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
第1章 与世隔绝的山城
天山城,一马平川的十字古道,衔接着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规模构造都很通俗,淅淅沥沥的秋雨撒过城内熙熙攘攘的千家万户,秋日独有的秋霜和毛毛细雨各司其职,路人行色匆匆,街边的摊贩如座云雾,留走各有,雨云飘的很低,只是兵临檐上。
实际是因为所处海拔太高,所造成的视觉假象。
这个藏在山里的古老城池鲜为人知,城内的居民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从呱呱坠地到入土为安,一辈子几乎都不会离开。
他们完美的诠释了靠山吃山这句古语,天山城,靠着一座好山,城门上的石匾都是以此命名,甚至,整个城寨都建在天山的半山腰上。
它头顶天穹,脚踏群峰,将天山城牢牢守护在掌心,永世不受外界侵扰,再往上,一条斑驳满目的青石石阶,一路蜿蜒曲折,直到尽头,天山城唯一的门派,天山剑庄,坐落于此。
庄严的山门外,矗立着两颗百年老松,仿佛两位挺拔的门神,世代守护着不大的天山剑派。
看门的人都没有,看上去略显萧瑟,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背靠古松,男童席地而坐,一头披肩银发有些不修边幅,一双玲珑大眼炯炯有神,手里翻阅着纸张发黄的老字典。
手里握着不明动物的大棒骨,正啃的精精有味,骨头上面已经看不到肉屑,能想象被他流连了多久,身上褶皱的大灰衣袍一看就是成人衣物,两条长袖在地上耷拉着,衣领袒胸,满是挂烂又粗线缝合的痕迹与补丁,裤裆及膝,看上去着实滑稽。
有种浓重的窝囊感。
山门之内,恰能听到门徒们刻苦练功期间铿锵有力的呼喝声,偶尔也会传出剑刃相撞的刺耳金属敲击声,切磋的呼喊叫好声不绝于耳。
古松上金蝉长鸣,门徒们阵势滔天,在这种环境烘托下,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少年很专注的看着老字典,偶尔也会被山门内的动静所吸引,灵动的大眼睛内流露出一丝羡慕,可又深知,那些不是他能接触的。
只能把心中的幻想咽回肚里,更加卖命的啃咬手里那根写满岁月痕迹和口水的大棒骨,啃的不亦乐乎,咯咯作响,宣泄内心的落寞无奈,仿佛那不是一根破骨头,而是鲜珍海味。
就算只是凡人城寨的门派,拜入也需要门槛,没过硬的天赋和殷实的家底作为硬件支撑全是妄谈,何况,这种丐帮瞥见都要避之不及的磕掺造型,不清楚肯定会以为是那里跑来的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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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童眼神注视字典,心思却已红杏出墙。
如果可以,就算是凿壁偷光,他也要窥豹一斑,可十岁的他,步入文明社会区区半年,别说武道,距离做人,他都还差一大截。
半年前,他被一位老人从穷山僻壤跋山涉水带来,起名秦无心,无心没有家人,像个野人一样独自生活在荒郊野岭,对人事一概不通。
沟通都存在着障碍,因为他不会说话。
尽管目不识丁,更没有学医的资质,他还是被老人收为首席大弟子,充其量也只是个本地远近闻名的山医,老人之所以能将无心带到天山剑庄,还是因为他曾对重伤濒死的庄主大人施以援手。
对方很敬重他,也就默许了无心的趁虚而入,毕竟,多一张嘴,也不会怎样,至于师父,他老人家平时忙得很,没时间照顾无心。
早出晚归,有时几天不见其踪,昨日临走丢给他一本不知从哪弄来的烂字典,盼望他能寒窗苦读,以便在成年前识文断字。
“喂!野猴师弟!”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打断无心的思绪,几个身穿特质武服,年龄相仿的少年出现在山门处,看着这在为识字忙的焦头烂额的无心,眼神里写满鄙夷,“我说野猴师弟怎么没去偷窥大家练武,原来是在这里偷学神功啊!
为首的持剑少年语气阴阳怪调。
天山剑庄有一个人尽皆知的规矩,新普门徒三年期限之内如果没能通过入门级的考核,就会被视为资质不合格,被强行遣送回乡。
这几人,都是入门级的门徒,尤其是持剑少年陆长风,已经晋升为剑徒,这就意味着,他被天山剑派授予厚望,提拔为一名真正的剑修。剑修,能在剑庄内平步青云,傲视群才的道称。
陆长风的天赋确实惊人,短短半年时间,就从一名普通门徒晋升剑徒,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对欺负无心有一种特别的执着。
还有他那几个小跟班也是如此,半年以来,无心隔三差五就会被这几个家伙变着花样的整,其他同门对无心的身份虽然鄙夷,却也只是嘲笑,可他们,却是无心最谈之色变的人。
有他们在,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让我瞅瞅,野猴师弟这是在偷练何等神功啊?哎哟呵!字典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笑什么笑?野猴师弟年龄不小了!学字,是应该的!怎么能嘲笑他呢?噗哈哈哈……”
无视对方几人的嘲弄,无心收拾完东西,托着裤腿就往回走,这套衣服是师父穿剩下的,穿在他身上仿佛套着一个麻袋一样,极不方便。
没走出几步,裤腿一沉,无心一个踉跄差点栽倒,陆长风稳踩着那已经千丝成条的烂裤腿子,丝毫不在意无心的拖拽,戏弄笑道:“野猴师弟,裤子也不知道剪短点,挂树枝上怎么办?”
“不用……你管!”无心现在只想着逃跑,裤子都快拽掉了,陆长风的脚下像是有钉子一般,自己竟是无法撼动分毫,一个猛力拉扯,那破裤子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折腾,刺啦裂开,无心反倒是因为惯性作用没能及时收住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这是师父压箱底的老伙计,终于还是在跟随自己不到半年就寿终正寝了。
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他能得打过的,如果师父在剑庄内,他们肯定不敢这么胡来。
形单影只的他身无长物,无依可靠。
惹不起也打不过!
无心就像是一只被地土壤内翻出来的地鼠,在他们手里除了被扔来抛去乐此不疲的戏弄外,没半点反抗之力,就连挣扎,都是这么的有心无力。
第2章 收赃办事
“真不好意思,把你裤子弄坏了,不如……你跟我走,我赔你一条吧!”看无心出丑,陆长风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快感,仍欲求不满。
“不用!恕……不奉……奉陪!”无心起身就走,却被陆长风的几个小跟班堵住退路。
“野猴师弟,别紧张。”陆长风两步上前,淡笑道,“我们这次没有恶意,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一个小忙而已,真的不用害怕。”
“帮……帮忙?”无心眉头紧锁,有限的认知里,找不到这两个字的相关含义,“怎……么……帮忙?”
“简单!”陆长风笑得很灿烂,灿烂的让无心头皮发麻,每次挨整,都是这样的笑容,他的跟班上前插话,“实力,是这个世界上最通俗有效的东西,尤其是我们二院,没有泛泛之辈,只是,越是卓越的群体,往往会有那么一两只害群之马,仗着自己背后有权有势,盛气凌人,师兄此行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要借你之手,给那些货色一个下马威!”
喋喋不休的一番话,无心听得天花乱说,云里雾里无比晦涩的勉强听懂对方是有事有求于自己,义正言辞的说着有求于人的话,却没有丝毫求人做事的态度,有前车之鉴,他没轻易上当,“你们……自己……干嘛不去?”
“如果我们能自己解决,还用的着你这个废物!?”无心随口的质问,让这个跟班感受到了冒犯,脸色很快阴沉下来,“你最好给爷几个恭恭敬敬的,问我的时候,要经过同意!”
“孙辰!不得失礼!”
没等无心自己反驳,陆长风竟破天荒的出口训斥,气焰嚣张的孙辰,在这不咸不淡的训斥之下连忙低头,年龄相差无几,陆长风如今在院里的地位,让天赋较为普通的门徒只得仰其鼻息,捧臭脚还要舔的津津有味儿,“是我无礼。”
看他们一唱一和,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心很明白,陆长风不肯放过自己,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掉,除非自己最大,也是唯一依靠的便宜师父这时候从天而降,不然就只能任人宰割。
“师弟,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的印象不太理想,几位师兄今天来找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师弟。”陆长风的这句道歉让无心措不及防,满脸错愕,一时间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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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句道歉对师弟来说实在太唐突,毕竟我们在几天前还取笑过你。”陆长风生得一副俊貌,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倘若不是半年来的遭遇,无心也不会将他跟坏蛋扯到一块。
“我陆长风平日里放纵不羁,事不求人,只是这次,确实有事求于师弟。”这才是他的目的,心窍不通的无心有些呆,不是实傻,明白陆长风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会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要我……干嘛?”
“实不相瞒,在我们二院,有个女恶霸,仗着自己家室显赫,总喜欢欺凌同门,一些缘故所致,我们这些个做师兄的,对她也无可奈何,人在高处嘛,总有有些复杂的事情,我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突然就想到师弟你,也只有你,能替大家出口恶气了。”陆长风脸色有些激动。
“……”
无心不为所动,“你自己……怎么不做?”
“你智障啊?长风师兄是什么身份,这些下三滥的活自然要留给下三滥的人……”小跟班刚想发作,被陆长风厉声制止,他看向无心,脸上带着春风拂面的微笑,道,“师弟放心,身为师兄,我当然不能让你白白去冒险,酬劳,自然是有的。”
说完,从锦袖内取出一十分袖珍的青花瓷瓶,瓷瓶表面流光溢彩,很是精致,光这一件小东西,就比无心一身行头还要值钱。
所有人目光被自然吸引。
拔开瓶塞,两个通体泛着莹绿宝光的丹药落入陆长风手里,两颗丹药出现的一刹那,周围的空气都被浓郁的丹香充斥,一闻便让人心旷神怡。
“回天丹!是回天丹啊!”
“这么珍贵的东西拿来做筹码,他疯了吗?”
小跟班们不约而同的惊呼,神情一个比一个浮夸,极力表现出震惊的神色,“这气味,真品无疑!有传闻长风师兄在晋升剑修时,得门中长老赏识,慷慨丹药相赠,没想到是回天丹!还是两枚!?”
“那也不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吧!”
“你懂个屁!长风师兄是为了二院的师兄妹们出口恶气才想出如此下策,同时,也不愿让傻无心吃亏!如此大公无私,哪里小题大做!?”
气氛烘托到这一步,几个小跟班吵的不可开交,差一步就要动手了,无心精神紧绷,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回天丹,说不激动是假的。
他不信任陆长风,也不知回天丹的作用,但作为最接近秦云谷的人,经常能听到师父絮叨的无心明白丹药意味着什么,能被称之为丹,定然价格不菲。
哪怕是品质最次的丹药,都值得他跑上一趟,当然,前提是陆长风这回没有整自己。
在无心看得最入迷的时刻,下一秒,两枚回天丹从陆长风手里消失,他嘴角挂着不明觉厉的微笑,道:“如何啊师弟,只要你敢接,事成之后,两颗回天丹最终的归宿都是你的口袋,女恶霸实力一般,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冒死前去。”
“……好!”
经过短暂焦灼的思考,无心终究没能抵住诱惑。
……
天山剑庄虽然所处位置很悬,占地面积却不小,数万顷有余,等级森严,自然没有丛林来的自由,无心本身存在的特殊性,又不受待见,往日里活动范围就只有大练功台和山门到居所的这段路,他还没见过剑庄更里面的风景,破衣烂衫走在路上,像土鳖一样四处张望。
一路上倒是引来不少嘲笑和对对白痴有所关怀的目光,随行几人故意拉他很远,勉强才能跟上。
第3章 勇夫
走了不久,蓦然间,花香迎面。
相隔很远就有各种奇艺的花熏扑面而来,面前是个简易的小院,往里看去,不大的小院里竟种植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数量高达数百种,郁郁葱葱,百花争艳,蜂飞蝶舞,蜿蜒的花藤宛如爬山虎长满围墙,形成一堵漂亮的花墙,墙头落莺,枝繁叶茂,远看像是一面巨大的花图腾,美不胜收。
只有花园面积的小院,却愣是被打理成百花齐放的花海,不同的花,绽放的季节也大不相同,有的艳瓣朝天,有的含包待放,或者早已度过绽放之期,绿叶盎然,生机勃勃,期待着来年开春,一眼望去,竟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不论窗台还是围栏,都被盆栽堵的严丝合缝,不浪费一丝一毫空隙。
只有从门口到屋内的那条不起眼的羊肠小道,间隙也只能勉强供一人通过,天山山腰,剑庄以里,竟会有这样格格不入的风景,也是耐人寻味。
院门被绿植覆盖的木质牌匾上,依稀可见《流芳园》三个大字,应该就是这所小院的名字,寓意百里流芳,或是流芳百世。
无心看得出神。
在花丛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蹲在几株含待包放的盆栽前,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同腰间流苏随风摇动,茭白的小手托着香腮,默然发呆,少女的红衣如保护色与花丛不谋而合,若不仔细看,难以发现她藏于其中。
一路上陆长风都在出谋划策,把无心唬得东西不分,似乎真的很恨女恶霸,而且很怕,不然一大批人也不会远远的就猫起来,躲在远处的墙角观望。
只派一个小跟班过来。
“她就在那,位置非常好,按原计划进行!”他叫时雨,是近段时间才出现在陆长风身边的,在那帮狗腿子里,目前应该也是混的最差的。
“你……怕吗?”无心问道。
“蠢才,拿好处的人是你,上的人也是你,我有什么好怕的?快点去吧!别耽搁我时间!”时雨很不耐烦的应了一句,便推搡着无心上前,“好处你已经拿了,别想白拿!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慢……慢着。”无心从最深的兜里拿出那个瓷瓶,拧开瓶塞,倒出一枚绿莹莹的丹药,完事又赶快封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丝泄露,“这个……给……给你。”
时雨眉宇一拧,有些措不及防,“给我?”
“嗯,我留一颗。”无心罕见的能把话完整连城一串,时雨愣神间,鬼使神差的接下这枚所谓的“回天丹”神色有些复杂的望着无心,“为什么?”
“你……来的路上,叫过我名字,我叫秦无心,不叫……野猴。”无心不假思索的回答,时雨无意间的询问,称呼是秦无心,而不是冷嘲热讽的外号。
“只因为这个?”时雨凝眉。
“我只有……这……这个理由。”无心半天才磕磕巴巴答复上来,也正是这个回答,让时雨心头带有一丝愧意,不忍,不远处,陆长风等人正幸灾乐祸的远处观望,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秦无心对吗?小心一点,别逞能。”
打道回营,陆长风饶有兴致的问时雨:“你跟那蠢货说的什么?瞧给他开心的。”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自然看得清楚。
“试图讨好我。”时雨随便搪塞过去,心情很复杂。
这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废物用垃圾讨好废物,承包我一年的笑点!”
“不赖啊,还知道巴结你呢,说来,你们也挺搭的,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儿,怎么这个表情?同病相怜?”大跟班孙辰眼神透着一丝玩味,话里话外都是鄙夷。
“别说话,看好戏!”众人欢声笑语,陆长风一开口,立马止住,又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大跟班,道,“孙辰,消息传出去了吗?”
“师兄放心,这种事我最拿手,今早就派人马不停蹄的传信,只让他们知道地点,没说具体会发生什么,保留一丝神秘感,不给他们心里预测,往往才劲爆!”孙辰一脸小人得志,道,“只可惜,封逸轩今早率众人出门打猎,至少几日后才能返程,不能请他亲自来看这场好戏了,不然一定更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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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他亲眼目睹,确实可惜,不过,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耳闻胜目睹。”陆长风嘴角勾起一抹诡笑,封逸轩,是他在二院最大的竞争者,同位天才,那就少不了明争暗斗,谁也无法奈何彼此。
封逸轩倾心翡翠阁阁主孙女,不是秘密,而他,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对方排一出好戏,能让对手难受的事,他求之不得。
“这种事,交给我!”孙辰奸笑,自从跟随陆长风,这种事可没少干,他乐在其中。
突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无心大摇大摆的走进那个遍地生花的小院,静步来到少女的背后,少女仍在发呆,未曾察觉不对劲。
无心瞅准位置,蓄力就是一巴掌,手掌与皮肤相撞的声音隔着两堵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躲在远处观望的几人眼球差点爆眶而出。
“哇啊!!!!”
万花丛中,少女的尖叫刺得无心耳膜生疼,她条件反射的一跃而起,又一个没站稳栽倒在自己精心呵护的花丛里,臀部火辣辣的剧痛,她玉颊充血,也不知是难堪羞愤还是真的很痛,美眸泪光荡漾,“你个无耻小贼!登徒浪子!!!!”
无心一脸镇定,起初还有点胆怯,但看到目标柔弱可欺,那里还有什么畏惧。
女恶霸……不过如此。
“小!贼!去!死!”
恼羞成怒的少女起身就予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耳光痛击在无心毫无防备的脸上,一瞬之间,只感觉天旋地转,头脚换位,在空中旋转两圈以脸栽地,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
“噗哈哈哈!!!”
围墙之外,陆长风众人笑得死去活来,“这个混蛋比我想的还要生猛!竟然胆敢打翡翠阁阁主孙女的屁股!无药可救,笑煞我也!”
“勇夫!勇夫!”
第4章 奇迹男童
“非也非也,毕竟是长风师兄斥巨资,以两枚“回天丹”的代价才请动的!哈哈哈……”
无心七荤八素的从地上艰难爬起,只感觉天都在旋转,中招的左脸高高肿起,与右脸明显已经不对称,头重脚轻的原地晃荡好几步。
好一个实力一般!完全与形容相悖!
一巴掌差点给自己打得恢复出厂设置,这力量简直离之大谱,她那芊芊柔柔的小手,打出的效果却是跟想象中截然相反。
恍惚间,无心想到师父常常念叨的一句话: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自己是来找茬的,这种巨亏,怎么能忍?
无心吐出夹杂着血沫的腥泥,弯腰抱起一株不知名的盆栽,高举过头顶,摔爆!
“啊啊啊啊!熊胆小贼!我杀了你!!”
往日最祥和的流芳园内,少女的痛彻心扉的哭喊和少年撕心裂肺的哀嚎,墙外的围观者笑得四脚朝天,越来越多的身影闻声赶来,瞠目结舌的目睹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绝世之战”。
无心全程单方面挨揍,被那头女凶兽蹂躏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也亲身体会到了字典上满地找牙的奇妙体验,作为最后的尊严,他也砸碎了几株盆栽,换来的却是更猛烈的殴打,趁对方喘息的间隙才翻墙逃离,一瘸一拐的跑回老窝。
班师回朝的第一件事就是锁进门窗,躲在桌子底下,感觉至少也要与世隔绝半年才行,心里不断呐喊:值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诚惶诚恐的拿出瓷瓶,还隐约散发着丹药独有的丹香,此刻,它无疑是世上最好的止痛药,遍体鳞伤也掩饰不住心间流甘。
无心和师父的住所较为偏僻,以前是一个废院,倒不是受到排挤,毕竟师父对庄主有救命之恩,他再吝啬,也不可能对恩人如此薄待。
只是师父的选择,天山剑庄有翡翠阁,他的一身医术也无用武之地,为人医者,不求锦衣,不求玉食,有住的地方就好。
无心攥着瓷瓶,有些疲惫,在桌底下渐渐睡去,这一睡就到了深夜,直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下意识一个抬头,脑袋撞在桌沿上,疼的五官扭曲。
“孽徒!还不快开门?”外面那人大喊。
师父回来了!
当无心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强行破门。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一身粗糙布衣的老者,见无心在桌子底下,差点冲过来连人带桌一起掀了,看到无心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冲冠之火又生生憋了回去,“孽徒!白天干了什么,一五一十全招出来!最好一个字都别落!不然为师打断你的腿!”
秦云谷白胡倒竖,气喘如牛,刚一回来就听到一群小崽在议论自己的傻徒儿,还扯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好徒儿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同门师姐图谋不轨!
他都要气死了!
医者的脾性大多温文尔雅,秦云谷自然也不以外,出了名的平易近人,连他自己都早已淡忘自己上一次发火是何年何月,如今失而复得,全拜自己这个山沟子里捡来的好徒儿所赐。
自己积德行善六十载的善名,竟要毁于一旦。
无心摊开右手,是被他如视珍宝的回天丹。
“这是何物?”秦云谷白眉微蹙。
“回……天……丹。”
“回天丹?”
秦云谷一对白眉几乎拧在一起,接过瓷瓶拧开瓶塞,将丹药倒于掌心想,只是瞬间,就移开了眼神,道:“是谁交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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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陆长风。”
秦云谷微微一顿,立马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他让你这么干的?”
无心点头承认。
“唉!造孽啊!”秦云谷无奈长叹,将手里的“回天丹”一把捏碎,怅然道,“这那里是什么回天丹?分明就是泥巴蛋子在廉价草药中侵泡些许,渗入药气,表皮附着一丝药香,这种低劣伎俩,整个天山城,你怕是第一个被糊弄的。”
“……泥?”将自己如是珍宝的回天丹居然就这样被捏成一团烂泥,无心心里的草泥马已经开始百米冲刺,“我……我去……找他!”
秦云谷拽着衣领又一把将他拎回原位,“找他有什么用?再挨一顿揍也换不来真的回天丹,被骗的血本无归,还沾沾自喜,这就是财迷心窍惹的祸啊!”
话里话外都是无奈。
无心接触文明社会不过区区半年时间,在那之前基本被接触过人,就是个不通人性的野兽,刚遇到他时,他正抱着一只乌鸦尸体大快朵颐,吃的,是腐尸,喝的,是泥水。
被不明原因抛弃在荒野的可怜幼童,这种情况通常是因为新生儿先天身患难以救治的疾病,才被父母抛弃在成人都难以存活的深山中,天见尤怜,在那种恶劣极端的环境下,他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并且已经融入丛林法则。
男童固执凶悍,死活不从,像是一头生来便极具攻击性的幼兽,不得已,秦云谷将其打晕,没敢第一时间把他带回天山剑庄,而是在外熟络一段时日,与男童建发展出信任,教他牙牙学语,识文断字。
他被父母抛弃,必有缘由,除严重的营养不良外,看不出异常,秦云谷第一次趁男童昏迷给他把脉,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摸不到他的心脉,就连凑到胸前屏息凝神都愣是听不出心跳声,如果不是醒来以后仍生龙活虎,他那时还以为被自己一棒敲死了。
秦云谷断定,男童所患,是一种自己从未接触,甚至前所未闻的罕见先天恶疾,查遍古籍旧书也没能找到相关病症的信息。
这病,几乎颠覆了他这七旬老医的认知。
想必,他的父母也是在孩子出生之后,便开始求医问药,结果可想而知,无心之人,定然无法活过满月,难以亲眼目睹孩儿死于非命,才选择将他遗弃荒野,老天创造他,便由天来收。
也或许,他就是由天孕育的生命奇迹。
第5章 登门谢罪
“天赐无心,那便起名秦无心吧。”秦云谷心性淡然,一生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对秦无心视如己出,不想让他跟自己家徒四壁,风雨飘摇,四海为家的闲云野鹤,才选择在天山落定,寄人篱下。
简单的处理完身上的伤,一老一小披星戴月夺门而去,坦白说,无心是被师父一路连拖带拽,拎到白天那个噩梦之地流芳园门口。
院门是半掩的,园里,因为白天那场举世瞩目的世纪大战,很多花草被压倒,废墟来不及处理,看到这,无心不由有些心虚。
小屋房门紧闭,窗棂纸透出隐隐烛光,秦云谷退了无心一把,道:“该来的躲不过,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徒儿,去敲门吧。”
上当受骗的是自己,鼻青脸肿的是自己,登门道歉的也是自己,这是何等的卧槽!
“咚!咚!咚!”
鉴于半天的惨痛教训,手忙脚乱的敲门过后,无心神经反射跳到师父身后。
“谁?”
少女朦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屋打开一条缝,心理阴影作祟,女凶兽的脸仿佛是从魔窟里钻出的魔首,冰冷的眼神直击无心灵魂。
“是你这淫贼!居然还有胆登门!?”少女精致的脸庞在月光普照下多少带点阴霾,看清来者,半边身子探出门,若不是秦云谷挡在中央,她肯定如脱缰之马般夺门而出,把无心生吞活剥。
“云谷前辈啊,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少女强忍下虎扑过去揍他的冲动,明知故问道。
身为高级学徒的她能一眼认出秦云谷,说明秦云谷在天山剑庄内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而且名声不差,当然,那是今天之前。
“桃子姑娘,深夜不请自来,还请见谅,老朽已知晓孽徒白日的所作所为,因为老朽属于管教,请做出如此劣性,更让桃子姑娘蒙羞,给剑庄和姑娘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为此百感歉意,不想为孽徒做什么辩解,请桃子姑娘降罪吧。”秦云谷屈腰拱手,一巴掌甩在无心后脑瓜子上,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孽徒!平时怎么教导你的?还不速速认错!”
还没等秦云谷吼完,无心就已五体投地,“桃……桃子……师……师姐……在下秦无心,对今……今日……犯下的……恶……恶行羞愧难当,侮辱……你的……清誉,真……该死……求……求……求……”
秦云谷的老心肝都在跟着跳动,生怕无心说错一个字,老脸铁青,恨不得帮他讲完,每个字都让他心惊肉跳,过程更是惊心动魄,对着他又是一脚,踹的人仰马翻,“事事都能求,有这么简单!?”
“登门请罪啊……”
小桃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这对师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用这么大动干戈,我大不了你多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我不计较,不早了,二位回去睡觉吧,待到来日,我们法正堂见,交给大人们讨论,无论对我,还是对二位,都绝对公平,完全没有锦上添花的必要。”
法正堂,毫无疑问,天山剑庄的最高法院,寻常冲突,都不会闹到那里,但小桃的身份特殊,爷爷翡翠阁阁主的身份,就连法正堂都要给予三分薄面,何况,这件事无心压根就不占理。
小书亭
一旦罪名成立,大棒伺候都是轻的,更加严厉的,甚至会被羁押入牢。
两人暗暗相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的尴尬,本来是想演一出苦肉计给这丫头看的,毕竟小孩子都是天真单纯的,很容易被感动。
可对方一开口就道破了,这就很尴尬。
“这……”
被一个小女娃戳穿伎俩,秦云谷老脸一红,看向无心,对方也在尴尬的看着自己,秦云谷心一横,又是两脚迎面而来,常年东奔西跑的秦云谷虽然其貌不扬,却练就了一副老当益壮的身躯,毫不留情的两脚,差点把自己的首席大弟子给踹死,“孽障!孽障!孽障!孽障!气煞我也!”
刚可开始不是这样说的!
无心平白无故又多挨一次揍,感觉师父这完全就是在女娃手里吃瘪,却把自己当成了出气口。
打累了,秦云谷装模作样的伸了伸老腰,道:“桃子姑娘,平日老朽对孽徒疏于管教,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打断他的骨头!”
“再接再厉,骨头还没断呢。”小桃回屋披上一件厚点的一副,写在脸上的兴致勃勃像是在看一出好戏,满脸都是: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秦云谷老脸铁青,印象里小桃,是个彬彬有礼,十分活泼的小女娃,没想到自己一把老骨头也会有一天会被她弄得无计可施,“桃子姑娘,事发时老朽还在城外,未能远赴,我们师徒二人顶风徒步,披星戴月前来,却打扰了姑娘休息,实乃罪过,孽徒有罪,可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他心智未开,不知是非,是受人循循善诱,连哄带骗之下才犯下这等蠢事,确实恶劣,但也不是罪无可恕,老朽不求你能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只求能法外开恩,无论什么要求,只要老朽力之所及,姑娘开口便是。”
“你一个山医,我能图你什么?”小桃不为所动,没心没肺的掰着橘子,“加害者要求受害者宽恕本就是一件看似合理却不合情的事,你要我对一个无缘无故就让我沦为茶余饭后一切侃侃而谈的众矢之的淫贼法外开恩,那我们自由呼喊的恶有恶报这句话是不是有些多余,咳……就算看你的份上,我饶过他,谁又能保证将来是否会重蹈覆辙?咳……”可能是橘子太酸的缘故,她一边说话,表情有些扭曲,橘子籽直接吐到无心脸上,态度可谓十分可恶。
小桃身姿相对来说比较高挑,未发育起来,但属于少女的那份身段已经自然初现,白皙的皮肤相较于羊脂美玉也不逞多让,乌黑亮丽的长发用一条红色发带简单梳着高马尾,给本就精致的五官平添了一缕英气,还有……那么一丝很婴儿肥……
小脸被酸的抽搐,大瓣的酸橘几乎是往嘴里赢塞,强装高冷的样子着实可爱。
第6章 先天恶疾
“诚谢桃子姑娘点醒,此次之后,老朽会好好教导他的,保证他以后绝不会再凡此劣行。”秦云谷苍老的脸上写满认真,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下,在腰包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块,缓慢递过去,“桃子姑娘说的没错,老朽穷囊老身,无利可图,但,再不愉快,也只是冲突纠葛,而非恩怨。”
满口苦酸直冲脑海,小桃一把接过糖块就往嘴里塞,嘴里的酸味被稀释,当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着了秦云谷的道:“别误会,我可没说要放过你们师徒二人,没有几块糖就能解决的问题,”
“确实,世界没这么简单,城外青山头,素闻有户人家的几株观音垂眸即将盛开,对方恰与老朽是忘年之交,待改日,老朽可以前去讨要几颗花种,这类奇花异草,只有种在这流芳园,想必才能绽放光芒。”秦云谷像是在思考,故而拉低声音。
“当真!?”
这类话题对小桃而言貌似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一改先前的高冷,眸光溢彩。
“医无戏言。”
小桃盯着地上的无心,斟酌许久,“别以为我那么好糊弄,我可以不把事闹到法正堂,不过……他,也别想全身而退,想保徒弟?可以,刚才提到的观音垂眸花种只能算是你身为师父教徒无方的追究,他犯下的错,只能由他自己承担,流芳园刚好就却一个打杂的,干上三年五载吧,就当潜心改造。”
无心向师父投去求救的目光。
这地方,他真的一秒都不想多待。
秦云谷还没组织好语言,小桃先他一步,戏谑道:“舍不得没关系,留下一只手,他践踏我的流芳园,害我损失一百二十三朵花,其中四十九朵为稀有品种,这里每珠花都是由我亲自栽培,不谈感情,光是这份被践踏的心血,就应该让他血债血偿!”
一老一小两个穷光蛋大眼瞪小眼,着实尴尬。
僵持许久,秦云谷长叹一口气,道:“徒儿,三年五载弹指一瞬,若得残疾却要终身抱恙,实在遗憾,师父跟你说过,人皆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对你来说,不一定就是坏事,跟在桃子姑娘身边,你能学到很多东西,比跟在我更有意义,桃子姑娘,能否……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又不是生死离别,有什么好交代的。”小桃突然有些后悔强行留下小淫贼的决定,一瞪眼,把无心撵到一边,及其不耐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桃子姑娘,秦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徒儿,从来没想过收第二个,不求他天资卓越,只求他能平安度过此生,做了错事,当罚,只是……老朽希望,桃子姑娘,莫要为难他。”秦云谷白眉间有一丝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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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为难他?说的我好像真的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那些煽情的苦肉计,还是罢了吧。”
“他未经人事,不晓人世间的复杂,心思像一张白纸一样,老朽心里很清楚,在你身边,要比呆在一个半身埋进土里的老骨头身边强得多,唯一令人不放心的,就是他的病症。”
“病症?不会传染吧?”小桃忍不住瞟了一眼被撵到墙角的无心,顿时有些后怕。
“是先天恶疾,几乎无药可医,他的年龄与你相仿,身材却如此瘦小不堪,除了营养未能跟上发育,也是因为这疾病的缘故。”秦云谷表面看上去风轻云淡,但心里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
“那是什么病?”小桃下意识的问道。
“无心病。”
“……无心病?”
小桃根本没听过这种病,下意识认为秦云谷耍自己,“笑话!人无心,那岂不跟死人一样?它生龙活虎的,能在二院综合排名前十天才手中逃跑,那里像你口中身患绝症的将死之人?”
“正因如此,我才不知道他的生命会在何时走到尽头。”秦云谷轻叹,道,“现在的人们,都教导自己的子女抬头昂天,恨不能一路高歌,殊不知,一些蜷缩在难以注意的角落里的人,对他们而言,连最基本的平凡,都是奢望。”
“指望我同情他?”小桃嘴角扬着不明意味的淡笑。
秦云谷和小桃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久就走了出来,没多做停留,出院门时,深深的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无心,大步离开。
无心想追,一个充满警告声音却让他试图迈动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你现在是流芳园的杂役,现在上岗,明天开始干活,别指望你师父能救你,他这么做,就是想摆脱你。”
无心不敢回头看。
“秦无智是吧?时候不早了,关好院门,今晚你就睡院里吧,来日有空,遣人给你搭个狗窝。”下一秒,小桃的声音竟是从屋里传来,“记住,没有的我允许,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流芳园内,不要试图踏出围墙,一步都不行!否则,后!果!自!负!”
“……”
无心望着师父远去的方向,虽然两处距离不远,但却萌生出一种天人永隔的感觉。
“咻!”
良久的空寂,一个不明物体从黑暗里毫无征兆的飞来,无心反应略慢,“咣当”被砸中脑门,强忍剧痛看向地面,发现是自己白天弄丢的那根大棒骨。
无心捡起,搓着脑门痛处,悲喜交加。
“看你整日当宝贝一样揣着,捡回去研究半天,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少年的面孔从黑夜里浮现,手里惦着一本黑皮老书,眼里带着淡淡的不屑,“磨牙棒?丢人现眼!”
“是你!”
来人,正是与陆长风一丘之貉的时雨,亏白天自己还自我感动的赠予了拿半条命换来的“回天丹”给这家伙,到头来还是被他们给骗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这么看我,你给我个小泥蛋子有个屁用?”时雨眯着双眼,把老字典塞进墙缝,“有时间怪我,还不如给自己谋条生路,至少不用死的窝囊。”
无心憋得脸色发红,心里有很多话,到嘴里却被磨的半字无多,“什……什么……意思?”
第7章 花凋
“还不明白?”时雨嘲弄的瞟着茫然无措的少年,“桃夭没把你怎样,全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如果让封逸轩得知你的所作所为,定恨不得手撕了你,就算你师父去求人,也别妄想能再保下你!”
封逸轩,这人无心认得,同样是二院,成就不在陆长风之下,根据那些闲言碎语,也能明白他是个极度高傲的主,曾经就有一个传闻,有个资质上流的学员不经意间冒犯了封逸轩,结果被他堵在四下无人的角落差点废去道行。
结果,尽管那个倒霉蛋被揍的半死不活也没敢闹到法正堂,最后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再往后,他在一次外出历练中脱离队伍,被野兽分尸,据说头都被咬掉了,赶去调查的人全都看吐了。
当时的影响可谓十分恶劣,导致很多弟子都对那片山林谈之色变,叹为观止,可奇怪的是,那片山脉根本就没有能够杀人于无形的野兽出没。
而恰恰,封逸轩恋慕桃夭这件事内院人尽皆知。
“你……大老远……跑来,就为……说这个?”无心注视着这个心里认定根本不值得信任的人,道。
半响沉默过后,时雨问了一个令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吃过人,对吗?”
见无心不说话,时雨继续自说自话,“爹讲过自己打仗时的亲眼所见,人在饿急的情况下,跟野兽没两样,一旦红眼,连自己的同类都会吃,我听说,你是被你师父在最凶险的荒兽山脉深处找到的,那里,根本不是人能生存的地方,所以,你是头茹毛饮血的野兽,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多年的夹缝生存让无心看到一些小动物就忍不住追赶,在土里挖蚯蚓,捡死鸟的尸体生吃都是家常便饭,不巧被他撞见过几次。
两人没有话题,他就自说自话,俨然把无心当成了树洞,临走扔下一句话,“你能在严酷的丛林法则下生存,人间看似好,只是在物竞天择之上添加了一层摆给傻子看的假象,想要不被吞的尸骨无存,就拿出你吃人时的狠劲,别被表面的美好蒙骗。”
虽然听不懂,但不明觉厉。
凋谢的花瓣自然融入泥土,化为最好的肥料,可能也是感觉无心有些笨手笨脚的,任务基本就是处理一些杂活,剪枝除草,细活小桃会亲力亲为,显然不信任他,三日下来,小桃竟没刁难他。
她在乎的,似乎只有这片花园。
师父来看过几次,但都是远处观望,确定无心没事,就又匆匆离开,小桃早晨要去道场参悟,日落西山回来,把食物往无心面前一放,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偷懒,回屋一整晚都不会出来。
天山夜晚的空气有些清冷,她是个守信用的人,说给无心搭个窝,第二天就真的让人给他在台阶下搭了个小窝,进去就只能躺下,连站直身子都痴心妄想,有,也比没有的强。
三天的正午,平静被喧哗打破,从早上小桃离开后,陆陆续续的身影在流芳园门外晃悠,那些眼神像是在看稀有动物一样照射在无心身上,闪着辛灾乐货与不明原因的同情。
这些人里,无心看到了陆长风正在跟孙辰讨论什么,感觉到无心的眼神,朝他看来,笑道:野猴师弟,杂役日子过得如何?桃夭没强迫你做什么吧?”
“桃夭似乎没怎折磨你,我很好奇,你师父给她了什么好处?哦,说错话了,一介草医,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孙辰在一旁阴阳怪气。
无心充耳不闻。
“让开!!”
一声突兀且蕴含怒意的咆哮冲开人群,很多人自觉的让出一条路,一队人马浩荡而来,他们穿着天山剑庄独有的狩猎服,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两条手臂肌肉肉眼可见的发达,年纪轻轻体型就已不输成年人。
“喜迎封兄凯旋归来,不知一路高歌下来,猎绩如何?为何脸色如此阴郁?未达预期?”封逸轩这副脸色,一看就是马不停蹄的山中归来,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陆长风上去张口就问猎况,听似恭维,话里话外却有那么一丝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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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去山脚下迎接,别夹道,跟狗一样。”
封逸轩脾气和他的外貌如出一辙,加上本就处于爆发边缘,看都没看陆长风,雷厉的一脚踹向院门,在这巨力之下,普通门栓的作用就显得有些螳臂当车,都没能撑来第二脚。
封逸轩眼神直射无心,他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尾骨直冲天灵盖,立即蔓延全身。
无心转身就跑,可他的速度,跟初玄境九级大圆满的封逸轩压根不在一个次元,没跑两步,被沉重的一脚踹中后背,封逸轩怒极情况下踢出的一脚,至少蕴含四成力,无心飞出去六、七米远,娇艳的花朵被一路惯飞的无心成片压倒。
无心痛苦的呻吟,这一脚的力量出乎意料的惊人,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的摧毁他的脊柱,五脏乱颤,鼻腔眼窝涌血,周围的一切也变得血红,就连最基本的呼吸,好像都会牵扯到全身的骨头。
“畜生东西,你想往哪跑?”封逸轩像拎小鸡一样只用一只手就把半死不活的无心提到半空,又像仍垃圾一样将他抛回地面让本就严重的伤势受到牵扯,无心嘶哑的哀嚎听得旁人头皮发麻。
根本不像是在对待一个活人,而是一条将死的狗。
“倒霉蛋,他是怎么惹到封逸轩的?”
“你不知道?三日前入园猥亵桃夭,色欲熏心罢了,但他最不该做的,就是对桃夭下手,她是封逸轩发誓将来要明媒正娶的人,不然,这种货色,死街上封逸轩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么小,竟干这种事?”
“呵呵,听说是被那个草医山野里带回来的,平日里连话都说不明白,基本上跟畜生无异,畜生嘛,最不会掩饰欲望,更不会考虑后果,闯下这祸,倒也不让人感到以外,有其师必有其徒嘛……”
第8章 回击
围观者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封逸轩这人,是真不能得罪啊,本来为期十日的狩猎期,也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短短三日便火急火燎的返程,怕是连个麻雀都没来得及射,可想而知他一路积攒的愤怒。
“说起那个草医,似乎对庄主有恩,也是因为庄主,他才能带着着丢人徒弟长居于此,封逸轩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庄主怪罪?”
“拉倒吧,庄主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于敬重,给那草医一个入住的权利,他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敢擅自带人,让这废物污染这片圣地,谁会为一个废物去降罪天才?打死也好,省得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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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园内,无心趴在带血残花里,已经面目全非,封逸轩想杀他很容易,但却不那么做,就要让他在保持清醒的前提下狠狠羞辱。
同他而来的那些随步,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听人说,你是那草医从深山里带回来的?”封逸轩大手握住后脖颈,单手提拎着他,无心右眼已经模糊,满脸泥血,左肋塌陷,还吊着一口气,完好的左眼闪烁着野兽的凶芒,算是最后的精神反抗。
这眼神,让封逸轩感觉到侮辱,一个垃圾,畜生一样低贱的草芥,竟然也敢直视他!
无心那脆弱的颈部只要稍加发力,就能剥夺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此刻都被握在那只黝黑的大手里,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你的命跟地底的臭泥一样贱,我想杀你,连手段都不需要,就同踩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明白吗?”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歇斯底里的娇喝打断众人的思路,也打断了封逸轩的动作,红衣少女慌不迭的撞开人群,映入眼帘的事满地残花和鲜血,以及只剩一口气,被提在半空中,意识游离的无心。
“封!逸!轩!”
“小桃?你不是在道场嘛?”封逸轩似乎很在意这个少女,狰狞的面部肌肉快速缓和,尽可能的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
“与你无关!滚!给我滚出去!”视如己出的花园被毁掉将近四成有余,小桃的心脏如遭重锥,清澈的大眼睛变得通红,附上一层即将溢出的水雾。
封逸轩急忙解释,“小桃,别误会,这个畜生对你图谋不轨,我来替你废掉他。”
“滚!把人放下!滚!”
“走可以,但人我必须带走。”
说完这句话,封逸轩就后悔了,一道凛冽的寒光从小桃腰间锦带射出,宛如一条银蛇迎面袭来,封逸轩心脏暴跳,狼狈躲闪,颈部和脸上还是传来一阵剧痛,一瞬间破了相。
无心也被甩到一旁,没了动静。
“你……你对我拔剑!?”死盯着小桃手里那把在主人应运之下仿佛活物的银色软剑,一时间不敢相信,但伤口的痛处却把他狠狠打回现实,“桃夭!我千里昭昭没日没夜的返程,你可知……这些都是因为你!你就是这样回馈我的?”
“我说了,滚,别自取其辱。”小桃神色警惕,手里如若游蛇的软剑让封逸轩忌惮不已,如果不是自己躲闪及时,刚才那套剑技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封兄,既然桃夭师妹如此不领情,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陆长风迈着闲庭信步而来,“那贱畜已经被你打残,好歹也是一性命,再说,桃夭师妹自己都既往不咎,你作为第三者,又何苦自作多情呢?在别人看来,充其量也只是惺惺作态。”
封逸轩脸色阴沉的可怕。
“蠢才,还活着吗?”
无心千疮百孔的身体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眉弓并裂,七窍出血,骨头也断了几根,但在小桃的搀扶之下,竟出人意料的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向前,正是封逸轩的方向。
封逸轩目光不屑,“打傻了?”
众人对无心的举动一头雾水,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惊掉下巴,就见无心弯下腰,只是这个动作,几乎把他痛晕过去,搬起一个空花盆,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封逸轩的脑袋狠狠砸去!
“噼里啪啦!”
谁也想不到,这个骨瘦嶙峋,几乎半死的废物接下来竟做出这样的熊胆之举,封逸轩也是如此,却错失了最佳的躲避时机,被结结实实的爆头!
鲜血很快便顺着脑袋流淌至下巴,封逸轩额头上被豁开出一条一指长的狰狞伤口,而他自己,也在这当头一棒下呆立良久没走出来。
“这废物……还敢还手!?”人群发出惊呼,一时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该说无心敢于向强者反击是勇猛还是愚蠢。
陆长风也被惊了一跳,暗骂一声疯子。
没来得及见证自己的杰作,无心白眼一翻,很干脆的昏了过去,两日后才如梦方醒,映入眼帘的景象不是树丛,也不是印象中和师父相依为命的小屋。
淡淡的檀香环绕,镂空的雕花窗桕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身上柔软的锦被,头顶一袭一袭的流苏弄的额头奇痒,分明是少女的闺房。
无心一向对陌生的空间很抵触,可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只能打消下床的念头。
“还活着呢?”
少女的声音如银玲般悦耳,无心一个激灵,小桃那张令他诚惶诚恐的鹅蛋脸沾满整个视线,二话不说,手伸进被子里,瞅准大腿内侧就拧。
直到无心惨叫连连,她才罢手,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道:“还知道疼呢,没打傻,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跟你那不负责任的潦草师父交代,饿吗?”
“……”
三天水米未进,自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如今看什么都能吃,盯着额头上随他呼吸摇拽的流苏都想欲罢不能,“……师父呢?”
“你师父不在剑庄,估计又下山了,我就没见他安分过几天,就他那半吊子的医术,你现在早就死了!”小桃没好气的开口道,“干了三天活,毁了我两成花田,上课也耽误了,就连睡觉都不踏实,胆战心惊怕你突然就死了,你可真是个扫把星!”
第9章 朋友
还好,师父不知道。
心神落定,看着满腔怨气的少女,无心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挨骂也是活该,再说自己昏迷的这几日,肯定也是小桃在照顾自己,她这样的大家闺秀,长这么大怕是都未曾接触过这样的脏活。
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也毫无不妥。
“为什么倒霉事全赶在一起……”小桃小声嘟囔,倒也没再刁难无心,端起梳妆台上的瓷碗,吹气如兰,银勺喂到他嘴边,有些肉疼,道,“别嫌弃,这可不是普通的白粥,是雪莲粥!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雪莲粥乍看与普通白粥无异,实则是属于汤药中的一种,取自稀有的雪莲子内核,有治疗外伤的奇效,加工缓慢,素有一两莲子二两金的说法,十分珍贵,在城内可谓是有价无市,“天医阁那老头子还说你有先天骨弱,一连多加了好几味药,你一男丁哪来这么多怪病?我都怀疑他是运营不好,故意在我身上多捞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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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悲愤为食欲,一碗下肚,无心精神了不少。
“最多一碗,多喝无益,我哪点家底可经不起你折腾。”见他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小桃一句话破碎了加餐的妄想,“雪莲粥不能与其他食物混淆,不然药效会大打折扣,后面几天也是如此,大鱼大肉之类的一看别想,否则我的钱可就白花了。”
说着,又从书架上摸出一本关于骨骼经络的书籍,细细观摩,“怎么,想你师父了?”
无心:“……”
“一脸不情愿的,他把你扔这儿你就应该感到庆幸,就你这种惹事能力,他连保自己都难,何况是你这种累赘?”小桃语气鄙夷,道。
“我……我只有……师父。”
“说话带点良心嘛?你难道忘了这次是谁把你小命保下的?请假照顾你,给你买千金难求的补品,连床都让给你了自己却睡地板,你非但不心存感激,还满脑子都想的是你那潦草塞责的师父!?你给过我什么!?”小桃越说越激动,渐渐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无心费力抬右手,示意给过她一巴掌。
“你……”
小桃屁股一紧,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条件反射般快速跳起,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你竟然还有脸提!你这个无耻淫贼!真是恬不知耻!无耻无耻无耻!!你……你还敢笑!淫贼淫贼淫贼!”
“我……我不是淫贼,封……封逸轩才是。”无心艰难的抬起手,终于将那根恨的牙痒痒的流苏一把扯断,扔到枕头边上。
“还敢提他?揍的不够疼?还是说真的不怕疼?”小桃鄙视道。
“怕疼,但……不怕封逸轩。”无心精神好了很多,难得有人找他主动说话,“我……我没得罪他,只要我没找他麻烦,那……那他就没理,没理就不会心虚,不……不心虚就不会害怕,这是师父告说的。”
“原来你害怕我是因为心虚?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看到我都吓得腿软,连做梦还在说胡话,你得虚成什么样?”小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我没……”
“强词夺理也是你师父教的?”小桃越说下去无心愈加心虚,“你师父懂几分江湖上的道理?他那么通晓事理,还需要大半夜带你登门,率先商量清楚,师徒俩给我表演一出苦肉戏?”
无心被噎的哑口无言。
“几句大道理什么的,谁都会讲,或许本质上没什么错,但厉害的从不是用嘴讲解一件事情,而是仅靠一张嘴就能摆平一件事情,你师父如此能巧舌如簧,还不是要靠武力才能解决问题?他倘若不放开手脚揍你,你认为我会那么给他面子?”小桃像个长辈一样,几句话下来就把无心说的百口莫辩,脸蛋通红。
“心虚了?”
“怎……怎么才能用嘴摆平一件事情?”心虚不已的无心立即展开新学的技能,转移话题。
“实力。”
小桃不暇思索,道,“道理是人间才会有的东西,有时也是最没用的,分为弱者与弱者之间的道理,和强者与强者之间的道理,只有同等地位的人相互讲道理,才是道理,而强者与弱者是没有道理可谈的。”
“为什么?”
“废话!你听说过老虎在捕食的时候会跟自己的猎物讲道理吗?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小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反正……不跟我讲。”
“这就对了!强大的野兽,不会跟弱小的野兽讲道理,而强大的人同样不屑于跟弱小的人讲道理,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无关人间和丛林,我说的够确切吗?”
无心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愣是把喋喋不休的小桃一时间噎得语塞,“可你……比我强,跟我……讲这么多道理,又是为什么?”
“我……”
小桃红唇抖动,半天酝酿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为什么。”无心说道。
“为什么?”
问这句话时,小桃完全出于下意识。
“因为是朋友。”无心是这样解释的,“朋友与朋友间……是没有道理的,友谊,胜过道理,不论人间还是丛林……都要胜过。”
这句话很快换来小桃不留情面的嘲讽,“笑话!你我之间何时存在友谊之说?”
“因为你……救了我。”无心毫不犹豫道。
“你是打杂的,是仆人的一种,我救我的仆人是天经地义,再说,他肆意破坏我的流芳园,坏我娇艳百朵,我也没理由放任他继续下去。”小桃虽然气定神闲,不过这份淡定,未免表现的太过刻意。
“主人……不会照顾仆人,不会给夫人买雪莲子熬粥喝,不……不会关心仆……”
无心话音未落,小桃已暴跳如雷。
“呸!谁关心你!?”
自己竟然失态了!还是在这混蛋面前!
小桃气的一把将书扣在无心脸上,道:“别自以为是,我这样做是想让你尽快恢复!屋里有只大耗子,好起来帮我把它抓住!”
“耗子……是强者还是弱者?”
“是鼠辈!!”
小桃被气的夺门而出,走出去几步才想起这里是自己家,夺门而出与破门而入,只间隔两秒。
第10章 下山
时间往后推迟了两天,小桃似乎真的被气到了,这期间都没搭理过无心,倒是醒来的第一夜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得人仰马翻,可她却看戏似的椅在屋门口注视着无心从床下翻来跌去,满脸大仇得报的幸灾乐祸。
一来二去折腾到半夜,实在没力气班师回朝,筋疲力尽的在地上睡了过去,恍惚间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抱回床上,确切说是扔回去的,骨头差点摔散架,次日一早醒来,勉强能够下床走路。
跌跌撞撞,一步三摇,走五步就冷汗直冒,趔趄倒地牵扯到伤口差点痛晕过去。
小桃闻腔听调,在不远处一个人看的喜不自胜,最后还是见无心良久都没能起身,才上前伸出一只芊芊小手算是最后的拔刀相助。
就这样又经历一天半的康复训练,无心勉强算是能自食其力的走路,步履蹒跚的样子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一样在屋里来回渡步,看得小桃哭笑不得,终于说出两天内的第一句话:“蠢才!”
在遇到秦云谷之前,无心可是四腿走路的,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同门喜欢叫他野猴,虽然说的不好听,可在受伤之前,他走路的模样都很滑稽。
小桃不知从哪找来两根木腿,像是从机械上拆下来的,两条木腿的结构十分简单,分别由两条长短均衡的长条木组成,连接点是比拟人的膝盖打造的,只能够前后摇摆,“绑上这个,相信不出半年,你的腿就能恢复如常,搭配上壮骨散,效果定然立竿见影。”
无心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这样放肆生长下去将来连媳妇儿都找不到!”不顾无心的百般抗拒,硬是杀猪似的把两条木头腿绑在他的双腿外侧,如同被缠住腿的蚂蚱,结果就是,走起路来相比于前更加滑稽搞笑,活像只屁股着火的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滑稽的步态让小桃笑得人仰马翻,良久才察觉无心那幽怨的眼神,上前抚摸着他的头,憋笑道,“乖乖的,总能适应的,到时候带你下山去城里吃好吃的!”
“哒哒哒……哒哒哒……”
无心来回转悠好几圈,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又在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两天,无心这种野性还未消磨殆尽的灵魂,鬼知道他是怎样熬过来的,一出门就迈着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妄想冲进自然的怀抱,贪婪地吮吸着那份屋里没有的甘甜气味。
在屋里足足待了一周!
师父竟然没来看过自己!
无心坐在地上,仰望蓝天,再次看到碧波白云,今天的天气是实打实的晴空万里,却莫名有一种全天下都抛弃了自己的落空感。
这些天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满屋寻找小桃口中的那只大耗子,不过那家伙十分狡猾,不知窝在那个犄角旮旯里,愣是连耗子影子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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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这个点弟子们都在修行,想到这里,无心又想到小桃,加上自己昏迷的三日,小桃照顾了自己已经接近十日,也就是拖了她十日的修行。
自己来到流芳园总共才十三日,期间十日都被主人照顾,被这个自己眼里的女凶兽悉心照料这么久,想必这辈子的噩梦加起来都不会有这么刺激。
“想什么呢?秦无智!”正想着,一只手突然搭在肩膀上,属于小桃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我叫……秦无心。”无心满脸严肃道。
“无心跟无智……差不多嘛,到头来都是缺心眼。”小桃笑嘻嘻的,自从给无心安上了两条副腿,她每天都是眉开眼笑,每次都弄得他不胜其烦。
无心最讨厌的就是嘲笑,但小桃的笑声和那些戏谑冷嘲热讽又大不相同,虽然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至少,比凶起来强。
一只甲虫在泥土里翻滚,无心抓起来就往嘴里填,小桃发出尖叫,几步就躲得老远,清澈的凤眸闪烁着惊恐的光芒,像是在看一个发作的白痴。
无心不懂她反应为何如此夸张,也被吓了一跳,就听小桃大喊,“你连屎壳郎都吃!?”
一连十天都没碰过半点腥味,一个甲虫对无心而言就是常规操作,雪莲粥疗伤效益虽好,味道上却跟喝白水没啥差别,索然无味。
不然,他那么拼命的找一只无冤无仇的耗子作甚?
可这一幕在小桃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说来也是,一连七日都是淡然无味的白粥,也难怪你连那玩意儿都不放过,月薪刚好发下来……嗯……你那潦草师父应该还没带你去过山下吧?”
从山门往下望,就能看到十字古城的轮廓,蜿蜒曲折的路途换算下来约有七里,也不算远,无心未曾下山一次,因师父曾经的一句:未经准许,莫踏石阶!
那条长满青苔一直蜿蜒到山下古城的七里山路如同一条络绎不绝的大河,隔绝了他对山下的念想,每逢看到山下古城人家炊烟漫山,街道上人影攒动,他心生向往,同时又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
相传,这条山路是天山剑庄开派鼻祖亲自选石所建,几百年前曾按部就班修补过一次,那时的天山剑庄名为天门,因此还流传过一句古话:岳外天山不可越,山内七里登天门。
天山的巨大磅礴在先人的眼中已经不可逾越,可见他们对天山的敬畏,而在山内,只需登上区区七里山道便可上天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优越,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天门”这个叫法逐渐埋没在历史长河中。
在小桃的循循善诱下,无心才有惊无险的走下那条七里山路,天山城东、南、西、北、分为四大主街,东街被称为文街,城中学府与文人墨客大都聚于此街,字画对联,棋局博弈,文房用品之类的,南街也叫丝绸路,跟七里山路门当户对,下了七里山路便来到南门丝绸路,专卖衣裳首饰,女人居多,满街都是纺轮吱呀转动,和妇女们口干舌燥的吆喝叫卖声,好不热闹。
西街和北街分别是稻谷关和将军道,顾名思义,天山城的美食街和打铁街。
第11章 杀局
琳琅满目的街摊上,不乏金银首饰,富贾公子带着自己的小娇娘一掷千金,无心头次接触此等热闹气氛,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胆怯的。
小桃则截然相反,如同入林的山雀儿完美的融入车水马龙的氛围,冲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就不见了踪影,无心蹲在墙角,不知所措,有一种随时都会被人山人海吞没的感觉,不远处正好蹲着个老叫花子,见他这身寒酸行头,错以为是跟自己抢饭碗的,满脸不爽。
最后,被老叫花子嗷嗷乱叫撵到一边。
无心如同商品一样被晾在街边,直至正午才被小桃认领,大大小小的包袱毫不客气的就往无心身上扣,全然不计较这是个重伤初愈的病号,“你怎么跑这么远?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我……情愿……不被找到。”
“带上这个,到时候再换身衣服,别这么邋里邋遢的,我都替你丢人。”无心的头上多了一条简约的青色发带,绣有一只栩栩如生,欲振之翱翔的青羽小雀儿,“喏,光定制这个发带就费了我不少时间,它叫青鸟,寓意志向长远,男儿嘛,就应该志在四方,还不错,跟你的银发挺搭的,下一站,稻谷关!”
“志在……四方?”摸着天山蚕丝独有的清凉丝滑触感,对这件小东西视若珍宝。
……
“北街铁匠上百家,之所以冠以将军道之名,相传百年前曾有位迷路的将军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在他的率领下,大破满城居民都谈之色变的山中悍匪,不出半年就将其剿灭殆尽,那位将军后来也在北街上安家落户,为了纪念他,北街从那时候便改名为将军道,时至今日,都还有以那位将军命名的铁骑……”稻谷关一路撑肠拄腹,归来天色已暗,小桃边走边给无心讲着一些陈年故事,后者却听得津津有味。
站在流芳园门口,小桃脸色微变,对无心说道:“我爷爷在屋里,肯定是因为这些天没去上课,我得给他圆个谎,要不肯定会被责骂的,你先到别处去吧,等晚点我再去找你。”
天山剑庄灯火通明,有一间小屋却很是荒凉,连烛光都没有,师父出门从来不会上锁,新买的铁锁挂在水缸上生锈都不会去管,其实还有重要的一点,如此穷酸的窝,贼进去都得哭着出来。
回到熟悉的小屋,从地面上的灰尘判断师父已经一周以上没回来过,深秋时节的空气清冷清冷的,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进屋内,照射在少年稚嫩的脸上。
仓促的脚步声从胡同尽头传来,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大喊:“他没有跟桃夭在一起!一定就在里面!”
无心对危险的感知力异于常人,快速躲到屋外的水缸后面,借助阴影藏好,同一时间,那群人已经冲到小屋前,很快就将小屋包围,两个人一马当先冲进屋,屋里随即传来一阵打砸声。
小书亭
有一个人背靠着水缸,把玩着手里明晃晃的匕首,月光透过刀身折射到无心眼中,加上进屋的两人总共有六个人,体型都不算高大,脸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这是刺客才会有的装扮!
“没人!”
搜寻无果的两人先后出屋,“确定是这里?”
“绝不会弄错,胡同的墙五米有余,以他的能耐绝对翻不出去,他一定还在这儿!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说话的,正是距离无心最近的那人,他口气不仅不慢,已经料定无心是瓮中之鳖。
无心大气不敢喘,五个人在小屋周围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虽然暂时没注意到无心藏身的水缸,可被找到是早晚的事。
该怎么办?
趁他们不注意快步冲出去?不太现实,自己的腿脚本身就不太利索,这些刺客散发出的气息十分吓人,随便一个想要擒他都轻而易举。
其他人都在四周,这个家伙应该是首领,无心恍惚间摸到一条冰冷的东西,原来是一条锈迹斑驳的铁链,常年扔在缸边,平时也没注意过。
无心轻轻将铁链缠在手上,瞅准那人转头的空隙如同矫健的山猫般一跃而起,对方反应不及就被手腕粗细的铁链套住脖颈,双脚腾空!
也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无心愣是将比自己大出整整一圈的成年人暴力拎起,头朝下狠狠砸进半满水缸里,瞬间就猛灌了好几口水。
五名刺客闻声赶来时,无心已经冲到墙边,由于这里的房屋年久失修,有些没有填补上的狗洞,无心揭开一滩烂草席,麻溜钻进狗洞。
“妈的!畜生东西!”
首领从缸里狼狈爬出,至少磕掉了两颗大门牙,说话都在漏风,暴跳如雷,“给我追!抓住格杀勿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心一路飞奔,身后几个飞檐走壁的鬼魅身影极速接近,距离很快就被拉近,形成一个包围圈,无心像是被驱赶的野马,只能向东南方向狂奔。
“他们故意要赶我去那边!”无心一边极速狂奔一边调整身位,几根初遇的断骨在刚才那超越极限的暴扣下再次旧伤复发,后面几个刺客虎视眈眈,却也不紧不慢,分明就是想把自己赶向那个死地!
那个方向正是天山剑庄祖陵,地势险峻,妖兽横行,是天山剑庄最为凶险的地方,除了祭祖日,就连一些长老,在未经允许之下都不得入内的宗门禁地。
与其被乱刀夺命,还不如一头撞死!
无心速度再次加快,跟在他后面的六个刺客都暗暗咋舌,这家伙明明没有境界,奔跑速度却异于常人,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得多。
“跑得快又如何?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刺客首领冰冷的眼神里透射着刺骨的杀意,无心就是个拼死挣扎的老鼠,求生欲再强也无济于事。
周围逐渐空旷,无心爆发出与干瘦身体不对等的体力,一路狂奔未停半步,彻底冲出天山剑庄的范围,向凶险的宗门禁地狂奔而去。
六名刺客也在瞬间暴增:“动手!”
第12章 无名坟
一道银芒划过秋夜打破祖陵百年寂静,无心全身汗毛直立,银芒擦耳而过,斩下一缕银丝献祭给这片寂静的大地,偏移一点,无心都会定然殒命当场。
尽管如此,脸部还是传来一阵割裂般的刺痛,皮肤被锋利的刀气割开,瑟瑟寒风灌入伤口,温热的血液染红脸颊,半张脸时冷时热。
“嚓!!”
那把匕首钉在十米前的界碑上,不给无心任何反应的机会,又是数道凛冽的寒芒破空而来,在小桃这些日子的调养之下,无心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强劲了许多,加上自身本就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这才寥寥避过。
“别让他过界碑!”一人大吼。
私闯祖陵是大忌,虽然不知道祖陵之内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人命的东西,可这就是天山剑庄已经传承数百年的规矩,没人知道究竟有什么,最好的解释只能破译为对先辈崇拜与对亡灵的敬意。
带头刺客一马当先,如幽灵一样快速接近无心,须臾间就来到他的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长刀横空劈下,“阎王让你三更死,你活不过五更!”
无心眼底闪过一抹凶戾,借助极速狂奔的惯性扭转身形,衣里不知何时藏匿着一把泛着锈光的短刃,那刺客处于俯冲动作,对无心的反击始料未及,漆黑的刀刃在无心的胸口划过,炸开一道血线。
几乎同一时间,被无心一直藏在衣袖里的那把锈迹斑驳的短刀狠狠刺在对方那张毫无防备的脸上,这把刀曾是师父游走山间预防万一的防身武器,年份一长,渐渐不太锋利,平时就被挂在墙上偶尔用来捣捣草药,但即便再不锋利,刀,始终是刀。
“啊啊啊——”
这位高手的皮肉在锈迹斑驳的老刀面前依旧嫩如瓜皮,刀身刺进去约莫四分之一的深度,以无心自己的力量还做不到这一点,还要归功于对方肆无忌惮的狂冲过来时直直的撞在刀尖上。
两股力量相撞全都聚集于一点之上。
无心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十几米,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血线,最后重重撞在界碑上溅起一层尘土,全身的关节都像是打乱了一样疼痛,喉头涌上一丝腥甜,鲜血在紧闭的牙关中溢出。
无心头昏脑胀,半天也没能成功起身,反倒是因为动作太过剧烈,喉咙里再次涌出一口鲜血,差点白眼一翻昏过去,狰狞的伤口从前胸横穿而过,血流如注,若不是关键时刻消掉了一部分力量,他已是刀下亡魂。
“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啊!!”带头刺客犹如缺水的鱼在地上疯狂翻滚,拿把生锈的刀深深插进脸中,铁锈嵌入血肉中,被如此一刀刺中,比削铁如泥的宝刀来的还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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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其他刺客大吃一惊。
无心这边也好不到哪去,除了胸前深可见骨的一道横渡整个胸口的刀伤,肋下也传来阵阵刺痛,肋骨想必也断了几根,在强烈求生欲的支撑下,双手撑着石碑,费劲吃奶的力气才让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重新站起。
“别管我!快杀了他!”
带头刺客缓过劲来,沁血的双眸格外狰狞。
当他们陆续反应过来,界碑上那两个血手印还没有凝固,界碑前却早已没有了少年的影子,而那两个带血的手印,就像是狠狠甩在他们脸上的巴掌,每一条纹路都是极致的嘲讽与挑衅。
“可恶!肯定没跑远!快点给我追!!”带头刺客拳头狠狠捶地,嘶哑的咆哮道。
五人相互对视,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敢迈出那一步,没勇气越过那尊屹立在此无数岁月的界碑,月光洒在界碑上,无形中给人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刻着四个顶天立地的大字:此地禁行!
荒凉的祖陵禁地内,少年银发染血,鲜血还在不断滴落,染红了胸前的衣裳。
他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被叫做死地,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怪石,大树上满让人头皮发麻的树瘤,枝杈如同扭曲的人手,宛若张牙磨爪的魔鬼。
越往深处,越是阴森恐怖。
下一秒,黑暗里会跳出什么样的怪物?会不会扑倒自己,用狰狞的尖牙让他牵肠挂肚,还是会用锋利的爪子让将自己抽筋扒皮?
但如果回头,自己肯定会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体力彻底透支,看什么都是天旋地转,无心最终倒在一座青石大坟旁,这座青石大坟没有墓志铭,孤零零地屹立在这儿,显得尤为突兀,几乎被青苔盖满,也不知是哪位长老的墓葬。
无心脱下外衣,将那破衣服依依不舍的撕成条状绑在胸前,勉强算是止血,效果只是杯水车薪,无心能活着,几乎纯靠命硬。
神经依然紧绷,不敢丝毫松懈。
许久,都没有动静,无心精疲力竭,眼皮摇摇欲坠,昏昏欲睡之际,脑海深处毫无征兆的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悉悉悉悉悉悉……真是个俊朗的好孩子!”
“谁!?”
无心头皮炸裂,一跃而起,环顾四周,眼神最后定格在那座没有墓志铭的青石大坟上,“那个声音……似乎……是从这里传出的。”
“别害怕……别害怕……”不久,那个声音再次从脑海中回荡起来,仿佛有洞穿灵魂的魔力,“我太孤单了,已经很多年没人来看过我了,悉悉悉悉……来吧,好孩子,进来坐坐……进来坐坐……”
“你……你到底是谁!?”
无心精神不由得绷紧,在这种氛围之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人胡思乱想,更何况不知多少年前的青石大坟突然跟自己说话,他很想逃跑,但如今脚跟都站不稳的身体状况由不得他乱来。
“你伤的不轻,是谁伤的你?”无心下意识的往后倒退,那个苍老的声音好似洞穿破他的心灵,“别害怕,我很久没见过人了,我就是想找人说几句话,孩子,我问你,你想变强吗?”
第13章 坟中人
无心未予回应,对方却趁热打铁,魔音荡荡:“被追杀的滋味不好受吧,你难道不想得到力量?不想变强?过来吧,过来,相见即是缘,我能赐你大机缘!你无法想象的大机缘!”
那个声音就像是铁铲划墙一样沙哑难听至极,多听一个字都是对耳朵的巨大折磨,又如同失控的藤蔓一般在内心落地生根,直至占据整个脑海,在阵阵魔音的蛊惑之下,无心双目渐渐失神,像个被夺去灵魂的牵线傀儡,双脚不受控制的走向那座孤坟。
“来……来,到这边来,没有危险,这里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在魔音喋喋不休的蛊惑之下,无心鬼使神差的弯腰从地面上掀起一块石板,赫然出现一个隧道入口,青石大坟的下方竟是中空的!
老坟之下的空间十分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味,类似于泥土和草根腐烂的气味,环境比外面潮湿很多,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能摸索前进,这是一条很窄的墓道,走了两步就顶了一身蜘蛛网。
“啪嗒!”
一块碎石从老化的岩壁上脱落,掉落在地的声音让无心一激灵,脚下绊到一截从石缝中长出的枯树根,普通倒在地上,意识也脱离了出来。
缚魂术!传说中可以入侵意识,隔空操纵人的心灵幻术!曾经几个同门窃窃私语时,他在旁边偷听,对他们口中的这个缚魂术颇有印象。
一旦中了缚魂术,人就会像失去灵魂的牵线木偶,任由施术者摆布,这个过程中,就算命令被害者去跳崖,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天山剑庄的修炼主体是剑与体,能修炼缚魂术的,只有魂修,唯有书中才有对这类修士的极少阐述,还是来自山外的世界。
即便是庄主,也绝无可能!
“居然……摆脱了?”
无心居然以这种方式脱离了自己的精神控制,苍老声音略感诧异,无心只感觉阵阵寒意从脚跟直冲天灵盖,快速弥漫全身,如果不是被枯树根绊倒,他不知在那个声音的蛊惑之下是死是活。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寒而栗的同时,又按捺不住深深的疑惑。
这个埋葬天山剑庄历代先祖英烈亡魂的祖陵,无名孤坟下竟会埋有活物!以前从来没听人议论过,也或许……他们与今天前的自己一样,根本不知道在祖陵内,居然还存活着一个实力未知的魂修。
“呵呵呵呵……”难听的笑声从墓道的尽头传来,正是在脑海中与自己对话的声音,“我能闻到你的味道,独特的味道……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别怕,过来,那我慢慢跟你讲,我有很多话想说。”
已经经历过一次,无心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上当,“你自己为什么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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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有枷锁,这些铁锁锁着我的骨头,长在我身体里,把我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已经不知多长时间没见过阳光了,都要忘记它是什么样了。”那个声音悠悠道,还刻意的动了动,墓道的镜头确实传来哗啦哗啦的锁链撞击声。
“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无心扒开一层层沾满灰尘的蜘蛛网,但由于墓道内的光线太暗,加上很多堵塞物,仍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
“没有谁……”
“你自己要待在这儿的?”
回答他的,是一串沉重的呼吸声,墓道那边的人喘气无征兆的变粗,变快,吞吐之间墓道里的蜘蛛网都在随呼吸要拽,还有木门吧嗒吧嗒的撞动声,“血!血的味道,血啊!血啊!血啊!!”
无心大片衣襟被血染,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而正是这血腥味,刺激到了墓道那头的人,铁链哗啦啦的交响声,能感觉到那人在用力挣脱,鲜血的气味,似乎让他格外的兴奋,就连声音都不在平淡。
“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生!竟把恩人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冰冷牢笼之中令我忍受无尽头的孤独与饥饿!咕……咕……咕……咕……啊!饿啊!饿啊!快给我上饭来!给我上饭来!!”从语无伦次这胡言乱语到彻底失控的嘶哑吼叫,它因鲜血的气味变得疯狂。
“哗啦……哗啦……”
铁链扯动的敲击声重重锤击在无心心头,那边的人真的被无数条铁链穿身,可随着他的挣扎,墓道里灰尘散落,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别走!别走!”
见无心欲要离开,墓道那头的人开始鬼哭狼嚎,后者只感觉不寒而栗,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蓦然回首,一抹光亮迎面而来。
“无心?”
这个声音,是小桃无疑,昂首一看,对方也在茫然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无心没时间和她讲解,墓道里铁链扯动的声音愈加猛烈,流星赶月的快速往上爬,“快走!”
小桃想上前拉起无心,从黑暗中飞出一把漆黑的铁杵深深穿进墙壁内,引的墓道一阵剧烈颤抖,小桃惊呼间双脚趔趄砸向无心,双双坠落。
墓道那头的人从鬼哭狼嚎变得欣喜若狂,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世仙珍:“嘁嘁嘁……又来一女娃儿!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真水灵!到这儿来!快到这儿来!”
无心被砸的七荤八素,半天也没能缓过劲,只觉身上一轻,如梦方醒时,小桃已经目光无神的主动走向墓道尽头,被黑暗彻底淹没。
又是缚魂术!
“小桃!”
无心大喊,但没得到任何回应,小桃目光木讷,神态呆滞,肢体动作如牵线木偶一样僵硬,仿佛灵魂被抽离到体外,就如无心刚才的状况一样。
无心捡起小桃的提灯,疾冲而去。
在墓道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铁笼将道路隔绝,不知有多少岁月,笼坎上积满尘土,在油灯微弱火光的照耀之下,一只长满肉瘤的腐烂大手抓向小桃单薄的肩膀。
那只恶心的大手抚摸着小桃凝脂般的无瑕玉肌,缓慢滑落至手肘,将小桃的小手握于掌心,另一只大手点缀少女的玉颈,“靠近一点,再靠近……”
第14章 逃出生天
意识困在缚魂术里,小桃对那人的命令唯命是从,螓首前倾,将最柔弱的玉颈暴露在那张恶臭口水垂涎三尺的血盆大口面前,笼里的人早已迫不及待,浑浊贪婪的眼神里露出凶光,血口大张。
“砰!!”
千钧一发之际,无心手持油灯结实的扔在那张早已不能用丑字简单概括的狰狞大脸上,铁笼里的人,全身都是腐烂褶皮,从脸上一直延伸到脖颈的皮肤外翻露出里面的血管肌肉,身上的肉勉强粘在骨头上,随着动作身上的皮肉窸窸窣窣掉落。
火焰在那张没皮的怪脸上迅速蔓延,怪人对火焰格外惧怕,无暇顾及到嘴的美食,两只烂手松开小桃在脸上一阵狼哭鬼叫的乱挠,本就满脸裸露的烂肉在这一通抓耳撕皮下溅的到处是,一只眼珠子被抠出,样子比起画中含冤而死的索命恶鬼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心头皮炸裂,这只怪人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野兽加起来都要狰狞恐怖得多!
星星之火无法阻挠它多久,无心抱住小桃转身就跑,怪人脸上的火焰还没扑灭,刚把那只挂在脸上的眼球塞回眼眶,就嘶吼着向两人扑来,好在有那扇铁笼挡住它,一双烂手在铁门上疯狂挥舞。
小桃在颠簸之下神智恢复,睁眼就看到有生以来,乃至以后都不愿再看到的恐怖画面,怪人无法撞破铁笼的阻碍,整张脸在铁笼上磨来蹭去,本就狰狞的脸顿时血肉横飞,所剩无几的皮肤也七零八落。
少女以此生最响亮的尖叫纪念着毕生难忘的一幕。
“上去!”
无心将小桃推向出口,自己殿后。
“它过来了!!!”
小桃又是一声惊呼。
咔嚓一声,破败不堪的铁门被蛮力生生撞破,紧接一阵锁链被快速拖动的声音,那张没皮的烂脸已经来到无心跟前,没有眼皮的浑浊眼球挤满血丝,好像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没给无心反抗的机会,张口就咬。
肩膀瞬间就被扯下一大块肉,无心痛鸣,小桃竭力拖拽他的双手,下面的怪物两口就把血肉吞进腹中,不管有没有咽下,张嘴又是一口咬来,不过被无心腾空的膝盖阴差阳错的击中下巴。
颌骨瞬间脱臼,与左眼球一同耷拉着,一时间难以继续发动攻击,一只皮开肉绽的枯手仍死死抓着无心绑在胸前伤口的布条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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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千万别放弃啊!”小桃奋力拉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鼓励无心,也是在鼓励自己。
“闪开!”
一名少年从黑暗中冲出,手中短刃凛冽一挥,“嚓”的斩断那条被血侵红的止血布,只感觉身上一轻,无心已经被二人合力拽回地面,“……时雨?”
“跑!”
时雨鸟都不鸟,转身就跑。
“无心!快跑啊!”小桃拽起无心的手,最后一眼看瞥青石大坟,漆黑的洞里,在微弱的月光下,怪人将整条止血布塞入喉咙,狼吞虎咽的狂嚼着。
……
刚跑出去十步双腿就彻底瘫软,一路上被两人连背带拽,深更半夜三个吓死鬼慌不择路的跑出祖陵,一步都不敢停,最后好在有惊无险的逃回流芳园。
暴力的锁紧房门,又将桌椅瓢盆一切能挡叽里呱啦全部堵在门口,到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可挡的,小桃干脆坐在乱七八糟之上,反手给了无心响亮的一耳光,“你这个蠢才!差点就跟你一起死了!!”
无心抬起头,看到她那张已经哭花的脸,心中莫名的一暖,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谁都能看出,她这一巴掌刻意收住了力道,毕竟在此之前,无心可是领教过货真价实的,比起前者,这一下只能算个山寨版。
“只感谢她一个人?”时雨四养八叉的躺在地上,矜持的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开放。
“也感谢你。”
“你应该谢我两次!”
无心懵然,小桃抢先解释道:“那日若不是他冒着有可能被重罚的风险无视门规私闯内院去找我通风报信,你就被封逸轩打死了。”
难怪会这么巧,原来是这家伙……
“大恩……不言谢。”无心真诚的道,对他行了一个不标准的抱拳礼。
时雨下面的话,就让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言谢就够了,可别再给我两个小泥蛋子,这份大恩大德,我这等草莽之辈可承受不起。”
上一秒还嚎啕大哭的小桃下一秒便笑靥如花,显然,时雨在那天就已经把陆长风用“回天丹”贿赂自己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全盘托出!
这么说来,这些天,她一直了然于心!
顿时,无心脸更黑了。
小桃也没继续调侃无心,烧开一盆水,来给无心处理伤口,“你可真是个祸精,才眨眼的功夫不见,就敢跑去那个鬼地方胡来!你可知……”
说到这,语气顿了顿。
“你……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桃反手把一段青绸甩在他脸上,正是白天送自己的青鸟,被无心在逃跑的途中落下,“不知道珍惜!若不是我明鉴,你已经成大粪了!”
无心无话反驳,没打算说被追杀的事。
想想都知道那几个刺客十有八九就是封逸轩的一丘之貉,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小桃,何况她也不欠自己什么,他不想利用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冷瓜,你又是怎么去那里的?”小桃问时雨。
时雨坐起身,道:“我想看看这蠢货恢复的如何,却看到你火急火燎的找他,于是在暗中跟着你,不知不觉就一路跟到了祖陵……”
三人心情都很复杂,这是真的劫后余生。
没有小桃的料事如神,无心怕是会尸骨无存,没有无心的奋不顾身,小桃已在那血盆大口下香消玉殒,没有时雨的关键救场,不知会有怎样的悲剧发生。
“今天的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想方设法烂在肚子里,从今往后对谁也不要提起,就算是再信任的人,也绝不可泄露。”良久的沉默过后,小桃说道。
“附议。”
两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第15章 有我在
忘记一件事往往比回忆起某件事更难,一些记忆深刻的事不说伴随人一生,七年八载都很正常,尤其是这一晚发生的事,足以给三人将来的人生留下浓厚的一笔,甚至是记忆创伤,绝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至少此后的一段时间,噩梦肯定少不了。
没有去了解,也没有去议论,只祈求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段可怕的记忆能早点消失在短暂又漫长的人生中,也不会猜到这件事会给他们的将来带来怎样的影响。
时雨是三人中最淡定的,但直到后半夜也没有提起要离开,索性就睡在地上,直到次日日出东山在悻悻离去,半夜无心问他是不是害怕,把他问得面红耳赤,连忙将话题转移到封逸轩那边。
封逸轩被外门废物开瓢被传的沸沸扬扬,但不久就被强压了下去,毕竟封逸轩在内门这种群英荟萃之中都能拿得天才的称号,可想而知门派对他的看重,而在上面,还有一位孪生兄长。
“封逸轩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多半就是因为有这个大哥撑腰,同门几乎无人敢惹,连陆长风都要避其锋芒,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嗯?”时雨的话被打鼾声打断,无心已经飘进梦乡,“蠢货!”
这一觉,无心睡的天昏地暗,醒来的第一眼,是那副出现时间不长,却早已刻入灵魂的倾城面孔,少女秋波荡漾的美眸中带着一丝埋怨与慰问,还有点嫉妒,“你可真能睡,我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有怪手在摸我的脸,感觉都熬瘦了……”
小桃脸色确实有些憔悴,一问才知道自己足足昏睡了两天,胸前和肩膀的伤口已处理妥当,骨头也没什么痛感,想必小桃肯定没少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听她说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检查,以免伤势恶化。
“没去修行吗?”无心问道。
“有你这个拖油瓶在,我能修踏实吗?”小桃有心无力的白了他一眼。
“你爷爷……”
“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说你是个拖油瓶,又没说不愿照顾你。”小桃有意无意打断无心的话,“再说,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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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栽花,喜欢裁叶,喜欢在明媚的阳光下陪伴着我的花儿们等日落……”小桃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三句两句不离话,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花痴。
“只喜欢花吗?”
“还有海……”
“海,是什么?”
小桃绸缪思索片刻,道:“听爷爷说,是无垠大地的边界,一个面与天齐的大湖,同天一样广袤无痕,同天一样一望无际,但与天不同的是,它长在地上,站在山上往下望去,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你连海都没见过,怎么那么笃定?”
“我可以冥思!”小桃撅着樱红小嘴,说道,“将我们脚下的土地想象成一面跟天一样大的镜子,折射出天空的倒影,不就是海的样子吗?”
无心:“……”
“……你喜欢海,只因它好看吗?”
“那倒不是。”小桃继续说道,“《天之际,天涯也,地之极,海角也,关山遥看边无际,重峦叠嶂三千里,万钧怒涛随天舞,九霄云外闻龙啸》这是我从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海是壮观磅礴的,如果说天的边际是天涯,那么大地的尽头既是海角,任何人在观海时的心情都是不同的,而且听爷爷说,海的蓝色,其实与天蓝不同,那,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地方。”
“没有记忆,岂不是很可怕。”无心低估道。
“你懂什么?世上没人把健忘当好事,可多多少少都盼望着能够丢掉一段内心深处的记忆,将它狠狠的丢向远方,再也不去回忆,再也不去寻找,再也不去触碰灵魂深处的伤痛……哎?你这家伙,说话怎么突然不结巴了?你之前是不是装的?”小桃狐疑的盯着无心看。
“没……没有。”无心从床上翻身下来,“那要怎样才能去看海?有没有人见过?”
“天山城资源富饶,百姓安居乐业,没人会甘愿弃富投穷,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富有,但好在安稳,山外的世界是很凶险的,爷爷算是为数不多去过外面的人,听他说外面的人为了抢夺底盘,时常杀人放火,他对海的认知,也是从祖辈那里听来的。”小桃说道。
说完,彼此在惆怅中陷入了沉默。
“不过爷爷说过,只要潜心修炼,他日有所大成,就能走出大山,游历四海也不是什么难事,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名言一个道理,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持之以恒……哎?你干嘛!?”小桃突然双脚腾空,竟被无心凭空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你……”
小桃脸颊绯红,轻含粉唇,刚想开口,无心的话却堵住了她的嘴,“你很累,先睡一觉吧。”
“我睡不着!跟你说过,一闭上眼就是做噩梦,还不如不睡……”小桃脸颊红晕熏熏。
“没事,我在旁边守着呢,出了什么事,有我先顶着。”无心有样学样的做到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如小桃日以继夜在床边守着自己一样。
“你……你说话怎么变得油腔滑调的?”突然就被本末倒置,小桃语气都变得不自然。
“有嘛?”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说实话我确实有点困了,你若是不嫌烦的话,就看着吧,万一有危险来临,我可第一时间跑啊。”小桃躺进还留有少年余温的被窝里,疲劳的双眸缓缓合璧。
“没!问!题!”无心仰着头,心头莫名生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小桃没骗人,一直都在昏昏欲睡的说梦话,一会儿浑身抖如筛糠,大喊着有怪物要吃自己,一会又辗转反侧,好几次如果不是无心挡着差点掉下床,是不是眼角滑落一丝晶莹,口中喊着:“爹爹…娘…”
之后没了动静,可她的身体却在发抖,上前摸了摸额头,有些烫手,同时手脚冰凉,无心在秦云谷身旁经常听他絮叨一些疑难杂症,明白小桃很可能发烧了。
第16章 爬回去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清热解毒的五叶流芳园就有现成可用,一个无人问津的荒院里,有个坍塌的老石磨,因为木架被蛀虫啃食而分崩离析,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五叶必须以石磨碾碎。
找来几根木桩钉在地上,开始还有些忐忑,岂料,两百多斤的磨盘居然被轻松抬起三尺高,无心先是懵然,又不敢置信,大石磨被他扔在地上,地砖因为承受不住这股重量被压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磨盘不假……
犹豫片刻,无心又弯腰卯足了劲想要抱起,这次先前更轻松,磨盘就这样被他托着,毫无压力,若是换做以前,别说徒手抱起,翻个面都不可能,而且他能感觉到,这远非自己目前的极限。
更重,他也能撼动。
“因为……雪莲粥?”无心心想。
瘦得跟烧火棍似的少年推着数百斤的大磨游刃有余,无人问津的荒院内传出阵阵唧唧推磨声。
……
除了清热解毒的五叶,还有一些安神助眠的草药,这些都是从师父嘴里听来的,因为不能鱼目混珠,几种草药先后磨的三个时辰。
无心带着磨好的药粉往回赶,因为跑的太快,在转弯路上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正在闲庭信步,猝不及防之下生生被无心撞出去两个跟头,站起来就骂:“嗷!你他妈是不是瞎啊!?”
“……对不起。”无心想去扶他,可看清对方的脸,伸出的手又僵在半空。
对方赫然是陆长风的首席跟班,孙辰。
孙辰头发凌乱,怒容满面,顾不得狼狈,冲上来抓住无心衣领,脸色不由一变,旋即露出一丝冷笑:“原来你这野猴还活着呢,封逸轩居然没让人弄死你!”
后者显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绕过就走。
“我让你走了吗?”孙辰眯着眼,被垃圾撞翻出去两个跟头,况且这个垃圾还是垃圾中的垃圾,这是对他前所未有的莫大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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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充耳不闻,他怕的不是孙辰,而是往往有他的地方,陆长风多半也在附近,毕竟这家伙每天都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主人的身边。
“我让你站住!听见了吗?”
见着废物竟敢无视自己的话,孙辰俩眼眯成一条缝,“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是自己滚过来,还是我过去,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自己过来,顶多也就受点皮肉之苦,如果我过去……”
“会怎么样?”无心反问道。
“看来你是打算选择后者了,那就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被打断话孙辰倒也不怒,边走边说,“还真是稀奇,封逸轩当日差点把你打死,桃夭为了你,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之翻脸,一连两周都没见她去修炼,就为照顾你?你当日的伤若没有个两三月下床都是妄想,这才几天便活蹦乱跳的?她,真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啊,秦无心,她对你……未免太好了些吧。”
“与你何干?”无心神色警惕。
“你那师父平日都懒得管你,以至于自己的徒儿被打残了都没回来看过一眼,说来也合理,估计也是自顾不暇,只能靠销声匿迹独善其身,至于桃夭……别以为躲在她的石榴裙后就能就能有恃无恐,让一介圣心泛滥的女流之辈保护,哼,可真是令人不耻!”孙辰满脸都是嘲弄,像是在看地里的爬虫。
“那你呢?在陆长风面前,你又算什么?”无心毫不客气的反问,“你整天对他点头哈腰,被他呼来唤去,随便得到一句夸奖都喜出望外,你在他面前就是个磨盘,有用的时候就叫,没有就扔一边,使唤来使唤去,也不见你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好处。”
“你找死!!”
本来要嘲讽废物的孙辰如今却被废物反过来一顿劈头盖脸的嘲讽,当即恼羞成怒,势大力沉的一拳轰在无心胸口,根本就没有去看,因为在他眼里,自己这七分力的一拳,无心必然当场瘫痪。
不出意料,无心倒飞出去三米,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孙辰虽然是个陆长风的走狗,可本身也有初玄境五级的修为,如果换做是两周前的无心,毫无防备下硬吃下这一拳肯定非残即伤。
“你所犯最大的错,就是拿我和你做比较,我能追随陆长风,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能被桃夭保护,纯粹是因为她母性泛滥,你有种就一辈子躲在她身后,永远别被我……”孙辰话音未落,照面一拳轮中面门。
倒地的孙辰半天才反应过来,摸着自己被打断的鼻梁和鲜血淋漓的口鼻,再看无心身边没有任何人,“你……居然还能站起来!”
硬吃无心蓄尽全力的一拳,就连他也不好受,头重脚轻的起身,脚步都有些踉踉跄跄,无心自然不可能给他恢复的机会,抄起一块大青砖对着孙辰脑袋就砸!
“啊!!”
刚站起身的孙辰就被一板砖送回大地母亲的怀抱,良久才回过神来,自己被打了!被整个天山剑庄最废物,最没存在感的垃圾打了!
“你……你竟敢打我!?”
无心上前,二话没说又是一板砖!
刹那之间孙辰的脸接连两次跟板砖亲密接触,难堪转化为滔天怒火,“啊啊啊啊啊啊!畜生!畜生!我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孙辰的身体如同出水的虾米般暴弹而起,脑袋顶在无心的胸口,好在关键时刻用板砖格挡,不然被这蛮牛冲撞,弄不好胸骨都会断掉,就算是这样,无心还是被一头撞飞出去一墙多高
孙辰就不好受了,脑袋瞬间鲜血淋漓,感觉到脸上的疼痛,一时间竟不敢相信竟是这个自己戏弄过无数次,被无数同门耻笑的废物所为!
孙辰屈膝蓄力,如离弦火箭向无心狂冲而来。
天山剑庄虽然以剑主体,实则属于体修派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持剑,在没有资格持剑之前,都是以魔鬼训练来磨砺身体来达成肉身强化的目的,孙辰最亮眼的战绩是曾以肉身之力硬捍蛮牛并且险胜。
在外门弟子中是鹤立鸡群的佼佼者,“被你打倒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你接下来别想有一丁点的机会!待我拆掉你的腿,让你爬着去见桃夭!”
第17章 食言了
“谁爬着回去,真说不准。”
对比孙辰的狂怒,无心冷静许多,境界方面的鸿沟摆在眼前,他自然不可能蠢到去跟对方硬碰硬,虽然一天武功都没学过,但多年的野外生活也意味着他有对危险超脱常人的敏锐和最原始的格斗经验。
孙辰汹涌一拳抡来,被早有预备的无心躲开,一击未得逞,又是凌空一记高扫直指无心脑门,被后者仓促躲开,脸上被划出血口,身后那颗杯口粗细的半大柳树竟被这一脚整齐横切。
这破坏力可真不是盖的!
接连两招落空孙辰更加怒不可遏,无心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来袭,危机的源泉来自孙辰握成拳的右手,蕴含着炽热的火光如流星砸来:“二品玄技,崩山拳!!”
崩山拳,二品攻击系玄技,较为容易掌握的外门功法,一拳可打出五百斤以上的力量,练至大成者,可以一拳轰碎山石,劈开铁盾。
“唰!”
这一拳力量速度都提升了几个档次,无心胸口的衣服被凛冽的拳气搅碎,好在有惊无险的躲过,无心赶忙将双手护在胸前,孙辰的扫臂紧随而至,手臂传来巨大的力度,整个人被拍在墙上。
但论力量,孙辰无疑强出一大截。
受伤的情况下,仅两招就将无心逼入下风,无心也不会坐以待毙,瞅准机会,一拳轰在孙辰血肉模糊的面门之上,趁着对方难受无法睁眼之际,有一句狠狠的肘击砸过去,深入早已坍塌的鼻梁中。
孙辰被眼前这个自己从来没正视过一眼,甚至从不当人看的废物揍的鬼哭狼嚎,惨绝人寰,这个看不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狠厉,每一次出手都瞄准他最脆、最痛的点狠击。
我么可能输!?
我么可能败给这个废物!?
从愤怒,震惊,到如今的恐惧以至于不愿接受面前的现实,孙辰越打越心惊,战心也变得混乱,这是一场没有约定的战斗,虽然不是生死斗,但败者的结局究竟会怎么样,没法预料。
他也绝对不会想到无心会这么强,攻击力会如此迅猛,他就像一头敏捷的山猫,在他慌乱的狂轰滥炸下显得如此游刃有余,心灵和肉体的双重压力下,孙辰的进攻变节奏得乱无章法,几乎是原地乱舞,颓势大显。
并不是他的整体实力弱于无心,而是他一开始就没想到自己会败,更不曾想到战心会被对方扰乱,直至此刻,孙辰的内心已不单单是心经那么简单,他瞪着沁血而红眸,不可置信的大吼道:“不可能!你这废物连修为都没有,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一定是桃夭暗中教会你高级玄技!肯定是这样!!”
无心和他的战斗过程中没有任何动用玄技的痕迹,他自知这个解释很牵强,可这也是他唯一能得出无心实力为何能在短时间内飞跃势暴增的揣测,除了这个解释还说得过去,他也想不到别的。
内门有很多他认知之外的高级玄技,桃夭的爷爷是地位仅次于庄主的存在,对比普通的内门弟子,桃夭无疑能接触到更丰富的资源和玄术,可如此一来,恰好让秦无心苍蝇附凤尾!
“你给了她什么好处?连这等高级玄术都心甘情愿让你参悟!!”孙辰句句都是恨意和嫉妒,自己跟在陆长风身边,顶多就是狗仗人势耍耍威风,旁敲侧击的学习一些高级玄术的皮毛,就这他还沾沾自喜。
比起这混蛋,他那些算是什么!
