闷响残忍地拉回到现实。 他认命地起了身,有点眼力介的阿欢赶紧地侍候他梳洗了,这才偕着他急匆匆地向佣工们用餐的膳堂走去。 到了膳堂楚睿便是一惊。 一直以来,身为王爷的他从来便没有与奴才一同进食的习惯。然而上官盈这个农庄的膳堂却让他大开了眼界。 来这里进食的佣工各自拿着取食的托盘,排队在几个窗口轮流取食,取了之后便在堂内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来,或三五成群,或一人独倨一桌进食。 大家各不相干,倒也少去了很多尴尬。 让他奇异地有了一种众生平等的感觉。 尽管如此,楚睿仍然难以拉下脸面前去取食。 好在身边有个阿欢,一早就让他找个位置坐下来,自己拿着托盘前去排队了。 楚睿冷眼打量的功夫,阿欢已经端着两大托盘食物回来了。 有清粥,有面饼,居然还有鸡蛋,各式吃食虽不见得精致,倒也丰富可口。一放下食物,阿欢一指旁边的沙漏便忙不迭地催促道:”爷,你赶紧点地吃吧。一会可就要出工了。“ ”知道了,吃个饭要跟催命似的,上官盈平时就是这么苛待下人的吗?“ 楚睿虽然虎着脸斥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明显地加快了许多。 阿欢被他斥得半晌没作声,过了一会,才小声辩解道:”我们家小姐心儿挺善的,对下人素来挺好。在这里人没有想离开的,才不像爷说的那样呢。“ 楚睿的变化(三)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楚睿的变化(三) 楚睿又瞪了阿欢一眼,却不再说什么。舒悫鹉琻 俩人刚刚用完饭,外面便响起了锣声,楚睿一愕,阿欢已经麻溜地收拾好俩人的餐具放到膳房一角的筐里,冲他招呼道:“要出工了,爷,我们赶紧的走吧。” “出工?” “呃,是要开始干活的意思。” 楚睿一挑眉头:“爷才用完饭。畛” “那是爷你起得晚了,要早的话,用完饭还可以休息半个时辰。” 阿欢苦着脸小声提醒。 “你……钏” “爷,吃好了咱就赶紧吧。要去得晚了,保不济今天又要挑土了。” 阿欢的话成功地堵住了楚睿的嘴。只提到挑土,他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肩膀便提醒着楚睿,今天要再挑上一天,这肩膀只怕就要废了。 总算是运气好,等俩人赶到工地时,管事正好开始分配工作。 有了前车之鉴,唯恐挑土的楚睿果然如他所愿,分了个挖土的活。 被分配挑土的阿欢临去前,仔细教楚睿如何正确地使用锄头,又在一旁盯着他挖了几锄,这才挑着担子走了。 刚开始时,楚睿还觉得这挖土的活比起挑担来要轻松,可是这么挖了一会后,他便觉得每一锄头下去,两手的虎口都被震得隐隐发麻。 就在他渐渐觉得难以支持时,不想他无意间却瞟到上官盈带着她的贴身丫头,跟一个俊朗的男子正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那男子虽然一副文人的装扮,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精明。 只见他们安步当车,那男子一路滔滔不绝,而上官盈也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楚睿心里莫名地吃味。 一双眼睛总不听使唤地,不自觉地就往那看起来十登对的一对璧人望去。 忍了又忍,楚睿终于在阿欢转回来时忍不住心里那份好奇,向他打听:“跟小姐站在一块的那位,都是谁呀?” 阿欢顺着楚睿示意的方向看去,憨憨地咧嘴一笑:“那是我们的大管事,替小姐管着对外的一切事务。” “大管事!”楚睿皱眉:“就一酸不溜秋的文士,能管什么事呀!” “你可别小看了王管事,他可是出身士族的贵人。不仅人能干,对我们小姐也好着呢!” 阿欢没留意到楚睿面上突然变了的神色,犹在自言自语地说:“要说我们小姐跟王管事,无论是样貌还是人品,真是样样登对。照我看,我们小姐要能嫁给王管事,那也算是天赐的良缘,美事一桩了。” “美什么美呀!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般配了!还天赐良缘,你当自己月老下凡呢!” 心头那股怒火压也压不住地窜了上来,冲阿欢没头没脑地一通怒吼之后楚睿犹不解气,恨恨地一锄头挖了下去。 “啊——” 随着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终于成功地吸引了上官盈跟那男子的注意。 只是这种时候,这种注意,却让楚睿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这几天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了,注意伤腿暂时别沾水,再换上三次金创药,等到伤口略有愈合便不用包扎了,让伤口透透气更有助它痊愈。“ 大夫一边交待着又挥毫开了一副药方,叮嘱道:”照这方子抓三付药就好了,喝上三天便没有大碍了。“ 上官盈接过药方,谢了大夫,正要吩咐阿欢去办,一旁的王珺抢先说,我正好也要回城,就一并去大夫的药房去取了,回头让个伙计送回来也就是了。” 上官盈一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 向大夫道了谢,付了诊金,她偕同王珺正准备送大夫出去,原本一直臭着脸的楚睿却突然崩出一句:”我有事跟你说。“ 上官盈愕然回头瞅了他一眼,随即向王珺笑了笑:“大夫那,就劳你跑一趟了。” 王珺若有所思地从楚睿身上收回目光,回她一笑:“不碍事的。” 说完他便偕着大夫往外走去,临到门边,王珺却突然顿住,回首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你自己也注意点身子,这田间地头的事要忙起来,一年到头都有得忙,别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呃……” 上官盈没有想到向来内敛的王珺,会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对她不加掩饰地表示关心。 一时的怔忡后,她只好不太自然地笑着点头:“知道了。” 只是她这番勉为其难看在楚睿眼里,却多了几分欲语还休,让他本来就臭臭的脸立刻又黑了几分。 王珺不动声色地收回眼光,向大夫一摆手,作了个请的手势,这才施施然地偕着大夫离开了。 “既然这么不舍,那就追出去好了。” 上官盈总觉得今天的王珺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又总想不起来他哪里不对劲了,不由得一时想着入了神,末想到楚睿一句话跟夹了冰渣似的向她砸了过来。 上官盈这才嗖然顿悟过来。 不太好意思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突然想起刚才楚睿说有话跟她说,上官盈便单刀直入地问:“刚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什么事呀!” 楚睿的脸已经黑得跟炭似的没法看了,他腾地倒头就睡,闷声闷气地迸出一句:“现在没话跟你说了。” “你……” 上官盈不明白他突然抽哪门子疯,不由得气道:“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刚才是伤了脚,脑子没伤着吧!怎么突然跟脑子被敲坏了似的,不讲道理呀你!” 楚睿一径地拿背对着她,难得地没搭理她的嘲讽。 “真没事了?”上官盈望着这个别扭的大男人,不由得向天丢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要真没事我可走了!” 望了望不为所动的楚睿,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可真走了。” 说完她重重地踏着步子走向门口,作势离开。 “上官盈,你……” 楚睿呼地掀开被子,翻身而起。不想因为动作太大却扯疼了伤口。 就在他疼得呲牙咧嘴的直抽冷气时,上官盈却笑吟吟地折返了过来,一派悠然地站在他面前。 “看来是真找我有事了。说吧,什么事?” 双手环手地望着这个闹着别扭的男人,上官盈问得随意。 楚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忿忿地说:“我不再挖土挑泥了,我……我要……” 望着脸越胀越红的楚睿,上官盈好奇地问:“你要怎样?” “我要做你的大管事!“ 楚睿像是豁出去了,一咬牙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 ”你要做我的大管事?!“上官盈有些啼笑皆非:”这事,你恐怕无法胜任。“ ”为什么我无法胜任!“楚睿急了,”那甚么王管事是什么样的人物,凭什么他可以,我却不可以!“ ”我的大管事可是要游走于京城公卿士族之家,拉下脸面,游说他们府内日常消耗的物资直接来我的农庄采购。你确定自己可以胜任大管事一职?!“ 上官盈轻轻淡淡地问,却让楚睿一噎,半天说不上话来。 无疑,从王爷贬为庶民的楚睿是打死也拉不下这个脸面来干这种事的。 他面上青白交错地变了几茬颜色,这才”呯“地一声倒下去,将被子一把扯过头顶。 被褥间,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当我没说。“ 将楚睿的挫败看在眼里,上官盈一笑,转身退出他的房间。心里却暗暗想到:是时候了。 听着上官盈的脚步声走远,楚睿一把掀开蒙在头上的被褥,恨恨地,满怀不甘地喃喃道:“寒门士子!还真叫她找到了一个甘愿上门为婿的寒门士子!楚睿,你怎么办?难不成从此以后你就在她的农庄里甘愿当个不起眼的庶民,每日里看她们夫唱夫随……” 不甘地说到这里,心烦意乱的他又“呼”地一把扯过被褥,将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从那以后楚睿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变沉默了。 不再像初到农庄那般*儿啷当,也没有最初的敏感易怒,却一日沉默过一日。 上官盈暗暗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知道,到了现在,楚睿不得不接受命运对他的安排,同时,他也开始深思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了。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随着楚睿伤口的好转,上官盈心中那个蓄谋已经久的计划,也终究可以朝着她预期的方向跨出第一步了。 夏民要术(一)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夏民要术(一) 她很清楚,这次楚睿不仅仅是伤了腿,伤得更严重的还有他那颗敏感易脆的心。舒悫鹉琻 如果打击过堪,会让他变得意气消沉的道理上官盈还是懂的。 因为那份不经意的心疼,更为了楚睿那条伤腿,在他受伤的这段日子上官盈倾尽全力地对他用心照顾。 在有过一次抗拒的经历后,上官盈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楚睿在感动之余,心里更多了份珍惜。 何况那个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的寒门士子,已经让楚睿隐隐有了些许的不安畛。 几天来,为了帮助他的伤口快点愈合,上官盈在膳食上也特别用了心思。 每天喝着上官盈变着花样为他煲的骨头肉汤、花生猪脚跟才鱼汤,随着腿伤的恢复,楚睿也慢慢从阴霾里走了出来。 一天饭后,上官盈居然不再避讳地前来邀他散步,楚睿虽然意外,不过心里却很欢喜钗。 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沉默地跟在上官盈的身后,体会着这种细微的亲昵。对于她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楚睿心里突然变点无措。 “这花好看吗?” 像是知道楚睿不太自在,上官盈状似无意地指着旁边一株不起眼的山茶花问。 楚睿只瞅了一眼,便实事求是地说:“这花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上官盈笑了笑,“我刚建个这庄子的时候,总觉得这庄子里光秃秃的,少了几分生气。那时再怎么紧凑,我还是花了些银两从集市上买了几株珍稀的茶花种苗种在这里,每天细心打理着它。” 轻轻抚着树叶,她又浅浅一笑:“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凭我费尽心思,这些茶花还是眼看着一株株死了,就剩下这一株,也是要死不活的,实在谈不上好看。”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张扬着新枝在风中摇曳的垂柳,笑说:“倒是这棵垂柳,当时不过是随手插下去的,现在不但抽了新枝,发了新芽,还生机勃勃的看着很招人喜欢呢。” 楚睿先前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时候像是心有所悟,眸色深沉地望看她。 缓缓将笑意凝在嘴边,迎着他的目光,上官盈的神色变得认真:“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你这是在教化我?!” 楚睿面上先是一愕,随即掠过一抹无谓:“你错了!我是王爷那会,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风光,现在就算被贬为庶民了,心里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不体面。你不用拐弯磨角地想着怎么安抚我,这些有的没的,对我而言并不需要!” 说完楚睿腾地转身,就在他准备拂袖而去时,手臂却一紧。 忿怒地回头,上官盈正横眉怒目地望着他,劈头就一句:“又来了不是!” “什么又来了不是?” 楚睿有些火大。 “真那么不稀罕王爷的身份,你生什么气?!” 上官盈不甘自弱地瞪他一眼:“以前那个过得并不风光的戢王爷,可不会动则生怒。如今少了那个王爷的光环,楚睿便只是个胆小以敏感的懦夫么?!” “你说什么!” 楚睿眸中一痛,面上的表情竟有些狰狞。 上官盈毫无所惧,“我说错了吗?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楚睿!你现在就是一刺猬,不管是谁,只要靠近你,不分善恶你都会本能地张开你身上的那些刺,刺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楚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上官盈却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楚睿,你现在将自己封闭在那具看起来无坚不摧,实际上却什么作用也没有的铠钾里,这样的你就是个懦夫!因为失去王爷那件华丽的外衣后,你不再敢面对这个世界。” “你……” 楚睿气极扬起手掌,却在对上上官盈挑衅的眼光时心头一凛,重重地挥向虚空。 上官盈却偏偏不依不饶地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楚睿,你知不知道,其实人在这世上可以有很多种活法。身为王爷或许表面光鲜,但是却永远没有庶民来得自由。而身为庶民或许身份低下,可是只要你愿意,你一样可以有番作为,受万民景仰。” “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是挖土就是挑泥,这样也可以受万民敬仰?!” 楚睿的面色变得有点青白,语气中有着尖锐的嘲讽。 “当今世上,谁掌握了种粮之道,谁就掌握了天下的命脉。更何况天生万物,而万物偕有踪可寻。只要你愿意,就算身为庶民,也可千秋万世地受人敬仰!” 上官盈斩钉截铁地说完,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这才轻缓坚定地说:“明天卯时,我会在此等你。