“桃夭她到底看中了你什么!你就是一个垃圾!一只扔在街上都不会有人管的野狗!你有什么资格能够接触到这种层面的东西!!”孙辰越打越疯,歇斯底里,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从颓势渐显到无能狂怒。
“这还要谢谢你们的撮合,我能有今天,你也功不可没。”无心的回答让孙辰更气的吐血,如果让陆长风也知道他们戏谑的玩笑居然给别人带来这等机缘,不知道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气吐血。
孙辰有修为和玄技加身,无心则空有一身蛮力,对于其他一窍不通,只是他能将这突如其来的一身蛮力运用的出神入化,这就好比拿武器和徒手格斗的人,武器固然可怕,可不会用也是鸡肋。
孙辰力竭倒地不起。
无心身上也多处挂彩,不同的是,他站的笔直,“你就这点种?跟着陆长风可真是够委屈的,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摇尾乞怜对这样一个抠门主的点头哈腰,可真是够寒酸的。”
无心变化最大的其实是他的嘴,以前连说出一串完整的话都呕心沥血,现在实力不但变强了,还学会了杀人诛心,打赢了架还要呈口舌之快。
“你嚣张不了多久!你……你没被录取!剑庄不会承认你的身份,你就是个跟着秦云谷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一老一小俩乞丐!呵呵呵……”孙辰气的面色铁青,开始嘲讽无心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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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心蹙眉,他继续讥讽:“很无奈吧?像你这种草芥,无论再怎么样……也妄图改写注定的命运!地上的烂泥得到仙露浸泡也照样是烂泥一滩,桃夭……我也会上述!外泄门派玄术是重罪!哈哈哈……”本想以酣畅淋漓的大笑收场,结果被无心一拳抡晕了。
……
“嗯?这里怎么有血?”
不久,两名弟子经过这里,顺着地上的血迹往远处一看,就目睹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赤身裸体,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的人就那样在院墙旁的一颗断柳上倒挂金钩,身后的墙上还用鲜血写着一排醒目的蹩脚大字:吾欲修炼神功,入门必先自宫,奈何有心无胆,祈求见者大发慈悲,贵手持刀替吾切去秽根,待吾修得神功,定然感激不尽!”
“哎,你看!树上真插着一把刀!”
“我不瞎。”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
等无心带着药粉回到屋里,时间已是中午,小桃也已醒来,相视的第一眼就满脸怨恨的看着他,无心立即明白,是自己食言了,说好不离开床边,可小桃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却并不是自己,“对不起,食言了。”
第18章 挥霍无度
“我不想看到你!”小桃冷着脸,一句简简单单的道歉,显然不能消磨掉她的怨气。
“这是饭前的药,先吃了,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花心月饼……兽奶豆腐……还有糖葫芦!”无心轻点着用孙辰囊中银买来的东西。
“你去山下了?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的吧?”小桃满脸怀疑的看着他,没有伸手去接。
“我光明正大……捡来的。”无心随口扯了个谎。
“捡……来的?”小桃半信半疑,又瞥向那些五颜六色,包装精致的小纸包,道,“买药做什么?”
“绿色的是退烧药,饭后吃,胭脂色的是安神助眠的,睡前吃,红色的是养血的,饭前吃……”无心一连介绍了好几昧药,把小桃弄得莫名其妙。
一部分是他自己磨的,也有一些是用孙辰的钱到山下药铺买的,店家看他有点傻了吧唧的,还刻意用不同的小纸包包装好,免得他弄错。
“我发烧了?”小桃摸了摸脑门。
“应该是着凉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吃药!”小桃撇着小嘴,目光扫过还冒着热气的食物,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稻谷关的特色美食,“原谅你了!”
其实剑庄的灶堂里不是没有大厨坐镇,但小桃就是喜欢稻谷关里的小吃,大概也是因人而异。
酒足饭饱,小桃在无心的注视下服下退烧药,又赶紧往嘴里塞了块甜点,冲淡苦味,然后肃穆的对无心说道:“无智,你说实话,钱哪来的?”
“捡的。”
“哪有那么多钱让你捡,别把我当傻子!”
眼见瞒不过小桃,无心只好道出来龙去脉(除了最后那件事。)
“你打败了孙辰!?”小桃倾城面庞写满难以置信,“那家伙我见过,我记得他好像是初玄五层……你究竟……是怎么打败他的?”
不怪小桃存疑,孙辰十二岁,初玄境五级,至少身怀二品玄术,无心十岁出头,骨瘦嶙峋瘦弱不堪不说,连修炼都未曾接触过,更重要的一点,他在击败了孙辰之后又跑到山下稻谷关一个来回,这跟单纯的战胜不是一个概念,而是真正实力上的碾压!
从硬件方面来讲,双方根本没可比性。
“我还不如相信他是自己不小心摔晕,恰巧被你捡尸呢。”小桃揶揄道。
“真的!不骗你!”间小桃不信,无心脱下上衣,露出皮肤上的伤口,道,“这都是他打的。”
“好啦!我信我信!”小桃又看向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件精致的青衫,“用他钱买的衣服?”
无心点了点头。
“为何不穿上?”
“到时我要穿给他看。”无心摸着满是补丁,极不合身的大灰袍,说道。
这件青衫跟小桃送他的青鸟发带同材同色,当时一位公子哥也在看,先对方一步扔出了银子,价都不谈,阔绰的手笔把那店家和公子哥都吓了一跳。
“嘿嘿嘿,你可真杀人诛心呀!”小桃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无心也笑了。
“这……又是什么?”小桃从大包里发现了一个小包,解开后发现是个精致的滑盖檀木小盒。
“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
小桃微愣,滑开小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美小件,那是一支通体莹蓝,末端飘有几抹流华俏色,造型特别的精致玉钗,之所以说它特别,因为这支玉钗不同于传统的雕龙刻凤,几乎难以看到工迹,乍看好像学徒手里出来的东西,可又别有用心。
玉钗浅浅的波绉如同荡漾的湖水,平滑的表面透着美玉特有的灵性,全然没有新工的那份僵硬,渐渐往上,玉工师傅巧妙的运用了那几抹点缀桃红在狭小的平面上刻画出一副山水画,在水波荡荡的假象中活灵活现,仿佛真的在小小的玉柴里藏了一个世外桃源。
玉钗的末端,三束麻线粗细的玉链,末端分别结着三滴水滴形的点缀,更是点睛之笔,宛如三个胖胖的精灵,巧夺天工,如此之小的玉钗,却展现出如此宏观秀丽的山山水水,抹去了俗世的庸俗,却创造出山水的静谧,说是出神入化,一点都不为过。
“好漂亮!!”小桃看得眼都直了,把弄良久才回过神来,道,“你……这是在哪儿买的?”
“山下。”
“哪条街?哪个玉铺?”
“没有玉铺……”
这是无心返回的路上,南门城口有个老妇一只在拦过往的路人介绍自己的东西,结果都被婉拒,嘴里嘟囔着要尽快卖掉换酒钱,也不知看中了无心哪里,当即一口咬定他身上肯定有钱,“小哥,有心仪的姑娘没?”
无心摇了摇头。
“没有不怕!我这有件东西,就算是天上的仙女,看到也会对你刮目相看!”佝偻老妇拿出小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嘴里还愤愤道,“这满城之人没一个识货的!尽是有眼无珠!还是小兄弟你识货~这把钗子啊,有灵气!天下没有姑娘会不爱的!再不受待见的光棍,保证也能立马找到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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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说的天花乱坠,一问价格真的吓一跳,也怪不得路人对她避之不及,实在是漫天要价,最后无心拿出剩下的所有银两,表示自己身上只有这么多钱,那老妇还一脸不情愿,仿佛自己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得了得了,天山古城十万人,唯你一人带眼珠,相见即是缘,勉为其难让给你吧!”
……
“你把钱全给她了?”
小桃手一抖,玉钗差点掉地上。
“钱袋子也给了。”
“你……”
小桃一时间不知该说他什么,那锦囊里的银两,不知是孙辰那冤种苦攒多少年的家底,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无心这个大数不识给霍霍的一分不剩。
打量着这支千金求得的玉钗,小桃问道:“你为何会想到要送我钗子啊?”
无心思绪良久,道:“想……谢谢你。”
“那也大可不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虽说那钱不是你的,但也是你打架赢来的,既然是打架赢来的,那也是血汗钱啊。”小桃说道。
这么一总结,确实是这么个逻辑。
第19章 南城烟雨色
“以后我多打点架就好。”无心肃穆道。
“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赚钱门道。”小桃灿笑然道,“那你可知送玉钗的寓意?”
“寓意……这个……不知道。”自己买下来的原因就是觉得十分好看,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寓意。
“发钗大多被当做定情信物,男子送女子发钗,以此证明对她有爱慕之情,就寓意欲与之结发,有句古语叫:待你初长成,我与车来盘你发,你带嫁妆迁我家。”小桃美眸秋波荡漾,带着一丝复杂。
“这么复杂,没有别的寓意嘛?”无心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就只是想送个东西来表达小桃这些日子以来的谢意,没想到会扯出这么多别意。
“这是传统。”
“不能不跟传统走吗?”无心说道,“既然是我送给你的,只代表我的意思,我觉得它和你很般配,就买来送给你有什么不妥?”
“可能……是我太片面了,你说的没错,不能什么事都扯上传统。”小桃没有着急带上,而是轻轻将玉钗放回檀木盒,嫣然一笑,道,“我很喜欢,会好好珍藏的,但是以后,不许在这样慷慨解囊,钱虽说是身外之物,但几两碎银,可解万千惆怅。”
“好。”
“明天我就要重新回去修炼了,停了半个多月,再不去就要被师弟师妹们落在后面了,老师也快登门了。”小桃叹息道,似乎并不太喜欢修炼。
“花园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无智,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修炼吗?”小桃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说道。
“当然想。”无心不假思索道。
“你师父貌似不想让你接触武道,这是我的擅自决定,本来以你的身份是不能触碰的,为你破个列倒也无妨。”小桃回忆着那日秦云谷离开时说的话,喃喃道。
“该怎么样?”
“你可以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书童,如此,便可以合理跟在我身边,上课时也能旁听,修炼时也能名正言顺的在一旁学习。”小桃出谋划策道。
“可以嘛?”无心脸上洋溢着一丝期待。
“是要交旁听费的!”小桃笑道,“看你两袖清风,没什么钱,以后就负责跑腿下,下山给我买桃花酥,随叫随到的那种!”
“……好!”无心欣然答应。
“今晚带你去天山城最有名的烤山鸡店大吃一顿,吃饱后我们再去护城河边的望月石上看星星吧。”
“……好。”
……
在没有汇报的情况下,门内弟子不可下山,无心没什么存在感,自然也没人管他,小桃也不是第偷溜下山,早已是轻车熟。
背靠天山,一年大多数时候都处于雨季,秋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油纸伞上,这把油纸伞有点小,勉强让两个人躲进去,不被雨点砸到。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裤腿,气候已经有些冻脚,路边的老叫花子紧紧的缩在屋檐下,盼望着这场雨早点结束,晚上合眼好有个干燥。
西街街尾那家的烤山鸡卖的着实火热,雨天也有人冒着路滑在外排起一条长龙,若不是提前半个时辰,兴许太阳下山也排不上号。
护城河畔,鸣蝉振翅,古老的城墙被青苔遮盖,这座护城河不是很宽,边上的水没到成人胸口,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有不少小孩在浅水处摸鱼,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出现时已是在数米开外,手里捧着扑棱摇拽的大青鱼,喜出望外的向伙伴们炫耀。
秋收时节鱼儿肥,蓑衣老翁闲来钓,比起肃穆的山门内,这种活跃的气氛更加惹人喜爱。
“漂亮姐姐,这……这家伙是你什么人?同处一伞下,你们俩……不对劲呀!”一个步子蹒跚的小童跑到二人旁边,斜着脑袋,满脸憨笑看着他们,语气之中,居然带着那么一丝阴阳怪气。
“小屁孩子懂什么?一边去!小心待会儿掉水里没了脑袋!”小桃表情略微有点不自然,竟这样被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家伙给调戏了!
“你给我个鸡翅膀,我……我就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那男童厚着脸皮居然讲起了条件。
“给你个鸡腿,有多远滚多远!”
“好耶!”
男童拿着战利品,手舞足蹈的跑开了。
“若是放任这小流氓长大,不知有多少碧玉年华被他祸害。”小桃嘟囔道。
“什么意思?”无心不解道,没得到回复。
“这种深奥的道理,以后得靠你自己悟!”一只手搭在无心肩上,另一只手悄摸的夺走他手里的肉包子,时别三日的时雨突兀的出现在两人眼前。
“你能不能别老是跟踪人,跟鬼一样!”小桃白了这家伙一眼,咬着手里的桃酥。
“我来的比你们早!是你们没看到我!”时雨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无心手里的烤鸡,神经兮兮的道,“我今天特高兴,把快乐分享给你们之前,先让你们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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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捡到钱了?”小桃黛眉一挑,道。
“捡到钱了还用抢你们的东西吃?”
说话间,时雨又把脏手伸向小桃兜里的点心,被对方一巴掌拍开,“是不是把你也揍一顿,你才会懂得什么叫敬畏之心?”
“嘿嘿……”时雨憨憨一笑。:
无心和小桃都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脸皮是冷的跟黄瓜似的,怎么今天突然有点神经兮兮的,“别卖关子,什么事这么高兴?别告诉我是你晋升内门了。”
“真的是史无前例的大事件。”时雨捶胸顿足的咽下包子,反手又去夺无心的烤鸡,“今天正午,两名弟子在经过外路的途中,碰到一个人被赤身裸体的倒挂在树上,还在墙上刻着一行血字……”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竟有这事?”听完时雨的叙述,小桃啧啧称奇,“知道那人是谁吗?”
“这就是重点!”时雨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坏笑,道,“那人正是陆长风的大跟班!整天狗仗人势,见人就狺狺狂吠的走狗,孙辰!!”
“呀!”
小桃发出惊呼,无心差点噎到,大眼瞪小眼,陷入尴尬之中。
第20章 望月石上
“你俩在看什么?”时雨抱着那半只烧鸡啃得不亦乐乎,却见两人半天都没反应,不由开口。
小桃眸光中闪烁着古怪,无心打晕孙辰这件事,她是唯一知道的第三者,就是不知道孙辰的下场,无心也没刻意去说,本以为被无心夺走钱囊已经够惨了,却不曾想……他比想象中还要惨。
“他怎么样了?”无心率先打破尴尬。
“这件事闹得不小,连外门老师都惊动了,孙辰伤得不轻,据说醒来后跟丢了魂儿似的,他主子陆长风叫他都不回应,似乎被打傻了。”时雨侃笑道。
他显然理解错了无心的话。
“知道是谁干的吗?”小桃面露忧色。
“他什么都没交代,不过据猜测,十有八九是内门人士所为,那混蛋整天跟在陆长风身边嚣张跋扈,狗仗人势,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而今天中午,陆长风又刚好不在他身边,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时雨笑得很是放肆,“全都是咎由自取!活该!”
小桃松了口气,想想又有些哭笑不得。
受到如此奇耻大辱,孙辰定然恨不得将无心抽筋剥皮,挫骨扬灰,可他不会承认,因为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小他三岁的无心会把孙辰羞辱的这么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人去猜测是被内门偷袭,至少日后厚着脸皮还能见人。
站在孙辰的角度,估计得憋屈死。
“他和你都跟随陆长风,怎么也算你的师兄,师兄被打成这样,你非但一点都不忧愁,怎么还如此幸灾乐祸?”小桃看着胃口大开的时雨,不禁问道。
“什么狗屁师兄!就是条喜欢狗仗人势的傻狗!”时雨脸上的鄙夷之色不加掩饰,入门以来,他可没少被孙辰这混蛋打压,恨不得这家伙被狠狠修理一顿,如今的结局,他自是喜闻乐见,“这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英雄啊!若小弟知道你的鼎鼎大名,肯定去给你供上两篮鸡蛋!”
小桃憋着笑,时雨还不知道他口中那个深藏功与名的英雄,正是身旁吃的满嘴流油的傻无心。
“倒是你们俩,整天不是闷在屋里,就是偷跑出来胡吃海喝,活得可真是自在啊。”
“山上太无聊了,什么都没有,还处处都是规矩,一步三碰头,哪有外头来的自在。”小桃嘟囔道。
“之所以变强,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自在吗?”时雨吃着小桃的桃酥,眼神遥望远方,道,“只有足够强大,才能看远方的山川。”
“近处也有山川。”无心插嘴道。
“人呐,总不能一直安于现状。”时雨怅然道。
“哼,有些人本事不大,嘴上功夫可不小,一边吃着别人的东西,还堂而皇之的喷出没营养的大道理。”小桃俏脸拂过一抹鄙夷。
“咳咳……天都暗了,你俩不回去?”时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随口转移话题。
“我们约好要去望月石上看星星,你又因为什么下山?”无心掏了掏兜里的包子,发现竟都被这家伙一通狼吞虎咽吃的精光。
“你们不知道?”时雨微微蹙眉,最后恍惚,“忘了你们两个是宅货,老城主于今早寿终正寝,我们将军道上的居民都要前去祭香,所有铁匠巳时后都要去四方城门口擂鼓打铁,为老城主开路。”
“……老城主!?”小桃微微一愣,一时间显然难以消化这个信息。
“老城主是谁?”只有无心一脸茫然。
“是我们天山城第三百六十七任城主,记载以来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任城主,二十一登上城主,在位足足七十六载,只是一年前才退位,在我们这些靠打铁生存的铁匠家庭看来,他就是最伟大的人,挽救了我们打铁一脉。”说话间,时雨满脸肃穆崇敬。
“老城主一生至诚,将劳务看得比命还重,谁家有困难,都会第一时间帮衬,绝不推辞敷衍,对天山城功德无量,如今与世长辞,驾鹤西去,确实该名留青史,小时候,还时常上山和爷爷把酒言欢,可惜,没能去探上一探。”小桃沉默良久后开口。
无心不是天山原住民,不了解老城主,更不了解一个人的逝去,为何会引起小桃和时雨的共鸣,严格来讲,他没弄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天山城千家万户点起灯火,万千天灯随风起,十里长街如白昼,昨夜山河齐恸震,今朝大星辞九州,开路的天灯奔向浩瀚银河,鼓声震天响,恍惚间仿佛真的有一位白衣老人向天空飘去。
三个身影坐在望月石上,眼眺夜空群星。
“今晚的星星可真亮啊,连银河都依稀可见。”时雨长叹一口气,“我该回去了,你两个趁早回山门,万一关门了,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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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翻墙。”无心说道。
“不错的想法。”
时雨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小桃今晚有些奇怪,自从得知老城主逝世的消息后就突然变得寡言少语,无心和时雨起初都以为她是在哀悼老城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样。
少女眸若星河,无瑕的仙颜在漫天星光下,就如星河一样赏心悦目,小桃眸光闪动,丝丝晶莹挂在眼角,秋晚冷风瑟瑟,她就像僵直的木块。
“小桃,怎么了?”无心将自己有些厚的旧衣服披在小桃身上,一直坐在石头上,感觉屁股冻的难受,而小桃从始至终都未吭一声。
“老城主,变成星星了。”这是小桃来到望月石上说过的第一句话。
无心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万里星河,今晚是个多星之夜,恒河沙数的星辰根本分不清哪个有独特之处,良久,无心收回目光,道:“小桃,别伤心了,老城主享年九十八,还是寿终正寝,时雨说这是很多人都无法企及的年纪,七日后你还有机会见他的遗容……”
“我……没能嘱咐老城主爷爷,替我……给爹娘传句话。”小桃声音凄迷,星光洒在脸上,眼角一缕晶莹滑落,“爹……娘,我想你们。”
第21章 入院
无心愣住:“你爹娘……怎会在天上?”
爹娘,师父曾提起过这个称呼,而自己的人生中,貌似没有这两个人,小桃今天半梦半醒时嘟囔的梦话中就有这两个人,无心很不理解。
“爹娘在我五岁那年外出,便再也没回来过,传来的只有与二人同行的那队人马遭到袭击的噩耗,爹娘也没能幸免,他们彼此化为星星,在银河里,只有万里无云的星满之夜,我才能看到他们……”小桃眸光熠熠,浩瀚的银河中,仿佛真的有两颗夺目的璀璨明星,同样隔着遥远的银河,看着这边。
小桃的爹娘死了……
无心这才反应过来。
“逝去的人……会化为星星吗?”
死亡,是个他从未曾思考过的领域,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日中,每天都要挨饿,游鱼……飞鸟……甚至是昆虫,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选择。
他只知道摧毁它们的身体,这些东西就从动物变成静止,永远也不会再度动起来,沦为食物,或者是融入泥土,到了人间才知道,它被称之为“死亡”。
人,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们没有逝去,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小桃说道,“这种方式,被称为思念,思念是一根通往天上的丝线,会为逝去的人照亮,也是天人永隔,我在线的这头,爹娘在那头。”
“我为何看不到?”无心等大双眼,斑斑点点的星河之中,不见哪颗星星有特别之处。
“因为你没有思念,没有思念的人,不会看到那颗独属于自己的星星,只有彼此思念,才能通过那根牵向银河的线,在群星之中遥望彼此。”
“成为星星,不是很好吗?”见她心情低落,无心没良心地仰着头,无法理解这种感受。
小桃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无心看到她的泪水打湿脸庞,“爷爷只比老城主小一岁,终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我,那时候,我就只剩下思念了。”
无心不太明白亲情这种东西,但却情不自禁的往秦云谷身上去想,老人今年也七十有六,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通往星河,成为万千星辰中的一颗。
“有思念的星星,照亮相思之人,而那些孤独的星星,是死后不被人思念的。”小桃指着天上几颗空旷的星辰,给无心讲着它们的来由。
“真可怜。”望着那几颗无依的孤星,无心也想到自己找到同名唾弃,排斥,不免有些同病相怜。
“孤独,是最可怕的,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和天上的孤星一样,孤独的活着。”小桃低声呢喃。
“我们还是聊聊海吧。”无心试图转移话题。
“爹爹在追求娘亲时,便答应过娘亲,一定会带她去看海。”小桃情绪难以拔出,她对海的向往,一部分是身为孩童对一切未知的好奇,更大一部分,则是恍惚的记忆中,娘亲口中遥不可及的风景。
“天上的星星会通过相思线看到思念之人,那一定也能看到相思之人所目睹的风景。”无心说出一个天真到极点,却又不乏逻辑的猜想,“你爹娘没看过的风景,我和你替他们去看,没完成的愿望,去替他们完成,你不是说海是个没有记忆的地方吗,那时候,我们就将想抛弃的记忆扔给它,好不好?”
“不错的主意。”小桃抹去眼角的泪水,露出夜空下的第一个笑容,朝天大喊,“爹!娘!给你们介绍个人!他叫秦无智!我新交的朋友!他说会带我去看海!会帮我完成愿望!你俩在天上帮我做个打算,能不能把女儿托付给他?晚上记得托梦给我!可以的话,改天,我带他去你们的灵位前,让你们好好看看!”
现实和幻想,无心还是能分清的,但此刻,他情愿放弃所谓的现实世界,相信在那灿烂的银河之中,也有一对带着慈祥笑容的夫妇看着这边。
没有孤独,也不会感到冷,两个单纯的灵魂在望月石上,在漫天星光下彻夜长谈,共同见证流星雨划过长空,小桃拿出空瓶,向天许愿,当无心问到为什么要拿空瓶的时候,她是这样回答的:“空瓶能封印愿望,等我们见到海的那一天,把空瓶扔向海中,这样,就可以让大海也听一听我们的愿望。”
“小桃,是你爹娘给起的?”
“嗯,因为我生出来长得像桃子……”
……
回到山上已是后半夜,山门早已闭得严丝合缝,俩人摸黑做贼似的翻墙而入。
翌日,无心换上新衣走上向往已久的道场,以书童的身份跟随小桃进入二院天才班,一路倒是引来不少目光,书童说白就是助手,一般都是一些受伤的弟子,花钱聘请能吃苦耐劳的新门徒伺候自己,也只是一种用来应急的为今之计,践行者却很少。
谁都能看得出他是来蹭课的。
天山剑庄分为外门、内门、而内门又有分为四个院,一二院弟子资质天赋上乘,享用最好的资源,三四院相较之下就比较平庸,纵然不算是泛泛之辈,享用的资源也照着前两位差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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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再往上,便是受到门内长老亲传的超级精英,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杰,师承长老衣钵,被视为门派的未来,在门内出了那些长老和阁主以外,享有最高权力,单单这个身份,就不知是多少内门穷尽青春的目标。
至于那些外门,想都不敢想。
刚进大院,就看到两名弟子刀剑切磋,每次碰撞都火花四溅,剑鸣刀哮,隔老远就震的耳膜生疼,无心看得心惊肉跳,比起以前在外门偷窥那些半吊子的剑法,这两人随便挥出的一招一式都相形见绌。
两招就能把自己打的倒立不起。
“无心师弟,伤好的挺快的嘛,想必这些日子里桃夭师妹得无微不至啊,让你有生之年还能进入二院观景。”陆长风坐在石桌子上,朝这边笑道。
“陆长风,你什么意思?”无心本不想理,奈何小桃在这二院显然不是个吃亏的主。
“没意思,桃夭师妹可别误会,只是想提醒无心师弟多看看,一会老师要来了,毕竟此处的风景,一生看到的机会可不多,要珍惜。”陆长风阴阳怪气道。
第22章 来学武
“我看是你误会了,他不是来看风景的,是和你我一样,来修炼,来学武的,也不劳你伤春悲秋,无心以后的每天都能来这里。”小桃反击道。
“修炼?学武?”
陆长风像是听到了多么大的笑话,“桃夭师妹,二院的门槛有多高,你我都是过来人,应该明白这里面的不易,不是什么人都能立足的,就算是庄主的子嗣,想必也要乖乖的循规蹈矩,荷塘里的一朵白莲若是被臭虫爬过,哪怕只是立足片刻,都会被同类耻笑!”
陆长风这番话里不但赤裸裸的贬低践踏无心,更是直接搬出庄主子嗣这样的刺耳的话,完全就是含沙射影,暗讽小桃的阁主爷爷,言下之意:庄主的子嗣都要照着规矩来,你一阁主孙女,有什么权利把这些抱粪蜣螂,歪瓜裂枣带进来?
“这一点无需劳心,带书童进院修行,同样是庄主立下的规定,而且是历代庄主!”小桃的巧舌如簧的功夫能把秦云谷虐的体无完肤,当然不可能让陆长风占到便宜,“只要我想,他跟多长时间都不是事儿,除非去说服庄主,撕掉这条祖上传下的规矩。”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巧妙,不但阴阳怪气的把陆长风讽刺了一顿,还刻意搬出祖上规矩,直接用陆长风自己的话堵住了他自己的嘴。
庄主是什么人?也是你配提及的!
“确实有这条规矩,不过只适用于一些身体抱恙的弟子,不知桃夭师妹患病多长时间了?”陆长风无法继续硬磕,只能改变话略。
“谁规定有病才能带?我想带就带,只要我开心就成,又不犯天条!”小桃冷哼道。
“在下只是单纯的身为师兄对师妹的关心,我与逸轩兄虽明争暗斗,实则也是惺惺相惜,替他关照也是情谊之内,师妹没事便好,若是让逸轩兄得知娇体患病,肯定会心痛的不能自已。”
“你杞人忧天了,翡翠阁我随意进出,什么病治不好?还需别人鳃鳃过滤。”小桃语气变冷,“奉劝你以后也别在我耳边提那个名字,哦,不对,是以后都最好别跟我说话,我懒得浪费口水。”
陆长风不动声色,道:“在下着实桃夭师妹的肚量折服,记得无心师弟前段时间在流芳园之役闹得人尽皆知,虽但既往不咎,反而把他收为书童,对其百般照料,如影随形,施以如此大恩……呵呵。”
“你……”
小桃脸颊发烫,气得发抖。
“长风师兄!你要的天一草!”一个令无心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孙辰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第一眼看到一身新衣的无心,两人皆是一愣。
无心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孙辰的脸被纱布裹着,虽然只露出两只眼睛,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五官在刹那间扭曲,射出浓重的恨意。
昨天,他经历了此生最漫长的一晚!
光天化日,悬刀裸体,求人阉割……一夜间让他身败名裂,沦为今年最大的笑话,被所有同门耻笑!
省吃俭用攒了整整两年的银两也被夺走,再看到无心这身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新衣,更是气的头晕。
“刚才你还跟我讲门规,扭头就放任这样的货色随意进出,陆长风,我很好奇,你是得了什么病呢?”孙辰的到来无疑是根救命稻草,小桃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可以讽刺陆长风的机会。
“孙辰在外门出类拔萃的表现,早已被内门的老师注意到,用不了几个月,便有机会晋升内门,来这里也只是给我送件东西,并不出格,而非借着一些门矩内的名义,做超出底线的事。”陆长风平淡道。
“晋升内门?真的嘛!可我昨晚怎么听人说,这家伙似乎闹了不小的笑话啊,到底是什么事儿我也没详细打听,但既然还有脸出现,说明无伤大雅,我猜的对不对~”小桃故意拉长音调。
陆长风没说话,孙辰纱布下面的脸一会儿紫一会儿青的,却又不敢说什么。
“走吧!无心!我带你去转转!”小桃拉起无心的手,转身欲走,却被陆长风喊住。
“桃夭师妹,我们赌一把可好?”
“武者之路三不沾,富不沾赌,穷不沾毒,色不沾嫖,功德碑第九行,首当其冲的就是赌,你不识字吗?”小桃满脸讥讽道。
“我们赌点有意义的。”不等小桃拒绝,陆长风就说道,“师妹对孙辰似乎颇有偏见,我要赌的很简单,让秦无心和孙辰打一场,总有一些问题,只有赢家才配有话语权,你意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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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注意到陆长风说出这话的时候,孙辰的身体极不自然的抖了抖。
“呵,陆长风,你脑袋被驴踢了?”小桃丝毫不客气的嘲讽,“你那狗腿子初玄境五级,你刚才也说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晋级内门,无心肉体凡胎,且不说修为上的差距,年龄上的差距就在这摆着呢,这种不公平的对战,傻子怕是都懒得理你。”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用实力说话,用修为说话,而不是靠年龄,更不是靠同情。”陆长风倒也不怒,道,“实话实说,我不是很喜欢我们二院从万众瞩目跌到鱼目混珠,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分一杯羹,倒也不是排挤无心师弟,只是纯粹想维护二院的名声,且不说赢,无心师弟如果敢,仅这份胆识也会得到诸多同门的认可,也会令我刮目相看。”
“无心是我带来的,他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他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更不需要你那所谓的刮目相看!”说完,小桃拽着无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桃,为什么不接受?”路上,无心不解道。
“无心,你听着。”来到一个拐角处,小桃转过身来,比无心高出将近一头,要微微屈膝才能让他不仰视自己,“这不是接受与否的问题,你不接,不代表你不勇敢,你若是接了,才会显得廉价!”
“你的命是自己的!评价永远是别人的,我知道你想打他们的脸,但平心而论,你昨日能打败孙辰,里面既然有运气成分,让他成为全门的笑话,他对你恨之入骨,你认为今天的他还会犯往日的错吗?”
无心沉默。
第23章 无心
“我带你入院,不是让你来打打杀杀的,是让你来学习的,就算你能打赢他又怎样?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吗?”小桃每句话都直击要害。
“我明白了。”无心低下头。
“昨晚,我梦见爹娘,她们在我的梦里对我说很喜欢你,嘱咐我保护好你,我不想看你受伤。”
……
桃夭带着废物进二院这件事很快就从内门传开,风声之迅速,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难听的闲言碎语,说跟陆长风没关系鬼都不信。
不少爱凑热闹的都争先前来,想要目睹这个让桃夭在拖课半个多月也要伺候的废物是何方神圣?但看过无心的人,只有深深的鄙夷和疑惑。
“桃夭莫不是脑子进水了?落下十几日的修行时间,就会照顾这个废物?她图什么?”
“这个废物和之前猥亵她的是同一人,真是费解,没被剁手不说,到头来还把他供的跟神仙一样,不惜顶着口诛笔伐带到我们内门来蹭课,是真不怕被骂?”
“依我看,桃夭也不是什么清莲,平时装的倒是像个清傲主儿,背地里不知怎么样呢!”
“这话别让封逸轩听见!”
二院的老师,是个儒雅随和的中年人,看到无心坐在小桃身边,并未排挤他,还热情的打招呼:“桃夭啊桃夭,日思夜盼总算把你盼来了,拖了十七日天的课,你让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回头补上就好了!”小桃撅着小嘴。
“他是……”中年人好奇的看着无心。
“秦无心,我新收的书童。”
“书童?”中年人不动声色,不知在想什么。
“无心,这位是南宫先生,以后叫南宫老师,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小桃毫不客气道。
“南宫老师。”无心起身,南宫问点头示意。
谈笑间,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穿过人群投射到无心身上,后者敏锐的察觉到,下意识向身后看去,封逸轩与年龄不符的高大身躯在人群中很是扎眼,一双虎目,好像下一秒就会将无心生吞活剥。
眼神若是能杀人,他早已死了千百遍。
半月前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无心把他开瓢了,尽管有人及时压下这件事,还是闹得人尽皆知,封逸轩现在一定恨不得抽他皮,扬他骨。
南宫问外表虽温文尔雅,像个老实先生,实则是真玄十层大圆满的强者,距离灵玄境只差一步之遥,封逸轩初玄九层大圆满在内院就可称天才。
初玄之后是入玄,入玄才是真玄,双方可是差着两个大境界,二十一个小境界,就算整个内院四学府的学生加起来,也不够他虐的。
小桃的爷爷,是比南宫问还要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存在,已经在灵玄十层大圆满滞留二十余年,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庄主,是名副其实的天山城第一高手,也是唯一一个地玄境强者。
南宫问的直觉何其可怕,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眼神看向封逸轩的方向,后者立即收回眼神。
就算是他亲大哥来了,也要恭恭敬敬的喊南宫问一声南宫老师,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顶撞南宫问。
南宫问又和小桃聊了一会儿修炼方面的事,刚好聊到无心,便借此想要给他探一探玄脉,其实就跟把脉一样,将手点在无心手腕,只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的经络缓缓来到胸口,便停留在这儿。
玄脉,是决定一个人是否适合修炼的硬件,玄脉的粗细,根深与否,都意味着此人的修炼天赋,一些天赋极好的天才,甚至会在后期觉醒元素,由此可见,玄脉对一名修士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南宫问起初还面色淡然,随即眉宇间皱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还以为自己弄错了。
收回手,暖流再次袭来。
这一次,他不淡定了。
那股暖流内是他的一缕本命玄气,可以精准的探测出修为、玄脉、甚至是骨龄,屡试不爽,可是现在,进入到胸腔的本命玄气,竟无法找到心脏!
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人缺胳膊少腿,哪怕是被腰斩,都有那么一丝存活的可能,可还没听说过心脏被掏走还能保全性命的。
这个银发少年,直接颠覆了他对人的认知!不,确切的说,是颠覆了对生灵的认知!
“怎么会……”南宫问已经从眉头微皱变为拧在一团,甚至有些狰狞,他情愿相信是自己的错觉,也不愿相信藏在少年体内的真相。
秦无心……没有心脏!
他的整个胸腔都是空的!
他的心脏不像是后天被掏走的,反而像是天生就没有长出,原本应该长心脏的部位只有一团血管,血液也在很稳定的流动,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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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记忆里的南宫问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老实先生,小桃还是第一次见到南宫问露出这么夸张的表情,就算天赋再差,也不至于吧。
当然下一秒,南宫问竟当场发出惊呼。
“玄……玄脉!?”
这次不止小桃,班内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这比流星还罕见的一幕,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南宫问,竟然当着全班的面大惊失色,甚至惊骇大叫!
“无……无心,能否打听一下你的家室?”南宫问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而是有点哆嗦的开口,有些语无伦次的询问起无心的家世。
“无心没有家,他是被他师父从山外带来的,有何问题吗?”小桃蹙着眉,有点不太喜欢南宫问的小题大做,误以为他这是故意让无心难堪。
“……抱歉。”
仔细看,南宫问的额头上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其实,他刚刚的经历,说是此生最震惊的事也不为过!
他本以为发现无心没有心脏已经够惊骇的了,可当他深入到心脏部位的那团血管时,却骇人听闻的发现,那一团血管竟然都是玄脉!
没错!一团玄脉!
一根,一条,甚至是四条玄脉的人他都见过,可那如同毛线球一般纵横交织在一起貌似血管的东西,竟然是一大团玄脉!这不单单是震惊,而是恐怖了!
第24章 武场
通常,一个人的玄脉是环绕着心脏长的,越粗壮的玄脉,代表主人的修炼天赋越高,而玄脉数量多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很多时候,那些多余的玄脉天生就是废脉,一生都不可能觉醒。
就比如他印象中的那个长出四条玄脉的富贾之子,其余三条都是死脉,唯一的那条活脉也死气沉沉,虽不影响生活,但修炼几乎不可能。
南宫问曾和几位长老在茶桌上做过假设,假设四条玄脉都能觉醒,也是难如登天,四条玄脉所需要的资源并非普通人的四倍,有可能是四十倍,乃至四百倍,甚至,整个天山城的资源可能都无法支撑。
这是一条残酷的事实。
天山城虽然自然资源富饶,也让十万城民靠山吃山数千年都不曾有过匮乏,可是修炼资源却不理想,比起外界的宗门,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而无心,比那富贾之子不知夸张多少倍,没长出心脏,却长出一大团玄脉,这究竟该说是他天赋恐怖,还是不幸,南宫问一时间难以下定论。
若从他往日认知上来讲,这么一大团玄脉纵横交错的挤在一起,他肯定会认为是四脉,因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超出三条活脉的天才。
可那一大团玄脉又与他认知中不同,无心虽然瘦骨嶙峋,体如麻杆,可胸腔内每根脉都粗的吓人,如同成人的拇指,比那些普通弟子的玄脉要粗壮十几倍。
而这团玄脉虽然由无数根交错而成,可却没有任何冲突,挤在一起出奇的和平,南宫问甚至在心里推测,无心之所以没有心脏还能做到血液平稳的流动,就是因为这些纵横交错的玄脉完美的充当了心脏的位置。
这得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下这样的怪物?
到底是天才还是废才?
年过四旬的南宫问一时间竟有一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迷茫感,眼前这个少年,简直就是他这一生认知的绊脚石,仅仅半刻钟时间,就将自己引以为傲读书破万卷的成绩狠狠撕裂,让他差点摔死在这半刻钟里。
好奇瞥上这一眼,当场白读十年书。
不说是天才或是废才,他真的是人吗?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南宫问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无心被抓的难受,强行抽离了南宫问掌心。
“无心,有这个问题你要回答我。”南宫问目光变得严肃,让无心有些心惊肉跳。
“你有没有感觉到过不适?就比如心口闷堵之类的症状。”南宫问道。
无心摇了摇头。
“有没有突然昏倒过?”
无心继续摇头。
“那身上有没有任何一种病症?”
无心还是摇头。
“你来到剑庄多长时间了?”
“半年。”终于有一个无心能回答的问题。
这样的奇人,居然在剑庄内半年都默默无闻!
“你师父是秦云谷?”
无心点点头。
等南宫问起身,发现周围的眼神都奇怪的聚集在自己身上,方才意识到自己在整个二院的注视下的失态表现,长袖一挥,朗声道:“学生们,今天不讲课,提前去道场那边悟道吧!”
众人一愣,全体欢呼雀跃。
比起晦涩难懂,绞尽脑汁的口课,在道场上修炼,或者酣畅淋漓的切磋显然更受喜欢,所有人都前扑后拥的冲出去,只有无心和小桃还坐在原地。
“干嘛这样?”小桃忍不住问道。
南宫问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无心,你的身体极为特殊,你也去修炼,让桃夭再侧辅助你。”
“那你去哪?”小桃蹙眉。
“我要回去一趟。”南宫问潦草的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的走出门,弄得两人莫名其妙。
走出门,他的脸上依旧是心事重重。
这辈子的震惊加起来都不及今天的一个零头,博览全书的他,今天居然狠狠的栽倒在一个小童手里,如此古怪的身体,必须要去藏书阁好好研究一翻。
南宫问走后,小桃忧心忡忡的摸着无心的胸口,实在不行直接把耳朵贴了上去,可听了好半天,除了呼吸声,他的胸膛内空洞的诡异。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冲进一个人影,看着小桃扑在无心怀里,封逸轩整个人僵在原地。
意识到不对,无心轻轻推开小桃,后者一抬头就看到了封逸轩那张铁青的脸,“封逸轩?”
“桃夭,你究竟……”封逸轩嘴巴张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像是石化了一般,直至两人夺门而出,都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
出门后的小桃脸色添了一丝阴郁,一路风驰电掣来到道场,再稍稍松了口气,“你的活动范围只限在我身边,不能到别处去。”
道场内,不少弟子盘膝而坐,双目合璧,如同睡着了一般,身体周围淡淡光华流转,逐渐的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这就是修行。
道场分为道场和武场,相较于清静的道场上,武场上刀枪剑戟的切磋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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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山庄以剑为主,但也不乏十八般兵器,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不是所有人天生便适合剑。
小桃看出无心的渴望,于是上前从兰锜上抽出一把铁剑,丢给无心,“这里的武器都是公用的,想玩什么便玩什么,你的权利和他们一样。”
抓着手里沉甸甸的铁剑,无心学着其他人舞动,动作非常僵硬,像是在劈柴一般,一套下来引来远处不少嘲笑,最后气喘吁吁的颓废倒地。
“修行可没你想的那般简单,不是坐在那修为就能凭空暴涨的。”小桃在一旁看着,嘴角勾起浅笑。
“你试试。”无心把那把铁剑递给小桃。
小桃看了一眼,没有去借,满脸嫌弃道:“这东西太笨重了,我才不用。”
“你平时用什么?”无心茫然的看向兰锜,刀枪矛戟,哪个不比剑要沉重?
小桃没说话,手摸向腰间,做出一个拔剑的姿势,“唰”的一声,一道银芒像是脱关的银蛇般从纤细的腰间冲出,一把通体泛着荧光的软剑出现在她手中,速度快的像是凭空出现的。
第25章 玄界碑
亮眼的剑光折射在无心眼睛上,这把软剑他并非初见,那日被封逸轩当街暴打,小桃就是用这把剑将他们赶走的,原来这就是她的武器。
软剑飞速舞动,就如一条被赋予了灵魂的游蛇,又宛若一段月下仙陵,被赋予了超然物外的灵性,与其说是耍剑,小桃的动作,更像是在跳舞。
十八般兵器,软剑不在其中,本身操作难度极高,使用的人又极少,广义上被认为是剑属的防身武器,没错,在大多认知中,它是女子防身相当不错的武器,还没听说过有人打仗的时候用软剑。
但真正会运用软剑的人,和只会使用硬兵的人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软剑可刚可柔,缓慢地舞动间,乍看去像是舞动的银缨,华而不实,实则一旦被其斩住,才会体会到软剑,不弱于任何一种传统武器。
小桃素脚点地,在软剑漫天银芒的衬托下,像是一个雀跃于武场上的精灵,银蛇在被她舞动的轻车熟路,仿佛不是一把武器,而是她的一部分,小桃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练剑,倒是引来不少目光。
软剑的灵性,非那些冰冷的枪戟可比。
一群向北迁徙的雨燕划过天山剑庄的上空,来路凶险去也险,空中落下一片尾羽作为给大地的回馈,燕羽缓缓飘落,小桃蓦然回身,手中银蛇掷出!
“唰!”
软剑笔直的钉在树上,那片飘落的燕羽被锋利的剑气一分为二,下半截自然飘落在地,上半截平稳的躺在剑身上,出过一名弟子的发梢都给削断了。
无心过去拔剑,憋的脸色通红也没成功。
“软剑这种武器,最排斥的便是蛮力,任何蛮力都不行!”小桃走过来,轻描淡写的就把无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抽出的软剑拿下。
“你用这个,会怕其他兵器吗?”无心说道。
“嗯,一般情况下,不怕刀剑,不怕长鞭暗器。”小桃思索一下,道,“枪和戟比较克制,但也没有绝对克制一说,只有看谁对武器的把握更胜一筹,就比如你,有看上眼的兵器吗?”
“还没有。”
无心又过去耍了一下长枪,发现实在太重,随后将斧钺钩叉全都试过一遍,发现没有一个是他能驾驭的,尽管都是一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器。
看那些耍的威势十足的弟子,不免有些颓然。
“不用在这方面顾虑,我刚入门的时候和你一样,哪样都不对手,最后还是在南宫先生的建议下,最终才选择软剑这样的冷门兵器。”小桃安慰道。
“就你这样,最多适合在身上藏把小刀,危机时刻兴许还能保命,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一个身穿练功服的少年来到兰锜边,嘲讽的看了无心一眼。
这人名叫陈玉林,上次和封逸轩强闯流芳园的人马中就有他,也算是一丘之貉。
“这些东西又不是你的,凭什么不让我碰?”无心连封逸轩的脑袋都敢开,自然不可能怕他。
“这些兵器,是给能挥舞起他们的人用的,你俩手跟竹竿一样,能挥得动刀吗?”陈玉林随手拿起一把长枪,腰杆甩动之间,长枪划破空气,凛冽的狂风袭来,眨眼之间,长枪的红缨就已来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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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林见无心不懂,还以为他吓傻了,收回长枪,讥笑道:“看清楚没?这一枪,够你接下来几年练的了,先回家练上几年再到这儿来献丑吧。”
“没看清,再来一次。”无心说道。
这个回答,让陈玉林目光一沉,旋即一笑,道:“给不开窍的人说多少道理也唤不醒他,武道亦是如此,没天赋,看多少便也是对牛弹琴。”
“我也没说要跟你学,老师又不是摆设,你教的难道还能比老师好吗?”
陈玉林顿时被噎的面红耳赤,酝酿半天才说道:“老师的义务是那些靠自己实力正大光明进院的天才,不是那些靠旁门左道的宵小之辈。”
“无心也是我光明正大带进来的,有什么问题吗?”小桃说道。
陈玉林没想到小桃居然会真的为这个废物出头,眼神一阵变换,皮笑肉不笑道:“桃夭师姐误会,我只是想给你的书童说明,这里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他身为书童,对自己的身份有清楚的认知是必要的,内院老师也没有义务教导一个书童。”
“我需要你来提醒?”小桃说道,“武器是我让他拿的,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只是……”陈玉林天赋在二院内只能排得上中庸,自然不敢效仿路长风,“这下认为,每个师兄师弟的修炼时间都弥足珍贵,一丝都不能浪费,有限的资源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
“你哪只眼见我垄断资源了?”小桃蹙眉道。
“在下没那个意思……”
“这就对了,你修炼就是,爱拿什么拿什么,一切请自便,但最好管好你的嘴,下一次如果再有,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小桃真的毫不留情,丝毫不照顾对方的颜面,“拿好你的东西,滚一边儿去!”
陈玉林脸色很难看,死活都想不明白,桃夭竟真的啃为一个废物得罪同门,甚至比描述中还夸张,众目睽睽下,一点颜面都不给自己留!
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顶撞桃夭,自己没有陆长风惊为天人的天赋,更没有封逸轩令人咋舌的背景,就算被骂一顿,也只能悻悻离场。
“一群臭鱼烂虾!”小桃哼唧道。
“我们去那边吧。”无心在武场显然不怎么受待见,反观道场那边,大多人都席地而坐,闭目塞听,比这边总要和平的多,至少不会受到排挤。
“也刚用玄界碑测测你的潜质。”小桃点点头,带着无心来到道场中央,那尊三丈高的石碑前,石碑上没有刻字,通体浑黑看不到任何异色,连阳光照射在石碑的体表,仿佛都被黑暗吞噬的一丝不剩。
在巨石的周围,几道隐晦的流光攒动,有一小部分缓慢的飘向附近那几名修行的弟子,“这些人,为什么坐在这里?”
第26章 变故
“这是玄界石,可以孜孜不怠的释放玄气。”小桃耐心讲解,“修士想要修炼便离不开玄气,它可以让人更快的晋升修为,同时还可以滋养灵魂,而玄界碑,则是一个门派的标志,有数不清的作用。”
说着,一只手按在漆黑石碑上。
“翁…………”
玄界碑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颤,乌黑的石身竟出现一抹亮光,小桃轻咬贝齿,亮光继续攀升,从低往高依次类推,一直亮起五盏灯。
“每一盏灯都代表一个层次,五层代表我的整体资质,包括修为精度,玄脉强度、内门之中,能令玄界碑亮起五盏灯的目前除我之外还有十四个,其实说白,都聚集在一院和二院。”小桃说道。
“内门……不是有四个院吗?”无心不解。
“确实有四个院,但真正能称上天才院的,实则就只有一院和二院里。”小桃不紧不慢道,“早年间,根本没有四大天才院之说,因为那时候只有两个院,也就是现在的一院二院,两个院半斤八两,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少不了明争暗斗,那时的争斗比现在要激烈的多,逐渐的,一些弟子的天赋经不起时间的推敲,慢慢大不如前,他们的存在,会影响整体门徒的成绩,没有贡献了,也就成了害群之马。”
“这种状况两个院都有,因为怕引起一些没必要的争议,同时又不想让自己的整体成绩被彼此压一头,最终选择各自分出一个般,将那些资质较差的“天才”踢出去,继续做着一家独大,长期以往,也就给了一些天赋不合格的弟子有机可乘的机会。”
“原来如此。”无心恍然。
怪不得同为内门,三四院会被一二院稳压一头,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本身就是被分化出去的一批拖后腿的弟子组建,久而久之,也就演化为今天这般,表面和一二院平起平坐的天才院,实则无论是资源还是潜力,都不能与前者相提并论。
难怪孙辰那货色都有机会晋升内门。
“把手按上去吧,无心。”小桃提醒道。
从思绪中脱离出来,无心来到高大的玄界碑前,这座石碑采用不知名的石料,整体并不规则,只有一面是经过打磨抛光的,如同镜面一般。
测试这种东西,无心心理上有本能的些忐忑,深呼一口气,学着小桃的样子把左手放到玄界碑上。
这座玄界碑,是天山剑庄的至宝,屹立在此已有千年光阴,祖上,乃至祖祖上,都是经过它的肯定,再一步步走到今天,从未出错。
无心手掌缓缓按平,隐约感觉到这平静的镜面之下好像藏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身上的所有秘密都在这瞬间暴露无遗,就如南宫问给他把脉时一样。
“嗯?怎么没动静?”小桃发出疑惑的声音。
确认无心的手掌已经完整地按在玄界碑之上,但良久都没看到光芒亮起,她不由得担心,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就是个毫无修炼天赋的凡人,第二,玄界碑年龄太大,不堪重负,坏了。
后者基本不可能,那就只有前者。
无心也疑惑的看向小桃。
“没事的,无心,可能是因为你年龄还小,玄界碑无法确定……”小桃的这番话,她自己都不信,“呃……修行有很多种,就算你没有广义上的修炼天赋,也可以专注武道,选择有很多。”
说着,她鼻尖莫名有些酸酸的。
“我……手被粘住了!”
“啊!?”
小桃被这个回答弄得懵圈,无心正努力的想要收回手,这手掌却死死的贴在镜面般的玄界碑上,仿佛长在了上面,憋的脸色通红都没能拔出。
“这……”
小桃试着帮他,可也是无济于事。
“奇怪!”
小桃满脸不可思议,天山剑庄的史书上也未曾提到过玄界碑会咬人这件事。
无心脸色有些狰狞,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玄界碑正在黏的越来越紧,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吞进去,五指在愈演愈烈的压力下传来阵阵剧痛。
一丝鲜血从崩裂的伤口渗出……
“要不去喊老师吧!”
小桃慌乱间,整个人突然僵在原地,这感觉一阵扎眼的光芒袭来,偌大的玄界碑,原本漆黑无比,宛如深渊一般的石身,竟射出万道霞光!
身在玄界碑前的无心被这股光芒穿体而过,瞬息间就被彻底淹没,小桃都没来得及喊叫。
……
“啊啊啊啊……”
无心只感觉身体一轻,睁开差点被亮瞎的双眼,此时的周围,却不是光天化日,耀阳高照的道场,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那?”
无心想转身,可身体仿佛失重了一般漂浮在空中,双脚也是腾空的,脚下竟根本没有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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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
无心大喊,小桃距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可周围除了阵阵空荡的回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明明睁着眼,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种环境极容易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尤其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经历祖陵那一役,无心便对黑暗产生了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忌惮,生怕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中,潜伏着一个形如枯槁,满身烂肉的怪人伺机而动。
那只怪物的烂脸不受控制的从心中浮现,那牙根裸露的血盆烂口,血肉横飞的骷髅怪脸,还有烂的只剩一层肉皮的枯瘦妖爪,咆哮着朝自己冲来。
无心全身汗毛皆立,头皮像是炸开一般,努力的想要看清周围,可这不像是外界,不但没有太阳,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就像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自己……一定是被吸进来的!
“这个地方会不会是玄界碑里面?”无心突然有这样一个想法,“那既然我在里面,小桃呢?”
莫非这也是测试的一种?
可为何进来之前没听她讲过?
无心的思绪猛然抽出,冷汗直冒。
他清楚的感觉到,有个东西正在自己的心口游走!
第27章 悚然
由于光线太过黑暗,他无法看清那个东西,只能通过感觉大概猜测到那是一只手,非常粗糙的皮肤,感觉像是经历风吹日晒的岩石磨蹭在皮肤上。
那只手穿过衣服,停在心口处,良久都没有别的动作,似在踌躇着什么。
处于失重状态下,无心感觉就像在做一场梦,可恰恰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黑暗,真实的恐惧,真实的感受,以及那只手给自己带来真实的痛感,唯独不同的是,梦里的自己至少还能挣扎,还能逃跑。
而现在,纯粹刀俎上的鱼肉。
不知过了多久,停留在胸前的那只手掌猛然发力,无心感受到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袭来,几乎是在瞬间,那只大手就穿透了薄弱的胸膛,就像戳进泥里一样,整个过程几乎没受到半点阻碍。
无心惨叫,那只手侵入胸膛直奔要害,他感觉自己的内脏被挖的稀碎,胸骨像是柴火一般断裂,一阵极致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这只黑暗中看不清模样的粗糙大手,分明是要杀了自己!
修炼还没开始,就要遭到这样的待遇!
无心竭力挣扎,双手死死按在那只手臂上,奈何双方的力量悬殊,此举无异于螳臂挡车,可能是件无心还有挣扎的力气,那只魔手更加用力,整只大手都冲进胸膛,想要抓向那空空如也的心脏。
无心清晰的感觉到内脏被毫不留情的捣碎,那只大手的目标是要捏爆自己的心脏,可在胸腔内掏挖一顿也未能得逞,最后在无能狂怒之下选择折断他的骨头,以这样的方式来狠狠折磨他。
“啊啊啊啊……”
无心暴汗如雨,五官扭曲在一起。
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究竟惹到了谁,更不知道犯了什么天条,如今就连一个破石头都要趁机要他命!
无心双臂青筋暴起,试图要将那只手强行推出体外,从始至终都未见这只手的主人从黑暗中现身,如果真的想杀自己,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说明对方只能动用一只手,又或者,整个黑暗空间只有这一只手!
在这等绝境之中,反倒激起了灵魂深处的戾性。
青筋暴起的双臂死死抱住那就如树干一样粗的胳膊,无心张口就咬,对方的皮很硬,不像是自己印象中任何动物能有的皮肤,咬上去的感觉跟一口啃在粗糙的百年老树皮上没两样。
效果虽杯水车薪,可无心能感觉到手臂在被自己咬到它的一瞬间出现了轻微的颤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只要有反应,就说明它还是有知觉的,只要自己咬的足够努力,也能咬疼它。
无心像是疯狗附体一样,抱着手臂就是一通乱咬,手肘的内关节有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无心没什么能耐,单靠多年的丛林生活造就了一口好牙,就算是木头疙瘩,他也能给它咬穿!
那只手似是感觉到了疼痛,竟开始想要抽离无心的体内,但无心已经咬死。
就算是死,也要咬废你一根胳膊!
“撕拉!!”
大手还是从血淋淋的胸膛抽了出来,无心的胸膛被贯穿出一片空洞,被冲断的胸骨裸露在外,鲜血如同溪流一样从胸口的大洞中涌出。
“无心!无心!”
眼前突然出现一阵醒目的亮光,无心睁开第一眼就看到神色担忧的小桃,天上青天白日,碧波白云,秋日阳光格外的刺眼,撒在脸上有些发烫。
无心这时才主意到,自己正站在原地。
“无心!你看!亮了!!”小桃满心欢喜的指着玄界碑上亮起的微光,在骄阳之下虽然很是微弱,仔细看还是能看清楚,亮起了一盏灯!
“玄界碑承认你了,虽然是最差的,可至少说明你不是没有资质,至少想要修炼没问题,或许.asxs.会慢人一拍,但只要肯努力,一切进度都是可以跟上的。”小桃眉开眼笑,喜出望外。
对比她,无心反倒没什么感觉。
摸着心口,没有疼痛,再揭开衣服,胸前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连皮都没破!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无心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看向周围,武场弟子们兴高采烈的挥舞着刀枪剑戟,道场上的弟子仍然潜心修炼,一切都和刚才没有丝毫的变化。
自己刚刚经历的,就像是一场短暂而又真实到与现实几乎无法区分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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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依然在刚刚的可怕经历中徘徊,很久,回过神来的无心看向小桃,道:“你有看到一只手吗?”
“手?哪里有手?”小桃茫然的看向四周。
无心现在只感觉背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迅速从玄界碑上抽回手,好在,撤回的很顺利,没有下意识中想到的被黏住的情况。
“怎么了,无心?”
感觉到无心的反常,小桃疑惑道。
小桃的反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无心在心里自问,这一切会不会跟缚魂术有所关联,于是问道:“这个玄界碑,有没有让人致幻的前例?”
“致幻?你出现幻觉了?”小桃柳眉微拧,最后补充道,“玄界碑的功能就以下这几样,孕育玄气,滋养神魂,测人潜力和修为,没听说过有人遇见奇怪的事,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无心没正面回答,而是问起自己手摸向玄界碑的时候,是否有反常的事。
“反常的事?没有啊,一切正常,唯一反常的就只有你,叫了好几声都没搭理我。”小桃思索道,说话间拿过无心一直护在胸前的右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脸色惊变,尖叫出声,“呀?无心!你的修为!!”
“修什么为!?”无心还没从刚刚的经历中脱离出来,被小桃一惊一乍吓得魂都在跳。
“初玄一层,蠢才!你的修为进入初玄一层了!你现在是一个真正的修士了!”小桃素手敲打在无心脑门上,笑得如花绽放。
听到这话,无心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却不是高兴,而是从心底感到一阵森森的悚然,看到玄界碑那如镜面一样的表面反射出自己的镜像,快速后退好几步。
第28章 拦路
如此突兀的就有了修为,这恰恰从侧面解答了一个问题,刚才的一切很可能都不是幻觉,自己被强行拉到黑暗空间里,被怪手穿胸也是真的!
不然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点!?
无心第一次感觉到骨髓发寒是什么感觉,第一次见识到玄界碑的可怕,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小桃以及周围的人皆对此浑然不知。
“为什么这么紧张?有修为,说明以后你就能修炼了,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的多!”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无心说道,“来的这么突兀,以往也有这样的先例吗?”
初玄一层,是被认同的最低修为标准,同时也是成为一个修士必不可少的入场券,可种种经历,始终让他无法欣喜若狂,这感觉深深的悚然。
“确实很突兀,但并不是无法解释。”小桃问道,“无心,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时常喜欢去看外面那些弟子修行对吗?”
无心不置可否,他是跟小桃提到过。
“修炼这种东西,很玄妙的,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况且你师父也不会教你这些,这条路,一些天赋高的人一点就通,而相对物性较为愚钝的,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研磨,初玄境是修士的最低标准,这可能跟你爱看别人修行的习惯有关,长此以往,耳濡目染,心性也被点开,只差一个契机,玄界碑是灵石,或许是见你即将茅塞顿开,注意捅破了那层桎梏。”小桃的这个解释虽然有点勉强,但目前看来也是最合理的。
正如她所言,修炼很奇妙。
它不能单靠悟性,也需要实质的历练,但又不同于力气活,并非简单的努力就能得到回报,脱凡路上,是物性间努力的磨砺,更是集得天时地利人和的玄妙,在这之中不断变得高大。
“来,我现在教你运转玄气。”说着,小桃席地而坐,双手运转,淡蓝的的玄气在丹田飘荡至心口,在一双巧手的运作之下灿若莲花,“别给自己压力,无论怎么样,现在你都感到高兴。”
无心微微颔首,有样学样。
对比小桃,他凝聚出的玄气很淡,需要很仔细看才能发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运用在任何拳法上,都不会添加丝毫的杀伤力。
“你的修炼之路才刚开始,不能操之过急,当务之急是打下牢固的基础,去武场拿把最重的武器,我来教你一些锻体的武技。”小桃说道。
无心选择刚开始那把红缨铁枪,或许大锤要更重,但铁枪的操作系数要更难,而且更加适合实战。
“看好!”
小桃接过重达百斤的铁枪,枪尖杵地,纤细的腰肢经过短暂的蓄力,骤然间挥枪而起,猛然架起的长枪如蟒蛇吐信,随着少女娴熟的运作,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小桃身轻如燕,长枪重如雷霆,可她却将与自身形成如此反差的重器武得得心应手。
“镑!!”
枪头狠狠杵地,青石地面皴裂,小桃脚点枪身,运用纯粹的巧力将地面岩石掀翻至空中数丈之高,挥枪而起,时而骤如闪电,碎石分崩,一道银光院中起,如果她的面前有敌人,那下场定然凄惨至极。
“破空!!”小桃娇喝。
重达百斤的铁枪携雷霆之势横扫远处的银杏树,大片杏叶随风起,真的就如同横扫万军一般,小桃靠炉火纯青的巧力运用,将比自己还重出数分的铁枪耍的熟能生巧,对比软剑的柔和,铁枪的霸道相形见绌,薄弱的身体,在此刻无比矫健。
小桃的枪法,就连一些男弟子都看得目瞪口呆,想想自己的想法在一个女娃面前会是多么的不堪,顿时羞愧难当,自愧不如。
“桃夭枪舞得如此随手,不像是刚接触的,可之前我从未见过她动公用兵器。”
“废话!她可是连封逸轩都为之忌惮,怎么可能连简单的舞枪都不会,平时不屑在人前摆弄罢了!”
碍于那件事,不少人一提到桃夭就会不由自主的跟封逸轩联系到一起。
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枪,在小桃手里武得如龙似动,势冲云霄,跟柔柔弱弱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感,随着长枪点地,地面却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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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米米开外的青石地面皴裂,像是经历了大战。
小桃大口喘息,俏脸绯红,香汗淋漓,显然消耗不小,她将铁枪扔给无心,道:“刚才那套记在心里,练就是,不必在乎其他人,只要你耍的足够好,想必也没不长眼的敢靠近你,如果有,就捅他几个透明窟窿!”
无心拿起死沉死沉的铁枪,枪尖高温未散,以他如今的臂力,两百斤的石磨都能轻松搬起,铁枪一百多斤的重量,搬起来快跑都不是事儿。
但能搬起和挥舞却是两个层面的事。
好比一个人的极限力量是一百斤,他可以搬起一百斤斤的重物,可当这个重物被挥动起来所产生的重量可能是前者的倍数,一百斤的武器需要至少五百斤的臂力才能够挥动,而想要舞成小桃那种程度,需要的不单单是逆天的臂力,还有对身体和枪的把控。
无心立起枪,挥动了两下就憋的脸色通红。
当真两秒真男人。
“你先慢慢玩,我回去换身衣裳,顺便去给新挪来的花儿浇浇水!”小桃真无心打了个招呼离开武场。
小桃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一方面是为了教无心枪法,另一方面是警告暗中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一套行云流水的枪法,做到敲山震虎。
见小桃离开,原本那些跃跃欲试的人,也没胆上前去找无心不自在。
……
回流芳园的路上,小桃被高大青年拦住去路。
“有事吗?”面对封逸轩,小桃没有任何客套话,甚至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小夭,你为何要处处躲着我?”封逸轩目光之中充满炙热,仿佛没感觉到对方的厌恶。
“躲着你?这话倒是可笑,我做事光明磊落,没偷没抢,躲着你干嘛?”小桃挑眉道。
第29章 天火宗
“你就是在躲着我!”封逸轩胸腔起伏不定,双拳握紧,道,“因为那个秦无心!恕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实力……天赋……他站哪样?”
“与你何干?”
“就图他长得清秀吗?内院里的小白脸多的是!”封逸轩吼出了这些天积压的憋屈。
“封逸轩!”
小桃俏脸阴沉,道,“我做任何事,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图什么,也与你没任何纠葛,更不会挡你的道,先设法管好自己,再去管其他闲事!”
吼完,封逸轩就如同一个泄了气的大皮球,垂丧着脸,道:“小夭,你内心应当很明白,我对你一片赤诚,我们天山城,男十五当婚,女十六当嫁,为你,我什么都愿做,可你为何就是……”
“闭嘴!”
他话音未落,就被小桃打断。
“封逸轩,认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与你只是同门同院,连话都未说过几句,你口中的男婚女嫁更是笑话!天山剑庄是让我们潜心修炼的地方,不是讨论男婚女嫁的媒房,你若是那么急着传宗接代,现在去山下找个姑娘也没人说你,但不要因为你个人作风影响了他人和门派,还有……别再一口一个小夭,听着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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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这番话真的是毫不留情,封逸轩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你这就是在装傻充愣!回避事实!内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到修炼,我从未因私事打扰过你,甚至在你遇到阻碍之时还会出手相助,如果不是那个秦无心的出现,你又怎会与我闹到走在路上都避而不见的地步!?”
“天造地设?”
小桃根本没听他后面的话,眼神中像是对智障的关怀,“封逸轩,如果你家里真的催得那么紧迫,那你赶快下山传宗接代,别再因为修炼耽搁了家族大事,你跟谁天造地设与我无关,但不要把我扯进去,更不要拿内门的谣言说话,这样会显得你很片面,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一句都没有!”
话落,小桃远远绕过他。
“那好!修炼方面我对你的帮助,二院有目共睹!你又该作何解释!?”封逸轩压着胸腔里的怒火,尽力让自己不失去理智,“你如此看重修炼,那个秦无心,又对你的修炼之路有何帮助?”
“帮助?”
小桃回过身来,耐着性子道:“封逸轩,我本还想留一线给你,你为何偏要给我强行戴帽子呢?先说说你口中所谓的帮助,有老师在测的情况下,在我修炼时做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辅助,你送的那些丹药,我原封不动作为回礼,但一些事情即便再小,也是心意,说是帮助我也不会不认同,但,不要站在恩人的角度俯视我,你的那点帮助,对我真的无足轻重。”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可有可无?”
“以前是,现在避之不及。”
“秦无心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可以分很多种,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好啊!好一个没必要!”封逸轩虎目充血,“桃夭!枉我对你一片赤诚!我大哥甚至因此将这件事汇报给我的爹娘,亲自携重礼去翡翠阁登门拜访你爷爷,我们族上都对你一片真心,可你呢?当日我去杀那个畜生,你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拔剑!伤我!事后还如此的若无其事,你把我们当什么!?”
“登门拜访?”小桃眯着眼,道,“说起你哥哥,我倒是印象深刻,四年前他在山中遇袭,在满是荆棘的雨林中重伤濒死,被人拖回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你们家族的人在门外又哭又喊,都束手无策,最后是我爷爷出面,不惜动用翡翠阁珍藏多年的昂贵宝药日以继夜的观察才保住他的性命,更是用自己的修为做支撑,保下了他那濒临枯死的玄脉,甚至还因此开发出了他的后天潜能,让他从此在修炼之路得以平步青云,甚至在仅仅两年之后,便被大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从此傲视同门,我说的这些,可有错否?”
封逸轩哑口无言。
小桃说的这些话,未有一错。
他大哥封逸龙当年遭到仇家穷追不舍的追杀,被赶进穷山恶岭,身中数箭,不省人事,最后家族实在是没办法才将人带上天山剑庄,实则也是孤注一掷,最后是在小桃的爷爷,桃渊出手之下才保住性命。
“若没有我爷爷的鼎力相救,你哥哥别说是有今天,四年前就已命丧黄泉!携重礼登门拜访也是应该,因为他欠我爷爷一条命!面对自个昔日的救命恩人,难道他还要盼我爷爷去回礼不成!?”
封逸轩嘴唇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封逸轩,你真的让人很失望,另外,你说你的家族对我一片真心,赤诚?很遗憾的告诉你,我,还有我爷爷,都不需要这种把人绑在木桩上的真心,也诚恳的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里不要再来打搅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桃夭!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望着小桃远去的背影,封逸轩大喊,“内门消息,外界宗门天火宗昨日给庄主传信,即将在天山剑庄挑选一位有天赋的弟子出山深造!将会在半月内抵达。”
“那就提前恭喜你兄长了。”小桃头都未回。
封逸龙是大长老的关门弟子,绝对是整个天山剑装最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在诸多亲传弟子中独占鳌头,无出其右,天火宗如果要选择一位有天赋的弟子出山深造,那么,封逸龙是当之无愧的不二之选。
没想到如此震撼的消息,换来的却只是对方一句轻描淡写的“恭喜”,封逸呆立在原地良久,双拳握的骨骼作响,皮肉泛白,暗暗咬牙:“桃夭!以你的认知,根本就不理解天火宗是何等的分量!待我大哥被世外高人选中,届时,整个天山剑庄都已经不配让他再多留恋一眼!庄主都要对他低头!包括你爷爷在内!整个天山城都要匍匐在我们脚下!对我们为首是瞻!到那时,我会让你……求我!”
第30章 找上
武场,少年动作略拙的挥舞着百斤铁枪,从一百一十斤,到一百五十斤,铁枪不断调换,直至四天后的一百八十斤,手里铁枪的重量已是无心本身的三倍,抬起不是问题,可也只是抬起这么简单,一旦挥舞起来,就难以分辨是人舞枪还是枪舞人。
少年大喝,长枪猛刺!
强烈的惯性让他整个人都往前拖动,收回铁枪,又是一个横扫,本来预计是完美收官的,可由于铁枪太重,愣是被原地抡了三圈才停下。
“别让枪点地!”小桃提醒。
火石电光间,沉重的枪尖即将点地,根据小桃设立的规定,一旦枪点地,就意味着此局失败,需要重新来过,如果这局失败,就相当于连败了十六次。
“呼!!”
无心咬紧牙关,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沉重的铁枪被他用胳膊紧紧勒住,整个人呈向后倒的姿势,这才勉强平衡住自己三倍体重的铁枪。
铁枪悬空,红缨垂地,无心扎稳脚跟,微微弯腰,力量在这一刻全面爆发,肌肉隆起,膝盖、胳膊,以及锁骨都发出骨骼脆响,这是一个人的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身体才会如此的默契的发出骨骼交响曲。
“铮!!”
一百八十斤之重的铁枪被巨力抛向空中,腾空而起三丈高,金属爆鸣响彻武场,无心的力量在这几天下来几乎是成倍增长,增长的不止是蛮力,还有对武器的操纵以及对自身核心的认知。
小桃的教导方式有些别出心裁,修为先搁置一边,将原本次要的炼体反客为主,主攻炼体方略,展开魔鬼训练,没有具体的何时开始和结束,从来到武场,训练就算开始,而什么时候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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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都是无心彻底累瘫,双手难以提起枪时,一天的魔鬼训练才宣告结束,“你天赋不出众,既然已经迈出第一步,那便无需再为往后的路担忧,首当要做的是打好基础,修为固然重要,但也不该盲目追求,推陈出新,根据自身情况与时俱进才是真理。”
铁枪腾空,力量逐渐卸尽,直冲而下,一百八十斤由三丈高度飞冲而下,这种高度落地所造成的冲击力是本身重量接近十倍,也就是一千八百斤,这个重量别说是现在的无心,换做任何一个内门首屈一指的天才,想要凭蛮力硬接下来都是痴心妄想。
强行接住的后果,要么被铁枪砸中要害,身体被当场砸穿,命陨当场,要么被砸的筋断骨折,给后半生都落下不可挽回的残疾,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这已经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的。
无心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铁枪在空中旋转几圈之后开始加速,如同一杆从天而降的铁杵,只不过要更加危险,更加的锋利,稍不注意就会被从头到脚穿成串。
“别走神!!”小桃虽不动声色,实则心里比无心还紧张,特别是当意识到无心的打算硬接被自己抛向空中的一丈长枪,神经更是绷紧。
“擒龙式!!”
眨眼间,铁枪来到头顶,无心右手玄气快速凝结,一瞬间形成的虚影,竟如画中孽龙那翻江倒海的龙爪,伴随着涌动的鳞片,那如同天钩一样的龙爪,正面握向从三丈高空外袭来的铁枪。
无心并未刻意精进修为,但四日下来的魔鬼训练,让他功底已经无比牢实,随着铁枪携带着万钧重压从天而降,千钧一发之际,他施展出此生第一个玄技,三品控制型玄技——擒龙式!
磅礴的龙爪稳稳接住从天而降的万钧重枪,数千斤的重量瞬间通过胳膊压向全身,骨骼关节噼啪作响,无心的双脚陷进泥土中,擒龙式运转的同时,用肩膀死死顶住沉重的枪杆,直到力量彻底卸尽。
“铛!”
斑驳的铁枪扔回地上,无心大口喘气。
“做的不错,但是很鲁莽,抛枪容易,但接枪需要极高的难度,而且华而不实,真正的战斗中不会体现出任何作用,以后不准这样做。”小桃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铁枪,道,“继续。”
无心抬起手,表示让自己喘口气。
“一直这样跟冷兵对接也不是长久之计,再傻的敌人也懂还手,会躲闪,应该考虑给你找个对手,只是……该找个怎样的呢……”小桃思索着。
修为虽然只有初玄一层,可无心的肉体力量却强的吓人,这股蛮劲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纯论力量说话,小桃不借助修为都很难应对他,这完全是始料未及的,尤其是,她可是初玄境九层!
双方相差整整八个小境界。
每一层小境界的差距都意味着实力的高低,即便是同一个境界,也分为初期或后期,除非体质真的天生异于常人,否则,境界的差距,哪怕是再微小的差距,都可能是将双方拉开的鸿沟。
“对手?”无心搓着磨破皮的手,若有所思。
……
二院学府,院内,几个少年正在凉亭下谈笑风生,谈笑的内容也只有互相吹嘘、互相攀附,互相攀比,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要比同龄人心智成熟的许多,一个个跟小大人一样,话里话外都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道,仿佛生来就跨过了童真。
无心从中看到了陆长风的身影,这家伙在修炼方面也是个散漫的主,没见他刻苦修炼过,可修为在二院一直都是首屈一指,这就是天赋带来的好处。
“无心师弟,没有桃夭师妹的陪同,你在这里做什么?”陆长风转头看过来,眼神里没有太多的意外,显然早就察觉到了无心的到来。
“我不能来吗?”无心反问道。
“贱畜!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陆长风没开口,他身边的那几人倒是嘲讽了起来。
“你能在这内院挺着腰板走路,全靠桃夭站在你旁边给你遮风挡雨,如果没有她那么尽心竭力的照顾,你连迈过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包括现在跟我们对话。”
“这我当然知道。”无心并未否认。
没有小桃的照顾,别说在内门修炼,就算是接触一些修炼的皮毛都是痴心妄想。
第31章 约战
“既知如此,还敢明目张胆的独自出现在我们面前,该说你是蠢呢,还是蠢呢?”
“我此行目的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找陆长风的。”无心没有任何拐弯抹角,陆长风闻言放下手里的棋子,转头看着过来,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意,那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诡异。
“哦?无心师弟特意有事找我?”陆长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儿,眼神扫过他身边的几人,抱着玩味的心态,道,“但说无妨。”
“在上次骗过我之后,把那些谣言散布出去,闹得人尽皆知,是不是你指使的?还故意传到封逸轩的耳朵里,”无心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但一些问题,就是要当着对方的面问,即便对方不承认。
“想来无心师弟竟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陆长风抛弄着象棋,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就只需承认是不是你做的。”无心说道。
“废物东西!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有权利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容许,以你的卑贱身份,没有质问这里任何人的资格,我们问你才能答,而不是你开口。”一个少年率先嘲讽道。
“无心师弟,我很不理解,你为何会将这种事怪罪到我头上?”陆长风依然不紧不慢,道,“我好奇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你在众目睽睽下质问我,不是我做的,你奈我何?是我做的,你又能奈我何?”
“我只要你的答案。”无心说道。
“若我不给呢?”陆长风道。
“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四周一片寂静,随即大笑漫天。
“哈哈哈哈……他是从哪学来的词!?”
“可笑!蚍蜉有一丁点力量,就敢于对大树大放厥词!殊不知自己或许连一片落叶的重量都无法承受!”
“秦无心是吧?你跟在桃夭身边这么久,看不出什么长进,口上功夫却十分了得,肯定是她教你的吧?桃夭的嘴,在内门可是出名!”
无心没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直视着陆长风,道:“你不是想赌吗?你的狗腿子也快晋升内门了吧?你俩最擅长的就是传播谣言对吗?最好在明天日出东山之前闹得人尽皆知,不然别怪我看不起你。”
一句不然别怪我看不起你,在无心的嘴里说出来,传到陆长风的耳朵里是何等的可笑!
“啪!啪!啪!”
他的掌声很有规律,那些嘲讽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虽然陆长风依旧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却令人毛骨悚然,犹如一把刺向人心的弯刀。
“无心师弟,身为同门,我佩服你的胆量,没错,在座的各位没听错,赌是我提出的,只不过,我那么说的原因,全是因为桃夭,只有她,才配让我主动说出“赌”这个字,而不是因为你。”
“我的眼睛又没有洞若观火的功能,怎么会知道你想什么?也不在乎,孙辰日前闹出的丢人事比我有过之无不及,他是你的走狗,狗丢了如此荒唐的脸,你当主人的应该也会受牵连吧?就算过去几天,舆论声也居高不下,肯定急需更有嚼头的题目,把这件事带过吧?”无心毫无惧意,语气中甚至透露着肆无忌惮,张口闭口就是走狗。
“哦?无心师弟倒是挺通情达理的,说出来也无妨,前几天那件事确实困扰着我,我也询问过孙辰,但他对此避而不谈,近些天的意志有些萎靡,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陆长风说道。
“嗯,狗偶尔也是需要关心的。”
“无心师弟,你既称孙辰为走狗,那你在桃夭眼里,又是什么呢?”陆长风微微眯眼,说孙辰是他陆长风的走狗并不为过,但唯一怪异的地方就是,这句话是从无心嘴里说出来的。
“我没有可利用的地方,以她的身份,更没必要诈取我什么,”无心摊着摊手,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言下之意很明显:她不是你,可以没底线的利用,用自己的身份榨取别人。
“那在她眼里,怎样才算是狗呢?”陆长风漫不经心的道,带着一丝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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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接下来的回答,能把他噎死。
“你。”
陆长风:“?”
“你去告诉孙辰,明日武场之上,规则不限,无论他接不接受,我都会去找他,他若还不接受,我就打到他接受为止!”语不惊人死不休,别说是其他人,就是陆长风,都暗自吃惊。
这个废物,半个月前还对谁都畏首畏尾,连一句完整的人话都道不清,如今,虽然谈不上伶牙俐齿,但能明显感受到极大的不同,甚至,还能封死自己的选择,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对答如流,而是霸道!
秦无心要跟孙辰对战,甚至不在乎陆长风的意见,这种事如果说出去,怕是会让半个门派笑掉大牙!
“桃夭让你这么说的?”陆长风眉宇微拧,他这么想倒也不奇怪,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无心有这个胆量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唯一能解释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量,那肯定就只有桃夭。
“与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无心没有说谎,小桃的意见和之前一样,并不赞同他这样做,无心执意如此的目的,其一,是想测试一下自己几日下来的长进,没有修为的他,能险胜孙辰,虽然其中包含极大的运气和偷袭成分,他想试试,如今的自己,正面应对孙辰会怎样,其二,陆长风不是喜欢赌吗?那就陪他赌一场!
凉亭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连身份都未被剑庄承认的废物,明目张胆的挑明要向一个即将晋升内门的门徒挑战,换成谁听到这番话,都会感觉滑天下之大稽!
真是笑话!他凭什么?
“好,我会转告孙辰,让他把这件事好好宣扬一番,明日辰时,准时赴约武场,到那时候,我希望桃夭也在。”陆长风起身闲庭信步的走下台阶,来到无心面前,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冷笑。
第32章 他的命是你的
流芳园门口,几株彩虹鸢尾随轻风微微摇拽,彩色的花瓣犹如斑斓的蝴蝶,将季节带回春暖花开,小桃埋在花丛中搭理着初来乍到的新花,一名高瘦老者站在门侧,无心远远就认出是秦云谷。
“无心。”
秦云谷微笑,算作打招呼。
这是他离开无心最久的一次,无心没去询问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甚至不知该开口说句什么。
“你胖了不少啊,也长高了。”秦云谷摸着无心脸上的肉,记忆里的他,尽管没被饿到,可一直都是骨瘦如柴的样子,对比那时,变化不可谓之不大。
“跟着我,还能饿到他不成?”小桃从花丛中探出脑袋,“好歹也是自己唯一的徒儿,一别就是二十日都不带发闷的,你这师父,真不合格!”
秦云谷只是笑,却没反驳。
习惯性的摸向无心手腕,惊奇的发现,他变强壮了不少,虽然依旧摸不到脉搏,可是手腕处的肌肉却是实打实的,身体仍很单薄,力量感却很强,摊开手,满是磨破的皮和新长出的茧。
“你去练武了?”秦云谷蹙眉道。
“是我让他去的。”小桃拍掉手上的土,“男儿当自强,你又不打算传授他医术,对他的未来也没有规划,以后总不能流落到街上要饭吧。”
“桃子姑娘所言甚是。”秦云谷被怼的面红耳赤,摆明在骂他不称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话说,你回来的目的不应该只是看傻徒儿吧?”小桃目光扫过秦云谷全身,后者心领神会,拿出一小荷包,递到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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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垂眸是一种很奇特的花,它的花季通常会选择在秋季,成长条件异常苛刻,另外,还是植物中少有会根据环境决定长成形态的异类……”
“这我当然知道!“小桃心情不错,检查一眼确认是自己要的观音垂眸之后,便将荷包收入囊中,看向师徒二人,道,“让你们叙叙旧?”
秦云谷摆手作罢,“不用,老朽还要下山去探望一眼老城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无心,桃子姑娘对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不要给姑娘添麻烦。”
“明白。”
久别重逢,师徒没说几句话,师父便匆匆离去。
小桃杞人之忧,一直埋怨秦云谷没责任心,无心早就习惯了她,“那观音垂眸……为何不种下?”
“这花的生长条件比较苛刻,在流芳园不一定能存活的下来,书上记载,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花便开得越旺盛,烟火气太繁重,花种不一定能活下来。”小桃把那几颗花种装进空瓶。
“那你想种在哪?”无心不由询问。
“等以后走出山了,就种到海边去。”小桃不假思索道,“长得肯定旺盛!”
无心这才注意到,那个装花的琉璃瓶,正是那晚星河下,和小桃对流星的许愿瓶,里面装着两人共同许下的愿望,还有准备种向远方的花种。
“陆长风那边怎么说?”问起正事,小桃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责备,两人起初在这件事上存在分歧,他是拗不过无心,才允许他去找陆长风的。
“狠挫我的机会,他不会拒绝。”
“你有几成把握拿下孙辰?需要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
“这么自信?”小桃有些诧异,最后又垂下目光,道,“就算能战胜他,又能给你带来什么?”
“不好说,看情况。”
小桃黛眉微蹙,孙辰怎么说也是已经入门两年的门徒,无心刚真正的接触修炼不过五日之久,两人的差距就好比一个老师傅和初来乍到的新生,从经验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可比性。
……
“秦无心,指明要和我约战!?”孙辰惊讶的注视着陆长风,眼神里时阴时明。
“而且是不限规则。”陆长风说道,“其实我也很好奇,那个野种到底有何底气?就因为一个桃夭?”
想不明白也实属正常,点名道姓的要跟孙辰决斗,而且根本就不给他是答应与否的机会,这就好比挑明扬言要揍死孙辰,这难道不狂妄?
孙辰脸色阴沉不定。
想到当日自己被那杂种揍的面目全非时的心情,又抢了他苦攒两年的存储!还把他打晕赤身裸体挂树上,写下那样一串令人啼笑皆非的话,这羞愤欲死的几日,鬼知道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关键是,他不敢找对方麻烦!
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梦里都是秦无心!
这个姓秦的杂种,竟还敢约自己!
“何故恼怒?”陆长风的声音打断思绪。
“没……没事,长风师兄,我会应战的。”孙辰双拳紧握,脸上写满心虚,陆长风自然看出了这一点,微微皱眉,但也没问什么。
“嗯,只是应战还不行,去做你最擅长的事,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宣扬出去,最好是围绕着桃夭,那废物不值得我们这样针对。”
“这……”孙辰怔然。
那些铺天盖地的嘲笑声就已经让他彻夜难眠了,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想将那个姓秦的杂碎挫骨扬灰,可,以他对舆论的了解,一旦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大家嘲笑的并不是那个杂碎,而是拿杂碎开刀的孙辰!
战胜一个连户籍都没有,只能寄人篱下的废物,即便宰了他,换来的也只会有嘲笑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别忘了,这件事你避不过去,他可是表明不给你任何选择的机会,你选择退让,他只会得寸进尺。”
“长风师兄明鉴,明日辰时武场之上,我会狠挫姓秦的杂碎!利用规则将他的骨头敲断,让所有人都知道,胆敢冒犯长风师兄的下场会有多么凄惨!”即使放狠话还不忘对陆长风吹嘘一番。
“记住,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不是针对那个可有可无的秦无心,而是他身后的桃夭,你也无需惧她,武场上,除非一方认输,否则就算是打残,打死,都不会被视为过错。”陆长风满脸淡然,道,“何况剑庄没承认他的身份,在武场上,他的命就是你的。”
第33章 挑衅
翌日一早,武场上已挤满上百号人,都幸灾乐祸的翘首以盼,因为喜欢狗仗人势,见人就狺狺狂吠,孙辰在内门的名声并不好,这也是他闹出笑话为何会被举门乐此不疲的嘲弄,津津乐道的首要原因。
没人会不喜欢看他挨揍的一幕。
而无心连身份都没被剑庄认证,靠桃夭走后门进入内门天才院学习,虽然是以书童的身份并无不妥,可让这样一个废材与他们同处一门,依旧会令人感到不耻,无论谁被狠挫,他们都是喜闻乐见。
“一场菜鸡互啄,还能引起这么大的阵仗?”
“这话可不妥当,蚂蚱打架还有闲人围观呢,据说规则不限,可以使用武器,虽说依旧是菜鸡互啄,但毕竟可以理解为生死局,还是值得一睹的。”
“听人说,还是那个秦无心主动提出的!真是怕孙辰打不死他啊!”
作为今日主人公之一的孙辰,没有半点威风凛凛,正站在陆长峰身边点头哈腰,如果再给他屁股上插条尾巴,当真跟摇尾乞怜的狗没两样。
在不远处,还有一名高大青年注视着这边,封逸轩的块头在人群中十分醒目,仅是这份体型就令无数同门望而生畏,不少人故意躲开,生怕惹到这位。
“一点小争斗,也能让封兄劳驾前来,实属意料之外啊。”陆长风对封逸轩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后者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看都没看一眼。
“不是说好辰时开打吗?秦无心为何还没来?”
“啧,预备锁子甲,避免被打死。”
时间缓慢推移,来到巳时,青天白日,耀阳高照,深秋时节的太阳远不及夏季那般霸道,可时间一久,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
“这个秦无心,是跑了吗?”
“换做以往,早就该来了!”
“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陆长风表面风平浪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时不时跳动的眉毛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远不及表面这般平静,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时间已是临近正午……
然,还是不见秦无心的踪影。
“这是何意?不敢来就别说大话!”
“意料之中,那废物最多也就逞个口舌之快,如果他真的敢来,我才会感到意外。”
“秦无心……桃夭……枉我如此高看你们,居然连抛头露面的勇气都没有?“陆长风终于也有点坐不住了,封逸轩那边的人马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可他还是像傻子一样自愿在这里晾了这么久。
心头莫名生出一种被敷衍的侮辱感。
武场上人影重重,渐渐零零散散。
这场战斗没有什么真正引人注目的地方,不过只是夸大宣传的新鲜感引来的路人目光,新鲜感一过,也就没人愿意等这样一出戏了。
“可恶!”孙辰拳峰紧绷,握的泛白。
或许是因为上次的前车之鉴已经给他心里留下阴影,也或许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不堪回首的丑事而战战兢兢,内心深处居然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无心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恐惧!
因为对方未能准时到场而幸灾乐祸!
只要自己不说,在场边没人会知道当天发生的事情是姓秦的杂碎所为,可这也恰恰说明了他的心虚,不知不觉中,他居然恐惧秦无心!
他居然在恐惧姓秦的杂碎!
“既然鼠辈无胆,那我们也没必要再等,我看那桃夭以后还有何颜面站在这儿!”陆长风很刻意的高呼一声,起身准备离场。
“你说谁是鼠辈!?”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远远传来,一袭夺目红衣的少女大步流星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银发少年和一名身材高挑的青衫男子。
“南宫先生!?”
看清青衫来者,本欲要离开的陆长风都变了脸色,快步折返回来,对南宫问弯腰行礼,“南宫老师亲临武场指导修炼,有失远迎。”
“无妨,我也不是来指导修炼的。”南宫问点头示意,目光落在孙辰身上,道,“孙辰?秦无心和你的约战,由我来监督,你可有异议?”
上来就是开门见山的表明意思,南宫问的目光就如他的为人一样,十分温和,可依旧压的孙辰喘不过气来,“米粒大的冲突,能得南宫老师这般关心,实在不胜惶恐,我和秦无心配不上您这般照料。”
他哪里敢有异议!?
“桃夭师妹,孙辰和秦无心的约战属于私人恩怨,劳驾南宫老师前来坐镇,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陆长风假模假样地责备道。
“就是因为恩怨的对立面是你们这些完全没有可信度的人,我才不得不这样做。”小桃毫不退让,“南宫先生的信誉想必没人质疑,为保证赌局的绝对公平性,就由他来做判官,也好抹杀一些无耻宵小暗中作恶的龌龊心思,没人会反对吧?”
“桃夭师妹此举欠缺考虑,就算没有南宫老师坐镇,公平也不会缺席。”陆长风面色古井无波。
笔趣阁
对于他这一套,小桃可不会买账,“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屁话真多!”
被两人夹在中间,南宫问处境很尴尬,堂堂真玄镜强者,来关注两个菜鸡互啄本身就无比的掉价,就算再高两个档次他也不屑一睹,奈何一大早就被桃夭从泡了五日的藏书阁软磨硬泡的拽到武场。
“有南宫老师坐镇官场自然是好的,既然是赌局,那请问桃夭师妹,你想赌什么?”陆长风不在南宫问身上过多纠结,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你问我作甚?又不是我上去打!”小桃满脸冷淡,说完就转过螓,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对嘴的亵渎。
“无心师弟,你想赌什么?”陆长风面朝无心,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无形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问这个问题都是对他的一种施舍。
话语权给到无心,他盯着孙辰,却良久都没出声,最后嘟囔道:“他就是个穷鬼,内裤破洞都舍不得换,全身上下都拿不出什么东西,我有什么可图的?”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噗哈哈哈!!”
“这秦无心虽然本领不大,但侮辱人的能力可见一斑,话说,他是怎么知道孙辰内裤有洞的!?”
鉴于南宫问的到场,不少已经离开的人又问讯折返回来,武场上再次变得人声鼎沸。
孙辰眼球充血,面红耳赤,若不是有南宫问在场,就算冒着被桃夭打断两根骨头的风险,他也要把这姓秦的杂碎打得满地找牙!
第34章 受死
正在众人都忙着嘲笑的时候,南宫问却脸色古怪,他的眼界何其毒辣,总感觉无心这番话并非蓄谋已久的嘲讽,而是风轻云淡的诚实表述。
“无心师弟言之过早,孙辰身上有什么东西不重要,选择权在于赢家。”陆长风笑呵呵道。
“你替他给?”无心又看向陆长风。
没想到无心敢在这种场合跟自己说话这么直,陆长风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很快恢复,手中三尺青锋振臂一甩,朗声道:“只要无心师弟能赢过孙辰,无论什么要求,只要陆某能做到,绝不推辞!还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证,我陆长风,绝不食言!“
“怎么样啊,无心师弟?”
“这里除了小桃和南宫老师,我谁都不信。”说着,无心指了指陆长风手中的三尺青锋剑,道,“你这把剑挺好的,我若赢了,送我行吗?”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智障!能活下来就谢天谢地了!居然还想着赢?真是不知轻重!自寻死路!”
“陆长风这把剑意义非凡,这可是他身为一名剑徒的象征,岂是那些污浊秽手能触碰的?”
“唉!”
南宫问暗暗叹息,在他看来,无心这番话已经不是鲁莽狂妄能简单概括的,简直就是傻!而且是傻得彻头彻尾!简直是无药可救!
初玄一层约战初玄五层,相差整整四个小境界,完全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如果不是脑袋有问题,谁会给自己挑这样一个对手?
这究竟是无知还是蠢?
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长风非但没生气,反倒放声大笑,“无心师弟啊无心师弟,虽然不知你这份狂妄究竟从何而来,但在场的这些人,怕是没几个敢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这份就非常人能比。”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嘲讽。
“你答不答应?”
“既然师弟如此珍爱这把剑,那作为师兄,我给你这个机会。”陆长风振臂一呼,长剑脱鞘数丈高,银芒落地,直接没入青石地面三寸深,“只要能战胜孙辰,这把剑你拿走,但若是输了呢?”
“任你处置。”无心说道。
“痛快!”
众人啼笑皆非。
战胜孙辰?痴人说梦!
南宫问面不改色,心情已经沉到谷底。
“腾位!!”
随着他大喝,武场中央腾出百步区域,“依照双方的意愿,这场决斗无论是地点还是规则都比较特殊,回合不限,兵器不限,直至一方认输或倒下,另一方将宣告获胜!双方请就位!”
“有人要赌吗?我赌孙辰赢!”
“你他妈傻啊,别人又不蠢,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有何可赌性?就算你压上钱也捞不到油水!”
赌,靠的就是赌性,只有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有收益,眼下双方的差距盲人都看得出来,那差的绝非一两步,而是一条境界的鸿沟。
谁会傻到往无心身上压钱?
“我压秦无心!”谁能想到,就在众人叹息没可赌性之际,小桃却一把将钱袋子砸到地上,那白花花的银两散落一地,少说也有二百两!
在场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二百两……押秦无心?桃夭……傻吧?”
“把他卖了也不值二百两啊!”
“管那么多做什么?压啊!我压十两!!”
小桃豪掷千金押秦无心,这摆明就是要送钱!弟子们前扑后拥,争先恐后的押上自己口袋里所有的盘缠,也有出门没看黄历的两袖清风者,懊恼的翻弄这裤兜,哪怕中找出几枚小铜墩儿也行!
“难受啊!我来的时候没带钱!现在赶回去还有时间吗?我家离这不远!”
“等你回来早打完了!”
“谁能想到会有人慷慨解囊白送钱啊!不行!我不甘心!谁能借我点?回头我一定还!”
桃夭有病,但白给的钱谁会拒绝?
“就算爷爷是阁主,也不应拿这么多钱才不当回事,这桃夭……莫不是脑袋有问题?”陆长风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再看向桃夭那运筹帷幄的表情,仿佛根本不在乎输掉这些银两,心脏莫名一上一下的。
不久,押注完毕,
除了桃夭,所有人都一致把身上所有银两一股脑压到孙辰身上,规则也很简单,压的越多,赚的越多,地上堆满白花花的小银山,令人晃目生晕。
饭团探书
“桃夭,若让阁主知道你如此挥霍无度,不知会该有多失望!”南宫问低声劝告,望她悬崖勒马。
“挥霍无度?我怎么就挥霍无度了?”小桃蛾眉紧蹙,一脸不忿,“我这是在押注啊!会有翻倍的回报!要不南宫先生……你也压点?”
“真是胡闹!”南宫问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
“孙辰,这衣服漂不漂亮?特意为你传来的。”武场上,无心对脸色阴郁的孙辰显摆自己的衣服,分明就是在说:这是用你的钱买的!
“你说话最好保持仅有你我能听到的范围内,不然我真不敢确定能否让你活着走出去。”孙辰脸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的抽搐,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又黑又紫,口中不断传出牙齿被咬碎的声音。
无心充耳不闻,继续嘲讽:“那个……你有钱买新内裤吗?山下有卖的,挺便宜的,需要的话改天我可以给你带一件,当然,还得用你的钱。”
“龌龊之徒!受死!!”孙辰终于绷不住脸,埋在心底的怒火彻底爆发,狂怒之下豁尽全力的一脚踹踹向无心胸口,虽然没有动用玄技,但仅凭蛮横的力量,一般的初玄三层都会被快出重伤。
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他们便瞪大了双眼,无心被踹飞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是以最不可能的蛮力硬撼下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脚下更是纹丝未动。
只有孙辰本人不感到意外,无心那股匪夷所思的蛮力他早就见识过,他用很低的声音,只有无心和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栽在你这个杂碎手里,是我的疏忽!你的运气占据九成九!”
第35章 压制
“被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虐的体无完肤,你得有多没用?”无心毫不吝啬的开口嘲讽。
孙辰狂怒,右腿还处于悬空,左腿重重地蹬在无心腹部,向后一个空翻稳稳落地,遭到这一脚,无心腰背弓成虾米状,在地上狼狈翻滚好几圈才堪堪站稳。
“居然还能站得住脚!?”
无心的出格表现,让不少已经准备拿钱走人的弟子不由惊呼,意外的看着这边,意识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若是换做一般的初玄一层,怕是早就起不来了。
“很正常,他主修肉身,肉体非常人能比,能挨一两下,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说白了也是人肉沙包而已!”
南宫问不禁看了小桃一眼,她倒是兴致勃勃,看的精精有味,仿佛已经把输赢置之度外,混不在意,跟场上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能站起来,无心师弟,肉体练的不错嘛!”孙辰装出一脸的欣慰,高声赞扬,实则这种云淡风轻,容易给旁观者造成一种手下留情的假象。
“很明显,孙辰那一脚留情了!”
无心接下来的的话,却让孙辰脸色一黑。
“这衣服被踹坏了,可不是我的损失。”无心擦了擦衣服上的脚印,说道。
“你最好永远都别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很不巧,我已经泄露出去了。”
孙辰初玄五层的气势如火山爆发般直冲无心,突如其来的全力以赴令观战者都被前后强烈的反差,不过想想也正常,谁会在这样一个连外门都无法进入的人身上让费时间?何况无心此前三番五次的挑衅孙辰。
“结束了。”南宫问轻喃。
“崩山拳!!”孙辰蕴含玄力的一拳如同青天白日的流星直击无心面门,对比六日前的一战,这一拳的力量和速度都更加炉火纯青,足有八百斤重,就算面前站着一头千斤蛮牛,他都有信心一拳撂倒。
二品玄技,崩山拳,无心早就领教过它的威力,若是换做一周前的自己硬接下这一拳,怕是五脏六腑都会被震出血,的断金碎石的力量绝不是说笑的!
孙辰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就算无心速度再快,也别想有惊无险的躲过这一拳!这个角度不可能躲得过,只有硬吃,就凭他那烧火棍般的身板,凭什么承受得住?
很快,孙辰就不这样认为了。
无心就如同街球一样握住这袭来的一拳,势不可挡的全肉竟被他单手稳稳接住,无论是体型还是修为,孙辰都毫无疑问的占据绝对的优势。
尽管他的天资并不卓越,但年龄比无心大上近三岁,硬件方面几乎全面碾压,但唯有一点,他远远不如无心,那就是,他没有一个好的指导者。
一个像小桃这样的指导者。
“那是……三品玄技!擒龙式!?”
境界上的阻碍,无心对擒龙式的运用只能算得上半斤八两,并不浑厚的玄力凝聚出的孽龙爪看似孱弱,却能凭借等级压制毫无压力的硬吃二品玄技崩山拳。
“擒龙式?”
陆长风眉宇一凝,表情诡异。
无心能习得高级玄技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擒龙式不是什么普通人都能习得的,悟性比较差的弟子给他一年半载也别想悟透里面的皮毛,而且这门擒拿类玄术最鸡肋的一点就是非常依靠修为,因此较为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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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玄一层,怎可能运用的如此驾轻就熟?
“只是擒龙式的削减形态,效果虽不及真品,可却在门槛方面大有降低,桃夭,想必也是出自你之手吧?”南宫问目光如镜,心里很快就有了解释。
“又不犯天条。”小桃冷哼道。
“没说你有错,只是……擒龙式属于擒拿系玄技,单凭它,恐怕不足以帮助秦无心赢得胜利,我只是好奇,你是否还有教他别的?”南宫问低声问道。
“帮他?我才没帮他,想赢靠自己,我又没办法上去帮他打。”小桃矢口否认。
“擒龙式?不可能!你接触修炼不过区区五日,怎会习得这等高级玄技!?”孙辰的声音中夹杂着震惊,更多的还是嫉妒,他嫉妒无心的运气,三品玄技,不知多少外门弟子望尘莫及的玄术,却被这家伙习得!
他凭什么!?
腹部遭受重击,孙辰的意识被狠狠一脚踹回现实,无心的力量在这些天的磨练中已经今非昔比,措不及防下硬吃这一击,孙辰只感觉五脏移位,气血上涌,双腿一软,重重的单膝跪倒在地。
就在青天白日下,跪倒在无心面前!
“什么!?”
人群中发出愕然的惊呼声。
如此悬殊的境界差距,本应该是大人打小孩一般淡然处之的局面,掌握绝对优势的孙辰竟被两招逼入下风,更是被秦无心一脚踹跪在地,本末倒置!
这一幕谁都始料未及!
“这力量真是了得……”南宫问目光炯炯,眼神定格在无心身上良久都没能移开,别说是弟子们,就连他这位真玄竟强者都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感觉到小桃古怪的目光,南宫问才尴尬的收回眼神,暗喃自己竟也会有看错的一天。
孽龙爪死死握着孙辰的左拳,逐渐发力,孙辰的拳头被握的血肉模糊,尽管撕心裂肺的哀嚎,竭斯底里地想要从龙爪中抽出手,可在玄技等级碾压面前,整条手臂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五指扭曲。
“给我放手!!”
孙辰大喝,右手握拳悍然轰出,可无心比他更快,一脚扫在他的下肋,孙辰立即就感受到好几根肋骨共同断裂的非人体验,眼球爆突,痛的不能自已。
“肉体练得不错嘛,这样还能站起来,不错,相当不错!”无心学着孙辰的语气,将他之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让人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你……”
孙辰捂腹疼得脸色扭曲,牙齿都在打颤,咬牙强撑下才没再次跪倒在地,牙缝里挤出来的丝丝鲜血已经证明他在强撑,憋了半天愣是没吐出半个字。
第36章 我要和他打
“走两步应该没问题吧?来!”见他还在强撑,无心往前一拽,孙辰身体失去重心的瞬间快速往前的两步,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扑通!”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膝盖与地面撞击产生的闷响,这一次不是单膝跪地,而是两个膝盖齐齐跪地,孙辰脑门顶地,皮肤以粗糙的青石地面摩擦的鲜血淋漓,五官扭曲,动作如同快旱死的虾米。
“孙辰……败了?”
这道声音来自人群,充满不可思议。
“孙辰还没认输呢!”
所有人都明白,说这句话的人只是在自欺欺人,孙辰现在的状态别说是继续起身继续战斗,就是自行走下台怕是都不可能,这让不少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们……有人可是已经把全部身家押在孙辰身上了!
陆长风脸色阴晴不定。
他又完全没料到孙辰会败北,而且绝对是惨败,双方的实力确实不在一个档次上,但现实却与猜测截然相反,确切来说,秦无心只用了两招就将孙辰打得难以起身。
“孙辰,是否要认输?”
南宫问的声音悠悠传入孙辰耳中,传统对决规则,败方需要主动放弃,或者失去意识才会被判定输掉对决,孙辰这状态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必要。
孙辰紧咬牙冠,看着已经被胜利曙光包裹的无心,本来这几日就已经焦头烂额,丑事满天飞,如今再让自己向这个杂碎认输,不可能!
“认输吧,孙辰。”无心说道。
“不可能!秦无心!你就是个杂碎!我不是败给你!我是败给了你的玄术压制!是败给了桃夭!”孙辰像个伏地魔一样,直至最后还在自欺欺人。
无心一言不发,干净利落的一脚将其送入梦乡。
“啊!?孙辰这废物居然输了!?”
“天哪!我把所有钱都压上去了!他居然输了!”
“完了完了!这个月要去挖草根了!”
“我比你们都惨!我连买裤衩子的钱都赔进去了!孙辰这王八蛋是吃泻药了吗?”
随着孙辰落败,押他赢的那些弟子攒了几年几月的钱顿时付诸东流,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淌进他人的口袋,一时间整个武场都是鬼哭狼嚎与叫骂声。
看着白花花的银两堆成小山,小桃开心的眉飞色舞,全场所有人只有她一个把钱压在无心身上,无心大获全胜,钱也名正言顺流进她的口袋,“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用吝啬了,我要泡死在稻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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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也暗自咬定无心必输无疑的南宫问此时脸都在抽搐,心里暗叹一声后生可畏。
无心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陆长风身上,对方正巧也在看他,目光交汇,无心指着不省人事的孙辰,率先开口:“你不管管吗?”
“垃圾一个,治好也是浪费丹药。”陆长风语气充满淡漠,对孙辰的死活漠不关心,“另外,恭喜无心师弟拿下这场比试的胜利,真是令我等出乎意料呢。”
“剑,我可以拿走了吗?”无心看向倒插在地上的三尺青锋剑,他盯了好久了。
听时雨说,这是一柄实实在在的玄器,原本是一名长老的佩剑,因其看中陆长风天之卓越,天赋异禀,有意收他为亲传弟子,将此剑作为将来收徒的信物。
陆长风可不是个讲信用的主。
无心生怕他在这个节骨眼反悔。
“当然可以!愿赌服输,现在是女的了!”出人意料,陆长风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振臂一挥,三尺青锋似乎受到某种召唤,原本入地三寸,下一秒便拔地而起,携凛然剑气飞向无心。
剑意袭来,无心本能后退。
“铮!”
剑锋再次没入身前的青石地面。
“无心师弟无需谨慎,我又不会伤你。”陆长风面含笑意,慷慨道,“从今往后,你就是这把剑的主人了,愿它能陪你走更远的路。”
不知为什么,陆长风最后这句话,在无心听来却十分的扎耳,他也没往深处去想,从地上拔起三尺青锋剑,学着平时偷看那些练剑的弟子,假模假样的耍了几招,“剑鞘,你还没给我呢。”
“差点忘了,剑和人一样,人需要衣服来保护脆弱的皮肤,剑,也需要一把好鞘来养护。”陆长风说着,又将腰间剑鞘抛给无心。
“陆长风真的甘心把剑这样拱手让人?听说这可是剑真长老曾经的贴身佩剑,货真价实的玄器啊!整个天山城都没几件!真是暴珍天物!”
“那能怎么样?当众许诺,他还敢食言不成?”
“轩哥,陆长风不会真的会把剑送给秦无心吧?这事若是传到剑真长老耳朵里,怕是不妙啊。”陈玉林对身旁的封逸轩说道,他们平时跟陆长风处处对立,兔死狐悲不至于,只是不愿看到秦无心那嚣张的脸。
封逸轩可是恨透了这秦无心。
“陆长风拱手相让的东西,他未必能接得住。”封逸轩表情不屑,发出一声冷哼。
无心表现的实力越强,越能说明这几日下来小桃在他身上的良苦用心,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个废物究竟哪里值得她这样做?越想越窝火。
“无心,干得漂亮!”
小桃眉飞色舞,心情相当不错,直接冲上去捧住无心的脸,就差张嘴嘬上两口了。
“无心,做的不错。”南宫问丝毫不掩饰赞赏的目光,“初玄一级,战胜初玄五级,这是天山剑庄从未有人做到的成绩,打了个漂亮仗!”
“无心!快看!这些都是我们的!够我们吃三年的了!打架真能赚钱!”无心顺着小桃看到地上堆积的小银山,可能有六百两甚至还要多,这些,在稻谷关足够包下好几家店铺了。
无心露出喜悦的表情,然后看向南宫问,道:“我还能继续打吗?”
“继续……”南宫问被问的一愣,看向武场地上的那滩血迹,道,“孙辰已经被抬走了,你已经赢了。”
“我不是说他,我要……和他打!”无心指向高大青年身边的少年,赫然是陈玉林。
第37章 战斗
连陈玉林本人都是一怔。
“嗯?”
南宫问自然也注意到了陈玉林,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无心要挑战的对手是内门二院学府的陈玉林!
“他疯了?”有人嘀咕道。
“刚击败一个门外汉,就妄想班门弄斧,草莽就是草莽,对认知之外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
“无心!别胡闹!”南宫问拍了怕无心的肩膀,如果说无心击败孙辰,这个结果令他感到惊艳,那他挑战陈玉林,绝无任何战胜的可能!
南宫问与其他人一样,将无心的这一举动理解为大获全胜后的意气风发,可无心却继续说道:“我没胡闹,我就是要挑战他。”
四周一片哗然,啼笑皆非。
“这家伙……似乎认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这串狂笑,正是来自陈玉林,“秦无心啊秦无心,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你是好,能败孙辰,说明你以后确实有晋升内门的资质,但为何就是想给自己的未来添堵呢?”
“未来?添堵?我从未那么想过。”无心摇头否认,道,“我跟你都不认识,你上次突然就跳出来对我冷嘲热讽,我只是单纯的想揍你。”
闻听此言,陈玉林笑得更加放肆,“有这件事吗?我都忘了,放开因果不谈,被你击败的孙辰,在我眼里,同样是个连内门都进不了的废物,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劝你先找个阴凉地方冷静冷静,或者去找盆冷水浇脑袋上,让自己清醒清醒。”
“无需劳心,我很清醒。”无心说道。
“那与我有何关系?我为何要答应你?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对我的侮辱,你哪来的自信,只要你提出,我就会答应?”陈玉林语气中的鄙夷不加掩饰,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无心战胜孙辰,在他眼里就等同于废物战胜废物,依旧改变不了废物的行列。
“无心!别打了!”
见无心还想开口,小桃不由拉住他,在耳旁低声道:“我们这些钱已经够花好一阵了,他羡慕还来不及呢,不需要跟这样的人计较!”
无心充耳不闻,顺手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用力抛向陈玉林的方向,那枚石子还没接触到他,便被一股看不清的力量隔空摧毁,那是玄力外放,只有初玄后期的修士才能做到的程度。
虽然没造成什么,但这个举动却彻底激怒了陈玉林,他眯着眼睛,目光危险,“秦无心,你这不是妄自尊大向我挑战,你这是在寻死!”
“究竟是谁妄自尊大,还不一定。”
“真是费解,深秋的正午,青天白日,但也谈不上热,为何总是有些人脑子被烧坏呢?”陈玉林但是危险的笑容走上武场,回首对南宫问微微行礼,道,“南宫老师,你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学生欺负人,是秦无心不讲道理,门规上写的清清楚楚,学生私下不能有仇恨,若有问题,在武场或法正堂解决。”
南宫问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无心,我能理解你渴望表现自己的心情,但我还是劝你,放弃吧。”
“不用。”
无心将三尺青锋交给小桃,自己径直上场。
“此子资质尚可,但天性桀骜,喜好在人前表现,不听劝阻,实在顽劣。”南宫问轻声感叹,一旁小桃听得直蹙眉,倒也没说什么。
“刚击败一个孙辰,就敢向陈玉林挑战,看不出来,这秦无心作死的功夫如此了得。”
一些输的血本无归的弟子将怨恨全都归结于无心身上,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而现在,他却主动自寻死路,更加好巧不巧的是,对方是陈玉林!
他跟封逸轩的关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联系到秦无心和封逸轩之间的仇怨,对方本就对他虎视眈眈,只是碍于桃夭,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谁不清楚封逸轩的可怕!?
可秦无心做事不但不低调,还故意背道而驰,在封逸轩面前瞎晃悠不说,如今更是主动挑衅对方,这样做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秦无心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玉林师兄!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最好打断他一条腿!让他几个月下不来床!”
“锤断几根肋骨就行!让他吃吃苦头!”
“秦无心,你我无论是出身,入门时间,还是当下地位,都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哦,不对,差点忘了,你连入门考核都没通过,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勉强算得上寒门学子,这么多人看着,千万别怪我欺负你,你先出手吧!”站在青石台上,陈玉林悠闲的双手背后,晃了晃头,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
“玉林师兄阔气!还给这废柴出手的机会!要换做是我,他连走近的机会都没有!”
在不少人看来,陈玉林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双方差着将近七个小境界,说是鸿沟半点都不为过,抛开对方冒犯自己不谈,直接动手确实不厚道。
毕竟,还没开始可能就要结束了。
“我不是来跟你比武的,我是来跟你过枪的!”无心指向兰锜上的铁枪,道,“你上次在我面前耍的那一枪,扬言够我练几年的了,我用了五日时间练枪,我想看看比起你口中的标准,我还差多少火候。”
陈玉林一怔,咧嘴笑道:“原来是因为那件事啊,你若不说我都忘了,随便耍上一招就能在你心里缀下那么深的烙印,敢情……你是来交功课的?”
“你废话真多!”
无心走向兰锜,抽起两杆标注一百斤重的铁枪,蓄力一掷,右手中的铁枪如同脱弦的利箭,在太阳底下化作一道银芒冲向陈玉林!
袭来的铁枪,被陈玉林轻描淡写的接住,脚步甚至没有后撤,丝毫没有接住重物的撞击感,轻轻一挥,音爆响彻四座:“这个重量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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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枪对战!?”
见二人都拿起铁枪,全场响起浪潮般的惊呼。
枪属于较为冷门的兵器,内门真正会的人并不多,但这种简单的武器根本就不用学,陈玉林修为上就已经完胜秦无心,就算给秦无心一把铁枪,而陈玉林赤手空拳,他也绝不会败。
何况是双方都是枪的情况下!
第38章 劣势
“秦无心,是真怕自己死的慢啊!给陈玉林送枪,这不就等同于在自己头顶悬一把刀吗?”
“他还不如悬梁自尽呢!”
“秦无心,刀枪无眼,武场即是战场,若是受伤了,可千万莫喊疼。”陈玉林掂着手中的铁枪,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没半点战意。
倒不是他无精打采,只是今天的对手实在太弱,以至于,想提起战意都是那么的有心无力,是真的没办法!狮子怎么可能对蝼蚁生出战意!?
“聒噪!接枪!!”
无心一声低咆,潜藏在体内的玄力爆发,速度快的在原地留下残影,铁枪向陈玉林猛然刺出,他的动作极其迅猛,带着不容小觑的威势,周围的空气被这狂暴的俯冲冲散,带起一晃而过的涟漪。
“好快的速度!”
台下很多人甚至没看清他的身影。
陈玉林双眼一眯,身体向侧方速退,利用如此简单的动作就毫不费力的躲过这势如破竹的一枪,额前的长发被枪风带过,缓缓垂到额间。
一般情况下,枪的威力和刺出幅度有关,而刺出的幅度越大,也就意味着收枪会变得缓慢,破绽也会在这一刻露出,而无心却在铁枪落空的一瞬间极速调整身位,让铁枪没有在空中有片刻停留,而是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向陈玉林横扫而去!
这一招虽然出乎陈玉林的意料,但马上就凭借吵乎常人的反应能力弥补了这一点,闪电般的出手,将铁枪横于胸前,硬生生的扛下这一记横扫。
“铛!!”
两把铁枪开战来第一次碰撞,金属交接的声音直击耳膜,距离近的一些人甚至感觉眼前一花,耳朵里传来一阵刺痛感,顿时呲牙咧嘴。
要知道,这不是木枪!而是铁枪!
平日里只有训练时才会用到的铁枪!一些人能耍起来都费劲,这两人却干脆用来交战!
陈玉林有初玄八层的傲人修为,做到这一点自然合理,可是秦无心……就是如何做到出枪如此之快,甚至没有任何缝隙可言的!?
两把铁枪相撞的瞬间,一股凶猛异常的震荡力从枪身传来,无心双臂被震的发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暴退出去数米,无心才踉跄站稳。
反观陈玉林,原地半步未动。
无心没做片刻停留,手中铁枪奋力掷出,他这样做并不是要弃枪,而是要借助铁枪被抛出去的瞬间所产生的巨大带动力将自己带出去!
下一秒,人枪同至!
无心紧握铁锹,围绕身体一个周旋,身体在这期间猛然伏低,他的打法很干脆,既然从上面无法攻破他的防御,那就改变战略,断马腿!
陈玉林也是瞬间就意识到无心的意图,本来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跃起便可轻松躲过,但他却选择硬扛,手里的铁枪狠狠插进青石地面。
“铛!!”
两枪再次相撞,这次造成的响动,比上一次更加可怕,陈玉林脚下的青石大砖数十道裂痕蔓延开来,无心也在这撞击之下又一次被弹飞。
枪乃不兵之王,其威势和霸道绝非一般兵器可比,但相对来说也极难驾驭,何况这并非传统的木杆长枪,而是重达百斤的铁枪,无心的身材太小,有一些技巧并不是靠单纯的力气大就能弥补。
一旦失去控制,他整个人都会连人带枪飞出去。
陈玉林到现在一枪未出,处于防守的状态,若是这样下去,等对方不再谦让,他必败无疑。
“再来!”
无心低哮,算是为自己打气,沉重的铁枪再次拔地而起,速度更快几分,一个飞跃伴随着迅猛的枪势向陈玉林攻了过来,又是一个极大幅度的横扫!
“哼,同样的招式,第一次没能得逞,还妄想使用第二次?”陈玉林讥笑,迎着袭来的铁枪一枪扫出,他的动作看上去并不快,但枪首却犹如出云闪电,携带着巨大的威势朝无心反攻而来。
如果这一枪撞上,吃亏的必然是无心!
“要分胜负了!”
场外的弟子同时这样想。
然,想象中的铁枪撞击声并未出现,无心在双方即将撞在一起的瞬间靠着扭转身位,竟硬生生改变了长枪扫出的轨迹,两方的攻击双双落空!
陈玉林心头一惊,同样没想到无心居然会利用假动作虚晃一枪来骗过自己的攻击,趁着他的枪还未收回,无心已经随着长枪的惯性冲破陈玉林的防线,双脚蓄力结结实实的踹在他的胸口上!
“砰!!”
只听一声闷响,陈玉林一连倒退数步。
“啊!!”一大半弟子发出惊叫。
他们看到了什么?
陈玉林……被逼退了!
“好一个虚晃一枪!”南宫问忍不住赞叹,双方的几轮交锋都被他一丝不落的尽收眼底,陈玉林的实力他很清楚,但无心的表现却着实惊艳。
虽然天赋平平,但他对格斗的掌握却让南宫问都叹为观止,先是虚张声势,在利用铁枪的重力在半空中让自己的身位得以改变,重击对手,这一招若是换成一般人还真难做,因为无心的身体本就比铁枪要轻,反倒是巧妙的运用了自己的劣势来进攻对手。
陈玉林胸前出现两团清晰的脚印,这一击并未让他受伤,但却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那是一种被戏耍的侮辱!原本他可以轻松化解的一击,却落得如此狼狈!
“秦无心,不得不夸赞你,花里胡哨这一方面,你做的确实不错,能在我没有提防之下掏到便宜,说明你还不是一无是处。”陈玉林拍打着胸前的脚印,拖动着长枪朝无心缓慢走来,“但这终究没有意义!”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实际是因为速度太快给肉眼造成的错觉,看上去就像是在瞬间原地消失,又瞬间来到无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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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林的到来,还伴随着强烈的危机感。
无心全身汗毛倒竖,身体向左侧暴退,蛟龙出海般的一枪几乎擦着衣领刺过,陈玉林那一枪的横扫一接踵而至,无心快速调整身位,堪堪躲过。
第39章 我认输
陈玉林对铁枪驾轻就熟,百斤铁枪在他手中轻若无物,长枪挥动之间,空气都被狂暴排开,留下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漩涟漪,长枪以刺为主,但通体纯铁的铁枪即使不刺中敌人,同样有恐怖的破坏性。
几乎可以当铁棍使!
无心惊险的躲过几枪,手中铁枪刚一蓄力,就被迎面而来的巨力击落,这就是双方的巨大差距所在,无心每次挥动铁枪,虽然不至于吃力的程度,但想要打出理想的效果就只能蓄力。
战斗之中根本没这个时间!
“铛!!”
铁枪被击飞,落在数丈之外。
“还是要结束了!”
能跨着七个小境界将陈玉林逼退,而且还是正面逼退,无心能坚持到这一步,他的表现已经出乎无数人的预料,至少没像众人料想的那样开局就躺。
一枪击飞无心的铁枪,陈玉林并未就此收手,铁枪由上而下劈向他的头,不少弟子发出惊呼,陈玉林这一击直奔要害,若是被打中,非死即残!
一些承受能力较差的已经捂住眼睛,脑补出无心在这一枪之下被敲的脑浆飞溅的场景。
“擒龙式!!”
陈玉林的攻势毫无死角,无心体内玄力全部涌向他的双手,孽龙爪牢牢抓住横空而来的铁枪,这一击足有千斤之重,无心全身骨骼噼啪作响,双腿死死撑住才没跪倒在地,险险接下当空一枪。
“接住了!!”场外惊叫四起。
“坚持住啊!无心!”小桃呐喊助威。
“不错嘛,看你能坚持几何!”陈玉林嘴角勾起一丝冷嘲,施加在铁枪的力度徒增,万钧之重压向无心,如果不是擒龙式的逆天擒拿帮他握住铁枪,他双臂的骨头早在刚才就被压碎了。
铁枪的重量还在无止境的增加,无心脚底的青石板已经寸寸皲裂,超越身体负荷的巨大压力下,无心内脏隐隐作痛,呼吸都在变得困难,这样下去,陈玉林只需不断的施压就能将自己压死。
“咔咔咔……”
骨骼交响曲,意味着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突然,无心将所有力量汇聚在左手上,九成的玄力汇聚于右手,左手单手撑住万钧怒枪,右手握成拳,一拳轰在铁枪之上,“崩山拳!!!”
崩山拳虽是二品玄技,却是实实在在的攻击型玄技,这样狠狠的一拳凿在铁枪上,汹涌的震荡力很快传递到陈玉林的双手上,修为再高也是血肉之躯,震荡波很快从双手传递到双臂,施加在铁枪上的力道微微松懈,正是这个瞬间,给了无心脱身的机会。
无心向侧暴退,铁枪砸在地面上,大片青石皴裂,也就在这个间隙,他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陈玉林收枪的动作,趁着右手的玄力还未散尽,将剩余的玄力全部灌入,悍然挥出,“崩山掌!!”
一股呼啸的劲风扑面而来,正当陈玉林还处于懵圈之际,包括他自己在内,以及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响亮的巴掌声。
“啪!!!!”
无比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武道两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清脆的就像是打在自己脸上,陈玉林整个人直接被这一巴掌打的悬空而起,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度转体才重重落地。
这一耳光,无心毫不吝啬的动用了十二分力,利用崩山拳的原理打出这史无前例的一耳光,打完之后,他的整个手背都已发红,震得生疼。
周围……一片死寂。
小桃瞪大了眼,嘴巴在惊愕中还没来得及闭上,口水滴在地上都不自知,其他弟子的表情更加夸张,双眼瞪得如铜铃,被微风吹得发干,眼泪横流。
“这……这……”南宫问作为全场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愣是半天都没能组织出一套完整的话。
就算是他也没想到,逃过一劫的无心不是闪身去捡掉落的铁枪,而是或尽全力一巴掌抡在陈玉林脸上,这可能是他这四十余载的人生中听过最响亮的一耳光!
众人反应过来,脑子如同卡机了一样半天都转不过弯来,瞠目而视,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咣当!!”
直至听到铁枪掉落的声音,众人才如梦方醒。
陈玉林从地面上爬起,还没走两步就是一个趔趄,眼角瞪得几乎撕裂,颤抖着手去摸那火辣辣的地方,整边右脸就如同春来的小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鼓起,更是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一阵腥甜从口中流出,夹杂着几颗已经破碎的大白牙掉落在地。
看着地上的鲜血和碎牙,陈玉林的眼神从呆滞逐渐转变为怨恨,自己竟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被扇了耳光,可能……陈玉林这辈子都未曾受过此等屈辱!
“秦无心……”陈玉林的声音已经变了,变得无比恶毒,仿佛撕裂了喉咙般的狰狞,“我本故意留个破绽让你多混几招,到最后不至于那么丢人,你却如此的不识好歹!你……准备好迎接我的怒火了吗?”
“我正准备认输。”无心晃着耷拉着的右手。
“认输!?”
陈玉林心跳加速,血压翻倍的升高。
他就这样看着无心举起手,对着如梦方醒的南宫问喊道:“我打不过他,他脸太硬了,根本打不动,我的手好疼,我选择认输!!”
南宫问这才彻底从惊愕中脱离出来,说了一句:“呃……好!你下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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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又看了一眼陈玉林,道:“那什么,我的手有点疼,可能骨折了,铁枪……你给放回去吧。”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武场。
四周鸦雀无声,不少目光聚集在无心身上,更多的则是汇聚在陈玉林身上,因为从无心认输,到南宫问口头答应,他像是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
“陈玉林!”
封逸轩一声高喝,这才让陈玉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瘫倒在地,“轩……轩哥!”
他内心深处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找个人,不管是谁,扑进那人怀里,大哭一场。
第40章 走火入魔
“伤势如何?我看看。”小桃接过无心的手,仔细的查看一番,道,“应该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回头我刚好要去一趟翡翠阁,给你带点药。”
“对了南宫先生,无心的实力你已见证过,是不是可以……允许他入门,成为天山剑庄的正式弟子了呢?”小桃装作不经意间随口一说,实则别有用心。
“这恐怕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南宫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一听这话,小桃有些着急,“为什么啊?每一个内门导师都有推荐的权利,那么多人都这样做,何况无心已经在你面前证明了他的实力,他完全有资格成为正式弟子,你这样做,岂不是屈才吗!?”
“并非如此。”南宫问摇头,道,“据我所知,无心祖上并非天山城原住民,如今的他,亦没有户籍证明他的身份,没有这方面的确切信息,是无法通过门规正式录取的,即使是我也束手无策。”
入门的首要条件就是祖籍和户籍均被天山城所认可,而天山剑庄建立千年,从未有收过外乡人的记载,像无心这样籍籍无名的人士,严格意义上来讲,如果连户籍都没有的情况下,不具备入门条件。
无心听的云里雾里。
“不就是户籍嘛!回头给你补上就行了!”小桃不耐烦的撅着小嘴,无奈于南宫问的恪守底线,斤斤计较,同时又不屑于那已经延续千年的老旧门规。
“无心的又祖籍不在这儿,你要如何给他申请户籍?”说完这句话,南宫问忽然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复杂,“你不会是想要……”
天山城所处偏僻,与世隔绝,城民的思想比较刻板,并不是很欢迎外乡人的到来,但诸多年来,也不是没有外乡人扎根的先例,就拿最出名的一位来讲,几百年前那位误打误撞来到城内的将军,靠着戎马生涯的战争经验,率领天山铁匠们攻入山内悍匪老巢,将其杀的片甲不留。
如此大功,那位将军毫无意外的受到先民的追捧,时至今日,铁匠街都以将军道命名,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将军这样打出如此光辉事迹,因为大多来到的外乡人要么是在自己的家园无法生存的逃难者,要么就是一些迷路的人,大多都善恶难辨。
这些人想要在天山城长居不是难事,只要有人家肯收留就好,但若是想要单独的拿到户籍,唯一的正规渠道就只能嫁给城内某家居民的男丁或和女子珠联合璧,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妻,水到渠成落户扎根。
“我找爷爷给他搞定就是。”小桃说道。
南宫问如梦方醒,这才想起来,小桃在剑庄内还有个位高权重的爷爷,一个地位能跟庄主和大长老并驾齐驱的阁主,虽然印象里的桃渊很少滥用权力,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就动动手指。
……
武场人影渐散,陈玉林和封逸轩一前一后只字不发,一路上气氛阴沉的可怕,他有脸那团浮肿更加明显,整只右眼已经被挤成了一条缝,还有丝丝血渍从嘴角中溢出,不是他想这么狼狈,而是根本闭不上嘴。
“秦无心……”
封逸轩的脸也不比他好看,阴沉的像是锅底,若此时有人路过,看到他那张黑如锅底的脸,肯定会被吓一跳,秦无心折辱陈玉林,这分明就是做给他看的!
这个杂碎真有胆!
“轩哥,我需要去一趟翡翠阁……”陈玉林率先开口打破寂静,腥红的眼睛里透着刺骨的怨恨,“秦无心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罢休!”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就怕你没机会。”封逸轩说道,“十日前我曾雇人杀他,只是那群废物成事不足,让他给跑了,他必然为此警惕,日后再想要对他下手几乎不可能,该死的杂碎……”
“轩哥,我实在不明白,桃夭归根结底到底为了什么?处处保他,节节护他不说,甚至还冒着触犯门规的风险教会他一些高级玄技,如今更是要求南宫问将其点为正式弟子,秦无心身上有何可图?”陈玉林越说越激动,“莫非……莫非就真的如谣言那般,就图他一清秀……”
感受到封逸轩要杀人的目光,陈玉林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不敢再多说半句有关于桃夭的只言片语,“咳咳……轩哥,翡翠阁与你不同路,你我还是就此别过,改日再见吧。”
“我也需要去一趟翡翠阁。”封逸轩语气不含情绪,没说要去做什么,陈玉林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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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钱,包下半条街一天一夜恐怕都不成问题,虽然这些家伙平时看起来穷困潦倒的,但腰囊加起来可不薄。”无心背着那一大袋战利品,听着小桃喋喋不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从陆长风手里赢来的那把剑上。
“剑……该怎么用?”
陆长风当时隔空御剑的那一幕,对无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直到现在脑子里还一直回放那时的场景……陆长风只是轻轻一挥,长剑就拔地而起,刷的一声冲出十多米远,深深的插在自己跟前。
小桃看着无心一路都在摆弄,就边走边讲:“这把剑原本是剑真长老的贴身佩剑,想必你也听过,他往年也收过几个亲传弟子,但不知为什么,这几名弟子最后都没能继承他的衣钵,从一些闲言碎语中听出他对弟子的天赋极为苛刻,并且强调弟子们必须将心比剑……”
“将心比剑?”
“呃……说白了就是心无旁骛,孑然无依,只剩对剑道的极致追求,你听说过剑真长老的一句格言吗?咳咳……我能忍受饥饿,能忍受孤独,却不能忍受与剑分离的寂寞!”小桃压低嗓音,尽力装出一个老头的语气。
“那不就是疯子吗?”无心嘀咕道。
“可以这么说,他就是想让自己的亲传弟子能变得跟自己一样的剑痴,整个脑袋里装的都是剑,连睡觉都要抱着剑睡,几乎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第41章 桃渊
无心几乎可以理解为,剑真长老……和那些被他教导出来的学生,都是一群走路都要看剑的白痴。
“陆长风为人虽卑劣,却是万里挑一的剑道天才,剑真长老第一次看见他就喜出望外,如见知己,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随身宝剑送给了他,算是给以后收徒铺路,确实是把好剑。”小桃先贬后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多时就来到一座宏伟的尖角阁楼前。
阁楼的门前,种着两棵有些蜿蜒的矮树,看上去应该是桃树,周围还有一些不规则的林立着一些怪石,都是一些没有被移开的山石,就这样山神造物的被融入到建筑之中,乍一看却毫无违和,其中一个挺拔的山石上,赫然楷写着三个大字:翡翠阁。
“这两个桃树,是我小时候种下的,原本是想栽两颗迎客松的,但每逢春来这树都生机盎然,万枝吐绿,花飘十里,爷爷一想,桃树跟我的名字很搭,不要也没让人砍去,一直留到今天。”小桃骄傲的给无心讲述着这两颗有些突兀桃树身上的故事。
无心的注意力却没在桃树上,在桃树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倚着山石,他古铜色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之下泛着强健的光泽,身材非常挺拔,而那副面孔,跟封逸轩有七分相似,无心立即就想到了他的兄长。
青年闻声也看向这边,刚好与二人对视。
“小桃子,又来磨你爷爷?”对方开口很随意,口中的小桃子就是对小桃的称呼。
“嗯,话说你又窝在这儿干什么?”小桃对封逸轩的印象可谓极差,但对他的哥哥封逸龙还是比较好的,对方主动打招呼呛她,她也作出回应。
“家师在与阁主闲聊,我在这等待。”
“你怎么不进去跟他们一块儿聊?”
“我?”封逸龙摆弄着一节桃树枝,道,“跟他们聊,我还得早生个几十年,何苦呢?”
“哥!”
封逸轩陈玉林两人紧随而来,当看到小桃和无心,封逸轩还算开朗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尤其是陈玉林,红肿的脸如同火烤般火辣辣的,满腔煞气,活像个大冤种。
“来的真巧,需要给你们腾出点时间吗?”在封逸龙看来,封逸轩和小桃前后到来非常凑合,而他之所以会这么想,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我们进去吧。”小桃压根不想理会。
“我给你们带路吧。”
封逸龙没读懂小桃的意思,还以为她急着找爷爷,于是率先走过门槛,小桃倒也没拒绝。
刚走进去就来到一个面积很宽阔的大殿,飘荡着各种各样的药香味,由水晶打造成的柜台里摆满稀有的药草,没有那么多的珠光宝气,一些看似平平无奇的药草,实际在整个天山城都是凤毛麟角的宝贝。
这里,几乎聚集着天山城规模最大的药田,桃渊是个擅长经营的人,在他接手翡翠阁之前,这里还不叫翡翠阁,不过是一间专为弟子提供日常所需的小药房,有了他的带领,小药房才逐渐蒸蒸日上,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不说如日中天吧,倒也是人尽皆知。
翡翠阁倒是没什么,只是一旦谈起它,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那位灵玄巅峰的阁主,他可是在整个天山城,实力仅次于庄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手。
“忘了问你,这个白毛小子又是什么人?”路上,封逸龙时不时的转头看着无心,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
“书童。”小桃随口敷衍一句。
“书童?”封逸龙扭过头来,看无心的眼神有些诡异,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让他回去吧,转头给你派个厉害的书童,能文能武,学识渊博……”
小桃:“……”
封逸龙一路上没再说话,也没去多看无心一眼,但他始终感觉到对方正在注视他,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封逸龙给无心的感觉,比封逸轩还要危险。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走进阁楼深处,里面比想象中要大的多,路途蜿蜒曲折,不多时就来到一座小院门前,翡翠阁给无心的第一印象便是奢侈,这里的建筑自然也少不了恢宏,而这座映入眼帘的小院则显得有些突兀。
木门半掩着,门上的漆已经七零八落,随着门被推开,两个锈迹斑斑的铺首叮当作响,院里的老茅屋和小菜园,看上去就是个农家院,若说最醒目的,就是老茅屋前那坐圆形鱼塘了。
两名老叟坐凳闲谈,一身素衣,满头花白的老人看上去年龄要更大一些,应该就是小桃的爷爷,而另外一名身穿华袍,白发长须,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者,便是封逸龙的师父,大长老柳墨卿。
“柳爷爷!”小桃很自然的走了过去,对柳墨卿微微倾腰,对方也笑着予以点头,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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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修行,来干什么?”桃渊笑呵呵道。
“没事不能来嘛?”小桃指着鱼塘,里面有锦鲤几十尾,最小的都是八年以上的大鱼,道,“今天高兴,等会儿哪条上钩今晚就炖哪条!”
“去去去!你这小丫头片子,上次趁我不在,拿棍一顿霍霍,害的有些鱼都翻白肚了,一连好几天才都缓不过来,弄的几个月不吃鱼粮,现在还敢提!”桃渊举起木质鱼竿,作势要抽她。
“下次我直接宰它几条,煲汤,清蒸,烧烤,给你摆一桌!”小桃浑然不惧,上去就抢过爷爷的鱼竿,指着鱼塘里战战兢兢的大肥鲤,“你……你……还有你!珍惜生命吧,我盯你们好久了!”
“小桃子慧眼识珠,被你指的那几条中随便挑出一个年龄都是爷爷辈的,等你得手的那天,可千万要通知一声。”柳墨卿看着打闹的爷孙女,添柴加火,“届时,你爷爷跟定吃的最香。”
“你啊,要钱要吃都行,就是别打这鱼塘的主意。”桃渊捏着小桃的脸,满目都是长者的溺爱,笑道,“是不是又缺钱了?内院的月钱不够嘛?”
第42章 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瞧不起谁呢!”小桃撅着嘴,腰杆挺的笔直,傲然道,“不妨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能自力更生了!以后都不需要再去求别人施舍!”
“如此硬气?”桃渊这才注意到无心,看到他背上扛着大袋,眼神一阵古怪,狐疑道,“嘶~你们两个捣蛋鬼,不会……是去劫道了吧?”
“什么劫道啊!把我们当土匪是吧!”小桃直接炸毛,“这是我们光明正大赢来的!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去问南宫问!他能给我做主!!”
“他帮忙抢的?”
“你不信我!”
“小帽一戴,小刀一配,蛮不讲理,说是土匪也有人信。”桃渊把小桃一头乌黑秀发揉成鸡窝,“既然不是来要钱的,那你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所为何事?”
“我来找你给我弄个户籍证明。”
“户籍证明?给谁弄?”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先答应我再说!”小桃当即采用迂回战术,抱着爷爷苍老的手摇拽攻击。
“不是大事就不能问嘛?”从桃渊无奈的语气就能听出,小桃平日里没少磨他,“说出来,爷爷才能确定你不是去闯祸。”
“我这么聪明伶俐,何时给你闯过祸!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小桃念经一样,围着桃渊滔滔不绝,妄想将其扰得不胜其烦,但后者显然不吃这一套,稳如老树,对她的念经早已免疫。
“昂啊!你不答应,我就去买砒霜拌进鱼食里面,等你喂鱼的时候,就等着亲手痛杀挚爱吧!”见软的不行,小桃干脆威逼,在外威名赫赫,道貌岸然的阁主此时也被她弄得提不起半点脾气。
“答应答应,先把手撒开。”在小桃的软磨硬泡下,桃渊终是不敌,无奈开口。
小桃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锁着爷爷脖子的手,走过去拉过无心,道:“姓秦,名无心,年龄十至十一岁,半年前随师父来到天山剑庄……”
“外乡人?”
柳墨卿注视着一头醒目银发的少年,道:“初玄一级,来到天山剑庄半年时间,没有户籍,更不可能有入门许可,他是如何入门,又是如何得以修炼的?”
柳墨卿一双鹰目极具侵略性,在他的注视下,无心感觉自己身上的一切秘密仿佛都无所遁形,他也听小桃谈起国大长老柳墨卿,在整个天山剑庄,乃至整个天山城,实力高居第三的灵玄八层强者。
比南宫问还强出一个大境界。
“被师父带进门的。”小桃说道。
“师父?你师父又是哪位导师或长老?资质如此之差,怎能受得起亲传?”听小桃这么一说,柳墨卿还以为无心的师父是哪位长老,也只有长老,才能在未经入门许可的情况下带入外人。
“不是长老,是云谷前辈,跟我爷爷是旧识!”小桃很聪明,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即用桃渊转移话题,“爷爷,他是秦云谷的徒弟!他早年间还曾搭救过我们庄主大人一命呢!”
“那个治病从不收人钱财的行医,我自是晓得,这小家伙……是他徒儿?”桃渊不禁多看了无心一眼。
“无心是被他从深山里带来的,半年来一直寄宿在门内,如今在我哪里打杂工。”小桃说道。
“原来如此,秦云谷平日甚忙,难以管教,他能给你当杂役,也是一件幸事。”桃渊微微颔首,“这么说来,他能修炼……也是受你指点?”
“与我无关,更多还是他无师自通,我闲时偶尔在旁边辅导他。”小桃解释,“他无处可去,遇到我前一直住在荒院里,整日受人欺凌……”
“想让他入门修炼?”
小桃轻轻点头。
“无处可去?让他师父在城里租个茅屋便是,为何还偏要扔在门内?”柳墨卿一句话不咸不淡。
“在门内至少安全!”小桃解释道,“他师父治病不收人钱,自己还能糊口饭吃,兜里哪有钱去租房?总不能看着他跟师父一起穷困潦倒吧。”
“那他也没权利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将一个大活人带入门,这显然是对我天山剑派的规矩视若无睹!”柳墨卿语气微沉,“天山剑派是方圆八百里唯一门派,不是一个照顾老弱病残起居的地方,渊兄,这一点可一定要教导好孙女,免得败坏名声。”
小桃也有点不敢说话,面前的不是小喽啰,柳墨卿是真正的高人,仅次于爷爷的存在,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但为人刻板,对门派名声极为看重。
“爷爷……你答应要帮我的。”小桃将可怜巴巴的眼神投向桃渊,“你说过,做人不能食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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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谷十一学医,十三出师,至今已行医六十于载,为医替人消灾解难,却从不收人钱财,倒也是个奇人,当年庄主尚且年轻,外出历练,遭遇外乡武者的袭击,险象环生,却也因此身负重伤,正是恰逢秦云谷经过才没酿成悲剧,救命之恩大于天,奈何秦云谷无欲无求,一心只有行医治病,多年来一直未能有机会报答,是庄主内心的一桩憾事。”桃渊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如此大恩,天山剑庄人人应报,我们姑且就当替庄主报恩,成全他吧。”
“资质甚差,却得天眷顾……便如此吧。”话说到这儿,柳墨卿再死板,也没什么好斑驳的,总不能因为区区门规,而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坏名吧。
小桃心情激动,“无心!你将来就能名正言顺的入门了!还不快谢过爷爷,谢过大长老成全?”
“谢过……爷爷……大长老成全!”在紧张又激动的心情下,无心说话又变得结巴。
“无妨无妨,明日就是老城主的入土之日,我也要下山去最后探望老友一眼,那时,再给你将户籍请下来,日后在剑庄内潜心修炼。”桃渊轻轻摆手,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心中若有疑问,可以开口解惑。”
“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小桃:“?”
柳墨卿白眉微蹙,暗说开口倒是不客气。
第43章 山外世界
“但说无妨。”桃渊道。
“我有个朋友叫时雨,在外门半年了,你能让他进入内门吗?”无心开口直来直往。
“黄口小儿,还真是杞人忧天,他在外门是自己没本事,与你又有何干?”柳墨卿率先开口,语气很是不屑,“能容你入门即是破了门规,岂容你重蹈覆辙?”
“时雨是吗?回头让人去看看。”桃渊笑道,“情谊很重要,当然,这件事可算在你头上,而你用的,是你师父曾经积下的恩德。”
“谢谢……爷爷。”
“哈哈……真是个不会转弯的直脑筋。”
不久,柳墨卿告辞,小桃确定他已走远,才开口问桃渊:“爷爷,他这次找你,又要干什么?”
显然,小桃对这个天山剑庄第三高手,位高权重的大长老印象并不怎么样,平时其实很少见面,无事不登门,登门必然有事。
“天火宗听没听过?”桃渊没说为什么,只是说出一个陌生的宗名,小桃却略有印象,因为之前从封逸轩提到过有这样一个山外的宗门,就是这个天火宗。
“很重要吗?”
“十分重要。”桃渊语气变得沉重,道,“天火宗,是个主修火系玄功的山外大宗,规模十分巨大,在整个外界都极负盛名,如雷贯耳,不久前天火宗的外交信使曾向天山剑庄传信,会派一名重要人物临至天山城,目的,便是要在天山剑庄内选取一名资质优秀的弟子往返天火宗深造。”
小桃小嘴微张。
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天火宗,还以为只是个比天山剑派稍大的外界门派,没想到在桃渊口中,却是用“极负盛名,如雷贯耳”这样的词来形容。
爷爷怎么也是走出过天山,见过大世面的人,连他谈起天火宗都是这样的慎重,可想而知,这个天火宗,在外界的规模和地位是何等的超然。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天山剑庄不也挺强的嘛,他们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的敕令我们?”小桃气呼呼的鼓着小嘴,心里很不服气。
“天山剑庄的强,只是在天山城。”桃渊被她的天真弄得有些无奈,解释道,“我们属于与世隔绝的山内门派,也是方圆八百里唯一的门派,而在外界,像我们这样的门派还有千千万万,多如牛毛,不胜枚举,就连一些万人大宗都是垫底的存在。”
“万人大宗!?”小桃瞠目,惊呼出声。
万人级别的宗门,她只在口口相传中听到过,因为整个天山城撑死也就只就十万之众,而在外界,随便一个宗门都是万人级别,要知道,天山剑庄在最鼎盛时期,也不过区区三千封顶。
万人宗门……还只是垫底。
“那么天火宗……有多少人?”小桃问道。
“这种级别的大宗,严格意义上已经不能用人数来衡量它,他们最不在乎的就是人数,外面的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修士这是如此,他们要的,是那些得天独厚之人,实行宁缺莫滥的制度,人数过多,反倒是鸡肋。”桃渊经过半响的沉思,说道。
“他们只要天才?”小桃愕然道。
“我们眼里的天才或许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就跟我们眼里的凡人一样。”桃渊尽量说得保守,作为曾经走出过大山的人,他深深的明白那个世界是多么的庞大,修士如过江之鲫,门派如林,境界如山,是个真正意义上万宗林立的世界,当然,再大的世界,力量至上的准则依旧不变,更大的世界,意味着更高的修为,更紧张的资源,更恐怖的人性,更为残忍的法则。
小桃陷入许久的沉默。
认知上的差距,决定思维上的不同,这是一个残酷且不争的事实,小桃虽然对外界无比神往,包括天山剑庄的很多人在内,都有一个有朝一日冲出大山,一睹外界璀璨风景的美好想法,也为此付出着行动。
她从没拿世代生活的天山城与外界做过比较,因为她未曾真正了解过外界的样子,可当真正的在脑中绘出一副万宗林立,修士宛如过江之鲫的场景,她第一种感受不是亢奋,亦非人之本能的好奇。
而是恐惧!
这种恐惧来自迷茫。
这就好比水塘之中的锦鲤,在它们认知中的世界除了水塘就只剩下水缸和盆,无需用食物发愁,整日在水中浑浑噩噩,畅想有朝一日能进入江河鱼跃龙门,畅视山河上,遨游云峰巅,却殊不知在凶险的洪流之中,随时都会沦为捕猎者的食物。
“我们在他们面前如此不堪,那他们为何还要来抢夺我们的天才带回自己门下。”无心茫然道。
“这就要说到很久以前了……”桃渊眼神陷入思考,好像在追忆那似水年华,“五十年前,我同老门主二人外出游离,我们二人尚且年轻,心高气傲,自命不凡,自以为在天山城有着无人可匹的力量,即使是走出大山,也不会比外乡人差,那……也是我们此生最可笑,最荒唐的一次出行。”
二人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
“我们绕过天山,一路向阳,一路向南,一连走出六百里才见到路途上的第一个活人,那是个阴雨天,在一个破道观里,雨下的很大,我们迫不得已进去躲雨,当时,那是一对师徒,前脚我们刚进去,他们后脚就走了进来,徒弟很年轻,也就十四五岁,提溜着几只拔毛的山鸡,我俩身上刚好有酒,想着相见即是缘,便在一起凑合了一顿……”
谈起那早该烂在岁月里的回忆,桃渊仍记忆犹新,好像就发生在昨日,“他们很和善,看上去不像坏人,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却聊得很投机,走的时候还给我们道别,那个徒弟还唱着我听不懂的异乡歌谣,问过后才知道那是一种祈福乡谣,我们晚他们两个时辰启程,刚走出两里地,就发现了他们被砍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严格来说……是尸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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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小桃惊叫,又连忙捂住嘴,脸色恐惧。
第44章 魔毒
桃渊并未过多的赘述这段回忆,但说话时紧蹙的眉头,证明他们时至今日都未曾释然,“哪位师父的修为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之下,这就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两个脑热的愣头青脸上,灵玄境的修为,就像牲畜一样被人斩杀抛尸路边,对我们的冲击不言而喻,也让我们重新审视自己和这个世界。”
“杀他们的人,没有取走他们的遗物,我从徒弟散落在地的遗物中找到一枚纳戒和一块玉,后来才知道那块玄玉是天火宗独有的天火玉,是入门所需的信物,能得此玉者,皆可让自己家族或是门派中的佼佼者名正言顺的拜入天火宗的门庭。”
“啊?这样的宝物,怎会在那对师徒身上?杀他们的人又为何未走取一物?”小桃惊诧道。
“这边是最可怕的地方。”桃渊深吸一口气,望着南方的天边,道,“他们做事,甚至不需要理由,杀人也亦如此,他们不图钱财,只求一乐,大概是在他们看来师徒二人修为低微,身上的财物也不配让他们查看,最后,机缘巧合让我们捡到。”
“之后我们藏好天火玉,继续赶路,也曾碰巧遇到一位在外征集弟子的天火宗使者,确认不是伪造品,而且天火玉不存在期限时长,却只限二十岁以内的年轻人,本想想将这个机会让给少庄主,奈何他在外乡人手中捡回一条命后,便对外界没有了任何向往,我也曾询问过你爹,然而他舍不得你娘,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这天火玉,也就一直搁置在我这里。”
“那为何现在才用?”小桃问道。
“封逸龙的天赋尤胜当年少庄主,没人比他更合适,能拜入天火宗门下对天山城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光,当然,选择权还是在天火宗那边,本来应该让我们过去的,那边在得知荒山内还有个门派后,对此颇为好奇,借机来游历一番,顺便将人一并带回。”
“哼,你说谎,这件事肯定不是你主动提出的。”
桃渊没有否认:“确实是他提出来的,我也有私心,这样一个机会不该浪费掉,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后生代表天山剑庄奔向外界,给已故的老友一个交待。”
“切,外界一点都不好!”小桃轻声嘀咕。
“柳墨卿来找我,还有一件事,不知你们是否清楚。”桃渊突然说道,“跟祖陵有关。”
小桃:“……”
无心:“……”
“不知道?”桃渊老眉一挑。
“规矩上写着不让进,我们岂敢冒犯!”小桃哼唧道,“不就是个埋骨地吗,有什么秘密不成?”
“确实有秘密,只是秘密嘛,早晚都是要被人知道的,说出来倒也无妨。”
一听这话,两人立即竖起耳朵。
“祖陵对外宣称就是个先人埋骨地,出入都要挑选在特定的时节,可人已死了,再孝顺,又能怎样呢,最大的秘密就是,黄土之下,埋的是尸体,还是活人。”
“活人?坟里埋着活人!?”
“说是活人也不确切,半死不活倒更贴切。”桃渊喃喃道,“这么多年了……它也油尽灯枯了,除了没日没夜的喊着饿,也没什么危险了。”
“那是个什么怪物?”小桃问道。
“一位老祖宗。”桃渊脸色有些复杂。
“老祖宗!?”
小桃一时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这还要追溯到早年间的一个传说,那个时候,连天山剑庄还不存在,那时的天山城也远没有如今这般祥和,满山遍野都是匪窝,时不时下山祸害良民,这还只是人祸,甚至还有邪魔横行。”桃渊悠悠地道。
小桃蛾眉轻蹙,悍匪什么的她自然听过,可是这邪魔外祟之类的,听着更像是鬼故事。
“天山剑庄的立派老祖创立天山剑派的目的,便是斩杀这群邪魔,关于这段的传闻少之又少,只知道最后天山剑派胜利,邪魔被灭尽,却有一部分人受到魔毒的感染,变得与它们一样,神志不清,茹毛饮血,生命力顽强的可怕,寻常刀剑都无法杀死。”
“最后才将他们压在祖陵中?”小桃瞪大眼睛。
“能够彻底杀死魔性的,只有时间。”桃渊伸手从鱼池中捞出浮在上面的绿藻,“这个决定是对的,感染者已从最开始的几十位,陆续归土,只剩下如今的一个,还在祖陵内苟延残喘,预计在十年之内,也会诸如那些前者一样,化为黄土。”
“天山剑派成立之初便已存在,它的年龄……岂不是要上千岁!?”小桃娇躯轻颤。
桃渊并未否定:“从感染魔毒的那一刻,他们便不再是人,甚至不再是生命,身体还活着,但灵魂和人性早就死了,只剩无尽的饥饿还在折磨着他们。”
“感染的征兆是什么?”小桃又问。
“短时间内,变得力大无穷,随着时间的推移,仅仅几日,开始极度嗜杀,对鲜血有无从抗拒的渴望,最后毫无人性。”桃渊没在意小桃颤抖的身体,还以为她是因为故事太可怕。
“没得治吗?”说这话的,是无心。
“能杀死它的,唯有时间。”
小桃俏脸惨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有些自欺欺人的呢喃道:“真的无药可医嘛,千年都过去了,医道还能连点长进都没有?”
“或许有办法,只是我们还未发现。”
……
黄昏的阳光照在山头,山雾蒙蒙,连绵起伏的山头宛若一幅水墨画,回去的路上小桃丢了魂似的,一言不发,还是无心主动开口,“我们今晚去山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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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饿,不想去。”小桃淡淡一句。
“有这么多钱,什么我们都吃得起。”无很清楚是什么让小桃如此失魂落魄,试图转移话题,指着天上的稀稀星辰,道,“太阳还没落山,就能看到星星了,今晚肯定又是个满星夜,我们再去看星星吧!”
小桃抬头,很快又低下,“……我最想看的那两颗没出现,没意思……”
第45章 永远不会
无心呆呆的望着天空,天真的想要找到那两颗只有小桃能看见的星星,到头来也是徒劳无功,颓然道:“他们只想让你看见。”
小桃蓦地转过螓首,一把扯过无心的手,玉指狠狠的掐在他的小臂上,本就不多的肉被扭成一团,无心疼的嗷嗷叫,手臂上多出一个红印。
“干嘛!?”
“爷爷说那只怪物已经是风中残烛,魔力也远不如前,你最大的变化就是蛮劲,其他一点改变都没有,我在想……会不会是爷爷危言耸听。”小桃蛾眉紧粥,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肯定不会有事的。”无心信誓旦旦道。
“蠢才!你又不是先知,你怎么知道?”小桃轻轻在无心脑门上打了一下。
“因为我很好!”
“你现在很好,你怎么知道明天,后天,谁知道你什么时候突然发疯,见人就咬?”
打闹间,不知不觉就来到山门外,那两个熟悉的千年古松下,雨后的松叶很是苍翠,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傲然屹立,两位不畏风霜的门神,千年的夕阳西下,千年的风霜雪月。
人们总是对一些饱含岁月的东西存在敬畏之心,古松上随风飘动的红绳,娇艳的红色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下冲淡,上面隐约可以看到小字,都是一些祈福的意思。
“爹刚与娘相识不久,两人就在左侧的树枝上系过祈福绳,据说是最独特的绳结,应该很容易就能够发现。”小桃目光游走在稀稀落落的绳雨之中,良久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失望的收回目光。
“会不会是在树的上面?”无心望向树梢,抱住粗大的树干就往上爬。
“你干什么?”
显然愕然间,他已爬出两三米高。
“我想去上面看看!”
“哎!你……”看着他像猴一样在粗糙的树皮上游刃有余,小桃也有种想要跟着他爬上去的冲动,最后还是强行压下这个念头。
女孩子爬树……太不雅了!
“抓着!”
一根绳锤到她旁边,无心正看着下面。
“你在哪弄的?”小桃一阵惊异,还是抓住麻绳,无心拽到最矮的那条粗树枝上,虽然这个树枝是最矮的,却依旧有十米多高。
驻足点极为有限,二人紧贴着,小桃因为恐高而呼吸急促,胆怯道:“不如……不如我们还是下去吧,根本站不住脚……啊!!”
她脚下一滑,差点把无心撞下去。
小桃宛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无心,他只感觉脑袋后面软软的,蓦然回首,小桃满脸幽怨。“不行,我们快点下去吧!”
“不用怕,我们到上面看星星。”无心气定神闲,爬树这种事对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这点高度就算带着个拖后腿的小桃也能驾轻就熟。
“你害怕吗?”
“蠢货!这么高的地方要是摔下去还不得尸骨无存?谁能不害怕!”小桃整个人贴在无心背上,少女温热的吐息近在耳边,双腿都在发软。
“抱紧我,我带你上去!”无心麻绳围腰一捆,将少女和自己绑在一起,挑好那些粗糙的树皮缝隙作为着力点,快速往上爬去,每一步都让小桃魂不附体。
有惊无险的来到树梢,离地将近四十米高,回首望去就能俯视整座天剑山庄,山下满城灯火,炊烟袅袅,天色渐暗,今晚月明星稀。
“你个王八蛋!把我带到这么高的地方!快带我下去!”小桃狼狈的抱着树枝,恨不能揍死他。
“能看到星星吗?”无心问道。
“这么高,我哪敢往天上看!”小桃恼羞成怒,伸手想要揪无心耳朵,被他轻松躲开,“你给我过来!”
小桃格外的怕高,抱着树枝动都不敢动,稍有微风吹过就吓得花容失色,不顾仪容的放声尖叫,始终没放弃要把无心暴揍一顿的执念,“你给我过来!!”
“你看,星星出来了!,一片乌云飘过天际,天空变得繁星点点。
小桃抱着粗树,呆呆的望着天空。
“有你想看的那两颗星星吗?”无心顺着小桃的目光向天看去,不料脸瞬间被小桃死死捏住。
“啊!!!”
“对付你还不是手到擒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嘲笑我!”小桃一脸得逞的坏笑。
“呃……啊!我没笑过你!”
“你就是笑过!你表面没笑,但心里肯定笑了!只要是笑了,就是不可原谅!”小桃娇嗔满面,“仅此一次,说句好听的,就原谅你。”
“错了小桃,下次不敢了!”无心脸被扭了一圈,五官随着面部漩涡扭曲,看上去异常滑稽。
“小桃也是你能叫的?还敢有下次?”小桃美眸一瞪,“你火上添油了!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组织好语言,不然……就让你和陈玉林一样!”
“绝对没有下次了,真的!以后再也不擅作主张了,什么都听你……都听桃子师姐的,桃子师姐说什么便是什么!!”无心疼的呲牙咧嘴。
小桃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不错,还知道害怕,说明没被感染,真担心你突然一天发疯咬人,我可不想看见你被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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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真的感染了那个魔毒,我也不会咬你的。”无心摸着脸,道。
“真到那时候你就六亲不认了,还记得我这个师姐?”小桃娇嗔一声。
“不会!绝对不会!”无心信誓旦旦的说,“我不相信它真的能占领我的思维,假设,我是说假设,就算那一天真的到来,我咬的也一定是封逸轩,陆长风他们,绝对不会对我身边的人下口,尤其是你。”
“为什么?”
“因为……”
无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你永远不会变成茹毛饮血怪物。”小桃声音变得轻柔,继续说道,“怪物,之所以会被称之为怪物,并不是指他变得丑陋异常,而是彻底丧失自己的本性,魔毒不能真正操纵意识,却能无限放大人的欲望,潜移默化,让欲望战胜本性,但,不是谁的欲望都是杀伐,关于这点,爷爷没有过多的讲述。”
第46章 突变
“本性……不正是欲望吗?”无心喃喃道。
曾在丛林法则中生存过的他,从来都不懂得克制是什么,直至来到人间才懵懵懂懂,堪堪理解,人与人克制欲望……组成和平人间。
星河在蒙蒙山雾中若隐若现,晚风奕奕,零零碎碎的月光跨越万里长空照射在树梢头,与无心那头显著的银发产生自然与生命之间的奇妙共鸣。
“年少白头,真是奇怪……”小桃轻轻磨嗦着少年的银发,银发丛中无法找到一缕黑丝,无心问她这里面是不是又有什么说法,小桃思绪许久,吟吟道,《年少不识愁滋味,心有山河万丈高,无心无牵亦无挂,相思苦来白满头》
“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你是个没良心的人,年少轻狂没有苦味,一心向外,无牵无挂,不过这说的呢,是你的上辈子。”小桃故弄玄虚,“你的前世,定负过人,而且这个人呢,还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的债业未还清,这一世……其实是来还债的!”
“!?”
无心大惊,“他的债,凭什么我来还?”
“肯定是你自己的选择。”小桃青葱般的玉指点在他的心口,道,“待你白发苍苍时,无法释然这件事,进入轮回后,无法淡化你的悔意,你誓要下辈子一定还清债业,所以才长出这么一头银发来时刻警示自己。”
“……”小桃有个能把什么事都说得如此诗情画意,令人浮想联翩的嘴。
“为何不说话,你有什么苦恼吗?”小桃螓首靠在无心肩膀上,把他的头发揉成卷。
“山外有更大的世界,更强的门派,天上……除了星星以外……还有什么?”无心仰望夜空,寻觅着这抬眼可见,却触不可及的遥远领域。
“天上……有宫殿!”
无心立即抬头看去,“在哪?”
“凡眼,是看不到的。”小桃说道,“那坐宫殿飘在天空之上,比云层还高,凡人无法窥探。”
“你见过吗?”
“我是凡人!当然被见过!我是在神话故事里看到的,书里面说,那座天空之城平时躲在云雾之中,晶莹剔透,与天空融为一体,只会让想被看到的人看见,凡人的肉眼能看见星辰,却看不到它。”小桃说话间不由自主的昂着脑袋,寻找神话里的天空之城。
“那它的真实样子呢?”无心又问。
“金光灿灿,上面的一砖一瓦都是金砖玉璧,一草一木都是仙草神木,一个没有贫穷、没有痛苦、没有寒冷、没有忧愁烦恼的地方。”
“住在上面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无心好奇。
“世外的神仙。”小桃不假思索道。
“神仙又是什么人?”
“已经脱离凡尘俗世的人。”小桃载满星河的美眸波光粼粼,“逍遥自在,无牵无挂,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被称之为神仙。”
“你刚才说我前世无牵无挂,心有山河万丈高,是不是我也能算得上半个神仙?”
“你是傻蛋儿!”
小桃笑了,笑得花枝招展。
“既然神仙无所不知,那我们现在谈论它们,他们是不是也能听见?会不会生气?”
“神仙嘛,都是心胸宽广的,只是谈一谈,我们又没说他们坏话,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古松树梢头,他们无话不谈,神话传说,天山古史全部成为喋喋不休,乐此不疲的话题,临走,小桃在无心头上揪下一缕银丝,又在自己鬓前斩下一缕黑丝,用红绳系在树枝上,说有祸绝福连的寓意。
……
转眼来到老城主入土之日,东方的山头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大敞,鼓声如雷,十万城民缟素一身,经过隆重的仪式,向天山之上进发而去,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宛如一条白龙腾山而上。
老城主出生贫寒农家,自幼丧父,跟随母亲在风雨飘摇中长大,家寒不低头,靠蹭课博览群书,后在文街崭露头角,出师无名,却风光无限,深得人心,二十一当选城主,开垦荒地,山河开槽,让穷人家也能一日三餐吃得起饭,也让世代靠打铁为生的人家能得以延续,这一当,便是七十六年。
无心小桃扣着白帽,在人群中穿梭,“听说弟子们大多都下山了,长老也来了不少,爷爷也在,他们都在队伍的前头,我们这些晚辈是不能过去的。”
无心哦了一声,注意力马上就被一队驾马而来的铁骑吸引,这队总共有百人的骑兵的坐骑都是清一色的枣红大马,一身银甲很是霸气,那些高头大马的步态都出奇的一致,平时肯定没少训练。
他们一出现,气氛顿时变得肃重。
“这是御城铁骑,是守护城邦的核心力量,我之前跟你提起过……”小桃在边上解释。
无心静静的看着,铁骑之中一个眼神朝他这边射过来,无心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那是一个长相凶悍的骑兵,身上的铠甲与普通铁骑有所不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道巨大的疤痕。
看上去像是被刀砍的。
无心猛然想起前几日被他刺伤的刺客,同样是脸部,又几乎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痕!
怎会有这样的巧合?
无心只感觉头皮发麻。
那个铁骑的目光在无心身上一扫而过,没做过多的停留,可那一瞬间,无心却如坠冰窖。
“无心!发什么呆呢?”
小桃的声音让他如梦方醒,立即询问那个铁骑的身份,让小桃有些莫名其妙,“你说他……他是御城铁骑的副统领,权御龙,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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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疤,是何时有的?”无心询问。
“疤?我没看到……对了,他虽然很丑,但没听说过脸上有疤。”小桃望着权御龙渐渐走远的背影,察觉到一丝不对,“你……到底什么事?”
位置如此相同,伤口如此贴近,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无心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踌躇片刻,他还是决定不再隐瞒,将当日的事情说出。
第47章 追凶
“当真!?”
小桃听完,不敢置信的惊呼。
她很震惊,因为这个权玉城可不是草莽匹夫,抛开参军二十余年的恢弘履历不谈,家里人还算比较有名的文人,家境殷实,官场也有人,怎么说也算是出身达官显宦,御城铁骑的副统领。
此等身份之人,怎会甘愿为人刺客,行刺的目标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想想也不大现实。
无心沉默,不敢确定。
“你不要怕,或许……或许只是凑巧。”小桃还不忘安慰他,“御城铁骑可是奉承萧大将军的后世军,肯定是光明磊落的,不可能做这种犄角旮旯,见不得人的鼠窃之事,况且,他的身份也不该……”
突如其来的唢呐声掩盖了小桃的声音,她对无心使了个眼神,让他安心就好,见他脸色还是不好看,只得凑到耳旁,道:“不是顾虑他的身份高低,只是有些不妥,加上今天也不是时候,改日吧,我把这件事告知给爷爷,让他传唤权御城到山门内,若是真查出个好歹,那你也算立了个大功。”
无心紧敛的眉头稍稍舒展。
四条街皆店门紧锁,唢呐擂鼓漫天响,想到气氛实在太过嘈杂,两人也没做过多的停留,回到山上,手忙脚乱的爬到古松上往山下看。
城里的不谈,雪白的长龙延伸到十里开外,从城中蔓延到山上,锣鼓喧天间,老城主也要葬在山上,无心一好奇,便问小桃这里有什么说法。
“这你都不知道?好吧,就给你讲讲。”在山下灶房拿了不少吃的,小桃一边咀嚼着糕点,懒洋洋的道:“这是个三岁小童都能倒背如流的传说,我们所在的天山,可是座神山!”
“神山?”
“嗯,说是山顶上住着一位山神,是他赋予我们生命,赋予我们思想,所以,每个人在百年之后,都要葬在天山脚下,生于天山,归于天山,尽管山神什么的都不现实,但也承载着无数人对天山的敬畏与念想,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意志的延续。”小桃这样解释。
“山神,有人见过吗?”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无心往往非常投入。
“还没人爬上过天山顶。”小桃摇摇头,“都说了就是个先人留给后世的念想罢了,不可信的,不过也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你还不能跟他计较,一计较就会长篇大论,把古往今来全都给你捋一遍,还将胡说八道捋得头头是道,到头来反正就是想给别人证明山神是存在的,呵呵!就靠一张嘴!”
“山神会什么?”无心明白,受人尊敬,必然是有缘由的,是真是假,必然有一个令人心服神往的原因。
“说是天山顶上有个天池,集天地灵气和日月光华所孕育而生,每当有功德圆满之人仙逝,就会流下天池之水,可以点化灵魂,待来世能一个好的去处,当然还有另一个说法,天池之水,能令以死的生命起死回生,至于这个说法的来由,好像是因为古时候有个孩子捡到了一只将死的雏鸟,本已垂死,忽见一滴仙露从天山上滴在雏鸟身上,那雏鸟就死灰复燃了,口口相传嘛,故事本来就是荒唐的,听听就好。”
无心仰望天山,欲望穿云端,天山高不可测,直冲九天之上,上面有什么还真不好说。
南风吹过古松,松针淅淅沥沥的要拽。
小桃比较雷厉风行,当晚就将权御城的事来龙去脉的讲述给桃渊,第二日,就让无心来到景色宜人的小院,而在院内,正站着一个身形,正是权玉城。
他看上去很从容,眼神里看不到情绪,只是脸上那条结痂不久的狰狞疤痕时不时随肌肉抖动着,格外骇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伤的不轻。
桃渊正好从屋里出来,“无心,来的正好,你且仔细看看,当日行刺的你人,是不是眼前的权玉龙,一定要看仔细,绝不要污蔑好人,更不要放过坏人。”
权玉龙也朝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嘴角曲起笑意:“小兄弟,虽然你我素不相识,今天之前甚至未曾谋面,但你这一纸状书实在让在下措手不及,看仔细一点,一定要在桃渊前辈这里还在下个清白。”
他嗓音沙哑中带些成年男子独有的沉闷,与那个刺客的嗓音有所不同,嗓音是能骗人的,无心不会天真到用它去判断对方是否就是当晚的刺客。
他紧盯对方脸上骇人的疤痕,道:“你脸上这道疤,如果我没猜错,时间不超过十日,应该是被刀扎的,而且,是一把很钝的刀。”
“小兄弟眼力不错!”
权玉龙不否认,眼神古井无波,即使桃渊就在一旁,仍有条不紊道:“大概八日前,在下率士兵巡街,忽闻老城主昏倒,紧忙赶去,由于脚步匆忙,当晚又是雨夜,路滑,不小心滑倒所致。”
“刚好撞在刀上?”小桃眯眼。
“自然没那么巧合,我们铁骑统一配备长枪,极少用刀,大多只用于装饰,受伤原因是磕在一块翘石上,说来也晦气,不知是那家捣蛋鬼的杰作,当时未太在意,次日化脓流血才想起。”权玉龙慢条斯理的回忆,说完还补充道,“老城主的家人能证明。”
这番话下来可谓是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一毫的缺口,无心和小桃双双沉默因为他们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铁证,证明权玉龙就是当日的刺客。
“权玉龙,既然你是在老城主仙逝当晚,也就是八日前发生意外,那应该是次日早上就医,敢问,是哪位先生为你缝上的伤口?是否有据可查?”桃渊也是老谋深算,张口就直戳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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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玉龙稍愣:“区区小伤,在下没太当回事,只是简单的自行包扎,不料在街上碰巧撞见云谷老先生,是他为在下缝好伤口,但云谷老先生居无定所,向来疗伤治病不收钱财,肯定是没有账本。”
“师父?”无心眉头微敛。
权玉龙不可能知道自己是秦云谷的徒弟,他谈起秦云谷,极大可能是真的,老城主仙逝,师父定然往复过贵府,遇到权玉龙也不稀奇。
第48章 天火宗来人
桃渊也无话可说,对无心投来目光,道:“无心,你有没有更详细的证据,或是印象来证明当晚追杀你的人中,为首的就是权玉龙?”
伤疤出现的确实巧合,可巧合不能当做证据,况且权玉龙本身就是御城铁骑副统领,这样的差事,小挫小伤都是家常便饭,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前来刺杀一个几乎未曾谋面的少年郎。
无心摇头,表示没有。
“呵呵,桃渊前辈莫要怪罪,无心小兄弟或许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换谁遇到这种事都无法淡定,认错人倒也不稀奇,这事在下也有责任,竟让不法之徒深夜侵入山门,待无心小兄弟想清楚后,记得招呼一声,定将不法之徒捉拿归案!”权玉龙朝桃渊作揖。
没有铁证证明权玉龙就是凶手,桃渊身份再高也不能强给人扣帽子,摆摆手,“招你过来,目的只是想讨些线索,你没有嫌疑,也好让我放心,后面我会令人排查,无需你劳心,请回吧。”
“那么……告辞了。”权玉龙大步流星的离去,走到门口时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无心,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就收回了目光。
“无心,户籍已为你注好,从今往后你名正言顺的成为天山城的一份子,日后多加努力吧,另外,你朋友时雨已被调往内门,三院。”临走,桃渊说道。
“无心替时雨谢过阁主!”无心弯腰作揖。
“耶!无心!欢迎加入天山剑庄!”小桃手舞足蹈,心情比无心还激动。
“刺客这件事,本就属于门内失责,下面我会令人严查,你无需挂在心上。”桃渊微微颔首。
……
“无心,可能真的是你认错了,权玉龙不是那种为蝇头小利便甘愿卖命的见财起意之人,他家里世代都是官家,也没理由,或许一切都只是凑巧。”出门后,小桃压制住喜悦的心情,一个劲的安慰他。
“但愿如此。”
“别一直板着脸,高兴一点,你以后就是正式弟子啦!”小桃眨着大眼睛,“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修炼了,再也没人能在背后戳你脊梁骨了。”
“小桃,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无心这个问题问的很是突兀。
“为什么这样问?”小桃反问。
“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外,没人能理所应当的对你好,这是师父说的。”无心回忆起秦云谷给自己灌输的人生道理,说道。
“那他对你好吗?”小桃又问。
无心不置可否。
“那他可有喝过你的敬师茶?”
“敬师茶是什么?”
“你不知道?”小桃眨眨眼,道,“是拜师最重要的环节,徒弟拜师的时候,要礼磕三头,第一头,敬天地鬼神,第二头,敬师门祖师,第三头,以师为父,然后奉上敬师茶,也叫做拜师茶,对方接过敬师茶,代表接受,拜师仪式才算圆满结束。”
“……有这事?”无心低眉。
那一日,瘦骨嶙峋的男童被老者领进门,老者只说道:叫一声师父,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
男童心智未开,懵懵懂懂的叫了一声师父,此后他便生活在了那片老房子里。
“看吧,你连敬师茶都未奉上,甚至没给他磕过一个头就一口一个师父,这可是很唐突的,虽说只是个仪式,可也代表了诚意和决心,没走过场,他甚至不能算是你师父,那他对你的“好”是否很廉价?”小桃有些耐人寻味的语气,说道。
无心哑口无言。
他连父母都没有,哪怕是生人投来的毛毛雨,都是他曾经求之不得的,更是山里那些爬虫走兽给不了的。
“这个世界很复杂的,一些问题,如果大家都选择沉默,那便相安无事,这叫默契,可当有人试图打破这些沉默,那默契也就分崩离析了,懂吗?”小桃为躲避无心的问题,找了个很好的说辞。
“我……懂!”无心呆头呆脑的回答。
他真的懂吗?
显然不是。
人对人的好,终究是有限的,当美好被定上时间,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变得争分夺秒。
路上碰到时雨,他开心的像个撒欢的野猴,对自己衣服上的内门勋章疯狂显摆,甚至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宣布个事儿!看好自己下吧别掉了!我今天被重点提拔了!晋升内门了!还是长老亲自封的!我嚓!以后山下那帮兔崽子再也不敢对老子指手画脚了!今天必须回去一趟,先冲老爹脸上呼两巴掌,再告诉他好消息,他定然巴不得当场退位让我当家主!”
小桃:“……”
无心:“……”
……
时间不紧不慢的往后推迟八日,八日下来,无心照常跟随小桃苦修,今日一早,小桃换掉了平日一身红的穿衣风格,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浅蓝罗裙,绣有浅色的花纹,发嵌精致玉钗,人看上去又灵动了几分。
她穿搭风格忽然峰回路转,就为让衣服和头上的玉钗显得更搭,“今日下午,天火宗的人就到了,听爷爷讲,领头的人大有来头,是天火宗宗主最小的儿子火狂雷,我爷爷还刻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个火狂雷在山外名声极差,但由于是最小的儿子,非常受宠,整个天山城都没人惹得起他,能不与其碰面就尽量避开吧。”
“……好。”无心点头。
天火宗来人,这件事影响的绝不止一个天山剑庄,整个天山城都要受到相当之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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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城,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城邦,在各方面总体而言都要落后于外界,而天火宗,却是山外世界最高层次的存在,两者相差不知多少个次元,来者还是天火宗宗主之子,性质完全不啻于帝王君临最穷苦的乡下人家,消息传的很快,也很突然,紧张的气氛笼罩整个天山城,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一些达官贵人隐隐期待,希望设法和天火宗的人攀上一丁点关系,哪怕是一丁点,都受益无穷,而更多的人还是惶惶不安,在家闭门不出,唯恐一个不小心冒犯到对方,天火宗的人杀他们……简直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律令……在他们面前就是笑话。
第49章 进城
一位身材挺拔,脸庞俊朗的青衫男子站在山门外的古松旁,周围有很多弟子紧张的扫着落叶,时不时好奇的看上一眼,只是惊鸿一瞥,便赶快低下头。
这名青衫男子,正是谣传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庄主,剑南笙,他外貌十分的年轻,剑眉星眸,玉树临风,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只有不到三十岁的样貌。
剑南笙刚从闭关中出来,天火宗来人,就算是最普通的杂役他也不敢怠慢,而来者……又是天火宗宗主的小儿子,这个在天山城备受敬仰,甚至留下无数传说的庄主,竟因为接待来客而心神不定。
在天山城,他能大权独揽,只手遮天,全归功于无出其右的修为,地玄境,毫无疑问的天山剑庄古往今来第一人,然而这点修为,在人家天火宗的人哪里恐怕都不够看的,但凡有一丁点自傲都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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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墨卿也忙的不可开交,天山剑庄中最大,最豪华的庭院早在数日前就经过了重新修整打扫,床单被褥家具什么的全部换新,还全都是他亲力亲为,谨小慎微,生怕让对方有一丝不满,那双连扫帚都没握过几次的手,这几日不知捏死了多少爬虫,就连接下来几日的餐点都是他亲自布置,
尽管忙得焦头烂额,心中还是无比兴奋。
因为他有十成的把握,天火宗选中的人,一定会是自己的徒儿封逸龙!
从上午十点开始,柳墨卿就率领一众长老下山站在南城门口毕恭毕敬的等待天火宗上门……一直等到中午……下午……直至临近黄昏,一帮人罚站似的大半天都没吃饭,有人双腿都杵得发麻了。
“来了!来了!!”一名门徒慌不择路的跑来,边跑边喊,“来……了!大长老!天火宗的人来了!那气势,那阵仗,绝对是天火宗无疑!”
所有人全身一震,柳墨卿一马当先,“立即通知下去做好准备,半点不得马虎!谁若是怠慢了贵客,定然不饶!各位随我前去远迎!”
几位长老脸色多多少少有点怪异。
在这天山城,他们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哪里像此刻这般卑躬屈膝的?
柳墨卿首当其冲大步向山外那条土路跑去,其余几人快速跟上,一直追出两里多地,终于才从视线的尽头看到一行身影正不紧不慢的向天山城的方向走来。
这些人的衣服统一为黑,为首的那名青年的火红华袍则尤为醒目,他看上去勉强二十岁,身上穿的珠光宝气,相貌平平,皮肤蜡黄,一副纵欲过度的面相,长相而言绝对找不到什么特殊之处,就是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上,这些满骄狂与傲慢。
走路昂首挺胸,步伐轻浮,好像连同这穷乡僻壤都不配被他踩于脚下,他身旁跟着的那队人马面无表情,沉稳如水,尤其是走在旁边的那个中年人,远远的望一眼就令柳墨卿等人感到一阵压力。
根本不用想,肯定是在旁护驾的高手!
片刻停滞,柳墨卿深吸一口气,快步迎上去,双手抱拳,身体前倾,语气恭敬道:“想来,诸位……就是来自天火宗的贵客吧?”
那名青年男子闻言停下脚步,散漫的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脸上除了傲然似乎就不值得再有任何情绪,半睁着眼,道:“没错,本公子就是天火宗火狂雷。”
柳墨卿在内的极为长老身体一顿,姿态变得无比恭敬,说话的还是柳墨卿,诚惶诚恐道:“原来真的是贵客,太好了!我和几位长老已经在城外恭候多时,天火宗的贵宾为了我们天山剑庄远道而来,不胜惶恐……”
“废话就别说了。”火狂雷毫不在意的打断柳墨卿的话,扫了一眼远处的城墙,道,“前面带路吧。”
“请!快请!”
柳墨卿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然后快速走到前端,亦步亦趋的带着他们走回天山城。
十字街上看不到往日嬉戏打闹的孩童,气氛也很压抑,可却张灯结彩,被打理的一尘不染,与往日形成强烈的反差,零零碎碎的几个人还都是穿着华贵的天山城达官贵人,因为对这个火狂雷的性情只是靠打听来的,真实情况不了解,平民都被施以警告不能出门,以免不小心冒犯到这位大公子。
一些有才有势的还想准备贵礼谄媚,也被一同警告,真是笑话,堂堂巨宗少爷,怎么会看得上凡城之物?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一路上柳墨卿都在给火狂雷介绍着天山城,恨不得将这里每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说给他听,火狂云倒也不嫌他叽叽喳喳烦的慌,懒洋洋的四处打量着这个只有十万城民的城池。
“火公子,跋山涉水远道而来,想必大家也腹亏了,我已包下整条街最好的酒楼……不,是一整条街!一整条街,他们都店门大敞,翘首以盼,巴不得火公子能辛临。”柳墨卿恭恭敬敬道。
那中年男人在火狂雷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火狂雷斜眼看着柳墨卿,漫不经心道:“天火玉,就是你托人带到天火宗的?”
柳墨卿心中咯噔一跳,立即趋身,“是在下。”
“山内的宗门,本公子来之前还有那么一丝期待,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能给本公子带来什么惊喜?哼,穷乡僻壤,凡间城邦,连修为气息都少的可怜,能有什么天才?”火狂雷眼睛半睁,语气轻浮。
柳墨卿额头冒出一层细汗,火狂雷接下来的话才让他大松一口气,“不用怕,我也不是质问什么,天火玉散发出去就是让人抢的,谁抢到谁便能正式加入天火宗,天火宗从不食言。”
“哈哈哈,天火宗义薄云天,金口好比天君之言,话一出便以万马难追,谁会计较这个。”柳墨卿表面欢喜,实则心脏早已提到嗓子眼,生怕火狂雷一看天山城竟是凡人城邦,当场降罪。
在这种级别的人物面前讲道理,就是笑话。
第50章 变故一
火狂雷眼神顺着七里山路向山门看去,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毫无掩饰的鄙夷神色,“这山中妖兽横行,什么光怪都有,一个凡人城邦却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有人能靠这种穷酸资源创立门派,倒……也还凑合,也应了那一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是是是,承蒙火公子夸奖。”
面对火狂雷毫不掩饰的轻视鄙夷,柳墨卿却是一阵点头哈腰的称谢,哪敢有半点反驳。
“我亲自到这里,也是因为家父盼我出门历练,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这种空气中都充满污秽的凡城,自然也没多呆的必要,明日上午,让你们宗门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宽敞地儿,一个都不能少,本公子会亲自挑选。”说完这句话,火狂雷的头高高昂起,仿佛在福泽天下天下的圣旨。
“是!明日一早,所有人都会在山门内聚齐,保证一个人都不会少!”柳墨卿连忙保证道。
“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只有明日一天时间,我不希望出什么意外。”火狂雷说着,然后一歪头,“怎么说也是前来拜访,这礼,多少还是要带的,火山?”
被称作火山的人向前一步,表情淡漠的将一个木盒子放到柳墨卿的面前,后者双手颤抖地接下,老脸写满惶恐,“天火宗……的厚礼,实在不胜感激!”
“这里面的东西,叫做‘冥河晶’有极好的辅助效果,搭配玄晶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让人在一段时间内修炼速度大幅度增加,对于一些经脉旧伤,也有相当不错的修复作用,在我们天火宗也是很好的宝物。”
言下之意,在天火宗相当不错的作用,在你们这里那都能被称得上是神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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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墨卿将将木盒收起,满脸感恩戴德:“天火宗的厚礼,定然是我等无法想象的,火公子此等大恩,我们天山剑庄无以为报,不如先让人带几位上山,或者在这天山城游玩一番,或许可以让诸位心情大好。”
见火狂雷没有拒绝,柳墨卿连忙伸手把封逸龙拽过来,道:“这是愚徒封逸龙,年纪倒是和火公子相仿,对天山城轻车熟路,不如就由愚徒带各位逛逛如何?”
柳墨卿的心思很明显,尽可能的让封逸龙和火狂雷那边混个脸熟,以此博得火狂雷的好感,他被带回天火宗的可能就更添一分,如果能得到火狂雷的关照,哪怕是细微的关照,将来都能在天火宗平步青云。
“在下封逸龙,能见得贵宗诸位的风采,与火公子的英姿,实乃毕生之幸。”封逸龙上前抱拳行礼,态度谦卑,不敢有一丝架子。
火狂雷扫了封逸龙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成吧,毕竟是世外之地,来一趟倒也难得,散散步还是不错的,你们都散了吧,本公子不喜欢被这么多人跟着,用到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
“是是是!”柳墨卿和几位长老躬身,不敢多做停留,临走对封逸龙最后嘱咐一句,“逸龙,务必招待好贵宾,带火公子到风景宜人之地走走。”
这时候,一对人马争先恐后的赶来,一个冲在最前面,体态发福的中年人恭恭敬敬道:“敢问……这……这位可是天火宗远道而来的公子?”
“你是何人?”火狂雷斜着眼看他。
“在……在下就是封逸龙的父亲,也……也是这天山城的现任城主,名封玄正,久仰火公子大名,闻火公子莅临,特来接驾。”封玄正语气慌慌张张,额头冒起一层细汗,城内的大人物他倒是见过不少,但那些大人物,在火狂雷面前简直屁都不是,他慌忙的从身上拿出一件玉盒,恭敬奉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收了。”
火狂雷看都懒得看一眼,封逸龙赶在对方前面将玉盒接过来,又低人一等的送到火山手中。
对方面无表情的接过。
见火狂雷能收下自己的礼物,封玄正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拿出了镇家之宝送给这个陌生人,只为了能给儿子多博取一丝去往天火宗的机会,尽管柳墨卿此前已再三保证一定能顺利的将封逸龙被挑选,但他心里还是很忐忑,“龙儿!一定要带火公子多转转!”
他的话压根没得到回应,火狂雷和封逸龙早就已经走远了,封逸龙走在火狂雷身旁,欠着身子,姿势相当的卑微,面露微笑:“火公子,这天山城虽小,但俗话说的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不知火公子是想看美景……美食……美酒……美女呢?”
看着封逸龙那满脸谄媚的笑意,火狂雷眼睛微微一亮,“你说咱该先去看什么?”
他那张透着蜡黄的脸,封逸龙一个大男人看了都不寒而栗,尤其会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火公子千里迢迢而来,依旧气劲十足,毫无疲意,若是换作是我,定然得躺个三天三夜,但火公子不同,你是真男人,要看,也要去看真男人该看的,我之前说过,天山城虽小,但该有的应有尽有~”
“你小子挺上道嘛……走吧!”火狂雷痛快答应。
当众人回来,已是深夜。
月光淅淅沥沥的照射在火狂雷醉醺醺的蜡黄脸上,此时正泛着油光,他整个人走路东倒西歪,似乎还在回味着那风花雪月的艳景,回味无穷,被封逸龙连搀带扶之下才走完那条七里山路。
“火公子,您慢走。”封逸龙像个仆人一样,生怕这位爷一个站不稳栽个狗吃屎。
“嗯……哪来的花香啊?”火狂雷突然昂起头,在空气中各种嗅,蹒跚着脚步向前走,封逸龙也不敢多做打搅,只能如影随形的在旁边护送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火狂雷突然顿住脚步,他看着眼前百花齐放的花园,惊奇地“咦”了一声,道:“本公子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深秋时节,凛冬将至,为何……这花园里的花,却是盛开着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在那百花争艳的花丛中,忽然出现一个靓丽的少女身影!