如果你不甘愿就此平凡,那么请如期出现。” 在楚睿矛盾挣扎的眼神中,她毅然转身,将他撇在原地,独自而去。 第二天,上官盈早早起了身,匆匆梳洗用了膳食,这才带着静香准备出门。 谁知道才踏出房间,就看到晨光中楚睿已经站在庑廊下等着她了。 看到上官盈他面上一红,将目光调向别处,不自在地问:“我们这是要上哪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 虽然早就意料到了他会来,但是看到楚睿出现,上官盈的心情还是突然变得很好。 接过静香递上来的斗笠戴上,想了想,上官盈又回头吩咐她道:“你去替爷也取个斗笠来吧,这天气虽好,可要晒久了身体却吃不消。” 静香答应着去了,含笑望了楚睿一眼,上官盈这才兴高采烈地说:“走吧!” “什么事这么神神叨叨的。” 楚睿嘴上虽然抱怨,不过看到上官盈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上官盈只笑不语,径自往前头冲。 楚睿勾了勾嘴角,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走去。 跟着上官盈在田间地头走了老半天,她才在一丘田边停了下来。 楚睿惊讶地发现这田里种的并不是稻子,而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植物。 上官盈珍而重之地蹲下身去,细细察看了一番,这才不无得意地抬头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楚睿哪认识这是什么!当即果断摇头。 “不知道吧!”上官盈的得意之色全表情在脸上,“太后大寿,在皇家的避暑山庄曾将古国使臣朝贡的寒瓜赐给众人分享,我趁机向太后讨要了一些瓜籽……” 楚睿一惊,瞬间睁大了双眼,迫不及待地打断她:“你将那些瓜籽培育成功了?!” “这些确实是我用那些瓜籽培育出来的,至于成不成功,还得你帮帮我才行。” 上官盈笑望着楚睿,一脸的期待。 “寒瓜可是逍暑圣品。那次吃过之后我还真一直念念不忘呢。” 楚睿面上了有喜色,随即跃跃欲试:“怎么帮?” 上官盈上前捻起一朵花向他细心解说道:“寒瓜不同于南瓜跟冬瓜,它完全靠人工授粉,而且这授粉的时辰还有讲究,一定得在卯时跟已时进行。将当天开放的雄花去掉花瓣,将花粉轻轻涂抹在已开花的雌花柱头上。注意要周到均匀,这样往后结出来的寒瓜才会圆溜好看。” 上官盈解说得极其用心,末了一抬头,却见楚睿怔怔地望着她,目中情意倦倦。 面上一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上官盈恶形恶状地冲楚睿一瞪眼:“教你授粉呢,你看我干嘛!” 楚睿红着脸调开视线,不自在地问了一句:“这寒瓜本来就非产自本土,我连听都没有听过的事,你却是从哪里学来的。” 上官盈一愕,随即胡乱地谄了个理由:“你没听过的事多了去了,哪能你不知道的也不许别人知道。” 见楚睿仍然狐疑地望着她,想了想,上官盈自己也觉得这种理由不太有说服力,又随意胡编了个理由:“你们男人看书,都指望书中能成全自己得个颜如玉,就不兴我在书中学来个黄金屋。” 说完她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跟楚睿多作纠缠,就怕自己一时词穷说溜了嘴。 故意板着脸瞪他一眼,摆了个茶壶状冲楚睿河东狮吼:“你到底要不要干活了!” 楚睿让她这么一瞪,倒是通体舒泰了。 他的嘴角不自禁地扬了起来,在上官盈的指导下,认真地辨别雌雄花,专心授起粉来。 夏民要术(二) 农门欢,王爷种田忙,夏民要术(二) 因为寒瓜在夏国是稀缺之物,楚睿本身也很喜欢这种水果,所以他做起来便特别上心。舒悫鹉琻 就连静香替他送了斗笠过来,他也嫌戴着碍事,而执意顶着太阳在那授粉。 上官盈接过静香手上的斗笠往他头上一戴,笑着说:“往后这一亩三分地可就由着你打理了,别的头一天下地就先晒伤了。戴着吧,习惯了就好,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楚睿僵硬地伸着脖子由着她替自己系上绳节,眼神儿一瞟,不意间看到上官盈微敞着的衣襟,面上一红,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平时看着总没正经的他,竟然尴尬得眼神都没处落,到处乱转,那耳根子却腾地变得发烫起来畛。 上官盈先是看他手上有泥,随手替他戴上斗笠并替他系上绳节,直到这会儿才发现楚睿变得有点不太自然。 她先是不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以楚睿的高度正好一窥自己胸前的风光。 她顿悟,难道楚睿是看见了她胸前的无限春光才…钕…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恼羞成怒,顺手狠狠地拐了他胁下一记,恨恨地咬牙啐道:“你个下流东西……” “啊——” 楚睿突然吃痛,不由得惨叫出声。 然而让他更气愤的是上官盈那句下流东西。 “下流!” 楚睿气得脸红脖子粗地冲上官盈嚷道:“谁下流了?我告诉你,爷还从来没这么正经过。我,我不都没敢看吗?!”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生什么气呀!爷是看到什么了?” 埋头替花授粉的静香,不解地冲突然跟斗鸡似的俩人问。 “我……” 楚睿语塞。 上官盈却急了,冲他瞪眼:“我什么我,你还有脸说呢!” 楚睿来气了,“我怎么就没脸说了,我压根就没看到……喂,你要干什么?唔……” 早在一看苗头不对就扑上来的上官盈,也不管自己两手的花粉,一把将他的嘴捂上,:“你要再出声,当心我……” “小姐,王管事来了。”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静香的声音在她身后弱弱地响起。 腾地回头,王珺一脸见鬼似的表情,正望着自己好像挺受惊吓。 随着他的视线回望过来,上官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扑在楚睿身上,说不出的彪悍,明目张胆地暖昧…… “呃,你怎么来了?” 一掌将楚睿推开,上官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 王珺收起满脸的讶色,淡淡一笑:“我来看看你这鱼塘挖好了没有,陵郡昆叔捎信来说,你要的鱼种苗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运送过来。” “哎,最近忙得我都忘了让你提前给他捎个信儿。让他再缓缓吧,等这边的鱼塘挖好了,还得满上水再放上一段时间才行。” 上官盈一边说着一边迎向王珺。 楚睿恨恨地擦了擦嘴,眼睛斜睨着上官盈跟王珺,嘴里却不屑地嘟嚷道:“大管事不是要游走于京城公卿士族之家四处游说的吗?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明明打发一个小厮来捎句话的小事,也要自己巴巴地跑来!假公济私!” 不满归不满,楚睿却仍是认命地在地里替花授粉,只是他的眼睛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站在田垅上的上官盈与王珺身上瞟去。 谁知道他才替一朵花授完粉,原本站在田垅上说着话的俩人竟然一路聊着,一路聊着望回走去。 楚睿心里一慌,不由得扯着嗓子喝道:“上官盈,不是还有活要干吗?你这就走了!” 他话音一落,上官盈便一个白眼砸了过来:“敢情你站在那就一摆设?!给我认真一点做,若是敢敷衍我,等瓜长出来没有看相你就死定了。” 楚睿一噎,眼看着她跟王珺越走越远,不由又扯着嗓子问:“你不在一旁看着点,到时瓜的看相不好你可怨不得我。” 不知道是那俩人已经走得太远上官盈没有听到,还是她压根就不想搭理他,横竖她没再理会他。 楚睿恨恨地望着俩人愈去愈远,在原地怔了半晌,静香却不声不响地走上前来,柔声说:“爷,要不你歇会儿,这授粉的事我来干就好了。” 楚睿只是回头盯了她一眼,依然闷不吭声地蹲下身去,仔细地替花授起粉来。 嘴上说是没干好他不管了,实际上楚睿却干得十分用心。楚睿这一干,直到晌午才替所有的雌花授完粉。 回到农庄时,王珺已经走了。 上官盈已经备好餐食,笑眯眯地在等着他。 楚睿暼了一眼桌上摆放好了的两副碗筷,心里不由得一喜,就连刚才看到她跟王珺一道离开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这还是楚睿来农庄之后上官盈首次与他一起进餐,不知道是不是身份上这种转换让他还有点难以接受,见惯大场面的楚睿竟然莫名地多了丝局促。 上官盈看在眼里,却不点破。 进食前,她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本最新装订成册的书。 “这是什么?” 楚睿不解地接过,一看封面上写着《夏民要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上官盈的字体,楚睿是见识过的,所以仅一眼,他就看出这字是出自她的手笑。 望了一眼只笑不语的上官盈,楚睿狐疑地翻开书页,让他惊讶的是,书内竟然空无一字。 他诧异:“这是……” 上官盈一笑:“这就是大夏国的国之命脉。” “你在开玩笑?” 楚睿往后又翻了翻,面上的表情已经不是诧异,而是有点不快了。 上官盈知道他不高兴,却不急不燥地问道:“我想问你,什么叫国之利器?” 楚睿静静地盯着她瞅了好一会,看她的表情不像是说笑,逐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这才答道:“骁勇善战之师为国之利器。” 上官盈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楚睿的说法,“你有没有听说过民以食为天?在我看来,国之利器,不是骁勇善战的兵士,而是粮食!”“怎么说?” “一个国家,如果百姓食不能果腹,自然会变得民不聊生,你觉得这样的国家有可能会长治久安吗?相反地,一个国家百姓富裕,人民安居乐业,如此才要能很好地发展它的经济,发展它的军队,甚至于它的霸业。” 望着滔滔不绝的上官盈,她脸上的神色又恍然像是陵郡河堤边楚睿见到的那副模样。 那个指挥舟人跟佣工在河堤上干活的上官盈,面上的表情张扬自信,像是个胸中有丘陵的将军,指挥着她的千军万马一样,让楚睿直看呆了去。 上官盈说到兴起,她重新拿过那本没有内容的书,放在楚睿手心,郑重其事地说:“从今天起,夏国的国之利器将由你来谱写。” 望着楚睿不太确定的眼睛,她满怀信心地鼓励他道:“无论是粮食、油料、纤维、染料作物、蔬菜、果树、桑树等栽培技术,还是禽畜和鱼类养殖;更甚至于农副产品的加工、储藏,酿造、腌制、烹饪等等等等,你只要将它全部编写成书,不仅可以让它成为夏国的国之利器,还可以传颂于千秋万世,让天下子民受你永世恩惠,感念你福泽天下!” 上官盈的演说极具煽动性,经她这么一说,楚睿不由得也有点热血沸腾了。 可他转念一想,上官盈所说的固然很好,但这些技能并不是他所掌握的,要将这些与百姓生活相关的事编写成书,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像是看出他的为难之处,上官盈信心满满地冲他一笑:“你放心,我会顷一己之力帮你。只要你愿意,这条路上我一定会陪你到底。” 至此,楚睿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也不复存在了。 何况上官盈最后那句“这条路上会陪你到底”实在太具诱惑力了,他几乎是立刻便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望着终振作起来的楚睿,上官盈释然地笑了。 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从这一刻起,她要帮助楚睿一点一点地将他失去的东西,全部再拿回来。 没错,来自现代的她深谙经济战争的厉害。没有什么比粮食对一个农业社会的影响力更大的了。 从今天起,她就是要让楚睿掌握这国之利器。 而这件利器的名字就是——《夏民要术》! 夏民要术(三) 农门,王爷种田忙,夏民要术(三) 从那以后,楚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夏民要术》的编写之中。舒悫鹉琻 在上官盈的顷力帮助下,他跟着她除了学着种粮,对蔬菜、果树、寒瓜的栽培技术也分外用心。 渐渐地,一心扑在农事上的楚睿开始对禽畜和鱼类养殖也产生了兴趣。甚至于农副产品的加工、储藏,跟酿造、腌制、烹饪的大大小小事务,由于有上官盈在一旁耐心提点,他也学得分外专心。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楚睿不仅干农事得心应手,他还很快地适应了农庄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最让他开心的事,莫过于可以整天跟上官盈腻在一处罘。 除了一纸婚约,他跟她甚至比一般的寻常夫妻相处的时间还多。 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花前果下,更甚于连厨房这等男人需要敬而远之的地方,楚睿不但无意避讳,还乐于跟在上官盈身后,看她忙前忙后,甚至于被她指挥得团团乱转。 转眼到了六月欤。 让楚睿最开心的莫过于那些顷注他跟上官盈全部心力的寒瓜,终于成熟了。 “要识别哪些瓜熟了也是学问,你可听好了。” 一把拉住急不可待的准备下地摘瓜的楚睿,上官盈浅浅一笑:“第一是看。西瓜形状要呈圆或椭圆的是好瓜,有黄色皮的也要呈圆或椭圆形就熟了。瓜蒂上的绒毛卷曲了就熟了。第二是摸。瓜表面摸着有凹凸不平感证明熟了,很圆滑的为不熟。第三用敲。敲之声音沉闷的为熟瓜。第四嘛,则是试。放在水里能浮出和鸡蛋比例大小的为熟瓜,过多的是空心,下沉的为生瓜。在地里挑瓜,只要是在瓜两头两个节上的须全部扎入土内的中间的瓜肯定为熟瓜。” 望着频频点头的楚睿,上官盈冲他呶呶嘴:“好了,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如今挑瓜的本事我可是教给你了,现在换你去挑个成熟了的瓜上来吧。” “好嘞。” 楚睿信心满满地下了地,左挑右看地折腾了半天,这才挑了两个个大的瓜,不无得意地上了田垅。 上官盈伸手接过先是掂了掂,又轻轻敲了敲,听到那瓜发出的声音沉闷,这才装模作样地点头道:“还行,孺子可教。” 被她这么一夸,楚睿当即兴奋地问:“要不我们这就试试,看看跟我之前吃过的寒瓜有什么不同没?” 从平常楚睿对这寒瓜特别上心就不难看出,他一直等着的就是一刻。上官盈勾了勾唇,“先回家吧。既然是好东西,自然得矜持着点吃,这样才不至失了身份。” 说完她也不看楚睿的脸色,径自抱着瓜往家里走去。 楚睿一晒:“像咱们这样的农夫村姑,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乖乖地跟在上官盈身后,大步向家走去。 家! 楚睿堪堪才踏出一步,突然便怔住了。 那个他从不敢奢望的字,由上官盈随口说来,瞬间便驱散了他心底的阴霾。 定定地望着那个走在田埂上自在惬意的女人,楚睿心里那股沉寂了许久的感情,似乎在瞬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股柔情慢慢自心底渗出,瞬间让楚睿的心变得灼热起来。 眸子一柔,他迅速跟了上去。 抱着寒瓜在前面慢悠悠走着的上官盈突然脚底一滑,眼看着差点跌落在快要收割的稻田里,身后突然伸出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 她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整个人便被卷入一个清冽中透着熟悉的怀抱中。 上官盈没有想到,现实生活中的狗血桥段,竟然会降临在她身上。 像个傻瓜一样抱着西瓜,斜斜地被楚睿圈在怀里,惊惶地望着头顶上方他频频滚动着的喉结,一股热血“轰”地涌向上官盈的头顶,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楚睿突然像是魔怔了一下,不自禁地俯下头来。 