第51章 变故二
女孩身材妙曼,露头于花丛中,远远看去,一身天蓝色的长裙,隐约可见隐于花丛中的纤美修长的双腿,随着晚风吹过,长裙与摇拽的花丛随风微舞,身后屋内的烛光,印放出少女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段,那百花齐放,更是如同众星捧月。
仅是一个身影,就让火狂雷看得如痴如醉。
他微张着嘴,整个人呆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花丛中那个妙曼身影,阵阵失魂,女孩这时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回眸向这边看了一眼,只是惊鸿一瞥,便让火狂雷身躯一颤,随后女孩就快步回屋,只留下一抹如仙裙边被快速抽进屋内,房门大关。
直至小桃离开,火狂雷还未回过神。
当小桃出现时,封逸龙心脏便咯噔一跳,原本想要开口,怎奈小桃还是火狂雷被看见,她的仙颜实在太过耀眼,即使在深夜,即使只是回眸一眼,也让火狂雷眼中再难容下其他东西,浑身骨头像是酥软了一般。
他一咬牙,走上前伸手在火狂雷眼前晃了晃,“火公子,您的住所不在这儿。”
“我……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仙女了?”火狂雷步伐有些摇晃,声音都在激动的哆嗦,“很漂亮!比我这些年纳的妻妾……玩过的女人,都漂亮!她是谁?务必告诉我,她是谁?”
“火公子,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封逸龙大感不妙,作势要扶火狂雷,却被他一把挣开。
“本公子没醉!本公子清醒的很!”
火狂雷兴奋的语无伦次,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要燃烧起来一般,封逸龙调整好心情,微笑道:“刚才您看到的那个女孩,是我们阁主的孙女,名叫桃夭,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桃夭?好名字!”
火狂雷目光里都透着几乎燃烧起来的亢奋,“你们阁主又是何人?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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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要急,且听我讲!”封逸龙笑了笑,低声说道,“这个桃夭,今年芳龄十三,与胞弟是娃娃亲。”
“才十三岁?”火狂雷先是愣神,转眼就转化为强烈到极点的妒火和欲望,“竟然是娃娃亲!?将来还要嫁给这这城中之人!?简直岂有此理!你弟弟……当真是艳福不浅呐!”
傻子都能听出这句话中的嫉妒,封逸龙又岂会不明白,连忙附和:“对!火公子说得太对了!此等红颜,只有火公子这样的人中之龙才能配得上,岂是那臭小子有福消受的!就应该将她送给火公子!”
“没错!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属于我火狂雷,岂是一个垃圾天山城能够配得上的!”火狂雷怒火中烧,台布就向流芳园大门径直走去。
他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少主,宗主这次派你来,也是对你的一种历练,还曾刻意叮嘱过你,不可做出任何有辱宗门的事,尤其是强抢他人妻女,还是个幼女!”
说话的正是这个全程跟在火狂雷身旁,气沉如水,却一字不发,名为的火羽狩,他一开口,火狂雷纵使有万般的欲火与不甘,还是老老实实的停下脚步。
封逸龙惊疑的看了火羽狩一眼,看来他不仅仅是为陪同和保护火狂雷而来,同时也是他的监护者,一句话就能把火狂雷镇在原地,而从他的话里也可以听出,强抢妻女这种事,火狂雷肯定没少做。
他之所以骗火狂雷说桃夭是封逸轩的未婚妻,就是要以此刺激火狂雷,他连忙走到火狂雷身边,低声道:“火公子别急!您刚刚说的一点都没错,胞弟配不上桃夭,但她今年也才十三岁,被您瞧上,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您若是现在就急着开苞,强来实在不妥,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这种。”
“办法?说来听听。”火狂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封逸龙环顾四周,快速凑到火狂雷耳边,快速耳语一番,在他说完话后,火狂雷眼神变得明亮,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极不可耐的淫笑。
“这桃夭生得国色天香,未来注定是个美人胚子,在这穷乡僻壤,让她跟着火公子,也比跟着我那傻弟弟强,只可惜我弟弟对她疼爱有加,往后,只能自个躲在墙角哭去喽!”封逸龙心里十分厌恶火狂雷的淫笑,但表面还要装的十分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要感谢父亲大人,在这种穷山恶水之地,还能让我碰到人间绝色,这一趟真没白跑!真没白跑啊!”说话间,他目光转向封逸龙,说道,“你叫……封逸龙是不是?”
“是是是!在下封逸龙!!”封逸龙脸色无比激动,仿佛能让火狂雷记住自己的名字是毕生大幸。
“你很不错。“火狂雷双眼眯成一条缝,拍着封逸龙的肩膀,“若这两件事办成了,你就可以跟着我回天火宗了,在那边也可以跟在我身边为我办事。”
封逸龙浑身一颤,激动的睁大眼睛,“扑通”一声跪到火狂雷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感谢火公子大恩,能跟在我公子身边,是逸龙毕生大幸,逸龙一定忠心耿耿,全心全意伺候好公子!”
这个结果,让封逸龙内心狂喜心脏狂跳,能被带入天火宗,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而日后若是能跟在火狂雷身边,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喜上添喜,这是在此之前柳墨卿都不敢想的!
“啪嗒!”
一声异响传来,引起两人注意。
一名青衣银发的少年站在三丈外,怔然的往这边看,接触到火狂雷的眼神,无心缩了缩脖子,想起小桃说过这个火狂雷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步跑到栅栏边,一个蹦跳翻进花园内。
“他是谁?”
目视无心翻入流芳园,火狂雷问道。
“一个杂役而已,不用管他。”封逸龙整个脑子都被喜悦充斥,强压着脸上的激动。
火狂雷没在言语,满脸淫笑的注视着屋内的烛光,“小娘子啊小桃子,等着我欺身而上吧!”
第52章 变故三
火狂雷在封逸龙溜须拍马中渐渐远离,无心这才过去敲门,屋内的小桃池一一阵才将门打开一条缝,发现来人是无心,方才长舒一口气,说了一句“快点进来,别在门外多待。”便快速锁紧房门。
“怎么了?”无心凝眉。
小桃此时的状态看上去很不正常,脸色苍白如纸,那是病态的惨白,仿佛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双手压在胸口,美眸中满是惶恐不安,噤若寒蝉。
“无心,我好难受。”小桃声音很小,细若蚊蚁,与平日里那个大大咧咧性情豪爽的姑娘显得是如此的出入,像是林中受惊的小鹿。
“因为那家伙?”无心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慌忙,“他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哪怕火狂雷早已离去,小桃说话还是小心翼翼,生怕那个人渣听到,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若是不舒服,我们就去翡翠阁抓药……”
“不,别告诉爷爷,别让他担心。”小桃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几乎是蜷缩在上面,“我……我就是有点不舒服,缓一会就好……缓一会就好。”
“轰隆!!”
天上闷雷轰隆作响,那黑漆漆的黑云之中,仿佛隐藏着一头洪荒巨兽,那双血红的双眼盯着山头,下一秒好像就会露出那遮天蔽日的身躯,将这不大的天山剑庄吞噬在无尽黑暗之中。
秋天是多雨之季,以往都是淅淅沥沥的秋雨,眼下这种天气很是罕见,百里乌云压境,滚滚闷雷犹如千军万马,里面藏着厄运?灾祸?洪荒猛兽?又或者是在地狱中凄厉长嚎的恶鬼?
瓢泼大雨轰然而下,毫不留情的砸在流芳园内的娇艳花朵上,妖风肆虐,卷起残花与落叶飘向你永远都不知道的远方,小桃此刻就如同那些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的小花,坐下后仿佛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心过去抱起她带到卧室床上,“你先在被子里窝一会儿,我去热水。”
没走两步,小桃突然叫住他,“无心,别走,我害怕……”
无心回过身来,眉头紧锁。
“我害怕打雷。”小桃脑袋埋在被子里。
“你害怕的不是天上的雷,是火狂雷吧?”无心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坐到床边,想问个清楚,“他们为何出现再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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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剪花,突然就听到有人在院外说话,就看到那人站在外面,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好害怕,无论是容貌还是他的眼神,都格外吓人。”小桃黛眉紧蹙,尽量不让自己再去回忆。
“他们说的什么?你有听清楚吗?”无心又问。
小桃摇头,她跑进屋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锁紧房门,只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当时火狂雷眼神满是欲火,呼吸粗重,隔着墙都能闻到浓重的酒气,他本来还想进院,却被同行之人喝止住。
“无心,我真的好害怕……”小桃好像无法从惊吓中脱离,美眸含泪,“我一天都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明日一早,我们要在道场集合,我不想再看到那个火狂雷,怎么办?”
这还是无心第一次见她如此诚惶诚恐,与往日那个强势霸道的小桃截然相反,“不用害怕,我们不招惹他,他能怎么样?这里可是天山剑庄,连庄主都出关了,还有你爷爷,那么多的长老,他再厉害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肯定不能!”
“人都是自私的,我只信任爷爷,其他人……剑真长老……大长老……就算庄主我都不信任。”小桃蒙在被子里,惨白的脸送算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
“还有我!”无心言之凿凿道,“我也值得信任,只要有我在,那群家伙就休想伤害到你!”
“这么自信吗?”小桃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她那病殃殃的脸色,令人着实心疼,无心从未见过小桃如此的娇弱模样,心情十分复杂。
他上前握住她的小手,那柔软的小手冰凉滑嫩,小桃不明所以然,但还是由他将自己的手贴在心口,“我秦无心,由心发誓,一定会保护好桃夭!绝不会让那些坏蛋伤害她!不管你信不信,我都问心无愧!”
“笨蛋!”小桃笑得如花绽放,玉手摸着无心的胸膛,说道,“你叫秦无心!连心都没有,该如何由心发誓?又当如何问心无愧?”
无心语塞,强词夺理道:“至少……我长的不丑!有句话叫相由心生,我一看就不是坏人!”
“当真?”
小桃美眸紧盯无心双眼,螓首轻昂,“当日,是谁非礼我,又被打了一顿的?难道不是坏心思?”
无心彻底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小桃被他这个表情逗的嫣然一笑,冰冷的胸口被暖意充斥,紧握无心的玉手更紧了几分,“无心,回答我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问你,你也没说,我若是说了,就等同于打破了我们彼此之间的默契,你说过默契是不能被打破的,就算我不说,你也可以认为,你认为怎么样……那便是怎么样。”无心振振有词的解释。
“好,你和我,谁都不许说!”小桃屈起玉指,在无心的胸口轻弹,“默契,要好好保持下去,谁如果先打破,谁就输了,要受罚的!”
“对别人可以说吗?”
“当然不能!”
“好,我一定不会输的!”
“无心,今晚你就在这屋睡吧,别再正屋打地铺了。”小桃声音变得低柔。
“为什么?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还是你教我的。”无心挠了挠头皮。
“男女授受不亲是真,但你这么傻,我当然也没什么好怕的,莫非我还会忌惮你半夜对我图谋不轨?”小桃玉颈轻昂,娇嗔道。
“我不会伤害你的,只会保护你。”无心抱过小桃那双冰凉的小脚,放进上衣夹层中,用身体给她保暖。
小桃脸颊生机逐渐恢复,目光炯炯的看着在为自己忙的焦头烂额的无心,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很浅的微笑,手里紧握着那支少年相赠的玉钗。
第53章 变故四
今日,可以说是天山剑庄最热闹的一天,一大早山门就被城民给围得水泄不通,天山城能称得上权贵的人家,在这里都能看到,而且都是各自家里的最高主事者,人虽多,却没有一人敢大声喧哗,彼此交流都是尽可能的窃窃私语,生怕惊扰到天山剑庄的大人物。
“天山剑庄竟然真能让外界的宗门亲自上门领人,据说……这天火宗……来头可不小啊!”
“不知谁家的孩子会被选中?要是真的能去天火宗,那他的家族,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
“哎,你们都是来干什么的?”
“废话,大家争先恐后的来,还不是想攀一点关系,尽量为自己家的孩子争上一丝被选中的可能吗?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天火宗?”
山门一直紧闭,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等待着,不敢离开,更不敢上前敲门。
……
天还明亮,道场上就架起一个高台,搬好椅子等各种器具,整个道场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不许有,没有允许,也没人敢在这里修炼。
上午八时,随着一声紧急的集合令,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赶往集合地,无论手里有多忙的事,都不敢有半点耽搁,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道场便已人影攒动,天山剑庄无论男女老少一概集合在规定位置,一个不少。
今日,或许将是天山剑庄最重大的一天,将会发生什么,他们也很清楚,绝大多数弟子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即是是天赋很中庸的弟子,也翘首以盼,心里奢望着能被天火宗选中的可能。
无心和小桃到场比较晚,无心本以为小桃害怕打雷只是一些多方面因素引起的心理问题,缓一缓就好,没想到她是真的害怕,整整一晚都粘在无心身上,结果就是两人都彻夜未眠。
小桃还好,无心走路都步伐轻浮,眼皮耷拉着,双目无神,恹恹欲睡,直到这时候他在人群边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缓过神看,“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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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秦云谷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微微颔首,“无心,桃子姑娘。”
“云谷前辈,你为何来这儿?”小桃不解的问道,也是无心想知道的。
“今日的事情对天山剑庄极为重要,山门未开,那也不能去,老朽便趁这个时间,前来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秦云谷说话不紧不慢,一双老目古井无波,丝毫没被这紧张的气氛渲染,
小桃还不忘调皮的调侃一句:“原来是这样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也来竞选呢!”
“哈哈哈,我可不行,一把老骨头,本就没几年折腾劲了,哪里经得起这种闹腾。”秦云谷自嘲的笑了笑,师徒二人难得相聚,他还是习惯性的给无心把脉,这俨然已经成了二人之间的特殊交流,“还是摸不到脉搏,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又壮了!”
桃渊和几位长老也站在不远处,还有一位玉树临风的青衫男子,正是阁主剑南笙。
桃渊本对天火宗来者抱着极大的期待,因为他与其他人的想法一样,宗主之子,那定然是人中之龙,那绝对是天神般的存在。
可一见本人才大失所望,没有那些大宗门子弟还有的气场与风度,又或者是涵养以及适当的傲然,只有恐怖一切的傲慢和眼神中令人极不舒服的阴戾,俨然就是个娇生惯养溜须拍马中长大的纨绔子弟。
看来他打听来的消息一点都不假,天火宗的两个儿子都是人中之龙,唯有这个三儿子却是个十足的草包,但依旧改变不了他受宠的事实。
“小桃桃!好久不见!”
一个妩媚的声音从身后传开,不少听到这声音的弟子都身体一颤,酥麻感蔓延全身,一名紫衣女子迈着妖娆的步伐走来,停在无心和小桃之间,玉手毫不生疏的搭在小桃纤细的肩膀上,“啊~真是的,一大早就要被撵着集合,都不能睡到自然醒。”
随着女子的出现,吸引了不少弟子的注意力,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里经得住这种里里外外都熟透的美女,但小桃却对她不感冒,甚至有些厌恶,“姬狐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这么恶心行吗?还有,最好别对我使用媚术!”
这名妖娆女子叫姬如媚,也是一名内门弟子,也是内门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天山剑庄的女弟子本来就少,能被长老选中的,可谓是女中豪杰。
姬如媚惯用一种媚术,她本身就长得国色天香,身姿妖娆,而媚术,则能将这种妖娆无限放大,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一颦一笑都能引起异性血脉喷张,但对同样是女性的小桃却毫无作用。
“嗯?你精神似乎不太好?眼角泛红……昨晚……你哭过!”被骂姬狐狸,姬如媚一点也不恼火,浑身都散发着妩媚之气,声音故意拉高,“到底是那个混蛋,竟让我的小桃桃在夜晚的被窝里独自哭泣?”
这番话,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姬狐狸,一段时间不见,你胡编乱造的功夫倒是真有长进!”小桃回怼一句,便转过身不愿再搭理她。
姬如媚反倒一点不觉得尴尬,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用双手捏向少女胸前那两团还在发荣滋长的柔软,一边捏还一边说道:“哎呀呀!小桃桃不愧是将来要与姐姐“争锋”的人,几天没捏,就长大了好多,手感更是没得说,你是吃了什么神仙药啊!?”
等小桃回过神来,胸前已经被揉捏了好几次,脸颊立即暴红,“你……给!我!滚!!!!!!”
“唰”的一声,软剑携带凛冽的剑气刺向姬如媚,对方一个侧身轻松躲开,几乎看不清动作,但小桃拔剑的声音,还是引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小桃!今天是什么日子!不许胡闹!”桃渊低声呵斥,小桃这才将软剑收回腰间,狠狠的盯着姬如媚,一字一顿,道,“再敢碰我,我剁了你的手!”
第54章 变故五
“人家只是想了解一下小桃桃的近况,怎么也算是为你的未来着想,小桃桃怎么能这么凶呢?你难道忘了,以前的你可是天天都黏着人家,一口一个姬姐姐求着人家给你检查,还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做最有“傲气”的女人~”姬如媚一脸委屈。
这番话很快引起不少人的骚动,小桃直接从脸颊红到脖子根,“再敢胡说一个字,大不了我拼了命,也要把你那张嘴捅烂!”
这番话好歹也震慑住了姬如媚,哼了句“没意思”便转头看向无心,搓着他的头发,“这位小弟弟长得真特殊,小小少年郎却满头银霜,到底是谁吸走了你的精气?不会是……小桃桃吧?”
小桃羞愤的注视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走。
“天……天生的。”无心被逗弄得头皮发麻,姬如媚却没打算放过他的意思,“哦?那小弟弟,能告诉姐姐,你和小桃桃是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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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朋友?”姬如媚微微眯眼,极具魅惑力,“那你如实告诉我,你对小桃桃难道就没别的意思?”
无心茫然的回过头来,整张脸竟好巧不巧的撞进对方那两团巨大中,瞬间被波涛汹涌淹没,姬如媚发出媚透骨的声音,“唉呀!小弟弟!你可真让人猝不及防!竟然……竟然……”
所有男弟子都感觉小腹发烫,全身的骨头几乎要被这无尽的妩媚融化,有些人被迫咬破舌尖才让自己心神得以清醒,暗暗咬牙,心道这个家伙真是艳福不浅!
无心遭到波涛埋没,差点憋死在里面,奋力的拔出脑袋,一连退后好几步,神色畏惧,“你……你的屁股怎么会长在这个位置?还会咬人!!”
“噗!!”
小桃率先笑出了声,其他弟子闻言也是面露古怪。
“姬狐狸,别太自以为是,无心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他这种心思单纯之人,更不会受你媚术的蛊惑,对小孩子用这种龌龊招式,真是令人不齿!”小桃终于了抓住反制的机会。
可她,又岂是姬如媚的对手,“哎呀呀!不就是摸了你那俩小包子一下嘛!至于这样埋怨人家吗?可真是的,大不了,让你摸回来就是了!”
说着,姬如媚纤腰前倾,衣下丰满的波涛几乎下一秒就要将衣服撑爆。
小桃脸色羞红,彻底溃不成军,气急败坏的拉过无心,无论姬如媚说什么也不再搭理,最后发现两人实在不理自己,只得太一口气,转眼看向秦云谷,“云谷前辈,可真是老当益壮呢~”
“咳咳……老夫……咳咳……”秦云谷老脸一红,连忙退避三舍。
无心时不时对姬如媚那波涛汹涌的巨峰瞥上一眼,不明白那屁股为什么会长在如此尴尬碍事的地方,似是感觉到他的眼神,姬如媚扭过螓首,目光娇艳欲滴,道:“呆头呆脑的小弟弟这么好奇姐姐的身体?可惜,你还太小,姐姐提不起兴趣,你若实在好奇,想弄明白,就让小桃桃给你解惑吧~”
“嗷!”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小桃的手指甲全都刺进无心的肉里,小桃别过脸去,脸颊烫的能煎熟鸡蛋。
……
“火公子到!!”
不久,一道嘹亮的高呼由远方传来,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想要一睹外界超级宗门天火宗的风采,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神态傲然的青年在人群的簇拥下缓步走来,身旁的火羽狩亦步亦趋,如影随形,柳墨卿与几位长老连忙上前接应,无论是神情还是态度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傲视一切的架势。
火狂雷昂着头,在柳墨卿的引领下不紧不慢的走上高台,最终坐在最中间的太师椅上,目光扫过下方天山剑庄的众人,那神色就如同俯视人间的帝王,半响过后,向柳墨卿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一众弟子的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火公子……跟想象中的落差,当真不是一般的大,口口相传的人中之龙,天神般的存在,却是这种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货色,说不失望是假的。
可这种话,谁又敢说出来?
“人都到齐了?”
柳墨卿看向一位长老,随着对方点点头,提高嗓音:“人已到齐,火公子的身份想必无需过多介绍,今日,是我们天山剑庄最重要的一天,能与大家共同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本座深感荣幸!”
人群一阵喝彩声。
接下来,话语权交到火狂雷手中,他眼睛半眯,在人群中快速游走,寻找昨晚那酒过三巡惊鸿一瞥的仙女般的少女,缓慢开口,声音有气无力:很好,既然人已到齐,那就开始吧,不过……山门外的那些人是?”
“回火公子,那些人都是天山城的权贵或富贾,天还没亮就聚集在门外,奢望一睹火公子的风采。”柳墨卿弯腰欠身,道。
“是这样啊。”火狂雷微微颔首,随后一扬手,道,“来者即是客,既然是客人,总不能拒之门外,让他们进来吧,有更多的人见证,也是好事,省得……到时候再有人说本公子偏袒谁。”
“火公子明鉴!”
柳墨卿手一挥,“让客人们们进来吧!”
山门大敞,这些在天山城能呼风唤雨的权贵们此时神态拘谨,一个个唯唯诺诺,井然有序的走了进来,每人身上还带了一番精心挑选的重礼,诚惶诚恐的来到道场之上,整齐的列好队伍。
无心还在这群人中看到了权玉龙。
“很好,那么现在,也可以开始了!”火狂雷懒洋洋的坐直身体,摆出一个还算正常的坐姿,斜眼看着下方,不紧不慢道:“我叫火狂雷,来自天火宗,天火宗的威名,就算是你们这帮与世隔绝的土著,也应该很清楚,在这四海八荒,还没有我天火宗决定不了的事,你们的这位长老,在游历之中得到了我宗信物,天火玉,凡是得到天火玉的人,无论天资怎么样,只要确保二十岁以内,都有资格进入天火宗修炼!”
第55章 变故六
众人心情变得激动。
“原来,我们能被天火宗选中,是因为那个叫天火玉的东西,多亏大长老!”
“什么叫‘我们被选中?’被选中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很可能是封逸龙!”
“你们天山剑庄与世隔绝,在这穷山恶水中生活,身份低贱,天资实在太废,简直污浊不堪,但念在你们诚恳的份上,天火宗不以介怀,才给了你们一个加入天火宗的机会。”火狂雷的话极为刺耳,分明就是对整个天山剑庄的蔑视,听得一些人不由暗皱眉头,却也不敢有任何反驳的想法。
火狂雷很狂,而已他的身份,确实也有狂的资本,就算他说整个天山剑庄的人都是狗,天山剑庄上上下下这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绝对没有人敢反驳,说不定还会有人附和着瑶瑶尾巴。
“天火宗心胸宽广,没有半点交集的情况下还如此照顾我们天山剑庄,令我等不胜感激,敢问这等胸怀,这天下有几个宗门能做得到?”柳墨卿第一个站出来溜须拍马,显然他就是这样的人。
火狂雷拿出一个名册,上面有天山剑庄内所有弟子的具体信息,是柳墨卿连夜推举出来的,环顾四周,傲然道:“今日,我会亲自把关,过一会儿,被喊道名字的人就来到我面前,当众展示你的修为及玄力,不过,玄力的强弱也不是唯一的标准,还有天资与潜质!”
“而在来到这儿之前,我还特意带了一枚至宝,名为冥河晶,是有着辅助修炼,修复玄脉受损奇效的宝物,被选中的人不但可以随我回天火宗,还可以得到这枚冥河晶作为奖励,好的东西,只有用在有资格的人身上才会有用,用在废物身上,等同于浪费!”火狂雷目光侧向柳墨卿,“柳长老,把冥河晶拿出来吧,尽管是奖励给你们天山剑庄的礼品,但,奖励给资质最好的人,想必你们也不存在异议。”
火狂雷的金口,就算是再荒谬,再不讲道理,柳墨卿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有什么异议,但听到这番话,他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身,一通紧张摸索之后,额头冒起一层冷汗,嘴里支支吾吾。
“嗯?”火狂雷戏谑的看着他,见他良久也没有动作我,脸色顿时一阴,“什么意思,你们……该不会不舍得拿出来吧?”
“不不不不,当然不是。”柳墨卿越来越慌张,神色变得惶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下一秒,柳墨卿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手打颤,满脸惊恐,战战兢兢道,“我……我该死!昨日公子赠送的冥河晶……被我安放到了翡翠阁,并且再三交代一定要看管好,可是今晨……翡翠阁的人却突然跑来说……那冥河晶……竟然不翼而飞了!”
“哗——”
下方一阵喧闹,乱作一团。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偷天火宗带来的至宝!?
“大长老!到底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何一句通报都没有?”说话的,正是桃渊,他是翡翠阁阁主,这种事情,自然会将祸水引到他身上,他对柳墨卿的为人十分了解,他是个做事相当谨慎,几乎从不出漏洞的人,以他的性格,在拿到天火宗相赠的至宝之后,竟然不带在自己身边,而是交到翡翠阁,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事情非常蹊跷。
而且,冥河晶可是天火宗带来的至宝,在今天之前还未公开,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就算再垂涎,至少应该等到天火宗的人走后再动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什……么?”
火狂雷猛的从椅子站起,脸色变得阴厉无比,煞气冲天,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墨卿:恶狠狠的说:“你的意思是……有人偷走了那枚冥河晶?”
“是在下保护不周,才让贼人有机可乘,我罪该万死!”柳墨卿低着头,满脸羞愧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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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火狂雷深吸一口气,目光越来越阴,胸腔起伏的厉害,显然已经怒到极致,“我天火宗送的东西也敢偷?就算把你们全都宰了卖肉,也妄想换回那枚冥河晶!我倒是小看了你们小小天山城,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啊!”
火狂雷的杀气弥漫整个道场,所有人都背脊发凉,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当他说出“就算把你们全都宰了,卖肉也妄想换回那枚冥河晶”时,纷纷慌不迭的低下头,生怕被火狂雷顶上。
至宝被盗,那些外来客们也始料未及,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通通低着头,吓得全身都冷汗直冒,甚至很后悔跑这一趟,天山剑庄的这盆祸水……甚至有可能祸及他们在场的所有人!
火狂雷的脸色阴狠,如同布满雷云一般:“昨日我将冥河晶拿出来的时候,在场只有你们天山剑庄的人,我想……你们也不会傻到将这件事对外宣扬出去,再者,你们天山剑庄的防备,在整个天山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况且,昨夜大门紧闭,刚刚才打开,想要通过这重重阻碍进入你口中的那个翡翠阁……可是相当不容易,既然外人排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家贼!”
“哼!”他脚下一跺,斜着眼在天山剑庄的几位长老身上扫过,“这个翡翠阁的负责人……是谁?”
“是老夫!”桃渊在这时站了出来,他主动承认,脸色凝重,不卑不亢,“火公子,这件事有所蹊跷。”
“爷爷!”小桃娇呼。
“蹊跷?”火狂雷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什么蹊跷?莫非……还能是冥河晶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这自然是不可能,但……”桃渊着看跪在地上的柳墨卿,目光深沉,道,“天火宗相赠的重礼,没人会不重视,但,大长老你口口声声说送去了翡翠阁,可,为何没通知我一声?”
“那时全门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翡翠阁是我们天山剑庄公认最为安全的地方,任我如何去想,也绝不会想到短短一夜过去,至宝会遭贼人黑手啊。”柳墨卿反倒是一脸的茫然失措。
第56章 变故七
“哼,同门质问同门,可真是滑稽!”火狂雷阴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淡淡道,“让负责看守至宝的人站出来,还能问不出个所以然?”
人群中冲出两名弟子,“扑通”跪在地下,脑袋砰砰的磕头,满脸惊恐,嘴里大喊道:“火公子!!火公子!!我们真的不知道宝物究竟去了哪里!”
“阿成?小莫?昨晚,是你们看守翡翠阁?”看着冲出来鬼哭狼嚎的两名弟子,桃渊眉头紧锁。
翡翠阁确实安全不假,因为没人会傻到去那种地方闹事,但防御部署方面却十分普通,平日里人流很少,只有两个看门弟子还是轮流制的。
“枉我昨日还刻意嘱咐你们二人一定要看好至宝,而你们,却让它在你们眼皮底下被人偷走?你们该当何罪!?”柳墨卿悲愤长啸。
两人身体抖如筛糠,只顾打桩似的磕头,不一会儿就磕得鲜血淋漓,却不敢停顿,火狂雷如果想要他们的命,简直跟踩死两只蚂蚁还要简单!
“这点胆量,谅你们也不敢!”火狂雷阴戾的看着下方疯狂磕头的二人,淡淡道,“问问不就知道,昨夜,都有谁去过翡翠阁?”
火狂雷的话,让周围窃窃私语声更大,柳墨卿快速点头:踉跄起身:“火公子明鉴!在得知冥河晶被人盗走之后,我也想过是我们天山剑庄之人所盗,待我问过这两个失职罪人!你们两个,有弟子去翡翠阁,不都是需要登记的吗?名单在哪?“
“昨日……昨日阁主等人都在外面,没……没人去过翡翠阁。”那名叫阿成的弟子哭丧着脸,说道。
“不可能,难道它真能长腿跑了不成?”柳墨卿脸色疯狂,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声道,“除非,有权利私自进入翡翠阁的人!”
这话一出,引起一阵不小的哗然。
能在不登记的情况下进入翡翠阁拿丹抓药的人,只有阁主和那些长老们,就算是导师也没这个权利,可是昨晚,每个长老都在忙活,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么……能在这个时间点悄无声息进入翡翠阁的人……
“桃夭!”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骤然间,全场所有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在后方一位青衣少女身上,小桃身侧的弟子也诚惶诚恐的腾出位置,生怕惹祸上身。
台上的火狂雷阴戾的目光朝她径直射来,眼底透过一丝几乎炸裂的炙热,胸腔里的灼热难以按耐,阳光下的她,果然要比昨晚那惊鸿一瞥更加娇艳动人,火狂雷是何许人也,采花无数的他,一眼便看出这绝对是个毫无疑问的美人胚子。
“小桃?”桃渊脸色骤变。
“桃夭?”南宫问眉头紧锁。
“不……不是我!”被如此之多的眼神聚集在身上,小桃俏脸煞白,完全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火会毫无征兆的烧向自己。
“小桃!别怕!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只有无心还站在她身边。
“怎么回事?”
从出关之后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剑南笙终于忍不住开口,作为庄主,他本应该是所有人的焦点,可如今,却被一个人压得体无完肤,毫无存在感。
桃渊看向小桃,见她满脸惊恐,又开口问跪在地上的两名看门弟子:“阿成,小莫,昨天晚上,你们可有看见她去翡翠阁?”
二人目光惊恐,浑身抖如筛糠,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有用的话,小莫突然灵光一闪,大喊道:“昨夜,桃夭去过,说是要找阁主,我二人没多想,她出入翡翠阁……从来不需要登记……但究竟拿没拿东西,我们没看到!真的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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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渊心情更加沉重。
“小桃子!他们二人所言可是真的?”柳墨卿老脸抽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但语气却如同审问犯人,道,“如实承认!若是真的拿了什么东西,速速还来,向火公子认罪!火公子心胸宽广,就算是责罚,也绝不严重!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拿!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拿的?”小桃俏脸满是惶恐,却还是据理力争,紧紧握着无心的手。
“那它真能自己跑了不成!”柳墨卿怒喝。
“大长老,你不要乱说话。”桃渊的脸早已沉了下来,“没有确凿的证据,谁都不能断定东西就是她偷的,你作为长辈,说话应该经过头脑!”
他走上前,微微欠身,道:“火公子,翡翠阁是归老夫所管不错,桃夭是我孙女,由我一手带大,我对她的了解胜过在场任何人,她从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拿别人的东西,更不会去偷。”
“你的意思是本公子监守自盗!?”火狂雷目光阴狠,一甩衣袖,声音中带着滔天杀气,“区区一个天山剑庄,在我天火宗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宗内随便一个下人,都能单枪匹马,不费吹灰之力屠你们满门!本公子携众人屈尊驾临,给了你们天大的颜面和恩惠!而你们……却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根本不把我天火宗放在眼里!你们将本公子给予的厚望置于何地?将我天火宗的威严又置于何地?”
根本不把天火宗放在眼里……这样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纷纷面如土色。
桃渊也不知如何开口,回首向小桃露出一抹微笑,示意她别害怕,一切还有爷爷。
火狂雷目若毒蛇,从台下一张张面孔上扫过,被他目光接触到的人无一不是闪电般的低下头,完全不敢与之对视,倒不是他的眼神多有杀气,也不是因为他的气场有多强大,而是他背后的天火宗这尊庞然大物。
“小桃,不要怕,这家伙就是虚张声势。”无心不停的安慰小桃,他压根就没被火狂雷的气势吓到过,就算是他都能感觉得到这家伙只是个草包,真正厉害的,是他身边的那些人,以及他天火宗宗主之子的身份。
第57章 变故八
“此事定然有误,桃夭是我的学生,她不会去偷东西,在证据确凿之前,单凭他们的一面之词,未免太过片面,希望大家共同商议,严查至宝去向。”南宫问也站出来说话,他没去给火狂雷行礼,这番话,听起来也不像是说给他听的。
“商议?有何可商议的?”
火狂雷环视一周,声音抬高:“虽然你们令本公子很失望,但我也犯不着和你们这群小地方的人生气,大家都在这,我就把话说清楚,那个偷走冥河晶的人……我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自己站出来,交出冥河晶,我或许还可以从轻处罚,若是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客气!”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还有人下意识的看向小桃,她是全场嫌疑最大的人,火狂雷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她自己站出去承认。
“小桃桃,不如我们就先站出去吧。”姬如媚脸色古怪,劝慰道,“万一惹得这火大公子发火,我们整个天山剑庄,怕是都承受不住。”
“小桃不是小偷!是谁都不可能是她!”无心狠狠将她的“好心”反驳了回去。
“火山!你给我数好!”见台下没什么动静,火狂雷冷哼一声,重新坐了回去,他身旁的黑衣男子走上前,用低沉的声音计时……
柳墨卿从地上站起身,高喝道:“那个偷走至宝的孽障!火公子大人大量网开一面!还不立即悬崖勒马,上来谢罪!那等至宝不是你能享受的,就算火公子既往不咎,我们天山剑庄也不会容忍窃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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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火山机械般的默念着数字。
台下,小桃握着无心的手,眼眶泪水打转,不断重复着:“无心,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一没偷二没抢,谁偷的找谁去,什么狗屁至宝!分明就拿来糊弄傻子们的东西!”他这番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不少人惊的全身一个哆嗦,暗道这小子,不想活命了吗?
这时,火山的计时完毕,向后一步,火狂雷又站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还是不懂得珍惜,如此不识好歹!等被抓到的时候,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说着,转头看向火山,后者也向他点点头,中指上的那枚纳戒亮起高级玄光,沉声道:“冥河晶属于自然产物,会散发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我的这枚纳戒,曾装过那枚冥河晶,从而能捕捉到这股波动……”
话音落下,火山蓦然回首看向南边,暗道一声“在那边”随后腾空而起,就像一到黑色闪电般,速度快的肉眼都难以捕捉,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目光里。
“呵呵……已经找到了……”火狂雷冷笑。
“实在太好了!不愧是天火宗,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柳墨卿脸色狂喜,而后又一阴,肃然道:“火公子,这件事实在恶劣,不但让火公子震怒,更是让我整个天山剑庄荣誉扫地!过会……无论这个窃贼是谁,是什么身份,火公子都务必严惩!!”
“这个当然,触犯我天火宗之人,没好下场!”
不多时,天边一个黑影由远而近,最后落在高台上,火山已经赶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上面一个火鸟振翅的标志,是天火宗特有的徽章,正是昨日火狂雷交给柳墨卿的那一个。
“少爷。”火山将木盒递到火狂雷手中。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死寂,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刚才这个节骨眼上偷天火宗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下场会有多么凄惨。
“盒子在哪找到的?让所有人都听听!”火狂雷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高声问道。
“一个叫流芳园的小院内,在卧室床下发现的。”火山神色淡漠,口齿清晰。
流芳园!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如同万箭齐发的箭雨齐刷刷的聚集在早已吓呆的少女身上,小桃双腿一软,如果不是无心搀扶,差点就栽倒,“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桃渊脸色大变,流芳园……整个天山剑庄都知道是他特意为孙女桃夭所建,南宫问同样一脸不可置信,“桃夭……你……”
一个瘦弱的身影挡在小桃面前,无心目光阴郁,胸腔中的怒火不断膨胀,几乎炸裂,从火山飞向南边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不对劲,这一切的逻辑都在无比刻意的指向“小桃就是窃贼”。
之前事情没尘埃落定,火狂雷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盯着小桃看,这下他终于能有恃无恐,眼神中如同恶狼般的光芒,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少女,年纪虽小,却已明媚皓齿,灵气逼人,素面朝天,眸若秋水,对比自己妾室中那些胭脂俗粉,简直就是个世外之地的小仙女。
火狂雷喉咙滚烫,不停的咽口水。
这趟果然没白来,才十三岁就已经碾压自己那群妻妾,若是再过个几年,那么等她长大,又会是何等的惊艳?这简直就是上天对我这一路的犒赏,只是想想他就感觉腹部发烫,淫虫上脑。
“桃夭……真的是你!”柳墨卿瞪大老眼,神情很是夸张,脸上写满失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小桃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惶然,她想解释,可这种情况,谁又会愿意去听她的一面之词,所有人在意的就只有谁是窃贼。
“呦,真是始料未及,这胆大包天的窃贼,竟真的是这个小丫头。”火狂雷阴阳怪气的长叹一声,一拍大腿,道,“我说过了,无论是谁,都会严惩!”
“唉!桃夭!你怎能如此的不懂事!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来,这冥河晶可是可是天火宗千里迢迢为我们送来的至宝啊!你……你这样,让我们如何是好!”柳墨卿重重的叹息,一脸痛心疾首。
第58章 变故九
“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有冥河晶……我……”小桃重复摇头,脸色已是一阵惨白,这是极度恐惧下才会有的状态,就跟昨晚一样。
火狂雷大怒,目如毒蛇,阴狠至极:“冥河晶是在你的床底下发现的,不是你偷的,难道是偷它的贼潜进你屋里,放进去的?”
小桃全身无力,摇摇欲坠。
“小姑娘,之前,我可是给过你认罪的机会,是你不懂得珍惜,如今证据确凿,又有无数人见证,你还想抵赖,还想死缠烂打?”火狂雷眼皮缓缓眯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若本公子不对你施以重刑,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承认了?”
从始至终,无心都死死挡在小桃身前,目光射出宛如凶兽般的凶芒,这火狂雷本就长了张令人恶心的脸,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小桃,那根本就不像是在审问,连他都能感觉得到,那些长老肯定也能!
“火公子息怒!”
柳墨卿帮忙上前,猛的单膝跪地,满脸恳求,“桃夭她盗窃天火宗至宝,罪无可恕,可她的本性绝对不坏,况且,这件事老夫也有责任,总不能将所有过错都怪罪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娃身上。”
“她或许只是一时贪心,才铸下此等大错,罪已犯下,铁证如山,无可辩驳,但还请火公子能法外开恩,对她从轻处罚,此等大恩,我们天山剑庄没齿难忘!”
“扑通!”
又是一声膝盖跪地的声音,封逸龙与柳墨卿一同跪地,“请火公子法外开恩,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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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墨卿虽然卑微无比,但自己诚挚,令人忍不住动容,而封逸龙又在此时单膝下跪,这无疑更让人对这对师徒刮目相看,能为同门放下尊严,试问这样的胸怀,天山剑庄又几人能有?
只有无心目光中闪过一道嘲讽。
真是一对好师徒啊,小桃自己还没认罪,他们就如此煽情的一通求情开脱,这样做,就是让小桃是窃贼这件事彻底坐实,如果他也是局外人的话,或许连他都会相信这件事真的是小桃所为。
但那又如何呢?
“不是小桃!不是她干的!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承认,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就是在诬陷人!”无心的咆哮引得在场所有人的心脏狂跳。
“这是什么场合?这家伙是不是有病!?”
“对火公子大吼,嫌命长吗!?”
他的这番大吼,非但没引起外人的同情,反而还因为各种铺垫而起到一个反作用,小桃是最有可能偷冥河晶的人,如今更是从她的床下找到了冥河晶,如此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已经可以彻底坐实她的罪名,而柳墨卿与封逸龙却在这种情况冒着得罪火狂雷的风险为她苦苦求情,几乎已是仁至义尽,令人动容,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承认,在旁人眼里就是不识好歹。
更何况,她所做的这件事引起的后果绝不是单纯的一个人受罚,严重一些,有可能给整个天山剑庄,甚至是整座天山城带来完全不必要的灾难。
天火宗的怒火,没人承受得起。
听到无心的咆哮,火狂雷刚刚缓和下来的脸又恢复阴沉,冷笑道:“铁证如山,证据确凿,冥河晶就是从她的床下翻出来的,难不成是我们天火宗自己放进去,故意陷害一个小姑娘不成?”
他说这番话自然是底气十足的,天火宗是何等的存在?天山剑庄都不配入他们的眼,更何况区区一个阁主的孙女?简直就是个笑话!
“天山剑庄庄主,你不打算发落一下吗?”火狂雷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剑南笙。
剑南笙往前一步,道:“天山剑庄有明确的门规,犯盗窃罪者,无论何种身份,都严惩不贷,桃夭所犯之罪,罪大恶极,而天火宗又属于受害的一方,要说惩罚,应该交于火公子处理。”
这句话,无异于将小桃的杀生大权交到火狂雷手中,堂堂庄主,整个天山城的传说,此刻却如此的谦卑,不过想想倒也正常,剑南笙在山里是大王,可是在山外……真的连渣都不是。
“阁主!你这孙女,当真是宠溺过头啊!犯下这种大错都不懂得悬崖勒马。”剑真长老满脸都是痛惜之色,道,“犯下如此过错,让整个天山剑庄都为之蒙羞,连大长老师徒都苦苦求情,火公子甚至给过她机会,却如此不识好歹,唉!”
“唉!岂止是失望?简直是令人痛心至极!”说这话的,是二长老燕莫,“枉费大家为你苦苦求情,枉费所有人的同情心!更是枉费贵客的法外开恩!桃夭,天火宗是何等的存在?难道还会去冤枉你一个小女娃?你的表现,真的让整个天山城都跟着丢脸啊!”
“你们……”
无心胸中的戾气暴涨,正打算开口,却被小桃拽住,她的语气很无力,娇躯颤栗,“无心,你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只会引来灾祸。”
“可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无心气不过,高声说道,“天火宗怎么了?你们昨天才刚来!小桃在这里住了十三年了!而你们一来她就成了小偷,你那个什么狗屁冥河晶我们根本就不稀罕!”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曾被宗门上下统一认定为废材的秦无心,此刻竟敢指着火狂雷的鼻子破口大骂,这简直就是在打天火宗的脸!
“大胆!”
“竖子!”
一连好几声怒吼传来,皆来自长老。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天山剑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速速给火公子,给天火宗而来的所有贵客磕头认罪!快点儿!”柳墨卿满脸冷汗的怒吼。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乱吠!来人!打断手脚!扔出山门!另外,把桃夭也制服!”二长老燕莫更是绝情,说完,立即有两个身影冲上来。
“都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将试图冲上来的两人差点震出内伤,桃渊站在无心和小桃身前,脸色无比的阴沉,环顾四周,字字铿锵:“我看……谁敢动!”
第59章 破局一
“阁主?阁主……你这是作何?”柳墨卿大惊失色,一脸惶恐,一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痛心疾首,道,“这后辈不懂事,尚可调教改进,日后可验,可你……难道也要犯糊涂吗?”
“桃渊一生奉献剑庄,一生致力于天山城,不说何等精明,也问心无愧。”桃渊死死挡在二人身前,神态从容,目光扫过那些震惊的脸,“就估计也是犯了一次糊涂吧,就算是糊涂,也不能只走半步不是?”
“阁主,吾等想不明,你为何要如此执拗?”剑真长老眼神复杂,劝告道,“桃夭偷窃天火宗至宝之事已是铁板钉钉,有目共睹,护孙心切,想必在场的诸位也能理解你的心情,火公子在先警告,她却仍望混淆过之,若是不罚,天理何在?”
“天理?”桃渊眼底上过一抹讥讽,“老夫不信这一套,若要罚,那便脸老夫一起罚吧!”
天理,真是可笑!
桃渊一生经历的人情冷暖,走过的生死边缘,浑厚的人生履历,造就的绝不是强大的实力和处事不惊的磐石心态,他的目力之毒辣,在场没人能比得上,又岂会看不出……这柳墨卿与这众位长老,分明就是在私下里串通了火狂雷而演的一出戏!
桃渊事前了解火狂雷嗜淫成性,却也万万想不到,他会丧心病狂将魔爪伸向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身上,更加千思万绪也不会料到他信任的柳墨卿为讨好天火宗而不惜私下谋划这样一出针对一个小姑娘的阴谋,为的,分明就是想借偷窃天火宗至宝为噱头,将小桃交给这群颠倒是非的外来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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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火狂雷……简直丧心病狂!
莫大的悔意充斥桃渊的心头,任他料事如神,任他履历如江,却也料不到当一个人疯狂想要达成目的时的那份不择手段,丧尽天良。
“哈哈哈!此情此景,当真血浓于水啊!”火狂雷大笑,眼神阴戾无比,环顾四周,戏谑道,“盗我天火宗至宝,却还如此大义凛然,这天山剑庄……当真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啊!”
一句话将一人之罪上升到整个天山剑庄,不少人都是一个哆嗦,在心底打着冷战,再大胆的人此时也不敢去接触火狂雷的目光。
“咳咳咳……能否,容老朽说句话?”落针可闻的死寂,一串假意的咳嗽,引起所有人的目光,秦云谷来到桃渊身旁,向火狂雷微微欠身。
火狂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发现就是个没有丝毫玄力的凡人,语气无比轻淡:“你又是何人?”
“老朽秦云谷,身轻名贱,山医一个。”秦云谷语气平静,面色如常,“火公子,还有另外几位远道而来的外乡朋友,首先,老朽祝贺为你们至宝失而复得而高兴,也是替在座的老乡们说的,此等大事,想必没人会不着急,虚惊一场,要让大家悬心得放,只是,关于这件事,老朽有几个问题想问大长老,不知可否解惑?”
“山医?”
火狂雷目光不屑,轻蔑一笑,“你不会是想给罪人开脱吧?我倒也想看看,你能问出什么?”
“师父……”无心眉宇沉重,没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秦云谷会在这种紧张气氛下挺身而出,桃渊也十分意外,不过也并未打断他。
纵观全局,桃渊早已看穿此事,可却无法找到突破口,一旦挑明对方的诡计,就相当于撕破脸皮,对付几个长老他对自己还有信心,但……火狂雷身旁的那几个黑衣人,却绝对不简单。
尤其是如影随形的火羽狩,今早他和剑南笙还谈论过此人,连他地玄境的修为都无法窥破分毫,也就说明,对方至少也要是地玄境,比起剑南笙来,只强不弱,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倘若群起而攻之,桃渊自知别说是他,就算是剑南笙肯出手相助二人联手的胜算也不大,作为庄主,他能做个旁观者,而没有跟着那群长老一样在这件事上添油加醋,便已经做的仁至义尽。
他们现在的所处,太过被动。
“火公子能成全,那就太好了。”秦云谷目光转向柳墨卿,不等对方开口,语气不紧不慢,道,“大长老,您无论修为还是心性,在天山剑庄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做事之谨慎更是人尽皆知,以前,也未曾听人说过您喜欢往翡翠阁放置东西,昨日……在得到冥河晶之后,如此至宝,你最大可能应该是带在身边,因为只有带在身边,才最为安全妥当,可……为何,要将这等至宝毫无防备的放在翡翠阁?这……是否该解释一下?”
“大长老先前已经做过解释过,是出于对翡翠阁的信任,才将至宝暂放一宿,谁又会想到,我们天山剑庄出了家贼!”不等柳墨卿说话,二长老燕莫就抢先开口,将事情起因归于翡翠阁的防卫上。
“此话不假,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毫无顾及的信任翡翠阁,也会将冥河晶暂放在哪里一晚。”剑真长老也连忙开口替柳墨卿说话,“而且,越是高等的宝物,灵性越容易流失,就算是散去一丝,都是莫大的损失,带在身边,只会频频接触浊气,想必大长老也是顾及到这一点,才在出于信任之下,有恃无恐将冥河晶暂放翡翠阁,好让灵性不要逸散。”
这番话的意思与前者并无太大出入,却给了柳墨卿解释的机会:“不错,我们天山城最注重的便是礼仪和信任,我从未想过会有“家贼”潜在身边,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胆子会如此之大,脸天火宗的厚礼都敢偷,无论何种原因……冥河晶失窃这件事都是我的疏忽,我难辞其咎,火公子若要处罚,我也无任何怨言。”
说完,还重重叹上一口气,满脸的失落。
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引起在场大多人的心弦颤抖,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坦然?
提出问题的秦云谷,反而被不少人鄙视。
第60章 破局二
“确实如此。”秦云谷不在乎那些别样的眼神,悠然道,“药有药气,花有花香,都是天然而生,只有最自然的情况下才能保持最好的状态,那么,我们就在这件事上,讨论下一个问题。”
“桃夭这小姑娘,素来对奇花异草情有独钟,对它们的感情,甚至看得比修炼还重要,为此,桃渊老兄还特意为她筑起一座闻名剑庄的流芳园,深秋时节,大部分花草已经调节,即使是看上去盛开着的,也早已锁住了花粉,索然无味,只是在这其中,却有一种异类,叫做松莲,此花,一年四季都处于盛开阶段,临近冬季,它会散发出一股明显的酸涩味儿。”
“在坐诸位也知道,盛放至宝的载器是一种极为上等的材料,但天山内却没见过,老朽如果没猜错,此木应该是上等的玄楠木,玄楠木可以很好的保护至宝的药力……灵气不外泄,而它之所以有如此妙用,原理也很简单,玄楠木有极强的环境吸附力,且密度远超寻常山木,扩散出去的灵气药气,会被牢牢吸附,久久不散,最久,甚至可持续数月,我想,在场接触过几分医学的人,应该都知道。”
不少人默默点头。
“那么,既然这个盒子是从流芳园发现,经过一夜的时间,表面必然会吸附大量松莲的气味,之前也说过,它吸收快,扩散却极慢,即便暴露在空气中,搁置两三日,都可嗅到那股沾染来得“酸涩”味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交头接耳。
柳墨卿的脸色有些古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只是瞬间就恢复如常,恍然道:“原来如此,玄楠木,还有这等奇效,实在令人称奇,这恰恰也能说明天火宗此行的良苦用心,如此真挚,我们岂能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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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长老,能将盒子拿下来,也让我等,验证一下,它,是否真的去过流芳园。”秦云谷不卑不亢,平淡开口。
“秦云谷!这是我门内的事,只能容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大长老德高望重,对门派的忠贞人尽皆知,又岂是你一个山医能质疑的?”柳墨卿还未说话,燕莫已是勃然大怒,“桃夭偷窃,已是铁板钉钉,别说是阁主的孙女,就算是大长老的子嗣,他也会也严惩不贷!”
“不必激动,云谷老弟的徒儿,与阁主孙女的感情一向极好,想要替她开脱,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云谷老弟所言也是合情合理,既然他想知道盒子上是否有问题,不过,这盒子里装的可是冥河晶这等至宝,又岂是谁人都可触碰的?”柳墨卿转身向火狂雷,欠身恭敬道,“老夫恳请火公子来做这个见证者,您,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也最为服众。”
“如此最好。”秦云谷淡淡道。
火狂雷斜眼看着秦云谷,心想一介草莽,又怎么会看出这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他端起手里的木盒,脸色不屑,淡淡道,“如此疑点,想来倒是有趣,既然如此,我便替大家来闻闻吧。”
说着,鼻尖凑上去,很仔细的闻了一番,最后皱眉,总结道:“虽不是很浓郁,但确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味儿,有点类似于未熟的酸果,几位长老也过来闻闻吧,免得再怀疑我们串通一气。”
“火公子何等身份,岂会说假话!”几人拍着马屁,但还是凑上前,依次在木盒上嗅探一番,燕莫率先点头得出结论,“没错,确实是一种又酸又涩的气味,与山内的野酸果贴近。”
“是的,我闻着也是如此。”
“秦云谷,证据凿凿,不知你还有何话要说?”
“有,自然是有。”
秦云谷眉宇舒展,很快又蹙起,道:“既然火公子和诸位长老所闻都是酸涩味儿,可是,老朽一凡胎俗骨,年事一高,脑袋也不灵光了,刚刚才方然想起,这松花在冬日散发出的气味儿,却并非火公子和长老们口中酸如野山青的酸涩味儿,而是淡淡的松香,松花不算罕见,随便找个地方闻一闻就知道,火公子和长老们闻到的,却是酸涩味儿,这一点实在是令人费解。”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齐齐色变,无比之精彩,反观火狂雷、柳墨卿,以及那些一口咬定闻到酸涩味儿的长老,都在一瞬间脸色僵硬,虽然只是一瞬,可以让在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这些人,无一不是权高位重,定然也懒得去了解松花这等凡草,可,秦云谷正是利用这份高傲,直接将天衣无缝的阴谋捅出一个大窟窿。
很多人心脏暴跳,已经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且看他们,该怎么埋?
“秦云谷!说话要负责人,冥河晶失窃如今已经水落石出,窃贼也该得到相应的严惩!在此等场合之下胡言乱语,妄图扰乱大众的视线,你寓意何为?”燕莫脸色立即变得铁青,目露寒芒。
但凡不是耳聋,都能听出这番话中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对于刚才的事情完全避开。
“胡言乱语自然要为胡言乱语付出代价,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秦云谷目光古井无波,道,“或许,只是老朽瞎猫撞上死耗子,不小心将这件事撞出一个漏洞,一人闻错,其他人也重蹈覆辙,却忤逆了本来的事实,二长老振振有词,又当……作何解释?”
燕莫脸色一阵僵硬,却依旧强装镇定,道:“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所有疑点都指向桃夭,只凭区区气味就想为她开脱,痴人说梦!”
这句话里多少有些强词夺理。
“我也有一个问题!”众人心跳加速之际,又是一个声音,无心看着台上,火山那张静如死人的脸,大喊道:“火山!你口口声声说冥河晶是从小桃的床底下找到的,可那张床是实木一体,床底下并未做过多的镂空,是一张实木床,你,是怎么在那样一张实木床底下找到你们的冥河晶的?”
第61章 破局三
火山脸色僵硬,火狂雷与咄咄逼人的长老们一时间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上至天山剑庄所有人员,下至山下而来的看客,都心脏狂跳。
事情的反转来了!
这个银发少年的话,比秦云谷更有含金量。
“若你去过流芳园,并且在那张床下发现了冥河晶的话,那别的姑且不谈,流芳园的正门朝那个方向?屋内有几道门?卧室在那个房间?你为什么不说话?赶紧说啊!”无心盯着他那张僵硬的面孔,高声道,“你不会……说不出来吧?你既然去过,那定然不会忘了这些必然会注意的细节,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答不上来?”
“你该不会是……根本就没进过流芳园吧?那你的冥河晶,又是在那张床下发现的?床下明明不能放东西,那你又是怎么拿出来的?你……你不会是根本就不知道哪是流芳园,走错院了吧?”
最后这个天真的问题,让人啼笑皆非。
天山剑庄大大小小的院落六百多座,又是坐落在山上,布局相当不规律,还有很多都是废弃的无人院,别说是昨日刚到的天火宗等人,就是住在这半个月,也很难将所有院子及主人搞清楚,流芳园在这之中十分显眼,可这又能如何呢?
从师父提出‘闻味儿’而出现漏洞的那一刻,无心就在心里判断,这个火山……压根就没去过流芳园,只为了装着样子,在那边转了一圈,便抱着那个盛有冥河晶的木盒回到众人的视野内。
火山的沉默,让火狂雷的脸色变得相当不好看,此时此刻,即使是再傻的人,也明白了什么。
秦云谷的第一个问题,柳墨卿几人一唱一和,回答的天衣无缝,却不知是他的圈套,而紧随而至的第二个问题,却让他们吃了个大瘪,还没能组织好语言,无心这边又是一个发问,无异于一个响亮的耳光。
“无心……”
小桃双手紧捂着嘴,泪水夺目而出,泪眼朦胧的看着挡在身前的三个身影,爷爷……无心……秦云谷,这三个人,在她最彷徨无助,所有人都远离,质疑,冤枉,幸灾乐祸的时候,只有这三个人,毫无畏惧的站在她的身前,组成这世上最牢固的墙,面对着整个天山城都惹不起的天火宗。
尤其是无心那瘦弱的身影,在朦胧的泪光中,变得更加清晰醒目,平日里连话都嚼不清的少年,却在最无助的时候为自己挺身而出,将那瘦小却坚毅决然的背影,深深印在心中,一生都无法淡忘。
桃渊心情五味杂陈,本以为要独面一切,还有这样一对不起眼的邋遢师徒,不惜冒着得罪天火宗,引来杀身之祸的风险为孙女据理力争。
他内心很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舒展痕迹,反而变得更加凝重,铁青,逐渐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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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桩假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之所以会嫁祸到小桃身上,从他在外打听来火狂雷的为人,以及他看小桃的眼神时,他就已在怒火中了然,但,他一直没开口,也压根无法开口,秦云谷和无心的几句话,将他们丑陋的险恶之心赤裸裸的摆在青天白日下,更是赤裸裸的摆在众人的眼前。
……那之后呢?
他们会无地自容?会感到羞愧?会当面赔礼道歉?又或者高喊这就是一场误会?
呵呵……简直痴人说梦!
这只会让他们彻底恼羞成怒,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向着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那时,就算在场的众人再怎么心知肚明,也绝不可能挺身而出为他们说话,甚至可能推波助澜。
因为火狂雷是天火宗宗主之子!
只需简单的一句话,或许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够碾死整个天山剑庄的人,在如此绝对力量面前,纵然巧舌如簧说破天又能如何?
“秦云谷!!你这个外人……还不让这畜生快快住口!!”燕莫指着秦无心,气急败坏的咆哮,“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一些可笑的理由来诋毁大长老还有天火宗的贵客!究竟存何居心?天火宗是何等的存在,需要嫁祸一个桃夭?天火宗鼎鼎大名,四海皆知,他们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仅仅因为一块天火玉,便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是我们不纯,竟让天山剑庄出了此等家贼!这冥河晶说是桃夭偷的,就是桃夭偷的,你们作为外人,没有质疑的权利!整个天山城都没有!!”
“区区外人,竟敢质疑天火宗贵客,火公子一在忍让,他们竟然咄咄逼人,简直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大长老,火公子,老朽请命,速速将这桃夭,和这俩胡言乱语的门外师徒就地拿下!”一名长老义愤填膺道。
事实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又敢说破呢?长老们的厚颜无耻的咆哮,齐齐震怒,桃渊这边单枪匹马,孤苦伶仃,这样的局面,就算是傻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火狂雷脸色黑得像是锅底,他没想到自认为完美的计划竟在众目睽睽下打脸,那些人虽然依旧毕恭毕敬的看着他,没有一人吭声,可他心里却无比的明白,这些人怕是在背地里已经将自己骂成了狗。
都是因为这个破山医和那个该死的白毛杂碎!这两个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的蚂蚱一般的小人物。
“我火狂雷,没必要回答垃圾的问题,我天火宗的事,更没义务向任何人解释!执法的长老在哪儿?赶快将这窃贼,还有试图包庇窃贼的人拿下!”
“无需执法长老!逸龙!快快将人拿下!”柳墨卿对人群中的封逸龙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里神会,同时心中狂喜,师父果然是步步为营,只要自己擒下这三个“罪人”那么火狂雷就可以在“盛怒”之下当场选下他,并且无需有任何解释。
“贼人!速速给火公子跪下!”封逸龙目若毒蛇,身上散发出阵阵玄力,见两人丝毫没有反应,彻底暴怒,如同闪电般冲向两人。
第62章 破局四
局势刚刚发生一丝逆转,才刚占了道理,对方却连脸皮都不要,更不知早已把“道理”置之何处,危险来临,秦云谷下意识的护住无心,封逸龙入玄十级巅峰的玄力比一般的导师还强横,不是他们能挡的。
封逸龙临近的瞬间,桃渊手中玄力涌动,猛然对准袭来的封逸龙……后者脸色大变,没想到在此等情况下,桃渊还敢对自己这个“后生”出手,他现在想收住力也已经不可能……
一声闷响,扬起漫天沙尘,封逸龙反被撞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数圈后才踉跄起身,头发凌乱,衣服在地面上擦破,尽管没受伤,却也十分狼狈。
“阁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桃夭盗窃冥河晶人赃并获,这对师徒更是对火公子出言不逊,试问哪条罪不应该就地正法?这,你也要明目张胆的袒护吗?”若是换做以前,封逸龙面对桃渊,心里肯定是发怵的,但此刻的他却底气十足。
事已至此,任你舌灿莲花又能如何?桃渊此刻也已经彻底看清这群同门的嘴脸,根本对所谓的道理,不抱任何希望,可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孙女和无心师徒受冤,他做不到,没去理会封逸龙,他抬头看着柳墨卿,字字铿锵:“大长老,大长老,老夫将守了半辈子的天火玉交给你,将这羡煞旁人的机会拱手让人,本想,看到后生能走出大山,拜入天火宗,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可到头来,似乎……不够啊。”
周围人的脸色又是一阵变动。
天火宗千里迢迢而来,最大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叫天火玉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是天火宗的入门信物,本来众人还对这个信物的来由有所猜疑,也因为桃渊的这番话,心中豁然开朗。
不等柳墨卿说话,封逸龙抢先冷笑道:“阁主这是哪里的话?天火玉,乃是上天赐予我们天山剑庄天大的机缘!既然是机缘,我们天山剑庄便人人都有份,都看得出来,大长老这样做,是想为天山剑庄博得更光明的未来,而阁主你多年以来,确实对天山剑庄奉献良多,但,独揽这等良机,又是否是对他人的不公平呢?”
站在火狂雷这边,封逸龙就算是睁着眼说瞎话,都能说的义正言辞,将柳墨卿的行为说成为剑庄无私奉献的大义凛然,一张脸皮当真已经刀枪不入。
“你又想如何?”
桃渊忽然转头看向他,心间都在滴血,“封逸龙,四年前,老夫从阎王手中抢人,将你从濒死上拉回来,我对天山剑庄有没有奉献暂且不谈,对你的救命大恩,你又打算如何报答?”
“阁主救命大恩,恩重如山,逸龙没齿难忘,但,今日之事,关系整个天山剑庄,不能混为一谈,在下就算是有私心,想以恩抵罪,奈何身单力薄,也无法改变什么。”封逸龙面色如常,不卑不亢的道。
“哼!好一个没齿难忘!”
桃渊脸色很是平衡,目光一直停在柳墨卿身上,道:“我对我孙女的了解,胜过在场任何人,她不热衷于修炼,向来只对一些花花草草感兴趣,这也不是秘密,况且,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冥河晶的作用,我也没告诉过她,她,没理由去偷。”
“她是你的孙女,你当然会这么说!”燕莫不屑冷笑,“为了替孙女开脱,你也真是用心良苦,什么理由都说得出来,可是你觉得你的话有可信度吗?试问在场的朋友……谁又会信?”
他的高喊,没换来任何回应。
“我桃渊这一生虽无作为!但活的光明磊落!非君子,却也不屑小人!对天山剑庄奉献微薄,却也从未负过这里的任何一人!更未曾有过陷害同门之心!老夫在所有同门面前立誓,我,桃渊,若有一句假话,一丝掺杂,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桃渊注视着与他对立的长老们,他敢当着所有同门的面立下这等赫赫毒誓,有绝对的底气,因为他的话里没有一丝掺杂,他对天山剑庄更不存在任何亏欠,而他口中的“奉献微薄”却是一生的忙碌,谁都明白,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以奉献在桃渊面前自居。
他们也明白,桃渊在说出这番话时的悲戚与无奈,秦云谷之前的话,已经将真相彻底的摆在众人的面前,但在天火宗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有再多的证据,也无法改变桃夭被嫁祸的处境,反抗也是与事无补,这会更加的激怒火狂雷……
“啪啪啪啪……”寂静的道场上响起一阵鼓掌,火狂雷看着四周勾嘴冷笑,“还真是字字铿锵,感人肺腑!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盗窃之事对嘛?既然不想承认,本公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哭着认罪!”
“火公子说的应该是法正堂。”柳墨卿说道。
“法正堂?”火狂雷目光变得不屑,冷哼道,“真是笑话!铁证如山,人赃并获,却无法给罪有应得之人施以严惩,如此无用之极,也能配叫做法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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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我们的过失,还请火公子赎罪!”柳墨卿又是欠身又是抱拳,“还请火公子放心,罪人……以及袒护罪人的人,我们绝不会有一丝的姑息!来人啊!立即将他们擒住!若是还敢反抗……”
“罢了罢了!”火狂雷懒洋洋的甩甩手,道,“你们这位阁主实力在这天山城可不算弱,怎么说也是位列前茅的存在,啧啧,就算擒住又能怎样?你们那有名无实封法正堂,又能奈何得了他不成?”
柳墨卿脸色尴尬。
火狂雷目光转向桃渊,俯视着他:“我给你两个选择,将偷盗冥河晶的窃贼,和那两个顶撞本公子的垃圾擒住,而后自封玄力等候发落,这样,也可以让你们免受皮肉之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反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本公子的手下可都是身经百战悍将,下手从来不知轻重,若是出个人命或是落个残疾,也别怪本公子没警告过你。”
第63章 破局五
桃渊目若死水,如临大敌,快速地对敌人作出分析,火狂雷身旁的那些黑衣人,修士都高得可怕,最让他忌惮的,还是是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火羽狩,无论修为还是阵仗,双方都差着不言而喻的鸿沟。
桃渊只能将目光投向剑南笙,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么就有极大希望破开死局,但他也明白,这种可能性十分渺茫,剑南笙身为庄主,代表整个天山剑庄,他若是选择站在桃渊这边无异于站在天火宗的对立面。
火狂雷看穿了桃渊的心思,冷笑道:“怎么,还指望……有人能帮你?”
桃渊拧紧眉头,火石电光之间,火狂雷向火山投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即心领神会,手中凝聚出浩瀚玄力,闪电般的出手,强大的压迫直冲桃渊,桃渊也在第一时间作出防备,不过他所防备的并非自己,而是运转玄力,保护身后的三人。
随着火山出手,玄力的爆发,让桃渊对他的修为彻底了然,同样是灵玄十级大圆满!
“啊!!”
小桃发出惊呼,三人眨眼便被一股看不见的玄力瞬移到十米开外,两个灵玄大圆满的对战,这在天山剑庄历史上都甚是罕见,他们就是想帮忙也不可能,一瞬间就会被来自灵玄大圆满那霸道绝伦的玄力切碎
桃渊虽然以最快的速度作出防备,可身上的护体玄力还是在遭受重击的刹那间濒临崩溃,虽然被他很好的回补,还是被强大的冲击波撞得倒飞出去,身躯暴退数百米才停住,几乎贯穿半个道场,空气被狂暴的排向两边,肉眼可见的气旋涟漪翻滚。
不少人连滚带爬的逃离,灵玄巅峰强者之间的旷世之战,在土生土长的天山居民眼中就是神仙打架,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能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稍微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桃渊停住身躯,看不见伤痕。
下一秒,火山的身影原地消失,速度快的在肉眼看来就像是隔空瞬移到桃渊的身后,凡人能捕捉的极限就只能听到他极速俯冲时撞破空气所产生那震耳欲聋的音爆,火山手如钢钩,直取桃渊后心!
“逸龙!立即将这三人拿下!”柳墨卿急忙对愣神的封逸龙高呼,火山一时间不可能搞定桃渊,在这么多眼神的注视下立功,博得火狂雷的好感,能让他在去到天火宗之后,得到对方更多的照顾。
柳墨卿的大吼,让封逸龙全身一个机灵,从呆立中抽回神来,脸色一阴,快速掠向小桃三人的方向,主意是他出的,这场栽赃嫁祸的功劳他占六成,再立下一桩大功,加上昨晚火狂雷的亲口承诺,等他拜入天火宗之后,都可平步青云!
多年的丛林生活,造就了无心对任何即将降临的危险都有超乎常人的应变能力,简单点来说,这就是一种超越意识的条件反射,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最为理性的决定,当然,眼下这个局面,理性反倒是累赘。
封逸龙速度很快,眨眼就跨出十米之距,眼神底下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只是转瞬即逝,最终变为钢铁般的决绝:“铁证如山,人证物证皆在,若不就地正法,天理难容!最好别做无谓的挣扎!”
“唰!!”
无心果断拔剑,三尺青锋悍然斩出!
他对剑的驾驭能力不能算是很熟,甚至就连出剑的动作在内行人看来都有些生疏,不过这把三尺青锋再怎么说也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玄器,就好比给幼儿一把刀,他也能刺伤成人,一样的道理。
封逸龙瞳孔猛缩,剑刃已经刺向他的脸庞,能清晰的感觉到呼啸而来的剑气,空气被凛冽的剑气划破,但封逸龙又是何许人也,微微偏头便使无心这豁尽全力的一剑毫无疑问的斩空,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丝剑痕。
“恩?本长老的佩剑?为何在他手上?”剑真长老神色一凛,一眼就认出三尺青锋的身份,不过眉头很快便舒展开来,“鲁莽至极,就算是仙剑神剑在手,在这孽畜手里也只有砍菜切瓜的份,伤人?笑话!”
想再收剑,几乎不可能。
无心反其道而行,并没有收剑的意思,反而是借着那股力道,再次刺向封逸龙,但两者的差距根本不是无所畏惧,拼尽全力能弥补的,封逸龙在失心下差点被他斩中,在这么多人眼前,已经足够他恼羞成怒。
封逸龙铁腿横空,一脚结实的踹中无心胸口。
这一脚没有刻意留情,无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击,只感觉眼中的事物一阵恍惚,已经被踹出数十米,途径之地,一大串鲜血洒落而下,如铺地红绫。
胸口……被撕裂了。
无心七窍出血,感觉意识都在天旋地转,胸襟被滚滚鲜血映红,整个胸口都以深深的塌陷进胸腔,可想而知胸骨是何等的凄惨,而他受伤的还不只是胸骨,内脏在这一脚之下受伤严重,嘴边流出的血都是深红的,这是内脏破裂的征兆。
潜意识,感觉……要死了……
恍惚间听到了小桃的哭喊声……而后是封逸龙的惨叫……恩?惨叫!?
无心的意识终于还是战胜本能,凄然的抬起头,眼睛被鲜血侵入,看周围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封逸龙痛苦的捂着手,竭力哀嚎着。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仔细看不难发现,封逸龙在胳膊上插着一串细如发丝的银针,致使他整条胳膊的皮肤都呈现出极不自然的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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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震惊的,不是区区银针就能伤到封逸龙,这就是针灸用的普通银针,并无特别之处,他们最在意的是,在场谁会用这种东西做武器?
封逸龙看着整条发黑的右臂,又惊又怒,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除了秦云谷还能有谁?而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用单纯的内力居然无法将手臂上的银针震碎!银针上没有毒,然而,每根落针都恰到好处,深深的刺入筋脉,让他的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力,血液堵塞,整条右臂隆起,胀成寻常状态的一倍有余!
第64章 破局六
“无心!你没事吧!?”小桃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动作缓慢的将气若游丝的无心抱在怀里,见他没动静,死咬不放的热泪彻底决堤,“你别吓唬我!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忘了还要带我去看海的吗?这是你许诺给我的!你说过再也不会食言的!!!”
“没……我……没死。”无心睁开眼,见小桃哭的稀里哗啦,还笑着调侃道,“有……有句话,我一直忍着没说……原来,你这么胆小,这么容易哭,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
“再敢笑话我,我揍你啊!”小桃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用衣角擦拭着无心脸上的鲜血,“你个傻瓜,与你说过多少遍?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现在心里想想自己能不能承担?你说,你是不是傻?”
“他们说谎,他们陷害你。”
“不怕!”小桃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恐惧,“陷害就陷害吧,我们从不欠他,也没拿他什么,他们也别想拿走我们什么!什么都别想!”
“他们想要的……是你。”纵然无心再不通人情,也对这场针对小桃的栽赃嫁祸了然于心,“火狂雷……想把你带到山外去,我不想你走。”
“我不会跟他们走的,这里是我家,我哪也不去。”小桃凄然的摇着头,轻声安慰,“放心吧,我们会靠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不会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更不怕别人的威胁。”
……
“啊啊啊……”
封逸龙发出野兽般的低哮,发黑的血管从皮肤中蹦出,像是盘根错节的狰狞藤蔓,随之而来的是肌肉撕裂的胀痛感,仅仅利用几根再寻常不过的银针,就让他在众目睽睽下吃尽苦头!
“老东西!!”
封逸龙通红的眼中杀意尽显,手臂上阻挡血液循环的银针被他根根拔除,血管爆裂,皮肤青黑紫轮换,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流淌到地上,积出一片血潭,如果不是紧急自救,他的整条胳膊都会因此废掉。
“这是什么?”
火狂雷面露一丝好奇。
“不属于玄技的任何一种。”一直以来都未发一言的火羽狩微微眯眼,“利用银针封锁经络,起到阻止玄力和血液流通的作用,令其重伤,此人……对于人体的了解非同寻常,颇有造化。”
“凡术?”火狂雷不屑一顾。
秦云谷从容不迫的将无所畏惧刻在脸上:“阁下血管爆裂,瘀血逆流,最好尽快疗伤,不然一耽搁,手臂定然会落下遗怔,甚至有可能间接作废。”
“找死!你找死!!”封逸龙神色癫狂,被毫无玄力的凡人老头子一个照面重伤,还是用的再平凡不过的医用银针,这是巨大的羞辱!
封逸龙运转玄力至轰秦云谷,入玄巅峰狂怒情况下的毫不保留的一击,哪怕是有玄力护体的情况下,都能让凡人之躯在瞬间死无全尸,就在他即将痛下杀手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封逸龙整个人立即顿在原地,动作变得僵硬,额头冒起豆大的汗珠,那个寒意就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让他如芒在背,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载有。
这股寒意,正是来自庄主剑南笙!
“庄主,你这是何意?”柳墨卿沉着脸,目光锁定在剑南笙身上,“秦云谷包庇犯人,冲撞天火宗贵客,扰乱我天山剑庄历代公序良俗,身为外人却不自知,更是帮着罪犯说话,让我们天山剑庄在贵客面前如此有失颜面,哪一条不该就地正法?”
“大长老这话我也很疑惑,云谷前辈从始至终说话都是经过你们几人允许的,他只是有所怀疑,突发状况,是问在场谁的内心不是抱有疑虑?何来帮着罪犯说话?又何来扰乱公序良俗之说?”剑南笙目光定定的扫过几位长老的脸,可能是因为心虚所致,接触到剑南笙的目光的长老纷纷避开眼。
剑南笙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显然是有意避开火狂雷的锋芒,现在却突然与柳墨卿针锋相对,所有人都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不正常的味道。
“庄主!慎行啊!秦云谷屡次阴阳怪气的顶撞我等,我和几位长老都可以默默忍受,但他质疑天火宗贵客,就是不可原谅的罪过!至少……也应该让他跪地叩头道歉!”二长老燕莫低喝道。
“身为天山剑庄长老,在一众后生和客人面前联合对一介草民口诛笔伐,恶语相向,甚至痛下杀手,你们难道忘了,你们一直将天山剑庄的荣誉嚼在嘴里,却忘了对凡人动手,便是历代的大忌!究竟是他罪大恶极,还是我们小肚鸡肠?你们此举,又让客人日后怎样看待我们?岂不是在为难贵客?”剑南笙语气很冷静,目光投向火狂雷,道,“相信以火公子的宽广胸怀,也定不屑于跟一位口误的凡人老者斤斤计较。”
此话一出,长老们的面色多多少少有些僵硬,燕莫更是被说的面红耳赤,难以反驳,为了在火狂雷面前尽力表现,他们居然忘记了秦云谷不过一凡民草芥,他们自然明白剑南笙这是在刻意袒护秦云谷,但若是极力反驳,就真的稳坐了“小肚鸡肠”这句话了。
甚至,还有可能激怒剑南笙。
冷静一想,由于他们之前的表现欲实在太强,所有事情都是擅自做主,剑南笙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对火狂雷阿谀奉承,一副独揽大枝的模样,但归根结底,他才是天山剑庄的主人,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对同门栽赃嫁祸,他内心怎可能像脸上这样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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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本公子自然不会跟一介草莽计较什么,但,窃贼罪大恶极,你们的法正堂又对此如此的有心无力,所以,本公子决定用我天火宗的律法来严惩盗窃犯!”火狂雷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面孔,“在座的各位,若是对我的决定有何意见,可以站出来!”
这种情况,谁敢站出来?
“没人?很好!就这么定了!”火狂雷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压迫感十分满意,“把她带过来!”
第65章 绝望
“是!”
封逸龙就坡下驴,绕开秦云谷,这个老头有庄主庇护,自己不敢动,但是桃夭……桃渊现在跟火山已经战到山外,还能对自己有何威胁?
“桃夭,你真的令大家失望,倘若你早点认罪,火公子定然不会如此震怒,甚至还会谅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对你削减惩罚,更不会酿成现在的悲剧,如今倒好,就连你爷爷都难辞其咎!”封逸龙满脸唏嘘,看到小桃将无心抱在怀里,莫名觉得恼怒,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哼!归根结底还是你的贪性所致!”
“放开我!!”
小桃俏脸煞白,竭力试图挣脱那只大手的钳制,封逸龙的手就像铁箍般,任凭小桃豁尽全力仍然难以挣脱分毫,反倒是拉扯间差点摔倒。
“……小桃!”无心额头青筋暴起,挣扎着想要起身,就他现在这个情况,别说站起身去跟对方拼命,没因为失血过量昏厥过去都是万幸。
为什么会这样!?
小桃又做错了什么!?
她没有!
她从始至终都没做错过什么,可就是如此,这桩灾祸就像是天上的雨点一样从天而降,那些所谓的道理在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形同虚设。
眼睁睁的看着小桃被强行拉到台下,独自面对火狂雷那魔鬼般的丑恶面孔,自己却无法为她做什么。
“唉!”秦云谷长叹一声。
“窃贼!你可认罪?”火狂雷阴戾的目光锁在小桃身上,掂着手里盛有冥河晶的木盒,像是在审判一个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犯人。
“我没偷!我什么都没偷!我不是窃贼!我爷爷没说假话!”小桃面无血色,无力的看向四周,那冷漠的目光像是一道道寒冷的利箭,就算有人想帮她说话也没用,还可能趟上这桩祸水。
火狂雷脸色阴沉的像是布满了雷云,冷声道:“哼,死到临头还嘴硬!看你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本公子本还抱有一丝惜玉之心,可你如此不识好歹,别怪本公子辣手摧花!给你最后一次呈堂证供的机会,只要你一句话,到底,偷没偷冥河晶?”
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无论小桃承认与否都已不再重要,哪怕众人的心再了然,哪怕事情再荒唐,也没人敢上前顶撞火狂雷一句。
“火公子!”封逸龙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指着地上的无心,转脸对火狂雷恭敬道,“您有所不知,这个小畜生实际上并非我们天山剑庄正式成员,之前,不但帮着包庇窃贼,更是对公子出言不逊,年纪尚小便如此顽劣,此孽不除,将来比起桃夭,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恳请火公子能准许我,诛杀此獠!”
小桃娇躯颤抖,不敢相信的看着封逸龙。
“你们自己的事,本公子懒得掺和,踩死个虫子,不需要跟我打小报告。”火狂雷此刻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少女那轻颤的娇躯和惶恐的仙颜上,哪里舍得分出半分心思去注意一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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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火公子成全!”封逸龙目光阴狠,嘲弄的看了一眼秦云谷,在对方的注视下来到无心跟前,抬起鲜血淋漓的右臂,狞笑道,“我小看了你这老家伙,单凭几根银针,险些废我一臂,只可惜我没法还到你身上,不过……这个小畜生呢?嗯?”
“封逸龙!报复一个心智未满的孩子,你莫非就不怕遭到同门耻笑吗?”饶是秦云谷再平静的心态,当看到他将毒爪伸向无心,还是脸色大变。
“耻笑?”
封逸龙冷冷一笑,踩着无心脑袋,高声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个小畜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被你带进天山剑庄偷习修炼之法,让这样一个废柴享受资源,不但是对其同门是兄弟的巨大不公,更让整个天山剑庄都为此蒙羞!让他站在这里,就是对我们所有人的侮辱!到底是谁应该被耻笑?”
秦云谷眉头紧锁:“你想如何?”
“如何?呵呵呵呵……”封逸龙发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脚下一用力,无心的脖颈咯咯作响,“从这里得到了什么,自然就要还什么!修为可废,但记忆中的修炼法门却无法抹除,想要彻底还清天山剑庄对你这半年的再造之恩,杀了这小畜生不就行了!”
“尔敢!!”
秦云谷双目充血,身上的护体玄力保护的同时也将他死死束缚在原地,这种局势下,剑南笙最多只能保下秦云谷,强行保无心,可能会那个事情适得其反。
“哈哈哈哈……”封逸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很享受秦云谷歇斯底里的模样,“看着徒儿被杀,当师父的却只能无能狂怒,感觉如何?”
“庄主!今天的局面,谁都无法料到,老朽不求你能保下徒儿,但请放开老朽!”秦云谷满脸祈求,这位悬壶济世,逍遥四海的七旬老医,此刻为了徒儿却说出如此卑微至极的求人之言,剑南笙面露不忍,纠结过后,还是没有答应他这个请求。
“能保护云谷前辈周全,已是吾之力所能及,如今局势非我可控,还请前辈莫要为难在下。”
若说这天下最让剑南笙尊敬的人,当属秦云谷,他将这种保护当成一种义务,这是他的为人底线,封逸龙杀秦无心,得到了火狂雷的默许,就算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都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
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心儿!!”秦云谷心都在滴血。
封逸龙脚底慢慢施力,他不急于杀无心,他要让秦云谷眼睁睁的看着小畜生被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声嘶力竭的一幕!以泄他心头之恨!
在巨大的力道贯彻之下,无心肩部接连发出骨裂声,尽管眼珠充血,尽管喉咙颤抖,仍然死咬牙关,不让声音溢出喉咙,甚至在这一刻脑中还想着如何反击。
“哟?倒是点儿骨气。”封逸龙眯眼,冷冷一笑,脚下的力道徒然增大。
“咔咔咔……”
这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第66章 巨变
“叫啊!你倒是叫啊?”折磨良久,封逸龙露出诧异的表情,在这期间,自己至少压断了他五六根骨头,奈何这小畜生的嘴就像是被封住了一般,遭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愣是强撑着一声不吭,就算是已经昏厥过去了,肯定也会痛醒的。
而且,封逸龙百分百确定,无心没昏过去,他一把抓起无心的头发,踩住腰背,半身拎至腾空。
透过沾满血垢的银发,一双宛如地狱修罗恶鬼般的猩红双眼死死盯着封逸龙,凶戾……暴虐……杀意……刻骨铭心的仇恨,要将他挫骨扬灰的仇恨!这,是封逸龙此生见过最恐怖的眼神!
而这个恐怖的目光,却是来自一个仅有十岁出头,并且已经重伤不起,强弩之末的少年!封逸龙身体轻颤,心中的不寒而已很快就转变为恼羞成怒:“你倒是令我小看了你的顽强!如何?感受到无力了吗?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些所谓的道理,道德,道义,甚至是恩情,在规则面前一文不值,触之即崩!就算你有一筐的道理,也不及一个好主子。”
“……”
无心胸腔塌陷,骨头断开数十处,胸前和脖颈处血肉淋漓,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骨头,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双眸如地狱恶鬼。
“我听说你是被那老东西从深山来带的?一定很后悔吧?可否为来到这个比丛林法则更加残酷的世界而追悔莫及?你最应该恨的不是我,而是他!”说着,封逸龙强行将无心的脑袋掰向秦云谷,“你以为来到人间界,便可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呵呵……畜生到哪都改变不了畜生的命运,你在荒野中可以没心没肺的活着,没有期盼,没有妄想,更不会受这种皮肉之苦!”
“心儿!!”
秦云谷心如刀绞,他一生闲云野鹤,不拘一格,不知恨为何物,可是在这一刻,脑中却升腾起一个极端到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如果可以,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拉上封逸龙!
“咔咔咔……”无心手骨噼里啪啦的脆响,双手被他攥得血液逆流,皮肤发黑,一丝丝掺杂着骨髓的漆黑血液从皴裂的伤口中流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在你面前,我……何德何能,能被称之为畜生?”
“喔?此话怎讲?”封逸龙饶有兴趣的道,他也想听听小畜生在临死前,能说出怎么样的恶毒之语?
“当年是谁在山里差点被人打成死狗,又是哪家人……不!那家狗拖着那条将死之狗在山门外鬼哭狼嚎,苦苦哀求救救那条快死的狗?小桃的爷爷大发慈悲救你狗命,本想结一善缘,他肯定做梦都想不到,在自己危难之际,这条狗会对自己下最狠的口,咬的最狠的是你,笑得最欢的也是你。”这番话并不流畅,但嘲讽之意却溢于言表,字字珠心。
封逸龙脸色阴戾的可怕:“你这小畜生,想激怒我,让我给你个痛快?呵呵呵呵呵呵……妄想!我会当着那老杂碎的面慢慢折磨你,一个受一个看,保证让你们师徒二人都痛不欲生!”
那些幸灾乐祸的看客此时都不约而同的感觉毛骨悚然,封逸龙的残暴远超所有人的预料,这位受到大长老亲传,被整个门派予以厚望的第一天才,竟是如此的卑劣至极,丧心病狂,但,没人会说他什么,所有人都猜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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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别过头,不去看那血腥的一幕。
“唉!可怜的小弟弟,刚认识就要死了,太可惜了。”姬如媚长叹一声。
“我认罪!我认罪!求你们别杀人!!”就在这时,所有人都被小桃的高呼吸引,封逸龙也不另外。
“哦?”火狂雷微微勾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终于茅塞顿开了嘛?你早该这样做!”
“我已经认罪了,能不能放过其他人?”小桃语气颤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愿意接受天火宗的严惩,怎么样都行,恳请你放过我爷爷和无心!”
“区区犯人,有何资格跟本公子谈条件?”随着小桃主动认罪,火狂雷在无任何方面的顾忌,淫-邪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小桃。
“窃贼行径卑劣!为世不容!火公子给你认罪的机会已是无上天恩!居然还敢提出条件?”封逸龙高声长喝,“我天山剑庄实在难以容忍此等劣迹之人继续同门异户,恳请火公子能再开天恩,将此贼带离天山,只有天火宗的铁律执法,才能让她改邪归正!”
“没错!逐出天山剑庄!”
“桃夭盗窃天火宗至宝,牵连同门!罪大恶极!天山剑庄法正堂无法给我们一个公正!”
“阁主袒护窃贼!是要将所有同门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大家含辛茹苦才将后代送入山门,怎能被如此对待?这是将我们至于何地?”
当堕落成为主流,清醒即是原罪。
封逸龙这番铿锵有力的高呼迎来不少附和,讽刺声、谴责声、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声,阴阳怪气声,煽风点火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人去在乎事情的真相,这跟随当下随波逐流,每个人都满脸正气,语气激扬,人人都像个审判者。
“好,那本公子便顺承大家的意愿,将天火宗的大牢腾出一位,罪人桃夭,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火狂雷座了回去,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欣喜若狂,只是强行压制着,没让狂喜暴露出来。
“小桃!别跟他走!”无心竭力嘶吼,“天火宗……火狂雷……就是骗子!!”
火狂雷双眼一眯,封逸龙暴怒:“小畜生!还敢妖言惑众!扰乱人心!火公子对天山剑庄恩重如山,他的英名,也是你能呼喊的!”
封逸龙出手,速度快如闪电,致命一击即将落下的刹那间,一阵呼啸声突然扑面而来,封逸龙身前,竟凭空出现一个了佝偻的身影!
整个人,被生生定格在原地!
第67章 相见如故
老人头发花白,一身灰衣,毫无气度,本来就不高的身材因为佝偻的缘故,看上去十分矮小,就像个街边老人一样,没半点出众之处,却出现的十分突兀,根本没人看清她是如何站在哪的。
关键是……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人!
“火山!!!”
火狂雷很快就认出那人的身份,正是在山外同桃渊交手的火山!尽管只是他的一个仆人,但火山可是有灵玄大圆满的境界,整个天山城,能跟他过招的人都屈指可数,而现在,却被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拖死狗一样拎在手里,生死不明。
“……天玄强者!!”一直都毫无波澜的火羽狩猛的瞳孔一缩,口中低吟出声,精神霎时紧绷,眼神中出现深深的忌惮之色。
“天玄!?”
原本还准备叫嚣的火狂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身为天火宗宗主之子,没人比他更了解“天玄”这个境界意味着什么!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修士,已经是能在四海内任何一个地方称霸的存在,是真正意义上的高手,连在天火宗内都属于长老级别的存在。
“老东西!你……”封逸龙想破口大骂,可当看清对方手里拎着的人竟是火狂雷身边的高手时,脏话顿时卡在喉咙里,憋得他脸色通红,像是看鬼一样看着眼前这位老妇,全身都在颤栗。
对方根本不屑理会封逸龙,浑浊的目光定格在火狂雷和他身旁的火羽狩身上,幽冷沙哑的声音却清晰的撞在每个人的心头:“大名鼎鼎的天火宗,竟在凡城中这般胡作非为,如此盛气凌人,真有出息啊!这件事若是传到外界,还不得被笑死!”
张口就毫不避讳的当着天火宗宗主之子的面讽刺天火宗,不,严格来说,她就是故意说给火狂雷听的,所有人心头巨震,暗叹这老妇究竟是何许人也?
火狂雷心里也远没有表面那般淡定,他万万没想到,这种自己随便一个仆人都能称王称霸的弹丸之地,竟然会碰到一个天玄境修士,不是说天山城最强的人,也才初步地玄吗!?
“狩,你认识吗?”
火狂雷有很轻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是副生面孔,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天山城的人!应该跟我们一样。”火羽狩摇头,语气变得极为严肃,“少主,我们距离宗门遥远,又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意图,说话一定要谨慎……总之,千万不要冒犯她,我们此行所带的人马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对方同样是来自哪个外界大宗,反而不会令他如此忌惮,若对方真的出师有名,自然也会对他们的身份有所顾忌,最怕的反而是籍籍无名的野修,这类修士做事不会顾忌什么,完全逐利而行,那些口口相传,喜欢杀人越货的就是指的这类修士。
而除了杀人越货,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接手一些高额悬赏,天火宗在外虽然名声震天,响彻四海,敌人却也不胜枚举,时时刻刻都需要提防,虽然此行已经十分低调,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但不排除跟踪的嫌疑,毕竟,火狂雷终归是天火宗宗主的小儿子,这个身份就让他的人头价值千金。
思路客
听了火羽狩的话,火狂雷哪里还敢猖獗,气势也不再盛气凌人,从椅子上起身,不卑不亢道:“老前辈,晚辈火狂雷,天火宗宗主,火万壑第三子,前辈能认出我们,想必也听说过家父的名号,我此行是受家父之命,前来天山剑庄,带回一名年轻弟子,期间出了点小差错,正在处理,前辈贵临小城,莫非有何要事?还是说我那不长眼的手下不小心冒犯了前辈?”
火狂雷一口一个前辈,谁都听得出来这绝不是因为对方的年龄大,重要的一点,他尤为刻意的和对方提出家父的名号,言外之意就是警告。
柳墨卿,剑南笙这些天山剑庄最顶尖的强者都惊诧不已,他们都无法感受到这位老妇的修为波动,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她根本没有修为,但这绝不可能,那就只有第二个解释,那就是她的境界高得可怕,他们的灵觉根本没资格看破。
“哼,我做什么,干你屁事!”老妇冷哼一句,火狂雷脸色不免有些难看,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对他这个二世祖如此的不留情面,但也不敢得瑟,更不敢开口去讨要生死不明的火山。
一个身影落在不远处,桃渊看着这个暮年老人,和被她抛死狗似的扔在一旁的火山,眼神中闪过深深的忌惮,立即欠身行礼:“感谢前辈方才出手相助。”
堂堂灵玄巅峰,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未免也太惨了!
要知道,火山的实力与桃渊处在伯仲之间,这还是没有动用玄功的情况下,他能肯定,双方若是真的不留余地的出手,他绝不是这个火山的对手,因为双方所修炼的玄功不在一个层次。
可他根本没看清这个老人是如何出手的!
换句话说,火山……是被秒杀的。
老人淡淡的看了桃渊一眼,满嘴浓烈的酒气:“你该谢的不是我,是躺地上的这小子。”
“……无心!?”秦云谷瞪大双眼。
“小娃娃,可还记得老身啊?”就见老人将无心翻了个身,满脸褶子的脸上,露出一见如故的笑容,见无心不说话,又哼唧道,“啧,你不久前才刚买过我的东西!这么快就忘了吗?”
“!!!”
众人心头狂跳,这个突然出现,实力恐怖绝伦的诡异老人,连火狂雷都需敬畏三分,以‘老前辈’相称的存在,居然是来找秦云谷那傻徒弟的!?
“你……是那个拦路……”无心语气无力,他当然还记得对方就是半月前在山下拦住自己去路,一口咬定他身上有钱,死缠烂打也要将玉钗没给他的拦路婆。
“没错!正是老身!”无心能认出自己,老人笑得很开怀,只是笑容着实让人一言难尽,“还记得老身说过的吗?你是我来这儿的第一个客人?”
第68章 天玄之力
“有特权吗?”无心艰难开口。
“有!当然有!不过嘛,机会只有一个。”老人环顾四周,目光很快注意到小桃头上那支宝光凛凛的玉钗,笑道,“看来玉钗已经易主了,你眼光不错嘛,小女伴儿长得可真漂亮,可惜现在已经被不轨之人盯上了,放任事情下去,你应该也能猜到她接下来的下场,而你自己,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不出一刻就会一命呜呼,只有老身能救你,再说一次,机会只有一个,你,是选择弃她保命呢,还是……”
“保护小桃,求你保护她!”没等对方说完,无心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芦苇,情绪一激动,本就残破不堪的内脏受到挤压,口鼻鲜血狂涌,但嘴里却一直重复着,“保护小桃,一定要保护好她……”
“蠢材!待会你就要死了,还在乎别人干嘛?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保住她,日后你也看不到了。”老人用指甲挠着凌乱的银发。
“我说过……要保护好她的……”无心眼球已经被鲜血侵染,眼前只有一团一团闪烁的红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心里却是狂喜,这个老太婆有这么强的实力,那就一定能保护好小桃……
“唉!真是红颜自古多薄命啊!”老人悠悠长叹。
无心心智单纯,哪里知道这方面的人情世故,他只是单纯的知道保护小桃,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甚至将这件事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鄙人柳墨卿,斗胆一问,前辈是何方人士?”柳墨卿向前躬身抱拳,恭敬问道。
然而,面对他的恭敬询问,老人看都没看,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是何人,管你屁事?”
面对火狂雷都一脸不屑的强者,这个结果,柳墨卿事先就已料到,还是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厚着脸皮问:“鄙人身轻名贱,自是不配知道前辈贵名,不过,今日是我天山剑庄隆重之日,前辈这等高人屈尊能贵临,自然是锦上添花,是小小天山剑庄之大幸,我们不胜惶恐,但鄙人代表所有人,希望前辈莫要插手我们门中之事。”
“呵呵呵……好一个天山剑庄!”老人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道,“今天的事,老身就是路见不平,多管闲事,你能拿我如何?一个小小天山剑庄,我抬手便能灭之!你还能拦我不成?”
柳墨卿大惊失色,自己如此委婉的话,却依旧引起了对方的不满,他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去接话,生怕将事情弄得更糟,只能求助的看想火狂雷。
火狂雷还没开口,剑南笙便躬身上前,道:“前辈威严盖世,能仰慕前辈神威,乃我辈毕生大幸,但,在下需提前告知前辈,此人虽信口开河,但身份却只是我门中的一名长老,他的话无法代表天山剑庄,前辈若要迁怒,还请莫要殃及无辜。”
言下之意:要打就打他一个人,别人是无辜的。
“剑南笙……好一个落井下石!”柳墨卿脸色一阵紫一阵青,牙都在打颤,满脸央求的看着火狂雷。
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发生如此惊人的转折,在听到老人说出‘路见不平’的时候,那些之前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煽风点火的人此时都暗暗低下头,满脸惶恐,生怕被扒出。
“前辈,依我看,此事多有误会。”
火狂雷也不敢造次,他这次出行身边带的最强的人就是火羽狩,但他却一口咬定就算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敌对方,如果对方真的为他而来,那他必然插翅难逃。
“误会?”老人用嘲讽的眼神环顾四周,道,“你们好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尤其是你这个天火宗宗主之子,你的两个哥哥,哪个不是名扬四海的人中之龙?而他火万壑第三子,却是生得一个废物!酒囊饭袋!一无是处!人废不说,在外还用你爹的名声狐假虎威!还真印证了那句盛极必衰!”
废物,酒囊饭袋,一无是处,一句句粗俗不堪的贬低当着数千人的面狠狠砸在火狂雷脸上,他脸色难看至极,堂堂天火宗二世祖,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在场所有人心脏狂跳,连火狂雷都被骂的狗血淋头,这老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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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我天火宗与你无冤无仇,若有不满,完全可以说出来,可你为何要用如此恶毒之语来玷污我宗的名声?”火狂雷沉着脸道。
“我说的莫非不是实话?”老人双眼一眯,不屑道,“还有,你说我玷污天火宗?那你这个资质废不可言的酒囊饭袋,连同一群见财忘义的无耻之徒自导自演,设局栽赃陷害一个小姑娘,这种不要脸到极点的做法,难道不是给你们宗门的名声抹黑?”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尽管所有人都对这场嫁祸心知肚明,可是谁又敢说出来,可这个老太婆呢?直接挑明!
这种做法,无异于响亮的一耳光抡在火狂雷脸上,他面红耳赤,语气低沉:“我尊你是个前辈,不愿与你计较,你却当众辱我名声!很当我没脾气吗?”
老人冷哼一声,向前一跺脚。
“轰!!”
这一脚不知蕴含了多大的力量,一瞬之间,整个道场的青石地面都以她为中心皴裂开来,许多人都来不及躲,就被强大的气浪轰得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这就是天玄境强者!连玄力都不需要,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脚踏出,就能造成这样惊世骇俗的威力,先前还有些人对老人的实力还有那么一丝质疑的人,此刻都吓得面如纸色,心惊胆颤。
“老身就是有意辱你,你又能怎样?”老人冷着脸看着火狂雷,嘲讽道,“如果我想杀你,就算是你门中长老在这儿也挡不住,看来外界怀疑那些你不是火万壑亲生的闲言蜚语也不是毫无头绪,关于那些你强抢妻女这样的事,你是什么德性,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美名其曰辱你名声?又是谁在自取其辱?”
第69章 危机解除
这番话可谓是不留余地,火狂雷汗流浃背,遍体生寒,他就算再恼怒,也绝不敢再顶嘴,天玄强者,别说是杀他,就是整个天山剑庄,乃至天山城,想要灭之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前辈所言极是,但有何证据说我自导自演,栽赃嫁祸?”火狂雷要紧牙关,“就算是栽赃嫁祸又能怎样?前辈还能插手我们天火宗宗内之事?”
“老身认定的事,不需要证据,我也懒得管你天火宗之事。”老人目光冷淡,道,“我就是看不惯你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既然你说这是你宗内之事,那我问你,这小丫头,可是你天火宗之人?”
火狂雷摇头:“没有,但她盗窃的,是我天火宗的至宝,这一点没人会质疑!”
“我有质疑!”火狂雷话音刚落,桃渊便一步踏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他身上,火狂雷心头一紧,目光死死盯着桃渊。
“这冥河晶,是你从天火宗带来的礼品,在昨日就给了天山剑庄,你们天火宗给出去的东西,难道还有要回去一说?”彻底看清这一切,桃渊说话毫不留情。
火狂雷神情逐渐紧张,桃渊又对老人躬身一拜,道:“前辈神通广大,想必和天火宗的人一样是山外来客,在下孤陋寡闻,不知冥河晶究竟是何等的至宝,还请前辈能为我解惑!”
天山城与世隔绝,很多人对于外界的东西都闻所未闻,这也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所谓的冥河晶,究竟有怎样的逆天功效才能被称之为至宝?
老人对天火宗似乎本就没什么好感,谈到这个话题,不屑一笑,道:“真的至宝,会拿来送给你们当礼品?只是送了人的东西,还口口声声称是自己的,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怕被人笑?”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至宝?最多就是一些你们这群土鳖没见过的,到了这边就成了稀罕玩意!
青天白日下,一张张大活人的脸像是僵住了一般,看不出一丝生机,这种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被老人的一声咳嗽打破:“咳咳,既然是你们门内之事,那么此事,谁来做主事者?”
剑南笙眉宇微沉,谁都能看出这件事纯粹就是一场栽赃嫁祸,谁都明白桃夭是清白的,但若是直接当众宣判桃夭无罪,这样做无异于打火狂雷的脸。
正当剑南笙踌躇之际,桃渊却自己站了出来:“天山剑庄律:但凡盗窃,一律押入大牢三个月,情节严重者,押入黑牢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桃渊注视着无数张面孔,一字一顿,“但是庄主,从今日起,我决定卸去阁主职位,我们爷孙俩,实在无脸面对这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庄严圣地!我的决定,也代表孙女桃夭,我们,会自行从天山剑装名录上抹除姓名!也请大家,还有天火宗远道而来的贵客,能做个证明!我桃某,在此……谢过诸位了!”
‘实在无脸面对这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庄严圣地’这句话却是出自一位为天剑山庄勤勤恳恳付出一生光阴的暮年老人之口,这是何等的讽刺!
剑南笙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桃渊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步履维艰的来到小桃面前,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走吧,小桃子。”
“爷爷!”
小丫头一把扑进老者的怀里,终于放肆的大哭了起来,无视周围的目光,哭的天昏地暗。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从今往后,就到山下去生活,你不是喜欢逛街吗?爷爷以前忙,没空陪你,以后啊,每天都能陪你到街上逛个够了!”桃渊老眼泛红,老手轻轻在丫头背上拍打。
这一幕,看得不少人内心酸涩。
“心儿!心儿!跟师父说句话!”秦云谷轻轻摇晃着气若游丝的无心,老泪纵横。
无心的伤极为严重,胸骨粉碎,内脏大幅度移位,每一处都是致命伤,一大摊令人胆战心惊的鲜血,还能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奇迹,连秦云谷都束手无策。
“无心?无心!!”小桃挣开桃渊,慌忙冲到秦云谷身边,“无心!睁开眼看看我!无心!!”
在她的竭力呼喊下,无心的眼皮竟奇迹的颤抖,随后睁开眼,虽然只是半睁,但可以确定的是,还残存着一丝意识,“师父……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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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了!无心!看!我和云谷前辈都没事!你保护了我们所有人!”小桃强忍着抽泣,冲无心露出一个无比牵强的微笑。
“……”无心眉头轻颤,没有再开口的力气。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把该逐的人通通逐出去!”火狂雷沉着脸吼道,虽然心中无比的不甘和憋屈,但他再傻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死缠烂打,可能会让自己拉入危险的境地。
这个老妇的身份太过诡异,如果是在天火宗之内,他自然可以无需顾忌,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也只能用天火宗的名号狐假虎威一番。
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
“来……先出山门吧!”桃渊本想叫人,可这时才想到,自己已经卸去阁主之位,不由得叹息一声。
……
秦云谷背着无心与爷孙俩远去,老人也紧随其后,临走丢下一句话:“别打歪心思,在你离开天山城之前,老身……会一直待在这儿。”
最后这句话,让火狂雷近乎抓狂,赤裸裸的在警告他不要再打桃夭的主意!
所有人都离开后,火狂雷死死握着座椅把手,将整张太师椅震成一地碎木,本以为会将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弄到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当着数千人的目光下几乎身败名裂!
后果……不过是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公子,现在……能否选举了?”柳墨卿战战兢兢的看着火狂雷,刚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选你妈毕!!!”火狂雷反手就是一巴掌,柳墨卿惨叫着倒地,老脸上出现一个火红的巴掌印,很快高高隆起,火狂雷脸色阴沉至极,看向四周:“本公子明天就走,但你们每个人……本公子都记着,今天的事倘若敢对外透露一个字!我诛你九族!!!”
第70章 因与果
刚走出山门,小桃便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腿前,哭得肝肠寸断,“前辈,求求你能另发慈悲救救无心!”
“无关所谓的慈悲,你这一跪,老身受不起。”似是造就料到她会这样做,老人摇头叹息,“我给过他选择,二选一,他选择舍命救你,看在他是我的顾客的份上,我才出手相助。”
任何人都有自己做事的原则,何况是一名天玄境强者,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能为一个小小的天山剑庄之女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大恩大德了,至少……她让小桃摆脱了被火狂雷带回天火宗,如果让对方得逞,难以想象,这会是一场怎样的噩梦。
但她没有直接拒绝,却说明无心很大可能还有救!
“前辈!我求你!求你!只要前辈能救他,大恩大德,桃夭定铭记于心,此生此世没齿难忘!来日定会涌泉相报!!”小桃泪流满面,一个山内丫头言之凿凿的承诺,谁又会把她当一回事。
老人挪开步:“生死离别,人生必经之痛,不知多少命不该绝之人从岁月中化为枯叶泥土下的白骨,卑劣之徒却能快活一生,竟然是他自己的选择,那我们作为旁观者,就应当尊重。”
“前辈!”
秦云谷也跟着跪地,“前辈能出手相助我们这等凡民草芥,已仁至义尽,吾深知这个道理,但我这个自幼遭弃的徒儿实在命苦,恶疾缠身,却向阳而生,人固有一死,但他的命绝不该断在这儿,晚辈秦云谷,恳求前辈能高抬贵手,好人做到底,若是可以,哪怕多活半载,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恶疾缠身?”老人眉头微动,上前一瞅,无心的身体状况在她眼中霎时间暴露无遗,老人眉头一紧,轻喃道,“嗯?这小子……”
她调整的极为迅速,“秦无心……无心……无心……快不得,可真是个怪胎,伤成这样,还是死咬着一口气不放,又恰巧遇到老身路径此城……呵呵呵,莫非……真是命不该绝?”
“救他嘛……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儿,我已经止住了他的伤,以他的顽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们两个先回去,丫头,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跪谢前辈!”桃渊和秦云谷感恩戴德的走下七里山路,既然老人说会救无心,那就一定会救,这样的强者,自然不可能食言。
“前辈大恩,桃夭没齿难忘!”小桃想磕头,却被老人开口制止,“起来吧。”
老人也不知道年龄已经多大了,一笑满脸的老褶像是开花一样,目光落在少女发间玉钗上,老手轻抚她的脸,抹下泪滴,“真是个俊俏丫头啊,老身年轻时,若是有你这五分样貌,天底下,不知得有多少年轻才俊为我争风吃醋,情诗歌诉呢!”
“……前辈?”小桃有点胆怯。
“丫头,我且问你,你与秦无心相识了多久?”老人收回手,又将目光转移到玉钗上,“你们两个加起来年不过双十的小孩,彼此还有什么执念不成?”
“我们相识……一个多月……”小桃只回答前面那个问题,老人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从小的青梅竹马呢。”老人哼唧,然后又点点头,“嗯……可能,也是老身的眼界太过现实吧,倒也无所谓,也许……也只有在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才会有这样的天真烂漫。”
“每个人都会有天真的时候……”小桃语气顿了顿,没有将那句‘前辈儿时也有’说出来。
“呵呵,生在太平中的孩子,连说出的话都如此的天真无邪……”老人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道,“丫头,你相信因果吗?”
“因果?我知道,我爷爷就经常喜欢念叨,我问他,他就说我太小,不能理解……”小桃轻声呢喃。
“道理很简单,你种下一棵果树,随着它发芽……拔高……到成熟结果,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物皆有轮回……”迟暮之年的老人,与情窦初开的少女,两个隔着时代的人之间的交汇。
“花,也是如此吗?”小桃轻吟道。
“呵呵,当然!万物皆有轮回,冥冥自有定数,人生是一个果园,人们喜欢叫它“因”由因而生,因果而落,人生的路上,你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就像你种柑橘,不能长出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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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个道理,原来这么简单!那么……为什么不能是花园?”小桃满脸疑惑。
“不是一般的天真啊。”老人摸向小桃的脑袋,手却顿在半空,目光怔怔的看着在骄阳之下灿灿生辉的玉簪,“丫头啊,秦无心舍命救你,从那一刻开始,你便是他用生命种下的‘因’因早晚都会变成果的。”
“会是怎样的果?”小桃问道。
老人两久都没说话,最后吐出一句:“种怎样的因,得怎样的果,说不定……要你以身相许呢。”
“啊?”
……
浑浑噩噩中睁开眼,已是深冬,无心看着井然有序的房梁,从床上慢慢坐起,骨头嘎嘣作响,身体还是没力气,只能做一些康复性动作。
这是醒来的第七日,桃渊在山下买下两座小院,一座小桃和自己住,另一座让秦云谷和无心能有个落脚点,凛凛寒冬,不至于连个温室都没有。
吱呀!
门开了,小桃端着热气腾腾的海碗来到床边,烫的呲牙咧嘴,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忙脚乱的帮无心盖好被子:“天冷不要掀被子,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下次再这样……就找绳子把你捆床上!”
“这是什么?”无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海碗。
“爷爷带回来的鹿肉。”小桃晃着汤勺,轻轻吹着热气,“来,先喝口汤。”
“他去打猎了?”
“没有,应该是在集市上买的,不过很新鲜,应该也就是昨晚刚宰的。”小桃拿出手帕擦拭无心嘴角的残余,“被褥应该换一套了。”
第71章 灾厄奏鸣
“谢谢。”无心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素衣少女,虽然小桃没说,但他能猜到自己昏迷的这将近两个月下来,都是她在忙里忙外,师父那个老光棍,不可能把屋子整理的一尘不染。
“真想谢谢我,就让身体争点气,趁早好起来,对比病殃殃的你,我还是喜欢那个活蹦乱跳的秦无心。”
“你的手……这么弄的?”看到小桃手腕处一圈深深的勒痕,无心蹙眉。
“摘菜时不小心摔倒了,没什么大事,嗯,这个温度正好,快点喝吧!”小桃将肉汤递到无心嘴边,美眸里满是关切之色。
“你说谎。”他就算是再傻,也不会相信摔倒就会造成这样的伤,“你肯定被人欺负了。”
“你别胡思乱想!”小桃伸手敲在他脑门上,“我爷爷可是桃渊,天山城第二高手,谁会嫌命长跑来找我麻烦?还欺负我!”小桃傲娇的昂着头,就算桃渊已经离开天山剑庄,修为仍然摆在那,就算是那些豪门富贾,仍然跟以往一样,该怎样恭敬怎样恭敬。
“那到底是怎样弄的?”无心别过头,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不喝的架势。
“行行行,不小心勒的,实话,行了吧?过两天就好了,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小桃一脸的无奈。
酒足饭饱,无心的气色好上许多,望着窗外,“小桃,我想出去走走。”
桃渊包下的两座小院处于城池边缘,位置相当的偏僻,这个年龄的老人通常都不喜欢太热闹的环境,也实属正常,师父不在院里,应该上山采药了。
“你慢点儿!”小桃扶着无心,亦步亦趋。
“我想去护城河边……”
……
由于腿脚不利索,尽管小桃的搀扶下,无心还是走走停停,两里的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稍多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不得不休息一下。
幽冷的田间小路上,几只家雀啄着散落在地上的稻米,一只老黄猫虎视眈眈的匍匐前进,一粒石子恰巧飞来,家雀顿时一哄而散。
寒冬腊月,护城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无心手里的石子扔在浮冰上,崩向别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那条长长的蜿蜒山路。
“今天天气还不错,都见到太阳了,怎么你还是闷闷不乐的?”小桃从河中捧起一大块冰,透过晶莹的冰块看着呆坐在原地的无心。
“山门有动静吗?”无心顺着石阶看向远处的山门,可惜目光被山雾阻碍,无法窥豹一斑。
“不太清楚,不过听爷爷讲,当日在山内的那些达官显贵直到深夜才走出山门,而且是摸黑下来的,连灯都不敢打,蹑手蹑脚的回到家,有谁问关于天火宗的事,他们都避而不答。”小桃掰掉冰块上尖利的棱角,幽幽道,“他们都是群势利眼,谁厉害就附和谁,没能附和上天火宗,不知该有多恼火。”
“爷爷也不是没打听过,但奈何两个月以来,山门紧闭,现在城内到处都是闲言碎语,大多是一些没有头绪的无稽之谈,当然,就算是天塌了,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了,不用放在心上。”
“那流芳园呢?”无心突然说道。
“……”小桃顿在原地。
“不就是个花园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我们在山下栽点花,等到春暖花开,整座后山都是我们的花园!山花烂漫……草长莺飞……而且,这里还离望月石那么近,以后再也不用半夜偷跑下山了,闲来无事还能到河里摸鱼,你说多好!”小桃露出一丝浅笑,假想中已经开始向往那山花烂漫时的景色。
老翁垂钓,孩童嬉戏,满城炊烟,这个不问世事的凡城,或许才是真正和平的人间界。
“你还想修炼吗?”无心打岔道。
“其实我感觉吧,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吃饱穿暖,自由自在,平平淡淡的过完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
“人为何会死?不能一直活下去?我们也会有老的那一天?”无心有些窝火的看着冰面上自己的投影。
“笨蛋,凡事都是讲轮回的,跟花开花谢一个道理。”小桃习惯性的敲无心脑袋,下手不是很重,但每次都是梆梆响,弄得他呲牙咧嘴,“快点儿好起来吧,到时候,带你去山的那边看看。”
“山的那边……不还是山吗?”
“这世上的每座山,都远比我们想象的高大,我们没见过的风景还多的是,你连去都没去过,怎么会知道大山后面是什么?”小桃望着远方的巍峨,忽然瞪大眼睛,“唉!那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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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心看到一只巨大的飞禽从天边翱翔,乍一看去像是鹰,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只飞禽的身体比例相比于鹰要纤细许多。
“仙鹤!是仙鹤啊!!”小桃高呼。
“什么是仙鹤?”
“你这都不知道?这可是仙人骑乘的坐骑!”小桃气鼓鼓的按着他的脑袋。
“上面有仙人吗?”无心睁大眼睛。
“没有,这只应该还是野的,也有可能是道行不够,仙人不愿骑它!”小桃胡掐了个理由。
天边那只大鹤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在空中狼狈一跌,坠下去很大一段距离才停住身形。
城墙旮旯角,一个隐晦的眼神正盯着这边,权玉龙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大弓,弓箭对准的,并非天上的仙鹤,而是无心!
良久,他松开弓弦,呢喃道:“虽然有把握一击致命,但也可能因此暴露我的身份,这小丫头初玄九级,一定能很快作出反应,她爷爷桃渊,那老怪物我惹不起,小子……先让你多活一阵吧。”
无心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霎然扭头看向这边。
“怎么了?”
感觉到无心的异常,小桃不禁问道。
无心又盯了那边一会儿,他的直觉一向很敏锐,不过良久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能作罢:“没什么,时间不久了,我们走吧,小桃。”
第72章 我要走了
没有了针锋相对与不必要的冲突,生活渐渐归于平静,无心的身体还是很争气的,接下来十日内,小桃都会帮助他进行康复锻炼,从一开始亦步亦趋的搀扶,下床的第三日便能独自走路了。
还有两次因为走得太远累的腿抽筋,不得已还被小桃背回来,师父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咔嚓!!”
身体的一些部位因为太久没活动像是锈住了一般,无心扭动脖颈,许久未活动的筋骨顿时噼啪作响,全身的肌肉开始步入正轨。
本从院中活动筋骨的无心突然抱住头,脸色浮现出一阵痛苦之色,肌肉抽搐,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又是那个声音!
从醒来不久,他的脑中时常会突然出现古怪的声响,那种感觉,就仿佛有两个军团在脑子中打架一样,厮杀,互砍,刀枪铁戟碰撞,那种声音是如此的强烈,每次发作都会令他头痛欲裂。
没有任何发病的前兆,有时会在饭桌上……有时会在睡梦中,每次都是随机的,起初还只是昙花一现,没太大的影响,现在已经能够持续数个呼吸的时间。
“心儿?”正在磨药的秦云谷放下正在忙活的东西,急忙走了过来,“又是你提到过的那个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无心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栗,仿佛在经历抽骨之痛。
秦云谷起初也对这种症状进行过解析,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无心在心理阴影留下的后遗症,但随着症状频繁,每一次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啊啊啊啊……”无心额头青筋暴起,眸子变得腥红,狰狞无比,牙齿打颤,发出直冲人心的撞击声,活像是一只处于发狂边缘的恶鬼。
无心肌肉抽搐,手指疯狂抠挖着地面,凛凛寒冬的地面连铁铲都难以撼动,却被他用十指抓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秦云谷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巨大的力量震飞出去,翻滚落地,好在没受伤。
起身的秦云谷震惊的无以复加,不到十一年华的小童,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就算他有修为,也绝不至于如此夸张!这力量来的十分不正常!
哪里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
脑袋里的厮杀声愈演愈烈,仿佛要暴颅一样,无心胸腔戾气暴涨,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地面的青砖被他挣扎的同时徒手捏碎,秦云谷的猜想没错,这股大的匪夷所思的力量来的并不正常。
他正在与另一股力量抗衡,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思维,一个暴戾、嗜杀、疯狂、歇斯底里的可怕灵魂正在撞击他的大脑。
这种状况不知过了多久,无心瘫软在地,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总算是熬过去了。
秦云谷满脸愁容的翻找着医籍,想要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小桃不知何时来的,脸上写满担忧,无心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你个傻瓜!还笑!”小桃美眸含泪,也只有她明白,无心的症状根本不是什么心理后遗症,而是魔毒发作的征兆,但她不敢说出来,爷爷说过,一旦感染魔毒,便没有任何医治的可能。
“别哭,我不会有事的。”无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还扬了扬手。
“我才没哭!”小桃飞速抹掉眼泪,埋下头,不让无心看到自己,“我……我就是害怕,害怕你被埋到土里,害怕你变成怪物……”
“别怕,就算真的变成怪物,我也不会伤害你和师父的,谁都不会伤害。”无心笑着安慰,“怪物,不是指相貌变得丑陋,而是彻底丧失自己的本性,魔毒不会控制人的意识,却会让欲望放大,使欲望战胜本性,这是你告诉我的,放心,就算是欲望,我的欲望也只是保护你们,这样只会让我变得更强,算是因祸得福吧?”
“傻瓜!”小桃推了他一下,伸出小拇指,浅笑安然,“拉勾,你不但要保护我,还要健健康康的,长高,长大,变得高大帅气,以后做事不能鲁莽,更不要让自己受伤,明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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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无心……”小桃语气变得很细,“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无心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不久,我就要离开天山城了。”
无心:“!?”
“你先别怕,不是真的走,就是……打算去外面的世界转转,和爷爷一起。”小桃嘴上虽然安慰,但美眸已然泛红,强忍着泪水。
“什么时候起程?”良久,无心问道。
“后天,后天就走。”小桃声音变得更小。
接下来,是无心经历过最漫长的两个昼夜,三次被内心深处的声音折磨得头痛欲裂,死去活来,整个人变得消瘦不堪,眼窝深陷,如果不是还喘气,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具毫无生气尸体。
师父为此绞尽脑汁,照医籍熬出来的药喝下去效果也只是杯水车薪,这日清晨,东边的山上刚泛起一抹鱼肚白,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的无心早早起床,到集市上买来很多小桃爱吃的零食。
没去敲门,就坐在门外等着她。
两个时辰后,桃渊和小桃出来了。
“哎?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小桃蹦跳着跑过来,心情似乎很不错,无心起身走上前去,将那一大包东西递给她,“小桃,路上注意安全,别做傻事儿,一定要跟在你爷爷身边……”
“我才不会做傻事儿呢,傻事儿全让你做了!”小桃接过无心为她准备的行李,眼眶泛红,“这一别,我不知何时回来,你也要答应我,早点好起来,要变成一位高大帅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答应你!”无心想都不想便答道。
下一秒,小桃将他拥入怀中,抱的非常紧,恨不得钻进他薄弱的身体里,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说:“无心!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去做危险的事,别让坏人欺负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好!我答应你!”
第73章 亡命
无常的人生中,总是伴随着光怪陆离,无心的身体日渐消瘦,小桃在此时离去,他的灵魂仿佛也被一同抽离,一直跟出很远,直到无力再走,只能看着桃渊和小桃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桃渊的做法没有错,以他如今的高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这太平天山城也早已令他心灰意冷,他活着,没人能动得了小桃,可是他死了呢?
趁着还有气力,必须要为孙女找到一个合适的安身之所,背井离乡,前往别处,未必就是坏的选择。
失魂落魄的回到荒凉的小院,无心手中紧紧握着那条青色发带,上面那只栩栩如生,欲振翅起飞的小雀儿,那双点缀成神的玲珑双眼望着天际。
无心也看向天上,除了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就只有那座遮天蔽日,仿佛横在天地之间的巨大天山。
深夜,又发病了。
一次比一次频繁,一次比一次疯狂,一次比一次歇斯底里,寝食难安,无心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才仅仅几天时间,就暴瘦十多斤,这十多斤的肉在成年人身上或许不算什么,但发生在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身上,简直就像是扒掉了一层皮一样。
师父也也束手无策,白日去街上打听治病的药方,晚上就在屋内油灯下研磨。
小桃离开的第三天,又是一夜未眠的无心心情怅然若失,烦躁不安,整个冬天都未降下过一片雪花,每当心情躁郁,他都喜欢到河边细闻叮咚流水声,但这是有小桃的前提下,不然他连坐都坐不住。
当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院门紧闭,师父应该又去寻医问药了,刚好,自己也可以趁这个时候到远处去转转,这样想着,无心看向远方的山头。
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风凉爽温柔,不同以往的刺骨,漫步在满是枯叶的山上,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一片枫叶林中,火红的枫叶随风摇转,无心已经爬到这座山的山顶,可是天山依旧一望无际。
“小桃,不知道你现在怎样了,到了哪里?有没有看到更美的风景?”无心对着一棵枫树失神,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开始喃喃自语,脑袋里一直回荡着小桃临走时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要快点好起来,变成一位高大帅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霎时间,无心蓦地感受到一阵异样,目光几乎条件反射的看向侧方,只听到弓弦放开的声音,同一时间,一把冷箭划破空气,朝着他的脑袋直直的射来!
如果不是无心及时偏头,脑袋绝对已经在这一箭之下射爆,尽管如此,肩膀还是被一剑贯穿,一道血箭从左肩冲出,狠狠钉在枫树上。
无心痛苦的捂着鲜血如注的左肩,只听到一阵惊喜的高呼声:“射中了!龙哥!我射中那畜生了!”
“追!别让他跑了!!!”
无心咬紧牙关,来不及顾及伤势,用最快的速度朝反方向跑去,可还没跑两步,又是一箭射来,无心脑袋撞在山石上,摔的七荤八素。
晕头转向间,看到几个手握强弓的身影向他走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表情恶毒,手里的弓箭换成匕首,寒光折射到无心的脸上,他一瞬间就精神了。
权玉龙!是他!?
“还记得我吗?小畜生?”权玉龙走到无心面前,一手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拎起,另一只手摸着脸上狰狞的疤痕,“害得老子破相!老子这些天想你……可是想的寝食难安啊!”
“权玉龙!我就知道是你!”无心胸腔积满怒火。
“然后呢?你能怎么样?”权玉龙恶狠狠的笑着,脸上的伤疤随着脸部肌肉抽动,扭曲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知道有多少人想让你死吗?那个神秘强者已经走了,桃渊那老家伙也已不在,没有依靠,你这只畜生的贱命也就到头了!”
无心肩膀血流如注,权玉龙举起匕首一刀刺在他的脸上,脸颊顿时被划开一个狰狞的伤口,一阵热流涌出,整张脸都被鲜血侵染。
“小畜生,脸被划开的感觉如何啊?”权玉龙笑得很猖獗,与平日中那稳重的模样仿佛是两个人,又是狠狠的一膝顶在无心的腹部。
“噗!”
无心吐出一大口鲜血,“咳!权玉龙!你不得好死!前辈!救我!!!”
权玉龙被他这句话唬得浑身一个激灵,与其他几人立即看向四周,无心趁着对方分神,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在权玉龙的裆部,权玉龙惨叫着弯下腰,无心又是卯足了劲,一个膝击正中他的下巴!
权玉龙不得不放开无心,无心起身不顾一切的向山内狂奔,周围的道路已经被包围,如果硬着头皮往外冲,这样做无异于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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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权玉龙跪在地上,被那一脚踢得满口鲜血,目光狠戾,“追!给我追!”
无心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溢血,一路上流下一道长长的血线,脑袋发晕,视线也开始模糊,狠狠的咬在舌尖上,那股腥甜劲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刚绕开一棵树,夺命的利箭就紧随其后,背上又多了一把箭,由于重心不稳跌倒在一块巨石后方,无心晕头转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别动!”
“小桃!?”无心大惊,回头一看,正对上那张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真的是小桃!
“你怎么会在这儿!?”无心又惊又喜。
“别说话!!”小桃捂住他的嘴,看着他左肩的箭孔,撕下自己的裙底,环绕着绑在他的伤口位置,血流不止的伤口暂时止住,又帮他将背上的那把箭折断。
“我们往山的深处跑!!”
小桃拉着无心往山的更深处跑去,感受着那温热的手掌,无心痛苦的脸色也多了几分安定,两人不做停留的往深山中狂奔,很快就与危险拉开了一段距离。
“哗啦!!”
无心力竭的倒在枯叶中,小桃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我来过,记得有条山路衔接着山下!”
第74章 桃逝上
“小桃,你……”
“别说话!”小桃俯身检查无心的伤势,运转玄力止住狂涌的鲜血,语气轻柔,“别乱动啊,伤口一旦撕裂,很容易恶化的。”
“……”无心没再多问。
“来这边!!”暴怒的咆哮声临近,小桃黛眉微蹙,飞速背起无心向隐蔽的方向跑去。
一批乱箭破空而来,被她利用巧妙身法躲开,小桃初玄九级的修为就算背着无心这个累赘,速度也远超权玉龙等人,很快就甩开一大段距离。
单打独斗,小桃不惧他们任何人,但倘若一起上,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她从这片山上,感受到了很强的玄力波动,说明还有其他人!
“给我站住!!”一声如雷贯耳的暴喝响彻枫树林,一头壮如蛮牛的高大青年死死挡住去路。
“封逸轩!?”小桃不得不停下。
“桃夭,你已被逐出山门,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去管别人的生死?”封逸轩脸阴戾的可怕,胸腔积满要杀人的嫉妒。
“我做何事,与你何干,快点……给我让开!”小桃死死护着无心。
“哼!死到临头还不知进退!枉我对你一片赤诚,你非要不识好歹,就同他一块儿栽在这儿!”封逸轩拔出数百斤的巨斧,锋利的斧刃寒芒闪烁,狠狠的抡在地面,巨石都被轰出一条沟壑。
“唰!!”小桃素手一甩,软剑宛如银蛇吐信从腰间弹出,主动迎上,软剑在她的手中就像是活过来的银蛇,锋利的剑影直逼封逸轩!
封逸轩的巨斧重达三百斤,在他手里却轻若无物,封逸轩本身就属于体修,不需要任何玄力,单臂力量就能达到五百斤,这让他同级之中几乎没有敌手。
巨斧劈来,小桃侧身闪躲,软剑缠在封逸轩手腕上,狠狠的一扯,只听到一阵痛苦的嚎叫,封逸轩的整只右手顿时鲜血淋漓,被斩出几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小桃快速越过,还不忘安慰无心:“别怕,前面就是天山!到了那边就安全了!”
蓦然,无心头皮炸裂,大喊:“快躲开!!”
危机降临的前一秒,小桃拼命甩开了无心,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利箭贯穿她的胸膛,一大片血花爆开。
被甩飞出去的无心脸上传来一阵炙热,面前的小桃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倒在了血泊中。
“啪嗒!”软剑落在地面。
“小桃!?小桃!?”无心顾不得自己,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撕心裂肺的捂住她胸前的伤口,这一箭狠辣至极,分明就是奔着心脏来的,而且蕴含着强大的玄力,击中的同时造成二次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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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奄奄一息!
小桃脸上的血色飞速退却,声音小的可怜:“无心……快跑……快跑……”
“不!小桃!我哪也不去!坚持住!坚持住!”无心惊恐的瞪大双眼,此生都未曾这么害怕过,慌乱的想要用手捂住伤口,可血液却顺着指缝流淌到冰冷的地面,将枯叶染红……
谁……能来救救我们!?
“不!不!!”这声嘶吼,来自封逸轩,他双目变得腥红,看着远处手握巨弓的身影,发疯似的咆哮,“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从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封逸龙冷眼静看着这一幕,森冷的目光中透着刻骨的恨意,将弓对准无心,脸上露出狞笑:“射偏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片山头!”
唰的一声,利剑破空而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灰暗无比,他的额头布满狰狞青筋,一双清澈的眸子变得血红,喉咙里发出宛如恶鬼般的咆哮。
这一刻,万火焚身都不及他的痛!
利箭穿插在他的胸膛,后背爆出大片血花,无心却像个没有痛感的活死人,眼睛都未眨一下,一团腥红的血气弥漫在他周围,空气中流淌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目光停留在小桃身上,将一切置之度外。
那一箭之下,小桃的心脏破碎了……
身体中有另一个自己,仿佛正在歇斯底里的咆哮,无心全身都在颤抖,将小桃揽入残破不堪的躯体中:“小桃,别怕……不会有事的。”
中了自己一箭,居然选择无视,封逸龙阴冷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阴狠,正准备提弓再射,可当注意到无心四周升腾起的诡异血气,却眉头紧拧,瞳孔猛缩,内心从疑惑到震惊,又从震惊到恐惧。
在他惊愣之际,少年残破的躯体已经站起身,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女,他的目光像是来自地狱魔窟的嗜血修罗,一头银发被染的血红,
无心转身向山上飞奔而去……
“哥,怎么办!?”封逸轩呆愣的看着封逸龙,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追。
封逸龙到现在都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脱离出来,目光中闪烁着刻骨的杀意,却迟迟不敢动身,那个可怕的恐怖……在他脑中疯狂回响,升腾起的诡异血气……如同没有神经的行尸走肉,让他想起了天山城,那个流传数千年,传说中的可怕禁忌……
“封公子!那孽畜可有被你斩杀?”权玉龙姗姗来迟,看到地上的血迹,微微皱眉,“这是……”
“权玉龙,上次我托你杀秦无心,他……是不是被你们赶进了祖陵?”封逸龙回身看向权玉龙脸上狰狞的疤痕,双眼眯起,脸色十分阴戾。
见他这般脸色,权玉龙不敢隐瞒:“是……”
“呵呵呵呵呵呵……有意思”封逸龙遥看着磅礴天山,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冷笑,冷声道,“……别的你不需要多管,你只需要知道,桃夭已经死了,而且,是被秦无心发狂杀死的,死无全尸!明白吗?”
……
天山,这座因高大而受先民歌颂封为神山的巍峨巨擘,它的存在,早已不只是单纯的一座山,或者一处景物,它,代表高大,代表坚毅,是牢不可撼的代表,它将外界的血腥和灾祸隔绝,让天山城世代太平,他被人们称之为这世上最神圣的高山《太平天山》
第75章 桃逝下
一路的斑驳血迹染红这太平天山,空气变得寒冷刺骨,少年身上的血液被冻结,他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血,还是小桃的血,两人的血液就这样交融在一起,随着寒冷而冻结成腥红的冰碴。
剔骨的冷风灌进还未结痂的伤口,无心的脸上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他不知自己跑出了多远,膝盖重重的跪倒在地,锋利的碎石毫不留情的穿过血肉,他声音嘶哑:“小桃?小桃?”
“无心……”
小桃的声音细若蚊蚂,小的可怜,无心连忙将耳朵凑近到她的嘴边,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嘶哑哽咽:“小桃,我在,别怕,我在这儿。”
“无心……你怎么……哭了?”小桃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凄迷,“你……从来……没哭过……”
“小桃!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无心竭力想要控制情绪,泪水决堤一般,一滴一滴在半空中被冻结成晶莹,掉落在石块上摔得支离破碎,“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海!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我答应过你……有朝一日会带你走出大山,去看外面风景的!”
“无心……不要哭……我……不想看到你哭,我要变成星星了……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好好活下去……”小桃的生命快速流逝,弥留之际,脸上却不见痛苦,她想抬手去擦掉无心的眼泪,却根本没力气办到,“我……不能看到你长成英俊高大的男子汉了,以后……你若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就刻在山顶的石头上,明月普照……我便能看到……”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无心双眸变得通红,已经磨烂的双腿再次奋力撑起,他的目光所及,是云层之上的天山之巅,“那里有仙人!有仙池!一定有!我们……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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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如棉絮般随风飘动,将天山城千家万户盖上一层银霜,深冬的初雪下的昏天暗地,雪越下越密集,越下越大,精巧的雪花变为鹅毛大雪,冬钓的老翁鱼钩一遍又一遍的抛下,却未有愿者上钩。
这场大雪连下了七天七夜,积成一人多厚,仿佛要将天地之间的所有颜色抹去。
“踏——”
千万年的朝阳朝落,未曾有过生灵踏足,荒凉到极点的天山之巅,瘦弱的身影直挺挺的站在喜怒无常的寒冷狂风中,他全身的皮肤像是被击碎的石块一样支离破碎,血液早已冻结成冰,哪怕是最微小的移动,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根本不会相信这居然是个活人,他甚至已经没有了呼吸,双眸早已没了瞳孔,就像一个冻死的死尸一样挺立于此,怀中已经冻成硬甲的层层衣布中,少女身体僵硬,脸色安详,匪夷所思的是,她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却依然生机全无。
“……”
无心眼前什么都没有,经过这七日地狱般的摧残,他的双目早已瞎了,没有疼痛……没有疲惫……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想要跪倒,膝盖却已冻得僵硬,身体稍作移动,就会有冰渣夹杂着碎肉掉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走上来的。
他只知道有山石就绕开,有断壁便爬上去,周而复始……他双手的十指在这个过程中早已磨没了,更不知身上摔断了多少根骨头,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一个没有任何知觉的行尸走肉……
仙人……天池呢?
无心想要说话,可脸早已冻得僵硬,喉咙发不出一丝声响,瞎掉的眼睛……勉强还能感受到一丝来自外界的光芒,在心中却只有无尽的灰暗。
“小……桃……”
无心的双腿终于不堪重负,腿骨“喀嚓”断开,用早已没了手指的手轻轻抚摸着小桃的脸颊,用心声说道:“小桃……别怕……仙人可能不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一日过去……未见仙人……
十日过去……未见仙人……
三月过去……未见仙人……
无心像座冰雕,上百个昼夜中,脆弱至极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在某个时刻凋零,可又顽强到了极点。
“寒冷的天山之巅,什么都可以冻结,唯有时间与痛苦不能,起初,我和小桃,每日都畅想着有朝一日修成之后能走出大山,去好好看看传说中,与天空一个颜色的的山川海洋,星河万里,疲惫,我们相互鼓舞,挫折,我们互相照顾,互相慰问,孩童之间的简单纯粹,是这个世上最洁白的东西。”
“直到我被权玉龙等人逼上绝路,我在他们手中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只有逃跑……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小桃突然归来,如果她未回来,现在应该已经走出大山,去往别的世界开启新的生活了吧?她为了救我,身中致命一箭,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个没用的废人,只能看着她的生命流逝,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死在我怀里。”
“我从未想过这一切,那一夜,我的泪水也随着她的生命流干了,这就像是一场漫长而冰冷的梦,仙人,我没能等到,我知道这就是自欺欺人,可我宁愿相信……百日下来,我并非什么都没做,我在这无人曾踏足过的天山之巅,徒手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挖出一个浅浅的坑,陪着小桃躺进去,冬天太冷,我不想她一个人受冻,身上什么都没有……我在想……至少得有花,哪怕是一两朵野花,花瓣也行……待到来春,我才将坟封顶,将小桃草草掩埋,在其中一块石块上,刻上‘挚友桃夭之墓’山顶上没有土……只有冰冷的石块,她救了我的命,我却只能在这个荒凉的山顶,给她做一个小小的坟包,我的心已经如同碎石一样磨碎了。”
春日的天山之巅,依旧冷的刺骨。
第76章 等我
少年站在小小坟茔前,整整一百零一日,都在天山之巅度过,他并不感到孤独,因为有小桃在,只是……那个喜欢叽叽喳喳的少女,却再也不说话了。
“小桃,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无心的脸,宛如石像一般僵硬,他在心里默默说道,十指皆无的手上,挂着一个琉璃小瓶,小瓶表面结出一层寒霜,里面零零碎碎的装着几个花种,以及那曾几何时,两人在浩瀚星河下许下的愿望。
“死,代表了什么?我一直很好奇,但对比我如今的处境,生不如死……那或许是一种幸运,因为不需要忍受痛苦,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走上来的,下山也是一样,只是固执的往前走,脑袋里一切关于放弃的念头被清得干干净净……”
“啪啦!”
天山脚下,已是春暖花开,泉水叮咚,活死人一般的身影几乎是从山上滚落下来,残躯重重倒在溪流中,一片片身体的残块随水流飘荡,无心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无尽的寒冷与麻木。
他就像个冰雕一样,随着春日的水流融化……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老天啊……为何要跟我开这样一个玩笑?为何……你要把她从我身边狠狠夺走?太平天山……人间正道……和平的人间界……呵呵。
血肉之躯已经在地狱般的恐怖摧残下变得透明,骨头内脏暴露在空气中,皮肤零零散散,无心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干看着身躯被最无害的水流肢解,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多么渴望这只是一场梦啊。
不知在冰冷的溪流中躺了几个昼夜,在某个时刻,无心隐约听到了一声呼喊,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那个声音……他熟悉。
是时雨!
无心残破不堪的躯体,只是抬起头,就已经费尽所有力气,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也没有任何知觉,不过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只感觉传来一阵轻飘飘,他几乎能确定,自己是被人抬起来了。
这个过程,无心意识一直很清醒。
没有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逐渐有了一丝知觉,尽管眼睛依旧看不见什么,可是能感觉到灼热正在烘烤身体,推测身旁不远处应该有一座火炉,这是百日以来,无心所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暖。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视线里逐渐多出一团跳动的火光,一团不大,却充满生机的火焰,微弱的就如同他那风雨飘摇,如风中残烛的顽强生命。
……
…………
往后的时间里,他身体的机能竟然在奇迹般的恢复,知觉也愈加清晰,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血肉之躯惨无人道的折磨,每一刻他都宛如万火焚身,像是有无数双手将他的身体抓烂,将他的肌肉一丝丝抽离,骨头一点点的敲碎,再组合……
在这种状况下,熬过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无心的身体每一天都有显著的变化,恢复的速度匪夷所思,胸口致命的箭伤,早已不知断掉多少根的骨头,以及重新长出骨头和肉芽的十指。
目光恢复了,却不见光明。
四面冰冷的石墙,粗糙的草席,还有一鼎意料中的小火炉,身上缠着很多绷带,久违的饥饿感涌来,木门是上锁的,搬开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啪嗒!”门被撬开。
这是个很破旧的院子,应该已经荒废很久了,无心顾不得其他,发现土墙壁上蜿蜒着一条蛇,冲上去如同饿死鬼一样大口啃食,不那条蛇被他撕扯成两半,内脏流出,脑袋还在嘶吼,不管有毒没毒,他啃得满脸是血,像个彻头彻尾的野兽。
饥饿使的他几乎疯掉,别说是蛇,就算这里站着一个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大卸八块。
三五下就像一条三尺多长的大蛇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就跑到雨后堆积的浅洼痛饮,清澈的水洼折射出无心腥红的双眼,如今的他,就是个卑贱的野人,彻头彻尾的野兽,来自地狱深渊的灵魂。
“啊啊……呕!!!”无心无腹痛苦倒地,吐的呕心沥血,差点把内脏都呕出来。
“师父……”蜷缩在地上,脑中无数次回放起师父那张温和的面孔,两行清泪点缀在地面上,春暖花开,山花烂漫,他却仿佛置身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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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
一声惊呼,是时雨回来了。
“你这家伙!居然还能醒过来!还以为你这辈子只能躺着了呢!在这里趴着干嘛?”快速跑过来,将他拖进屋内,时雨震惊的看着他,五日前,他在山上碰到了那具冰尸,他甚至不敢认出这是无心,直到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他根本不敢相信,无心居然还活着!
短短五日,身体便已恢复如初。
“时雨……时雨……”无心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握着他的手,嘴角还挂着血沫,腥红的双眸像是一个将死的魔鬼,在做最后的挣扎。
“现在满街都是巡逻的官兵,他们都是找你的,你不能出去!这段时间就待在这里养伤!哪里也别想去!”时雨将无心按在草席上,语气坚定。
“找……我?”无心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整个天山城都在传你是暗魂,闹得人心惶惶,整个冬天都惶惶不可终日,城门已闭,只剩下南门还是半敞着的,御城铁骑每日都会上山巡逻,迄今为止,已经有多个被害者……”时雨语气沉重,没有继续往下说,衙门已经发布天价悬赏令,一旦发现秦无心,就地格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看着无心腥红的双眼和嘴边的血沫,时雨内心五味杂陈:“无心,你还活着,小桃呢?”
这些话无异于五雷轰顶,无心干裂的嘴唇颤抖,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道:“死了,为了救我,被……封逸龙一箭穿心……被我葬在了天山顶。”
“!!”
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这个消息还是如同乍雷一样从脑中炸裂,那个活泼开朗……整日喋喋不休的女孩……已经……已经……
第77章 复仇序曲一
“整个天山城现在都传闻是你被魔毒感染,堕落成暗魂,魔性大发,杀了小桃……而且,还有很多人自称亲眼看见,其中就包括御城铁骑副统帅权玉龙……封家两公子,都是城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你就算是冲出去与他们辩论,也百口莫辩,不可能有人会信你。”时雨眉头紧锁,“况且,你……”
满头沾着血渍的白发,腥红空洞的双眸,骨瘦如柴,眼窝凹陷,皮肤下肉眼可见的血管,现在的他跟传说中的地狱恶鬼根本没有区别。
没有人会在乎真相如何。
“除了我没人知道,这是我家老院儿,你可以安心养伤,满街都是巡逻的官兵,我不一定能常来看你。”时雨打开他带来的包袱,里面是一些干粮。
“我师父……”
“你师父那边有庄主大人呢,安全的很,没人嫌命长找他麻烦,这一点你无需挂在心上。”时雨给火炉里添柴,“但我劝你不要去见他,这样只会给他引来灾祸,另外,千万不能让除我以外的其他人看见。”
“桃渊前辈呢?”无心突然问道。
“他?”
时雨目光复杂,“你们失踪后的一个月,一日早上,有人发现他在山门外的松树上悬梁自尽了。”
“……”无心久久无言。
悬梁自尽……短短的只言片语中,却仿佛有千万把刀割在他的心上,每一个字上都是活生生的鲜血,每一个消息都仿佛将他的灵魂扔进滚烫的油锅中,痛苦的翻滚,哀嚎……却无沿可抓。
“我要回山门了,这些食物足以让你撑上一段时间,还有一些药……不过看来也没什么用了,院里有很多柴火,冷了就往炉子里添柴,记住我之前的话,千万别去做傻事。”时雨匆匆离去,清冷的屋内,只有柴火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良久,无心昂天,沙哑低沉的嗓音撕心裂肺,明明是笑,却笑得肝肠寸断,一滴滴血泪从眼中流淌到衣服上,“上苍!老天!我……何罪之有?你为何要这般待我?为何要这般待我?”
又是三日过去,火炉早已失去温度,老屋内清冷清冷的,满头白发,与其说是少年,倒更像是一个迟暮老人,他就像个尸体一样坐在冰冷的草席上,就算把手伸到鼻尖,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你是打杂的……仆人的一种!我保护仆人,天经地义!”
“听爷爷说,海是无恨无垠大地的边界,一个面与天齐的大湖,同天一样广袤无垠,同天一样一望无际,但与天不同的是,它长在地上,从山上往下望去,是这个世上最美的风景。”
“你连海都没见过,怎么那么笃定?”
“我可以冥想!”
“把愿望许进空瓶,可以对海许愿,这些花种,留到我们将来去到海边的时候再种……”
握着手里的琉璃小瓶,无心仿佛听到了小桃的声音,看到了她的倒影,安然的笑脸,如果她在的话,肯定会笑话自己现在这个狼狈模样
不!这不是结局!
不是我的结局,更不是小桃的结局!
“封逸龙!!!”无心腥红的血眸中绽放出刻骨的恨意,换成谁谁都会被他这个样子吓到。
这一夜,久坐少年起身,背负血海深仇,全身的伤口都随着他的肌肉隆起而裂开,但他却像个没有感觉的机器,青色发带拴住凌乱的白发,鸟儿绣花的青色羽翼在夜光之下显得活灵活现。
……
寂静的深夜,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清冷的可怕,只有夜莺的咕咕啼鸣,偶尔可以看到几个身穿铠甲的官兵漫不经心的从长街上走过。
“你们几个,去北街巡逻!”
“是!”
将自己的手下支走,权玉龙直奔一户人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久,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打开门,短暂的四目相对,两人手忙脚乱的直奔屋内,缠绵在一起。
然而,只过了片刻功夫,里面就传来惨叫声,床榻上鲜血喷溅。
“啊!啊啊啊啊……”权玉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张脸瞬间紫青,五官扭曲成一团。
“嗯?副帅?啊!!”女人转过头来,摸到自己身上一阵热呼呼,空气中飘着血腥味,又看到权玉龙那张扭曲铁青的脸,吓得失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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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权玉龙捂着下头,疼的脸色发紫,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缓缓靠近,手中握着带血的刀,那双血红的双眸,死死的盯在他身上。
来人看不清面孔,一头白发极其显眼,就算是权玉龙也想不到这个恶鬼般的身影,就是曾两度被他逼上绝路的秦无心,他哀嚎着连滚带爬的往后退,伸手想要去抓东西,在他的身后,又是狠狠的一刀刺在他的腿上!
“哗啦……”
这一刀非常狠,将他的整条大腿刺穿,这还没完,无心刀柄一拧,竟沿着他的大腿骨开始割肉,整条大腿的肉都被豁开,森然的白骨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第78章 复仇序曲二
“啊啊啊啊……”权玉龙疼得冷汗直冒,全身抽搐,那个恶鬼般的身影举起明晃晃的刀,那带血的刀锋又一次狠狠挥下,双腿……背部……双臂……每一刀都无比的很多,短时间内却不足以致命。
他完全可以一刀抹过对方的喉咙,或者一刀穿透他的心脏,可他没这么做,他不舍得这样做,每一刀都蕴含着极致的恨意,歇斯底里的报复。
权玉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被他认为已经死去数个月的秦无心,会像鬼一样来到自己的情人家里,用他自己的刀,来刮他身上的肉。
夜幕之下,屋内变得混乱不堪,地上,床上,墙上,甚至是房顶都被溅得满是骇人的血花,权玉龙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像是一只臭泥里的泥鳅,在自己的血魄中痛苦的翻滚,呻吟,求饶。
“你是什么人?你想要什么?钱……?珍宝?我都可以给你!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他吓得涕泪横流,屎尿齐出,那个地狱恶鬼般的身影却没有理会,在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权玉龙身上疯狂的运刀,还是同之前一样,这看似乱砍的刀,实则每一刀都无比的狠毒,只让他痛苦,短时间内却不会让他一命呜呼,更不会让他失去意识。
权玉龙目光绝望,毫无生气。
“哗啦!”
一把白色的粉末撒在他身上,权玉龙发出一声喋血般的惨叫,在地狱般的剧痛之下全身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他的手筋脚筋已被砍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那地狱般的折磨却一点都没有对他吝啬。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无心森然如鬼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感,太弱了,人的生命力实在太弱了,权玉龙经不起太久就会一命呜呼。
让他死掉,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已经被吓呆的女人,感受到那森冷的目光,后者浑身一个激灵:“大人!别杀我!我跟他没关系!我是被他强……”
话音未落,她便已尸首分离,献血喷涌,带血的脑袋在空中旋转数圈,划过一条血线,滚落在地上,那张挂着恐惧,死不瞑目的脸刚好对向权玉龙。
这是无心第一次杀人,但在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跟杀动物的感觉没有区别,因为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人,更没有同而为人的愧疚。
权玉龙脸色恐惧,眼球暴凸,他的喉咙已经被豁开一条口,让他可以呼吸,却无法发出一丝动静,无心凑到他面前,声音沙哑:“别这么绝望,屋里太闷了,我带你到山上走走。”
这时候,权玉龙脑中已然炸开,他不是瞎子,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恶鬼,正是三个月前被自己连同封逸龙逼上绝路的秦无心!
可现在,他才是待宰羔羊,他想求饶,想要呼救,可嗓子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
寂静的十字古街上,从东街一户院里,一条狭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街头,又从东街一直延伸到南街,整条路上都是斑驳可怖的血迹。
权玉龙被拖拽着,浑身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是被一路拖着走出城外的,无心看着那蜿蜒而上的七里山路,心中再次泛起曾与小桃的点点滴滴,想到长眠在天山之巅她,无心胸腔爆发出汹涌的恨意。
拖着权玉龙走上七里山路……
这个过程,权玉龙身上不知被颠簸锋利的石阶划开了多少道伤口,身上的骨头颠断了多少根,从一开始苦苦求饶,到最后只有一心求死,他现在面临着最绝望的境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门紧闭,无心拖着权玉龙的残躯,孤零零的站在外面,昂头望着古松,他又一次血泪决堤。
一年前,师父将那个心智未开的自己带到这里,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向往修炼,他被坑蒙哄骗之下才认识了小桃,每日都畅想着山川大海,万里星河,这是他们刻苦修炼的目标,更是心灵中的自我鼓励,他们无比的天真,相信道理,相信正义……相信和平的人间界,然而……这一切,却都在天火宗的到来被狠狠击碎,他本以为自己保护了小桃,想着就算是一生庸庸碌碌,平平无奇也未曾后悔。
可是上天……却给他开了这样一个残忍的玩笑!
……
天山剑庄祖陵……那块刻着‘闲人止步’的石碑上,印着两个干枯的血手印,没做停留,机械般的走着,直至来到一座长满苔藓的青石老坟前,幽深的坟洞中,向外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啪嗒!”
拖着权玉龙的残躯,无心再次来到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与忐忑,可能是因为雨水灌入的原因,潮湿的墓道内比上次更加破败,刚进去就感觉到一阵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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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
嗅到危险的气息,权玉龙竭力哀嚎,眼神里写满惊恐与无助,墓道的尽头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铁链拖动声:“嘿……嘿嘿嘿!甜美的血腥味儿!呵呵呵呵……过来……快果来!!!!”
无心将权玉龙抛向墓道尽头,先是听到一阵开怀的嘶哑狂笑,喋血的惊惧惨叫传来,随后就是一阵肢体被撕裂,骨头被掰断,撕扯血肉,像是某种动物在啃食骨头,牙齿与骨头那骇人听闻的摩擦声,也不知黑暗的尽头是何等的惨烈,权玉龙很快就没了动静。
无心就静静的站在那,听着嚼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漆黑的地面上只剩下一些骨头的残渣,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就这样被吃得一干二净,那个满身铁链的佝偻身影依旧如同饿死鬼一样在地上疯狂舔舐,对人肉的美味意犹未尽。
无心随手抄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棒,一棒重击敲在它的背部,好几根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清冷的墓道响起,怪人怪叫倒地,就算是被打倒,也丝毫不顾及伤势,双手捧起沾有血味的泥土往嘴里一顿狂塞。
第79章 复仇序曲三
“吃得过瘾否?”无心语气幽冷。
怪人匍匐在地,吐出满嘴鲜血淋漓的臭泥,腥红的双眼看向少年,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呃呃呃呃……嘿嘿嘿……你看,你的眼睛,跟我是何其相像,嘻……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仇恨的气味儿!浓重的仇恨!是什么让你放下恐惧,甚至放弃人性,变成彻头彻尾,只知道饥饿的魔鬼?这种感觉如何?”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已经被同类孤立了吧?你曾经无比信任,用命去守护的人,如今面对你也诚惶诚恐,甚至对你刀剑相向,你跟我一样,就是个被世界抛弃的可怜虫!一个为世不容的丧家之犬!呵呵呵……呵呵呵呵……看清这个世界了吗?”
它嘲讽无心,也在嘲讽自己。
无心:“……”
“哈哈哈……啊哈哈哈!”怪人笑得更欢了,“看看你现在!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不折不扣的野兽!不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受到追杀,却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人会惦记你曾经的好,他们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像是对待畜生一样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苟活一生,饥不择食,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却无能为力,你早已不是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曾几何时,它也是一位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勇士,而在魔毒的无情摧残之下,在这冰冷之极的青石大坟下苟活千年,而将它送进这暗无天日之地的,就是曾经受它保护,对它敬爱有加的那些人,它在无心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但却没有同病相怜。
有的,只是自嘲。
“我和你不一样,你曾经是人,但我,从始至终都是头野兽,无论有没有堕入暗魂,这人间都容不下我。”无心将铁棍悬在它的头顶,目光里只有冷漠,或许自己早该在深山老林中化作枯骨,但现在的他,已经无路可退,“你现在吃饱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想问什么?如何除掉体内的魔毒吗?”怪人腥红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嘲讽,看着皮肉腐烂殆尽,白骨森森的双手,道,“别做梦了,一旦沾染,此生都不可能根除,它,就是到这个世上来检验人性的,无限的放大人的欲望,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也会跟我一样,被它摧残成如毛饮血的魔头!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
“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奇妙?实际上……不就是变成一个欲望至上的畜生吗?畜生不会压制自己的欲望,这世上也只有人会这样做,为什么?因为人道~因为是万灵之长!因为他们懂得给自己脸上戴面具!他们自认为被欲望驱使,是低级生灵才会有的,所以不断给自己设限,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倒不如说是“人之初,性本恶”所谓的“善”就跟人世间的道理一样,永远是虚伪的假象,而魔毒……则会将这虚伪的东西狠狠撕开!将人变得纯粹,只为自己的欲望而活!”
“除掉魔毒?不。”无心腥红的双眸中看不出情绪,唯有无尽的淡漠,“既然是毒,那么,必然是有源头的,你比我早堕入暗魂上千年,对于这源头所在,必然知晓一二,它,在哪?”
这空穴来风的一问,似乎不着边际,实际上就是无心来此的目的所在,这世上没有凭空出现的东西,毒也是一样,必然会有一个起源,有种才有花一个道理,而且在这些日子之内,他发现所谓的“魔毒”并不是纯粹的毒,而是一种更为极端的力量。
这也是对自己起初被怪人咬后,力量一夜之间判若两人最好的解释,也是因为这股几乎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击败了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孙辰,也就是说,自己身上的力量,实际来自怪人。
那么怪人的力量……又来自哪?
“……”
这个看似空穴来风的问题,却让对无心百般嘲弄的怪人陷入沉默,它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在此之前,它十分笃定,无心来找自己的目的,必然是与根除魔毒有关,在它的眼里,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何况还是一个小孩。
他会苦苦哀求自己,或者是恼羞成怒,通过折磨自己来得到想要的答案,可它的猜测,终究是错的,他不要医治魔毒的方法,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思路客
他,想要魔毒本源!
“你,想得到魔毒本源?哼!痴心妄想!”怪人盯着无心,嗜血的目光森然无比,“你身上的魔毒,只是我给予你的,你的力量,自然也来源于我,在相互传递的过程中,魔毒已被削弱,这点力量你都承受不住,还妄想觊觎本源?你脑袋莫不是有问题!”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听到这番话,无心已经了然,自己的猜想不假,魔毒是有源头的,联想起桃渊曾经讲述过的那段千年往事,既然连魔毒的感染者都没有被毁灭的可能,那么魔毒的本源,又怎么可能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它,肯定还在这世上的某处!
他想要报仇!想要将封逸龙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他不想等,一刻都不想!可以他如今的实力,想要复仇完全是蚍蜉撼树,天方夜谭,但只要自己能够得到魔都的本源,复仇便能多一丝可能。
一个令天山剑庄先祖都绞尽脑汁的可怕传说,一个象征着灾难的邪恶诅咒,无心却只有渴望,若是自己能融合并得到这股力量……
“咔咔咔……”
无心的拳头握紧,血液从手心中渗出:“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作为交换,我会满足你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便绝不会推辞。”
“小子,你是傻子吗?”怪人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古怪,它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疑问,眼前这家伙的心思究竟是有多么单纯?居然想跟自己谈条件?
他……真的是暗魂吗?
“你我现在是同类。”无心冷冷的回了一句。
第80章 复仇序曲四
“哈哈哈……天真!实在是天真至极!”对于他的话,怪人却笑得前仰后合,那笑声就像是铁铲磨墙一样,比最阴厉的哭声还要难听,毫不掩饰嘲讽之意,“与我是同类?没错,我们一样,都是浴望的奴役,都是渐渐失去人性的野兽,可……同类……可笑!”
“你是因为被我咬到,才会身中魔毒,就此堕入暗魂,所以你身上的力量,也是源自于我,我,现在就是你的主人,因为我施予了你力量!主人……怎么可能会跟自己的仆人谈条件?”
“……”
无心空洞的瞳孔微缩,自己的力量来源于它……原来暗魂,也是分阶级的,魔毒不能凭空衍生,自己如今的力量,正是从怪人的身上得而来的,按照这个逻辑来讲,就是它赐予自己的力量,说是仆人也无可厚非。但他在意的并非这一点,自己的力量来源于怪人,那么它的力量……又源于哪?
“数千年前,我连同一众长老与暗魂血拼十天十夜,所有人都身中魔毒,但他们……早在数百年前就已身死道消,你知道为何只有我一个人能活到现在?”怪人用沙哑无比的声音,说道,“因为……当年将魔毒打入我体内的,不是一般的暗魂,而是魂祖!我如今的力量,也是源自于它!只要它不死,我就能永远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它……在哪?”无心的心情变得激动。
“暗魂最恐怖的,并非远超同级的战力,也非世人谈之色变的魔毒,而是它们几乎无法被杀死的强悍,只要源头还在,便无法被任何方式杀死,这也是为何他们会将我封印于此,时间,无法杀死我,却可以削弱我,而魂祖,早在千年前肉身便已被当时的高手合力击溃,剩下一缕残魂,同样被封印。”怪人继续说道,“我与它之间有一缕联系,可以大概摸清它如今的状况,可以说,已经是风中残烛,羸弱不堪,但也绝不是你能够战胜的,你想吞噬它的力量,痴人说梦!”
“因为它是魂祖,一切暗魂的力量都来自于它,无论经过多少代的交替,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你找上门无异于自投罗网,只会被它反过来吞噬,而且,用不了百年,它的这一缕残魂便会彻底的灰飞烟灭,所以,它如今肯定也是心急火燎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容纳它灵魂的肉体,你的这副身躯,恰好达到一切标准。”
“哪怕是有一线可能,我都会去闯一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无心紧握的双拳,鲜红的血液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尽管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渴望过力量,几乎丧心病狂的渴望!
“真是天真至极!”怪人目光讽刺,“你有什么可以贿赂我的?发臭的死人尸体?短暂的保护,让我能从欲望中夺回意识,但马上又会陷入无止境的饥渴难耐……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被折磨,每一刻都是煎熬,如果有别的……我也不想吃人。”
“我……想要解脱。”
“我该怎么做?”
“杀了我……你可以。”怪人抬起头,用森然的白骨手指指着无心的胸膛,“寻常的武器,只可以重伤我,却无法杀死我,但,你不一样,你也是暗魂,只有暗魂的力量,才能杀死暗魂,杀死我,你就能得到我的力量,自然也能感知到魂祖的存在……”
它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它比任何人都明白,魂祖意味着什么,无心的想法,是何等的天真!
……
“轰轰轰轰……”
祖陵的上空黑暗死寂、就算是青天白日都无比清冷,这一晚的青石坟茔上,却燃起熊熊烈火,火焰直冲天际数十丈,却没有一丝的温度,里面夹杂着魔鬼酣畅的嚎叫,数千年暗无天日的折磨,在今日迎来终结。
不久,一个白发身影从青石大坟中缓缓走出,无心腥红的双眸已经看不清瞳孔,像是两座血潭,漆黑的青筋像是树根一样盘根错节蔓延半张脸,明明无比的痛苦,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低头注视着扭曲的双手,无喜无悲。
沉寂许久,他转头看向东北方……
……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暗魂袭城,给天山城留下了丰厚的一笔,随着时间推移,潜移默化,演变为如今的神话传说,更是几乎没有人知道魂祖的存在,一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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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怪人记忆中得知,魂祖……被封印在一个叫魔渊的地方,吞噬了怪人的力量,无心的体内的暗魂之力变得更加纯粹,循着怪人的记忆,他最终来到一尊三丈之高,通体漆黑的石碑前……
“……玄界碑?”无心顿在原地片刻,思绪恍惚,时隔半年,又来到道场之上……
深更半夜的道场,有些荒凉,空气中有几分清冷,那几棵银杏还未长出新叶,嫩枝随风摇拽,没有人会想到已经死掉半年的人,会以这种状态站在这里。
“玄界碑……魔渊……魂祖……”他盯着玄界碑,那平整宛如镜面的石碑反射着他那双血眸,他不是第一次跟魂祖打照面了,上一次被那只大手拉入一片黑暗空间,一直被他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时他刚感染了魔毒……
无心的手缓缓附在冰凉的玄界碑上,很快,一股强大的吸力便从掌心处传来,无心没有反抗,任由这股拉扯力将自己吸入另一片空间。
此行,九死一生,但他做的义无反顾,就算是死,他也不会丁点的后悔,蓦然回首,望向天上的点点繁星,有一颗星星……是那么的耀眼,好像专为他而生一样,“小桃,为我祈福吧……”
放心吧,这条命是你给我的,我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来的,等做完这件事,我就会离开这片大山,去往我们曾经向往的外界,我会变强……想方设法的变强,去未曾有人驻足过的地方……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再次睁开眼睛,笑脸看着我。
第81章 报仇序曲五
尽管本就是黑夜,但还是感觉眼前一黑。
看不见周围……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体,这个世界就如同无尽的深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明与生机,在这绝对黑暗的世界里,双眼失去意义,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方向,大脑也沉重无比,甚至不断的出现眩晕感,头重脚轻的感觉不断上涌。
自己此刻所在的空间,并不是真正的魔渊底部,因为他的脚下很空,感受不到任何存在,在这种地方,每一次喘气都要比在外面艰难无数倍。
但是这一次,无心有自己的依仗,强行压制住眩晕感,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他如今是暗魂,魂祖作为暗魂之祖,他肯定能感觉到。
只是在这个空间,他不知该如何移动。
“魂祖!给我滚出来!”他大喝。
魂祖作为暗魂之祖,肯定有自己的傲气,但这样去激怒它,实则无异于是找死,但无心不会在乎这些,严格意义上,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了。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从来到这片黑暗空间后,他便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在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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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只有无尽黑暗的空间,突然亮起两点昏暗的红芒,那是一双宛如恶魔般的眼睛,这双眼睛睁开的刹那,无心的身体和灵魂都狠狠的颤栗了一下。
“上一次让你逃走,是本尊的过失,没想到你却前来断自己的活路,还带来了精纯的暗魂之力。”嘶哑晦涩的声音中,充满让人心悸的阴戾与傲慢。
“我是来宰了你的。”
‘魂祖’顿了顿,最后发出一阵骇人的狂笑:“哈哈哈哈!本尊被这该死的天山剑庄镇压千年……什么样的喽啰都想来本尊面前跳一跳?如果换做以前,你这种卑微的生灵,连站在本尊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黑暗之中的声音极其难听,根本不像是嗓子能够喊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无心感觉难受至极,好像有沙子糊在伤口上一样,而他说出的话……也就真真切切承认了,他就是怪人口中的魂祖!!
从他被封印之初就是以残魂的状态一直存活到现在,上千年的岁月……足以让地玄境强者死上十个轮回的时间,而它,却仅凭一缕残魂直至今日都被消亡。
对比曾经,它如今的状态羸弱不堪,可尽管实力滑坡到这一步,仅仅一个眼神,带来的震慑与压力,还是让无心生出一阵深深的窒息感,这种压力他在面对天火宗那些人时,都未曾有过!
要知道,在残魂状态下的它,连境界都没有!仅仅是魂魄就能撑上千年,巅峰时期的它又得有多强?真的是天山剑庄始祖将它镇压于此的吗?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如果能死,想必你早就自杀了吧?千年以来……你肯定绝望的撞墙,如果我是你,现在想的不是夺舍,而是求着我杀了你!”无心语气平淡,心中没有太多的恐惧。
那双黑暗中的眼睛一阵动摇,似乎真的被他这番话给气到了,不过很快,魂祖又发出疑惑的声音:“你怎么会知道,本尊接下来要夺舍你?”
“因为有一样的目标,你想夺舍我的身体,我想夺取你残存的力量。”无心挑衅道。
魂祖近在眼前,虽然看不清它,但一股可怕的压迫却是无比沉重的笼罩在无心的身体和灵魂上,这种压迫力不是单纯的危险,与他平生经历的任何一次不同,阴冷、怨恨、狂躁、嗜血、甚至疯癫、压迫感中夹杂着浓郁无比的负面情绪弥漫在黑暗的每个角落,恍然之间,他像是被锁在魔窟之底,等待最残酷的宣判。
“本尊命源散尽,残魂被囚禁于此,整整数千年无法突破壁垒,何等的煎熬,何等的孤独,何等的冰冷,没人能体会这一切,本来以对逃出生天不抱期望,而你……却在最绝望的时刻出现在本尊面前,还带着浓郁的暗魂之力,一定是上天将你赐予本尊的,这些年来,本尊从未有此刻这般开心过,而你这渺小愚蠢的低等草芥,竟觊觎本王的魂源!”负面情绪的堆积之下,魂祖发出震怒至极的咆哮。
在这惨无天日的空间里,以残魂的形态被镇压千年之久,无时无刻都要面对魂溃的风险与恐惧,连一丝阳光都看不到,可想而知,它如今的心理已经扭曲到了何种地步,激怒它,或许只需要一个轻微至极的举动。
“轰!!”
一股冰冷的气浪涌来,无心被这阵强大的力量拍飞出去,那双暗红色的双眼快速接近,双方都是暗魂,无心能清晰的感知到危险的降临,他的身体还在暴退,根本无法控制,那来自地狱的阴风无情席卷着他的全身,黑暗中冲出一只大手握向他的脖颈。
早有预备的无心自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腰间早已蓄势待发的短刀猛烈斩出,结结实实的一刀砍在黑暗中的大手上,然而,这一刀,却没有想象中捅在血肉之躯上的感觉,反而像是一刀砍在风化的荒漠岩石上,短刀发出一阵轻鸣,再一摸,刀口已经崩裂!
“低等,肮脏,下贱的生灵!以你这卑微的力量,和这不堪入目的玩具,就妄想挑战本尊?根本就不需要本尊亲自动手,这封印之地都能将你蚕食!”
无尽的黑暗里,无心根本看不见魂祖所在,只能靠极为有限的感知能力来应对它,这比想象的还要棘手的多,还未交手,自己就已陷入被动的局面!
黑暗中的大手虽然没有受伤,但这一击也未能得逞,无心借机一脚踹在前方的硬物上,整个人向后暴退十几个身位,直至他的后背贴到类似于墙壁的东西,这片漆黑的空间内……还是有边缘的。
“该死的垃圾!低等的贱畜!你居然也能使用暗魂之力!这是本尊的力量!你居然用本尊的力量来对付本尊!该死!该死!该死!!”被无心一脚踢退出去的魂祖发出震怒到极点的咆哮。
第82章 报仇序曲六
它的狂怒,并非无心拥有暗魂的力量,正因为对方身负暗魂之力,它反倒无比的狂喜,因为这样自己就能更好的与那具身体融合,可是……它无法接受,作为暗魂的起源,自己应该是一切暗魂的主人,可千年后的今天……竟有暗魂敢反抗自己!
用它的力量来对付它!!!
霎时间,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这一次没有什么东西袭来,但危机感却是由四面八方而来的,一股阴冷的寒风充斥在黑暗的每一个角落,无心背贴墙面,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能更好的御敌。
冰冷刺骨的气息重新锁定在无心身上,整个黑暗空间都在剧烈颤抖,“卑微!下贱的东西!就凭你,也敢觊觎本尊的魂源!待我占据你的这幅身躯,撕碎你的灵魂,定要血洗天山剑庄!!!!”
整个魔渊开始颤抖起来,那股阴寒的气息疯狂翻滚,化作一道道庞大的黑暗气浪,犹如万吨怒涛拍岸,向无心的方位席卷而来!
极致黑暗,极致冰冷,极致绝望,犹如无尽的深渊正欲将他吞噬,被那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锁定,无心身体变得僵硬,感觉自己如同遮天巨浪面前的尘埃,灵魂深处所有的声音都是“逃离”,若是胆敢正面交锋,唯一的结果就是被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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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一缕残魂……哪怕经历千年摧残……它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无心经络内的黑气涌动,这便是多日以来,在他体内滋生出的魔气,在怪人的指点之下,如今的他能运用暗魂之力,虽然还无比的生疏,但这股暗魂之力却仿佛有意识般,快速弥漫他的全身。
形成护体玄力一样的东西!
无心在巨浪拍来的瞬间,让自己尽可能的躲闪,后背狠狠撞在那堵他看不清的墙壁上,仅仅是一击下来,无心的骨头仿佛都被震散了。
真是奇怪……
一缕残魂,都有这样的力量!
魂祖全盛时期的实力,绝对不是天山剑庄能够抗衡的,而天山剑庄的古祖,实力都没有超过地玄境界,然而,在当年那一战中,却是魂祖与率领的暗魂被打的溃不成军,被集体封印在黑暗之中。
作为魂祖的它,更是被灭的只剩一缕残魂,既然连肉体都能毁灭,为何这缕残魂还要留到现在?
虽然没有被正面轰中,但冰冷的余波仍然让他全身难受,无心眉头收紧,胸腔此起彼伏,大口的喘气,残魂状态下的魂祖,实力极不稳定,毕竟灵魂是残缺的,很多方面都会大受限制。
这片黑暗空间,显然是对它有利的,如果放在外界的话……或许一个真玄境都能轻松击败它。
“还能撑住本尊的一击?不错,这副血肉之躯相当不错!待本尊占据它,日后的成就,是你的千百万倍!你应该为此感到无上荣耀!”
“荣耀?笑话,一个躲在犄角旮旯苟延残喘,半死不活的狗,还有脸提荣耀?天山剑庄的先祖没弄死你,留一道残魂让你活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你有什么脸对我大放厥词?”无心有意激怒对方。
它既然是被天山剑庄的先祖镇压于此,想必定然对曾经的那些人恨之入骨。
“你说那帮贪得无厌的蝼蚁!?”果不其然,周围的气息瞬间变得狂暴,魂祖暴跳如雷的声音回荡在任何一个角落,“那帮低等生灵,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若不是本尊与昔日强敌大战负伤濒死才在最后关头君临这穷山恶水,而这帮低贱生灵,却觊觎本尊的力量!合力给本尊下套!想摄取我的力量!本尊怎能如他们所愿!纵然实力十不存一,仍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如果不是最后本尊重伤难以压制,就凭他们?哼,本尊轻轻吹口气都能诛他们九族!!!”
果然没那么简单!
无心大概能理解为:魂祖来到天山城时,已经身负重伤,而当时的天山剑庄只是捡了个漏,相当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以巨大代价才将魂祖给封印在魔渊之中,并用玄界碑镇压。
即便如此,它依旧是天山城人人畏惧的禁忌。
“这些年,本尊无时无刻不想碾碎这群杂碎!你的出现,才让本尊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光明!你的肉体,是本尊的!就算本尊不要你的命,你早晚也会死,连块骨头也别想留下!”魂祖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回荡。
“这个魂祖,极大可能也是来自外面的世界。”无心在心里想着,凭借对方的声音,大概能摸清它此刻所在的位置,全身暗魂之力暴涨,整个人如脱弦之箭般弹射而出,背在身后的铁枪顺势冲出!
“你现在的对手是我!”
“磅!!”
沉重的一击挥出,搅动着空气,无心确信这一枪扫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极大可能就是魂祖,也是在这一瞬间,剧烈的反震力袭遍他的全身。
“区区凡器,就想对本尊造成伤害。”黑暗中回荡起魂祖冰冷的嘲讽,“若是玄器,以本尊如今的状态或许还会忌惮一二,如此低等的凡器……不过是笑话!”
无心被这股反震推飞出去,双臂发麻,魂祖也在这一刻咆哮着飞身而来,那只漆黑的大手抓向他,犹如地狱中的魔神,沉重的压迫死死压在无心的灵魂上。
无心意志十分清醒,这种情况绝对不能畏惧,但面对魂祖,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是一种本能表现,这是来自上古魔头的压迫,根本不是凡人能承受的,他没有被震晕过去,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这一点就已万分不易。
“唰!!”
无心暴退的身体还未停下,手里的铁枪就又一次挥出,蕴含着他全身力量的一记横扫狠狠的朝向他袭来的魂祖打去,如果这一击是打在普通的躯体上,瞬间就能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扫断。
“铛!!!!”
死寂的黑暗中,传来一声金属相撞的暴鸣。
第83章 复仇序曲七
这全力的一枪不知道横扫在什么部位,但却打得结结实实,在黑暗中爆出一阵火花,刹那之间,在无心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出了魂祖的全貌!
那根本不是一副血肉之躯,全身都是由黑色的沙粒石块儿组成,它的灵魂就是附着在这具用死物铸造成的粗糙身体内!就是普通的砂石,不过在千百年的魔气熏陶下,早已坚硬如铁,无心的全力一枪无法对其造成丝毫伤害,传来的反震还差点弄伤自己。
无心被巨拳轰飞出去,身躯重重地砸在石壁上,还没等他站起,汹涌的攻击再次袭来,漆黑的空间内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明,无心只能凭借危险到临前的直觉来判断对方此刻的位置,攻击降临的刹那,快速挥动铁枪,借力让自己飞射出去。
躲开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响。
那样沉重的一击若是正面轰中身体,后果会怎样可想而知,魂祖一击未中,发出震怒的长啸,魔窟之内冰冷的气息翻涌,带动着一股股暴虐、痛苦、疯狂的气流在魔窟中回荡起恶鬼的凄厉长嚎。
庞大的身躯上亮起深红色的魔纹,须臾之间,翻滚的黑暗魔气如同波涛一般凝聚出恐怖的气场,在这股负面情绪影响之下,无心的心魂也大受影响……痛苦、暴虐、怨恨、嗜血、乃至癫狂!!!
“不行!这些负面念头在侵蚀我的灵魂!!”无心紧咬牙关,浑身的血液在不受控制的翻涌,在那鬼哭狼嚎的影响下,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哈哈哈哈,如此脆弱的灵魂,本尊甚至不需要动手,你的灵魂马上会被撕裂,变成不折不扣的疯子,哈哈哈哈……”黑暗之中,传来魂祖嘲讽的笑声。
“啊啊啊……”无心痛苦跪地,痛苦和疯狂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涌向心头,他的大脑几乎被仇恨充斥,绝望……压抑……那魔音无时无刻不摧残着他的心灵,五脏六腑宛如油烹,七窍流血。
无心紧咬牙关,舌尖涌来一丝腥甜,强行稳住心神,魂祖身上亮起深红色的光芒,刚好暴露出自己的位置,一不做二不休,顶着深入灵魂的巨大痛苦,用尽全力提起铁枪,像是一只敏捷的山猫一跃而起,将所有的暗魂之力全部灌入这一枪之内!
一阵汹涌破空声,铁枪掷出!!!
“铛!!”
这豁尽全力的一枪,狠狠撞击在坚硬的魔躯之上,魂祖的胸前被贯穿,庞大的身躯倒向后面,那股摧残心魂的魔音才戛然而止,无心虚脱的跪倒在地,眼睛、鼻子、耳朵、都被鲜血充斥。
魂祖倒下了吗?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无心忍着强烈的眩晕感起身,快速来到魂祖庞大的身躯前,将铁枪从那巨大的身躯中拔出,须臾,那双慑人心魂的眼睛再次睁开,魂祖暴怒的声音响彻在魔渊每一个角落:“卑微的蝼蚁!本尊的身体由顽石凝聚而成,没有生命,没有痛苦,再强的攻击也无法对本尊造成丝毫的影响!绝望吧!这就是你与本尊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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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绝望的是你!”无心抬起一枪抡在他的头顶,魂祖被这一枪抡得发懵,“如今的你,就是一缕卑微的残魂,换作你全盛时期,我连接近你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我才是狩猎者!而你!是猎物!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来送命的!”
我才是狩猎者!而你,是猎物!
这句话犹如万斤重锤,狠狠的砸在魂祖暴乱不堪的灵魂上,各种负面情绪开始凝聚,又疯狂的解散……坚硬的身躯上亮起暗红色的光芒,预示着它即将彻底癫狂,无心抽回铁枪,快速后撤十几个身位。
魂祖……不是他能正面应对的,尤其还是狂怒的魂祖,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手中唯一能保命的就是这把一百二十斤重的铁枪。
“将本尊视作猎物,你会为自己的贪婪,为自己不懂敬畏的狂傲付出这世上最惨烈的代价!!!!”魂祖怒极的嘶吼狠狠撞击在灵魂深处,庞大的岩石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对等的速度,瞬间完成近身。
万钧铁拳轰来,无心不敢硬接,迅速调整身位躲过,铁枪重击在魂祖胸口,发出一阵打铁的声音,魔渊之底,妖风阵阵,犹如厉鬼凄厉的哀嚎声,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站在这儿,不出一刻钟就会被逼疯。
魂祖一拳轰来!无心快速躲开,再利用闪避的间隙横、扫,突、刺、十几枪,频繁的攻击作用虽不大,却能将魂祖逼得倒退,或许是因为千年岁月熏陶下的它,如今似乎并不太擅长近身作战。
它的速度极快,但动作却很死板,破坏力威慑力都十分的可怕,但无心可以凭借丰厚的经验辗转腾挪,巧妙的化解它的攻击,将灵活的优势运用的淋漓尽致,魂祖好几次因为攻击落空而震怒到极点。
“低贱的东西!不堪的凡器!本尊看你能躲到几何!!!”魂祖身影爆射,那双犹如来自深渊的黑手如同拍苍蝇般,直取无心头颅。
枪爪相接,两股无比近似的力量共同爆发,无心的力量终究是与对方相差一大截,身躯一震,上身向后弯折,铁枪死死地撑住地面,末端在地面上捅出一条沟壑,这才堪堪抵住魂祖这一击。
如果不是有这把铁枪,他断然不可能硬吃这一击!即便如此,足有成人手腕粗细的铁枪还是被巨大的力量压成弓形,一人一枪,跨过活物与死物之间的鸿沟,默契地抵挡着强敌的进攻。
而魂祖的心中更是比他震惊百倍,他震惊于自己这副顽石凝聚而成的强大身躯,而自己足足七成的力量……居然被一个低等蝼蚁的血肉之躯硬生生阻住!
“啪啪啪……”
无心全身的骨骼犹如爆裂一般脆鸣着,本就血红的双眼杀气满盈,这一击产生的余波上未散开,他骤然起身,一拳轰在魂祖脸上:“崩山拳!!”
第84章 复仇序曲八
这一拳的力量可谓是蚍蜉撼树,打在魂祖身上不疼不痒,可是却令它身上的力量短时间内溃散半分,正是削弱的这一丝力量,让已经弯曲成弓形的铁枪得以反弹,魂祖硬是飞出去数百米远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又是一声巨响,它从墙上脱落。
“卑贱的蝼蚁,凭借这等剂量就想与本尊匹敌!”还没等狂怒的魂祖发动进攻,无心的又一论攻势已经再度袭来,他血红的双眼中积满杀意,斑驳的铁枪,在他手中化为最恐怖的杀器。
“磅!!”
沉重的横扫结结实实击中魂祖的颈部,猛烈的反震力袭来,无心借助这股凌驾于自身的力量在半空中让身体回旋,再度蓄力拉满,一枪掷出!!
魂祖刚站稳的身躯被逼的再度后退,胸口被铁枪插穿,摇摇晃晃险些跌倒,胸腔之内更是暴怒之极,虽然这样的攻击,只能对它的石身造成破坏,无法伤及根本,也压根就没有疼痛,可这仍然在不断的提醒它,自己,正面对一个蝼蚁……被动挨打!
“吼啊!!!”
魂祖怒极低哮,双手握在穿插在胸口的铁枪上,金属断裂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铁枪被它徒手握断,一部分被催成碎片,吞噬成虚无。
“蝼蚁!本尊看你还有何依仗!?”
“轰轰轰轰轰……”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在这魔渊之中,无心双眼积满滔天怨恨,一头凌乱的白发肆意飘荡,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那顽石般的巨大身体上,双方的战斗不算惊人,可负面情绪却充斥在黑暗所及的每个角落。
……
天山城,十字街上人头攒动,却没有往日的那般热闹,每个人都是一副沉重的脸色,恐惧、震惊、彷徨、失措、呈现在每一张不同的面孔上。
地面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几个衣着严谨的人正在仔细排查:“死者一男一女,御城铁骑副帅权玉龙,和赵家媳妇黄蓉,死亡时间在昨晚,黄蓉被一刀斩首,当场死亡,而权玉龙……手脚都被砍断,身躯却不见了踪影,虽然没有尸体,但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天呐!这可如何是好!?”
“凶手太残暴了!”
“依我看,定然又是暗魂作祟!”
不知谁突然高喊一句,众人魂弦骤然紧绷,“暗魂”二字,对于如今的天山城而言实在太过敏感,从起初的将信将疑,到现在人心惶惶,谁都不想看到那来自千年前的灾难在千年后的今天重演。
“暗魂……不就是秦云谷去年失踪的徒弟吗?通报上说……是被他从荒郊野外带回来的,从那开始,我们天山城就没消停过!已经接连闹出好几起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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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只有可能是它!我们现在就去找秦云谷问个清楚,他造出来的孽,不能让我们大家承担!”一名壮硕的青年义愤填膺。
“不成啊!暗魂已经丧失人性,就算是让秦云谷前来,也未必能息事宁人,而且……庄主已经下达指令,任何人都不得去冒犯他!违命者……杀无赦!”
叫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
“大家不要慌张!!!”一个小贩步伐匆忙来到人群,振臂高呼,“剑庄派来的执法者,是大长老柳墨卿的首席大弟子,我们天山城的第一天才,封逸龙!他事先已经放下豪言,对于暗魂袭人之事,一定会给城中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请大家务必放心!!”
……
“轰!轰!轰!”
深不见底,黑暗至极的魔渊,正上演着优势以来最惨烈的厮杀,暴虐的气息充斥在阴森黑暗的每个角落,刺鼻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两个不同时代的存在,已经互相厮杀三日之久,深渊的深处,不断传来野兽般的咆哮,这段时间下来,无心全身上下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内伤外伤加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但,每一次被击倒,他都原地爬起,腿骨和肋骨已经暴露在空气中,每吐出一口血都夹杂着大块的内脏碎片,呕心沥血,竭斯底里的生死交锋,如果换做他人,早已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可他却如同没有痛苦的战斗机器,无法杀死的暴虐凶兽。
“砰!!”
又一次被巨力狠狠抡在墙上,无心如同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微弱至极,但他的身体还是筛糠般颤抖着,又一次死撑着站起来,但还没往前走两步,便又跪倒在地,将错位的骨头徒手掰正。
一人一魂,在这封闭的黑暗世界里打得天昏地暗,魂祖的力量一步步增强,而无心虽然处于下风,但凭借自己匪夷所思的顽强硬生生撑到现在,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却越打越凶,戾气越来越重。
魂祖庞大的石身已经千疮百孔,半边脑袋都已被轰烂,连它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竟然顽强到这种地步,他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强,每次被自己重创倒地,眼看就要身死,每次却都顽强的起身,这早已超出了强悍的范围,简直就是个疯子!
“嗄嗄嗄……”
无心沉重的呼吸着,眼珠被血液侵染,变得浑浊不堪,可那股骇人的杀气却丝毫未减,仿佛一个身陷绝境的地狱恶鬼,每一次呼吸,身上都能爆出碎骨的交响曲,他晃晃悠悠,脚步趔趄,再度起身:“魂祖!你也不怎么样,如果我不动,你连靠近我的勇气都没有,你之前的傲气……都去哪儿了!?”
“卑贱的蝼蚁,本尊会惧怕你这个低等生灵?”魂祖的声音仍然摄魂,可却有那么一丝底气不足,“上百处骨折,内脏碎裂……根本就不用本尊出手,你早晚也会气绝身亡!”
这番话里,多少抱有一丝侥幸。
实际上,它此刻的心里对无心何止是忌惮,它做梦都没想到,一介肉体凡胎,能靠意志能将自己逼到这一步,比起自己这个暗魂之祖,他好像更接近暗魂!自己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对手!
第85章 复仇序曲九
在自己漫长的人生履历中,所遇过的强敌无数,在那些对手面前,无心绝对是最微不足道的,因为他实在太弱小,几乎就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却一度将自己逼入此等绝境!
何其的可笑!?
感受到那个恶鬼般的身影再次朝自己接近,魂祖差点转身逃跑,颇有惊弓之鸟的意味,但它的身份,它的过往,它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它这样做!
“本尊不惧任何敌人!!你再顽强!终究是血肉之躯!总有倒下的那一刻!而本尊……是不死不灭,永世不朽的!!!”魂祖恼羞成怒昂天咆哮,它的右臂已经断裂,只剩下左臂还能应付袭来的攻击。
“轰!!”
无心一拳轰出,抡在魂祖脸上,它的拳骨三天下来碎裂又拼接,周而复始不知多少次,暗魂的本质便是超脱一切生灵的强悍,而这一点在他的身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几乎打不死的顽强!
“咔咔咔!!”
骨头爆裂的声音从黑暗中回响,无心整条手臂宛如面条般无力的耷拉下来,用整条手臂粉碎性骨折的代价换来重创魂祖的机会,一拳将它仅剩的半边脑袋轰烂,长长的裂痕从石身上蔓延开来,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少年宛如恶鬼,欲将它撕碎吞噬!
魂祖震怒嘶吼。
这具石身虽然不是它的本体,可也是它消耗百年时间才打造出的灵魂容器,正是因为有这副身躯,它的灵魂才没在岁月长河中消磨殆尽,而现在,却被一个凡人以血肉之躯逼到如今这个境地!
无心一拳挥空,身体失衡之际,魂祖趁着这个空档迅速回身,足以粉碎山石的一拳狠狠抡在他的后脑,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无心死死撑住意识,咱没让自己昏过去,却也被对方死死钳制在原地。
“卑贱的蝼蚁!本尊是杀过你全家?你不要命也要来杀我!!!!”魂祖顽石之躯持续颤抖着,虽然无心的攻击无法给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数日下来的持续作战,却令它身心俱疲。
它始终只是一缕残魂,很多方面都极其有限。
无心被沉重的身躯死死压制在原地,直至这一步,他还在试图反击,回过身来一拳一拳的砸在魂祖早已不堪重负的石躯之上,体内的暗魂之力早已枯竭,只剩下那一丝不屈的意识还在支撑着他。
一人一魂,都已是强弩之末,支离破碎的身躯,身心俱疲的灵魂,魂祖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被他视为‘上天恩赐’的肉体内竟有一个如此不屈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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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的石躯已经濒临崩溃……想要再凝聚出一具就是痴人说梦,必须尽快完成夺舍!不能再耽搁了!”魂祖看着自己已经濒临崩溃的石身,内心有些慌张,一旦灵魂失去载体,以它这缕灵魂如今的强度,是绝不可能再坚持到下一具载体凝聚完成的。
唯一的选择就是夺舍!