望着他越凑越近的嘴唇,上官盈怔怔地,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小姐!” 就在她无措地闭上双眼时,静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感觉到楚睿搂着她的手臂一僵,上官盈嗖然张眼侧目望去,白花花的大太阳下,楚轩跟静香正站在不处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暧昧的一幕。 上官盈面上一红,轻轻挣了挣,小声提醒依旧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僵硬地定在那里的楚睿:“快放开我。” 楚睿定了定,这才缓缓将她扶了起来,迅速将目中那股不自在掩了起来,勾了勾唇,神色如常向站在不远处的楚轩招呼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上官盈怔怔地望向不远处那个面沉如水,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狠狠地地盯着她不放的男人,眼睛感觉有些热胀。 她的眼光无意识地盯着那个男人,望着他面上那不加掩饰的痛楚的表情,望着他用力却无奈的挣扎,上官盈恍然记起,早在皇上说”朕的睿儿就交给你了”时,在皇上说”替朕好好儿照顾他”时,宅子外的楚轩,那时也是现在这副表情。 如木雕石塑一样站在那里,痛苦、压抑…… 突然,她手中一轻。 ”大哥,你猜我们种了什么?“ 楚睿将她手中的寒瓜一把夺了过去,献宝似的向楚轩走去。 望着转瞬便变得神色如常的楚睿,上官盈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看来,经了这番变故,原先胸无城府的倒知道要收敛了,反倒是那个韬光养晦的,竟然还会失措至此。 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望向楚轩,上官盈勉强扯了扯嘴角,端端正正福了下去:”上官盈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楚轩的身躯一震,随即目光像刀一要砍了过来。 上官盈只是淡然地,静静地,垂眉敛目地定在那里,无言地告诉他一个早就存在的事实。 那就是,早在皇上准备舍车保帅的时候起,她便成没有争议地成了一个用来安抚或是补偿楚睿的工具。 不管楚轩愿不愿意,在皇上眼里,已经将江山与女人在他们兄弟间做了很好的分配。 尽管沦为工具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愉悦起来,但是,在那种境况下,上官盈对于自己被分配给楚睿这件事,还是心存庆幸的。 先不说是她欠了他,就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仔细想了又想之后也觉得,在这世上若要说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必须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还能让她忍受的话,楚睿无疑是个好人选。”起来吧。“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楚轩的声音干哑地传来。 上官盈缓缓起身,楚轩面上的神色已经稍稍缓了过来。 从楚睿手中接过寒瓜,他诧异地挑了挑眉:”寒瓜产自番外,你们……“ ”对!去年太后寿辰的时候上官盈向她讨要了寒瓜的种子,竟让她真的培育成功了。“ 楚睿语气中难掩兴奋,自然,字里行间还难免有些得意。 楚轩的目光再次向上官盈望来,其中难掩赞赏。 ”这寒瓜的种子虽然是上官盈向太后讨要来的,但是后期培育却都是楚睿一手包办了的。说起来,这次能培植成功,楚睿功不可没。“ 上官盈的声音清脆干净,完全不拖泥带水。 楚轩的身躯又是一震,几乎是突然地,他跟楚睿的目光同时向她射来。 前者不敢置信,后者一脸欣喜。 上官盈定了定神,坦然抬头迎向两人的注视,心里也像是放下一副千斤重担似的,瞬间变轻松了。 她清楚,从她对楚睿直呼其名的这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上官盈的性格,她并不是个喜欢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人。 在她看来,既然三人的宿命已成定局,不管在心底对楚轩如何,但是在明面上,她绝对不能再给他一丝儿的希望。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心里若是死抱着那点期望不撒手,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不是不清楚楚轩那不加掩饰的嫉妒下意味着什么? 明明知道皇上已经有意将自己给了楚睿,他那么内敛的人,却故意在楚睿面前表现出他的嫉妒,他的痛苦,无疑是在告诉楚睿,他没有准备放手的意思。 楚睿心里怎么想的,上官盈不知道。 决定(一) 农门,王爷种田忙,决定(一) 她只知道,无论是对楚轩,还是对自己,又或是对楚睿,最好的结果便是一早儿分清楚的好。舒悫鹉琻 楚轩今天能来,上官盈隐约已经可以猜到,他必然是在皇上或是在朝中掌了势,所以他才可以没有顾忌地出现在这里。 可以想像得到,他离自己想要的结果已经相去不远了。上官盈在替他高兴的同时,却不能不顾及楚睿的感受。 先不说她心里清楚,随着楚轩离权力的顶峰愈近就会离她愈远。就冲着已经贬为庶民的楚睿,她也不能再在他心上动刀。 那对他而言,太残忍了罘。 直呼楚睿的名字,并没有相像中那么难。 大家都是明白人,无论是楚轩还是楚睿,心里都明白她那一声“楚睿”意味着什么。 如果早些儿挑破这层窗户纸,可以让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位置,那么早些儿挑破它,没什么不好欤。 楚轩狠狠地望着她,眉心突突地跳着,嘴角却越抿越紧。 上官盈故意不去看他,却迎向欣喜着望来的楚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楚睿眸子一缩,嘴角瞬间大大地张扬开来。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大哥还真是个有口福的。这新鲜摘下来的瓜我们还没来得及品偿,倒叫你赶上了。” 楚睿将寒瓜在手中掂了掂,回头冲着楚轩笑嘻嘻地说:“大家别都在这傻站着,赶紧地回去尝个鲜才是正经。” 说完他率先往前走去。 静香也接茬儿说:“是呀,这大热的天,王爷,还请回屋里说话吧。” 楚轩缓缓将目光自上官盈身上收回,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楚睿身后往前走去。 上官盈顿了顿,也赶紧地跟了上去。 回到庄子里,上官盈吩咐静香将瓜洗净外皮,又让她拿来三个小瓷碟儿,将寒瓜去皮之后分装在瓷碟儿里,再让他们用竹签儿挑着吃。 余下的寒瓜她便吩咐下去,说是赏了庄子里那些下人。 静香答应着高兴地去了。 或许是上官盈挑选的土质更利于寒瓜生长,再加上合理的栽培,这种出来的瓜,才一切开便清香扑鼻,吃在嘴里更是香甜可口。 楚睿试过一小块便赞不绝口。 就连本来没有什么心情的楚轩,在吃过之后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难得地夸道:“你们种的寒瓜倒是比起番外进贡来的更要清爽,也更要香甜一些。父皇要知道了,必定会很高兴。” “会吗?” 楚睿神色突然一暗:“我长这么大,好像还没做过什么让他高兴的事。” “别这么说。父皇平日虽然在人前不怎么提你,但几个儿子中,他最心里最挂念的也就数你了。” 望了一眼沉默下来的楚睿,楚轩顿了顿,又说:“有好几回,父皇跟我商讨国事,说着说着,便怔怔地不发一言。老半天后,他才会叹息着喃喃自语‘睿儿,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父皇他,真这么说?” 楚睿小心翼翼地问得不太确定。 楚轩将瓷碟儿往几案上一放:“大哥还骗你不成。” 楚睿不再出声,只低着头,一径地用竹签儿挑着寒瓜往嘴里送去。他不出声,楚轩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屋子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起来。 一室的沉默中,上官盈抬头望向楚睿,不意间看到他眸子一闪,隐隐中似有湿意。 到底是父子,不管楚睿面上表现得有多么的不在意,他心里终究还是希望可以得到皇上的认可。皇上再怎么高高在上,终究还是顾念着这点血亲的。 更何况他打心里就知道,楚睿这次被贬为庶民,完全是代人受过。对于这个命运坎坷的儿子,皇上心里有所亏欠,那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上官盈心里一动:难道,这就是楚轩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既然皇上也觉得是亏欠了楚睿,如今事过境迁了,他这是要补偿楚睿了。 上官盈越想便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如果皇上存心要补偿楚睿,那么早稻若是丰收,对楚睿而言必然是个契机。而楚睿,只怕心里也是盼望着可以回到从前的吧。 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宫中那种氛围,王爷的身份到底比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庶民要强。 这事,说到底对楚睿而言是桩好事。其实在此之前,上官盈也曾想过要顷己之力帮助他回到从前,然而如今有可能既成事实了,她心里又隐隐有些怅然。 在她堪堪才觉得楚睿或许是个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时,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多多少少让她有些纠结。 “想什么呢?突然整得这么凝重!” 正想着心事,楚睿不知什么时候将头凑了过来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呃……” 上官盈一怔,随即胡乱搪塞了一句:“我在想,如今这瓜既然产自我们大夏,再叫寒瓜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是不妥当。” 楚轩略为沉吟后便反问道:“这瓜是你们费尽心办培育成功的,你们倒是替它取个名好了。” “这瓜虽然是我们培植成功的没错,不过它到底产自西方。依我看,就叫西瓜好了。” 楚睿随口接的茬,倒是让上官盈又是一怔。 没想到楚睿无意间倒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见楚轩询问地望向她,上官盈浅浅一笑:“不错,这瓜就叫西瓜好了。” 楚轩张了张嘴,终是不再说什么,只是神色一暗,眸子一沉,敛了眉眼,不再出声。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又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这种尴尬的气氛倒是一点没影响楚睿的好心情。从上官盈那声楚睿之后,他的心情便豁然变开朗了。 因为他明白,在坚持了这许久之后,上官盈总算是在楚轩跟他之间做了选择。 现在对他的附和,更象是在楚轩面前某种执拗的坚持。 这个女人的举动,让他高兴的同时又如坠云雾一般飘飘然地不怎么坦实。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简直让他难以置信,如果不是碍于楚轩在场,他几乎现在就想向上官盈证实一下,刚才的一切,不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梦。 可是没办法,一旁的楚轩失意得太明显,楚睿只好强行按捺下自己心里翻涌着的种种情绪,只是用灼灼的目光追随着上官盈的一举一动。一旁的楚轩无意间将楚睿的神情收入眼底,几乎是突然地,他心里闪过一丝绝望。 尽管他知道,在楚睿执意为他背这个黑锅时起,上官盈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倾斜了。 尽管他的父皇也在选择了他,却又觉得亏欠了楚睿之后,不惜将上官盈当成一个可以安抚他的工具赏给了楚睿。 然而,在楚轩的心里,他始终坚信上官盈爱的是他。 凭她当初不顾一切地去见常氏,凭她不计后果地去见丽妃,凭着她为了他不计一个女人的名节跟清誉的举动,楚轩没有理由不坚信上官盈对他的感情。 所以,就算他的父皇心意已决了,就算上官盈也好像接受命运的安排了,但是楚轩心里却一直不曾放弃过。 听到她亲口答应他的父皇好好照顾楚睿时,有那么一刻,楚轩感觉他整个世界都毁了。 从农庄回到京城,他将自己关在府中整整三天没有出门。 过渡酗酒跟整夜整夜的失眠,一度让他骨瘦如柴,像个风都可以吹倒的纸片儿人似的。 这事最终没能瞒过他那英明睿智的父皇。 在重重地赏了他一巴掌之后,那个素来高高在上的皇上用轻蔑地眼神望着他,冷冷地警告他:”如果上官盈这个女人会成为你们兄弟阋墙的祸端,那么,不管她有多么特别,多么优秀,朕也不介意毁了她。“ 那一刻,楚轩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扼制着他,让他无从反抗。 所以,当他的父皇俯着头,轻若无声地问:”你一定要逼朕那么做吗?“ 他摇头了。 因为他没有选择。 在她的生命存亡之间,他只能选择退出。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答应了朕什么,否则,朕会亲自提醒你的。如果你有信心可以挑战朕的耐心,你尽可以不放在心上。“ 当他的父皇用不屑而冷漠的语气警告着他时,生平第一次,楚轩痛恨自己竟是这个冷血无情的人的儿子。 决定(二) 农门,王爷种田忙,决定(二) 心里一痛,再次将目光从上官盈跟楚睿身上游戈而过,楚轩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分外多余。舒悫鹉琻 “今儿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看看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如今看来我那些担心倒是多余了。” 轻吁了口气,他缓缓起身,“宫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王爷请留步。” 看到目中掠过一丝期待的楚轩,上官盈心里一滞,转眼却淡淡一笑:“早前我向太后讨要这西瓜种子时曾经答应过她,若是培育成功了,一定要亲自送些瓜去给她尝尝鲜。只是眼下比不得以前,我也不太方便随意出入王宫,所以想请王爷替我捎几个西瓜去给太后。罘” 楚轩勉强勾了勾嘴角:“这个容易。” “我去吧。如今挑瓜我可是行家里手,既然要劳烦大哥,我索性再多挑几个,就便给父皇也捎几个去。” 楚睿说着起了身,转头叮嘱楚轩道:“那就劳烦大哥你再稍坐一会儿。飓” 说着他的眼光便向上官盈望来,那满盈着笑意的目中除了信任,还有一种窝心的体贴。 上官盈见了先是一愕,随即心里一暖。 待再要看真切时,楚睿已经爽朗地笑着出了屋子,远远听到他在吩咐静香去叫上两个佣工准备箩筐跟他一道去田里。 屋子里一安静下来,气氛就变得尴尬。 然而再怎么尴尬,她今天势必也要跟楚轩做个了断。 暗暗鼓起勇气,上官盈才一抬头,还来不及出声,楚轩已经劈头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上官盈本能地回了一句后瞬间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昂头望向楚轩,她平静地补充了一句:“结局早在皇上将楚睿送到我身边时就定好了,没有为什么,就那样了。” “为什么就那样了?