无心意志强韧,远胜肉体,在没有击溃对方灵魂的情况下进行夺舍,存在极大的风险,可它现在没有别的选择,石身濒临崩溃,必须要找到另外一个载体,它对自己也有很强的信心,终究只是个凡人,意志力再强,它也有信心夺舍成功!
“小子,不得不承认,你给了本尊很大的“惊喜”!但……你最后的结局仍然是魂飞魄散!你的身体,也会被本尊占有!能成为本尊的垫脚石……你应该感到无上荣耀!”魂祖大手按在无心头部,浩瀚的魂力凝聚……宛如滚滚江水般涌入他的脑中。
“叮!!!!”
无心血眸中红芒放大,整个世界骤然失声,像是有无数把冰冷的钢针刺入他的灵魂,无数双从地狱深渊中伸出的魔爪在黑暗深处拼命的撕扯他灵魂的每个角落。
“啊啊啊啊啊……”无心撕心裂肺的惨叫,灵魂遭到剧烈的撕扯,将是被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几乎抽离体外,巨大的痛苦之下,他五官扭曲,支离破碎的身体痉挛,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缕毛发,都在痛苦的颤抖。
这是远超生灵能够承受的痛苦!
他这些天骨头不知被撞断多少次,都没有畏惧过一分,更没有失声惨叫,可是此刻,那来自灵魂的剧烈痛楚却让他死去活来,在他的灵魂深处……有另一个灵魂正在撕扯他的灵魂,吞噬自己的意志……
“无用的挣扎!本尊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能将你的灵魂彻底毁掉,届时,你的下场就是灰飞烟灭,我会仁慈一些,让你死的没有痛苦,这样,就再也没有思考和痛苦了。”魂祖的魔音从灵魂深处徐徐传来。
无心双眸布满狰狞到极致的血丝,千万根钢针化作千万双魔手……疯狂撕扯他的灵魂,全身粉身碎骨的重伤都没有叫过一声的无心,此刻却发出泣血般的惨叫,巨大痛苦的摧残下,每一刻都是难以想象的煎熬,冰冷……灼热……这尘世间的任何痛苦都无法形容他此刻所经受的地狱般的一切。
痛苦之下疯狂的衍生出恐惧。
他的意志被快速吞没,勇气也在被不断磨灭,抽搐的身体连滚带爬得想要逃离魔爪,可再强的身体,如今也已是强弩之末,何况是他的肉体凡胎……
灵魂被切割……被寸寸撕裂……
而在这种巨大的痛苦之下,意识却无比的清晰,无论如何都无法昏厥过去,就像被坚不可摧的铁链绑在滚烫的火炉上,无数双魔手拆解,撕咬……汗水夹杂着鲜血,如同雨点般林落,身下的地面被完全打湿。
“蠢才!你死局已定!反抗只会徒增痛苦,睡过去吧!本尊会善待你的身体,你也很恨天山剑庄对不对?待本尊逃出生天,你的敌人,本尊也会一并抹杀,也算是替你报仇!”感受到无心的剧烈反抗,魂祖都不得不软下来,尽管夺舍已经十拿九稳,但这样的顽抗,不胜其烦的同时,又让他胆战心惊。
第86章 至死不屈
一个堪堪十二岁的少年人,却有超越肉体的可怕意志,即使是面临夺舍的巨大痛苦,他仍然在顽强抵抗,他心中的恨……是有多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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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咔……”
无心全身的骨头开始分离,这并不是夺舍造成的,而是剧烈的痛楚让他全身痉挛之下形成的可怕现象,他正在承受着这世上最残酷的酷刑,这种痛苦,比他以往能想象的任何酷刑都要可怕太多太多。
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才经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已经难以承受,牙齿不知被咬碎了多少颗,此时就算是有人将他肢解,他也感觉不到丝毫痛处,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痛苦可以凌驾于这种酷刑所带来的痛苦之上。
不,连比肩都不能!
无心喉咙里传出野兽般的低哮,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只能听到自己惨叫的回音,灵魂之中只有黑暗,这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痛苦,宛如万千魔爪撕咬他的灵魂,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涌上心头。
绝望……绝望……
好痛苦啊,真的好想放手……
只要一瞬间,就再也没有痛苦了。
“呼啊!!!”
无心的手骨被他硬生生捏断,试图以肉体上的痛苦来转移灵魂上的痛苦,可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浑浊的双眸中开始溢出鲜血,顶着巨大的痛苦,狠狠的将压制在身上的石身甩向一旁!
无心踉踉跄跄起身,也不知从哪爆发出来的力气,顶着剧烈的痛苦一阵狂奔,又摔倒在地,在地面上一连翻滚数周,身上传来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地面很快就被狂洒的鲜血染红……
“噗嗤!!”
无心的手指毫不留情的插进自己的胸口,两条折断的肋骨被他扯出,上面还挂着大片的血肉及内脏碎片,又将锋利的一端捅在自己的大腿上!
“噗!噗!!”
“你……”魂祖虽然在吞噬无心的灵魂,但意识也一直观察着外面,看到他正在疯狂折磨自己的肉体,试图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分散灵魂上的痛苦。
直至这一步,他仍然不打算屈服,他还在以这种极端至极的方式来做着反抗,这样的锥魂之痛,是真正意义上的生不如死,没人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更别提去理解,但,魂祖却是亲身体验过的,因为曾经的它也是肉体被毁,灵魂被撕裂……
那样的痛苦连它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否则也不会被封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魔渊之内,而这位自己不知道名字的少年,就顽抗到这等地步。
他在顽抗什么!?
究竟是怎样的恨,让他堕入暗魂都保留理智,又是怎样的勇气,驱使着他来找自己,甚至还将自己这个暗魂之祖视为“猎物”他,似乎压根就不懂得屈服。
这真的是恨的一种表现!?
“小子,本尊实在好奇,是什么支撑着你?以你现在的处境,死了……可比活着舒服多了,为何要如此固执?”魂祖语气依旧盛气凌人,可对无心的称呼已经从‘卑贱的蝼蚁’改为了‘小子’。
“我……是狩猎者……你……是猎物!!”忍受着锥魂之痛,无心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常的交谈。
“狩猎者?猎物?可笑!如今的你,才是被动的一方,才是真正的猎物!本尊碾碎你的灵魂,只是时间问题。”魂祖语气不屑,冷嘲道。
“……”无心痛苦的翻倒在地,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他睁大的双眼几乎要炸裂,伺候的狠狠撞在墙上,额骨迸裂,血液夹杂着脑浆流到脸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遍了魔渊的每一个角落,凄厉的声音让地上的石子都颤栗了起来,每一刹那的撕魂之痛都无法用言语形容,让他甚至生出一种想要马上自杀,让自己脱离这种痛苦的可怕念头。
贯彻灵魂,贯彻身体,贯彻意志,残存的力量都是逃离,不惜一切的逃离,无心的意识彻底错乱,自己置身于无尽的地狱中,周围无数双魔手撕扯他的身体,啃咬他的灵魂,将一切侥幸狠狠粉碎!
这几个呼吸间所承受的痛苦,比他此生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可怕不知多少倍,如同一只将死的虫子般卷缩在墙角,身旁的地面缓缓蔓延出一滩血水,他死死的咬着牙,尽管身体颤抖不止,却仍然做着抵抗。
“呵呵呵……呵呵呵……有趣!当真有趣,没想到在一个蝼蚁身上,还能有此等不屈的精神,小子,你让本尊佩服你!”魂祖的语气依旧嘲弄,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到这语气中深深的忌惮。
只要无心再强上一点,哪怕是一丁点,今天死的或许就是他这个暗魂之祖!
少年的强悍与顽抗,比它想象的强出千百倍,它是体验过这种痛苦的,无比的确信,哪怕是一瞬间的痛苦,都会留下一生一世的阴影,连回去想的勇气都没有,也只有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才能明白……死亡究竟是怎么样舒服的解脱。
但无心……却死撑着不放,如此的拼命,就算是自己平生所见的那些强者,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不,这跟强弱无关,这是纯粹的顽抗,就像是一些野兽,再怎么鞭挞,再怎么样折磨,都不可能驯服,因为它们的骨子里……生来就没有‘屈服’二字!
这是一头幼兽!
而一些野兽,只有在绝境之下,才会爆发出最可怕的一面,而无心的这一面,就是这至死不屈的毅力,这样的人,才是最为可怕的。
“嗄嗄嗄嗄……”
无心被折磨得声嘶力竭,全身痉挛,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腹部被划开一条大口,尽管内脏外翻,尽管全身骨折达百处,尽管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寸好的皮肤,生命的火焰却依旧旺盛至极。
是什么让自己坚持到这一步?
他清醒又模糊的意识扪心自问,就又无法找到答案,这半年以来的遭遇,让他对痛苦遭遇麻木,他有想死的念头,可这念头一生出,便被一股更加强横的念头死死的压住,直至消失……
第87章 心中的那颗明星
把灵魂从身体内一丝丝剥离……要比把全身的骨头筋血根根抽离还要痛苦千百倍,他的意志像一把钢铁铸成的高墙,死死抵住惨绝人寰的地狱,生命之火的旺盛,早已超出生灵的界限。
他瞳孔萧瑟,行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在这无尽黑暗的尽头,却有一抹微弱之极的光明,它是一抹点缀的星光,却令筋疲力竭的无心侧目……
无尽黑暗中的星光……
小桃……是你……对不对?
抱歉,我又在做傻事……
你现在,肯定想骂我吧?
现在的你,一定是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吧?也是我能看到……唯一的光明……
我心里有很多疑问……我想听故事……你能讲给我听吗?不能的话……骂我两句也可以。
小桃……
我为何要如此顽固?因为……我的命……不是我的,是你给我的,我没资格去糟践它,我要拼尽一切活下去,无论活得怎么样。
鲜血淋漓全身,骨头暴露在空气中,就连脑门上的骨头都被撞得开裂,可是他,还是在无尽黑暗中缓缓站起,挺直腰杆,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灵魂仿佛已不在体内。
“这家伙……”
魂祖很是心惊,面对如此脆弱的灵魂,自己的夺舍,居然如此如履薄冰!可少年的意志力……却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巨山,让它无论如何都难以将他的灵魂撕碎,难以前进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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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离魂之痛再度袭来,无心似是野兽般咆哮,他死死的咬住灵魂和意志,刚刚站起,又狠狠的跪倒在地,极致痛苦之下的五官已经挤压成一团,死死抠着地面岩石的五指就如同两只干枯的兽爪……
痛苦充斥他的灵魂,本能之下,他想要不惜一切的逃离,他的身体扭曲,抽搐,像蛇一样在地面上翻滚爬动……意识却清晰的可怕,他以最清明的意识,承受着这世上最可怕,最极致的折磨!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而在这时候,他却笑了,笑得无比凄惨,“……就这点本事吗?你……也……不过如此!!”
“……”
“愚蠢的家伙,这时候激怒本尊,对你有何好处?真以为本尊拿你没办法?如果只为单纯的活下去,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没有本尊,你也会死在这里!”魂祖语气还算平淡,但心里却惊怒交加。
“那我更要得到你的力量!”无心低吼道,“我连死都不怕!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了!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你……也别想夺舍!!!”
无心体表黑气暴涨,犹如被地狱之火焚烧的阎魔,魂祖大惊,因为它发现,无心的灵魂居然正在发生变质!更让它震惊的是,他的灵魂深处……出现了一股反制的力量,正在反噬自己的灵魂!
痛苦开始一点点的减轻,被撕裂的灵魂也终于得到稍稍的安宁,无心狞笑:“你糊涂了吗?你是暗魂……我也是暗魂……你能吞噬我的灵魂,我也能吞噬你!”
魂祖:“!!”
暗魂是最贪婪的灵魂,强悍的生命,让它们无时无刻都在处于饥饿之中,自然也是这世上吞噬能力最为恐怖的生灵,而作为暗魂之祖的它……此刻却被另一股暗魂的力量吞噬……
它的灵魂……被死死咬住!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引导本尊侵入你的意识,再接机吞噬本尊的魂力!!!”魂祖的灵魂受到狠狠的重击,震怒无比的咆哮着。
两者都是暗魂,连力量都曾出自一处,那就是作为暗魂之主的它,当两股力量被困在一个身体内,就好比两瓢水被同时倒进一个盆里,这两瓢水无论如何都会融合,最终都会变成一个整体。
无心就是借助这一点,魂祖的魂魄毫无疑问要比自己强横的多,可是并不完整,而他……即使灵魂再薄弱,归根结底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魂祖本已经反客为主的灵魂很快被逼到死角,力量与意识也在被疯狂的吞噬,痛苦的想要逃离出无心的身体,可这时候再想跑已经为时已晚!
“啊啊啊啊啊……”
来自魂祖的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两股灵魂已经初步融合,它的意识正在被反噬,无心之前体验过的锥魂之痛,毫无保留地回馈到它的灵魂上。
“啊啊啊……本尊……”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下,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组织。
“我说过,你……才是猎物……”无心灵魂上的疼痛略微消散,压榨着最后的意志,他头痛欲裂,每一刻,灵魂深处的眩晕感都会增加。
但他知道,绝不能昏倒!
这时候睡过去,等同于前功尽弃。
他颤颤巍巍的用自己的枯爪抓挠着身上的伤口,想让自己的意识恢复一次清明,伤口被撕裂……却没有鲜血流出,他身上的血,或许早就流干了。
他要等,等着魂祖的灵魂再无反抗之力……
但对方终究是魂祖,即便是一缕残魂,即便已经被镇压千年,它的灵魂强度仍然让无心望尘莫及,如果说之前的战斗,是肉体上的厮杀,那么此刻,比的,就是意志上的对弈,看谁先承受不住了。
“啊啊啊啊……你妄想吞噬本尊!!”魂祖开始狂轰滥炸,想要撞破那层壁垒,从无心的身体中逃离,无心则紧咬着牙齿,口中早已是鲜血如注,灵魂在常人无法想象的炼狱之中,死死撑着。
“小子!你这样做,还等不到我的灵魂被吞噬,自己就会活活的疼死!!有意义吗!?”魂祖声音中带着惊恐,这一刻,它终于还是恐惧了。
“我不会死,永远不会!”无心咬牙坚持。
“小子!小子!本尊可以帮助你摆脱魔毒,还可以赏你大机缘!本尊今天不为难你,你也莫要为难我!快点放开我!只有你答应,本尊立即就放你出去!”魂祖惊恐的咆哮从意识中徐徐传来。
第88章 胜
生命之火在燃烧,那嘶鸣却变得越来越无力,无心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早已严重透支,就像凛凛寒冬中的残枝烂叶,千疮百孔……
不要放弃,是他仅存的意识中唯一的执念。
他甚至已经听不到魂祖提出的诱人条件,就算听得到,也只会打心里冷笑。
没人能理解他所承受的是何等恐怖的离魂之痛,喉咙早已沙哑的不成样子,声嘶力竭,孱弱的……像是一个马上就会死去的暮年老人……
“从三月前的那一日……我的泪水已经哭干……再流出来的……都是血水……我就想脱离了现实……置身在……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我,要如何洗清我的罪孽?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我……我会得到惩罚……葬身在无人的荒野……被秃鹰吃掉双眼……让豺狼啃咬我的身体……扯出我的内脏……让我的灵魂堕入地狱,永远在烈火里翻腾煎熬……但,不是现在!!!”
“啊啊啊啊啊啊……”他的咆哮,犹如被地狱之火焚身的恶鬼,那种疯狂,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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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灵魂深处的疼痛得到缓解,无心彻底瘫软在地,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能支撑他站起来,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魂祖……死了吗?”无心在心里想着。
“小子,你我无冤无仇,头次相见,我却要杀你夺舍,又将你折磨的不成人样,你恨不恨本尊?”魂祖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却异常平淡。
“你我……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无心的回答十分无力,要说他恨不恨魂祖?谈不上恨,也根本恨不着,倘若不这样做,自己就无法报仇血恨。
而魂祖……同样没理由不拼命。
“不得已……嗯,确实。”魂祖认同了这句话。
这一人一魂,厮杀了整整三天三夜,可当彻底平静下来,有不免产生共鸣,他们……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不得不报的彻骨之仇,千年黑暗的风霜雨雪……
“你做这一切……就只为找仇人报仇。”它又问。
“不……”无心否定得很坚决。
“那为了什么?”
“为了……”无心思绪片刻,“为了走出大山不被杀,为了打破无法醒来的噩梦……为了……能在将来孑然一身的日子里独当一面,为了……替已故朋友,替她,去看遍人间璀璨,山川异域……星河大海。”
“真美好啊……”
这句感叹,来自魂祖。
“秦无心是嘛?”
无心:“?”
“本尊了解了你一部分记忆,知道了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是个先天的无心者……”魂祖又说,“这场战斗,终究还是你赢了,就算我能夺舍你的身体,可复仇之后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无心:“……”
“魂祖……这个称呼,应该是你从曾经被我种下魔毒的仆人哪里听来的,但这并非本尊的名字,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模糊了。”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似乎随时都可能消散,“秦无心,本尊如今残余的魂力不多,但与你融合之后,助你复仇,应该十拿九稳,还有一些玄功……另外,你半年前,应该受过一次很重的伤吧,被人从鬼门关拉出来,而且此人实力不弱,如果不是她,你的生命,早在半年前就结束了。”
“不错。”
“她能压下你的伤势,但先天无心的你,注定无法稳定,你回去之后,最好不要睡觉……除非想死。”魂祖这番话多少有些不着边际。
无心听得很认真:“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魂祖对他嗤之以鼻,却还是略经思索,幽幽道,“本尊输给你,输的心服口服,这个决定,也无怨无悔,若是可以,带着本尊留给你的力量,替本尊去看往……更高的风景。”
……
魂祖的声音消失了,彻底灰飞烟灭在了这处黑暗空间之中,无心的灵魂也不再痛苦了,身上的伤,比半年前还要触目惊心,只是……如今的他,是暗魂,而且身负暗魂之祖赐予最为纯粹的暗魂之力。
这些伤……不久便能恢复。
无心的脑海中,却凭空出现几本不应该存在于他记忆之中的玄功,好像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一样,原本不是很识字的他,也能看得轻车熟路,畅通无阻,想必……也是魂祖弥留之际的遗物。
这场惨绝人寰的厮杀,没有怨恨,没有冲突,双方在此之前甚至不认识彼此,却都有不得不为的理由,无心,是最后的胜利者,却也刚刚开始。
在魔渊内修养了半日,无心也在翻越记忆中的那些玄功,其中一本名为《暗魔典》的玄攻,对他的吸引力非常大,倒也不是什么绝世神功,而是这本《暗魔典》只有暗魂能够修炼,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里面的玄术,只要身上的暗魂之力足够精纯,只需尝试几次便能熟能生巧,轻车熟路,无心十分专注《暗魂典·匿影》这道玄术,不能攻击,也不能防御,但对他的吸引力却远胜前者。
只因‘匿影’是隐身型玄术!
顾名思义,一旦修成,就可以隐秘身形的玄术,近乎不可思议,超出他的认知,甚至曾经不敢想象的神奇效果!怪不得……传说中的暗魂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做到藏形匿影,无论是保命还是刺杀……无疑都是最完美的选择,只要能修成,就能多出一个保命手段。
而且,对于无心而言……这一点并不难。
黑暗之中,少年的身体恢复七七八八,脸色却更加阴沉可怖,他的身形逐渐淡化……渐渐的……竟彻底被身边的黑暗淹没,如同忽然蒸发了一般。
……
“唉!月钱真的越来越少了!我这个月只领到了以往的七成!你说这个日子可怎么过?”道场上,刚好是黑夜,两名弟子正在月光底下闲庭信步。
“暗魂不除,我们也讨不着好!”
第89章 鬼魅无踪
“嗯?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一股凉风从后颈吹来,那人脖子一缩,打了个冷战。
““你说什么?”另一人蹙眉。
“刚才……似乎有人从我们身旁经过!”
“我为何没察觉到?”
……
无心并没有直接前往内院,而是在山门之中大步流星的长逛一圈,动作很随意,没有半分拘谨小心,还故意往人群里凑,却没有一人向他所在的方向瞥一眼,顶多能察觉到有怪风吹过后背。
“匿影”的施展效果,比他想象的更完美,不只是让身体做到藏形匿影,就连气息都完全隐匿,仿佛整个人直接人间蒸发了一般,如此神奇的玄术……怕是整个天山剑庄都找不出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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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畅通无阻,无心脸色沉静,听着周围的一句句窃窃私语,得出一些信息,近日,权玉龙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引起全城居民惶惶不可终日,加上祖陵怪物出逃的消息,整个山庄都被重兵把守。
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天火宗虽然半年前收徒大典半途而废,但在前不久却来信,会再给天山剑庄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毫无疑问是封逸龙被选中,不久后便会启程前往天火宗。
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小院前,流芳园院门被生锈的铁链锁住,曾经百花争艳,百里流芳的花园,花儿几乎已经凋谢殆尽,唯有空寂……
“吱呀!”
翻过院墙,轻声推开屋门,稀疏的月光照进屋内,陈列没有变,那张柔软的大床,承载着他所有的回忆,躺在床上,内心只有怅然,恨不能死在这里。
“无心?”
“干嘛!?“
恍惚间,听到小桃的呼喊,无心猛地起身,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之外,别无他人。
小桃……
享受着这久违的安宁,又在床上躺了一阵后,无心告别了流芳园。
来到一座豪华的大院前,他顿住脚步,默然的听着里面的对话。
“逸龙……明日你便要启程了,为师无法与你同去,你无需做什么准备,该拿的为师都会给你备好,虽然失去了攀上火狂雷的机会,但机会仍然千载难逢,去到天火宗,一定要谨记给你的嘱咐。”
“徒儿明白!”
“半年前的事,虽然都搞砸了,但也怨不得你,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桃夭爷孙已死,一些事情也该放下,无需感到任何愧疚,到了新宗门,一定要好好听话。”
“师父嘱咐,逸龙谨记于心,师父大恩,逸龙没齿难忘,桃夭的事……是我计划陷害她,本想给她更好的机会,哪知对方如此不领情,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你也是出于好心……不许放在心上,一些该死之人,没办法的。”
……
封逸龙声音有些含糊,加上大院中张灯结彩的,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恶鬼般的目光,正潜伏在门外的角落中,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无心悄无声息的离开,走向武场的方向,从武场走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两把刀,左手的刀冒着凛凛寒光,杀气腾腾,而右手那把刀,却是一把刃都未开完的钝刀,握着双刀,他径直走向一座豪华大院。
这是封逸龙的住处,并不难找,无门半掩着,无心走进门,看了一眼屋内的陈列,将刀放在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自己则坐到正屋的太师椅上,静静的等待封逸龙的到来。
没有等太久,三刻钟后,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在封逸轩的搀扶之下,封逸龙摇摇晃晃的走来,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大哥,等你去到天火宗,一定不要忘了家族啊。”封逸轩将封逸龙扶到卧室,途中经过正屋太师椅丝毫没察觉到一个无声无息的身影,正用森寒的目光盯着他们。
“咳……”
封逸龙似乎醉的不轻,含含糊糊的应了两声,整个人便歪倒在床上,打鼾声徐徐传来,封逸龙又将他往里推了推,停留便可便走了出去,顺带关上房门。
他前脚刚走,无心就来到封逸龙床边,缓缓举起那把锋利的短刀。
正面对抗,他绝不可能是封逸龙的对手,即使是在“匿影”状态下,都不一定能杀得了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条件反射般组成护体玄力,封逸龙又非等闲之辈,是名体修,普通的一刀,想要贯穿入玄境巅峰的身体……还真不一定。
“匿影”并非没有破绽,隐匿过程中若是一旦被触碰到身体,隐身效果当即就会消失,若是他一击未果,或者被对方反手触碰到,无疑会陷入危险的局面……
但,这个伶仃大醉的封逸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无心手掌中逐渐凝聚出一团黑色玄力,原本淡蓝的玄力,如今变得漆黑,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这就是暗魂的玄力……阴寒、暴虐、嗜血、比普通玄力更具破坏力,毫不夸张的说,专为杀人而生。
无心将玄脉中的所有玄力一股脑全部灌入短刀内,冒着寒光的刀刃在黑暗玄力的衬托之下,更为骇人,锋利的刀刃悬在半空,挑好位置,狠狠的一刀刺在封逸龙心脉左侧的位置,在黑暗玄力的加持下,血肉、经络、甚至是胸骨,都如白菜般被一同切开!
黑暗玄力……也随着这凶狠的一刀,狠狠的灌入伤口之中!!
这一刀他完全可以直接刺穿心脏,当场要封逸龙的命,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怎么舍得封逸龙死!若是这么简单的死了……岂能泄他心头之恨。
他要彻底粉碎对方的美梦,从天堂跌到滚滚岩浆的炼狱,让他生不如死!
做完这些,无心直接松开刀,快速退出房间,站在了正屋门后。
“啊!!!!”
卧室传来封逸龙杀猪般的惨叫声,一大片鲜血从他的胸前爆开,前一秒还烂醉如泥,打着鼾的封逸龙猛地睁眼,抬手就摸到胸前那把锋利的短刀,满脸痛苦的在床上翻滚,又咣当摔在地上。
第90章 阴毒
门被用力撞开,还没走出多远封逸轩就听到屋内的惨叫声,慌慌张张的冲了回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睁大眼睛,差点一屁股坐的在地上,哆嗦着双手,“……哥!?”
封逸龙如同将死的鳝鱼,无比痛苦的翻滚,封逸轩本打算向前搀扶,可又不敢擅自妄动,然后惊慌失措的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声嘶力竭的大吼:“出事了!出事了!大哥遇刺了!救命啊!救命啊!!!”
寂静的夜晚被这一声声嘶吼打破,安静的山门内很快就混乱起来,无心来到倒地哀嚎的封逸龙面前,目光冷然,在他身上跨过,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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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噼里啪啦的传来,柳墨卿、燕莫、剑真、好几名长老飞速冲进屋内,看到被短刀刺入胸腔,倒地痛苦痉挛,宛如一个血人的封逸龙,柳墨卿先是一愣,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龙儿!!龙儿!?”
“师……师……师师父!!”封逸龙瞪着双眼,酒已经彻底醒了,他浑身痉挛,痛苦的抓着柳墨卿的手,声音虚弱,“师父……救我……快救我……啊啊啊啊啊……”
这阵惨叫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快把他扶到床上!!”一名翡翠阁的执事长老大喊,快速的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跟进来的机会长老满脸震惊……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封逸龙被抬上床平躺着,柳墨卿和燕莫合力用玄力强行止住鲜血如注的伤口,这才将那把刀拔出,可刚一拔出,一股携带着湮灭之力的黑气便从触目惊心的伤口中并发而出,像是附骨之蛆般附着在两人的手上。
两大长老惊呼,齐齐暴退数步,瞠目欲裂:“这是……这是什么!!”
执事长老眉头紧锁,看到黑气的瞬间,惊得一连后退好几步:“暗……暗魂!!”
“什么!?”众人又一次大惊失色。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站在天山城最顶尖的存在,没有等闲之辈,自然无比的明白暗魂……意味着什么!
暗魂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柳墨卿老脸一阵铁青,将手上的黑暗玄力强行震散,目光投向执事长老,道:“莫山,情况如何?”
被叫做莫山的执事长老眉头皱成一团,听到柳墨卿的询问,无力的长叹一声,道:“凶手的这一刀,明明可以刺中心脏,没有这样做,显然是故意不取他性命,但这一刀……阴毒至极!刚好割开左心玄脉,直接将他的玄力全部作废,又将魔毒灌入其中,魔毒在那一瞬间就已经侵入玄脉之中,不出意外,已经无法清除了。”
“什……什么!?”
“无法清除……”这番话,让柳墨卿五雷轰顶,老脸煞白,他当然明白被魔毒入体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抱着最后一次侥幸,问道,“还……能否恢复?”
莫山摇头:“玄脉被斩,玄力被废,医治起来虽然困难,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仍有恢复的可能,但魔毒入体……首先污染的是筋血,自古以来也没有医治的可能,想必诸位也明白,必须趁这个时间拨出受到污染的玄脉……否则等时间一长,魔毒入骨,便是堕入暗魂之时。”
柳墨卿身体一晃,差点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封逸龙也是满脸绝望。
这一刀没要他的命,却将魔毒贯彻他的玄脉,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这偏偏……还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就在刚才,他还同众人把酒言欢,享受着那羡慕、嫉妒、仰望的目光,畅想着未来在拜入天火宗的飞黄腾达,这个仿佛天上掉馅饼般的机会,他卑躬屈膝的讨好火狂雷,甚至不惜连同众长老设局陷害同门,经历几番周折,悲喜交加才终于获得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可却在这个前夜……被狠狠的撕毁,不给他们留一丝希望!
天火宗……可能让一个废人拜入其中吗?何况是被魔毒入体的废人!
“暗魂……暗魂……暗魂……”柳墨卿。脸色一阵紫一阵青,全身发抖,原本他还因为封逸龙马上就要拜入天火宗而心情前所未有的大好,还迫不及待的亲自把封逸龙明日行李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才隔开三刻钟,天堂之路还没走两步,便跌到了地狱。
“大长老!你先冷静!逸龙现在还有意识,他肯定知道是谁下的毒手!”燕莫黑着脸,冷声说道。
已经被愤怒和惊恐冲昏头脑的柳墨卿这才如梦方醒,迅速来到封逸龙床边,沉声问道:“逸龙!你有没有看清刺伤你的人?”
封逸龙胸部已经被缠上一层厚厚的绷带,伤势暂时稳住,但却被魔毒折磨的死去活来,听到师父的询问,眼睛才睁开一条缝:“不知道……我没看到任何人。”
“没看到任何人?”柳墨卿双眼瞪大。
从听到呼救,到他们飞速赶来,也就区区几个呼吸的间隙,速度再快的杀手,也绝不可能躲过他们好几名长老的灵觉,就算是暗魂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对方,可能就藏匿在某处!
肯定还没走远!
突然冷静下来的柳墨卿这时目光一沉,自己在天山城的名望极高,天山剑庄又是天山城最强的门派,想要前路山门刺杀大长老亲传弟子,无论难度还是风险都是巨大,而封逸龙平时在外也是斌文有礼,口誉极好,又有着高强的实力,谁又有那个理由……有那个胆量……有那个实力来行刺他?
如果是暗魂……又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给他一刀,而不是直接要他的命?
行刺之人的目的,显然就是要废他,而且是废的彻彻底底,不但要废,还要将他拖入深渊,不给一丝再见光明的可能!
何其的阴毒!?
所谓的暗魂,绝不可能没人察觉,更不可能如此有目的性的只攻击封逸龙一个人,如果是同门之人,那么这一切也都能解释的通了……有人抓住封逸龙醉酒的时机下手!
第91章 恶魔归来
理由,自然也是无比的简单,那就是嫉妒他将要拜入天火宗!只要废了他,这个名额就必须腾给另一个人……
而且行刺的人,实力必然不弱,因为封逸龙即使是醉酒状态下,也绝非等闲之辈能够对付的,凶手至少也是一名真传弟子。
这样一想,柳墨卿心头不由一紧,警惕暴增……身边的这几位长老……他们做梦都想把自己的徒弟送进天火宗,他们的亲传弟子也都是出类拔萃的天才,只是平日里被封逸龙稳稳的压了一头。
不仅面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儿都不奇怪。
而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参加宴会的人,一些人前一步离开,也有一些人,封逸龙前脚刚走,后脚就紧随离开。
如此一想,柳墨卿心脏狂跳。
这时候,跟来的长老同时往门外看去,一名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外,几人连忙拱手:“庄主!”
“深更半夜,为何齐聚一堂?”剑南笙没有进屋,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们。
柳墨卿满脸冷汗,自己跟剑南笙,本身就存在分歧,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如果让他知道封逸龙身中魔毒,首先做的定然不是追凶,而是义正言辞的杀了封逸龙!
“劳费庄主关心,我等……只是在为逸龙洗尘,并且嘱咐一些要事。”柳墨卿咬着牙,强装镇定,却死死的挡住门口,其他几位长老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哦?这样。”剑南笙不紧不慢的环顾四周,道,“可是方才,我为何听到有人在大喊有人行凶?几位长老莫非没有听到?还是说……这里就是事发之处?”
气氛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近乎咆哮的呼叫声:“死人了!死人了!封逸轩被杀了!快点来人啊!没人啊!!”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好几人连忙向外跑去,封逸轩刚刚还在呼喊,才过了多久,就死在了门外,几乎是死在了他们眼皮底下!
“阿轩!!”封逸龙双目欲裂。
剑南笙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只听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不……好了!!翡翠阁……翡翠阁着火了!!翡翠阁着火了!!”
“着了!!长老府邸着火了!!”
“!!”
二长老燕莫猛的冲出屋门,不要命般的往外跑去,翡翠阁里囤积着无数珍贵药材、药方、是整个天山剑庄的命脉,还有长老府邸,都是他们视若生命的东西!
柳墨卿等人也是大吃一惊,接二连三的灾祸,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往外狂奔,剑南笙也不例外,柳墨卿踌躇片刻后,内心急促:“逸龙,你的伤已无大碍,暂且好好休息,莫要想其他的,为师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
说完,同样夺门而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封逸龙一人,玄脉被捅破,魔毒入体,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莫说挪动身体,全身虚弱的连根小指头都难以抬起,他呆呆的望着屋顶,目光里灰暗一片,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踏…踏…踏……”
屋内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微弱的呼吸声,但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这个时候,屋内已经不可能有人,这个声音让封逸龙毛骨悚然,竭力的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油灯微弱的光芒之下,他看到一个正在缓缓走近的身影,一个在他心中已经死去,绝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秦……秦无心!?”随着那个在黑暗中宛如恶鬼般的身影慢慢走近,看清来者,封逸龙双目瞪得浑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三月前……被自己逼上天山,便从未出现过的人……怎么可能在这!?
“滴答……滴答……”
屋内的气氛让人头皮发麻,安静的落针可闻,一滴滴粘稠的液体从无心手中提着的东西滴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他目光冷的像是来自地狱的夺命恶鬼:“封逸龙……没忘了我吧?很好……”
“你……你……”封逸龙声音嘶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能勉强抬起手臂,很快又倒了下去,像是看到了鬼。
“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无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笑得很平静,但在封逸龙的眼中,却森然到了极点,简直就是恶魔的微笑,让他遍体生寒。
他手一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到封逸龙的脑袋边,一缕附有温热的粘稠液体粘在脸上,他竭力扭过头,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吓得肝胆俱裂:“逸……逸轩!!!”
“我猜你一定喜欢,刚摘下来的,还热着呢。”无心上前,将手上的血液抹在封逸龙脸上,脸上那一抹笑容,印在封逸龙眼里,不啻于地狱魔头的咆哮。
“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封逸龙惊恐大吼,忍着身上的剧痛奋力挪动身体,忽然,他瞳孔猛缩,用近乎癫狂的声音,惊呼道,“刺……刺杀我的暗魂……是你!?不可能……不可能!!”
“我要做什么?”无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腥红的双眼放射出血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变得如同恶魔般狰狞,口中若隐若现的獠牙可怖至极,那比枉的死恶鬼还要浓郁千百倍的怨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恶魔般的枯手抓住封逸龙胸前的绷带,锋利的指甲毫不留情的插进胸口,刚刚缓和的伤口再次被猛烈撕开,封逸龙惊恐的惨叫,疼得他眼球差点瞪出眼眶。
“天火宗到来那日,你为了讨好火狂雷,跟这帮老畜生设局陷害小桃!伤我师父,将我打成重伤濒死!如果不是被命运眷顾,我早已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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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对自己昔日的救命恩人痛下毒手!将我们逼出天山剑庄!即便如此,你还有遣人杀我!小桃……为我挡下了那一箭,自己却身死!!!桃渊背负冤屈,在山门外悬梁自尽!!封逸龙!你毁了我的一切!夺走了我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你死一万次……都不够抵债!!!”
第92章 极恶
长满铁锈的老刀狠狠砍在封逸龙小腿上,凶猛的刀势,却未造成太深的伤口,可造成的疼痛,却比任何利刃都要来的可怕。
皮肤和血肉被铁锈刮的血肉模糊,封逸龙撕心裂肺的惨叫,地狱般的剧痛,使得全身都剧烈的痉挛起来,看着他这副痛苦至极的模样,无心的怨恨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刚刚刺下的钝刀拔出……举起!
“唰!!!”
一刀砍在他的手臂上,两道雪花炸起,喷溅三尺之高,封逸龙双手的手筋也被这把看上去连鸡都杀不死的钝刀残忍挑出……硬生生被拨断,残忍至极。
“啊啊啊……啊啊啊!!”
封逸龙嘶哑晦涩的惨叫宛如恶鬼的凄厉长嚎,他四肢染血,彻底的陷入了痛苦和和恐惧的绝望深渊,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羸弱不堪,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抬手便可杀之的秦无心,竟真的会来杀自己!
而且出手还如此残忍暴虐……
“咔咔咔……”
封逸龙的双腿被无心按压在床尾的卡槽上,狠狠一按,爆裂的骨裂声和封逸龙喋血般的惨叫,全身痉挛,整个人都在极度痛苦的折磨之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不……不要……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封逸龙脸色已是毫无血色,两只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又因为极致的痛苦与恐惧放大十几倍,眼皮几乎已经兜不住那双充血的眼球。
“死?你误会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怎么能配得上死呢?”无心举起从地上捡回的那把锋利的尖刀,地狱恶鬼般的脸上,正残忍的笑着,“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让你活得很久,你会以这世上最自然的方式寿终正寝,你会是活得最久的那个!”
“这一刀……为桃渊!一心向善,却救了你这个禽兽不如,忘恩负义的畜生!”
“噗嗤!!!”
这一刀狠狠的刺进封逸龙的眼窝,虽然嘴上说着一刀,但却如同捣蒜一般在他的眼窝中疯狂乱捅刺着,另一只眼也一样,用锋利的刀刃将他的两个眼球捣成浆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屋内的一声声惨叫,仿佛连接着十八层地狱深渊,惨绝人寰到了极点,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可无心却满脸大写的快意,仿佛在听世间最美妙的仙曲。
“嘿嘿嘿嘿嘿嘿……”他残忍的笑着,拔刀又刺,每一刀都是这世间最极致的折磨,但每一刀却都有意避开致命位置,他就是不让他死,他要让他活,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活着,让他寿终正寝!
“嘶喇!!”
眼睛的部位已经倒的稀烂,看上去像一团肉酱,神经也在其中,大概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他又抓向封逸龙的双耳,用尽全力的一扯,两条血线顿时飞出,在封逸龙凄厉之极的惨叫,永远的告别了两只耳朵。
“这一刀,为小桃,你永远别想赎罪!她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终有一日,我会让她回到我的身边!而你……啊!!”他怒吼一声,锋利的短刀狠狠刺入封逸龙的口中,又是一顿丧心病狂的捣蒜,拔出来时,以是血肉淋漓,只能看到一口带血的烂牙。
他就这样双刀交替,不放过每一丝折磨封逸龙的机会,体内里有某种残暴而愤怒的东西正在燃烧,正在咆哮!无法控制……亦不想去控制它。
刀去刀回,仿佛要把刀的一生都用在封逸龙的身上,如此的专心致志,不浪费任何一秒,封逸龙喉咙嘶哑之极,屎尿齐流,最后连惨叫也归于沉寂……
……
这个夜晚,天山剑庄迎来了史上最离奇的灾难,数名弟子受伤,但都不致命,翡翠阁起火,显然是人为,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能看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的影子,连把守翡翠阁的弟子也完全没有察觉。
火势不算猛烈,但被烧成焦炭的,却都是一些贵重的东西,大多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显然是一场意图明确的恶意纵火。
众人快速布置一番,柳墨卿就心急火燎的喊上莫山返回封逸龙的住处,刚推开门,一股难闻至极的味道扑面而来,柳墨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当场。
封逸龙不在床上,而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趴在地上,已经被染成一个血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双手双脚的手指脚趾皆无,腿和胳膊也早已扭曲,那张带血的脸糊在地上,凝结的血液像是已经长在了地面上一样,阴森恐怖……
莫山浑身都在颤抖,忍着不寒而栗走过去将封逸龙翻过身来,长时间接触地面,半干枯的粘稠血液随着他的翻身,被拉成一条长丝,看到封逸龙正面的惨状,连他这个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执事长老都是一个失声惊呼,踉跄着瘫坐在地。
封逸龙耳朵已经不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像是被刀割下去的,更像是被一双手强行扯下去的,鼻子也已消失不见,他嘴里哗啦啦的吐着血泡,牙齿被捣得稀碎,眼窝变成两个血洞,里面的东西早已流干,下体,也被一大片血迹染红……
“天呐!天呐!!”
莫山吓得牙都在打颤,此等血腥之极,惨绝人寰的画面,他从来都没见过,更加残忍的是……封逸龙的脉搏,竟还在有力的跳动,生命迹象很明显,如此从地狱般游历而归的惨状……比死上千百万次都要凄惨!
不!这就是故意的!
凶手就是故意不杀封逸龙,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恶毒至极,任何一处都是最惨无人道的折磨,可是那些致命的地方……却都有意的绕过,让他痛苦而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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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墨卿老眼眦目欲裂,胸腔几乎要炸开,全身的血液逆流,就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无力的靠着门边,不敢相信,这个全身被废,人不人鬼不鬼,是自己此生最引以为傲的首席大弟子。
“噗!!”柳墨卿口中喷出一口血花,两眼一翻,整个人仰倒在地。
第93章 无心去矣
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安静的盘坐在破茅屋内,屋外,天气并不算很冷,却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鹅毛大雪,无心就静静的坐在粗糙的草席上,像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斜着眼看着屋外的大雪。
初春的大雪……
就好像在为我送行一样。
也是这样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自己和小桃天人永隔,这个地方,我已没有任何牵挂,唯一的挂念……
“无心!!”
屋外传来一声呼喊,时雨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发丝和肩膀上还带着雪霜,不知在哪里挤的坟头垢面,见无心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顿时长松一口气。
“城内现在一团糟,山门昨晚起火了,闹得鸡犬不宁,还有人死了!我们忙活了整整一晚上,你可千万别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时雨,谢谢你这几日的收留。”
“哈?怎么,现在知道道谢了?”时雨抖着身上的雪霜,对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今晚我准备离开,本来昨夜就可以走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应该回来给你道个别。”无心脸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离开?你能去哪?”时雨眉头微皱。
“山外。”
“蠢货!山外?天火宗那帮家伙的嘴脸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山外的人,没一个好东西!那种残酷的环境下,你怎么活?”时雨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至少……这里还有我!还有你师父!虽说堕入暗魂都会变成丧心病狂的怪物,但传闻始终是传闻,我看你现在就好好的,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正因如此,我才不想害了你们。”看着自己的手心,无心淡然道,“命是我的,可我却无法把控它,该来的我无法阻挡,离我而去的我也无法挽留一丝,我不想坐以待毙,我想走出大山,我想去外面的世界,无论它是精彩……还是残酷。”
看着他的双眼,时雨沉默了。
一些人从出生到死亡,只有一马平川的道路,偶尔道路上会出现几块碎石,可有些人的命运……却是黑暗中的重峦叠嶂,在跌宕起伏的山路中前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迎来的是光明还是万丈深渊。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不阻止,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外面的世界是残酷或是精彩,一定要活下来。”时雨眼眶微红,道,“记住我的话,我以前问过你,你生活在林中,吃过人对不对?就拿出吃人的狠劲……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活下去!”
“……好。”
这人世间,没有谁一定要承担善待你的义务,也没有任何一种获得,是我们可以轻易领受而心安理得的,自己堕入这等地步,还能有人冒着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与危险对自己施以援手,对于此刻的无心来说,任何一句慰问,都弥足珍贵,值得他铭记一生。
时雨没有回山门,大雪纷飞,两人在破茅屋内点上火炉,怨天尤人转为苦中作乐,正在屋内,却魂游河畔,这世间似乎没什么能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直至太阳落山,两人并肩走出南城门,时雨把事先准备好的小兜交到无心手中,嘱咐道:“这里面有一些银两,当一做路上的盘缠,莫要小看碎银几两,脚下无鞋,亦可平地行百里,囊中无银,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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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不是开始,散,也不是结束,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曾几何时,你我会在各自的人生中想起这段短暂而又难忘的时光,我尊重你的选择,因为平凡的人听从命运,只有强者才是命运的主宰,此别隔千里,愿君呼吸走百川,明有骄阳旁照,夜有星河开道,愿此行平步上云巅,愿此别终有重逢日。”说着,时雨将脖子上的玉坠取下,套过无心脑袋,“愿它,能为你在重峦叠嶂间,祈得一缕吉祥。”
短短百字,却字字如山。
无心没有客气,接下时雨的别礼,他的心里很暖,尴尬的是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冲他点点头,道:“时雨……你也要保重,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嗯,我等着你。”用力点头。
两个人的头上都已结出一层雪霜。
没有太多的寒暄,鹅毛大雪覆城,少年那瘦弱却又坚毅身影,逐渐的……被那白色的洪荒巨兽吞没……
没走出去多远,无心又途中折返,脚步咯吱咯吱地踩着地面积雪,来到城边一座小院的门前,小院屋顶被学盖得雪白,隐隐能看到屋内微弱的烛光。
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儿,院内的陈列有些杂乱,几乎没怎么动过,还是那么的熟悉,小桃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沿着墙根走来,笑看着这边喊他吃饭,师父那严肃又温和的声音……逼着自己喝苦药,而自己却每次都是偷工减料,常常弄得他老人家哭笑不得。
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日。
“师父……徒儿……真的……真的……好想再喝一碗您熬的素汤……”
听时雨说,他和小桃失踪之后,师父……并没有离开,也没有相信传闻中那些流言蜚语,而是一直坚持寻找,这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之情,甚至连敬师茶都未喝过的老人,却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最亲的人。
自己远走高飞,至少要给他报个平安。
无心不知从哪找来一块规格还算板正的木板,面向烛光隐隐的那间屋子,双膝跪地,双腿没入积雪之中,连磕三头,又拔出腰间短刀,以刀代笔:凛冬初雪日,世事两茫茫,万里雪飘间,桃逝在天山……长眠云峰上,无心之命,师父所揽,无心之名,师父所赐,师父之恩……徒儿无以为报,负桃之债,此世难还,世间已无容身所,此行,欲问天公,世间公正何在?欲转轮回,人命何而卑贱?欲踏天巅,四海八荒谁为峰?欲游四海,看遍这璀璨人间……浩雪相送……望师父……原谅心儿的不辞而别……”
——无心去矣。
第94章 出山
茫茫大雪之中,少年这一跪就是漫长一宿,皮肤结起一层僵硬的雪霜,他却是视若无睹,当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少年再次磕头三响,将最后的留恋以沉默的方式留在这座小院中,回身离去。
……
少年离去不久,屋门徐徐打开,老人遥望了一眼雪景,拿起门边的扫帚准备扫雪,没扫两下,忽见地上的木牌。
老人弯腰拾起,擦掉雪霜,在心里念着木牌上不算规整的刀刻字迹,不过是寥寥百余字,却看了三刻钟,眼眶微红,最后颓然的捶下双手,任由飘零残雪打在身上,恍惚间,瞥见院内一处异象。
平如湖面的雪地上,两个深浅相等的凹陷,前端的雪也明显要浅于别处,后方的雪却像是积起的沙浪,那是少年一夜的长跪,与自然形成了特殊景象。
……
少年一身单薄的衣裳,身上的行李也少的可怜,他不识途,不知终点何在,只知起典向南,向阳而行……
微风拂过,带起他的银发和衣袂,那双璀璨如星的双眸从不合并,日夜兼程,瓢泼大雨携手狂风袭天卷地,便躲在岩壁下,渴了就喝溪水,多年的狩猎经验,也不至于挨饿,一座又一座奇绝的峰峦映入眼帘,又随着路途消失,从此存在于记忆中。
没有一寸山峰阻住脚步,没有一处风景流连忘返,少年浓厚的眉宇间,唯有毅然决然的前行,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晚,独自一人坐在山石上,鸣虫作伴,点点缀缀,无穷无尽的星河里,总有一颗明亮的星星,比皓月还要明亮,比骄阳还要使人亲切。
五天四夜的长途跋涉,在半山腰上,看到一座荒废的道观,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墙皮已经被岁月洗去,散发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荒凉,刚一靠近,几个飞檐走壁的身影吼叫着冲向树梢,几只大猕猴冲少年呲牙咧嘴。
道观里很是破败,房梁一头塌陷,斜在地面伤,供台上的泥塑也早已分不清是怎样的相貌,也不知道是哪个教派所建,天色渐阴,其怒无常的老天今晚又会发怒。
道观虽破,却是难寻的容身之处,至少能遮风挡雨,也是无心日夜兼程数日以来,所见的第一抹人迹。
还没坐下,一声暴戾的低哮从头顶传来,那几只被他撵走的大猕猴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领头的那只荡在房梁上,全身炸毛,目光凶戾的盯着无心,不断发出警告的咆哮,想必应该是这个猴群的猴王。
无心脚下一蹬,一跃而起,一剑劈出,马马虎虎的一剑,几乎没有技巧可言,但那只大猕猴显然没料到对方对自己造成的威慑浑然不惧,连躲都没来得及,猴躯被一剑拦腰斩断,下半身落地,上半身还悬在房梁上,须臾过后才重重落地。
“咿呀!咿呀!吱!吱!吱!”最强的猴王被一剑分尸,猴群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头也不回的逃命。
原地生火,架起树枝搭建的简易烤架,猴肉很快被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扑鼻,自从得到魂祖的魂力,无心的病症也一夜消失,任何方面都与常人无异。
在《暗魔典》的领悟下,对于黑暗玄力的操纵也变得得心应手,驾轻就熟,只要他想,就可以将黑暗玄力隐藏在玄脉中,连他自己的灵觉都难以捕捉。
对如今的他来说绝对不是坏事儿。
暗魂在天山城闹得人心惶惶,跟过街老鼠无异,用脚都能猜到,在外界必然也不受待见,而且这个世界比天山城更为残酷,人心更黑暗,人命更廉价,他必须做好十足的准备,更需要伪装。
“轰隆轰隆……”
没过多长时间,阴暗的天空雷云密布,将这个世界渲染成锣鼓喧天的战场,阴风呜呜,凄厉如鬼,无心在道观内一边撕着烤猴肉,一边在内心参悟着《暗魔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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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个步履维艰的身影顶着狂风进到道观,甩着身上的雨水,忽然飘来一阵肉香吸引了那人的注意,看到道观内的火光,不由蹙眉,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住着人。
无心也察觉到了对方,停止参悟,继续啃猴肉,实则神经在对方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绷紧,这是他数日以来所见的第一个人,但心中却没有喜悦,反倒是万分警惕。
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道观本来就不大,对方在察觉到墙角的无心后,只是淡淡的往这边看了一眼,便背对着他坐到离两丈开外,气氛十分寂然,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打破平静。
只能听到雷声滚滚,妖风阵阵,和柴火烧得噼啪声,无心用大口吃肉来缓解内心的压力,对方的修为他看不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没有修为,要么远在他之上。
这种荒郊野岭,显然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但愿沉默能化解一切。
这等阴冷天,荒废破庙内,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快朵颐,胡吃海喝,另一个只能闻香吞口水,间隔之后,对方率先打破平静:“这位兄弟当真是不顾及在下的感受,这肉香实在让在下口痒难耐,在下这里有些银两,不知可否买兄弟的几两猴肉?”
无心吞下一大口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满山遍野都是猢狲,这猴肉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于是说道:“不要钱,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兄弟如此直爽,在下便不客气了。”那人转身过来,一屁股坐在篝火旁,无心这时才看清对方的面貌,青年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看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猴肉眼冒精光,迫不及待的拿过一块就啃。
拿出腰间酒葫芦,晃了晃里面的酒,如视珍宝:“这荒凉地方也不见一家客栈,在下还有半葫芦酒,便与兄弟共饮吧,不够长醉,也能暖暖身子。”
“我不喝酒。”无心摇头婉拒。
想着自己第一次偷酒喝,只是轻抿一小口,就被辣得头昏脑胀,东倒西歪,大半天都没缓过劲来,他可不敢碰这种毒药。
第95章 山外
“哈哈哈,那我可要独自享受了!”青年爽朗一笑,昂头猛灌一大口,脸色辣的通红,这一脸的销魂,“这酒……斯哈!”
“不知兄弟从何而来?去往何方?”青年嚼着烤肉,灌着烈酒。
“山里人,去往外界。”
“兄弟是山里的?”青年有些差异,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哪个宗门外出历练的学徒,不过想想他只有初玄一级,又觉得自己的猜想站不住脚,“敢问去外界作何?”
“做天下所有人都在做的事。”无心扯下一大口肉,说道。
这种通俗易懂的话,青年自然明白:“嗯,小兄弟不但与我有缘!还同志!在下也正要去探寻未知的世界。”
“哦?”
“修炼之路枯燥乏味,让吾身心疲惫,哪有自由自在来的轻松快活?心情一烦躁,我就到五湖四海云游一番,从来不问路,走到哪是哪,何时玩够了,何时再想修炼的事,倘若不是规则如此,谁又稀罕找罪受呢?”青年高举酒葫芦,清澈的酒水淅淅沥沥,清泉至下,淋入口中。
轻狂至极的一番话,像是在藐视这个世界一般,无心听得失神:“那么……你此番,就是没有目标的闲游吗?”
“目标?有!当然有!”青年酒劲上头,侧卧在火堆庞,“鄙人不才,资质相貌两平平,不屑世事诗焦头烂额,万水千山过,只求一快活,看人胸中有数,看山心中有诗,举杯壶中有酒,归来金屋有娇!”
酣畅淋漓的酒后词,狠狠的撞击在无心的心间,怕是只有孑然一身的人,才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吧……想了想又不禁自嘲,自己分明也是个丧家之犬,自己是无归无宿,可对方却是无拘无束……
“篇诗斗酒……仗剑走天涯……真好啊。”无心忍不住感慨。
“小兄弟年纪轻轻,正是轻狂年纪,心性怎能如此平稳?”见无心不骄不躁的,青年不禁感到好奇,眼前这小孩儿,撑死也就十二三岁吧,“你有何追求?不妨说说。”
“……变强。”
“嗯?就这?”青年眉头一抬。
“没错。”
“贪心!”青年露出一个有些猥琐的笑容,手指悠然指着无心,“这世上的人,为何要变强?不过是向老天求命长,垂涎红楼美娇娘,人间狱中称霸王,可是到头来,能做到的就那几个气运之子!至于那些过江之鲫……不过就是争先恐后,挤破头皮给人家去当垫脚石罢了!有什么用啊?”
“你在说什么?”无心懵然。
青年故作高深的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既然小兄弟是从深山远道而来,为何会有去往外界的想法呢?我往年也拜访过几座凡人城邦,那里……百姓安居乐业,男耕女织,更重要的是,几乎人人都能寿终正寝,简直就是理想的洞天福地!”
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自然铁律,人自尊为万灵之长,却也无法逃脱这一规则,这是一切生灵的天性,包括恃强凌弱,可是为何会有这种现象呢?
最佳的答案:平衡。
所有人都是凡人,就意味着势均力敌,他们之间就会滋生出很多避免冲突,或者说冲突之后得以化解的规则,最多也只是有钱有势,和平头百姓之间的差距,而在这个修真世界,却是彻头彻尾的丛林法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比起修真世界,凡人组成的王朝和城邦,真的就是尘世之外的洞天福地。
“它……被污染了。”无心说道。
“污染?”青年一时间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被入侵了?”
“……算是吧。”无心点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它没有毁灭,却与以往不同,他们为了一个可以拜入外界宗门的名额,开始虚与委蛇,勾心斗角,最后甚至自相残杀,无所不用其极,还将最无辜的人带入局内。”
无心无法言语自己对天山剑庄的感情,一切美好的.asxs.,也是一切美好的终结,他倾诉给眼前的陌生青年,自然不会傻到去提天火宗的赫赫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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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仍有刻骨的恨意……
他想杀的人,是火狂雷!他恨不得把这个畜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但同时他又无比的自知,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别说杀火狂雷,就连保全性命都难。
尽管火狂雷是个草包,也不可能真正的一无是处,就算没有他身后那尊天火宗……也不是自己如今能对付的。
他变强的目的之一,便是复仇!
“此等情形……说是污染,也不为过。”青年点点头,“看你再提到这件事时,郁郁寡欢的,想来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嗯。”
“唉,世事两难全啊!”青年细嚼慢咽,“山外龙争虎斗,山内虚与尾蛇,跟强弱无关,只要有人,就有勾心斗角,一个世界一个规矩,只是人嘛,总会把一些自己没见过的未知事物往美好的方向想,这种思想代代相传,久而久之呢,把自己都蒙了。”
“就像这猢狲,在今天之前,又怎会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杀呢,架在这烤架上,谈笑间进了你我二人的肚子,没有实力,待在哪儿都有被杀的可能,也怪不得……你心里会对变强如此的渴望。”
这一瞬间,他突然又很理解眼前的少年,在这个世界上,弱小,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原罪,就好比在一个问题面前,一群装傻的人中冒出一个清明者,指出这件事的根本,迎接他的绝对不是欢呼,而是被周围的整个世界孤立。
强者欺负弱者,宰割弱者,甚至是虐杀,你能认为这个人残忍,却无法认定他有罪,一些人的命总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像贪玩的孩童踩死蚂蚱……何罪之有?
两个在此之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在狂风大作的黑夜,坐于风雨飘摇的道观内彻夜长谈,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挚友般。
青年的半壶酒,从黑夜喝到天明。
第96章 镇阳关
“真是个畅快的无眠夜!”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照在道观破旧的屋顶,青年起身,脸上多出几分快意,长吐一口浊气,“小兄弟,抱歉了,让你与为兄谈了一夜闲话。”
“无妨,我也不困。”无心起身,久坐一宿,浑身的骨头都噼里啪啦作响,他没说假话,况且这几日他都是这样过来的,通宵达旦,日夜兼行,都没感觉过累。
“哈哈哈,小兄弟精力旺盛,为兄我自愧不如。”青年十分健谈,就是那种跟谁都能聊得来的人,两人的年龄丝毫不是他们的阻碍,也不觉得跟无心这种小孩畅聊,是不是会有失身份。
一夜畅聊,无心对他初步了解,这是一个为人不拘一格,对修炼之路都不屑一顾的背道而驰者,舍弃苦恼,活得潇洒。
清晨的光阴如一柄长矛,戳破黑暗巨兽的躯体,两人相继走出道观。
“鄙人……在这江湖上,又多了位酒肉朋友!”青年高昂着头,肆意的呼吸着最新鲜的空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是两路人,还不知小兄弟贵姓?”
“秦,名无心。”
“秦无心。”青年在心里默吟,无心无心……寓意一生无忧无虑,高枕无忧,不染尘世吧,“嗯,好名字。”
“你呢?”无心问道。
青年一笑,道:“千里交心话,说给生人听,你我若是交换了姓名,就不算是生人了,相见即是缘,倘若再有重逢日,为兄……再将名字告诉你。”
对方不愿说,无心也不好问。
“当然,为兄也不可能白搓你一顿,金银面前无友谊,这种东西……太廉价!我这刚好有块儿尘世令,便赠予你吧!”说着,青年从衣袖内取出一块木牌。
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木牌,连稀有木头都算不上,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另一面则是平的,将木牌接到手中仔细打量一番,无心一头雾水:“尘世令……是什么?”
“是曾经一位奇人相赠于我,被我起名尘世令,那奇人与你我同为天涯沦落人,居无定所,莫要刻意寻觅,若是有缘,哪一天,你们自会相见的。”青年一口一个缘,对尘世令的用途不予以说明,更对那位“奇人”的姓名只字不提。
无心没放在心上,将木牌收入囊中,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青年已经遁出十丈远:“无心小兄弟,时不我待,不想空度无酒夜,为醉奔赴下一家,就此别过,来日方长,愿待到重逢日,相聚不在破庙堂。”
“——别过!”
“别过!”无心抱拳,风雨飘摇一夜,黎明又见朝阳,再次踏上各自的征途。
……
无心打量着青年昨夜给自己画的地图,光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路线,就够他研究的,不得已只能铺在地上细细品味,心中暗叹这家伙倒反天罡的画技也是真够烂的,任何一位画师看到估计都会崩溃。
根据“地图”上的指示,踩着泥泞的山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一百五十里,好在自己没弄错,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一座小山城,与其说是山城,倒不如说是座小镇。
这座小城,连城墙都没有,就是用木头插下的一串长篱,也不知多少年没翻新了,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朽木味儿,城门上长满不知多少代风干过来的枯草。
“镇阳关……应该就是这儿。”看着城门口的牌匾,无心嘴里嘟囔道,此刻的城门是关着的,其实从篱笆那边的缺口就能进去,想必也没少有人这么干,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正门。
“呜——”
城门推开一条缝,一把砖粉撒在头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如雷贯耳的大吼:“何人如此大胆!深夜强闯镇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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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一惊,没想到这破城门还有人冒着被随时砸死的风险驻守,这一吼真的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往门里一看,却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
看到来者竟是个小孩,那庄稼汉一脸的不耐:“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镇阳关的城门,黑夜不给活人走!”
“怎么?不给人走,难不成给鬼走?”见那庄稼汉就要关上城门,无心扒住门缝,暗道这破城,能走正门就已经给足脸面了,还有个脾气如此之臭的庄稼汉驻守城门,这怕是有人进来偷土吗?
那汉子卯足了劲,穿着草鞋的双脚都在原地踏步,发现自己的力气竟丝毫无法撼动少年的单手之力,只得气馁:“镇阳关镇阳关,里面有个阳字,自然是让你白天走的,你偏要晚上来,算你倒霉!”
言下之意:黑夜,自然要收点黑钱的。
“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第一次听说花钱买路的!”无心低估一句,从腰间的口袋内挑出最小的碎银丢给他。
这阵阳关,一月到头都不一定有几个外乡人到访,大多还都不走正门,能碰上个傻子讨个铜豆就够偷着乐的了,庄稼汉掂着小银粒儿,暗道是个人傻钱多的主,立马眉开眼笑,赶忙将人请进来:“小兄弟一看就是敞快人,花个兜角的碎钱,买个敞亮路!”
“有没有歇脚的地方?”
“你说的是客栈嘛!有!镇阳关主道就一条,直着走上几百步,就能看到。”收了钱的庄稼汉与刚才判若两人,还神秘兮兮的凑到无心耳边,满脸猥琐的笑容,“不知小兄弟有哪方面需要没?城中有几家穷困潦倒,都快揭不开锅了,家中姑娘却长得不错,只要一句话!”
无心茫然的望着他。
见他这个反应,庄稼汉还以为他在故作矜持,一巴掌拍在无心肩膀上:“血气方刚的年纪,不用这么拘谨!男人嘛,偶尔宣泄一下很正常,别看镇阳关地方不大,该有的都有,城中的女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当然……钱得到位。”
无心:“……”
“小兄弟想好了吗?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不好意思的!”庄稼汉一脸猥琐,遇到这样的肥羊,当然要狠薅一把。
“会做饭吗?”
“??”
……
第97章 天上掉馅饼
在庄稼汉的引领下,无心慷慨解囊,租了间客房,那庄稼汉还一直跌跌不休的嚷嚷着要找人给他接风洗尘,苦口婆心也要再薅他一把羊毛,最后是被无心撵出去的。
至于他为何要租房,就是凉地坐太久了,一直想找个舒服地儿,最重要的是,潜下心来研究《暗魔典》。
玄功就好比修为,分为普通、旁门、正统、脱凡、被称之为凡功,而在这之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玄功,黄玄、灵玄、地玄、天玄……从正统往上的玄功,便出自正统门派或者名门望族,大多都会选择垄断,在市面上根本不流通,就算有一小部分流通的,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
《暗魔典》玄级暂且不明,不过暗魂这种东西如此不受待见,想来也不算什么正统的玄功,通常被称为邪门歪道。
“匿影”无心已经驾轻就熟,以他如今的境界,能维持半个小时,这种状态下的他能多过狼群的追杀,面对一些实力远超自己的强者,也有两分把握可以遁走。
当然,也要因人而论。
在实力不够强的前提下,一个足以保命的技能胜过一切仙术神功,无心的意识潜入其中,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终,凭空消失在屋内。
“砰!”
墙边传来一声巨响,刚刚凭空消失的无形又凭空出现,只是位置却不在床上,他痛苦的捂着头,躺在地上一阵呻吟,前额的位置,已经被磕的紫青。
“嘶……”
在这一撞之下,无心七荤八素,眼里什么东西都是倒过来的,等回过神来,心里只有懵逼,自己前一刻明明在床上,完全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瞬移到墙边,而且还是毫不留情的一头顶在墙上,他甚至怀疑不是自己主动撞墙,而是强冲过来主动撞他!
“不对,我刚才在领悟《暗魔典》,只是过目一个玄技……”无心颓然的坐在地上,回想自己是否有操作失误的地方,刚才在匿影状态下的他……只是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玄技,然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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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又是一声脑门与墙壁的亲密接触,无心又是直挺挺的倒地,这一次就直接撞晕了过去,良久才晃晃悠悠的起身,鼻子里倒灌的鲜血差点呛死他,趔趄着倒在床上,无心双眼瞪大,全身汗毛倒竖。
遇到鬼了!
强烈的眩晕感与挥之不去的疼痛徐徐传递给大脑,他捂着脑门,手四处摸索,想找个东西擦干额头上的鲜血,什么也没摸到,最后只能委曲求全,在被子上抹干净了。
无心环顾四周,直至现在都没从刚才的经历中缓过神来,自己无缘无故的以自己都无法反应的速度撞在墙上,接连两次,几乎都是毫无征兆,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这两下差点把他撞废了。
无心抱着床角,甚至不敢起身,良久没有出现异常,才狼狈的起身,心中这才敢琢磨事情的前因后果……
片刻之后,怀着忐忑的心情,无心步履蹒跚的起身走向墙边,背对着墙面,脑中开始冥思,毫无征兆的两次撞墙都有一个共同点,自己的意识……在试图领悟,并且发动一个名为“碎影”的玄技。
一切玄功玄技,想要领悟的前提,悟性在所难免,越是高级的玄功,越是需要更高的悟性,一些天才只在须臾间便能领悟一门玄技,不出两日便能驾轻就熟,而悟性较差的人,给他一年半载可能都钻研不出什么名堂,这便是人与人的差距。
可是,无心在吞噬魂祖的残魂之后,唯一领悟的便只有《暗魔典·匿影》这一项藏匿型玄技,其实基本没有做过什么功底,在魔渊的半日时间,他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操纵‘匿影’,而不是参悟。
好像天生就会一样。
这并非妄自尊大,而是事实,他不是没碰过别的玄技,像擒龙式、崩山拳,都是经历了数日的实践与参悟才达成领悟,若不是小桃的悉心教导,他也不可能驾驭。
可是这《暗魔典》压根就不需要参悟,随随便便便能释放,就像上辈子已经参悟完了一样,正因如此,无心还一直认为是因为《暗魔典》根本不存在门槛,或者因为自己是暗魂,便可轻松领悟。
但这个猜想显然站不住脚。
更好的解释就是,魂祖作为《暗魔典》的主人,甚至极大可能是它的缔造者,它对《暗魔典》的驾驭绝对无人能及,而自己吞噬了它那仅存于世的一缕魂魄,《暗魔典》也随着这缕魂魄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无心背贴墙面,此刻的他,距离对面的墙有两丈远,屏气凝神,像之前一样试图发动‘碎影’只觉得耳旁唰的一声,鼻尖一阵凉意袭来,再次睁开眼,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贴在墙上。
果不其然!
现在的自己,就是第二代魂祖,几乎继承了魂祖的一切,就连《暗魔典》都不需要领悟,便可驾驭的轻车熟路。
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传承。
这样想着,无心又转过身来,碎影再次发动,他的身体瞬间原地消失,其实是因为速度太快所造成的假象,而他的真身,已经瞬移到窗边,又从窗边瞬移到床上。
他的内心何尝不是激动。
这样一来,便又多了个保命手段。
‘匿影’能藏形匿影,诡秘无踪,却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一旦被触碰,瞬间就会自动解除匿影状态,而且发动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刀戈剑戟,这些只需要擦着边便能取人性命的武器面前,临时抱佛脚,逃出升天的几率微乎其微。
可加上‘碎影’就完全不一样了。
匿影藏形,碎影辗转腾挪,如果两个玄技一起施展,再加上攻击型玄技,组成一套专属于自己的连招,无论是逃跑还是追击都能让敌人措手不及。
“咚咚咚!”就在无心沉寂在这天上掉馅饼的欢快之中,屋门被敲响。
第98章 卖书童
“什么事?”
无心喊了一声,屋外没有回应。
想了想,起身打开门,他神色有些意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黑暗中,门内的灯光照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见有人开门,小女孩有些惊喜,声音很小,询问道:“客官,你……要买书吗?”
“书?”
无心有些疑惑,这深更半夜,客栈里怎么会有卖书童?而且……这小女孩,看上去顶多也就三四岁,身上的衣服棉絮裸露,胖乎乎的脸上闪烁着渴求的目光。
“都在篮子里!”见少年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抬手赶自己走,小女孩神情激动,手忙脚乱的扒开比她自己体型还大的竹篮,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打理好的书本。
无心一眼扫过,都是一些摘抄拼凑的诗句和书籍,有的一些纸张已经泛黄,小女孩似乎很害怕错过这位客人,还没等无心说要不要,就提前报价:“一个铜子两本,买四本赠一本,四个铜子十本……”
“是谁让你来卖书的?”无心随意拿起一本,翻动着泛黄的纸叶。
他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在小女孩听来,却是在质问自己,没人会喜欢在深夜被人吵醒,况且自己还是偷跑进来的,她小脸变得慌张:“对……对不起客官,多有打扰!”
她连拖带拽的拖动着跟自己体重几乎相当的竹篮,逃难似的想要离开。
“唉……等等!”无心叫住小女孩,他当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半夜三更为什么会有个小女孩拖着这么重的竹篮到二楼卖书,“我就想知道,这书……为何要卖掉?”
这镇阳关的居民大多以种地为生,庄稼汉一抓一大把,认字的都没几个,能识书的,更是凤毛麟角,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书……为何要卖呢?
“这是爹爹留下的。”见少年人没有要喊人的意思,小女孩才停下动作。
“你爹爹呢?你把他的书卖了,他难道不生气吗?”无心看着小女孩脏兮兮的脸颊,和泪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爹爹死了,再也不会生气了。”
听到这个回答,无心张了张嘴:“那你为何要将书卖给我呢?还挑在这个时辰,为什么不去卖给其他人?”
“知识不值钱,换不来吃的,白送也没人要。”小女孩虎头虎脑的,说话却井井有条,“客官是外乡人,外乡人都识字……”
店里的伙计都睡着了,她才敢偷摸上楼,如果被发现自己打扰客人清静,被撵出去都是好的,弄不好还要挨鞭子。
“你其他家人呢?”
“娘亲病了……”
“你卖书,就是为了给她看病?”无心有些动容,世界就是这么的复杂,一些人家家徒四壁也要供着孩子上学,而一些地方,知识摆在眼前,却如此廉价。
小女孩眼泪打着,又很坚强的抿着小嘴,不让眼泪掉下来,胖乎乎的小脸紧绷着,听到无心的话,用力的点点头。
“这些书,加起来要多少钱?”
“一共……二十个铜子。”小女孩数着手指,最后十指全都张开。
“我这里没有铜子,给你这个吧。”无心拿出二两银锭递给小女孩,“……应该够给你娘亲看病的。”
惦着沉甸甸的银锭,小女孩喜极而泣:“谢谢……谢谢客官!”
“你爹爹是个文人吧,应该不止这些,我会在这家客栈逗留几日,行的话,可以送来,我不是文人墨客,但挺喜欢书的。”无心将书依次拿出,竹篮还给小女孩。
“谢谢客官……”小女孩哭花的脸上写满感激,母亲重病卧床,食不果腹,她太需要这笔钱了,家徒四壁的她们,只能靠倒卖父亲生前留下的遗物为生,买这些东西的,大多也都是偶尔路经此地的外人,见她可怜,才会施舍一些钱财。
一天能卖出几本就是奢望了。
外乡来的少年人却不怪罪自己深夜打搅,故意将价格抬高了几番,她又哪里知道,无心实际上也不识几个字。
“我再请教个事儿,你知道……哪里有妖兽吗?”也怕吵醒客栈里的伙计,无心声音格外的小,小到只有他和小女孩能听到。
“……妖兽?”女孩不知道少年人为何会问这样一个毫无头绪的问题,思绪片刻,指着北边,道,“常听别人说,北边的山里有妖怪出没,会吃小孩。”
“好,明日你来,若是没找到我,就在……客栈外等着我。”
小女孩对着无心千恩万谢,背起比自己还大的竹篮步履蹒跚的走下楼,渐渐的,消失在无心的视线中,那张沾满灰尘……却又欣喜若狂的小脸儿……
告别小女孩,无心立即动身,前往她说的北山……
……
“唰!”
皓月当空的夜晚,天上下着毛毛细雨,深夜的空气清新潮湿,路经枝叶上都挂满了水珠,少年从一片很深的灌木钻出,银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
如今的自己,买不起修炼所需的资源,但不是所有的都需要花钱买,妖兽的骨骼、皮、肉、血、内脏、无一不是宝物,据说一些血脉纯粹的高级妖兽,甚至能在体内衍生出妖兽内丹这等至宝。
当然,这种东西是不能奢望的,无心就是想找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普通妖兽,等级高的,他也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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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会有妖兽嘛?”环顾四周长势丰茂的灌木,无心喃喃自语。
“呜!呜!呜!”
百米开外传开一阵惊响,是大批栖息的飞禽受惊产生的动静,隐约能听到沉闷的低吼,像是两个东西在打斗,当无心赶过来,战斗已经结束。
地面上有一大滩血珀,一头体积庞大的野牛倒在那里,血正是从它身上流下来的,而造成这些的凶手,是一匹足有一人高的巨狼,野牛一息尚存,巨狼不管这些,一口撕下大块血淋淋的肉,狼吞虎咽。
巨狼的感官何其灵敏,隔着老远就感觉到了无心的接近,残暴的狼目凶狠的落在少年身上,冲他露出带血的獠牙。
第99章 狩猎
“爵骨狼……”无心很快就认出了巨狼的品种,眼前这只异化的巨,叫做爵骨狼,实打实的妖兽,而且是成年体,比起普通的灰狼,要大出四五倍不止,恐怖的,绝非它的体型,而是更强、更快、更狠!
一路上没少遇到这样的家伙,但他以往都是选择避而远之,爵骨这个名字……可不是盖的,被它咬上一口,牛骨都能切断。
“吼……”
爵骨狼呲着森然的獠牙,嗜血贪婪的凶芒,它是这个山头霸王般的存在,能与它抗衡的兽类,屈指可数,它不会对任何闯入自己领地的生灵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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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无视爵骨狼警告的低吼,继续往这边走,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正在被一双可怕的眼神盯着,一步步的走近,再走近……
“吼!”
爵骨狼暴怒,身影就如同一道闪电般扑向无心所在的方位,狼的爆发力本身就是可怕的,何况还是这种变异品种……面前这只爵骨狼的速度,足以比肩一位真玄境修士,若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它偷袭,几乎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火石电光之间,爵骨狼足以嚼碎牛骨的血盆大口已经对准无心的头颅,这一口能将他咬得脑浆横飞……
“咔!!”
爵骨狼的巨口狠狠合在一起,爆发出数千斤的咬合力,而让它措手不及的情况出现了,在即将咬到少年头颅的瞬间,爵骨狼巨大的狼躯却径直从少年的身上穿过,狠狠的扑在身后的一棵树上。
树皮被狼爪撕下一大块。
爵骨狼来不及做任何防备,一个身影已经从上方落下,无心饱含全力的一拳对准爵骨狼的狼头,重重落下,爵骨狼被打得猝不及防,被砸的惨叫一声,巨大的冲击下,狼头又撞在地面上,鼻血横飞。
“呜!!”
爵骨狼摇晃着狼头起身,一双带血的狼目变得更加凶戾,它很饿,但它的对手比它更饿,没等它发动进攻,极具贯穿力道的一拳正面轰来,爵骨狼狼躯倒翻。
爵骨狼还未起身,就被一脚狠狠踩中狼颈,骨骼爆裂声传出,爵骨狼狼目瞪大,瞳孔瞬间放大十几倍,一命呜呼。
“嘶喇!!”
无心徒手撕开狼皮,对着热气腾腾的红肉就啃,普通的食物已经无法满足他,暗魂的贪婪,造就了它们的独特,靠着吞噬就可以变强,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猎杀妖兽,吞噬它们的血肉。
无心抱着狼心啃得满脸是血,比起爵骨狼,此时的他更加残暴,双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红芒,爵骨狼最有价值的部分被他挖的一干二净。
腹内不再空旷,无心没有下山,而是在深山中寻求更强的对手,同时精进《暗魔典》,经验都是从实战中获取的,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万籁俱寂的北山,迎来了最躁动的一夜,一个少年单枪匹马的猎杀体型是自己数倍,甚至十几倍的妖兽,而且他的猎杀目标都具备几个特点,凶猛、暴虐、危险、都是在各个山头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诡异的身法,凶狠的手段,他比任何妖兽还要凶戾,平时要一队武装精良的狩猎小队才能猎杀的妖兽,却被他只身一人,手无寸铁杀得一夜不得安生。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宛如血人般的少年身上,一夜过去,无心像是在地狱之中逛了一圈,浑身沾满腥臭难闻的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妖兽的,在他的身前,躺着一只巨犀的尸体。
“五头爵骨狼,一只刃齿虎……三头巨犀……三十八只普通灰狼……”无心看向山下由各种妖兽堆成的尸山,这是他整整一晚上的战果,对比昨日,他的气息浑厚了许多,已是初玄境四级。
仅仅一晚过去,修为暴增三级,而且还无比的殷实,没有任何水性。
又从山上滞留到正午,无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北山,回到客栈,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圈缩在客栈屋檐下等着自己。
是昨晚的小女孩。
“客官……验验货吧。”见无心到来,小女孩拖着竹篮,步履维艰的过来,她脸上还是脏兮兮的,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无心蹲下来象征性的挑出几本书看了看,便拿出二两银锭交到小女孩手中,小女孩接过欣喜的向他道谢,便提篮匆匆离开。
“很忙吗?”见她行色匆匆,忙得像个小大人一样,无心心里有些好笑。
“是的,还要去照顾娘亲。”小女孩停下脚步,礼貌的说道。
“哦,再给你些兽肉带回去,你母亲吃了,病应该能好得快些。”无心将身上背的巨犀肉放进小女孩的竹篮里。
“这……”小女孩有点踌躇许久,“爹爹说过,不能白拿别人东西。”
“送的,就不算白拿。”
“我代娘亲,谢过客官!”小女孩欠身,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无心还想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不过想想,自己也只是留宿几日,不久就走,最后也没有开口,注视着女孩行色匆匆地拖着大竹篮离去,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无心视线的尽头。
抱起书,回到客栈。
躺在床榻上,听着街外的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自己的灵魂才又从荒夷回到人间,一阵困意起来,无心意识迷离之际,被灵魂深处传来的咆哮惊醒。
无心坐起身,呼吸加速。
“你最好不要睡觉……除非想死。”这句话,是魂祖弥留之际的告诫,虽然不知对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无心一直谨记在心,绝不让自己闭眼。
将一头银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辫,鬓角分明,浓眉大眼,给镜中少年稚嫩的面庞添出几分英气,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心轻轻的捋着发带……漆黑的眸子有些涣散。
妖兽这种东西,大多昼伏夜出,白天藏得很深,寻找起来要比夜晚困难太多,只能等到黑夜降临再去猎杀。
而在这之前,他打算去街上逛逛,也好让自己多沾染一些人气。
第100章 初玄镜大圆满
比起天山城,镇阳关要相形见绌,长居居民一万打顶,整个城中就只有一条两里地长的主街,各式各样的商贩都聚集在这一条主路上,很是嘈杂拥挤,有的摊位几乎已经挤到路中央,看上去就莫名的有些闹心。
“滋滋滋……”尘土飞扬的情况下,街摊小贩依旧不亦乐乎的煮着肉,声嘶力竭的招呼,大汗淋漓,看上去着实没有胃口。
走过最拥挤的一段,后面就是一些地摊,紧张的小位置上摆的都是家里面没用的东西,也有草药之类的,摊主也都是老人妇女,一眼扫过,也没什么能看上眼的。
二里短街很快走到尽头,这边人的衣着明显要华贵许多,路边停着几辆规格不凡的马车,抬头望去,醉仙楼大牌匾当真顶天立地,还有几个衣着大胆的年轻女子粉面含春的顾于阁楼外,美目流盼。
虽说是胭脂俗粉,却也有几分姿色,引得过路人侧目,面红耳赤。
枯站片刻,发现出入醉仙楼的,基本上都是商人富贾,当然,也不乏一些精虫上脑的单身汉为吃上两口胭脂慷慨解囊,无心这种不晓人情的愣头青,就觉得十分奇怪。
“白毛!白毛!”
听到呼喊,无心扭头看去,他之所以这么断定对方是在喊自己……在场除了自己是一头银发还能有谁?
那是个年龄与他相仿,看上去有些衣衫不整的少年,对方也在咧着牙看着他,见他转过头,如遇知青:“一看你就是外来人!犹豫这么久,不去光顾一下?”
反正自己就是来打发时间的,有个人闲聊到也不错:“里面有什么?”
“有什么?你装什么白痴啊!”那少年用肩膀撞了撞无心,下巴一挑,“没看见门口那几个招牌?不认字也得识女人吧,你们这些外乡人不差钱,进去逛逛又不会少块肉,就当学习也不赖啊。”
“学习什么?”
“嘶!你怎么这么呆呢!”少年搓着半年没遇过水的脖梗,有点恨铁不成钢,转念一想,又眉开眼笑,“男子汉大丈夫,别把自己当小孩,这里的女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不管你是谁,有钱就往你身上扑。”
无心:“……”
少年还以为他在犹豫,趁热打铁:“别害臊!你这么俊朗,那些女人巴不得你这样的外乡小公子幸临呢!比伺候那些老油皮不强?等你玩够了,赏我两口酒就好!”
“她们为何要这样?”
“什么为何要怎样?”
无心扬了扬下巴。
“我去,你是真的不晓人情还是怎么的?这都不明白?肯定是为了钱啊!”少年瞪大双眼,像是看到了新大陆,“这镇阳关可不同你们外乡,穷人比比皆是,门口这几个招牌,最小的比你我都大不了几岁,家里都死净了,倘若都是大家闺秀,不为碎银几两发愁,谁愿跑这个地方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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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少年还摆出一脸怜香惜玉:“如果我有那个能耐,直接把醉仙楼包了,让美娇娘们……不至于日日忍受胯下之辱。”
一个男人刚好路过,听了他的话,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傻-逼。”
“从小就被送进来?”无心挑眉。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小的?”少年忍不住多看了无心一眼,“也是,小牛也爵不烂老草,嫩的也有,都在里头,通常不在门面上,也是怕被人戳脊梁骨,影响了生意,你若是喜欢,兄弟可以陪你去问问,不过先说好,酒得赏!”
“镇阳关有几个懂书人你知道么?”无心没听他的蛊惑,回头问道。
“切!又不能当饭吃,谁学那玩意儿。”少年冷猝一口,一脸不屑,“见识都是闯出来的,学问那种东西,只有傻子才会相信的骗术罢了,有识文断字的时间,还不如去学学山上蘑菇有毒与否。”
“没有?”无心蹙眉。
“以前有,最后一个半年前死了,你还别说,那人死的倒是离奇,他家世代教书,凡有外乡人,都叫他们什么书香门第,教书嘛……不算什么长远事儿,没传几代就家道中落了,仅剩的一个男丁,半年前想要在城边上开个学府,不收钱供城中孩儿学字,也不知图什么,这事过后没多久,一天晚上就被杀了,而且是碎尸万段,抛尸街头,死相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少年说着,自己的身体都在哆嗦,似乎都不愿去回忆。
“那人家姓什么?”无心又问。
“裴,倒是个稀姓,祖上说不定是迁来的。”少年不假思索道,“男人还在的时候,日子还能过得去,他一死,裴家算是彻底家徒四壁了,就有个女娃整天拖着个篓子在街上逛游,很久没看到家里的女人了,有人说相思成疾,病了,也有说死了的。”
“话说,你一直打听这个作甚,他家不会欠你钱吧?”
“……”
无心看了眼醉仙楼,门口那几个招牌还在朝他抛媚眼,头皮一阵发麻,跑到酒摊上买了壶酒丢给少年,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嘟囔着什么俗酒哪有胭酒香。
……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心每晚都会准时磨刀霍霍向北山,不将山上闹得鸡犬不宁誓不罢休,碎影也有所小成,运用的驾轻就熟,短短七日,北山外围的妖兽几乎被他屠光了,除了修炼以外,也会带回一些妖兽肉,在街上摆摊低价售卖,每次一开摊须臾就会被抢购一空,薄利多销,收入十分可观。
因此还在城内迎来不小的名气,人口相传有一位外乡少侠,年纪轻轻,功夫了得,徒手击杀山中的吃人妖怪,妖肉也卖的便宜,引来不少同行嫉妒,却也不敢造次。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了半个月,无心晚出早归,手里提着几百斤妖兽肉还滴着血,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到惊人的初玄九级巅峰,也就是俗称的初玄境大圆满。
他自己还在抱怨晋级太慢,妖兽太弱太少,却不知自己短短半月,就已经完成了常人两年的苦修成果,高风险高回报的道理,毕竟除了他,这世上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日以继夜去找妖兽拼命的疯子了。
第101章 知识不该如此廉价
“裴懿?”来到街角,无心环顾四周,轻唤一声,却没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裴懿是小女孩的名字,每日都会将书本整理的整整齐齐,等着自己来买,今天却没看到人。
“来晚了?”无心心想。
还没摆好摊位,周边就已人头攒动,将无人问津的街角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割上十斤!”
“我要八斤!”
无心应接不暇,几百斤的兽肉很快就被卖的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些供不应求,无心看着篓子里一天的收获,基本都是一些碎钱,如此也让周边的商贩眼红不已。
无心收起摊子,原地等待。
这一等便来到正午,似火骄阳撒在皮肤上火辣辣的,其他商贩早已收摊,依然不见那个拖着竹篮的小小身影。
“再也等不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个算命老头,平时也在这边摆摊,无心基本没跟他说过话。
“什么?”无心不明所以然。
“今儿早,有个小孩被马车压死了,命苦啊……”算命老头长叹一口气。
“!!”
无心大惊,摊位都没管,问过算命老头在哪个方向便心急火燎的赶去。
目送无心离去,算命老头老眼一喜,暗骂一声傻子,起身提起竹篓扬长而去,“够到醉仙楼搓顿好酒喽~”
……
无心心乱如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能走马车的街道寻了个遍,也没找到死人,最后向人一打听才得知死的是个男童,方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回到街角,才发现一天的收成已经付之东流,不禁暗骂一声老骗子。
直至下午也没看到裴懿的身影,向路人问过裴家的方向,在城深处找到一处荒凉的小院,掉漆的木门紧闭。
无心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门是从里面锁的,人应该在家。”无心看着已经褪色的门神,透过门缝往院内看去,一个跳跃便翻过院墙。
跟他想的一样,小院很破旧,土墙土房,一看就是穷困潦倒的人家,环顾一周,无心在门后找到了裴懿,不由一喜:“原来你在家。”
“无心哥哥?”见来者是无心,裴懿紧绷的脸蛋才稍作松缓,紧贴着墙根,仿佛刚度过了一场劫难。
“今日为何没去送书?”
“书……”裴懿勾着手指,欲言又止。
见她支支吾吾,无心说道:“明日我准备离开镇阳关了,你家还有多少书?都拿出来吧,我再挑一些。”
“你要走了?”裴懿嘴角僵硬,神色微顿,十根小手指绞成一团。
“懿儿……有客人来了吗?”这时候,屋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娘亲醒了!”裴懿脸色一变,快步走进土屋内,无心也跟着进屋,屋内的光线较为昏暗,卧室是一张土炕,还有一股柴火味,气息微弱的女人躺在炕上,听到脚步声,缓慢的睁开双眼。
“娘!”
裴懿快步走过去,揭掉女人额上的湿巾,小脸贴在女人额头上,说了句“烧还没退”急匆匆的去泡热湿巾,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的让人心疼。
“你就外乡来的少年……懿儿这几日,常常在我耳边提起你。”女人涣散的目光看向无心,那是一双毫无生机的目光,浑浊得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这样的眼睛,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三十多上下的女人身上。
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炕上的女人已经病入膏肓,深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暗沉的肤色,以及那没有哪怕一丝生机的双眼,都预示着她是个将死之人。
无心微怔,尽管进屋前已经做好面对一个病人的心理准备,女人的状况,还是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裴夫人。”
“比我想象的还要小。”女人毫无生气的目光因为无心的到来恢复了一丝神采,露出一抹很难察觉的微笑,简单至极的表情,却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真是个……俊朗的少年郎,谢谢你……对懿儿的照顾,让我连续这么多天……看她笑着回来。”
“我只是认为,知识不该如此廉价。”无心心情复杂,死亡不过是刹那间,可她却忍受这样的折磨撑到现在,这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吧。
听到无心的回答,女人神情恍惚,浑浊的双眼变得稍稍清明:“跟懿儿她爹说得一模一样……每次我问他,为何将知识看得如此重要,他都会这样回答我。”
无心:“……”
裴懿的父亲倘若没死,现在,应该也如愿以偿的在城边开上学府了吧……倘若没死,裴懿的母亲也不会相思成疾,病入膏肓吧,裴懿也不会半夜唯唯诺诺的敲门,为那碎银几两在最不该承重的年纪低声下气……
命运可真是奇怪……总是挑苦命人,就像麻绳只挑细处断。
“娘。”裴懿拿着热毛巾回来了,仔细的叠好,又轻轻的敷在女人的额头上,笑得天真,“感觉好些了没?”
“娘很好。”
昏暗的屋内,女人空洞的眼神中充满溺爱,抬手轻抚裴懿肉嘟嘟的小脸儿,这一幕,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药房伯伯说了,用不了多久,娘就能下炕了,娘要快儿好起来,给阿懿做饭,阿懿想吃娘做得蛋炒饭啦!”
“……成。”
女人喉咙滚动,没人理解这份不动声色的背后,是一个即将在不远的将来撒手人寰的母亲怎样的肝肠寸断。
裴懿才五虚岁,一个本该丫丫学步,烂漫无忧的年纪,小小的肩膀却扛起了这被命运摧残得支离破碎的家。
小脸拱得脏兮兮的,一双小手上已经能看到干活的痕迹,她恨不能早早的死去,不再让女儿承担这不该承受的沉重。
她终究是个孩子?她还能做什么?
“娘,你哭啦……”裴懿小脸儿靠在母亲的额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又弯成两道月牙,“无心哥哥在看着你呢,娘,你哭鼻子……丢人啦。”
“砰!砰!”
院外传来一阵突兀的敲门声,不,这个力道……分明就是在砸门:“麻溜的!开门!别他妈给老子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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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遗弃
“他是谁?”无心眉头微蹙。
“没事儿,城内的赌徒,应该是喝醉了,让他敲去吧,过会儿应该就走了。”懿母声音虚弱,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挨家挨户的敲?”砸门的声音还在继续,骂天扯地的声音也越发难听,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瞬间,无心似乎明白裴懿今天为何没出去给他送书了。
“不是,只敲我们家的!王石穿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穷光蛋!只会找关中打不过他的人要钱!”小裴懿义愤填膺,气鼓鼓的道。
“懿儿,别乱说。”
懿母无奈的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裴懿父亲活着的时候,曾欠下关中一家当铺老板一笔钱,后来人死了,裴家家境每况愈下,穷困潦倒,懿母更是病入膏肓,那家当铺老板也不忍再要,而这王石穿与当铺老板都姓王,一个地方的,多少沾亲带故,于是,便打着“讨债”的名义前来砸门。
曾经也有几个好心的老人帮着裴家母女教育过他,可都被王石穿借着酒劲连卷带骂喷的狗血淋头,甚至还咒人家断子绝孙,久而久之,这桩闲事也没人愿意再管。
“讨债也轮不到他。”无心目光微冷。
“他就是欺软怕硬!今天来了第二次了,肯定是听说我们赚到钱了!”裴懿鼓着小嘴儿,攥着小拳头,泪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愤怒,恨不得冲出去揍那个王八蛋一顿。
……
“草他妈的两个穷逼母女!欠债不还钱!快死的玩意儿!活该快病死了!不出来是吧?等老子破门可有你们好受的!”门外喝的烂醉如泥的醉汉连踢带踹的进攻着摇摇欲坠的木门,满身都是酒气,眼看着木门摇摇欲倒,他向后几步,蓄力冲来!
“啪嗒!”
眼看着即将撞到,木门却自己开了,王石穿往前一个踉跄,又被直面而来的拳头不偏不倚的砸中脸,整张脸被砸得变形,哀嚎一声,翻滚着被轰出数米。
“呃啊啊啊!狗母女!藏男人是吧!”王石穿鼻血横流,骂骂咧咧的起身,还没站稳,脚下又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王石穿又被一脚踹中腹部,翻滚出去,跪在地上捂着腹部,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扑!!”
“咳咳咳……”
一把黄土准确无误的扔进王石穿大张的嘴里,差点把他噎断气,酒也醒了,看清楚银发少年的面貌,吓得肝碎胆颤:“小的……有……有眼无珠!冒犯了少侠!小……小的该死!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
还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滚!再敢来,我扒了你的皮!”无心蕴含力道的一脚踹在他的狗脸上,王石穿哀嚎着被踹飞三四米,也不敢有丝毫停留,边喊着饶命,边连滚带爬的狂奔。
“王石穿你个大王八!有种再来!”看着痛恨的人被打得像狗一样狂奔,裴懿狐假虎威,激动得涕泪横流。
回到屋内,还春风得意得给懿母展示:“娘!你刚才没看到,无心哥哥一拳抡脸上,吧唧!一脚踹肚子,砰!一把黄土扔嘴里,呕呕呕!把那个大王八打得跟狗一样嗷嗷跑!”
“滚!再敢来,我扒了你的皮!”
“嗷嗷嗷……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光说还不够,小裴懿还模仿着王石穿王刚刚百米冲刺的狼狈样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狂奔,这些日子所受过的委屈与惊吓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看着兴奋的活蹦乱跳的女儿,懿母心里五味杂陈,朝无心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心领神会,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无心陪着裴懿留到太阳落山,将走的时候,被懿母喊住:“无心,听懿儿说,你明日……便会离开镇阳关?”
“不错。”
“能不能在临走时,再上一趟。”懿母说话都很费劲,死灰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也没说为什么。
苦命人与苦命人总会同病相怜,无心没多想,便答应了。
“懿儿,送客。”
无心背着书,将身上的几两银锭交到裴懿手里,裴懿十分懂事,没有去接,而是连连摆手:“无心哥哥替我们打跑了坏人,这钱不能要,这书便送你了。”
“裴懿,你认为是书重要,还是钱重要?”少年一只手拎着书,另一只手掂着几两银锭,对小女孩说道。
裴懿目光看向银锭,选择溢于言表:“书是纸做的,关中没人稀罕,银子可以吃饱饭,可以给娘治病……”
无心不动声色,裴懿的回答很真实,在这种背景下走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还将知识放在心上,一个世界一个规则,未经历过,没有谁可以站在这中间去评判她。
“在我生活过的地方,与这里恰恰相反。”无心放下两件东西,娓娓道来,“那里,不读书只能干最累的活,赚最少的钱,还会被人戏弄,瞧不起。”
“那里……是无心哥哥的家吗?”裴懿仰着小脸,很天真的问道。
“算吧,我现在没有家了。”
“为什么啊?无心哥哥又能识字,又这么厉害,在这边还是在那边,肯定都是最厉害的!”一想到无心暴揍王石穿的那一幕,裴懿到现在还热血沸腾。
“与那无关。”
“那是为什么啊?”裴懿小脸不解。
自己……要去做什么?
今晚的风很暖,月亮很圆,在被薄雾遮住的天穹之上,一颗洞穿黑暗的明星映在少年漆黑的眸子中:“我的命,是一位已故的朋友所救,我对她许下过承诺,替她去看异域山川,星河大海;我的力量,是一个老人给的,我答应他,要变得更强,替他去看这世上更高的风景。”
“无心哥哥……你在,替他们活着吗?”裴懿似乎听懂了什么。
“没错,我要替他们完成未完成的心愿。”无心深吸一口气,幽幽道。
“爹爹很喜欢书……听娘亲说,他年少时因为镇阳关不卖书,他要徒步走上数百里去外乡,只为买书……”裴懿楠楠道。
“是的,知识从来不是廉价的。”无心放下书和银锭,“不是镇阳关遗弃了知识,而是知识遗弃了镇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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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负重前行
“钱和书对如今的你来说都很重要,所以,这些书你留着,钱我用不着,你比我更需要。”无心留下银锭和书,身影渐渐被黑暗淹没,只有书面上的温热,证明他来过。
……
小裴懿回到土屋,一声不吭的靠在床头,对着冷清的烛光,烛光随着她的呼吸跳动,若隐若现,摇摇欲坠,却是小屋内这对母女所能依靠的唯一温暖与光明。
“……懿儿,无心走了?”懿母灰暗的双眸中,映射着点点烛光。
裴懿点点头。
“书……为何没带走?”
“无心哥哥说……知识不该如此廉价,他没拿书,钱却留下了。”裴懿说话,让烛火颤颤巍巍,就如她那多舛的命运,只需一缕微不足道的风,便可从这世间彻底抹去。
“懿儿,你觉得他怎么样?”懿母注视着羸弱烛光下的女儿,询问道。
“无心哥哥啃买我们的书……啃保护阿懿和娘,帮我们打跑坏人,他是个好人!”裴懿仰着小脸儿,笃定的道。
懿母露出一抹浅笑,在烛光的分明之下,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那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吗?”
“无心哥哥来自很远的地方,他说自己没有家了,他说他的家乡,知识很重要,他的命是一位已故的朋友所救,他要替那位朋友去看异域山川,星河大海,要去往更高处,看更高的风景。”裴懿想着无心离开时说过的话,井井有条的念给母亲听。
“异域山川……星河大海……”懿母死灰般的目光中,闪烁着无法察觉的异彩。
“无心哥哥为什么要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为什么要替别人而活呢?”裴懿抓了抓脑袋,有点儿想不通。
“这叫负命前行……”懿母目光温和,眼神中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光泽,“他是个负命者,用自己的命,背负他人的愿望,这不是为别人而活,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确切的说,这是一种疯狂,不向命运屈膝的疯狂,负重去攀爬不可能登上的高峰……”
“……负命者?”
裴懿对这个称呼不理解,看到母亲的目光,惊呼出声:“娘!你的气色很好……”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很轻,生怕打破这场在她看来美不胜收的景色,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母亲这般模样了,消瘦的脸上,溢出思思光彩生机。
她又哪里懂得何为回光返照?
“懿儿,娘也有个心愿……”
“娘的心愿……”
懿母微微招手,示意裴懿脑袋靠到床边,那只干枯脱水的手抚摸着女儿的脸蛋:“娘的心愿就是,懿儿……能长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能不再日日操劳这黄土破巷中,能走出镇阳关,娘……也想去看一眼那异域的山河美景……也想看看星河大海的浩瀚,想看我的懿儿站在风景旁……”
“娘!阿懿带你去!阿懿一定带你去!”泪珠划过小女孩的脸颊,化作黑暗中的缕缕晶莹滴在母亲枯枝般的手上,“阿懿……带娘去看!”
“懿儿,娘……不想离开这间土房,你……替娘去看好不好?”懿母的目光,比这世上最轻柔的晚风还要柔和,比最温暖的阳光还要沁人肺腑,每一个字后都是肝肠寸断,每一抹微笑,都是撕心裂肺,却化作这世上最极致的温柔与平淡。
“娘?”
裴懿的声音颤抖。
“懿儿,娘希望,你能走出镇阳关,替娘,去看人间繁华,仰天星繁茂,感皓月清凉,就像你无心哥哥一样,去问这苍天万界,可否?”懿母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肝肠寸断,虚弱的声音,却字字铿锵。
裴懿是个心智未开女娃,但她比关中同龄小童都要聪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只有五虚岁的女娃,很善解人意。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了。
裴懿泪水如决堤般倾泻而下,烛光下的小手死死握着娘亲的手:“阿懿答应,阿懿答应娘!阿懿要好好长大,替娘去看世外风景!去看异域山河……”
“懿儿,只许再苦这一次,以后,不许再哭,娘想看你笑,不想看你哭。”母女俩的脸紧紧靠在一起,烛火的照耀下,却隔出一层黑暗的阴影,它隔开的不止是光暗,更预示着母女俩即将天人两隔。
“阿懿答应娘,今晚后……再也不哭了!”小裴懿嘴上说着,却哭得稀里哗啦。
“行,懿母比娘想得……还要坚强的多,我和你爹这辈子碌碌无为,却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娘这辈子很值。”懿母浑浊的双眼中流淌着晶莹,“明日,无心来到,我会说服他,让他,替娘照顾你……
懿儿……
娘真的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阿……
……
一座矮山头,芳草萋萋,草长莺飞,山雾在微风的吹动之下滚来滚去,如浩瀚江涛,如冰山雪峰,如蓬莱仙境,总是让人不可捉摸,扑朔迷离,单薄的身影穿梭而过,带起枭枭雾气,腾腾涟漪。
少年抬眸望天穹,寻找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那颗星星,拔出短刀,在山顶望月石上,孜孜刻字,一封刻在山顶的信,越过天上与人间的隔阂,跨过阴阳的壁障,在皓月的照射下,去往青天……
无心从山顶呆到天明,就是躺在山顶,没去做别的事,这是北山半月以来,最为安宁的一夜,骄阳换走皓月,驱走黑暗,少年也于山顶起身,睫毛上点缀露水,稍稍一眨眼,清凉清凉的。
打听到一户养马的人家,相中一匹通体浑黑的高头大马,倒不是说这匹马有多么英武不凡,而是价格喊得低廉,听马夫说是不久前从山野里带回的野驹,野性未泯,性格凶悍,格外的不服训教。
先前已有好几个驯马师被踢断了骨头,已经被退回来了好几次,过了今天,都打算宰了。
“呼!呼!”
身体精壮的高头大马气呼呼的走出来,令人惊奇的是,那双马眼中竟写满了傲然,脑袋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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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牵出马圈,便兽性大发,四个精悍的马蹄砰砰跺地,震慑力十足。
第104章 离开此处
其他的马似乎都十分忌惮这黑马,它一出来,整个马圈都开始躁动不安,马嘶连连,那黑马冲着无心呲牙咧嘴,那傲然的姿态,好像在对他说:在这马圈里,哥就是天,哥就是地,哥就是法!
“您看吧客官,无论是品相体格还是毛色,都是一匹难得的好驹,就是兽性难驯,脾气倔得很,唉……”马夫说的唉声叹气,这哪里是抓了匹马,简直就是请了个爹!
这匹黑马,不是单纯的兽性难驯,而是那股凶狠的戾气,每次将它放出来,马圈必定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马夫都没想过它还能卖出去。
“就它吧!”
无心连价都没还便将银子递了过去,马夫喜出望外,可算是把这位煞星请走了,但是黑马却不乐意了,一张马脸耷拉着,马蹄跺地的声音更响亮,鼻孔呼呼往外冒着热气,看得马夫心里发麻,连忙退开。
装马具的伙计也愣在原地不敢过来。
“自己多么便宜,心里没点数?最好给我安分点儿,不然路上饿了把你卸了炖肉吃!”无心盯着那双暴躁的马眼,冷声道。
或许是感觉到了面前少年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黑马马脸一垮,神色竟是有点萎靡,刚才的嚣张阵仗也没有了。
还真是个畏强欺弱的家伙。
无心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上马蹄铁和马鞍的一套流程下来,黑马都老实巴交的,时不时的侧过马眼瞥上无心一眼,也不敢再接着得瑟了,看得马夫和伙计一阵汗颜。
……
“哒哒哒……”
骑着黑马在道上溜达了两圈,无心以前没碰过马,还要归功于黑马通人性,四只马蹄走得井然有序,这样看来,无论是人还是马,果然都是趋炎附势的。
“以后叫你什么呢?”摸着黑马脊梁上浑厚的鬃毛,无心自言自语道。
似是听懂了无心的话,黑马扭过头来呲着一口白牙,一脸的……阿谀奉承?
“你这家伙不会是人变的吧?”无心抬手敲了敲马头,想了一阵,说道,“看你这么聪明……长得又壮……跟块黑云似的,以后就叫你乌云吧。”
……
回到客栈将一些兽肉和从裴懿那里买来的书本装上马,骑着乌云向深处走去,最终停在了裴家门外。
裴懿孤零零的坐在土房门外,一张哭花的小脸埋得很深,见无心一来,似乎很怕被他看到,转身面壁思过。
“裴懿?”
无心唤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便径直向屋内走去,屋内的规格和昨日来时没太大变动,桌上烧化的蜡烛还未清理,让无心惊奇的是,懿母在炕上盘膝而坐,见无心来到,她抬起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皮,脸上带着笑意:“无心,你昨晚临走给懿母讲得那番话,不只是让她,连我都如梦方醒。”
“裴妇人……”
无心不知如何接话。
“无心,我如今的状态,结局会如何,想必你早已了然于心,懿儿还小,我不希望让她承受这样的事实。”懿母声音很轻,每说出一个字,仿佛都有几百斤重,“不是镇阳关遗弃了知识,而是知识遗弃了镇阳关,你,也希望懿儿日后能离开吧?”
无心不置可否。
他没有血亲,师父和小桃……便是他之前所拥有的一切,离别时的那种悲痛欲绝……他深有体会,他甚至该不知如何形容,而这样的事……却发生在世界各处,甚至比自己的经历还要来得更加残忍。
这世道为何如此的不仁……这人世为何这等的生不逢时……
“裴夫人,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只要能办到,我便不会推辞。”无心心情无比的复杂沉重,在这昏暗的屋内多呆一秒都是灵魂上的折磨。
“负重前行的少年郎,你明明如此之小,却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而我却早早的放下了担子……”懿母笑着,笑得凄迷,笑的悲哀,仿佛在嘲笑世道,又在嘲笑自己。
“我……有件东西要给你。”懿母说着,双手颤颤巍巍的从棉絮绽开的被子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这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量,“这……这是我丈夫祖宗传下来的,算是传家宝……”
“裴夫人,使不得!”无心一惊。
“这是我的决定。”早知他不会轻易收下,懿母一针见血道,“相传裴家祖上曾招待过一位得道高僧,这件东西,便是那位得道高僧留下的,原来还有一本经书,这才造就了裴家往后数代都是书门,我命不久矣,这东西早晚落入他人手中,懿儿还小,怀璧有罪……只有你能拿得稳,你对我们母女有恩,这个私自决定,祖宗也不会怪罪。”
“……”无心没有去接。
“拿着吧,算是托付于你的,将它留在这儿,只会被凡世尘土淹没了光彩。”裴母看出无心的心理负担,双手颤栗的递向他,无心不得不接过。
见他啃收下,裴母终于如释重负的垂下双手:“你能收下,我便放心了,无心……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早有预料,收了东西,我下面便会向你提出条件,接下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无心:“……”
“我希望……你能……带着懿儿,离开镇阳关。”经过一夜的思想酝酿,短短的一句话,从懿母嘴里说出来,却比抽筋扒皮,凌迟极刑还来的痛苦。
“裴夫人!不可!”无心眉头拧成一团,尽管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留给裴懿一些银两,还是教她武功,他都能接受,更能理解,试问为人父母,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给自己的孩子博取一条后路。
可懿母一开口,却是将小裴懿托付给自己,他一个丧家之犬,来路艰险,前路忐忑,浪迹天涯的浪子,哪有这个资格,哪有这个能力去保护好一个小女娃!
“裴夫人,实不相瞒,无心自由被弃,上天垂怜,孤苦伶仃的在林中过完十余年岁月,一年前随恩师离别荒野,命运多舛,家乡无法过活,无奈才选择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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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同样的目标
“这么说来,时至今日……你也才堪堪十二岁。”懿母看着无心,一字一顿,“你能活下来,而且能活成今天这个样子,才恰恰说明了你的不凡,无心……在镇阳关呆了半月,你对此地已经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说出那句知识遗弃了镇阳关……对不对?”
无心:“……”
“你的话一点儿也没错,知识……遗弃了镇阳关,被一同遗弃的……还有人性,我丈夫,正是因为妄图改变这一切,影响了一些人,才让我们裴家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你说,我们该不该?”
无心:“……”
“妄图改变这一切的人,被碎尸万段,家破人亡,满城都是人,满城不见人,你觉得……懿儿……她能反抗吗?但倘若随波逐流……又将是怎样的下场?”
这样一番话,让无心想到昨日在醉仙楼外看到的一幕,还有无名少年的话:“这里面的,都是一些穷人,比你我都大不了多少,倘若都是大家闺秀,不为所以引起两发愁,谁愿到这儿来找罪受?”
醉仙楼那些如同傀儡,目光涣散的卖身女子,和无名少年的话来来回回的冲撞着无心的灵魂,那样的人……就算是死在街上,怕是都没人给收尸吧。
“咳咳……噗!”懿母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口中喷出一条血箭。
“娘!!”
听到动静的裴懿慌忙进屋,急得手忙脚乱,但懿母却浑不在意:“无心,这条路上,你可有想过自己会客死他乡?”
“想过,但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无心目光坚毅。
这条路上,或许布满荆棘,或许悬满长刀冷箭,他可以伤,可以残,甚至可能万劫不复,但,绝不可以死。
“将懿儿继续留在这里,你认为黎明的曙光会照耀在她身上么?”
无心:“……”
“裴夫人,我不理解,你为何对我一个外人如此信任,我的处境,同样是颠沛流离,或许表面看上去不错,但明天会是怎样,谁也不能保证。”无心目光如镜,“我将来要走的路,谁也难以预料,让裴懿跟着我浪迹天涯……”
他没继续说下去。
“那至少有黎明,那至少有希望。”懿母显然心意已决,她气息微弱,如同还吊着一口气的将死老人,“这……也是裴懿的选择,她与你一样,背负别人的命运,她,本该有权选择自己的命运。”
无心紧锁着眉头,目光落在裴懿身上。
“娘!阿懿一定替你去看异域山河……”裴懿紧抿着小嘴,但泪水却如决堤一般,一双小手死死握着母亲的手,试图抓住母亲流逝的生命。
一幕幕痛苦涌上心头,让无心头痛欲裂,他猛的抓住裴懿的小手,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不知该如何去用语言表述,但他的这个动作,已经表明立场。
“谢谢……无心……谢谢。”
懿母向无心投来感激的目光,但除了感激,什么都不能做,她透支最后的力气,对裴懿怒道:“裴懿!听着!你与秦无心走的是同一条路,他的目标,即是你的目标!不论以后如何,是生是死,都要记住今天的话,永远不要回头!永远的往前走,永远不要回头看!永远牢记!”
“裴懿……牢记!”
懿母的力气彻底用干了,手臂无力的垂下,向无心投去感激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走吧……带着……懿儿走吧……我……我想……留在这儿。”
“……告辞!”
少年抱起小女孩,夺门而去。
……
清冷的早晨,空荡荡的集市上,一大片黑暗从街上极速掠过,沉重的马蹄冲锋声将整条街的人惊醒,还以为大军压境,据后来人的描述,那是一匹高大至极,远远看去宛如一朵乌云降临的高头大马,马嘶震天,一匹敌万军的气势,马背上载着一位银发少年,和一个小女孩冲破西城门远去。
不少人还刻意追出去想要目睹一眼这乌云般的大马与白头少年,可他们此后却再也没出现过,这个忽真忽假的传说,在悠久的口口相传后,被一位路经此地的外乡教书先生撰写进神话佳作。
……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紧盯着它,每分每秒都是漫长,若不去刻意注意,它便会偷偷飞奔,眨眼三个月过去。
一匹高大的黑马穿梭在车水马龙的集市上,黑马的主人被淹没在人群中,少年一头银发格外醒目,马背上还坐着个素衣女孩,冥城占地不大,却在四海之中颇有盛名,城中居民比一些大城池还要富裕,作为沿河城市,水产资源丰富,还有为人熟知的冥河晶半生矿,造就了冥城的富裕。
“不愧是富裕池城,连个摆地摊的都没有。”无心嘴里嘟囔道。
这三个月,倒是经过了几座在他看来相当不错的城池,加起来都没冥城半分繁华,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野外,以他的狩猎经验,当然也不至于被饿到。
“无心哥哥,那边……有人在打架啊?”裴懿站在马背上,指着街的那头说道。
无心惦着脚,太矮实在看不到,被乌云施以嘲弄的目光,只得爬上马背,踩着它看向街头,确实有擂台战。
听到身旁经过的人嘟囔着什么稷下学府以武定人,招收年轻学徒。
稷下学府……
无心一听便来了兴趣,买了个位置拴好乌云便带着裴懿赶了过去,越往那边便越拥挤,寸步难行,裴懿因为太矮,一路上小脸不知蹭了多少人的屁股。
台下,一名道貌岸然的老者正高声呼喊拳脚无眼,莫要靠得太近,但他的声音立马就被震耳欲聋的叫好声淹没。
台上,两名年轻人打得有来有回,招招带风,拳脚相交分外有力,这种拳拳到肉的打斗,跟民间表演有很大出路。
台上的两人都很年轻,稍大一点的看起来十六七岁,修为真玄六级,他的对手稍小,十三四岁,修为气息真玄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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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挑战者
“不错!攻势迅猛,招式汹涌,如果你的修为再高上两个级别,怕是连我都不敢轻看!”稍大一点的少年一边迎接着对方汹涌的招式,一边毫不吝啬的表达自己的赞赏,俨然一副长辈陪晚辈练武的姿态。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无心大概能总结出个所以然,年龄稍大的青年是代表稷下学府前来招收门徒的执事,而想要拜入稷下学府也十分简单,当众通过执事的考验。
将自己的实力,通过擂台战,一并展示给执事。
“师兄过奖!”
受到夸赞,挑战者一脸兴奋,执事如此不加掩饰的赏识,说明自己十有八九就能拜入稷下学府,若是得到对方佛照一二,之后或许还有不错的分配。
挑战者攻势更加迅猛,引得台下一阵呼喊,一系列的攻击全被执事轻松接下:“别藏着掖着,让我看看你的玄功!”
“师兄可要小心了!”挑战者脸上布满战意,他的表现已经足以被录取,但表现的越好,起典就越高,每一丝能攀往更高处的机会都需要极力争取。
挑战者身上的玄力迅速暴涨,全部凝聚于他的右臂,执事见状,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快速摆出防御的架势。
“要认真了!”
台下人群一阵攒动,齐刷刷的将目光锁定在那位挑战者的身上。
挑战者暴喝,随着他气势大涨,在经过极短的蓄力之后,青筋暴起的右臂在众人的目光中消失,其实是因为速度太快所造成的假象,紧接着就是一阵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声,和一阵撞击声冲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裴懿痛苦的捂住耳朵。
“唰!”
一个身影快速暴退,一直退到擂台的边沿,执事后脚跟已经退出擂台,他的右臂上的肌肉形成一道清晰可见的漩,这是经过重击还未来得及恢复的状态,他目光中的赞赏再度提高:“虽然只是旁门玄功,但已经被你运用的驾轻就熟,这一拳破坏力十足,少说也有三千斤,连我在防备之下都差点被你轰出擂台,相当不错!”
“三千斤?我的乖乖!”
执事的赞赏让台下一阵惊呼。
三千斤的力道,出自一位十六岁的少年,在大多人听来都已是惊世骇俗,这等成就,不知让多少同龄人望尘莫及,可换来的却只是执事的一句“相当不错”。
没有人认为他狂妄。
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唰!”
挑战者再次攻来,他的速度在台下的人看来就是一道攻向执事的残影,只是瞬间就逼到擂台边沿,目光凛冽,又是势如万钧的一拳狠狠轰向执事的胸口,不过这一拳还未击中,便被执事一脚顶中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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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者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执事这一脚几乎没有蕴含力道,但他往前冲锋的撞击力却是稳稳的撞在对方的脚上,拳头没打中对方的情况下,所有的力道反而聚集于自己的腹部,尽管有护体玄力感觉也不好受。
执事在这一撞之下左脚已经飞出擂台,擂台战的规则,一旦掉出去是会被判输的,他脸色却很平淡,蹬着挑战着腹部的脚猛然发力,挑战者身体弓成虾米状,翻滚着飞了出去,而执事双手一撑,在空中一个跟头,蜻蜓点水般的又翻回到擂台上,淡淡的一笑:“忙于进攻,却忘了对手也会反击,心智不够成熟,还需多加历练,就算你通过吧,过去填写名字。”
“谨遵师兄教诲。”挑战着狼狈的爬起身,脸上却难掩狂喜之色。
“执事太强了!根本别想着战胜!能在他手中走过几个回合就行了!”
“想来这执事在稷下学府也就是个普通偏上的门徒,就有这样的修为,不俗啊!”
“无心哥哥,你要上去嘛?”裴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无心点头:“有这个打算,待会你就在擂台边上等我,哪里都别去。”
执事站回擂台中央,对着外面的老者点了点头,老者心领神会,环顾四周,高声道:“下一位挑战者请上场!”
“张哥,让你儿子试试?”
“我的傻儿子?别让他献丑了!”
上擂台挑战也是开放式的,没有先来后到一说,在某方面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冲突,上一位挑战者得到认可,让台下不少人眼红不已,奈何收徒标准只能是十七岁以内,只能望洋兴叹。
那名擂台上的老者,也是裁判,喊完一句话后便眯着眼,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完全不受台下喧闹的影响,就在他打算喊出下一句话的时候,眼角突然瞥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台上的身影。
“你上来干嘛?”老者盯着无心,老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挑战。”
场面变得安静,一时间所有眼神都齐刷刷的聚集在银发少年身上。
“我不会……听错了吧?”
“这谁家的傻子?”
“不知道只有真玄境才有资格挑战吗?你一个入玄境三级,有你什么事?下去!”老者还算有耐心,耐着性子说道。
“真玄境?哪里写着?”无心环顾四周,又疑惑的看向老者。
“……”老者老脸一沉。
这种傻子都明白的道理,当然不会写在明面上,就好比你跑到专做山珍海味的大酒楼找店家要盘臭豆腐一样。
“你这小孩怎么不明白?赶紧下来!别影响了大家的雅兴!”
“别浪费执事的时间!还有其他挑战者呢!不够格上去干嘛?”
人群中传出几声嘲讽的叫喊。
“无心哥哥!加油!无心哥哥!加油!”只有裴懿还勉强露出个小脑袋振臂高呼,跟那些鄙夷的目光形成强烈的反差。
“为何没资格?你们又没跟我打,怎么知道我没资格?”无心蹙眉道。
这家伙……还敢反驳!
老者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强忍着想要揍他的冲动:“小子,想要拜入稷下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你这点修为,有何资格让执事对你出手?莫要胡搅蛮缠!”
“我既然都爬上擂台了,下去也应该是被心悦诚服的打下去,而不是忍气吞声被你碾下去。”无心仍然没有挪步。
第107章 尽管出手
“你……”
老者被他的话激的瞪眼,这句话从一个入玄三级的小儿嘴里吐出来着实有些可笑,他作为一位长者,又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对一个黄毛小儿做什么,“且不说你是否有做挑战者的资格,就算执事接受你的挑战,我们稷下也绝不可能让一个如此胆大妄为,不知轻重的人,你再怎么自持傲骨,顶多也就让人对你的胆量刮目相看!莫要自取其辱!”
“……”
无心仍然无动于衷。
本来想着挑个理儿跟对方据理力争,哪知对方如此强硬,毕竟是人家开设的擂台,自己再怎么胡搅蛮缠,理儿不站自己这边。
正当他准备转身下台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外乡来的废材!这稷下的擂台,也是你能踩的!简直就是对我们这些正规挑战者的侮辱!裁判前辈见你年少无知,屡屡谦让,你却不识好歹!执事不愿欺你,不代表你就能得寸进尺!”
本欲下台的无心又顿住脚步。
说话的,是方才败给执事的少年,现在他算是半只脚已经迈入稷下学府,有很强的表现欲,又向刚才击败自己的执事和老者抱拳做揖,高声道:“裁判前辈,执事师兄,宋青如今半身已是稷下学府之人,当以将稷下实在看不得什么阿猫阿狗踩踏这富有神圣光芒的仙台,更容不得践踏,这座高台……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台下目光纷纷聚集在这个少年人身上,自然能看得出他这是在主动献殷勤,这种做法也能理解,毕竟谁不想让自己的.asxs.更高一些,情有可原,只是将一个比武用的擂台说成什么富有神圣光芒的仙台,这宋青的马屁……拍的也真是够响亮的。
“哦?那你是想……”老者眯眼,眼底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在宋青眼中,擂台不得玷污,稷下的威严不容践踏!执事和裁判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屑和宵小鼠辈计较,宋青请缨,由我出手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也给一些抱有侥幸心思的小人一些警告,我稷下学府,威严不容挑衅!”宋青字字昂然,字里行间已经将自己视为稷下学府之人。
“青儿说得好!就该给一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宵小一些敲打,让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个中年人脸上写满傲然,看样子应该是宋青的父亲。
“傻子!还不快滚下来!这是擂台,断胳膊断腿都是轻的!”台下还有人冲无心呐喊,但被他置若罔闻。
“这个打算是不错,确实能省去不少的麻烦。”老者这时开口,他又扫了一眼站在台上无动于衷的无心,道,“只不过,也要看对方是否应战,稷下的擂台,永远都是公平的,选择权取决于自己。”
这番话赢来不少路人的喝彩。
“稷下学府不愧为公认的正统门派,面对楞头青的无理取闹都是如此的有风度,还去照顾对方是否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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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如果换做是我,直接打残了扔街上,不长脑子,自生自灭得了!”
表现的机会来了!
宋青心头一喜,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脸色,面向无心,不屑道:“小子,命里八尺,莫求一丈,一些注定难以企及的奢望,不是无理取闹就能得来的,我稷下学府不欺人,也不被人欺,别说我们欺负你,给你两个选择,跪着滚下擂台,或者……我把你骨头打断,死狗一样扔下去!”
后者一脸惊疑,答非所问:“你刚刚记名,就能代表稷下了?”
“哼,我当然没资格代表稷下,但碾碎你这等没有自知之明的货色,绰绰有余!”宋青目光藐视,目光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一条即将被打死的狗。
无心面向裁判和执事,问道:“如果这也是你们的意思,那么我打败他……是不是也能得到拜入稷下学府的资格?”
稷下学府这一带还是颇有名声的,虽然与那些超级大宗差的十万八千里,好歹也算是个正统门派,想着自己日以继夜的流浪,小裴懿还要跟着他颠沛流离,进个门派,好歹也能有个安身之所,不比流浪来的强?
“哈哈哈……”他的这番话,却引得宋青捧腹大笑,差点笑的喘不过气来,讥讽道,“打败我?小子,你莫不是刚从冥河爬出来,脑子进水了?”
“这家伙……似乎真的不太聪明。”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想着赢?能不被打残就不错了!谁给他的自信?”
“初玄境三级……想赢真玄境一级?这小子……不是有病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执事和裁判都是一阵无语。
“冥河?我都没见过。”无心嘀咕。
宋青笑了一阵,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道:“我也懒得继续跟你废话,鄙人没有代表执事师兄的资格,更没有裁判裁决的权利,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真的能将我宋青逼出擂台,我会主动抹去自己的名字,将你的名字填上去,录取名额拱手相让,你意下如何?”
输了,名额拱手让人。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可是谁都明白,宋青之所以有底气说出这话,一方面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另一方面……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少年着实是太弱了!
入玄境三级……挑战真玄境一级。
境界上的差距就是一条鸿沟,别说入玄境三级,就是入玄境大圆满,也绝不可能是真玄一级的对手,换言之,就算宋青站着不动任由无心打,都不一定能破防。
无心眨了眨眼,对这个条件颇为满意:“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笑话,我何须对你反悔?”宋青眯着眼,原地双手摊开,“大庭广众之下,别说我境界上欺负你,你尽管进攻,一刻钟之内,倘若你能将我逼出擂台,我的名额……让给你,丑话先说在前头,一刻钟后,若你没能将我逼出擂台,小心拳脚无眼!”
第108章 邪门歪道
一刻钟内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施展十八般武艺,宋青的做法,已经仁至义尽,但仍然没有人看好银发少年。
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他凭什么胜?
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年龄小不是能逃避责任的理由,从走上擂台,顶撞裁判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且是惨痛的代价。
“你们也听到了,这是他自己说的,你们不说话,我就当做是默认,若我成功把他逼出了擂台,宋青的名字抹去,改为秦无心!”无心对裁判和执事喊道。
“私人决定,旁人无从插手。”一直沉默的执事开口,脸色很平淡,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当然,若你真能将他逼出擂台,也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秦无心……哼,心都不长……怪不得干出这样的荒唐事!”
台下一双双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弱智,无心都置若罔闻:“宋青……能打脸吗?”
这是什么问题?
台下一阵疑惑。
“被你杀了都毫无怨言。”宋青背着双手,表情云淡风轻,毫无对战前的压力,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嘲讽。
他话音刚落,却惊奇的发现,无心的身影已经在自己视线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棱角分明的拳头,在他的视线中放大……再放大……直至占满双眼,占满他的脑海……占满他的灵魂……
伴随着一股呼啸而来的劲风,无数双耳朵,包括还处于懵圈的宋青在内,都在同一时间听到拳头与脸在无与伦比的巨力驱使之下撞在一起的响亮撞击声。
“砰!!!!!”
清脆而又沉闷的声音响彻方圆一里地,以大擂台为中心,方圆一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真实的就如同抡在自己脸上一样,无数人齐齐张嘴望向碧蓝天空,就见宋青整个人像是飞鸟一样腾空而起,在空中一连好几个翻滚,划过一道优美的血线,宛如翩翩落叶般砸在台下的人群中。
“哎呀!”
小裴懿紧捂着耳朵。
这一拳,无心满足了对方的要求,毫不吝啬的用了蓄满力道的一拳,打完这一拳之后,四个拳峰都在往外渗血,有他自己的,当然,也有硬吃这一拳的主人公的。
气氛……变得死寂。
擂台下的小裴懿踮着脚才露出半边脸颊,小嘴早已张大,周围那些煽风点火,大喊大叫的看客,眼球差点爆眶而出,思绪完全一时间难以在巨大的震惊中拔出,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阵微风吹过,眼球发干,喧闹的街道上变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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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
不知是谁的一个铜锣掉在地上,众人才在一个机灵中回过神来,再去看台上,银发少年已经站在宋青刚才驻足的位置,而宋青……五六个人被他砸的人仰马翻,被人慌忙扶起,摇头晃脑,还处于懵然状态。
关键是他的脸!
鼻子已经深深的陷入鼻腔,鼻梁骨碎裂成齑粉,随着他的呼吸滋滋的往外冒着血泡,上牙堂的白牙与鲜血飞流之下,一双血眸狰狞无比,尽管被人扶着,他的神情依旧恍惚,左顾右盼,摇摇欲坠。
“青儿!青儿!”
宋青的父亲慌忙穿过人群,听到父亲的呼唤,宋青才恢复了一缕神智,环顾四周,目光看向擂台,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台上,而被自己藐视的银发少年,也在注视着自己,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写满嘲弄!
自己……输了?
自己竟然输了!?
“啊啊啊!”宋青不甘的咆哮,腥红的双目只有刻骨的恨意,“他偷袭!偷袭!他……偷袭我!!”
“不……不算偷袭吧?”
“双方的战斗……从上擂台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何来偷袭之说?”
虽然那一瞬间发生的很短暂,更突兀,让在场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没看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但结果却摆在眼前,宋青完全就是在一瞬间飞出来的,可以说输的彻彻底底,可看他歇斯底里的表现,大写的输不起。
“没错!他就是偷袭!我儿还未做好防备他便发动进攻!下手还如此阴毒!让我儿破相!简直无耻!”青父见局势对自己不妙,也赶忙替儿子说话。
这话让众人无语,赤手空拳,光明磊落的擂台战,一旦双方就位便是开始,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偷袭,被轰出擂台也只能归咎于技不如人,何来偷袭?
但青父显然不这样认为,他抓着宋青的手,看向擂台上:“裁判!绝不能判他赢!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是个人都知道,入玄三级怎么可能战胜真玄一级?倘若真的是天赋,以前为何没听过这小子?他不是冥城之人!这些外来的歪门邪道满腔都是骗人的伎俩!严重的污染了我们这些仙门道统!此人……应当施以严查!”
“……”
老者和执事相互看了一眼。
“他打败我,就是理所应当,我打败他就是偷袭,就是歪门邪道,你这么说,我也想问问你,你儿子修炼的难道就是正统玄功?”无心气得脑袋发胀,忍不住反驳。
“我们是旁门不假,但至少不是歪门邪道!你方才所展示出突然瞬移的玄功,是问是从哪里习得?可是师出有门?或者……可有人替你证明清白?”青父长袖一挥,大义凛然道,“如果你有那个底气,何不给大家展示出来?也让大家心里明白,自己支持的究竟是一位仙门道统!还是邪门歪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那你凭什么怀疑我是邪门歪道?就因为我把你儿子轰出了擂台?为何邪门歪道就让你儿子赶上了?为何就不能够解释为你儿子太废?光天化日记不如人呢?”无心目光嘲讽,看着台下无能狂怒的父子。
“再说,我也是依照你儿子的要求,只是将他轰出擂台,又没对他做什么过激的事,你这当爹的叫护犊子吗?看着怎么跟个泼妇似的?把所有看客都当傻瓜是吗?”
“你……”
青父气的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绷起:“那你该如何证明自己不是!?”
第109章 邀请
“我为何要证明?”无心一脸坦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见哪个邪门歪道跑到满是人烟的城池?又当众将一个所谓的正统后裔轰出擂台,你见过哪个邪门歪道……斩钉截铁要加入正统门派?照你这个逻辑捋……我能算改邪归正吗?”
青父被怼得面红耳赤。
周围的看客更是啼笑皆非。
“白毛小娃……你方才施展的玄功,有些稀奇,可否再展示一次?”一直沉默的裁判,目光突然落在无心身上。
“这不是玄功……就是一门玄技。”无心表面不动声色,淡然回答。
“玄技?”老者微微眯眼,道,“既然是玄技……又从何而来?”
对方这显然要对自己刨根问底,无心犹豫片刻,道:“从一个老头手里学来的,名字不晓得,就是觉得好用。”
“没有名字?”老者眉头蹙起,那双老眼盯得无心头皮发麻。
“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不就是邪门歪道吗?”青父抓住这个反击的时机,扯着浑厚的嗓门,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
“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捣乱?”无心一脸无奈,“某日你在路上捡了摊狗屎,吃起来很合你胃口,你却非要说它是什么稀有的山珍,还不停的自欺欺人,难道就能改变它是一坨狗屎,和自己吃屎的事实了吗?”
此番话引起人群哄笑。
“这黄毛小儿,嘴当真毒辣!”
“老宋父子今天是踢到铁板上了!”
青父老脸一阵青一阵紫,一时间难以组织反驳的语言,他都难以想象,自己的口头功夫,居然会在一个黄口小儿面前一败涂地,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你这么神气!敢不敢再和我打上一场!”宋青暴跳如雷。
“呦?老狗不吠了,小狗又跑我面前来放肆了,你要我打你,我打了,你要我打脸,我也欣然接受了,可你现在……却还要来自取其辱,你究竟还想要什么?”无心很贱的摊了摊双手,满脸无奈。
你爹都乖乖闭嘴了,还有你什么事儿?
“哈哈哈哈……这小子,真的是嚣张跋扈啊,不过我喜欢!”
擂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宋青气得头昏脑胀,如果眼神能杀人,无心早已被他生吞活剥了。
“白毛小娃,你方才的玄功……玄技,可否再展示一下?”老者又一次开口。
“我既然赢了,就依照赌约进行,取代他不就是将名字抹去,换上我的名字么,为何如此复杂?”无心蹙眉。
老者还未开口,执事便抢先说道:“赌约是你们两人签订的,还要看宋青自己的决定,至于你刚才展现出的玄技……有一丝诡异,当然,也不是怀疑你是邪门歪道,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
“哈?闹了半天,你们都没打算让我取代宋青?还要对我刨根问底?”这是无心的心里话,他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全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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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后悔!
本来想讨个安稳,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询问玄技……不就是觊觎嘛?
……
台下,小裴懿两只小手扒着擂台边,一张小脸很不自然,时不时的扭头看向身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那老头鼓溜的双眼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下巴上那撮胡子被他捋得笔直,目光让她很不自在。
“老山羊,你想干嘛?”终于,在斟酌许久后,小裴懿忍无可忍,好几次扭头,这小老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这十有八九是个坏人!
“老山羊?叫的真恰当!”被起外号,老头却笑得很祥和,语气也很和善,一眼看去就是个邻家老爷爷的形象,没有丝毫杀伤力,他低下头,问道,“丫头,你是跟台上那小孩一起的吧?他是你什么人?”
“是呀……你为什么这么问?”裴懿抓了抓头皮,不解的看着老头。
“他有麻烦了。”老头低声道。
……
“我忙活了半天,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碰到了对颠倒黑白的狗父子,算了,我自认倒霉。”说着,无心就要跳下擂台。
“你还没回答问题。”
说这话的,是那位执事。
“你们是来招人的,还是查户口的?既然是询问,那我也可以选择不说。”无心已经对台上二人彻底失去了好感。
“站住!”
无心后背一凉,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是那个裁判身份的老者。
无心故作镇定地转身看向他。
“小娃娃,你恐怕不能走。”老者目若苍鹰,表情似笑非笑,就是这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无心感觉毛骨悚然。
“你们同意让我进稷下学府?”
“稷下……只收真玄境以上的门徒,你还不够格,不过,为你破个例倒也无妨。”老者语气不咸不淡。
“我拒绝,还是当个无名野修自在,还没进去就有这么多破规矩,我可吃不消。”无心丢下一句话,一个飞跃跳下擂台,跑过来抱起裴懿,已经汗流浃背。
“哎!少侠,洛河府要不要考虑一下?规矩不多。”他刚要走,却被一个山羊胡子老头拦住,声音有意无意的拔高。
“洛河府?怎么走?”无心根本没心思跟他拉扯,开门见山的问。
“度过冥河便能打听到。”老头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信封,还有一张卡片,“这是录取信,这张卡是登上渡冥舟的信物,可以让你们兄妹二人安然度过冥河。”
“感谢。”
道了声谢,无心匆匆离开,很快便淹没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
……
“洛河府……好歹也算得上是正统门派,却跨过冥河,在这里蹲守,捡别人挑剩下的货色,早听闻家道中落,不曾想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擂台上老者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头,语气带着毫不避讳的嘲讽。
“非也,只是路经此地,心血来潮,也确实是动了惜才之心,还望此举没有对贵府造成影响。”老头不惊不动,手捋着胡子,淡淡的望着银发少年消失的那片人群,瞳孔里的光泽像是有活物游动。
第110章 渡冥舟
穿过喧闹的街市,快马加鞭的出城,来到冥河渡口,汹涌的江水如同千军万马滚滚而来,万吨怒涛拍岸,激起几十丈高的江花,一眼望不到边,据说冥河最窄的河段也有五万丈之宽,不知多少商船货船淹没在这滚滚黄沙水中,整个冥城能横渡冥河的,也只有渡冥舟,这艘长达百丈的水上城池。
“乌云!快!上去!”
无心嗅到空气中的危机感,双腿夹紧乌云壮硕的马背,乌云的速度在马中真不是盖的,一路风驰电掣,冲到那庞大的水上堡垒的船梯之上,怀着忐忑的心思掏出从山羊胡子老头那里得来的“信物”给船卫看。
“过!”
船卫扫了一眼便打开闸门:“马不能停留在船板上,要牵入马棚吗?”
无心点了点头,将乌云交给一名船卫,被牵走的时候还一脸萎靡,那模样就跟受了什么大气的小媳妇一样。
“这里……好大啊!!”小裴懿兴奋的爬到船板边上,望着汹涌激昂的江水,澎湃的拍打着船体,产生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溅起一大片水花不偏不倚的崩在小脸上。
“呃!哎呀!进眼睛里啦!”裴懿一屁股坐在地上,鼻孔都在往外喷水。
望着渡口那几个气息强悍的身影,无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嘴里嘟囔着:“老狗,骂了两句……至于要爹的命嘛。”
“鱼呀!有鱼!!”裴懿又跑到船板边上,振臂高呼,全然忘了刚才的教训,蹦蹦跳跳,哪里像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无心这才细细的打量起了这座巨舟,长达百丈的巨舟都是用上好的硬木打造,这种木头不惧水,在水中浸泡百年都不会腐坏,通常用于建造一些宫殿的顶梁,市面上随便一根都价格不菲,而这艘巨舟呢?整个舟都采用这种上好的乌木。
放眼望去就是个水上宫殿,难以想象打造这样一艘巨舟需要怎么的人力、物力、财力?豪华?不配形容它。
就是这样一尊巨物,在冥河上依旧小的犹如一叶轻舟,在滔滔江水中颠沛流离,不知何年何月会被这无穷无尽的江水吞没。
又是一个劫后余生……
短暂的紧张过后,无心已经对这种感觉不太感冒,一路走来,不知遇到了多少离奇的荒唐事儿,他早就司空见惯了,劫后的余生……象征着新的开始。
万里无云的天穹……躺在飘摇颠簸的船板上……任由一阵狂风将自己刮向不知名的远方……任由一波江涛……将自己带往未曾驻足的河对岸,那边,是怎样的风景?
“无心哥哥!别睡着啦!”见无心肚皮朝天的躺着,小裴懿跑过来抱着他的脑袋一阵疯狂摇晃,无情的将他从梦幻拉回现实。
“河水……好喝吗?”
“土味儿的。”裴懿吐了吐小舌头。
“我们刚才差一点就被坏人逮住了,怎么也不见你害怕?”无心捏着她肥嘟嘟的小脸儿,这段时间养成了一个恶习,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都会捏发泄在这张脸上。
“不怕,逮到了,有无心哥哥替阿懿挨揍。”裴懿没心没肺的回答。
“我把你扔水里跟鱼过去!”无心双手并用,把裴懿的小脸捏成一团,肆意的玩弄着自己最骄傲的成就,“裴懿,你这几天肯定又胖了,都看不着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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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许打击人家!”裴懿小手拍开无心的手,鼓着小嘴,气呼呼的道。
无心把她养的比自己都好,平时吃吃睡睡,顿顿不说锦衣玉食,也是大鱼大肉,不多长十斤肉都对不起他。
“你快起来看看河啊!”裴懿连拖带拽的终于将无心拉到船板边,对着下方的滚滚江水吐了口口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姜涛撞在船体上,一片水花又是不偏不倚的拍在小裴懿的脸上,“哎呀!进眼睛啦!”
“让你得瑟!该!”无心趁机嘲笑一句,探着脑袋看向下方,看到那滚滚江水,又如同王八缩壳般缩了回去。
不知为何,对于这种磅礴激荡的庞然大物,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无心只要是看上一眼,都会有些莫名的心悸。
这汹涌的江水之中,不知潜伏着怎样的危险,总是感觉未知的深处,有一双危险至极的目光也在悄然的盯着自己。
“阿嚏!!”
裴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两只小手在鸡窝般的头发里一顿抓挠,随后又是揉眼,看到她这个状态,无心就知道,她要睡觉了。
这是这地方……哪里能睡觉?
总不能在这床板上喝西北风吧?
裴懿很熟练的扑进无心怀里,下巴枕在肩膀上,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再一会儿,就感觉到脖子一阵湿漉漉的。
有无心这张如影随行的床,不论到了哪,都能睡得这么香。
无心将事先脱下的包在裴懿身上,将她缠成粽子,只有脸还露在外面,他能百分百的肯定,裴懿的睡眠质量,就算世界末日来了都不受半点影响。
吹着江风,夕阳在滔滔江水的映照下变得波澜壮阔,西边的冥河,仿佛一条延伸到世界尽头的火海,在那火红的朝阳中,一行白鹭徐徐飞过,远远的看上一眼,便又是一处映入记忆的美景……
无心就在船板上来回渡步,一直到太阳下山,冥河上的夜晚很冷,裴懿像个小火炉一样将那股寒冷远远的驱散,就算是天寒地冻,都不可能让她途中醒来。
这种状态下,无心也不觉得疲惫,两个孤苦伶仃的灵魂就这样依偎在黑暗里,相互传递着仅有的温暖。
“小弟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无心心中警钟大作,如临大敌,快速向后挪动脚步,目光紧盯着来者。
这个不明身份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但能避过他的感知,悄然接近,说明对方的境界远在自己之上!
通过对方的身体轮廓和声音来判断,这是个年轻女孩,夜色将她的容貌半遮半掩,但依旧能窥豹一斑,高挑的鼻梁,精致的面颊,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发饰……
应该是个豪门千金。
第111章 你妹妹很可爱
“哎?你别害怕……”对方被无心的警惕吓了一跳,“这个是你妹妹吧?”
“有什么事么?”
无心还是有意的与对方保持距离。
“我看你在这许久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这个年轻女孩仿佛很害怕刺激到少年,连说话都很小心翼翼。
“没有。”
无心干脆答道。
“那为何不回房间?天气这么冷……你妹妹会着凉的。”女孩声音很柔和,张口就暴露了贴切的性格,十分有诱导力,让人不知不觉的放下警惕。
“……房间?”
见无心答非所问,女孩轻声问道:“你们……是偷跑上来的吧?”
无心:“……”
虽然不算是偷渡,但跑上来的原因也是被逼无奈,当然,这些他不会说出来,世界上最愚蠢的事,便是以貌取人。
“你不说,我可就默认了,若是被船卫知道你们是偷渡上船的,是会被严惩的。”女孩声音忽隐忽现,渐渐远去,“再过一个时辰,渡冥舟就要起航了,至少要三日才能度过冥河,船板上不安全,若是没有容身之处,可以随我来。”
无心斟酌片刻,又偏头瞥了眼睡得口水横流的裴懿,想着他们就一大一小俩穷光蛋,山里的土匪看到都忍不住犟鼻子的货色,还是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对方能图自己什么?
渡冥舟的外观已经足够恢宏,磅礴,等看完奢华的内部构造,才发现外观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内部雕梁画栋,就是一座水上宫殿,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奇异的药草香味,有让人心旷神怡的功效。
纵横交错的走廊边上都种着奇珍花草,房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无心很没见识的左顾右眄,把“乡巴佬”三个字大写到脸上。
“小弟弟,姓名是?”走在前面的女孩柔声细语,声音脆如银铃叮响。
“……秦无心。”
女孩身材高挑,留仙裙裙摆随着她的步态摇拽,瀑布般的乌黑秀发及腰,这种留仙裙,只有身材极好的女子才能驾驭,在她身上,更是完美的融合成一番美景,“秦无心……你和妹妹家不在冥城吧?”
“外乡人。”
“偷渡者,若是被抓住,轻则遭受鞭刑,重则砍断手脚,扔进冥河……你可知你抱着侥幸心理的举措,冒着多大的风险?又将你们兄妹二人都置于危险的境地?”女孩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感谢姑娘提醒。”
“姑娘?”女孩回过身来,一张面庞精致到无可挑剔,那不是单纯的漂亮,还透露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一双桃花眼,比湖水还要轻柔,“确定……不叫姐姐?”
“……”
那双桃花眼有一种无法用语言道出的魔力,让无心没勇气与她对视,女孩回过头来的那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低下头,不让自己去看那双眼睛。
“嘻……”
见他这般腼腆,女孩浅浅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容易引人气血上涌,可惜无心一直低头不语,完美的错过了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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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渡河?方便说说嘛?”女孩似乎很喜欢跟他这种死板的小孩谈话,还时不时的绕到无心身后,用青葱般的玉指对着小裴懿的脸蛋儿左右开弓,对她的胖脸十分喜爱,裴懿依旧睡得没心没肺,像头猪一样。
无心脸不红气不喘的给她编造了一个非常悲惨的身世,假身世中的自己和裴懿是父母双亡,被仇家追杀至此,迫不得已才逼上梁山,听得女孩声泪俱下。
“你和妹妹……是被迫要到冥河对岸的天元王朝谋生?实在太不容易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悲惨的身世!”女孩美眸泛红,替这对可怜的兄妹怨天尤人。
这更让无心确定了她豪门氏族的身份,从小在光明温室里长大的孩子,不会吹到黑暗深渊里的风,还容易多愁善感。
“天元王朝?”
“你不知道?”女孩有些意外,但想来如此悲惨的身世,这对完全就是为逃亡而来的兄妹,肯定对这人生地不熟,耐心的解释,“你之前过来的地方,是北荒……属于无管之地,很多地方还是荒夷,规格最高的便是城池,而冥河对岸,则是以天元王朝、东夷帝国、皇天中土、紫菱圣域、建木古国等五大国度所统领的仙门帝统,你们连目标都没有,等渡冥舟抵达河对岸,你带着妹妹……对未来可有详细计划?”
五大帝国……
听着这一个个如日中天的威名,无心有些心慌,他真的一个都没听说过,更没有什么打算,倘若不上这条船,现在的自己……或许已经尸骨无存了。
“更好的环境,必然有更好的道路,到时候……管他呢。”无心没有将洛河府的事说出来,人性是复杂的,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多愁善感的贵族女孩……或许对自己没有威胁,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帮助自己的原因若是纯粹同情自己和裴懿的遭遇……那他们确实挺可怜的。
听到无心随意的回答,女孩浅笑安然,拐拐停停,将他们带到一个不大的房间,女孩放在桌上一个钥匙:“你们兄妹俩就在这住着,船仓内有灶房,每到傍晚我都会到船头看夕阳,有事可以找去我,若是没有……那边有缘再见吧。”
“我代妹妹,谢过姑娘,今日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不知姑娘可方便透露贵姓?”无心将裴懿放到床上,后者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待你我再次相会,我再告知你吧。”女孩已经关上房门,声音徐徐传来,“你妹妹……很可爱。”
……
无心看向四仰八叉的裴懿,将她的鞋脱掉,这个房间算不上大,但规格设施齐全,黑夜里的光线有点阴暗,他闲不住,过去锁好房门,在浴室拆开包袱开始洗脏衣服。
三个月了……
不知不觉中,裴懿已经跟自己风雨飘摇了三个月了……
身世惨淡的人,总会冥冥之中,被命运聚在一起,无情的它,还是会眷顾可怜人的,就像今天……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酿成大祸,倘若不是山羊胡子老头……现在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中惶惶不可终日。
今天,遇到了两位好心人……
第112章 舍利子一
“啪嗒!”
刚洗一半,忽然一件硬物落地的响声引起了无心的注意,通体乌黑的木盒,被无心托于掌心,轻轻摇晃,也听不到声音,但掂在手中很有分量,这重量不像是来自木盒本身,更像是额外装着什么重物。
这是离开镇阳关当日,懿母塞给无心的传家宝,一直被他放进衣服口袋便没怎么管,也没打开过,若不是从衣服里掉出来,丢在深山老林里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物件,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这木盒也不知是什么种类的木头,传了这么多代也没开裂,更没有摔打的痕迹,表面也没有任何纹饰之类的,属于那种扔在大街上都不一定有人弯腰去捡的东西,但能从中嗅到一股岁月的气息。
“听裴夫人说……是一位得道高僧所留……”无心努力的回忆着懿母在将木盒递到自己手中时的交代。
怀着一丝好奇,无心想要打开木盒,本以为会费很大力气,结果只是轻微的一掀,很轻松便打开了,不费吹灰之力。
“……嗯?”
里面的东西,让无心眉目一掀。
空荡荡的木盒里,放置着一个指尖大小的小石头,拿在手里,不是规则的圆形,表面光滑,就像是小河塘里冲刷出的小石子,材质近似于水晶,在烛光的照耀下,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石头?”
无心细细打量,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他绝不相信这就是个普通的小石子,因为这个体积还不足指尖大小的小东西,却十分的压手,放在手心里,手掌都被压的凹陷,比木盒重多了。
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没味儿。
用力捏了捏,确定是坚硬的。
就在无心一头雾水之时,身前的镜子里……却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他身边,低头琢磨的无心丝毫没注意。
“咔!”
手里的小石子毫无征兆的皴裂出一条缝隙,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中冲了出来,无心下意识的往后推,刚后退没两步,身前的那面镜子也在同一时间爆裂,那黑色的缝隙中仿佛有无数只魔手冲出!
弹指间,天昏地暗。
无心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冲击到墙边,那股力量并未减轻,让他的双脚几乎悬空,心口传来一阵撕裂的刺痛,感觉有什么东西刺破了自己的胸膛。
那股巨力消失了。
但无心的心口却爆发出一阵血光,以他胸口的血点为为中心,几十上百道血管像是树根的藤蔓般隆起,一股可怕的力量从他的胸口滋生,疯狂的蔓延,在胸口短暂的滞留,便顺着身体的经络冲向四肢百骸,瞬间蔓延至全身,他的胸口,双手双腿,颈部和脸上,甚至是瞳孔内都被藤蔓般的血色纹路充斥,那股力量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他的体内乱撞,仿佛要将他的身体轰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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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只是刹那间,无心就如同受到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凌迟酷刑,无比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涌向他的大脑,他脖颈的肌肉涨大,仿佛就要撕裂,肌肉也大幅度痉挛起来,仿佛有无数把刀在他的身上疯狂的刮割,腥红双眼中视线已经变得鲜红。
仿佛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将他全身经络、血管剥离轨道,又将它们扭曲成一团乱麻,再由那股力量生生的冲开,撕裂、毁灭、重组……那种疼痛,不啻于将他浑身的肉一丝丝剥离,将内脏以最残忍的方式扯出体外,如果是换做其他人,只是那么一瞬间,可能就已经活活的痛死了。
无心……是经历过比地狱还可怕的灵魂夺舍,而且还是赢家!
这个世上,能要他命的人比比皆是,但他最恐怖的却是那比钢铁还要坚韧千百万倍的意志,他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是从何而来,但灵魂深处的声音却在歇斯底里的告诉他,绝不能败给这痛苦!
夺舍锥魂之痛我都挺过来了……这点疼痛又能算得了什么?
一分钟……五分钟……一刻钟……
无心的手臂胀成平时的两倍粗,道道分明的血管几乎要破体而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正在被自己的肌肉一点点的挤碎,内脏也是如此……没有一寸肌肉是不打哆嗦的,除了刚才那一声痛呼,无心就再也没发出惨叫,默默忍受着这个过程。
这传家宝……当真要命!
平凡的身躯里,藏着可怕的意志力,无心匍匐在地上,眼里的一切都是赤红的,他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将他抽筋扒皮,这种状态下,每一缕疼痛,都能将人活活的痛晕,但他最忌讳的便是晕!
因此睡觉都不敢。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
尽管在这种痛苦下,无心还在思考,突然间,他感受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一抬头,发现是一个半透明的身影,身上穿着僧人的衣着,从轮廓上来看,是个老者。
老僧看起来慈眉善目,那不是纯粹的祥和,而是给人一眼望去便生不出一丝恶意的灵魂反应,哪怕是这世上最极恶的恶徒,在看到这样一张面貌,心思都会不由自主的平淡,在狂暴的心绪……都会得到安抚。
无心奋力抬起头,猩红的双眼中却不见暴戾,他看到那老僧正在对自己笑,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二者明明近在咫尺,可又仿佛远在天边,隔着不知怎样的距离。
“老……老前辈?”无心嘶哑低沉的声音试着向老僧打招呼。
没有得到回应。
虽然他看起来如同地狱恶鬼那般狰狞,但此刻的心绪却如水般平淡,自从看到这位老僧,他的灵魂便无法再生出一丝恶意,仿佛根本就没有这种情绪。
老僧白眉如瀑布般垂下,那双眼睛比世界上最清澈的湖泊还要干净,比最浩瀚的星河还要深邃,这世间一切仿佛都在这双眼睛的洞察下瞬间无所遁形。
老僧宽大衣袍下的手缓缓压在无心的头顶,诡异的是,这只手贴上来的瞬间,他所承受的痛苦,就如同潮水般快速退散,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一股暖意包裹。
第113章 舍利子二
“咚咚咚咚咚咚……”
悠扬的钟声在灵魂中响起,无心猛地惊醒,却发现周围的景象已经天翻地覆。
治理平整的禅院内,僧人们孜孜不倦的念着佛经,晦涩难懂的佛经被他们念的井然有序,轻车熟路,从他们嘴里出来的,不像是编造的佛法,而是最自然的啼鸣,每一道佛文都是那么的高深莫测。
在这些人中,一个小和尚盘膝而坐,稚嫩的脸上,一会儿左顾右盼的自娱自乐,一会装模作样的念经,每每有木鱼敲击的声音,他都会跟着摇头晃脑,就算是在紧张的禅院里,他的笑容仍然天真烂漫……
无心想要喊,可他的声音谁都听不到,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些和尚日复一日的做着同样的事,诵经、打坐、讲法、这些他一句也听不懂,这些僧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争端,只有日复一日的劳作,每次都是那么的均匀,都是那么的淡然……
天地在这里老去,时光在这里破碎,没有哀愁,只有寂静的轮回。
小和尚在这寂静的轮回中渐渐长大,没有人去注意他,只有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人,一个他们不知道名字的人,甚至不在一个时光里的人,无声的看着这一切。
长大的小和尚,在某日茅塞顿开,走下无名青山,走过疾苦的人间……那里的人,一个个饥肠辘辘,形如枯稿,他们在火海中翻腾,在岩浆中咆哮,他们相互算计,相互厮杀,甚至相互啃食……
几只恶鬼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它们是人,也不是人,它们依旧保留着人的外貌,但它们是不会思考的动物,是饥不择食的恶鬼,它们带血的嘴,永远都吃不饱。
天地由翠绿变得枯黄,又从枯黄变得惨白,在那惨白之中,又长出娇芽嫩叶,时光荏苒,时代变迁,一座座辉煌的王朝倒下,又一位位巨头崛起,最终都避免不了化为黄土,独留那无名青山。
阅遍人间疾苦,看遍世态炎凉,当年初出茅庐,满脸稚嫩的小和尚垂垂老矣,他从不敲钟念佛,从不惩恶扬善,那一座崛起又落落的王朝像是一闪而过的假象,只有脚下的道路,是那么的牢靠真实。
老和尚徒步登上万千高峰,踏遍无数无人荒漠,他同这世间的一份子,变为这世间的旁观者,干旱的沙漠中,他看到即将渴死的人,盯着那求救的眼神,就没有丝毫动容,目视着对方渴死……
就像看草木枯死一样……
不知多少岁又过去,那副经历了无数个轮回的身体,早已佝偻不堪,那个由春夏秋冬交替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一抹亮光在这黑暗之中粼粼的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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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化为了舍利子……
那小石子……是老僧的舍利子!?
无心恍然大悟。
曾几何时,有位功德圆满的得道高僧圆寂于裴家,而他的身躯,最终化为舍利子,被裴家视为传家宝,代代相传至今……最终,被懿母交到自己手中。
而自己刚刚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位得道高僧的一生……也是舍利子的主人。
僧人的终点是什么?
传闻中的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大彻大悟,功德圆满……可是那个片段中的僧人从风华正茂到老态龙钟,都是走……山河湖海……都被他徒步走过。
他的一生都在跋涉中。
眼前的光景又是一阵斗转星移,无心的目光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他的身旁,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僧人,无心一惊,连忙拜下:“晚辈……秦无心,见过老前辈!”
“吾的继承者……”
这一次,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那声音宛如涓涓溪流般平淡,也如涓涓溪流般清澈,可这平淡与清澈的背后,却是如同天道洪钟般的浩瀚,那双老目,仿佛一眼已经洞穿了他的一切:“苦难……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你的命……苦啊。”
无心对这番感叹不明所以然。
对方……是在感叹自己的经历吗?
可老僧的一生,登上过多少峰峦……见过多少比地狱还要残酷的景象,最无奈的世态炎凉,他都未曾出手终止过这任何一次,甚至从未有过动容,生命消逝,在他面前就如同溪泉流水一样,可他偏偏……要感叹自己的经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
“老前辈……你说的是……”无心抬头茫然的看着对方,他表现的虽然恭敬,但心里其实没有一丁点害怕,老僧之所以能给人灵魂上造成冲击,是那深邃的目光……比汪洋还要浑厚的天音,让人不由生出敬畏。
“……”
老僧没有回答,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无心没有多问,这个过程短暂而又漫长至极,像是经历了百万年的思塾,又像只在弹指之间:“一切皆因而起,一切却不能因果而终,一切的因……却都成为一人的果,善因恶果……唉,传承者,待你走出这方世界,便能得到吾之传承……你无法渡入佛门,佛门……亦无法渡你的苦难,你只能靠自己,冲破这谬因,摆脱这恶果。”
“老前辈……”
无心目光中只有迷茫。
“罢了,你……应该看清自己,应该知道自己是谁,你……且好好看看吧。”老僧长叹,手指点于无心的眉心,一道奇异的光波散开,老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无心大呼一声,狠狠的跌坐在雪地中,当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的主人全部显露出来,竟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狼!
黑狼的全身漆黑如墨,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异色,它的体型不大,对比自己曾经杀死过的爵骨狼还要小的多,可那双红宝石般的狼目,却有着摄魂的威能,只是一眼,便让无心的灵魂都在颤抖。
墨色的狼毛在风雪中凛凛起舞,散发着最原始的野性,在它的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高不见顶,深不可测,无边无际,无限延展,黑狼开始一步步的朝无心走来,每走一步,周围的天地都会暗淡一分。
第114章 一百零八道玄关
“——吼!!!”
黑狼来到无心跟前,天地已是一片黑暗,只有那双宝石般的血眸还在泛着摄魂的光芒,黑暗中的孤独野兽露出獠牙,身影暴起,狠狠咬向无心的咽喉!
“啊啊!!”
无心惊坐起,发现自己躺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洗衣盆被打翻,衣服散落一地,衣服撕裂,满身都是冷汗,无心赶忙起身去摸自己的脖颈,就没有摸到伤口。
那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无名青山与破旧禅院,不知姓名的老僧……还有最后那只朝自己扑来的黑狼,尤其是那狠狠的一口,那种扑面而来的危机感,喉咙被撕裂的疼痛,鲜血喷涌的炽热,无一不向他诉说着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哗啦……”
无心从地上捡起一片碎掉的镜片,镜中的自己,没有什么变化,银发黑瞳……头发很凌乱,看上去着实有些狼狈。
脖子上……也没有咬痕。
无心立即内视己身,发现胸腔内乱麻一般的玄脉,竟然已经被那股力量冲开,均匀的分布在胸腔内在这些玄脉之中,流淌着奇异的玄光,更惊奇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血脉中……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道关坎,十道……五十道……足足有一百零八道!
“这是……玄关!?”内视着一百零八道脉关,无心立即认出这是玄关,随即陷入无以复加的巨大震惊。
一百零八道……玄关!!
他只听说过一些得天独厚的修士在修炼造诣上达到某种高度,玄脉中便会开辟出一种叫做玄关的东西,玄关一旦开启,无论是战力还是应变,都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巨大的提升,在有限的时间内实力暴增。
然而,在自己的体内,却徒增出一百零八道玄关!这……这便是无名老僧口中的传承!平生开辟出一百零八道玄关,被他圆寂后封印在自己的佛陀舍利之中,以这种传承的方式保留至今……
直到无心打开木盒,这一百零八道玄关才终于迎来它的新主人。
不能说是完美的融合,简直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仿佛生来便有,一百零八道玄关就如同一条沉睡的金龙,没到关坎都像是封闭的石门,无声无息的分布在他的体内。
无心闭目敛息,摒弃杂念,他的修为依旧处在入玄三级,没有因为玄脉的天翻地覆而丝毫的变动,以此推断,自己变动最大的,可能也是唯一的变动就是玄脉。
无心全神贯注,玄力在这一刻爆发。
然而,玄关却是纹丝未动。
无心暗自吃惊,果然没他想的那么简单,想要冲开玄关,首要的条件便是浩瀚的玄力作为支撑,他不过入玄三级,就好比将一勺水洒进干涸的湖泊,根本没什么影响。
他还是有点不信邪,咬紧牙关,剩下的所有玄力也在这一刻爆发,如同泄洪一般狠狠的轰向稳如河坝般的第一个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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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传来爆炸般的轰鸣。
“叮!叮!叮!”
倾尽所有的玄力,一百零八道玄关组成的长龙中,有三道玄关亮起淡淡的金光,尽管只是堪堪冲破,无心仍然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从体内爆发开来,这一刻的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力量在一瞬间的升华。
对准墙面,一拳轰出!
“轰!”
一声巨响,厚实的木墙脆的就像纸一般被这一拳轰出一口直径达半米的缺口,尽管如此,那一拳的力量却并未被卸空,又狠狠的轰在两丈快外的木桌上,整张木桌刹那间化为齑粉,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碎木味儿。
这就是玄关!
哪怕只是无比勉强的冲开三道,都能造成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破坏力。
“扑通!”
轰出这一拳的无心也几乎耗干了体内所有玄力和体力,仿佛抽干了力气般瘫倒在地,玄脉中一阵亏空感传来,精疲力竭。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强行冲破玄关的代价,就是体力和玄力双双归零,一丝不剩,尽管有所预料,他也没想过后果会如此严重,以至于那一拳轰出之后,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他连小指都难以移动,俨然是一块儿能喘气的肉。
就连肉体都有所损伤。
假设是生死之战,像这样强开玄脉,若是没能一击置敌人于死地,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是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玄关……只能在危难关头使用,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能有想法。”无心像个死人一样,三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蒙蒙亮,他才勉强让自己撑直了身体,身上还是一丝力气没有,好像骨头都被抽走了。
“无心哥哥?”一个小脑袋从无心轰出的大洞探了进来,裴懿睡眼惺忪,看见无心狼狈的模样,小脸儿一惊,“你……你这是怎么了呀?是不是被人打了呀?是谁打的你啊?哎?这又是哪啊?”
“……”
把房间破坏成这样,要是被知道,弄不好是要被人家丢进河里喂鱼的,无心刚恢复力气便匆匆忙忙的将房间收拾好,将地扫的一尘不染,又用白纸将墙上的大洞补好,祈祷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在诚惶诚恐中度过四日,渡冥舟一靠岸便立马跑到马棚从马匹中找到乌云,找到它的时候,正在与几只母马亲亲我我,才四日不见,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
“乌云!走!”无心大呼一声。
乌云马脸一昂,满脸的桀骜不驯,迈着六亲不认的小碎步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临走还不忘念念不舍的看向几日朝夕相处的母马,抛去一个媚眼。
一登上岸,两人一马感觉世界都是颠倒过来的,这些时日,身体早已适应了船上的颠簸飘忽感,这么一下船,脚踏实地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裴懿晕头晃脑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天元王朝……”
无心带着乌云和裴懿度过码头,想到这里是女孩口中的仙门帝统,一个自己认知之外的世界,对于这种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世界,无心还是有些彷徨的。
第115章 入府
“到底要不要去一趟洛河府呢……”无心喃喃自语,这种陌生地方,有一个落脚之地实在太重要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拖家带口的……身旁还跟着一个裴懿。
“裴懿,你想要个安身的地方吗?”无心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白痴,如果能有个容身之处,谁又愿意浪迹天涯,更何况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安身?”
“就是……家。”
“家?”裴懿想了想,“有无心哥哥在的地方,就是阿懿的家。”
“我的意思是不用再流浪,能有个长期的住处,可以不受风吹雨打,让你学习的地方。”无心解释道。
“流浪也挺好的呀,每天都吃得饱,乌云也喜欢跑来跑去的生活,不对不?”裴懿乐呵呵的,乌云哼着鼻息,表示赞同。
刚出渡口,路旁一个推着小木车的老人,小车上插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形形色色,什么种类的都有,一眼看上去琳琅满目,有不少孩子正扯着家长的手围着小木车转,哭着喊着也要买。
很轻易的便夺去了裴懿的目光。
“几个钱一串?”无心上去问价。
“什么价的都有,这个五枚玄币……这个七枚……这个四枚……”木车边上被围得水泄不通,老头忙得焦头烂额。
“玄币……”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无心陷入了沉思,“银子……行吗?”
“成吧。”这个回答,是经过思考的,老头嘟囔道,“你们应该是从北荒来的吧?只有那边的人才会用银子,刚下船?”
“是的,顺便打听个事儿……”
……
洛河府在天元王朝,算是中等偏下的宗门,但在学府中,却属于上等的,加上入府门槛不算高,至少比那些同等门派要低得多,每年慕名前来的人比比皆是。
洛河府设有玄府、丹府、乐府、文府、画府……等十于个府地,其中自然是玄府最大,没多远就来到了府前,无心拿着山羊胡子老头给的录取信递给看守。
“谁要进?”守卫语气不咸不淡。
“我。”
“你要入府,一个人进去便是,她得留在外面,马也一样。”守卫指了指裴懿。
“哪来这么多事儿?”无心不禁低估。
“这洛河府,每年来入府的人不计其数,初玄境我基本没见过,我都怀疑这录取信是你偷来的,要进就按我说的做,不进就给我滚!”守卫眉头一挑,态度说变就变,看两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乞丐一样。
无心眉宇一沉:“这东西是有人追着塞给我的,不是我讨来的,更不是你口中所谓偷的,你一个看门狗,嚣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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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你说谁是看门狗?”守卫面红耳赤,气得直咬牙,不受刺激还好,一呲牙,看上去真的就像个披着人皮的疯狗。
“我有说错嘛?”无心寸步不让,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足够的实力,什么人都要往你脸上喷两口唾沫,他不想惹事生非,但还不至于怕一个看门狗,再说,是洛河府请爷来的,不是爷死皮赖脸要加入你们的!
“小子,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把老子惹毛了,你这辈子也别想进这洛河府!”守卫恶狠狠的露出一抹冷笑,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无心还想回怼,但只见那守卫脸色突变,立即站到一旁,态度严峻。
无心扭头,在他们的后方,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和一个年龄比他稍小的雪衣女孩并肩走来,男子看上去有十八九岁,身材挺拔,面貌英俊,白衣翩翩,属于那种让怀春少女一眼便陷入花痴的美男子。
而他身边那个女孩,长得也很漂亮,一双眉目流盼,螓首蛾眉,朱唇皓齿,嘴角的那丝浅笑,便如同春日中的暖风般沁人心脾,他们像是从画中走出的金童玉女,光彩照人,白衣男子甩着折扇,一直在跟旁边的女孩说着什么,女孩只是一脸暖笑,偶尔会点点头,也是完全出于礼貌。
更重要的是,那女孩,无心认识!
“慕容公子,落嫣小姐!”守卫无论还是脸色还是姿态都无比的恭敬,与之前的嚣张跋扈简直不是一个人。
落嫣?是她的名字吗?
这个雪衣女孩,可不正是在渡冥舟上帮助无心,还被他的谎话给唬得声泪俱下的善心女孩吗?没想到还能遇到,而且是这么快,对方肯定也刚下船。
女孩抬起头,目光定在无心和裴懿身上,那温柔的目光和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微笑让人内心沉醉,她先是顿了顿,脸色由惊转喜,加快脚步走来:“秦姓兄妹!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是来入府的吗?”
“大姐姐好漂亮啊!”裴懿眼睛发亮。
“是的,我和妹妹是受人指引前来,因为一些原因,在船上无法为姑娘道明,还请姑娘莫要责怪。”无心抱拳做揖,还有意无意的将那张从山羊胡子老头那里得来的录取信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果对方也是洛河府之人,肯定也不用再受这狗门卫的气。
“真是来入府的?”女孩拿过录取信,立马就塞回到无心的手里,根本就没有纠结无心在船上糊弄她的事情,扬了扬手,笑得很开朗,“没什么问题,入了玄府,以后我们就算是同门师姐弟了!”
无心却站在原地没有动,脸色尴尬:“不瞒姑娘,我和妹妹二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明白这里的一些规矩,无意间得罪了守卫大人,不但不允许我们入府,还让我们以后都进不了洛河府,还请姑娘替我们向守卫大人说两句话,我和妹妹……真的很需要一个容身之所。”
“!!”
守卫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入玄境的穷小子居然跟秋落嫣这样的人物有渊源,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圆谎,女孩那温和的眼神已经看向了他,脸上笑意不减:“是这样吗?”
“不不不!误会!一定是误会!我跟这位小兄弟都不认识!!”守卫吓得腿软,像条快被吓尿的狗,“我哪有那个权利堵门啊!天大的误会!”
第116章 琉璃终
“走吧,让人去给你们找个住处。”女孩没继续理会守卫,看到裴懿憨态可掬的胖脸,莫名生出一种想要捏她脸的冲动。
“不应该测试嘛?”无心问道。
女孩会心一笑,道:“既然有录取信,便不需要做什么测试,只需到记名堂填上名字,以及想要加入的班级即可,顺便再让人带你们去找个住处,对了,还不知道你年龄呢,今年多大了?”
“十三……”
无心只是笼统地答复了一句,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何年何月何日生,就算稍微说大一点也看不出来。
“才十三就有这么个俊俏相貌,再给你几年,不知道得迷晕多少小师妹呢!不对,搞好关系要趁早,若是被一些师姐看到,肯定会跟你套近乎的,小师弟你可千万要小心哟,还有小裴懿,这么可爱的小脸蛋……”秋落嫣揉着裴懿脸蛋,浅笑心柔。
“多谢姑娘提示。”
“姑娘?不该叫师姐嘛?”秋落嫣饶有意味的笑着,似乎很喜欢逗弄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新师弟。
“谢谢师……师姐点醒,还请日后多多关照。”无心生涩的喊了一句。
“唉,又多了个腼腆的小师弟,不但有责任心,还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你太小了,否则……嘻嘻。”秋落嫣粉唇微弯,纤眉弯翘,露出一个沁人心脾的浅笑。
这一句简单调皮的玩笑话,无心听得云里雾里,却让她身旁的慕容夜脸色一阵不自然,眉头蹙起,显然对这对兄妹的出现而打破他与秋落嫣的‘二人世界’十分不快。
“无心哥哥还在长个子哦,漂亮大姐姐如果有事麻烦他的话,现在办不到,等几年,长大后就可以办到了呢。”裴懿摇晃着糖葫芦,满脸天真,两颗糖球撑在嘴里,本就胖乎乎的脸看起来更圆了。
“没错,师姐若有需要,只要力所能及,绝没有推辞的说法。”无心信誓旦旦的道,明明是一个简单的承诺,可在旁人听来,却是如此的怪异。
秋落嫣浅笑,脸颊有些泛红,侃笑一声:“有趣的小师弟,以后有你在的日子,肯定不会那么枯燥了。”
慕容夜眉头抖动,目光变得有些冰冷,无心感知能力超脱常人,立即就嗅到了空气中的敌意,眼前这个翩翩公子……一开始似乎就对自己没什么好感。
“秋落嫣师姐!慕容夜师兄!”一个少年从门内走来,恭敬的对两人打了声招呼。
“哎?阿幽?你来的正好,这位是新来的小师弟,还不懂一些入府流程,你带他走一趟吧,顺便再带他们去找个好点的住处,你们年龄相仿,也好交流,傍晚有一场宴会,我还要去忙。”秋落嫣叫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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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行!包在师弟我身上!”被叫做阿幽的少年拍拍胸脯,一脸牢靠。
“小无心,我还有事要忙,就让小幽给你们安排吧,跟着他没事的。”秋落嫣还怕无心谨慎,刻意嘱咐一句。
“师姐再见。”
“漂亮大姐姐再见!”
“再见!”
无心望着那婀娜的背影,他心里真的很感谢秋落嫣,这个肠暖心柔,明明是贵族出身,却没有丝毫的傲气,接二连三的帮助自己于裴懿,真的让人难以生出恶意。
“啪!”
一只手打在无心肩膀上,阿幽挤眉弄眼,揶揄道:“别犯痴了,想想就得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娶得上落嫣师姐这么好的媳妇儿的!她可是我们洛河府的骄傲!”
“……多多指教。”
秋落嫣走出去很远也没回头喊慕容夜一声,似乎压根就没发现他没跟自己一起……又或者两人的关系,没有无心想的那么亲密,慕容夜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一阵萧瑟的风吹过,才冷冷的看了无心一眼,目光相当的不屑,加快脚步走向秋落嫣离去的方向。
“那个慕容夜跟秋落嫣师姐是什么关系?”走出去很远,无心才开口。
“落嫣师姐人长得这么好,天赋异禀不说,心肠还这么柔软,府里自然有很多的追求者,慕容夜就是其中之一,其实也就是他一厢情愿,落嫣师姐才不会搭理他呢,阿幽撇了撇嘴,显然对慕容夜的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他老爹是这洛河城的城主,他本人天赋也相当惊人,今年也才不到十九岁,就已经是真玄境八级了!但为人可小气了,整个洛河府,也没人敢招惹他。”
“一个敢惹他的都没有?”无心惊愕,十九岁……入玄境九级……确实厉害。
“这里可是洛河城!说简单点就是慕容夜和他老爹的地盘,在这儿跟他不对付,就是找死!就因为他的身份,有很多喜欢落嫣师姐的师兄都不敢靠她太近。”阿幽说着,语气带却多多少少着不忿。
“秋落嫣师姐也是洛河城的?”听着他的滔滔不绝,无心随口一问。
“不是!”
阿幽很干脆的答道:“落嫣师姐的身份还挺神秘的的,没人知道她家是哪里的,但肯定不是洛河城本地人,十七岁……也是真玄九级……是我们洛河府这一届天赋最高的人,比慕容夜还厉害。”
同为真玄境九级,慕容夜十九……秋落嫣十七……显然在天赋上,秋落嫣要胜过慕容夜,而且还是远胜。
“其实要我说啊,慕容夜根本就配不上落嫣师姐!他天赋虽然也很惊人,但照着落嫣师姐还差得远!不止是慕容夜,整个洛河府,都没有谁能配得上她!”
“还是聊点别的吧。”
先去记上姓名,报好班级,无心算是彻底入府了,而后又在阿幽的左旋右顾之下找到一处小院,“你们兄妹俩运气真不错,刚好有人搬走,刚来就能住得上院子,可真是令人羡慕啊!我刚来的时候可是连住处都没有,下雨只能躲在窝棚里,还不说谢谢?”
“多谢师兄。”
无心抱拳诚恳道谢。
小院不大,但很雅致,该有的基本都有,比无心预想的要好很多,至此,颠沛流离了三个多月的的可怜兄妹,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裴懿躺在小床上,小脸儿笑盈盈的。
第117章 宴会风波
心中暗想,这几日为何会这么好?又是睡大船,又是住小院的。
这三个月来大多时间都是睡在野外,很少住过客栈,这份安稳是何其难得,换作以前,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这里离我的住处不远,百步的功夫,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你们兄妹就住在这儿吧,我先离开了。”
“阿幽师兄,今晚的宴会是怎么回事?”无心将他送出门,顺便问道。
“你还记得?”阿幽对无心问的这个问题也并不意外,“老府主与新府主调换,新府主刚到不久,这场晚宴就是为迎接新府主设办的,据说其他几个府的府主也会到,当然,这些事儿跟我们也没太大关系。”
“我们不能参加?”
“如果你想蹭一顿饭,也未尝不可,不过劝你还是别去,新府主到任,对洛河城而言也是一件不小的震动,有声望的势力和宗门都发出了请帖,相信他们也会给新任府主面子,但到时候的场面……必定群英荟萃,只有洛河府的核心门徒才可以参加,你我这种小人物,撑死也就当个看客。”
“那就去看看吧……”想着还能白搓一顿,无心便打定了这个主意,“怎么说……也算是去见见世面。”
“我还是不建议你去的,因为这个宴会主要就是想用洛河府的核心门徒们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震慑力,咱们去了,说白了就是给洛河府丢脸”阿幽说到一半,话锋一转,“你若非要去看……我们就躲在角落里,可能……你不会有人注意的。”
“等到晚上……我来找你!”
“好!”
……
回到屋里,裴懿正在和被子决斗,滚来滚去,不亦乐乎,见到无心进来,满脸都是欣喜:“无心哥哥,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呀?”
“你很喜欢这?”无心反问。
“嗯,你看这被子,好软!好舒服啊!”裴懿把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在床上翻来覆去,乐此不疲。
“那我们,往后便住在这儿吧。”裴懿的开心很有传染力,无心心情也很愉悦,坐在床边靠着墙,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时间来到夜晚。
阿幽找到无心,见他也没什么准备,一脸的愕然:“你怎么还穿的破破烂烂的?我可是都换上了最好的衣服,知不知道待会儿咱要去的是什么场合?”
“我们又不是主角,谁会在意咱们的穿着?”无心淡淡的看了一眼身上的粗布麻衣,无奈的摊了摊手。
“话虽如此,但……唉!等我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件衣服!”
……
洛河府后山,有一片人工培植的翠绿竹林,竹林中有着一个庄严的大殿,这是洛河府中最大,也是最为豪华的建筑,平时没有人住,却被打理的一尘不染,用途就是招待一些身份显赫的贵宾。
无心和阿幽做贼似的溜进来,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刻意的挑了一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位置座了下来,宴会即将开始,可殿中却稀稀散散几个身影,一大部分还都是洛河府内的人,烛光盛宴的大殿内,显得很是空旷,与想象中的满汉全席有很大出入。
“那些受到邀约的势力肯定不是没办法找到,都是自持身份……不愿意早来而已,这分明是对我们的一种轻视!”对于当下这幅场景,阿幽愤愤不平。
“哥……阿懿想吃那个!”裴懿从无心衣服夹层里探出小脑袋,指着前方桌上做工精美的糕点,口水直流。
“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就是来吃饭的。”无心环顾四周,飞速的抄了好几块扔进怀里,又快速转移阵地。
“吃什么啊!还没开始呢,想讨打吗?”阿幽一瞪眼,对他的举动心惊肉跳,又转念一想,一不做二不休,抓过盘子里的东西就往嘴里塞。
远处稀稀散散的几个人都在闲谈,自然不会注意到有三个鬼正在这边偷吃,吃了一会儿,无心直感觉后背一凉,一巴掌抡在阿幽后脑勺上:“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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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巧是今天白日遇到的慕容夜,他眯眼看着这偷吃的三人,语气带着一丝冷意:“你们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宴会?知不知道这桌上的任何一盘东西,把你们剁了卖肉都换不回来!”
“慕……慕容夜师兄!”阿幽一扭头差点被噎了个半死,暗道这下惨了。
“我们是从正门走进来的,路上也没有人拦,这里似乎没有谁规定我们不能来。”比起阿幽,无心还算得上镇静。
“正门?没有规定?”
慕容夜不屑的笑了起来:“你们是来丢人现眼的吗?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宴会,过一会儿人满了,一定会安排核心弟子对战,你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货色来干什么?给整个洛河府拉低档次,蒙羞?”
“你不会数数吗?”裴懿从无心怀里伸出脑袋,对着慕容夜挥舞着小拳头。
“无心?阿幽?”这边的动静,刚好引起了秋落嫣的注意,立即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是我让他们来的,食物没了还可以再上,反正也吃不完。”
话罢,还冲他们使了个眼色。
“啊!没错!是秋落嫣师姐让我们来的!”阿幽立马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哼,既然是落嫣让你们来的,算了,我不赶你们走,待会给我老实点,若是让洛河府到时候丢了脸,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跟在秋落嫣屁股后面一下午,对方都没正面看过他一眼,让慕容夜憋了一肚子火,刚好遇到无心和阿幽这两个楞头青,正好能对他们发泄出来。
阿幽拽着无心坐到秋落嫣身旁,暗自相视一眼,心虚的不敢去看她。
相比于慕容夜这样狂热的追求者,秋落嫣显然更喜欢跟小孩相处,一过来就抱过裴懿,“小裴懿!又见面了!”
也没去问他们为何会跑到这来。
秋落嫣一下子有了三个伴,本来就被冷淡的慕容夜,这一下被彻底搁置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垃圾,脸色阴沉得像是锅底。
第118章 极皇宫
这个位置并不显眼,但由于坐在这儿的人是秋落嫣,暗淡无光也变得灿灿生辉,不少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感觉马上就要被吃了一般,两人都有点不自在。
“待会如果有人问,你们就说是随从,虽然有点不好,但如果让其他势力的人看到你们,肯定会误会的。”秋落嫣低声道,“若是有人要挑战你们,更不要盲目去接,肯定会受伤的。”
“知道了,师姐……”两人乖乖的坐着,比真随从还想随从。
无心快速的扫了四周一眼,洛河府在坐的有三十来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洛河府中最精英的一批人,玄府中有三万多人,每一个都是毫无疑问的千里挑一。
无心和阿幽一个入玄三级,一个入玄五级,两个与这场宴会毫不相干的人出现在这儿,着实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而且……这个银发少年,还是副彻头彻尾的生面孔。
“哎?你是新来的师弟吗?以前为何没见过你?”前排,一个身穿火红衣裳的女孩转过身来,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无心。
“我是……落嫣师姐的随从。”无心用根本不会撒谎的嘴昧着良心说道。
“哇,你看上去也就十多岁吧,这么小就有入玄三级了,怪不得落嫣师姐会将你带在身旁。”女孩语气惊疑。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因为……我与众不同。”
无心的话把女孩逗的咯咯笑。
不久,这场宴会的主角,也就是洛河府的新任府主司空白终于到来,他看上去四五十岁之间,脸色沉稳平和,目光清澈,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儒雅随和。
司空白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来到洛河府,直至今日才公开顶替老府主,两个月算是表现时间,能将那些长老和弟子折服,并且广受敬重,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他入座主席之后,那些受邀势力的人也接踵而至。
“金枪门高雄渊,携犬子洪军特来祝贺司空府主胜任!”随着一声浑厚爽朗的声音,就见大殿外,一个壮硕的男人带着几名年轻弟子阔步而来。
“这个人是金枪门的现任门主,他身后的那个人,是他小儿子高洪军,别看年纪轻轻,但天赋惊人,传闻将来若是不出意外,会是金枪门下一任门主的第一人选。”
“司空府主,别来无恙,一月前的偶然一件,深深被司空府主风采折服,今日特带犬子前来……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司空白亲子下座迎接,接过礼物:“金门主客气了,你亲自来是给老夫天大的面子,还带有什么礼物,令郎气度不凡,天赋惊人,将来……必成大器,搞不好要远胜你这个当爹的,哈哈……快快入座吧。”
坐在椅子上,无心有些百无聊赖,偷偷看向阿幽,轻声道:“局面挺和谐的,没有针锋相对的样子啊。”
“这些势力与我们还算和睦,整体实力不如洛河府……这个金枪门……口碑一直很好,跟谁都不敌对,接着往下看吧。”
说着,正阳门的人也到了。
“正阳门首席长老阳开,特来祝贺司空府主新任!”
正阳门之后,天河宗,落剑阁,风云府的人也纷纷到来,每个势力都带着十余名弟子,这空白都是亲自下下席迎接,直到宴会即将正式开始的时候,天阳宗才姗姗来迟。
“天阳宗第七长老火烽烟,恭贺司空府主新任。”天阳宗,属于天火宗的分支,带头的是一个红袍老者,袍子上绣满火焰纹饰,他一踏入主殿,每个人都清楚的感觉到脸上拂过一抹温热的气浪。
而在天阳宗之后,皇天门的分支才最后一个到来,领头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身后,也只是带着一名随从和三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青年人。
“晚辈极皇洛川,见过司空府主。”来到主殿,少年向司空白行了一个晚辈礼,神态平静,不卑不亢,但,作为一个晚辈带头前来道贺,不卑不亢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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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极皇洛川!!”他的到来,让洛河府这边一片躁动,其他代表各自势力前来的领头人表情也各有千秋。
阿幽私底下给无心解释。
极皇宫,皇天宫洛河城分宫,年龄十六岁,却已经是皇天宫分宫的少宫主,而且是公认的洛河城年轻一辈第一人。
“这么厉害?”
无心忍不住多看了极皇洛川几眼,他看上去确实很小,但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眉宇眼眸之间……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尊贵与傲然,看向他的那些视线……或惊叹,或赞赏,或羡慕嫉妒,或自惭形秽。
那种贵气,就像先天便伴随着他,眼眸中能看到淡淡的金色轮廓,直视他,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论天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而不是之一!要知道……他才十六岁啊,已经是真玄境十级大圆满!据说距离突破灵玄境也不远了,我第一天入府就听到了好几次这个名字!”阿幽汗颜道。
十六岁的真玄十级!
回想在天山剑庄……这样的修为,已经算得上是超级高手了,被称作第一天才的封逸龙,二十岁才入玄境大圆满,而这个极皇洛川……十六岁就已经真玄境大圆满!
天才之名……当之无愧。
“一个分宫……依旧能孕育出这样的天才,皇天宫本尊……难以想象啊!”
“分宫!?”无心一愣。
“这你都不知道?皇天宫的大名……就算是在你们北荒,也应当如雷贯耳!”看他一脸茫然不像是装的,阿幽一脸无语,“皇天宫,是天元王朝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门中的任何一人,就算是扫地的杂役,据说都有着一人平推一座下等门派的实力!而极皇宫……也只是皇天宫数以万计的分宫之一,现在脑袋里有概念了吧?一个小小的分宫,都能孕育出极皇洛川这样的人中之龙!”
第119章 切磋
三大宗门,皇天宫,神意门,天火宗是公认的最强三宗,在天元王朝,数千年未曾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撼动,它们都是在千年前便已经存在,根深蒂固,宗龄最小的天火宗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追溯,可诸多年来,却愣是没有出现与他们并驾齐驱的第四大宗门,不是说没有强大的宗门崛起,名扬四海的宗门,反而比比皆是。
但“做的好”与“相提并论”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
而在三大宗门中,皇天宫,更是当之无愧的皇者,恐怖的的底蕴难以揣测,而极皇宫,只是皇天宫在无数分支里面的一个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的分宫,极皇宫不是真的籍籍无名,只是它的主宗,实在太过耀眼,就像一看到土丘就会想到山。
谁会在乎一个山脚的土丘子?
而这个“土丘子”在洛河城中,仍然如高山一样,如日中天,不可逾越。
极皇洛川出现后,代表各大势力前来的长者无一不被被他不骄不躁的气质和惊为天人的天赋所惊艳,脸色不约而同变的变得一片凝重,有一种大敌当前的气氛。
“呵呵,极皇洛川?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刚来到洛河城的第一天,老夫就听到不下十遍,洛河城第一天才……当真不是白叫的,令尊没来吗?”司空白笑呵呵道。
极皇洛川面带温文尔雅的微笑,道:“司空府主谬赞了,家父虽万般想亲身前来恭贺,但奈何身体抱恙,不便前来,便有晚辈代劳,还请司空府主莫要见怪。”
司空白是洛河府的一把手,他的新任宴会,应当由个大势力的一把手亲临才能体现出尊重,再不及也应该是个长老,在场所有势力都是如此,就拿天阳宗这个天火宗分宗来说,尽管托大,好歹也来了个七长老。
极皇洛川虽然彬彬有礼,但只要不是脑残或是眼瞎,都能看得出这分明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轻视,而且轻视的对象,绝对不只是洛河府一个,而是在场所有的势力。
““呵呵呵……”司空白却是爽朗一笑,似乎对此浑不在意,“少宫主这是哪里的话,早就听闻少宫主风采,今日得以一见,也是了却了一桩心愿,高兴都来不及,极皇宫的贵客,请入座吧。”
受约的宾客基本已经全部到来,极皇宫和天阳宗自然是占据两个最高等的席位,之后才是其他势力,至于那些受邀到场的小宗门,都是战战兢兢。
宾客已全部到齐,大殿变得热闹非凡,宴会开始,司空震回席,端起酒杯,朗声道:“今日鄙人新任一事,让诸位贵客百忙之中赏脸前来,实乃鄙人之幸,鄙人初来乍到,对洛河城知之甚少,今日过后,还需要在座的各位赐教!多加协助!”