我不管父皇怎么安排,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楚轩急了。 “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上官盈转头,楚轩正急切地看着她。 她一笑:“我一早就说过,王爷要走的路太艰辛。人生苦短,我不想去经受那番风浪。楚睿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我也所求不高,与他相处以来,我过得很平静。我想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如果没有意外,我不想去改变它。” 楚轩看向她的眼光像是难以置信。 他的眉心突突地跳,喉结频频滚动着,然而嘴张了张,却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才从喉间迸出一句:“你是认真的?” 楚轩眼中的痛楚灼得她眼眶阵阵发热,强迫自己不再看他,上官盈重重地点头。 楚轩呼地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临到门边,他却又生生顿住,“如果我今天的处境跟楚睿转换了,你的选择会不会有所不同。” “不会!” 上官盈回答得斩钉截铁:“就算今天被贬为庶民的是你,我也一定不会选择你。” “我懂了……” 楚轩暗哑粗嘎地应了一句,随即带着几分狼狈,逃似地大步而去。 上官盈重重地闭上双眸。 心里不无苦涩地想道:楚轩,就算你今天被贬为庶民了,你的身后还有常氏。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我之间真正的障碍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女人…… 一直以来,楚轩都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一块不能触及的伤疤,每当想起这个名字心都会痛。 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将他的名字从自己的心里挖除了,上官盈却无奈地发现,那个曾经住着他的角落,现如今空落落地叫她难受。 不过难受归难受,心里倒是变轻松了。 想起曾经看过一部印度电影,里面有句很经典的台词就是:在对与错之间的选择很容易,但在好中选择更好的,或者在坏中选择不太坏的,那就是生活的选择。 至于上官盈,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想要活得随心所欲是不太可能。她唯一能选择的,也就是在坏中选择不太坏罢了。 楚睿回来的时候,上官盈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地里这头茬熟了的瓜都让我挑了出来,除了太后跟父皇的,大哥那我也给他挑了几个。” 楚睿一抬腿坐在上官盈旁边,自顾斟了一杯茶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抬手胡乱往嘴边儿擦去。 像他那样出身的人,这么随意的动作还是来农庄后,跟不喜欢随身带着手绢的上官盈相处久了学来的。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 上官盈淡淡回了一句:“是该如此。” 楚睿一笑,便将话题转开了去。 对于她跟楚轩到底谈了什么,他绝口不问,上官盈也没有那个心情去刻意解释。 虽然心里也知道,自己这辈子若要嫁,除了楚睿只怕也没有谁有那个胆量敢取了,但是对于楚睿,她还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或许是之前从没有过期望,所以现在的她对于婚姻这种事,也就没有抱什么幻想。 起身将自己喝茶的杯子收了,转眼看到楚睿面前的茶壶儿也空了,上官盈就手过去收了,没料想楚睿却嗖然伸手过来,牢牢地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我想再听你像刚才那样叫我,行么?” 楚睿掌心的温度很高,有点灼人。 上官盈先是意外,随即脸腾地就烧到了耳尖。 红着脸将手从他的掌心用力挣出来,收了茶壶儿上官盈羞红着脸嗔道:“面对面地处着,有什么好叫的。” 说着她扭头就走,不想楚睿却一把从身后将她抱在环里。 这下,上官盈连身上的温度也直线上升了。那股突如其来的热力让她有点炫晕,心跳也跟着没有节奏地狂跳起来。 “谢谢你。” 楚睿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地说。 上官盈一怔,心里却变得酸酸软软起来。 低头望向楚睿变得粗粝的大掌,她的嗓子眼慢慢有点发涩。 身后的楚睿却将头一低,搁在她肩膀上,心满意足地叹息道:“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我才是那个最最幸福的人。从今天起,对于过往的种种,我不再怨恨了。” 上官盈正想挣扎开来,听到楚睿的话,不由得一滞,忍不住偏转了头看过去。 “阿盈,知道吗?我现在很幸福!” 楚睿微眯着眼,一改平常那股惫懒,拥着她轻晃着,“现在不用理会宫中的事事非非,也没有明争暗斗,每天跟你日出而作,日暮而归,生活简单纯粹,这样很好!在宫里可有可无的我,在这里我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上官盈心里一痛,忍不住抬手覆上他的手背。 楚睿身体一震,再次满足地叹息:“如果让我经受这一切,可以换下来与你余生相守,对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再怨恨了,不恨了……” 温顺地偎在楚睿的怀里,任由他将自己一再拥紧。有个声音在上官盈心底轻声提醒她:上官盈,好好守护他吧。眼前这个浑身伤痕累累的男人,这个愿意舍弃生命来爱着你的男人,就算他一无所有了,至少还让他有你。 两个人的人生,至少比起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强。 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在还可以互相依靠的时候,那就互相依靠吧…… 让楚睿跟上官盈没有想到的是,西瓜的种植成功在朝中引起了空前的轰动。 隔天宫中就来诣宣他们进宫了。 相较于上官盈的忐忑,楚睿倒是出于她意料的淡定。 一直以来,上官盈都在想着要怎么样帮忙楚睿重新回到他原来的位置。然而,就在昨天,在她决心要跟他共度一生后,她的观念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私心里,她变得不再那么希望楚睿回到从前。 因为那意味着,已经被皇上钦定给楚睿的她,也要跟着回到那一团混乱当中去。 就象楚睿说的那样,过惯了这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再要去适应宫中的诸般算计,过得步步惊心,那种日子,就算光是想像,上官盈已经一个头肿得有两个头那么大了。 以前她为楚睿诸般考量的时候,那其中并没有对自己的往后的处境想得太多。 上官盈做的一切考量,都是出于对楚睿的愧疚。对他,她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补偿的心里。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跟他平静渡过一生,所以对于宫中伸出来的橄榄枝,上官盈却心生怯意了。 决定(三) 农门,王爷种田忙,决定(三) 马车从青石路面辗过,发现辚辚的声音。舒悫鹉琻 上官盈拢在袖子里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汗渍渍的。 一只大掌横了过来。 一回头,楚睿拖过她的手拢在掌心,冲她一笑:“这宫中你也不是头次过来,不用太紧张。我估摸着,无论父皇还是太后,让我们进宫不过是因为西瓜种植成功少不得一番嘉奖,不会有别的什么事。” 是吗罘? 上官盈无力地回他一笑。 嘉奖是一定的了,她担心的恰好是皇上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嘉奖。 到了宫门,早有太监候在那。虽说上官盈见皇上的机会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不过她却依稀记起这太监正是皇上身边的人欹。 这个太监楚睿先前也是认识的,一见面他倒是先向那太监问候了一句:“福公公最近可好?” “承爷惦记,折煞老奴了。皇上正在等着,爷还请随奴才这边儿走。” 福公公一揖,对楚睿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对上官盈,却是正眼儿也没多瞧一眼。 上官盈这才明白,这次入宫,是皇上跟太后分别要见楚睿跟自己。 楚睿又安抚地冲她咧嘴一笑,这才跟在福公公身后大步离开了。上官盈也跟在一个宫女身后,安静地向内宫走去。 对于太后的住处上官盈倒不陌生,只是从那次她借由孝期未满拒绝了太后的好意之后,再次重回这里,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不管之前太后有多看重她,从那次以后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心结,再见面,尴尬总还在的。 “奴婢见过亲王,王爷万福。” 正想着心事,冷不丁前面带路的宫女突然煞住,忙不迭地福下身去。 楚玉! 上官盈一怔,也跟着福下身去,“上官盈见过亲王,王爷万福。” “起吧。” 直过了好一会儿,楚玉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不同于以往的温润,隐隐中已经多了些干练跟决然。 上官盈跟在那宫女身后起了身,垂眉敛目地僵在那里,心里却有股想要逃走的冲动,片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可偏偏她心里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上官盈心里忐忑不安时,楚玉的声音又清晰无比地传来:“爷有几句话想跟上官姑娘说,你先退下吧。” 上官盈心脏差点漏跳了一拍,前面那宫女已经轻诺着远远地退到一旁去了。 “好久不见,你倒是过得惬意,这气色儿也越发好了。” 楚玉的语气轻淡,却莫名地有些忿怒。 上官盈一怔,心里不由得苦笑:果然是有了心结,怎么看都不会顺眼,自己这气色儿好居然也碍着他了。 叹了口气,她有些无奈:“上官盈不像王爷,心里得装着天下的事儿。像我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只要吃穿不愁,日子自然也就过滋润了,那气色儿好却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玉哧地一笑:“倒还委屈了你。” 上官盈张了张嘴,实在觉得无言以对,索性便闭嘴收声。 打定主意就算暴风雨来得再猛烈,自己也只能咬牙生受了,横竖人家要看你不顺眼了,那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便什么都不说了。 就在上官盈暗里集中精神全力以赴时,脚步轻响中,楚玉却缓缓地向她逼了过来。 下意识地,她便向后退去。 才堪堪退了两步,楚玉脚下一顿,声音便跟冰雹似地砸了过来:“怎么,你可以为大哥去死,也可以为了老四豁出命去,唯独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这种话上官盈听着耳熟,印象中楚玉不是第一次这么问自己了。脚下一滞,她便生生地定在原地,再也挪不开半分。 好在楚玉虽然像是有点恼羞成怒,可倒底没有再逼到跟前来。 过了好一会,他像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平和地问:“听说你竟然将番外的寒瓜种植成功了?还取名西瓜!” 这个话题总算安全了。 上官盈轻吁了口气,小声回道:“我只是向太后讨要了一些种子罢了,这西瓜能种植成功,说起来得归功于楚,睿爷。” 突然记起来这是皇宫,楚睿就算贬为庶民了,那也是皇上的儿子,直呼他的名字,往大里说,那可是对皇上不敬。心思电转间,那句楚睿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后,便换成了睿爷。 楚玉忍不住冷笑:“你倒是挺维护他的。” 上官盈一噎,只好再次闭嘴。 “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最后倒是便宜了老四。” 楚玉像是存心要激怒上官盈,他死死地盯着她,冷冷地自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崩了这么一句。 上官盈终于如他所愿地怒了。 如果不是几次三番在无意中听到楚玉跟楚辉、楚武在背后密谋,如果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将她设定成了一个可以借力的目标,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人,跟一个擅谋心计的人联想起来。 腾地抬头望向楚玉,仔细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的男人,上官盈这才发现,数月不见,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人已经变了。 他变得干练果断,一言一行中隐隐透着一股子戾气。 权力的争夺,朝堂上这些不见硝烟的杀戮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身上曾有的温润,以及心中尚有的柔软,已经一点一点地剔除干净了。 现在的楚玉,就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在不顾一切地伤了别人的时候,也不管自己是否会受伤。 不自禁地,上官盈看向楚玉的目中于愤怒之中有了些许怜悯。 她不由得想着:无论是楚轩还是楚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他们想要那个王位,就难免不踩着其中的一个往上走。这其间,或许还会搭上更多兄弟的性命。 只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了,当他们踏着自己兄弟的血站上了顶峰,没有了亲情跟人性,一个孤家寡人,他们真的就会幸福吗?! 心里一痛,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想也没想便脱口说道:“前些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一本书,其中有首诗虽然浅显易懂,却颇值得玩味。王爷是世人公认的雅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不如由上官盈念给你听听如何?” 说完不管楚玉讶异地望来的目光,上官盈低声浅吟道:“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上官盈的话音一落,楚玉便恶狠狠地望了过来。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这一刻,上官盈必定已经死了好几遍了。 不过上官盈并不害怕。 她鼓起勇气迎向他的目光,淡淡地说:“你们是兄弟。这世上除了父母,还有什么比兄弟更亲的?!楚玉,不要让自己后悔!不管今天你有多么恨他,终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今日的决定。” 楚玉嗤地一声冷笑:“这首诗意味深长,不知大哥听了后会是什么感受?” 坦率地望向楚玉,上官盈发自内心地说:“如果有机会,我必定也会请贤王好好品鉴一下这首诗的意境。” 楚玉一怔,面上的戾气渐渐消退了一点。 少顷,他自嘲一笑:“生于皇室,我们从小被教导的只有谋略,相信大哥跟我一样,对于鉴赏诗词没什么兴趣。” 上官盈一叹:“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了。” 缓缓朝他一福,她不再看楚玉的脸色,径自转身离去。 只是走出几步,上官盈突然一顿,也不回头轻软坚定地说:“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尽相同,就如曾经的戢王,他虽然甘于平凡,却又总是难逃是非。上官盈只希望王爷在走自己的路时,不要伤及无辜。” “我想知道,你今天究竟是为了谁才跟我说这么一番道理。是为了大哥?还是为了四弟……” “都有。” 斩钉截铁地打断楚玉,上官盈出乎他意料地又说了一句:“当然也包括你,甚至于,也为了我自己。” 说完不再等楚玉回话,她大步走开了去。 对于楚玉,上官盈不认为她还有机会跟他这样深入地交流。能说的,她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至于他能听进去多少,她实在没抱有太大的信心。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甘为棋子(一) 农门,王爷种田忙,甘为棋子(一) 到了太后的寑殿,宫女让她候在殿外,自己掀了帘子先进去通报了,过了一会,才掀了帘子冲上官盈招手,示意她进去。舒悫鹉琻 上官盈定了定神,这才一抬腿,迈进了那道门坎儿。 太后歪在屋子一侧的榻上,春兰正在边上侍候着。从空气中流趟着的那股子药味中她隐约可以猜出,春兰正在侍候太后喝的是药汁。 见她进来,春兰眸中溢过一抺欢喜。只是太后没发话,她也不便开口。两人四目交汇,彼此了然于心,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未见停顿,面上的神色亦是滴水不漏。 春兰对上官盈的表现无异于一张晴雨表。她不由得在心里苦笑:看来从那次指婚以后,太后对她成见已深,以至于春兰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像以往那样随便玩笑了罘。 上官盈凝了神色偷偷望向太后。 不过数月的光景,太后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整个人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在宫女的示意下,上官盈来到太后身前,一个头磕下去,恭恭敬敬地请安:“上官盈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飑” 太后将喝完药的白瓷小碗递回给春兰,冲她摆了摆手,示意春兰撤了下去,这才冲上官盈点了点头,示意她起了身。 太后转头又接过春兰奉上的清水净了净嘴,这才一边用手绢揩去嘴角儿的药汁,一边冲她笑道:“你托贤王送来的西瓜,哀家已经品尝过了。也亏得你上了心,这种出来的瓜比起番外的瓜更要香甜。” 上官盈一径地陪笑:“那是因为上官盈敬奉给太后的瓜,比起使臣敬奉给太后的瓜要新鲜的缘故。” 太后笑着点头:“是这个道理。” 上官盈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茬,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也不出声。 冷不丁抬头,眼风却扫到转回来的春兰在一旁冲她挤眉弄眼的,上官盈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故作关心地冲太后问道:“太后您这是身子哪里不爽么?我怎么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这几日哀家的热症又犯了,什么东西吃在嘴里都不是个味,就那西瓜,哀家不仅吃着爽口,人也舒服多了。” 太后说着怏怏地斜歪回榻上,面上的神色缓了缓,依稀又有了从前那股发自内心的温和:“难得这你丫头有心,居然还惦记着哀家,也算不枉哀家对你一番疼爱。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 上官盈一怔,随即明白了太后的言外之意。 对于皇上已经决意将她给了楚睿的事,看来太后已经知道了。太后想要撮合她跟楚玉这回事,不知道是皇上有意阻止,还是太后存心放弃,总之,从目前来看,太后是断了这个念头。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觉得可惜。 毕竟楚玉是她喜欢的皇孙,而自己,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就算抛开家势,仅凭上官盈本身的能力,别说帮衬楚玉,就算以后楚玉得了天下,用上官盈的兴农之道去兴起一个国家,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无论是楚玉还是太后,他们设想得再好,如今皇上将上官盈指给楚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们不得不顾忌,不得不放弃。 这对楚玉而言,无异是失去了一个很好的筹码,当然是可惜的了。 不过在太后看来,好在皇上是将上官盈指给了如今什么也不是的楚睿,而不是楚玉强有力的对手楚轩。这让太后除了叹声可惜,倒也慢慢收敛了之前对她的那些敌意。 因为在太后看来,将上官盈许给楚睿虽然是浪费人才,但到底没有给楚轩添势成为楚玉的压力,所以,也仅仅是可惜而已…… 想明白了这层道理,上官盈心里突然便松驰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皇上是有意如此安排的。将自己指给楚睿,无异就是让他变相掌握了兴农之道。 这就意味着,往后无论是楚轩登上皇位也好,楚玉得了天上也好,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他们也必定会善待楚睿,让他有个善终的。 直到这时,上官盈才明白了皇上的良苦用心。 她这才体会到,身为皇上,在他安排这一切时,无论是对楚睿,还是对楚轩、楚玉,他是抱着一个父亲的心态在用心步署这一切的。 上官盈的嘴角不自禁地浮起一抹苦笑。 虽然她是皇上在所有的步署中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然而对于这个用心良苦的父亲,她真的无法痛恨起来。 毕竟,抛开皇上的私心不说,如果她这辈子必须只能在楚氏兄弟中做选择的话,无疑,对她而言楚睿也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她这一辈子注定要跟皇室扯上点关系,那么上官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跟楚睿都置身事外。 被人利用一次已经是难以避免的事了,如果一再被人利用,那么她的人生也就不再有什么意义。 至少在表面上无论是她还是楚睿,都要做到不偏不倚,保持中立,才可以过上安生的日子。 这宫中,人人都是戏子,谁不演戏?只是演技有高有低罢了! 像太后这样的宫中老人,虽然已经是老戏骨了,不过上官盈不怕骗不过她。为了生存需要,来自现代的她分分钟都可以奥斯卡。 转眼的功夫,上官盈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转,心里虽然冷笑不已,但是再望向太后时,她眼中的关心却显得愈发真诚,“去年这个时候您也犯了热症,不知道您之前吃着的琼脂玉液是否有些效果,如果还有点作用,赶巧儿今年我手上新鲜做出了一些,明天我就给您送些过来,太后您看如何?” 话才落音,太后面上便露出一抹喜色。 其实自从食用过一段时间藕粉后,她的热症确实好转了许多,就连宫中的嫔妃也都觉得食用之后对肌肤大有脾益。 后来因为上官盈拒绝她的指婚,让她心生不悦,心里生了间隙,又碍于身份,太后也就再拉不下脸面来向上官盈提及这琼脂玉液的事来。 如今上官盈主动提起,太后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像她这样的身份儿,就算心里再欢喜,面上仍然得端着架子。 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会儿,太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东西是不错,好久没吃过了,如今让你这么一说,倒是让哀家有些怀念了。也行,明儿我就让春兰去你那取吧。这丫头一天到晚被关在哀家这老太婆身边,也是该放她出去喘口气了。” “太后您说什么呢?能侍候太后是奴婢的福气,什么关不关的,倒显得太后您不待见奴婢了。” 春兰笑着跪在太后的脚踏上,轻轻地给她捶着腿,嘴里却不满地抗议。 太后缓缓望向春兰,面上真的欢喜起来:“你这丫头,不愧跟在哀家身边这些年,对哀家倒还有几分真心。” 说着她忍不住叹气:“唉,哀家是活得太久了。久到别人嫌烦,自己也腻了。久到就算假装也失了耐性,到后来……” “太后您许是想多了。常言道:家有一老当得一宝。像太后这样的万金之躯,您要安康了才是皇上的福气,大夏国的福气。这世上还会有人嫌弃自己福气大的么?!” 上官盈知道,如果让太后将临到嘴边上的话都说出来,少不得又要逼着她站队了。 才决意保持中立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听太后接下来要说的话,灵机一动,她打了个哈哈,就将话岔开了去。 这番话显然太后还是爱听,她呡嘴呵呵一笑,那到嘴边的抱怨也就咽了回去。 太后是明白人,上官盈摆明了不想掺和宫中的事,她也就突然没了跟她交心的兴致。 接下来她虽然跟上官盈闲聊了一会,但是对于今天召她进宫的用意,却是绝口没有再提了。 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上官盈便借口不打扰太后休息请辞了,太后也没挽留,只是叮嘱春兰送一送她,说是别的让她又迷路了。 太后一提去年的旧事,倒是让上官盈一阵恍惚。 她这才发觉,太后再怎么强势,再怎么心有不甘地想左右时局,可终究是老了。 人都是这样的,自己缺失什么就希望能拥有点什么。行将就木的太后,在心底深处,其实也是渴望着别人对她仅有的那点真情吧…… 甘为棋子(二) 农门,王爷种田忙,甘为棋子(二) “你真想好了?” 一出太后寑殿,春兰便恢复了往日的快言快语,劈头就问。舒悫鹉琻 上官盈咧着嘴苦笑:“有些事你也知道,半点由不得人,不是我想就可以改变的。” “说的也是。” 春兰伴着她一路往前走去,嘴里却忍不住叹气:“世事难料,你因为孝期错过了与亲王的婚事时,我就在心里为你惋惜,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被皇上指给了睿爷,唉……罘” 上官盈明白,春兰这一声叹息包涵了太多的用意。 在她看来,自己拒绝了太后的好意,到最后却落得找了个楚睿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主,除了替自己不值,春兰或许还有些同情的意味在里面。 上官盈一笑,顿了下来,转头对她笑道:“太后明儿让你出宫,到时咱们再好好唠唠,现在你还是先回去好了。飙” 眼看春兰准备拒绝,上官盈忙不迭地说:“太后身子不爽,身边离不得人。你跟在她身旁多年,要换了别人侍候你也未见得安心,赶紧的回去吧,我这不还有太监前面带着路么,丢不了。” 春兰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只说:“如今太后在宫里势不如从前,你自己小心着点,若是不小心走岔了惹祸上身,只怕她老人家也保不了你。” 这么严重! 上官盈暗暗吃惊,面上却如常点了点头,笑着说:“你放心吧,岔不了。” 春兰笑着去了,上官盈不由得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随着那股无形的压力减轻,她打起精神跟在那小太监身后走去。 自从跟太后心生间隙之后,就连面对春兰,上官盈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坦然相处了。 但是从今天她的话里,上官盈却不难听出,太后在这宫中,只怕也不像从前那样可以为所欲为了。 太后的失势,意味着楚玉的处境也大不如前。看来,从立意让楚睿代楚轩受过那一刻起,皇上心里的筹码已经开始偏向楚轩了。 这样的结果,只怕是楚玉没有想到的。 “福公公。” 上官盈正想着心事,冷不丁前面带路的小太监脚一顿,躬下身去。 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开始领走楚睿的太监。 上官盈心里一凛,还没反应过来,那太监已漠漠地冲小太监吩咐道:“你先去吧,本公公还要带上官姑娘去见一个人。” 那小太监忙不迭地应诺着退了,福公公冲上官盈抬了抬手:“上官姑娘,这边请。” 上官盈已经猜到八成是皇上要见她,心里虽然诧异,面是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朝那福公公略微点了点头,便安静地向他走去。 饶是福公公这样的人精,见了上官盈的表现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 跟在福公公身后,穿过宫中长长的庑廊,随着周围侍卫明显的增多,上官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当福公公领着她踏入一个清雅肃静的院子时,望着悬在门前的那抹明黄,上官盈的心仍是莫名地变得不安起来。 “皇上,上官盈带到。” 她心里正在忐忑,福公公却扬声通禀了一声。 “嗯,让她进来吧。” 皇上的声音一如从前的清冽,上官盈听了心脏又不自禁狠狠收缩了一下。 定了定神,她这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垂眉敛目地进了那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皇上正立在案边拔墨挥毫。 上官盈凝神静气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心思却快速转动着,猜测皇上召自己前来的用意。 心里正惴惴,冷不丁皇上突然出声问道:“你觉得这幅字如何?” 上官盈先是一愕,等反应过来,她才麻着胆子凑到龙案前,极其认真地朝皇上的墨宝望去。 只一眼,便让上官盈心里准备好的赞美之词全哽在喉咙,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 皇上出人意料地好耐心,上官盈不出声,他也自顾端详着案上那副墨迹未干的墨宝,细细打量着,审视着。 努力将哽在喉间的那口气咽了下去,清了清喉咙,上官盈硬着头皮回道:“皇上的字,苍劲有力,自有常人难以临摹的风骨……” “朕是问这幅字的蕴意如何?” 望着赫然在案的《七步诗》,上官盈无法以碰巧来解释这其中的诡异。 这是她刚才对楚玉念过的七言诗,而现在,皇上竟然一字不漏地将它写了出来,几乎是突然地,一股寒意自上官盈的脚底升起。 皇上在监视楚玉!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她刚才跟楚玉只要有一点点的暧昧不清,只怕现在,她都不能完好地站在这里了…… 激凌凌打了个寒颤,上官盈稳了稳神,这才力持镇定地说道:“此诗语言浅显,寓意明畅,无庸多加阐释。其中蕴意不过是劝戒世人避免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罢了。” “说得好!” 上官盈才小心翼翼地解释完,皇上便朗声大赞了一声。 “这诗出自你口?” 皇上转头望向她,目中难掩赞赏。 这节骨眼上,上官盈也不敢横生枝节,只好特么不要脸地点头回道:“上官盈不过一时起意,随口胡谄罢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皇上又拿起那幅字看了两眼,喃喃念了一遍,突然叹道:“没想到连你都懂的道理,朕的那些个儿子,愣就没有一个明白的。” 上官盈望着皇上落寞的侧面,心里一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王爷们不过是暂时一叶障目了,真要事到临头,却也未见得他们会不顾及兄弟情份。” “哼!朕那些儿子,朕心里还是有数的。一个个都如狼虎一般……” 皇上自嘲一笑,末几又连连摇头。 或许是皇上面上的表情太过伤感,又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和,这一刻的他看在上官盈眼里,皇上也不过是个有心无力的父亲。 想了想,上官盈忍不住小声宽慰道:“血浓于水的道理,王爷们迟早总会懂得的。就如贤王与戢王,生死关头不也兄弟情重么?!” “也亏得他们情重,才不至让朕完全心死。” 皇上淡淡接了话,又朝她望来:“朕之所舍戢王而成就贤王,也就是看中他不像亲王对兄弟那般无情。” 上官盈一怔。 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上官盈不明白的是,这样的机密大事,皇上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不敢深想,也不敢多作打探,上官盈只好垂眉敛目地站在那里,心里却更加忐忑起来。 一室的沉默中,皇上缓缓在案后的龙榻上坐定了,微眯着眼向上官盈看来。 随着那股逼人的威慑感袭来,上官盈隐隐有股预感,皇上这是要直奔主题了。 皇上在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放松地往龙榻后一靠,这才淡淡地说道:“上官盈,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无论是兴农之道,还是处世之道,皆有常人不及的智慧。知道朕今天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上官盈拢在袖中的手心已经汗渍渍的,粘糊糊的一遍。 勾了勾嘴角,她苦笑道:“皇上高看了,上官盈不知道您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眸子一缩,随即轻笑道:“朕要记得不错,你的孝期应该快过了吧。” 上官盈的心脏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虽然皇上的意图基本接近她心里猜测的事实,就上官盈而言,其实也早就明白自己这一生跟楚睿是注定要绑在一块的了,甚至于,她并不排斥这样的安排。 可是在这层窗户纸临将捅破时,她心里却仍是一阵茫然。 望了望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皇上,上官盈定了定神,轻轻应道:“是。” “嗯。” 皇上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温和,“你是个好孩子。自从朕将睿儿交给你后,这些日子他长进了不少。虽然由王爷贬为庶民,他身上也丝毫不见怠倦之气,反倒为人愈发谦和上进了。说起来,于他的改变,你可是功不可没。” 上官盈不温不淡地说:“戢王为人单纯,又热情豁达,一时的失意不足以让他意气消沉。上官盈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你说的没错,戢王他为人心思单纯,又生情多情。将他困在宫中,倒是委屈他了。没想到让他换个位置,反倒让他另有了一番作为。” 皇上语气里,满满的,全是身为父亲的骄傲。 甘为棋子(三) 农门,王爷种田忙,甘为棋子(三) 知道皇上接下来会直奔主题,上官盈的心仍然忍不住揪了起来。舒悫鹉琻 皇上一顿之后便目光炯炯地向她望来:“只是他的性子仍然需要好好磨砺一番。上官盈,朕曾经将睿儿托付给你,你没有让朕失望。今天,朕便将睿儿的一生都托付给你,希望你也不要让朕失望。” 自己的人生大事,就这样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决定了。对于命运这样的安排,上官盈心里多少有点不甘。 轻轻合上双目,她心里却慢慢平静下来。 “是。钋” 一室安静中,她终于抛了抛嘴角,无力地躬下身去。 “果然是个好孩子。起吧!” 皇上笑着连连点头,突然扬声喝道:“福安。罴” “奴才在!” 一直侯在屋子外面的福公公一掀帘子躬身走了进来,肃手立在龙案下。 “去,叫戢王过来。” 皇上温和地吩咐,想了想,转而又朝福公公低声说了句什么。 “是!” 福公公应诺后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又缓缓自书案后站了起来。上官盈心里却跟开了锅似的,沸腾开了。 她没有忽略,皇上刚才对福公公说的是戢王! 那意味着,皇上甚至等不及早稻收割之后,就恢复了楚睿王爷的身份。 就在刚才,皇上还说“将他困在宫中,倒是委屈他了”,可既然恢复了楚睿的身份,又不愿将他困在宫中,皇上倒底准备要如何安置楚睿。 太后对宫中事务不再有插手的权力,皇上对楚玉的监视,对楚睿身份的恢复,这所有的一切都不难看出,皇上是有计划地在安排这一切。 看来,宫中马上就会风起云涌…… 在这种时候,皇上竟然还有心情替楚睿张罗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戢王来之前,朕还要再问你一句话。” 上官盈心里正百思不解,冷不丁皇上竟然在她身前站定了。语气隐隐透着严厉。 她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皇上将她的退缩看在眼里,目光闪了闪,“朕知道,当初你曾经为了救贤王而去见戢王。而戢王也因为你的缘故,才愿意站出来代贤王受过。如果再有下次,你还会为了贤王而让戢王交出性命吗?” “不会!” 上官盈斩钉截铁地回得干脆。 皇上步步紧逼,“为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觉得,贤王的命要比戢王的命更金贵一点。我之所以愿意去救贤王,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无辜的。如果早知道救他会让戢王付出生命的代价,我绝对不会那样做。” 上官盈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皇上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过了一会,他仍是不依不绕地追问了一句:“你确定自己会这么做?!” 上官盈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皇上的深意。 皇权之争,让这些生在天家的凤子龙孙已经忘记了做兄弟的本分。 然而在皇上眼里,他这些儿子们兄弟阋墙虽然在所难免,但是女人,确是绝对不可以成为他们兄弟阋墙的理由。 无论是她对楚轩的感情,还是楚睿对她的感情,只怕皇上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了。 现在他之所以一再追问,除了有警告的意味,其中只怕还有她所不懂的内涵。 楚轩。 上官盈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除了现实的无奈,还有刻意地选择性遗忘。 不管她怎么逃避,现在却被皇上逼着不得不去面对。 可是她心里清楚,她跟楚睿的婚事都快铁板钉钉了,但凡她现在态度有一点点的不坚定,又或是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丝的迟疑,皇上会怎么做,上官盈用脚丫子也可以想像得到。 “是。” 上官盈缓缓伏下身去,“上官盈从小居于乡野,对于皇室,自有一股敬畏,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出入其中。就算今日承蒙圣恩,得以于戢王百年相守,从此以后上官盈心里眼里,也就只会装着戢王,敬着贤王。上官盈不是糊涂的人,孰亲孰疏还是分得清楚。” 皇上一愕,像是没有想到上官盈会如此直接。 “起吧。” 少顷,他眸子转柔,语气也跟着温和了许多。 上官盈如履薄冰地起了身,还没站稳,福公公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轻声禀道:“皇上,贤王与戢王已在庭外恭候多时,现在是否要召见两位王爷。” 皇上点头,“都进来吧。” “是。” “是。” 随着门外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上官盈腾地抬头望向皇上。几乎是立刻的,皇上背后的深意,那些她原本想不明白的内涵,随着楚轩跟楚睿一掀帘子踏入屋内,她立刻便回味过来了。 这时候,上官盈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探究楚轩跟楚睿面上的表情了。 脚步声一轻一重,却堪堪在上官盈的身边立定。 “患难见真情。老四,你落魄的时候盈丫头可是为了你连命都豁出去了,如今事过境迁,你也恢复王爷的身份,盈丫头的孝期也立马儿就过了,朕将盈丫头指给你为妻,好不好呀?” 皇上话刚落音,楚睿已经喜不自胜地一个头磕下去:“谢父皇恩典。” 皇上笑着摆手,“起来吧!” “是。” 楚睿不加掩饰的喜悦让上官盈心里一时间百味陈杂,至于另一个人,她不敢想象…… 心里正堵得难受,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楚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一把捞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 他的手心虽然灼热,然而却干燥得没有丝毫汗腻,让上官盈那颗飘浮在半空的心,几乎嗖然间便踏实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咳,上官盈立马儿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置身之地,难堪中她轻轻挣了挣,偏偏狂喜中的楚睿死不放手。 上官盈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暗暗告诉她:上官盈,既然决意了断,便要断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大家路归路桥归桥,各自安心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无论是对楚轩还是对楚睿,都是最好的。 心里想明白了,就连那颗飘浮不定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鼓起勇气抬头望向身侧的男人,空气中,楚睿的目光热烈而执着,满满的都是爱意,但是看得出来,现在的他甚至有一些些紧张。 上官盈紧张的心瞬间变得松驰柔软起来。 勾唇对他一笑,望着突然就放松下来的楚睿,上官盈用力回握了他一下,心里再次告诉自己:从今天起,自己要与这个男人相伴一生,心无旁骛! 楚睿似是懂了。 他的眸子瞬间象是有了湿意,他握着她的手也更加大力。上官盈的手痛得快要折断了似的,然而一种叫安心的东西,却从心底喷涌而出,让她的心也变得更加坚定。 “呵呵……” 头顶传来皇上的轻笑。 原本痴痴相望的两人瞬间清醒过来,上官盈忙不迭地低下头去,垂眉敛目地站在那里。 她知道,从现在开始,这里已经不需要她的声音了。 只是眼光流转间,楚轩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仍旧让她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种没有痛苦,没有失意,也没有表情的表情,就象是一颗尖锐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她的心里。 上官盈死死地咬着牙关,安静地站在那里。 这种痛,不再撕心裂肺。 就算开始痛得强烈,但痛过之后她还是可以呼吸,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难得你们有情有意,朕看了心里也挺高兴。也罢,等早稻收割之后朕就替你们将婚事办了。” 皇上笑吟吟地转向楚轩,轻笑道:“轩儿呀,当初你有难的时候,老四为了你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到时他大婚了,你这做大哥的也得拿出些姿态来。老四这婚事,就由你一手承办好了。” 皇上说得云淡风轻,然而上官盈听在耳中,却无异与五雷轰顶。 她自以为自己武装到了牙齿,已经无坚不摧了。可是,面对皇上的残忍,还是将她的心狠狠地撕成了两半,血淋淋地痛。 只是这种痛,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楚轩! 宫变(一) 农门,王爷种田忙,宫变(一) 就连楚睿,在听到皇上的话时手下也无意识地加大了力度。舒悫鹉琻 上官盈下意识望向皇上。 皇上一脸平和,目中却精光四射。 心中一凜,她忍不住向楚轩望去。才略略转了转头,手上又是一紧。 上官盈心里一滞,那眼光便向楚睿转去罘。 楚睿面上的神色一如皇上的平和,但目中却隐隐有着坚持。从他深黑的瞳孔中,上官盈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苍白如鬼的脸。 她这才惊觉楚睿的转变。 这个爽朗热情的男人,几曾何时竟然也学会了韬光养晦。就算眼底蕴酿着种种风暴,面上的表情却是绝对的纹丝儿不动飚。 “儿臣谨遵父皇圣旨。” 就在她与楚睿无声的对持中,楚轩的声音不带起伏地传来。 上官盈缓缓闭上双目。 茫然中,她被拖着一起伏下身去,一室的压抑中,楚睿兴奋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楚睿与盈儿就先行谢过大哥了!” 上官盈只觉得嘴里那股苦涩,直漫延到了心底。 茫茫然地随着楚睿起了身,茫茫然地站在那里,接下来皇上说了什么,楚轩又说了什么,她一概都没有听进心里。 直到出了宫,上官盈始终没有勇气再回头看楚轩一眼。 楚睿一直将她送上了马车,帘子放下的那一瞬间,直到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眼角,上官盈这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流泪了。 不知道还好,一知道反而更失去了掩饰的心思,上官盈的泪流得更汹涌了。 楚睿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柔和,有着包容。转瞬,他将她大力拥入怀中,像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一般,狠狠地,用力地抱着。 “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的!忘了他吧……” 楚睿语气坚定,声音里有着某种压抑的痛苦。 上官盈抽噎着重重地点头,心里那股苦涩的意味却更浓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答应楚睿,痛苦已是必然,生活还要继续。对楚轩,她只能选择遗忘…… 楚睿没有跟她一起回农庄,在安抚了她一会之后便下了车,说是皇上跟他还有事要议。 看得出来,楚睿这次恢复身份之后,皇上对他好像反倒更为依仗了。 这与初时皇上说让他换个处境更好的说法有所背离,心事重重的上官盈尽管心里觉得诧异,但也无心顾及。 那天之后楚睿连着数几天都没有回过农庄,上官盈在心情慢慢趋于平静之后,终于察觉到了他这些不同寻常的举止背后,似乎有着她所不知道的诡异。 就在上官盈忐忑难安的时候,楚睿终于回来了。 看得出来,重新得到皇上的认可,让意气风发的楚睿蓄足了劲去办差。 只是面对这样的楚睿,上官盈心里那股不安却更重了。 身为女流之辈,就算楚睿对她再是情重,按理说上官盈也不能打探他的公事。 就在她踌躇着怎么开口时,楚睿却在吃饭的时候告诉她:“我这次回来也就是看看你。一会我就要前去六道以南巡田,代父皇上察看早稻的收割情况,可能要两月之后才会回来。这段时间你便安心留在农庄,其他哪也不要去。” 去六道以外巡田,还要两月后才回来? 虽说按现在的境况皇上让楚睿代他巡加田看上去名正言顺,但上官盈听了,心里的不安却莫明地加重了。 愕然望向楚睿,她不无担心地问:“要两月这么久吗?” 楚睿一滞,转头看来。 上官盈的担心全写在脸上,楚睿眼里的笑意缓缓漫延开来,“不用担心,办好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末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太后那边,如果能推诿不去的,也尽量不去的好,凡事等我回来再说。” 看来是真有事要发生了。而且,楚睿无意让她知道。 上官盈默默点了点头,将那到嘴边的担心全咽了回去。 让她意外的是,楚睿离开之后一切如常。接下来忙碌的双抢,倒是渐渐冲淡了她的不安。 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直到太后寿辰,上官盈种的西瓜被亲王悉数买来作为送给太后的寿辰大礼,而她本人,也被太后一道懿旨宣入宫中才宣告结束。 去年太后大寿,因为身子不爽在避暑山庄过的,所以一切便从简了。今年既然在这宫中,那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 上官盈进到宫里时,宫中正搭了戏台,太后与皇上及一众嫔妃正在高台上看戏。因为春兰特别吩咐过了,上官盈是被宫女直接领着在一干贵妇身后落了坐。 隔着遥远的人群,上官盈看到高台上那花团簇锦中除了楚睿跟楚武,其他几位王爷都在。 宫中人来人往的一派热闹影像,上官盈心里却疑虑重重。 在这个孝道至上的时世,像太后寿辰这样重要的日子,身为皇孙而不出席,多少让人觉得诧异。 楚睿是代皇上巡田,而眼下适逢双抢时分,他没有出席还说得过去。可楚武呢?他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出席! 上官盈心里正思量着,不经意间却与楚轩的目光不期而遇。 原本神色淡然的楚轩在见到她时,眼中讶异的显而易见。几乎是突然地,楚睿临走时那句“就算太后那边,如果能推诿不去的,也尽量不去的好,凡事等我回来再说。”腾地自她的脑海中响起。 上官盈心里一慌,不由得急切地望向楚轩,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来。 没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楚轩已经若无其事地调开目光,面上亦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对楚轩,上官盈自问还算了解。 他越是这样,反倒让上官盈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今天这场粉饰太平的热闹下,必定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危机。 到这时,上官盈再也坐不住了。 她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刚想悄悄退出去。没想到才一起身,立刻就有两个粗壮的宫女不动声色地迎了上来,语气还算恭敬地问:“上官姑娘,你这是准备上哪?” 看来,再怎么想要置身事外,自己终究还是难逃棋子的命运呀! 可以想像,太后的立场摆在那里。她不惜亲自出面,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为了楚玉。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太后这么做,到底想用自己来压制谁呢?自己已经被皇上指给了楚睿,难道在太后或是楚玉看来,自己这颗棋子对楚轩还有威胁的作用吗? 走是走不了啦,上官盈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冲那两位宫女淡然一笑,表情有些为难,“我想入厕,不知道该如何走?” 那两位宫女像是松了口气,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之后,这才恭敬地说:“上官姑娘请随我们来吧。” 两个宫女同时送她去入厕,这阵仗让上官盈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要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上官盈索性定下心来静观其变。 面上神色如常,可她心里却跟开了锅似的,各种思绪纷纷扰扰地涌了上来。 她心里急切地想着:楚轩已经看到她了,如果他在意她,或是不想让她成为太后手中足以威胁到他的棋子,那么他必定会找机会前来救她。 同时上官盈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在这场表面看来是楚轩跟楚玉为了皇权的战争中,实际上更有可能是皇上跟太后的战争。 如果楚玉背后打赌是太后,那么楚轩背后代表的便是皇上了。 与楚玉向来形影不离的楚武意外缺席,无疑是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那么皇上与楚轩,他们拿什么来与之抗衡? 楚睿…… 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想到了楚睿。 被贬为庶民的他,在皇上为他恢复王爷的身份之后便变得异常的忙碌。 上官盈又想到了那样突如其来的指婚,被强令接下替她跟楚睿操办婚事的楚轩,这其中种种,更像皇上在给予楚轩他想要的之后,逼着他对楚睿做的一个承诺。 而楚睿,为了那个承诺,只怕是粉身碎骨也是要全力成全楚轩的了。 上官盈背后凉嗖嗖地,一阵阵发冷。 她这才嗖然明白,自己跟楚睿不过是皇上与太后,楚轩与楚玉之间的棋子…… 宫变(二) 农门,王爷种田忙,宫变(二) 逼宫! 当这两个字没有预警地撞入上官盈脑海时,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舒悫鹉琻 是了,太后大寿,借由戏班子跟各路前来拜寿的宗亲朝臣们送礼的队伍,可以将少数精干的兵士跟武器偷运进来,然后里应外合,达到逼宫的目的! 心里通透了,上官盈的心里却更加惊惶不定。 直到这时候,她才察觉到这一片刻意粉饰的太平下,竟然杀机四伏罘。 她不知道自己的揣测是否正确。 她也不知道,皇上跟楚轩对于太后与楚玉是否有所戒备。 心里乱得像一锅粥,偏偏却无计可施的上官盈在那两个宫女的监视下只好回到前庭,硬着头皮坐回到一干贵妇当中殳。 一直熬到大戏散场。 那两个宫女看似恭敬地走到她前面,低声道:“太后有请,上官姑娘,请随奴婢们来吧。” 到了现在,上官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她起身的当儿,上官盈注意到高台上楚轩的目光正若有似无地掠了过来。 心里一松,上官盈起身在那两个宫女一前一后的夹击下,缓缓向太后居住的宫殿走去。 等到上官盈赶到时,太后适好在众人的簇拥下回来。 垂着头与宫女站在一侧,随着一阵香风袭来,一双做工精细的缎面鞋面停在她的面前。上官盈下意识挺直了腰背,不自禁地将袖子中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一咬牙,上官盈板正有礼地福下身去,“上官盈祝太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起来吧。” 直过了少顷,太后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上官盈的应诺声淹没在纷乱的脚步声中。 望着太后挺得笔直的背影,她略略迟疑了一下,便提步跟了上去。 太后坐在梳妆台前,春兰正眼儿也没瞧上官盈一眼,只是利落地替太后除去头上的珠环玉翠。 一屋子的宫女在太后的身边来来去去,偏生半点儿声响也没有传出。这种诡异的安静,让上官盈感觉到那股迫人的压力不期而至。 太后终于打点好了一切,这才在春兰的掺扶下起了身,走向一旁的软榻。 春兰接过宫女奉上的茶递了上去,太后一抬手接了过去,还没凑近嘴边,却手上一顿,怔怔地捏着杯子一径地出神。 上官盈的心突突地跳着,那股不安在心中一圈圈扩大。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太后终于小小啜了一口,将杯子放下,这才摆了摆手。 一屋子的人,除了春兰,全都悄没声息地退了下去。 上官盈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是要挑明了么?又或者,这层窗户纸她一定要逼着自己来捅破…… “哀家是老了,有很多事,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然而,哀家侍奉先帝多年,深知江山得之不易。如今虽然天下太平,哀家也是将死的人了,但是只要还有余力,就不能不为大夏国的江山社稷多作考量。唉……” 悠长的叹息中,太后转头望向上官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你懂我的意思么?” 这一刻,上官盈的心出奇地平静。 “太后您多虑了。” 坚定地迎上太后的目光,她的语气轻缓平和,“乡野有句俗语,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早年侍奉先帝,培养皇上已是尽心尽力,如今也该安享晚年,又何必再劳心劳神为江山社稷操心呢?” 几乎是她话音一落,太后便眼神犀利地望了过来。 上官盈只是一笑,迎向太后的眼神平和,看不出丝毫情绪。 “看来,你是不赞成哀家的想法了?” 冷冷的对持中,太后突然一笑,话峰一转,“上官盈,哀家是真的喜欢你,也真心希望你跟玉儿可以夫唱妇随,守得百年好合。就算到了如今,哀家仍然未改初衷。今天哀家想问你要句话,你可愿意遵从哀家的旨意?”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声:这层窗户纸,太后果然一定要逼着自己来捅破。 指甲刺痛了掌心,她心里却渐渐清明起来。 “太后的心意,上官盈心领了。只是前些日子皇上已经作主将民女指给戢王了,若是上官盈这时候再生二心,自己为千夫所指也就算了,只怕还会连累太后与亲王受世人诽议。” 上官盈的声音很轻,但是吐词却很清楚。 太后一怔,定定地望了她片刻,突然连连冷笑道:“上官盈,你只要说你愿不愿意就好了。至于世人诽议么,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玉儿登上帝位,这大夏国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对你上官盈只会歌功颂德,没有人敢非议你一字半语的。到时众口铄金,还有谁会提今天的事!还有谁敢提今天的事!!” 上官盈苦笑着望向太后,“上官盈若是今天顺应太后的旨意,不管以后这是谁的天下,就算世人不提,也改变不了上官盈朝三暮四的事实。上官盈连自己都欺骗不了,又哪来的信心可以欺骗天下人。” 太后目光犀利地朝她逼来,“这么说,你是决意不肯跟哀家一条心走下去了。” “这件事,上官盈恕难从命。” 上官盈缓缓伏下身去。 “哀家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哀家无情了。” 太后扶着春兰的手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上官盈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冷冷地,不屑地说:“上官盈,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次哀家召你前来的用意。就算你不能跟哀家与亲王站在一条船上,哀家那也不能浪费你这个棋子。来人!” “是!” “将上官盈给哀家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 “是。” 在太后的命令声中,上官盈自始到终淡然自如。 只是在侍卫进来向她伸出手时,她才微微皱了皱眉,侧了侧身子,轻声说:“我自己走。” 那侍卫一怔,上官盈已经大步往外走去。 太后面上神色一闪,掠过一抺狠绝之色。 “咣啷”一声,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上官盈就着屋子里昏暗的光线望向几案上的饭盒,心里默算着,这已经是自己被关入这里之后,那个年老的嬷嬷第十二次给自己送来吃的了。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在这间屋子里,时间是静滞的。 门窗糊着厚厚的牛油纸,不管什么时候,这屋子里的光线都是让人昏昏沉沉的颜色。在这里呆得久了,上官盈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借由每次那个年老的嬷嬷送饭的时间,来推断自己被关进来的时间。 到现在,已经有四天了。 四天! 上官盈不知道,太后那场热闹却又杀机四伏的寿庆之后,宫中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也不知道,明显知道自己被太后带走的楚轩会不会前来救自己出去。 她更不知道,楚睿现在在哪里?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下落,他会不会前来救自己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四天的时间,按说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应该有所行动。 可是这四天雷打不动正常的送餐时间,却让上官盈想不明白了。 当今的皇上,绝对不是个昏庸之君,楚轩跟楚睿,更不是无能之辈,按说以皇上及他身后的势力没那么容易败在太后的手里。 可是,如果以太后为首的楚玉跟楚辉、楚武在皇上手上落败,那么不应该这好几天了,她的一日三餐还这么正常准时。 这就是上官盈想不明白的地方。 在自由社会里呆得久了,到如今突然失去自由,从来就不怕死的上官盈,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能有个人将自己从这黑乎乎的屋子里解救出去。 只是心里希望的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个男权至上,皇权至上的时代,无论是对楚轩,还是已经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的楚睿,她都不是很有信心。 这时代唯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且还是廉价的女人。 上官盈打心里不觉得,无论是楚轩还是楚睿,会愿意为了一个去冒险。 就算喜欢是一回事,为女人涉险,只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世安逸 农门,王爷种田忙,一世安逸 被关久了,上官盈难免有些晨昏颠倒。舒悫鹉琻 到了后来,她已经懒得去算计时光的流逝了。 她现在这样的处境,已经是朝不保夕了,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会让自己更伤神,疯得更快。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为了发泄一下自己多余的精力,跟平息自己那颗焦燥不安的心,上官盈在无聊之余开始有意地进行一些随意的锻炼。 这一天,她刚做完一套完整的瑜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由远而近钚。 上官盈心里一怔:等了这许多天,现在,这个未知的结果终于要揭晓了么? 只是,这等着自己的,到底是福是祸? 上官盈忍不往在心里苦笑:自己果然还是怕死的,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会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荬。 她专注地听了听,来人脚步虽然急促,但步子轻盈,不像男人的厚重。 是个女人?! 来不及细想,一阵零乱开锁的声音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上官盈骤然被室外的强光刺激得下意识眯了眯眼。 “快跟我走,要不来不及了!” 回过神来,望着急切慌乱的春兰,上官盈眸子一缩,心里的狂喜瞬间消退了不少。 对太后向来忠心耿耿的春兰,她为什么要放自己走?她这是准备带自己上哪去? 上官盈静静地挣脱她手,轻柔而坚定地望着她:“你若不说清楚,我哪也不去。” “武王逼宫失败已经徇法,亲王与郡王现在被贤王、戢王困在太后殿中。皇上一怒之下下了圣旨,若亲王跟郡王再不认罪即可当庭诛杀,无须顾及太后。太后知道,自己这块挡箭牌既然已经失去了作用,即便亲王认罪也必然没有善终,所以她不会看着亲王伏法。你是亲王活着离开这里最后的希望,但是活着的你也会是他的致命伤,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春兰语速很快,可上官盈的思绪还是随着她的语速很快理清了事情的原委。 太后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楚轩、楚睿的心,如果他们肯为了自己而放楚玉、楚辉出宫,这样不仅保全了楚玉,也为日后有一天他重振旗鼓埋下一个契机。 毕竟,一个有野心的王爷比起太过儿女情长的王爷,更能胜任君王的大任。也更能得到朝臣、宗亲,甚至于天下百姓的心。 老谋深算的太后同时也担心,以楚玉对她的感情,很难做到真的拿她的性命去冒险。 所以,只有将自己变成活死人,才可以断了楚玉的后顾之忧。 上官盈面上不期然浮上一抺苦笑。 如果没有猜错,在将自己这颗棋子推出去之前,太后肯定会对自己下毒,将自己变成一个活死人。 目光一转,上官盈望向春兰,掰开她的手坚定地摇头:“我不走。” “你疯了!” 春兰急得跳脚,“太后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再不走你难道要自寻死路吗?” “我走了你怎么办?!” 望着春兰,上官盈的嘴角缓缓绽开一抺浅笑:“我不能连累你。如果这是我的命,我认了。谢谢你,春兰!” 春兰定定地望着她,缓缓湿了眼眶。 “你要再不走可就真要连累我了。” 少顷,她情急地冲上官盈压着嗓子说:“太后视我为心腹,她绝对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的。相信我没事的。快走吧,否则真来不及了!” 上官盈尚在犹豫,春兰已经不由分说一把拖着她往外走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春兰拖着上官盈贴着庑廊迅速往庭院一侧的边门跑去。 出了边门,在春兰的带领下躲过了几拔明哨暗岗,顺着花木扶疏的小道又走了一会,直到不远处一道不起眼的侧门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春兰才松了口气。 “呆会出了这道门,你也就离开慈宁殿了。贤王跟戢王的人就在慈宁殿外,你只要,啊——” 随着春兰的惨叫声起,上官盈只觉得颊边一热,一股血腥味直逼鼻间。 眼睁睁地看着春兰瞪着嗖然放大的瞳孔缓缓裁了下去,上官盈顿了许久,才闭眸将那股直逼上来的涩意压了下去。 低喘了两口气,她慢慢地调转了眼光…… 一把血迹斑斑的剑遥遥向她指来。 上官盈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锐利的剑刃上淌着的鲜血还温热着。 远处隐约有杀喊声传来。 上官盈一怔,皇上这是真的动怒了?不仅不顾念父子之情,竟然还不惜背上不孝的忤逆大罪,也势必要将楚玉跟楚辉拿下! “还磨蹭什么,赶紧让她喝下带过去。” 随着低喝声传来,用剑指着她的侍卫向身后的人示意地摆了摆头。 看得出来,随着楚轩楚睿向慈宁宫进逼,楚玉与楚辉的处境已是十分危急。 平时替她送饭的嬷嬷大步向她走来。或许是怕她反抗,随着那嬷嬷走上前来的还有两个侍卫。 上官盈轻轻拭去腮办的残血,大声呵道:“何必大张旗鼓,我成全你们就是了。” 逼上有的侍卫被她的气势一滞,不由得顿了下来。 身后的打杀声更近了,那带头的侍卫扯着嗓子吼:“你们是疯了吗?听她摆布什么,还不赶紧的拿下!” 吼完他不由分说大步上前,一把扼着上官盈的脖子,下令道:“拿药丸来给她服下。” “是。” 嬷嬷应了一声,赶紧从袖筒中掏出一枚药丸来,快步走了上来。 上官盈绝望地闭上双眼,心里呐喊着: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啊……” “王爷!” 伴着嬷嬷凄惨的叫声,侍卫的暴喝声传来。 上官盈嗖然张开双眼,不远处的楚玉在侍卫的簇拥下几步跨过还在地上打滚的嬷嬷,大步走了过来。 他发丝凌乱,神色还算镇静,只是瞪向那侍卫的目光却阴森骇人,“若再有谁敢背着本王私自行事,这个奴才就是他的下场!” “王爷……” “够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本王还不需要靠女人来成全!”楚玉眼神犀利地扫过众人,最后在上官盈身上停顿了三秒。 “王爷,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楚玉收回目光,却大步上前,一把将上官盈纳入怀中,拥着她向前大步走去的同时冷冷地崩出一句:“走吧。”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怆促间上官盈仍不忘问。 “离开这里,上哪都行。” 楚玉的眼中没有想像中的惶然不安,相反,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慌乱,步伐坚定。 不容置疑,就目前的境况来看,楚轩他们已经掌握了全盘胜算,但是楚玉能败得如此从容,倒是让上官盈有些意料不及。 难道,他早就有全身而退的计划,所以…… 楚玉在拥着她转过几道庑廊,拐进一座不起眼的偏殿时,在前面领路的侍卫在楚玉拥着上官盈进入之后,除了他贴身相随的八个死士,其余的全在院子外严阵以待。 上官盈这下确信,楚玉果然是留了一手。 如果没有猜错,这院子里必然有通向宫外的暗道。 就在上官盈心里猜想的同时,那些死士已经快速进入屋内,在一侧的几案前捣弄了几下,随着“哗拉拉”一声,屋子一侧的地板迅速向两侧移开,露出一条暗道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暗道一开,一阵乱箭便由暗道中直射出来。 八个走在最前面的死士猝不及防之下便倒了四个,外面的侍卫察觉到不对,正想冲进来解围,突然间外面也杀喊声大盛,让他们措手不及。 楚玉面上微微变了颜色。 转眼间,暗道中涌出不少兵士。最后出来的,赫然是楚轩。 楚玉下意识地将上官盈揽在身前。 楚轩眸子一缩,随即轻笑:“二弟,兄弟一场,我实在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同你见面。让你的手下放下武器,随我去父皇吧。生气虽是必然,但是说上天去,父子终归是父子,我相信父皇会网开一面的。” “网开一面?哧!”楚玉连连冷笑:“如果父皇会顾念父子之情,四弟也就不会惨死在父皇身前了。大哥能出现在这里,想必三弟也遇不测了。你我心里都明白,这次我犯下的可是逆谋大罪,不管如何都难逃一死,大哥何不给个痛快!” “既然如此,咱们兄弟之间的事,便由咱们兄弟了断好了,你放开她吧。” 楚轩冲上官盈抬了抬下巴。 楚玉手臂用力一收,贴着上官盈的面笑得轻佻:“大哥,做人可不能这样。既然此生我已注定与帝位无缘,那么这个女人,我是势必要带走的了。可谓江山美人,你可不能想着都独享了,怎么着你也得给我一个活着离开这里的理由。” 心里百味陈杂,上官盈下意识地将眼光移向楚轩。望着他稳稳地握剑的手,再往上看,那双熟悉的眼正瞬也不瞬地与楚玉对视着,一样的幽深,一样的无情。 虽然从来没有喜欢过楚玉,但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却不是她想看到的。 上官盈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一战,不管楚轩跟楚玉谁胜谁负,她无法想像,今天之后,那个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有一天想到今天这踏着自己兄弟鲜血走过的一幕,心里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平和、坦然。 上官盈正心乱如麻,一旁的侍卫已经出其不意地挥剑向楚轩扑去。 楚轩身子一侧,避过侍卫一剑,他身后的将士见机将那些侍卫团团缠住,楚轩脚下一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剑向上官盈砍来。 上官盈直直地盯视着那向自己砍来的剑,一时间无法反应。 楚玉却面色一白,下意识地将上官盈往身后一拖,自己挥剑欺身迎向楚轩。 楚轩嘴角一挑,目中的了然一闪而过,嗖然收剑掠过楚玉。上官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楚轩抱在怀中,一跃跳出屋外。 “大哥小心——” 楚轩抱着上官盈堪堪落地,一股剑风便嗖然而至。 刚刚赶到的楚睿暴喝声未止,楚轩已经将上官盈往他怀里一推,挥剑回身。 耳中传来细微的利器入肉的闷响,上官盈惊魂末定地抬头望去。不远处,楚玉正被宫中禁卫团团围住,他手中的剑尖无力地指向地面。 隔着重重剑影,他望向血流满面的楚轩,目中满是难以置信…… 游龙山庄。 上官盈端着托盘伫立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伏案而书的男子,心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幸福。 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视,楚轩终于抬眸望来,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目光胶着中,上官盈缓缓走向案几,细细审视着楚轩面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柔声说:“先换药吧,这些文稿都编辑得差不多了,回头我替你校校稿,快的话应该可以赶在楚……” 楚轩一个眼风扫来,上官盈忙不迭地改口,“四弟生日之前整理出来的。” 接过她手上的托盘放在案上,楚轩拖着上官盈的手腕略一用力,让她跌坐在自己腿上。 担心碰到他的伤口,上官盈急于起身,楚轩却在她颈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贴了上来。 “不管二弟跟四弟曾经对你有多好,从现在这一刻起,你要有身为我女人的自觉,否则,哼……” 楚轩装模作样地磨牙。 上官盈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应道:“知道了夫君。” 楚轩不满,“没诚意。” 望着与平日表现截然不同的楚轩,上官盈有上错贼船感觉。 斜睨着一脸不悦的楚轩,她陪着笑脸小声诱哄道:“再不换药,伤口就更难愈合了。乖,换药吧。” “你真的不介意吗?”楚轩突然有点紧张:“太医说我这脸破相是指定的事了,你真的,不介意?” 后面的话,问得显然底气不足。 “既然现在担心她会介意,当初何必要玩得那么狠。” 冷冷的,不屑的声音传来,透着浓浓的火药味。 上官盈这一吓非同小可,她忙不迭地从楚轩的腿上起了身,板正有礼地福下身去:“上官盈见过皇上。” 屋子里嗖然变得安静无比。 突然醒悟过来的上官盈下意识地拉了拉一旁的楚轩,冲他挤眉弄眼地示意。 楚轩一笑,低头一揖,“臣楚轩,见过皇上。” “你们一个个的就给我装吧。” 楚睿气呼呼地越过两人,大刺刺地进了屋。 楚轩与上官盈相视一笑,齐齐向楚睿望去。 楚睿拧眉瞪了两人一眼,突然不耐烦地冲楚轩一扬手,一个物件箭一般向他射来。 本能地伸手接住,楚轩还来及细看,楚睿已经气哼哼地说:“别当我不知道,你故意让二哥伤了你的脸,无非是想将我强按在这帝王之位上。如今你奸计得逞,也不再需要那什么五官不正的狗屁借口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地将你的脸医好,免得我看了恶心。” 气哼哼地瞥了楚轩一眼,楚睿越说越气:“胡太医可是说了,只要用这药膏抺上一段时间,就算伤得再深也不会留下疤痕,你别当我不知道这个皇上我当得有多冤!” 楚轩浅笑着将药膏递给上官盈,冲楚睿双手一揖:“这件事上是我对不起你。不过皇上放心,只要臣在一天,便一定会尽全力辅佐皇上治理天下,至死无悔。” 楚睿怒了:“别搞错了!到底是谁替谁治理天下呀?!是我这个倒霉透顶的家伙现在在替你治理天下!哼!!” 吼完他大步向门外走去,经过上官盈身边时,楚睿突然顿住。 眼风扫到不无紧张的楚轩,他不怀好意地笑道:“上官盈,若是哪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了,尽管来找我。横竖这个皇帝也不是我自己愿意当的,所以也不用顾忌天下人如何看我。懂了吗?” 望着瞬间脸色铁青的楚轩,就算向天借胆上官盈也不敢随口答应。憋着笑,端正有礼地福下身去,她只好变相赶人:“上官盈恭送皇上。” “朕交待你的事,你要说诺!” 楚睿不怀好意地端着架子,尽管为难,在瞥了一眼面色已经有非常难看的楚轩一眼,上官盈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声:“诺。” 下一刻,她被人以最快的速度圈在怀里。头顶,楚轩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楚睿,你可以滚了!” “啊,朕突然想起来还有许多政务没有处理。来人,摆驾回宫。” 望着脸色铁青的楚轩,楚睿虽然龙颜大悦,不过仍然识相地摸了摸鼻子,快速退场走人了。 眼看着始作俑者者走远了,上官盈踮起脚尖贴上某人呡成了直线的唇角。 终于,那代表冷硬的直线变成一个上扬的弧度。 上官盈心满意足地搂着这个自己爱入骨血的男人,轻声问:“楚玉临去前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你那天挺高兴的,回来居然有些微醺。” 一股温热的气息纠缠在她口鼻之间,楚轩语气模糊地回道:“没什么,他只是教了我和四弟一首诗。” “一首诗?” 上官盈推开楚轩少许,目中尽是疑惑。 楚轩双目幽亮地望着她,忽而一笑,轻声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再次偎入他的怀中,上官盈了然一笑,“你跟皇上便是因为这首诗才改变初衷,进而说服太上皇将楚玉流放到塞外的么?” 楚轩顿了顿,才缓缓说:“先让二弟定定心性吧。夏国地大特博,要治理好它非是一人之力可以做到。治理天下,还需兄弟同心才行,等再过几年相信二弟也会明白亲情不易的道理。” “他已经明白了。” “哦?” “在你主动放手受了他那一剑时,他便已经懂了。” “你好像替懂他的。” “唔,嗯,其实我更懂你……” 急促的喘息声,扰乱了无限春光,却让两颗心跳动的频率开始变得出奇的一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