“这一杯酒,先干为敬!”
宾客们也纷纷举杯,福言纷纷而来。
“司空府主太客气了,以后有用得着我没黑玄府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司空府主实力非凡,深不可测,风采令人心服神往,有他在,相信洛河府在往后的日子里一定步步高升。”
满汉全席,气氛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那些溜须拍马的的当然都是小势力已经小宗门玄府,较大的宗门态度都相对矜持,偶尔来几句客套话,距离保持的相当恰当。
七大宗门所带来的弟子推杯换盏的同时,目光都在纷纷瞄向洛河府这边的席位,显然是在挑选今晚要挑战的对手,作为东道主的洛河府这边,气势上自然也不能输。
无心目光扫过七大宗门的弟子席,虽然带的人不多,但也都是各自宗门精英中的精英,平均都在真玄境之上,比起洛河府相同年龄段的精英要胜过不少。
司空白很有把控场面的能力,酒过三巡,整个宴会的气氛已是热闹非凡,各种喧闹声不断,无心和裴懿只顾没命的吃,唯有玄府和宗门弟子之间经过漫长的眼神交流之后,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
正阳门首席长老阳开端着酒杯起身,朗声道:“这杯酒,老夫代表正阳门祝贺司空府主早日引领洛河府威震四海。”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倒悬。
“宴会至此,贵客皆已到场,热闹非凡,大家聊的尽兴,吃的尽兴,喝的尽兴,但总觉得还是少些什么,司空府主新上任,对洛河府的精英们或许还不太了解,贵府的精英,想必也急不可耐的想要给新府主留个忘不了的深刻印象,老夫有个提议,也是大家的提议,就让我们几个宗门的弟子与贵府相同年龄段等年轻一辈切磋一番,既能助兴,还能加进彼此的感情,更加了解彼此,日后也能在修炼上互帮互助,举一反三,众位,可赞同老夫的主意?”
“哈哈!阳开长老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们岂有不复议的说法!”
“我风云府复议!”
“不错的主意,相信司空府主肯定也不会拒绝,我们也复议吧!”
阳开话音刚落,迎来一片叫好,气氛达到顶点,只有洛河府这边的长老都在心中暗淡,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洛河府每换一任府主,都会被他们来个下马威。
七大宗门纷纷响应,很多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目光中写满炙热的战意之火,司空白就是想拒绝都拒绝不得,他站起身,微笑点头:“阳长老的提议不错,那么,该怎么个切磋法呢?”
“简单!小辈们和我们不一样,都是起步阶段,一级年龄都是鸿沟,当然要选择年龄相近的,这样才公平,当然,若年龄小的挑战年龄大的,赢了更光彩嘛!”
他最后的这番话让洛河府这边一阵蹙眉,这分明就是在拱火,就像在说,我们这边年纪小的,照样可以击败你们年纪大的。
“确实不错。”司空白点点头,十分的冷静,坐上这个位置,就是骑上猛虎的背,而七大宗门,就是想让他骑虎难下,让他们洛河府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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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一败涂地
“既然由老夫提出,那便由我们正阳门打头阵吧……阳程,第一场就由你来,好好表现!不要让洛河府的朋友们失望。”
“是!”
正阳门的坐席中,一个身影高高跃起,是正阳门年龄最小的一个,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却泛着跟这个年龄不符的老成,落在大殿比武台的中央,双手背后,目光淡淡的扫过洛河府的席位,道:“在下正阳门阳程,今年十五,不知……贵府那位哪位来指教?”
“……”
洛河府的席位上却是一阵默然。
阳城才十五岁没错,但修为已是真玄境三级,洛河府这边相同年龄段的,修为最高的不过真玄二级,倘若真的同级相争,洛河府这边基本没有赢的可能性。
更让人难受的是,阳程在同行的正阳门精英终,资质只算是中上游,绝对算不上上上游,谁能想到,一开始就是一场压倒。
阳程原地站了半天,洛河府迟迟没有动静,他的脸上也变得有些不耐烦,逐渐扬起一丝讥讽的嘲笑,蔑视洛河府的不止他一个,周围的声音也开始起哄,还没开打气势就输了,他们仿佛又一次看见洛河府即将丢人丢到姥姥家的那一幕。
“陈俊,你上!”洛河府大长老萧默毅朝后招了招手。
“是!”
被叫做陈俊的弟子从席中一跃而起,面色从容的站到阳程面前,抱拳作揖,正色道:“洛河府,玄一府陈俊,请指教。”
“废话不用多说,我肯定会好好指教你的。”阳程轻蔑一笑,用无比明显的嘲讽语气低声道,双手依旧背在身后,连开战前的架势都没有,态度嚣张。
当然,也有嚣张的理由。
洛河府无论是底蕴还是历史,都与七大宗门相差甚远,七大宗门的弟子在面对洛河府的弟子时都有着相当大的优越感,反之,洛河府的弟子在那些小势力面前还能得瑟得瑟,站在七宗面前……只能低头。
“呼!!”
对于阳程的藐视,陈俊怒火中烧,玄力暴涨,凝聚于双拳之上,带着一股刺耳的破空声,直轰对方面门。
“就这程度?”
阳程冷笑,只见他右手轻轻抬起,手掌之上凝聚出一团火焰,这火焰不同于普通的凡火,而是幽紫色的火焰,火光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森寒的气息铺面。
“是正阳门的核心玄功……幽冥火!”只听身后有人低呼道。
尽管那团火烧得很旺,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刺骨的森冷,距离越近的人,越是能清晰无比的感觉到这股近在咫尺的阴冷,周围的空气都在沸腾,快速的排向两边,仿佛在恐惧这来自地狱的火焰。
瞬间,阳程手中的火焰拔高数尺,气息暴增,飞速的容于他的整条右臂,就像是在右臂装上了一层紫焰护臂,迎着陈俊袭来的拳头,同样一拳砸出。
“咔嚓!”
两拳相撞的瞬间,众人只能看见双方身前的空气出现一阵漩涡,伴随着一声骇人的骨裂声,还没洛河府这边反应过来,陈俊的身影已经暴退到场边,他的右臂如同面条般无力的耷拉着,显然已经骨折。
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阳程在陈俊退出去的瞬间就已经完成近身,双方的脸离得很近,阳程脸上挂着因测测的笑容,又是一拳轰出,这一拳直接砸中陈俊的胸口,一连数道骨裂声并发,听的人不寒而栗。
“啊啊啊……”
陈俊捂胸惨叫,整个胸口已经深深的陷入,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体内气血一阵翻江倒海,感觉内脏都已经被打碎,最后被对手一脚踹飞出去,在空中一连翻了好几周才重重的摔在地上,口鼻喷血,痛苦的捂着胸口,哪里还有再站起来的力气。
不一会儿便昏了过去。
“陈俊!!”
“陈师弟!!”
两个洛河府弟子快速冲出席位,将不省人事的陈俊抬到场外,看到惨不忍睹的陈俊,洛河府所有人都在头皮发麻,双方只相差一个等级,本以为就陈俊不敌阳程,也一定会撑上很久,谁又能想到,开场不到两个照面,便一败涂地的狼狈收场。
尽管已经听闻了七大宗门的在切磋时的“凶狠”,而且每一届,洛河府都会以凄惨的成绩退场,尽管是如此,他们心中还是很不服气的,可是这第一场切磋结束,却让他们心里开始发怵。
实在太狠了!
简直就是照死里打!
阳程明明可以收手,直接将陈俊逼出场外就行,可却偏偏选择这种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结束战斗,当真一点颜面都不留!
“侥幸赢下一场。”
阳程拍了拍手,再次站回原地,面带看向的环顾洛河府的席位,环顾一周,道:“还有哪位再来赐教?”
击败一个陈俊,基本没耗什么力气,还能继续“切磋”。
“呵呵,还装上了!”
“虐这些菜鸟真没什么意思,实在不行,就改成正阳门和洛河府的门派大战吧,根本就没我们的份儿啊!”
看着阳程那张欠打的嚣张脸,同为十五岁年龄段的弟子心中都在打鼓,上一个被两招打残,而且还是这个年龄段中的最强者,这种情况,谁敢主动上场?
上去也是自欺欺辱……
让那些十六七岁的上?
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无地自容。
“嗯?怎么回事?洛河府的师兄们为何一言不发?”阳程咧着嘴,洋洋得意的笑容,“你们不出来,是不屑跟小弟切磋吗?也是,洛河府的都是师兄师姐,跟小弟一个年龄段的也没几个,肯定不屑跟小弟斗。”
字里行间都是赤裸裸的藐视,洛河府的席位上,一个个拳头绷紧,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气氛十分的尴尬。
四周传来一阵轰笑声。
“不是吧?这才进行到哪?就没有人敢站出来了?以前洛河府虽然每次都被虐的屁股尿流,但好歹也是死撑到最后,现在可好,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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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高看他们了!”
第121章 地狱咆哮一
“洛河府的师兄们可真是高傲啊,居然没有一个愿意理会小弟的,唉,不如大家看这样可好,小弟斗胆挑人挑战,赢了自然侥幸,输了立马滚下台,如何啊?”
这番话引得周围哄堂大笑。
阳程一口一个“洛河府的师兄”,嘴上说的恭敬,却已经将洛河府的颜面虐的体无完肤,洛河府这边还没反应,阳程就“咦”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的目光停留在无心和阿幽身上,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坐在主席?哦……我知道了,你们俩……是洛河府将来准备重点培育的天才!”
无心:“……”
阿幽:“……”
各方势力的首领也忍不住看向这边,无心和阿幽,这两人的修为低的可怜,本来根本没资格入他们的眼,但却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司空白也看上这边。
“哼,两个废物!丢人现眼!”慕容夜暗骂一句,看两人的眼神更加厌恶。
“他们是我的随从,请各位前辈不要误会。”秋落嫣这时开口说道。
“随从?”
阳程却并不打算绕开这个话题,笑看着秋落嫣,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能带着两个随从坐在这么重要的席位上,洛河府的弟子原来有这么大的权力,哎,看两个小兄弟英武不凡,又能成为漂亮大姐姐的随从,肯定有你们各自的过人之处,既然洛河府的师兄们如此看不起小弟……这样吧,让这两个小兄弟出来露两招,无论如何,也算是替洛河府的师兄师姐们出场了,是不是?”
洛河府弟子们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紫,只要不傻,谁都能听出这番话的贬低意味,如果真的让两个“随从”出战,那么洛河府的脸就真的丢到姥姥家了。
洛河府这几位长老脸色也很不好看,虽说这只是晚辈之间的争斗,可损的却是他们这些长辈的颜面,阳程拿两个随从开刀,其实就是借他们的身份来羞辱洛河府。
他们又岂会看不出来?
而作为正阳门此次赴宴的领头人,阳开却一脸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看到他这个态度,又让人心中凉了大半截,看来今天,真的要把脸丢尽了!
“过来嘛,就是露两招,让大家看看洛河府将来的“天才”的风采。”阳程不依不饶,继续喊话,节奏一旦被点燃,便很难收场,七大宗门那边传来不少起哄的声音。
他们当然不是想看所谓洛河府未来的“天才”露上两招,就是想看看他们出场之后,洛河府的反应。
纯粹幸灾乐祸的心态。
“司空府主,既然是宴会,自然是以热闹为主,大家都想看,不妨就让这两个小家伙出来露一手吧,能坐在这儿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让他们出来吧。”阳开仿佛完全没看清事情的性质,甚至还带头煽风点火。
“不骗各位,洪九幽……真的就是门内一个普通弟子,至于这个孩子……”司空白目光落在无心身上,看着俨然是张生面孔,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洛河府的威望和名气虽然比不上七大宗门,却也是正统门派,这几日新来的也不稀罕。
“哈哈哈,都说了,这场聚会,要以“热闹”为主曲,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都进行到这儿了,司空府主,就由着孩子们去吧。”
“这……”
司空白表面依旧镇定自若,没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阿幽,无心,别出去。”秋落嫣低声道,阳程存心折辱洛河府才这样说的,没人会对两个“随从”感兴趣,他们完全就是想通过起哄的方式,让洛河府咬牙硬上,最后输给阳程,颜面荡然无存。
“这家伙……太嚣张了!”面对这种侮辱,阿幽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修为低微,别说为洛河府讨回尊严,就算能上去跟阳程过上两招,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上场。
“洛河府的朋友们还没想究竟由谁出场吗?那小弟就等你们商量好!”阳程双手背后,举头看天,在这种场合下彻底放空自己,弄得七大宗门啼笑皆非。
“洪九幽,既然阳程想和你这个普通弟子切磋一番,便坦然应战吧。”萧默毅却突然转向阿幽,“你年纪尚小,修为也不如他,输了也不丢人。”
这番话让洛河府这边全员愕然,其实,也是萧默毅深思熟虑之下的无奈之举,相同年龄段,洛河府最强的一个陈俊被两招秒杀,不省人事,继续下去也是输,若是让年龄大的上,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是颜面无存,还不如让一个阿幽上去当挡箭牌,既可以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又可以毫无悬念的输掉,不至于被嘲笑。
阿幽也没想到自己这边会真的有人催促他上场,而且还是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一时间有些慌乱,但想想也是合情合理,又是个表现的最佳时机,于是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是,大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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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
无心戳了戳他。
“放心,我修为不如他,但他肯定也不敢对我下死手,顶多就是挨顿揍,他就是打赢了我,也不光彩。”阿幽对无心和秋落嫣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来到殿中央,“洪九幽,洛河府玄三班,十四岁,请多指教。”
阳程显然只是想借助这两个废物羞辱洛河府,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真的派出其中一个废物跟自己“切磋”入玄境三级……这样的对手,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与他同台对立,就感觉到掉价!
双方修为上虽然相差着一个大境界,可实际年龄只相差一岁,双方对弈的这一幕,看得洛河府这边恨不得脚趾抠地,而七大宗门那一边,早已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阳程清理垃圾的功夫非同小可,我们落剑阁比不上!”
“费了这么大劲,挑了个垃圾出来,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第122章 地狱咆哮二
“蠢货!我就知道他们两个参加这个宴会会出事!丢人现眼!”慕容夜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把这个垃圾轰出去。
“呼!看招!!”
阿幽率先出手,玄力爆发,身影快速绕到阳程左侧,一双蓄满力的拳头狠狠轰向对方,正面对抗,可能还没打到对手身上就已经惨败,如果选择迂回拉扯,至少,或许还能多撑上一会儿。
面对阿幽的攻击,阳程不闪不避,甚至连摆出防御或攻击的架势都没有,他的目光闪过一抹戾色,周围那些嘲笑声让他愤怒不已,洛河府好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门派,居然真的派这种废物来迎战自己。
很好……非常好!
在阿幽的攻击即将打中身体的瞬间,阳程猛地屈起左臂,连玄力都未动用,用纯粹的臂力就生生挡下阿幽的最强一击。
只听一声闷响,阿幽的拳头砸在阳程的手臂上,阳程的手臂就如同无法撼动的铁杵,硬生生接下阿幽的一击,竟丝毫未动,瞬间就如同毒蛇般反臂而上,将阿幽这两条手臂夹在臂弯之中,猛地发力。
“咔嚓!!!”
“啊啊啊啊啊……”
阿幽的两条手臂在一瞬间被无情折断,这还没完,阳程的手臂就如同咬住猎物的恶犬,身子猛的一扭,阿幽被甩到天上,很快又被拉回到地面。
一个照面便已经惨败,两个完全不存在任何悬念的人成为对手,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已经事先料到,可谁都没想到,面对比自己小一个大境界的菜鸟,阳程出招依旧狠如毒蛇,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咔咔咔……”
短短的刹那之间,阿幽双臂的骨头已经被巨力扭成数节断骨,锋利的骨沿刺破皮肉,两条胳膊看起来血肉模糊,阿幽就如同木偶一样,被对方甩来甩去,除了声嘶力竭的惨叫,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裴懿被吓得哇哇大哭。
无心也看得蹙眉,这个阳程,明明一早就可以结束“切磋”,可偏偏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与他之前对战陈俊的干净利落截然不同,明显是故意的。
大殿中央,阳程停住了。
他脸上带着冷笑:“废物东西,就你,也配向我挑战?想要指教是吧?那我就好好指教你!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说着,他再次发力。
“别!!!”
无心对他接下来的行为似有预感,发出惊呼,但对方哪会理会他的话,狠狠的将阿幽甩到半空,抬起已经蓄满力道的右脚,这一脚不偏不倚的正中即将落地的阿幽胸口。
胸骨粉碎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阳程的脚深深的陷入阿幽胸腔内,阿幽如同断线的风筝,飞出十米开外,直至重重的撞在大殿的支柱上。
“阿幽!!!”
无心立即起身冲到阿幽身边,他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两条胳膊早已血肉模糊,脸上看不见哪怕一丝血色,七窍流血,身体在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便没了动静。
“阿幽!?阿幽!?”
无心手探向他的鼻尖,又像是吃到了剧痛般快速收回,不顾一切的大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阿幽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错,阿幽死了。
这个刚才还跟自己欢声笑语,畅谈未来的少年,满脸阳光的少年,眨眼间就死在了自己面前,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种毫无尊严的方式活活打死了。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阿幽!?”
秋落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无心身旁,看着已经气绝阿幽,内心一阵绞痛。
无心抬起头,用那茫然的双眼看着她,每一个字都是杰斯底里的咆哮:“落嫣师姐!为什么?阿幽有什么罪!为什么要死?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阿幽与无心有什么感情么?严格来讲,并没有,从他们见面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半日时长,这么点时间,甚至不足以让他们了解彼此,他只是不明白,一个刚刚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大活人,只是眨眼的时间,却与自己天人永隔,他不明白!
这个叽叽喳喳的少年,临死时,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阿幽,无心薄弱的神经再一次被狠狠的刺痛,比千万双魔手撕扯灵魂还要痛苦千百倍的痛苦涌上心头,他双眼积满恨意,起身对着阳程咆哮:“比试切磋……胜负明明已分,你凭什么下这么重的手?又凭什么取人性命!?
“切磋?切磋是没错。”阳程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更可气的是,从这张情绪不多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愧疚,“刀剑无眼,拳脚难受,想必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被打残打伤再正常不过,而且,你们洛河府推出这么一个对手给我,我又怎么知道他如此不经打,哦,或许也是我判断错误吧,但我的初衷是赢,而不是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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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是他自己命不够硬。
“大长老!”
无心又看向萧默毅,字字带血,“阿幽,洪九幽!被人活活打死了!笔试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为什么能杀人?这场宴会的初衷到底是什么?这些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是真诚的祝贺司空府主的新任,还是打着切磋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杀人!?”
萧默毅老脸有些尴尬,是他让阿幽出战的,阿幽的死,他有很大的责任。
“哎呀哎呀!洛河府的朋友们,司空府主,惭愧!惭愧啊!”正阳门的坐席上,阳开起身走向正在发愣的司空白,满脸都是愧疚,“小娃娃之间的小打小闹,没料到下手会如此之重,失手夺走了洛河府的一位骄子的性命!还让司空府主的宴会遭如此血光之灾,老夫替门中孽徒,向司空府主,向洛河府诸位,向各位贵宾,深表歉意!”
话落,他又看向阳程,高声怒喝道:“孽障!还不过来给司空府主,还有洛河府,以及在座的各位道歉!将司空府主的新任宴会弄成这样,你该当何罪!?”
第123章 地狱咆哮三
阳程从大殿中央走过来,冲司空白深深抱拳:“司空府主,刚才不小心出手太重,让贵府损失一位少年英杰,让这场宴会染血,因为大意,铸成如此大错,晚辈万感歉意,还请司空府主责罚。”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将故意说成大意,嘴里道着歉,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愧疚,仿佛被自己夺去性命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臭虫。
司空府主没有理会,走出席位来到阿幽的身边,他的眼力何其毒辣,又岂会看不出阳程和洪九幽对战时,每一招都狠厉至极,最后这一脚更是瞄准要害,哪怕有一丝偏移,结局或许都不会如此。
司空白回席,看着依然弯着腰,一副大义凛然,安然赴罪的阳程,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们洛河府也有责任,不应该让洪九幽出战。”
“这件事老夫有责任!”萧默毅从席位上起身,看着死去的阿幽,叹息道,“洪九幽的死,我萧默毅有很大责任,待宴会结束,我会亲自通知洪九幽的家人,他们有何需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哈哈哈,司空府主,默毅长老,果真大人有大量。”阳开呵呵一笑,对洛河府这边深深一抱拳,道,“洛河府的朋友们,实在抱歉啊,让你们损失了一位英才,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正阳门从来敢做敢当,一切责任绝不推辞,既然是我们做的,那我们就会负责到底!改日我会亲自在门中挑选一名年龄相仿的弟子送到贵府,我阳开在这儿向你们保证,无论资质还是修为,都绝对不会比……呃洪九幽差!大不了多送几个!就当是给司空府主新任的贺礼!”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洪九幽这样的“英才”,我们正阳门内一抓一大把,就算多给你们送几个来,都不会半点心疼。
“阳开长老果然大气!”
“哈哈哈哈,洛河府这下算是赚到了,正阳门的补偿,只会比原来的好!洛河府,这一下就偷着乐吧!”
“损失了一个废物,得来好几个废物,怎么着都是稳赚不赔的,待会儿可要收着手,万一打死他们几个天才,我们是不是又要赔上自己宗门的几个天才呢?”
“哈哈哈哈……”
周围开始说三道四,七嘴八舌,死寂的大殿重新变得热闹起来,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在这三言两语之间,仿佛就像一件廉价的商品一样被抛在脑后。
“孽障!司空府主大人有大量,对你如此重罪不予追究!免于其罪!还不谢过司空府主!”阳开狠狠的看向阳程,嘴里是责骂,眼中却毫不吝啬的闪烁着赞赏之意。
“晚辈,谢过司空府主。”
阳程脸上那一丝硬挤出来的“愧疚”对着司空白深深一拜,随着司空白附和着点点头,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混蛋小子!别想着切磋了!滚回去在过思墙面壁思过三日!”
“是!”
阳程又是一拜,大步向门外走去。
“给我站住!!”一声咆哮从大殿中央响彻四座,大殿内的喧闹声顿时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愤怒的银发少年身上。
“你,在叫我?”阳程走出去好几步才停住,发现对方吼的是自己,顿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
“你杀了人,应该付出代价。”这番话,已经是无心强忍着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的冲动从口中硬挤出来的。
“代价?什么代价?哦,我知道了!”阳程回过身来,恍然大悟,“一定是我刚刚不小心出手杀了你的小伙伴,你现在记恨于我,你有这种情绪,这种胆量,说明你重情重义,那么,你想要什么代价?”
“杀人……偿命!”
无心的话让阳程明显的一愣,然后如同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人偿命?杀人偿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哈哈哈哈哈,就凭你?”
他的笑声格外放肆刺耳,脸上最后一丝紧绷的“愧疚”也荡然无存,他很放肆,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狂妄,笑了很久,才一脸藐视道:“修为……还没有刚才被我打死的……洪……洪九幽高!初玄境三级,啧啧,这位小师弟,你不是想给同伴报仇,而是想去与同伴陪葬吧?”
“那就看看,谁才是陪葬者吧。”无心来到大殿中央:“我,秦无心!十三岁!向阳程发起挑战!你可敢应?”
这话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这小辈是谁?十三岁……入玄三级,以前怎么没见过?是我们洛河府的么?”洛河府的几名长老面面相觑。
“八成是新来的……”
“这蠢货究竟是什么人?同伴都被人打死了,居然还敢上前找死?”
“洛河府嘛……不稀奇,有缩头乌龟就有拼命三郎,啧啧啧啧……”
“小辈!你没资格代表洛河府出战!赶快滚回坐席!”见无心上场,竟然还指名道姓的要让阳程杀人偿命,大长老萧默毅气的脸都歪了,无心的修为和洪九幽近似,甚至还不如后者,相差整整一个大级别,他要是能赢,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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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赢,就算活下来都是奇迹!
“无心师弟!赶快下来!你不是他的对手!”秋落嫣大喊。
无心充耳不闻,看向萧默毅:“谁告诉你我要代表洛河府出战?洛河府……哼,一个连自己门中学徒都保护不了的垃圾门派,在自己地盘上被人羞辱还要阿谀奉承的软蛋,有何资格让人为它而战?”
“大胆!!”
“放肆!!”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接连好几个震怒无比的声音从洛河府的坐席传出,长老们脸色都十分不好看,尤其是萧默毅,一张老脸那叫一个精彩。
“你这种不服管教的野犬,根本没资格成为洛河府的弟子!更不配站在这里!来人!将此人给我轰出去!”
第124章 地狱咆哮四
无心对萧默毅的怒吼置若罔闻,仿佛完全没听见,野兽般的目光看向阳程:“你若是有胆,就给我滚过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纵然阳程是个好脾气遭受一个垃圾这样的挑衅,也绝对崩不住脸面,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个纵身又回到大殿中央:“想必大家也看得清清楚楚,洛河府的这位菜……哦不,洛河府的小师弟言语挑衅在先的。”
“别加上洛河府,他今日白天刚到,还不是洛河府的正式弟子,以后也不会是,我们绝对不会允许洛河府的牌匾被这样的垃圾玷污。”说这句话的,正是慕容夜,此话一出,迎来洛河府席位上一片叫好声。
“没错,这样丢人现眼的废物,跟我们洛河府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配代表洛河府!更不配拜入洛河府!”
“不知哪个乡野山村来的野猴子也有脸在这场宴会抛头露面?”
“司空府主,原来这个小背不是你们洛河府之人啊,只是借着随从的名义来捣乱的,交给阳程这混账小子处理就行,相当于带罪立功了,哈哈哈哈。”阳开笑眯眯的向司空白敬酒,心情似乎相当不错。
司空白面色如常,仿佛没有看见,并没有与之碰杯。
大殿中央,阳程不屑的俯视着无心,伸出手在无心面前晃了晃:“两招,只要你能在我面前撑过两找,这次切磋,就算你赢,你意下如何?”
“两招?阳程师弟,你还是太谦虚了。”正阳门那边传来一阵哄笑。
“我是要你杀人偿命。”
“要我偿命?”阳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讽道,“秦……秦无心是吧?看你资质平平,连同门都不待见,想开始就随时攻过来,若是我先出手,说不定……就没你的机会了。”阳程双手背后,笑眯眯道。
无心面无表情,直直的向阳程这边走来,就在所有人都在疑惑他即将干什么的时候,他却抬起一巴掌抡向阳程,这一巴掌并不迅猛,肉眼都可以捕捉得到。
“呵呵,连个玄技都没有?”
阳程笑得更加嘲讽,就在无心的右手他的面门已经不到两寸距离时,他才闪电般的出手,骤然抓向无心的手腕,同时,一丝阴险的笑容在他的嘴边出现,只要无心被抓住,手腕瞬间就会被握碎……
然而,就在阳程已经势在必得,感觉明明已经触碰到无心手腕的手掌却传来一阵空荡荡的感觉,他的五指穿过了无心的手腕,竟是抓了一个空,而无心的身影,也在他的眼前,凭空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一股凛冽的劲风从下方呼啸而来,阳程内心还在发懵,这感觉眼前一阵花白,自己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
“咔嚓!!!!”
下巴与拳头撞击的声音响彻大殿每一个角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只能看到无心和阳程两人一前一后双双化作残影,以两人为中心,撞击产生的音爆让远在数十米开外的人酒杯中的酒水都荡漾起酒花。
一个身影如同炮弹般飞向正阳门的席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阳程狠狠砸在弟子席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距离最近的那名弟子感觉脸上传来一阵炙热,轻轻一抚,却是一手的鲜血!
这凶狠至极的一击,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打懵了,他们所有人一致认为的场景都是无心在和阳程接触的瞬间,便会被狠狠的轰出主殿,死相甚至可能比洪九幽还惨,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一个照面,被打飞出去的人……居然是正阳门阳程!
“死……死人了!!!”随着一声惊呼,所有人的意识才被牵回现实,纷纷看向正阳门那边,阳程躺在席位中已经没了动静,而在他的下巴上,出现了一个从下巴贯穿至颅脑之中的骇人血洞,两个眼珠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爆眶而出而在脸上耷拉着。
“快!快请医师!!”阳开老脸都在抽搐,但显然是亡羊补牢,自己糊弄自己,这种伤势,若是能活着才是见鬼了!
“哗啦!!”
司空白在内,洛河府的所有长老都齐刷刷的起身,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陈俊惨败,洪九幽惨死,阳程的嚣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让洛河府这一边的弟子长老们一肚子窝火,就根本拿对方毫无办法,下一秒却以这种方式暴尸当场,简直爽的不能再爽,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舒畅,如果不是因为场合问题,他们恨不能振臂高呼。
七宗门,尤其是正阳门的席位上,已经彻底乱斗一团,好几个人被溅了一脸的血液和脑浆,光芒后撤,根本不敢上去添堵,阳程的整个脑袋已经被由下而上彻底捅开,生命气息早已散逸,堂堂正阳门精英弟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被一击秒杀。
入玄三级……秒杀真玄三级……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阳程,阳开浑身都在发抖,赶过来的洛河府医师看到这副惨状也不敢轻举妄动,人已经死了,这种暴尸的情况,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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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死!找死!!”阳开看向整条右臂都被鲜血染红的无心,呲目欲裂,浑身玄力涌动,强压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冲上去将无心这个行凶者拍成碎片,“司空府主!这孽障杀害我正阳门核心弟子!你们看的一清二楚,这等场合,我不愿将这孽畜就地正法,但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滔天杀意,从踏入大殿开始,就嬉皮笑脸,好像天塌下来都与自己无关的阳开是真的破防了,要让所有人都看清,他之前表现的那种淡然,纯粹就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陈俊重伤,他只字不提。
洪九幽惨死,他也只是表达歉意,甚至没有重罚作为杀人者的阳程。
而现在,阳程反过来被人杀了,他就彻底暴跳如雷,开始不顾仪容的大吼大叫。
第125章 地狱咆哮五
“开始叫唤的那么欢,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刀剑无眼,拳脚难收,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他能过失杀人,为何不能被人杀?”无心甩着手上的鲜血和带着余温的脑浆,淡然的看着暴跳如雷的阳开。
“孽障!孽障!你这显然是故意为之!洪九幽的死,是他不自量力!对强者没有尊重!不知廉耻!死不足惜!一百个他也比不上我们门中精英弟子的一根汗毛!”阳开额头青筋暴起,不顾场合的狂吼。
“不自量力?不知廉耻?死不足惜?”无心看着他无能狂怒的模样,嘲讽道,“这个叫什么阳程的,面对我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屑,说出来的话是多么的狂妄,你们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现在死了,难道不应该也归咎于不自量力么?”
周围一阵虚声,如果不是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前,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一个真玄三级会被一个入玄三级秒杀,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们质疑。
“刚刚那是什么身法?有谁看清了他的动作?他是如何做出攻击的?”洛河府这边的一个长老低声看向其呆若木鸡的几人。
“不知道,以前完全没见过,我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攻击的。”几名长老纷纷摇头,看向无心的目光已经与之前大有不同。
被一个毛头小子用自己的话反呛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阳开怒发冲冠:“笑话!简直是笑话!我正阳门精英弟子,会不是一个洛河府废物的对手?”
“确实是个大笑话。”无心面不改色。
阳开老脸阴晴不定:“你的身上,一定有压制修为的法宝!一定是这样!用这种卑劣至极,不知廉耻的手段来坑害我正阳门!你们洛河府……当真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阳开长老此话从何而来?”一直沉默的司空白这时终于开口了,他直视着阳开,到,“鄙人新任,约请洛河城各方豪杰相聚于此,诸位都是贵客,有何需求,我们都是尽力满足,你们正阳门认为酒肉不够尽兴,提出切磋,我们予以满足,第一个弟子被打残,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认栽。”
“但,那名惨死的弟子洪九幽,却是在阳开长老的催促之下才无奈选择出席,结果却在你们的精英弟子阳程手中惨死,在我们洛河府的殿堂中,死的如此窝囊,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也不予计较,现在,阳程在秦无心手中一个照面惨死当场,难道不应该归咎于他技不如人?”
“司空府主,这么说来,你是打算保下这孽障?”阳开眯着眼,那双老目如同毒蛇般狠辣,哪里还有那副豁达大度的模样,“我可是听说,这个秦无心是从今天才拜入洛河府的,满打满算也才半日之久,这个时间……门内核审怕是都无法通过吧,刚才你们的长老也说了,他就是个外人,司空府主新任,这一步迈得来之不易,应该不会盲目到因为一个外人……惹来无妄之灾吧?”
只要不是智障,都能听出这番话里浓重的威胁之意,在场的大多人也能理解阳开,因为他们的目的大同小异,都是打着“赴会“的名义来给洛河府一个下马威,同时向其他宗门秀一秀各自的肌肉。
培育一个天才消耗的资源无从估量,每个人都代表着自己的宗门,都是宗门的脸面,结果却被低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人打死,这个结果,谁能接受得了?
“各位贵客,请听我一言。”司空白从席位上起身,先是环顾四周,静如湖面的目光又落在阳开身上,“秦无心,确实是今日才入府,还不算是正式弟子不假,司空某绝对没有袒护谁的意思,我只是想替在座的各位看客,以及将要为宗门荣耀而战的晚辈们说句话,既然是切磋比武,司空某认为最重要的不是输赢,而是公平,公正,赢,要堂堂正正,输,有心服口服,如果这一点都无法给到晚辈,我等……坐在这里,比的究竟是武,还是装聋作哑?”
“另外,我也想对阳长老说,你若认为这场宗门与宗门之间的“友谊切磋”中,我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明确指出,秦无心有错,那便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反击,阳长老好歹也是正阳门的首席长老,说是在场最德高望重之人绝不为过,你若真的冲一个十三年华的小辈大动肝火,究竟是否显得你护徒心切,还是小肚鸡肠?”
“司空府主说得好!比武切磋,本身就是以公平公正为主!你可以杀别人,别人也可以杀你!凭什么给人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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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正阳门实在太霸道了!不能因为你们搅了大家的雅兴!”
所有人都以为司空白会选择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可他却选择硬刚,一个新任的洛河府府主,一个正阳门首席长老,两个各自宗门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就意味着晚辈之间的冲突,彻底上升到洛河府和正阳门这两个在洛河城内极具影响力的宗门之间的对弈。
其实司空白的这番话说的十分巧妙,以公平公正为话题,让洛河府从道理方面稳稳的站住脚跟,因为正阳门方面本身就极不占理,他直面暴怒的阳开,又没有真正的撕破脸皮,“以堂堂正正的方式反击”这句话就是在提醒阳开,如果他真的在这种场合下对秦无心动手,那么不但会彻底的得罪洛河府,还会就此身败名裂。
因为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宴会,而是约请了洛河城六成以上的势力,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对正阳门的影响可想而知。
被,阳开已经被点燃的脾气顿时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严重失态,深吸几口气,坐回席位,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压低声音,中气十足的道:“我们损失了一名精英,他的死,就算作他是技不如人,我们不予追究,但是凶手……吞舟漏网!”
第126章 地狱咆哮六
“若是秦无心还决定应战,正阳门大可尽管派人出席挑战他,倘若他不战,我想阳开长老也不屑对一个小辈强人所难。”司空白气定神闲的坐回席位,“秦无心,接下来,你是应战,还是不战?”
无心不禁看了他一眼:“……战。”
他的这个回答,又引起一片哗然。
杀了正阳门一名精英,引得正阳门全体震怒,在这个节骨眼,最好的选择就是借助洛河府的震慑力退走,结果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还要应战?简直愚不可及!
“呵……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极皇宫这边,跟着极皇洛川一起来的中年人低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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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修为和天赋也说得过去,洛河府能有这样一个弟子,也算是难得了。”极皇洛川淡淡的看着大殿中央,很快又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酒杯里轻微荡漾的涟漪,唉好对眼下发生的事毫不关心,“只是可惜,活不过今晚了,张狂……愚蠢,真的以为洛河府能保得住他?”
洛河府这边,长老们一阵面面相觑,无心秒杀阳程,的确让洛河府这边出了一口大气,结果固然大快人心,也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但却是让正阳门下不来台,正阳门作为洛河府七大之一,以十三岁的年纪得罪这等庞然大物……洛河府纵然是想保,怕是也很难将他保下来。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慕容夜嗤之以鼻,冷笑着道。
“秦无心……太鲁莽了!”这是洛河府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
尤其是入府较早的那批人,他们很清楚正阳门在洛河城有什么样的分量,不管是底蕴还是历史都要超过洛河城的存在,无心杀了阳程,却也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阳开的恼羞成怒,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杀心。
司空白问他战与不战,其实就是想给他个台阶下,毕竟这里是洛河府的主场,又有诸多势力的首脑看着,正阳门就算再恨他,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撕破脸皮。
可他却毫不犹豫的选择应战,在旁人看来,这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正阳门随便一个精英毫无疑问都能完虐他,他的选择不能证明自己浑然无惧……反而是自取其辱。
“秦无心,我再问你一遍,确定要应战吗?”司空白目光落在无心身上,他又何尝不是百般的想要留下无心。
入玄三级的修为,却能秒杀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对手,在谁听来都会觉得天方夜谭,可事实摆在眼前,尽管大多数人还是认为造成这个结果的主要原因还是阳程太过轻敌,那一瞬间根本没做出什么防备,无心能战胜对手有很大的侥幸。
但假设换做别的入玄境,别说入玄三级,就算是入玄境大圆满,想要在一瞬间击杀真玄境的精英,仍是痴人说梦。
“确定。”
“……”
司空白张了张口,没说什么,秋落嫣脸上布满焦灼,忍不住起身喊住无心:“无心师弟,别再应战了,你今天才刚入府,已经向大家证明自己了,想想你妹妹……别犯傻。”
“证明自己?”无心微微蹙眉,而后摇头,“不,我没有向任何人证明什么,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没指望他们能给我什么,落嫣师姐,请替我保护好阿懿,谢谢。”
看着他那张毅然决然的脸,秋落嫣心里很焦急,身体动了动,想要喊住无心,但这种情形下,她根本说不出阻止的话。
“哼,说他愚蠢,还是太看得起他了,简直就是个白痴,为了逞能命都不顾,注定沦为他人的垫脚石。”极皇洛川收回目光,不屑的笑了笑,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无心接下来的结局,懒得在他身上浪费一丝目光,十三岁的入玄三级,日后若是加以努力,未来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可单凭他的狂妄无知,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被杀了也不足以惋惜。
十六岁的极皇洛川,有着洛河城年轻一代第一人称号,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真玄境十级大圆满,对比相同年龄段的精英,要高出四五个小境界,他所在的层面,已经足以用“高处不胜寒”来形容,这场切磋在他看来,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在看一群跳梁小丑哗众取宠。
尤其是这个秦无心……
“废材东西,靠着偷袭侥幸杀了一个阳程,就敢如此妄自尊大,老子来会会你,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一个讥讽的声音传开,正阳门的坐席内一个身影高高跃起,瞬间就来到无心面前,年轻的面孔上写满不屑和蔑视,随着他的出现,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喊出了此人的名字。
“正阳门阳锦,也是十五岁,和阳程一样,据说他的天赋尤胜前者,虽然同样是真玄境三级,但核心玄功,幽冥火……已经练至小成!”
阳锦抬起双手,双手手心中腾起一簇一米多高的紫色火焰,森寒的气息顿时朝无心扑面而来:“正阳门阳锦,记住这个名字,等你到下面见阎王的时候,别忘了替我问候一声!”
“一上来就动用玄功,看看,阳锦是真的打算将这场宴会血洗啊!”
“办不到,但我不介意送你过去,别说是问候,跟他过日子都没关系。”面对上来就施展核心玄功的阳锦,无心脸上毫无惧色。
“小子,你也就只能成口舌之利了,你能干掉阳程,多半是因为侥幸,我可不是他那种废物,我的幽冥之火,会把你全身的皮肤烧焦,内脏灼烂,但一时半会又不会让你死,你会在最痛苦的折磨中死去,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在热火中翻腾,求饶的那一幕,这就是胆敢顶撞我正阳门的代价!”
暴喝声中,阳锦手中的火焰拔高数尺,一股既灼热又阴森无比的气浪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两条巨大的火链在他的双手甩动之间爆发出可怕的破坏力,一簇簇邪火乱舞之间,仿佛有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在哀嚎,咆哮,闻者无不感到不寒而栗,霎时,如同有意识般,朝无心的方向撕咬而来!
第127章 技惊四座
“正阳封天锁!!竟然是正阳门的招牌技正阳封天锁!真玄境三级……便能驾驭如此恐怖的火系玄技,真是难以置信!”洛河府一名长老惊叹道。
“正阳封天锁,最可怕的便是以随着主人的操纵进行大范围的破坏,极其适合以一敌多,单打独斗,就算是真玄六级都很难招架,秦无心……唉。”另一名长老长叹一声。
“对付这样的垃圾动用正阳封天锁,阳锦真是杀鸡用牛刀……”正阳门这边的弟子都懒得去看,结果已经不重要,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无心已经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尸骨不全的尸体,任你再张狂,任你叫的再欢,得罪了正阳门也难逃一死!
“唰!唰!”
两条正阳封天锁在阳锦的操纵下合二为一,如同一条狰狞的火龙,携带着令人窒息的湮灭之力,无心快速侧移数个身位,本来还想反攻过去,可那条狰狞的火龙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扑空的瞬间忽然调转方向,像是锁定猎物的蟒蛇一般扑向无心。
眼看着身体即将被火龙咬中,无心运用身法巧妙躲过,过程极为惊险,这紫色的妖火十分诡异,没有哪怕一丝火焰该有的灼热感,但危险程度却远超前者,火龙甩动之间,大殿盆栽内的几株奇花受到火浪的波及,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幽冥火的可怕之处……是吞噬生命!?”这是无心内心的判断。
“看你能躲到几时!最好别被打中,也不要心存侥幸,幽冥火的可怕是你无法想象的,只要擦着一点边,便会让你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滋味!”阳锦冷冷一笑,对正阳封天锁的破坏力信任无比,一时间,无心就如同小白鼠一样在大殿内被赶来赶去。
又堪堪躲过一击,无心后背已经贴在大殿的支柱上,火龙已经如同蟒蛇缠绕般将自己团团包围,如同被拽紧的麻绳一样收缩而来,这种情况除非强行突破那层足以吞噬生命的火焰,否则就算是再逆天的身法玄技,也妄想全身而退。
就算无心已经准备好强行突破的时候,体内玄脉的反应,却让他一愣。
分布在胸腔内的玄脉不断的移动,无心的脑海中响起恶狼的咆哮,就好像在告诉自己,根本不需要去躲,这种想法,几乎是凭空出现,就算徒手去接正阳封天锁,自己都不会有事!
无心其实也很奇怪,任何危险在到来之前,直觉警钟都会提前敲响,也因此,他对自己的直觉无比信任,而这正阳封天锁虽然十分骇人,又联想到阳锦在施展的瞬间周围人的神色,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个正阳封天锁……绝非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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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无心双眼精光爆闪,双手如同回弹弓弦,直直的抓向袭来的正阳封天锁!!
“徒手去抓正阳封天锁?他疯了吗!!”
“估计是被吓傻了,这种情况,根本慌不择路,没有选择,阳锦若不手下留情的话,重则被活活烧死,轻则被烧断双手……呵呵,就算不死,这辈子估计也彻底废了。”
见无心居然径直伸出双手抓向火龙,阳锦嘴角勾起残忍的狂笑:“找死!”
洛河府一些承受能力较差的弟子已经惊叫出声,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根本没人能反应过来什么,只能看到无心猛然冲出去的双手结结实实的抓在了那条狰狞的火龙身上,两条手臂瞬间就被紫色的火焰弥漫,眨眼间已经蔓延至全身……
这一幕让人齐齐屏息,一些了解正阳封天锁的人已经料到即将发生的结果,也有一些刚刚吃过饭的人低头不愿去看,但,惨叫声却并未响起,空气中也没有弥漫起黑烟,此刻的他确实是一个火人,被旺盛的紫火弥漫全身,可他的身体却并未烧坏,就连那一头显著的银发都毫发无损。
而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骇人幽冥火,不但没有对无心的身体造成丝毫伤害,还如同飞驰的江水一般飞速的化作精纯的玄力涌入他的玄脉,熊熊烈火很快就化作一片小火苗……眨眼之间,便如同被吹灭的蜡烛,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什么!?”
看着可怕的正阳封天锁就这样从无心的手中消失,骇人听闻的幽冥之火瞬间覆灭,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惊愕,而作为本场对手的阳锦更是瞪大双眼,呲目欲裂,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咔咔咔……”与此同时,无心的体内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幽冥火的可怕举城皆知,别说是小整整一个大级别,就是与阳锦同级别的修士都不可能硬扛下这一击,在狂暴的火浪袭来的瞬间,无心发动了暗魔典的被动玄技——吞天。
暗魂的本性即是贪婪,它们的成长方式也与寻常修士有着很大的出入,只需要吞噬便可让境界突飞猛进,吞噬的东西价值越高,得到的回报便越惊人,三个月以来,无心都是靠着在山中寻觅妖兽,吞噬妖兽的血肉来提升修为。
“吞天”的作用原本就只有吞噬,而吞噬的目标,只能是一些没有威胁的静止能量,可在刚才,一个疯狂至极的想法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而且,他还将这个疯狂的想法挪到了现实。
火浪袭来的瞬间,疯狂的发动暗魔典被动玄技“吞天”将所有的幽冥火吞入自己的玄脉之中,如果是普通的玄脉,瞬间就会被幽冥火烧成灰烬,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自杀,但他如今的玄脉……可不是普通的玄脉,而是拥有着一百零八道玄关,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逆天神脉!
一簇簇幽冥火焰在玄脉中翻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恨不得赶快逃离出去,可无论它怎样狂轰滥炸,那一百零八道玄关都如同紧闭万年的石门,压根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幽冥之火宛如瓮中之鳖,飞速的化作精纯的玄力融入敌人的身体之中。
第128章 败阳锦
“……怎么可能?这可是正阳门的招牌绝技之一啊,以玄力凝聚出的幽冥之火……比真正的火焰还可怕,还附带惊人的腐蚀性,就算是钢铁,也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摧残!”了解正阳封天锁的人发出惊呼,根本不理解这种情况。
正阳门那边更是齐齐色变,阳开直接从席位上腾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大殿中央,压根不敢相信这双伴随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眼。
“不可能!绝不可能!正阳封天锁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都能破解的,只能明明连玄功都未动用,一定是阳锦师弟太过大意,毕竟才真玄境三级……正阳封天锁操作不当,导致中断。”一名弟子迅速解释,算是强行打了一针强心剂。
目前的状况,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再怎么荒唐也绝不可能相信初玄三级的无心,被正阳封天锁击中而根发无损,“技艺不及还刻意卖弄,简直是惹人耻笑!”
“这就是那什么封天锁?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不会火力不足吧?”无心边嘲讽着,趁着阳锦懵逼之际快速跟进,等后者反应过来,那只刚刚杀过人的拳头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
“咔擦!!”
这一拳奇重无比,换谁都不会想到无心那看似弱不禁风的瘦弱身体,会爆发出这样的力量,阳锦惨嚎一声,被这一拳结结实实的轰中面门,连防御姿态都来不及做,狠狠的抡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数个跟头,差点滚出主殿。
“不可能!这不可能!”
阳锦狼狈起身,头发凌乱,鼻梁骨已经塌陷,被狠狠的轰入鼻腔中,外人看不出什么,但他自己却很明白,刚才的正阳封天锁释放和驾驭的相当成功,没有一丝差错,这样的招式,只有在面临同级或者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人时他才会使用,就算比自己高出两个级别,他都有信心战胜!
何况对手还是与自己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秦无心,自己的正阳封天锁,分明就是在触碰到秦无心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你的鼻子也太不结实了,只是轻轻一碰就塌了?我知道了!你这招大概就叫……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肯定是一种诱导,给我一种“你是个菜鸡”的假象,然后再趁我不备偷袭,你可真是歹毒啊。”无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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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哭笑不得。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起身之后的阳锦怒不可遏,吃了这么大的亏,已经不敢单手施展正阳封天锁,双掌一挥,两条正阳封天锁,如同两条舞动的紫色火蛇般扑向无心。
这次,无心连动都懒得动,直接迎着对方的攻击一拳轰出,两条火蛇先行而至,快速的缠绕在他身上,阳锦心中顿时一喜,刚想要引爆玄力,可缠绕在无心身上的两条火蛇,却如同扑到江水中一样,火势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就小了大半,连他的衣服都没烧着,残余的火焰很快就熄灭殆尽。
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却没有一个办法可以解燃眉之急,正阳封天锁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阳锦满脸都是骇然,心神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短时间内手足无措,头脑已经被情绪挤满,来不及招架,而无心的身影却如同鬼魅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近视,一拳结结实实的抡在他的胸口。
有了前车之鉴,阳锦这次算是学乖了,护体玄力替他抵挡了这一拳八成以上的力量,可仓促之下仅剩的二成,仍然让他浑身气血翻涌,很不好受,心中惊怒交加,双拳凝聚出两簇紫火,声音在盛怒之下变得嘶哑:“正阳焚天拳!!!”
面对阳锦慌张之下仓促的反击,无心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松躲过这两拳,顺势握住阳锦来不及收回的双臂,脸上拂过一抹冷嘲,被他强行吞入玄脉的幽冥火,从他的双手倾泻而出:“这个……还给你!!”
“呃啊啊啊啊啊!!”
一阵杀猪般的凄厉长嚎在正殿中响起,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跪倒在地上双手发疯似的甩动,眼看着没用,又在地上一阵拼命的打滚,这才将紫火扑灭,但两条手臂上的衣服早已烧掉,附着在皮肉上,翻腾着缕缕黑烟,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渐渐蔓延开来。
“阳锦师弟!!”
正阳门众人大惊失色,阳开一个闪身冲到阳锦身前,双手闪电般的握住那双被烧得焦糊的手臂,将渗入其中的火焰悉数逼出:“竟让玄火反噬自身,你这些年难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随着手臂上的疼痛散逸,阳锦那张扭曲到极点的脸才稍稍舒缓,两条胳膊宛如被烧焦的枯木枝一般,十分的吓人,一簇簇黑烟伴随着一股烧糊的焦肉味慢慢溢出……
抬起头就看到阳开那张阴沉到极致的老脸,阳锦羞愧的低下头,作为正阳门最有天赋的一代精英,这种场合下,他代表的不是自己,众目睽睽下,正阳封天锁接连两次无故熄灭,又当众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让自己的火焰焚烧自己的双手。
简直滑稽可笑到极点!
正阳门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可他施展的正阳焚天拳,产生的火焰不可能如此的夸张,要知道,幽冥火是玄力燃烧所产生的玄火,加上正阳焚天拳的操作难度远远低于正阳封天锁,只要稍稍对火系玄功有一定的领悟,都不可能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纵然失误也不可能造成如此之大的损伤,可刚刚的状况……
连他都无法理解!
那股幽冥火,仿佛不是来自他自身,而是从无心的双手上狂涌而来……在一瞬间点燃了他的手臂,可他根本不敢当众说出来,因为就算说给阳开听,他也绝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么荒唐的事。
“长老……我……”
“还不嫌丢人是吗?回去疗伤!”阳开恨铁不成钢的怒喝一声。
纵然有再多的屈辱,阳锦也只能乖乖闭上嘴,拖着被烧焦的双手狼狈地回到坐席,看着毫发无损的无心,一阵咬牙切,无论是正阳封天锁还是正阳焚天拳……对他而言都早已轻车熟路,就算施展一百次,失误的概率也绝对超不过两次!
更不可能被自己施展的玄功反噬!
第129章 染血夜一
可若是硬说和无心有关……他又找不出理由,对方低了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界,全程都不见他施展任何玄技。
“呵,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遇上这么个蠢货,不,笼统的说,两次对手都蠢的可以。”极皇宫的中年人笑道。
“运气占七成,实力占三成,他的身法倒是有点陌生,不知从何而来,应该不是洛河城之人。”极皇洛川淡淡一笑。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施展的时候,就连我都无法看清他的身法轨迹,诡异莫测,甚是巧妙,与我们极皇宫的闪灵决倒是有那么一丝异曲同工之妙。”中年人微微点头,“若是没有这个身法,他也不可能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战力,少宫主,莫非感兴趣?”
极皇洛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似乎没有退场的意思,且继续看吧,这个秦无心……虽然头脑愚蠢,资质也不错,所展现的这份无畏确实令我有那么一丝欣赏,若是能顺利的成长起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也能有一番不低的成就。”
中年人眼神一阵变动,似乎对少宫主给秦无心的评价感到十分惊讶,自己这位少宫主的眼界何其之高,论资质,就算翻遍洛河城的古往今来,能与少宫主一较高下的天才,也未必找得出几个。
毫不夸张的说,另外六大宗门,再加上一个洛河府,这些所谓百年难遇的精英天才,能入的了极皇洛川之眼的,单手都能数得过来,能得到他的赞赏,可想而知,此人的前途是有多么的敞亮。
“可惜是个不知进退的蠢货,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好根骨。”
“无心师弟!快点下来吧!别继续了!”秋落嫣抱着满脸惊恐的裴懿,美眸炯炯,忧心忡忡的看着场上的无心。
无心置若罔闻,注视着正阳门坐席:“正阳门,还有没有人?”
“他竟然还要应战!”洛河府这边一阵哗然,就连几位长老都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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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在白天刚入府,在他们看来不知天高地厚,一度被视为洛河府之耻,甚至不愿被承认的少年,居然能以入玄境三级的修为联战两名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正阳门精英,将对方打致一死一重伤的情况下,自己仍然保持毫发无损的状态!
不管这两战有没有运气成分,以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姿态连胜两场,而且都是毫无争议的胜利,都处处说明他的步伐,有很多在刚才还对无心恶语相向弟子此时都有些羞愧难当,甚至……对原本不抱希望的比武,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们期待无心能再创奇迹!
因为在以往的宴会中,无论以哪个宗门为主场,最惨的那个无一例外每次都是洛河府,这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那种屈辱,总是一次次在不同的时间重演。
时至今日,终于感觉到了何为扬眉吐气!
“正阳门阳凤东!十五岁!”无心的声音刚落下,又有一个年轻弟子站了出来,身材样貌都很中庸,脸上却有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很不屑的看着无心,淡淡道:“本来,我是不会出手的,因为你不配当我的对手,不过是侥幸胜了一个失误的阳锦,杀了一个阳程,那我实在看不惯你这副嚣张的嘴脸,你,就是个笑话。”
“说得好!真当我们正阳门没人了吗?”
“阳凤东虽然刚满十五,却已经踏入真玄三级数月,据说不久后就要踏入真玄四级了,天赋绝对要胜过阳锦,他悟性极高,已经把正阳门的“焚天功”修至三重界,在十五岁这个年龄段里,就算在七大宗门中,几乎都难逢敌手,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那个秦无心身法再怎么诡异莫测,在他手中也别想走过六招。”
“六招?呵呵,阳程和阳锦怎么败的?一个轻敌被杀,一个是被自己的玄火击败,秦无心就是捡了两个便宜!装什么大尾巴狼?别说六招,只要阳凤东认真,两招……他都别想活着!”
“你们正阳门一个笑话宗门,自然看谁都是笑话。”面对阳凤东的嘲讽,无心以一种更加讽刺的语气回敬了他,“前面的两个对手,无论是修为还是年龄都远高于我,他们败了,就是我运气好,就是侥幸,是他们粗心、大意、失误、我很好奇,待会儿你若败了,又要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理由?饭里有泻药?”
“哼!败?”阳凤东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严峻的脸都绷不住笑场,伸出三个手指:“三招,假如三招之内,我没有将你打残,我阳凤东,随你的姓。”
“哈?秦凤东?也挺好听的。”
“找死!”
阳凤东脸色一阴,半眯的双眼完全睁开,一股狂暴的火浪瞬间燃爆空气,衣服开始无风舞动,仿佛被狂风吹起来一般,在他的身体周围,卷起一道道紫焰漩涡:“你运气不错,接下来能见识到我自创的玄功,这是你此生最大的荣幸!也是到了下面跟阎王交差最好的通行证!”
“正阳焚天术·风云恸!!”
随着他的大喝,数道汹涌的火浪拍向无心,这股力量十分狂暴,可怕的不止存在于幽冥火的腐蚀性,而是将敌人死死压制的控制型玄技,无心很快就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压迫感,身体都在这一瞬间出现明显的迟钝。
“死!!”趁着无心被死死压制,阳凤东一拳轰向他的胸口,不留余力的一击若是正中靶心,无心整个人都会被瞬间穿膛,头皮炸裂的危机感袭来,立即撑起玄力护体,双臂也在那一拳到来之前死死地交叉于胸口。
“砰!!”
尽管做足准备,无心还是被这一拳狠狠的轰飞,在地上一个翻滚又倒退好几步才停住身躯,对方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大级别,强行与对方硬碰硬,一次勉强,再来一次必定重伤。
火浪再度呼啸而来,阳凤东速度很快,无心感觉被压迫感笼罩,自己再一次被对方锁定,刚一抬头,阳凤东已经来到面前:“不错!能正面挡下我的一击,相当的不错!”
第130章 血染夜二
锁定在身上的压迫强悍异常,无心眉头一皱,对方毕竟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大级别,倘若真的认真起来,就算他可以靠碎影打出超高爆发的攻击,以及那一百零八道玄脉让他几乎对火焰攻击免疫,可阳凤东施展出的玄功……却完美的克制了他的优势。
一旦身体被锁定,动作就会变得缓慢,碎影施展出的效果也会成倍折扣,肉体上的硬碰硬,无心的身体十分坚韧,或许可以周折几个来回,可也绝对经不住对方的狂轰滥炸。
几乎是在攻击落下的同一时间,无心施展碎影,才得以让身体小幅度偏移,阳凤东一拳击了个空,但也仅仅是稍稍吃了一惊而已,他相信无心纵然能反应过来,速度也是有上限的,况且自己的攻击本就附带压制效果,他的速度再快,也别想逃出攻击范围。
一拳击空的瞬间,阳凤东调整攻击方位,五指如同鹰爪一般狠狠抓向无心脖颈。
无心在刹那回身,一拳直线轰在鹰爪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脉悄然打开……
暗魔典·吞天发动!
拳掌相对,大殿内爆发出惊人的响动。
“结束了!”这是大多数人下意识的心声。
这一下,骨头被轰碎都是轻的,搞不好直接落个残疾,因为阳凤东这一拳不只是修为上胜过无心一个大级别,还有正阳门的强大玄功。
“这是……即将突破的气息!”紧盯着大殿中心的司空白瞳孔骤缩,身体在没有经过自己意识的情况下猛的站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惊羡,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无心身上。
他这个举动让周围人很不理解,还以为司空白是要在危机时刻保全秦无心性命。
“不可能!不可能!”
只见大殿中央,两个身影共同暴退数步,阳凤东刚站稳脚跟,便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看着略微发红的右手掌心,还隐隐作痛,他根本不能理解,刚才与无心碰撞的那一掌,他根本就没有刻意的收敛,也就是说,那一掌的力量几乎等同于全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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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心只是仓促之下挥出一拳,加上双方如此悬殊的修为差距,结果却是,两人的这一对轰,只是堪堪打了个平手,他的那一掌不像是轰在肉体上,更像是卯足了劲撞在了一袋棉花上,力量瞬间就被卸得一干二净。
比起阳凤东,无心略显狼狈了些,整个人几乎飞出了殿外,但肉眼却看不到伤痕,一个翻滚从地上起身,此刻他的玄脉之中……一股力量正在冲击着境界,玄脉中的玄力开始疯狂暴动起来,不只是单纯的暴涨……就连密度也以惊人的幅度暴增着,在一双双目光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下,玄脉之中接连传出两声闷响。
无心的修为如同上涨的潮水一样,接连突破两个等级,来到入玄境五级!
“……是我的直觉出错了吗?”
“直觉出错的,似乎不止咱俩。”
七大宗门的脸色不断变换,震惊、不解、懵然、大跌眼镜,那叫一个精彩,一些人甚至以为自己的直觉出现了误判,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可能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幻觉。
洛河府这边也是一脸懵,在他们一些人的认知之中,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此短时间内连续突破两个级别的方法,而他们又怎么能够想到,无心的玄脉是何等的坚韧,对比肉体,他的玄脉还要更加的强悍。
“嘶!这个秦无心……莫非之前一直在压制着修为?”极皇宫的中年人发出一声暗叹,立马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刻意压制,在他出手的时候,我必然能感应到!”
“你的直觉没有错,确实是临场突破。”极皇洛川眯着双眼,这是他从赴会以来第一次正眼看无心,只是目光有些诡异。
“同一时间突破两个境界,就算他积攒数月,强行压制着不突破,也不可能一举做到连破两级,况且……他的修为在未突破之前,分明是入玄三级中期,还远没有到达将要突破的水准。”中年人骇然道。
就算一直强压着修为不突破,想要一举突破两个小境界也绝非易事,可在此之前,无论是他还其余六大宗门的人,都没能察觉到无心有刻意压制修为的状况,一连突破两个境界……需要的绝对不只是时间,还有契机。
在战斗中突破,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曾经听父亲讲过一段离奇的故事,说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生来便对战斗有着癫狂的执念,换言之,就是为战而生,这种人的血液里,认知里,就只有战斗和厮杀,悟性和天赋又恰恰异于常人,一些修炼上无法突破的难关,他们可以靠着战斗领破,即便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都能在短时间内立于不败之地。”极皇洛川说着,注意力全放在无心身上。
“世上竟还有这等奇人?”中年人听得很是吃惊,瞳孔一缩,“莫非……”
阳凤东全力一击所造成的效果,比无心想象的还要好,境界最终稳固在入玄境五级后期,整整拔高了两个等级还要多!如果换做以往,自己至少要吞噬五头爵骨狼才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玄力从玄脉内蜂拥而出,瞬间贯彻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随着无心的境界趋于稳固,一身黑布麻衣的他如同一匹暴戾的黑狼,即使在不催动碎影的状态下,他的速度依然快的惊人。
“哼,境界压制?就算突破两个级别又怎样?你与我的差距,岂是两个境界就能够弥补的!”阳凤东不屑冷哼,心里面的羡慕嫉妒恨却已经让他双目通红,到了这个地步,他岂能不明白,这个对手是个彻头彻尾的天才!
假设他跟自己是一个等级得,阳凤东根本不可能在无心手中撑过两个照面,他的修为天赋不俗,可却像是个用来衬托秦无心不凡的工具人,这让他无比的恼羞成怒!
第131章 挫败
两个人都没有动用任何玄功,没有任何花哨,阳凤东一拳轰来,无心也不甘示弱,在接近的瞬间身体猛地下沉,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踢出一记搞扫,直指阳凤东面门!
“咔嚓!!!”
阳凤东不出意外的一拳击空,无心的腿宛如一根铁柱,狠狠的踢在他的面门,清脆的骨裂声响起,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倒地的人居然不是无心……而是阳凤东!
他的下巴被那一记高扫当场踢碎,整个下颌骨在那一瞬间崩裂,鲜血夹杂着一颗颗大白牙飞出数尺高,就连颈骨都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刚刚的骨裂声,有一部分就是从脖子发出的,而无心却并没有停手,趁着阳凤东倒地,又是狠狠的一脚重击在他的胸口。
护体玄力接连遭受打击,脆弱的如同纸片般被刹那间粉碎,阳凤东眼球暴凸,胸口的位置犹如被一块千钧巨石狠狠砸中,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刮起的败叶般翻滚着向后倒飞而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大殿四周的立柱上,又被立柱的反弹力轰在地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匍匐在地上,双眼几乎突出眼眶,口鼻鲜血如泉涌。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洛河府这边的弟子们纷纷张大嘴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绝非他们见识少,那几位资历深厚,历经无数风雨的长老脸色的夸张程度可一点都不比他们少。
正面比拼,真玄三级的阳凤东,居然不如一个刚刚突破到入玄五级的秦无心……
根本让人难以相信!
无心回到场边,突破得太过仓促,没有及时控制好体内狂暴的玄力,结果就造成全身都有一种肿胀的刺痛感,随着他凝神静气,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无心看着远处满脸痛苦,屈辱和难以置信的阳凤东,道:“你爹娘挺会起名字的,无论你改名姓什么都不难听。”
“你……”
阳凤东想说话,但下巴已经被无心的铁腿踹碎,忍着剧烈的疼痛挣扎着起身,可还没站稳又立即跪倒在地,双手抖动,脸色一阵苍白,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伤势,下颌骨被摧毁,颈骨出现数道裂痕,胸骨也被踹得塌陷一片。
恼羞成怒和无尽的不甘,他想要冲过去将无心撕成碎片,但不得不重视的伤势,又让他对那张恨的牙痒痒的面孔无可奈何,忍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烈疼痛,阳凤东低哮一声,双手死死的攥紧,一丝丝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我……我没有输!我……我怎么可能输给你!?是你不敢跟我硬碰硬!你那是胜之不武!!!”
“哈哈哈哈,十五岁真玄三级对战十三岁入玄五级,输了就是人家胜之不武!正阳门怎么这么输不起呀?你们不是很神气嘛!”
“轻敌就是理由?你们正阳门前面已经有两个蠢货败在小无心手上了!还死了一个,每次输掉理由都是轻敌,依我看,改名叫轻敌门吧!”
“之前秦无心连胜两人,都没腾出休息的空间,正阳门哪来的脸说对方胜之不武?”
洛河府这边传来一阵哄笑嘲弄。
“我没有输!我的正阳焚天术还未施展出来,倘若施展出来,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阳凤东发出口齿不清的咆哮,内心尽是不甘。
“够了!还不嫌丢人!滚回来!”阳开一张老脸布满黑线,本想给洛河府一个下马威,结果却彻底栽在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手里了,他们正阳门的脸……都在今晚丢尽了!
“长老……我没有输……”
“闭嘴!”阳开已经彻底怒了,“这只是切磋!如果是真正的战场,谁会给你时间施展杀招!?你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阳凤东脸色变得暗沉下来,很恨的看了无心一眼,灰溜溜的下场。
“好!”司空白从席位上站起来,声音提高三分,“阳开张老,你们正阳门一方已经连续发出三次挑战,且三次挑战的对象都是同一人,无心年龄太小,资历尚浅,又刚刚突破,三场恶战下来,定然已经身心俱疲,急需修养,不妨就到此为止吧,若有私事,可宴会后再来找鄙人。”
每一句话都平和无比,字里行间却都隐隐带着嘲讽之意,年龄太小,资历尚浅,再看被这几句话形容的主人公秦无心,战斗时无与伦比的凶猛和沉着,以及让那些长老级人物都赞不绝口的身法体术,单论那种凶狠程度,哪里像一个舞勺之年的小儿?
至于身心俱疲,这句话更可笑!
三场战斗都是在极短时间内结束,尤其是第一场,阳程连一招都没来得及处就直接被一拳穿颅暴尸当场,接下来看似两场悬殊至极的战斗实则加起来时长也不足一刻钟,再看无心的状态,满脸轻松写意,气息平稳,毫发无伤,哪一点跟‘身心俱疲’扯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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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阳开冷冷一哼,连虚心假意的笑容都懒得做了,态度变化与宴会开始时简直判若两人,“你们做你们的便是,我们正阳门赢得起也输得起,输了就是输了,算我们技不如人,这场切磋,我们正阳门宣布退出!”
脸色变化最大的还是正阳门这边,每个人脸上多少有些不甘,可就算是有意见,也绝对不敢提出来,阳开的脾性他们了解,这个决定或许会引起其他宗门的嘲讽,但却很明智,三场切磋下来,所造成的损失实在太沉重了,比武台就是战场,一旦上了战场,刀剑无眼,拳脚难收,就算被打残打死都无话可说。
阳程被“误杀”的时候,阳开当场暴跳如雷,当着这么多众人的面如此失态,正阳门今晚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后的一丝名誉,绝对不容折损。
“既然正阳门宣布临时退出切磋,那么剩下六宗贵客,请继续吧!”司空白举杯,六大宗门的领头人也纷纷举杯回敬。
切磋比武,下面继续!
第132章 幻想与现实
无心起身回到坐席,一些弟子纷纷起身,他们脸上有澎湃的激动、毫不吝啬的赞赏,由心而生的感激,以及对一个强者的认可和敬畏,没错,此刻的无心,就是毫无疑问的强者。
入玄三级联战三名真玄三级,一死两伤,这可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在整个洛河城中都赫赫有名,公认的天才!如此战绩,试问整个洛河城,还有谁能做到?别说是洛河城……将周围的几座城池全都搬出来也不一定找得出!
今晚过后,秦无心这个名字定会在洛河城疯传!同时也让他们洛河府多年垫脚石的身份狠狠洗刷,那些之前看不起无心,对他排挤,甚至以他为耻,高喊着要赶他走的人,此时多多少少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
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全变了。
秒杀阳程,可以认为他是凭借诡异的身法加上对手的目中无人,打了对手一个措不及防,战胜阳锦,似乎是因为对方屡犯低级错误,最终被自己的玄火险些烧废双臂,但战胜阳凤东……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实打实,毫无花哨的碰撞,更是不折不扣的完胜!
面对一个真玄境三级强大对手,在刚刚突破,修为不稳的情况下,他却能与之硬碰硬将其挫败,这是什么概念?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一直在强压着自己的修为,不让其突破,让修为保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准,这样的结果就是玄力不断的压缩凝实,不断的强化,从而变得无比浑厚,除此之外,他的肉体也十分强悍,这也是进攻时能够打出超高爆发的关键要素之一。
他的实际实力实则早已超出了入玄境的水准,入玄五级,却拥有真玄五级以上的实力,想到这一点,没有人会不动,这是何其妖孽的天赋与潜力,这样的天才,纵然放在七大宗门的门派史上,毫无疑问都是最最顶尖的。
作为此刻全场焦点的无心,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兴奋之色,他本该对这一刻无比的享受,展现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傲然,但从他的脸上,却只能看到淡漠和一丝无法言语的忧郁,连续狠狠挫败三名精英,又连升两个境界,好像根本不值得让他提起一丝高兴。
“无心哥哥!”裴懿第一时间扑了过来,手指划过她的小脸蛋,沾上一抹生命的灼热,感受着铺面的鼻息,终于在这一刻被拉回了现实。
无心手上有血,但不是他的。
他看向秋落嫣身旁,她依旧漂亮动人,只是身旁喋喋不休的阿幽……
无心的心情很沉重,灵魂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那种挥之不去,又无法平复的焦灼让他十分痛苦,可心里有些悔恨,悔恨选择加入洛河府,他想带着裴懿昂首阔步洒然离去,可正阳门那边的虎视眈眈,却让他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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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阳程,又接连挫败正阳门两名精英,让对方在这种场合之下荣誉扫地,可想而知他们心里此刻是多么想将自己大卸八块,阿幽的前车之鉴,他不指望洛河府能保护自己,他正在思考,踌躇,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无心师弟……你以前和阿幽认识?”秋落嫣美眸异彩纷呈,赞叹之色溢于言。
“不,是落嫣师姐将我们介绍给彼此的。”无心紧紧抱着裴懿,语气有些失魂落魄。
“那你为何……”秋落嫣欲言又止。
满打满算下来,无心与阿幽从相见到此刻的时间也就半日之长,也就只言片语的交流,顶多算是点头之交,可他却为了这个点头之交,不惜开罪正阳门这尊庞然大物。
不值得。
秋落嫣很想说他这么做不值得,可这句话宛若倒刺般,死死卡在喉咙内无论如何都无法道出,隐隐也能感觉到,眼前的银发少年不只是单纯的讲义气,而是有更大的一部分缘故。
或许……与他的经历有关?
秋落嫣不知道该怎么描绘此刻的心情,也不知该如何向少年开口,下意识的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亲自给无心擦拭衣服手上的血渍,无心像个石像一样,眼神中满是空洞。
他抱着裴懿,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五虚岁的小裴懿,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无心的人了,她明白无心这么做的缘由并不是他多么讲义气,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的死而大动干戈。
对于正统门派,无心有一种向往和执念,阿幽的死,就像一件不合格从而被抛弃的商品,他与洛河府荣辱与共,可他无缘无故暴尸当场,却轻如鸿毛,他们的反应就像失去了一条看门狗,而不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今晚,无心明白了一件事,不论是邪门歪道还是所谓的正统门派,没有实力,便得不到重视,被其他门派的精英打死都懒得追究。
呵呵……人间,与那深山野墺,最大的区别或许就是一张张虚假的面具吧……
“秦无心,做得很好,为我们洛河府挣回一份颜面!”大长老萧默毅有些尴尬的赞叹一句,想到自己刚才还大吼着让无心滚,甚至不承认无心是洛河府弟子这件事,不免一阵后怕,如果无心真的被自己赶走了,扭头加入其他宗门,对于洛河府而言,会是何等的损失!
无心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默毅与其他几名长老对视一眼,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但心情却十分愉悦,声音都爽朗了几分,高喊道:“接下来,谁想出战?”
洛河府作为战胜的宗门,有主动选择对手的全力,听到萧默毅高喊,弟子们面面相觑。
无心接连挫败正阳门三位精英,间接让洛河府战心大涨,至少气势上比之前高了不少,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意味。
一个白衣身影闲庭信步的走出席位,看到是慕容夜,七宗那边脸色微微变动,来到主殿中央,慕容夜向萧默毅和司空白抱拳作揖:“长老,府主,慕容夜,申请出战。”
第133章 强大的慕容夜上
“慕容夜师兄居然要出战!?”
“嘘嘘,他恋慕落嫣师姐不是一天两天了,又不是什么秘密,肯定要借着这场宴会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再说……人家也有那个实力!你十九岁的时候倘若也能突破真玄八级,你也可以像他一样肆无忌惮。”
“说的也是……”
无心的超格表现,让洛河府这边士气大震,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争强好胜又是人的天性,随着慕容夜的出席请缨,那些摩拳擦掌的弟子顿时戛然而止,只好幸幸等着下一场。
“慕容夜,作为我洛河府最顶级的弟子,确实要给师弟师妹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这一场切磋就由你来,千万不要让大家失望,但也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萧默毅再三嘱咐。
在秋落嫣来到洛河府之前,慕容夜一直被一致认为是最具备资质和潜力的精英,是萧默毅一手培养起来,看着慕容夜傲然挺立在正殿中央,他都有一种引以为傲的感觉。
“弟子明白!”
慕容夜深深一抱拳,目光偷偷的瞄了秋落嫣一眼,对方却低着头对银发少年嘘寒问暖,根本没有因为他的出战而多看自己一眼,慕容夜双拳紧握,指骨被攥得噼啪作响。
自己分明才是全场的焦点!
慕容夜的目光闪烁着冷意,无论对方是谁,对自己有没有威胁,都不能夺走那本该属于自己的目光!本该属于自己的温柔!
快速调整情绪,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对着七宗幻视一周,目光落在风云府的坐席上:“素闻风云府核心功法《风云变》惊世骇俗,让在下仰慕已久,十九岁,真玄境八级,洛河府弟子慕容夜前来讨教一番,不知那位风云府朋友出席指教一二?”
这些十八九岁的精英通常用于镇场,一般情况不会出席,当然,这种级别的切磋,比起年幼弟子们的打斗也更有看头,随着慕容夜剑指风云府,空气中也流淌起一股肃穆的气氛。
慕容夜在洛河府举足轻重,在洛河城内也有不小的知名度,毕竟怎么说也是城主的儿子,加上本身天赋不俗,是洛河府重点培育的对象,因此在上流宗门也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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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夜?我听别人说,他以前可是号称洛河府第一天才的,十九岁真玄八级……这种成就放在我们落剑阁,都是重点培育的对象。”
“风云府那边你们觉得谁最可能出席?”
“慕容海的独子,能有这份资质,确实已经相当难得,模样倒是挺张狂。”极皇宫,中年人注视着慕容夜,目光闪过一抹赞赏,当然,也只是赞赏他的天赋,“他身份有些特殊,算是洛河府的脸面,洛河府让他出席,难道就不怕秦无心刚挽回来的尊严再一次被轰得前荡然无存么?”
极皇洛川把玩着酒器,纤细的手指一圈一圈的轻轻划着杯沿,一言不发,也不知是没有话还是根本就不屑评价,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丝毫没有兴趣。
虽然他是代表极皇宫前来,也可以接受别人的挑战,但所有人都没考虑过这个妖孽,十六岁岁的真玄境十级,方圆千里的洛河城年轻一代第一人,他的光环是无与伦比的,向他发起挑战,完全就是一种自取其辱,同样的,若是接受挑战,对极皇洛川也是一种侮辱。
“我来做你的对手!”风云府一名年龄较大的弟子缓步出席,他气息沉稳,真玄七级的修为,迈着稳健的脚步来到慕容夜面前,“风云府,风玄奕,十九岁!”
年龄相当,修为相较起来风玄奕要低了慕容夜一个等级,慕容夜神色淡然,手里的折扇一合,打量了风玄奕一眼,他有十足的把握战胜眼前的对手,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而是朝对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先手。
“指教了!”风玄奕眉目一沉,莫名感到一阵被轻视的屈辱感,双手大张,同一时间,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汹涌的风力袭来,原本平静的天气像是突然暴怒,大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风贯彻。
“风云变·大风来!!!”
“呜呜呜……”
风玄奕整个人在狂风的簇拥之下竟是渐渐腾空而起,衣袂在狂风中摇拽,这看似轻柔的风此时就如同一刀片一样锋利,每一缕都能杀人于无形,如果换做是修为较低的弟子,瞬间就会体会到什么叫做凌迟之刑。
风云府的核心玄功《风云变》严格意义上就是玄功与阵法的结合,一旦陷入其中,狂暴的风浪会让对手躲无可躲,退无可退。
一袭白衣的慕容夜屹立于狂风中,衣袂飘飘,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之色,也不急于反击,暴虐得狂风中,最可怕的是夹杂在其中树叶和沙石,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在极速运转之中都变得无比致命,慕容夜的处境看上去被动,实则护体玄力已经将对方的攻击隔绝在外。
整个大殿都被呼啸的狂风吹得隆隆作响,风玄奕宛如风神降世,操纵着最自然的力量攻向对手:“风云变·赤火龙卷!!”
只听“轰”的一声。
猎猎作响的狂风突然之间涌入一片赤红,在主殿内形成一个巨大的火龙卷携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势朝慕容夜袭来,洛河府的弟子们纷纷发出惊呼,那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将要烧到自己身上了一般,皮肤像是火烧一般灼热。
一些人因为承受不住,不得已撑起护体玄力才抵挡住这灼热的烘烤,更有一些距离较近的人连忙起身后撤,生怕引火烧身。
“这就是风云府的核心玄功!?这破坏力也太可怕了!隔着这么远都如此的可怕,慕容师兄处于火龙卷的中心!他能挡得住吗?”
“天哪!我杯里的酒都被烤热了!再靠近一点,人都要烤熟了!!”有人摸着自己桌上的酒杯,不可思议的惊呼。
第134章 强大的慕容夜下
“夜儿!绝对不能给司空府主丢脸!!绝对不能给我们慕容家丢脸!!”七宗外的坐席中,城主慕容海激奋高喊。
火龙卷的中心,慕容夜终于有了动作,隐约能看到一个翩翩白衣的身影冲天而起,他的速度迅猛至极,常人的肉眼根本难以捕捉,那看似无坚不摧的火屏在他面前变得脆弱如纸,在狂风与火焰中前行的慕容夜如入无人之境。
刹那间,便已来到风玄奕的面前。
“给我退!!”
风玄奕一声低哮,摊开的双掌大合,一股强烈无比的飓风仿佛炮弹一样向慕容夜呼啸而来,虽然只是气流,倘若是同等级别的对手,在毫无防备之下承受这一击,定会被当场穿膛。
慕容夜早有预料,手里的折扇一甩,扇叶摊开,呼啸的狂风撞在折扇上,这看似无比脆弱的折扇,却硬生生承受了这势如破竹的一击,慕容夜的身体稍稍后仰,这一击显然根本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手里的折扇一合,随后手轻描淡写的一掌拍在风玄奕措不及防的胸口。
这一掌看似轻似鹅毛,却蕴含着万钧力道,风玄奕一声闷哼,喉咙涌来一阵腥甜,身体急速向后倒退,死咬着牙关强行吞下那口即将喷出的血,他虽然不是泛泛之辈,但硬吃这一击也不好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倘若没有护体玄力,他已经败了。
来不及稳定伤势,风玄奕飞速再次撑起护体玄力,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身体表面多了一层风幕,这样可以在防御方面事半功倍,不过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慕容夜的身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绕到身后,狠狠的一掌拍在风玄奕后心。
刚刚重新撑起的玄力护体瞬间破碎,风玄奕脸色痛苦,想要运转风力攻向慕容夜,但后者又怎么可能给他破罐子破摔的机会,一只手握住风玄奕的肩膀猛然发力,风玄奕身负重伤,身体顿时难以保持平衡,整个人被甩飞出去。
风玄奕落在地面上,堪堪站稳,虽然没有受伤,表现的却十分狼狈,落地的瞬间,飞速的凝结玄力想要拼死一搏,但胸口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传来,低头已是殷红一片。
“噗!咳咳……”风玄奕猛吐一大口鲜血,又是接连几声咳嗽都夹杂着血液,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无力的单膝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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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充满不可思议,甚至没有看清楚慕容夜究竟是如何出手的,身体就已经被对方摧毁,内伤比较严重,继续打下去也是必输无疑。
慕容夜站在不远处,背负着双手,没有攻过来的意思,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的一袭白衣却看不到一丝污点,翩翩白衣随风舞动,这一幕不知让多少女孩犯了花痴。
“还要继续么?”他轻声问道,那姿态,好像对输赢压根就没不关心。
风玄奕脸上闪过一抹屈辱,想要起身,又是一口鲜血呕出:“认……认输。”
“哗!”
“我靠,满打满算一共六场,洛河府赢了四场,这是要洗刷耻辱了吗?”
“洗刷个屁!这才进行到哪?这个慕容夜本身就很强,至于那个秦无心,就是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捡了个宝!顶天回光返照罢了!”
“慕容师兄太强了!!”
感受着那些照射在身上的视线,慕容夜傲然挺立,表面虽然古井无波,是在心里已经爽到了极点,赢下这场比试后,甚至是在战斗之中他都不止一次腾出视线暗中观察秋落嫣的脸色。
就连她也在为自己鼓掌!
这种情形,他岂甘愿下场?
“慕容师兄还要战!?”
见慕容夜没有要退场的意思,洛河府弟子们先是一顿,而后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如此轻松的就战胜了相同年龄段的风玄奕,说明慕容夜的实力远不止于此,简直是深不见底!
他代表的是洛河府!
代表的是他们一张张颜面!
倘若慕容夜再胜两场,就能追平秦无心的战绩,而且含金量更高,因为慕容夜是洛河府亲自培育出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不像秦无心……在此之前只是个无名野修。
他们更愿看到慕容夜创造奇迹。
“慕容夜,你确定还要再战?”萧默毅内心也满是激动,脸上却是一片肃穆的问道。
“弟子确定。”
“好!那便继续吧!”
慕容夜回首看向风云府,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倨傲,手里的折扇轻轻的煽动着,云鬓带起一丝涟漪,让他看起来如沐春风。
面对风云府,他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是比自己高出一个等级的天才都能立于不败之地,这并非盲目的自信,而是因为,他手里的这把折扇名为御风扇,是一把正宗的玄器,能稳稳的压制一切风属性的玄器和玄功,没有御风扇,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战胜风玄奕。
风云府一片寂静,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却从他们一旁的落剑阁坐席传出:“落剑阁,杨万青,十九岁,前来讨教。”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持剑青年已经来到大殿中央,根本没人看见他是如何走过来的,这是凭借灵觉勉强感知到一个身影闪过,而当听到杨万青这个名字的时候,全场迎来一阵小高潮。
“杨万青!落剑阁十九岁年龄段排名前三!慕容夜能配得上他出场!?”
“以往的宴会上,杨万青可没少折辱洛河府,好几个洛河府的精英都惨败在他手上!”
洛河府众人脸色一阵变换。
谁也没想到,风云府还没说话,就半路跳出个杨万青,一些较早拜入洛河府的弟子对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深知此人意味着什么,就连几名长老的脸色都变得凝重。
上一秒还欢呼雀跃,下一秒便已鸦雀无声,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慕容夜脸色有些僵硬,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风云府,完全没想到会引出个杨万青,他身后的落剑阁,在七大宗门中都是位列前茅的存在,综合实力要远远的排在风云府之上。
何况……对方还比他高出一个级别!
第135章 羞耻为何物
慕容夜云淡风轻的脸上开始变得有些凝重,眼前的对手,实力深不可测,作为战胜的宗门,他本来是有资格挑选对手的,所以才会这样的肆无忌惮,但杨万青显然根本不把这条规矩放在眼里,直接站出来要当自己的对手。
御风扇的功能只有在面对修习风属性玄功的对手才会凸显出来,反之……或许连普通的玄器都不如,尽管杨万青不守规矩,他却找不出拒绝对方的理由,毕竟是他自己执意要战的,现在下台,只会在秋落嫣面前被七宗耻笑!
思路客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慕容兄为何迟迟不说话,莫非有何难言之隐?”杨万青的声音让慕容夜回过神来,只见他走到场边,将长剑悬挂在石柱上,“我毕竟高出你一个境界,剑,便不用了,也没必要。”
对方的高傲,让慕容夜脸色一阵阴沉,旋即摆出架势:“那么,便出手吧!”
杨万青像是一直在等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好像一步就跨到了他的面前,狂暴的一拳携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向慕容夜砸来,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拳,甚至没有任何的花哨,慕容夜立即抬手格挡,被这一拳砸中手肘。
“唔!!”
慕容夜远远的低估了杨万青这一拳蕴含的力量,撞在手肘的瞬间,一阵痛感袭来,骨头脱臼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情况下别说反击,慕容夜连后退都来不及做,整个人被这一拳轰得倒退出去,双脚在地面上拖行十几米才堪堪顿住。
“好强!!”
双方的正面相撞,看得旁人惊呼不已,这一拳,慕容夜的左胳膊上的骨头已经四分五裂,血骨之痛有为深刻,双脚刚一顿住,一种夹杂着胀痛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杨万青这一拳绝对不是单纯的力道大,其中蕴含的内力之可怕,足以震碎人的内脏骨骼。
慕容夜身子骨相当硬朗,不然仅是这一拳就足以分出胜负了。
即便如此,也相当不好受。
尤其是左半身,血肉和骨头仿佛在极短时间内翻江倒海过一遍,那种麻痹和胀痛,一瞬间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霎时间,杨万青的拳头已经轰到慕容夜的面前,慕容夜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慌忙躲闪,拳头在他耳边擦过,脸上瞬间被犁出一道血痕,慕容夜踉跄着后退,原本的切磋,在这种节奏带领之下变得像是街头打架一样。
慕容夜脸色铁青。
他感觉很不好,因为他的身体很疼!
杨万青起初那看似没有太大杀伤力的一拳仿佛蕴携带着一股看不见的可怕力量冲进了自己的身体内,随着他的动作,浑身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像是里面塞了石子一样,虽说谈不上严重,但在战斗中却大大的限制了慕容夜的动作,注意力也被分散,这就导致他十分狼狈。
“怎么回事,这个慕容夜之前不是还跟个翩翩公子一样的吗?怎么现在被打的跟条狗一样?难道说之前都是装的?”
“害!风玄奕比他小上一个级别,在同级别中只能算得上中游,杨万青可是落剑阁排名前三的天才,慕容夜也就在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逞逞威风,虐他?杨万青都不需要持剑!”
落剑阁主修剑道,在旁人看来,剑就是他们的半条命,一旦失剑,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可真实情况却是,剑修在诸多修士中属于战斗力最强的种类,哪怕不持剑,常年在论剑台所练就的根骨也绝非寻常修士可比。
在看到杨万青放下剑的那一刻,慕容夜心中就萌生出一种侥幸,自己能否侥幸,或者说‘万一’能打赢杨万青?然而,也就是这个侥幸,却在今晚狠狠的坑了他。
杨万青连玄技都懒得发动,慕容夜可谓相当狼狈,好几次躲闪差一点一屁股坐地上,与那个儒雅随和,运筹帷幄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他也非常想反击,肉体上是小事,心神方面却早已溃不成军,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抱头鼠窜。
杨万青似乎也不急着败他,最能侮辱一个人的,有时候并不是以最干脆的方式挫败他,心灵上的溃败,比肉体上的输赢更加刻骨铭心,也更容易挫败,摧毁一个人。
杨万青早就可以结束这场在旁人看来悬殊无比的切磋,但他的意图很明显,他不但要挫败慕容夜,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彻头彻尾的羞辱一个遍,他可以躲闪,可以还击,但就是不可以赢,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慕容夜拖着疼痛难忍的左臂,不断的辗转腾挪,躲避攻击,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从他被杨万青那诡异的一拳击中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赢的可能,对方就是要戏耍他,就像猫捉耗子一样,能够躲闪,却没有丝毫的机会。
屈辱,愤怒,恐惧等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慕容夜心神像是一团乱麻,仓促的迎合着对手袭来的攻击,又被一脚踢中膝盖,惨叫着跪倒在地,那诡异的一拳,让他连体内玄力都难以运转,只能用身体硬扛杨万青的攻击。
洛河府几位长老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们不是没想过慕容夜会输,甚至从一开始就认为他输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对手是落剑阁排名前三的杨万青,但他们却认为这是一场恶战,就算慕容夜会输,至少输的有尊严。
可现在呢?
慕容夜被打得抱头鼠窜,从开始到现在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气氛降至到冰点,原本斗志昂扬的弟子们也是一片寂静,四场连胜,他们原本以为已经从尊严上扳回一城,可结果却被对手以这种手段羞辱的无地自容。
慕容夜身份特殊,他是洛河府的脸面,甚至一度被宣称为洛河府第一天才,而他也不负众望,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可是己方的第一,在面对落剑阁的前三,却是如此的相形见绌,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第136章 六连败
“没意思。”杨万青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一脚踢在慕容夜毫无防备的腹部,这位翩翩公子,曾经公认的洛河府第一人,整个身体弓成一只大虾米,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裂声响起,慕容夜脸上又挨了一拳,大片的血液飞溅。
一个人影如同炮弹一般飞出大殿,重重的砸在临近门口的那堵矮墙上,“轰”的一声,矮墙一阵颤抖,数不清的裂缝如同蜘蛛网般快速蔓延开来,大片的粉尘籁籁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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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在墙上的慕容夜却奇异的没有被巨大的力道弹开,因为他的半个身体已经被嵌入到了墙面之中,腹部和脸上已是血肉模糊,上半身的衣服被完全震碎,惨不忍睹,随着“哗啦”一声,整个人如同木偶一样摔在地上。
慕容夜……完败!
洛河府的坐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久久发不出声音,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个狼狈至极,惨不忍睹的染血身影竟是平日里那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玉面君郎慕容夜!
“快!快请医师!”萧默毅的一声大喊,才让众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两名弟子手忙脚乱的跑过去,却不敢搀扶慕容夜,因为他现在的情况实在太惨了,全身都是血,整个人几乎是歪倒在地上,半张脸已经被一拳轰碎,隐隐可见森然的白骨,满地都是狼藉,真的害怕稍微一碰就死了。
“哈哈哈!这就是洛河府第一天才?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连死相都这么惨……哦!不对,应该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城主之子,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废物,唉,想想也是,洛河府一帮软蛋,又能培育出什么英才呢?”
七宗传来一声声嘲笑,洛河府众人的心情,可谓是从谷底刚刚攀上天堂,又从天堂狠狠的跌到地狱深渊,那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屈辱感又一次狠狠的冲开内心的防线。
“儿啊!我的儿啊!!”慕容海冲出席位,不顾仪容的涕泪交加,刚才还气宇轩昂的儿子,此时像个死人一样,出气多进气少,长老起身了,司空白起身了,不一会洛河府最好的一批医师赶来,半死不活的慕容夜狼狈退场。
“司空府主,十分抱歉,晚辈方才见慕容兄弟英姿勃发,器宇不凡,一时间竟忘了控制好力度,出手重了一些,绝非有意而为之,还请洛河府众位,莫要怪罪。”杨万青拱手垂裳,态度还算谦逊,但他这种谦虚,却令整个洛河府上上下下都难收无比,就好像在说,跟洛河府切磋,本身就要压制实力,不可动真格。
还不如劈头盖脸的嘲讽一番!
“挫败一个正阳门,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洛河府可真滑稽,看看刚才把他们激动的,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无心并没有怎么在意战斗,因为输赢跟他基本上没什么关系,对于洛河府,更没有所谓荣辱与共的心态,不过也能看得出来,洛河府在七宗面前,一直都处于被打压的境地。
而且这种状况应该持续不少年了。
他的注意力,大多时候都放在司空白身上,冥冥中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十分的不简单,他的脸上虽然一直带着温文尔雅的淡笑,但能看得出来,那就是一种表示,一种敷衍的态度,基本上看不见太多的情绪波动。
即使是慕容夜败得如此惨不忍睹,他作为府主,脸上也没有太多的动容,这样的耻辱,如果是换做七宗任何一个首领,恐怕都已暴跳如雷,可他却全然不在乎一样,这样的表现,不像是他曾经看到过的强装镇定。
似乎是注意到了无心的目光,司空白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那么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很是温和,无心一时间有些怀疑,这种毫无锋芒的人,真的适合一府之主这个位置么?
“无心哥哥,阿懿害怕,我们能回家吗?就是那个小小的院子,阿懿想回去……”裴懿挤在无心怀里,泪汪汪的大眼睛,小嘴上还挂着一些残留,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
家……
想到那坐小院,又看到裴懿这个样子,无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真的算是家吗?
好不容易才在今天摆脱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本以为会得到安宁,自己和裴懿也能有个归处,至少不需要经历风吹雨打,不用随时随地担惊受怕,这个愿望,似乎是奢望。
正阳门虎视眈眈的目光,现在的自己正处于一根细弦上,无论往前走还是往后走,两边都是黑暗,稍微有一丝偏差便是蚀骨无存。
阿幽被杀,洛河府却连点表示都没有,那么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又同他一样呢?
无心可不认为洛河府会为自己真的跟正阳门撕破脸皮,除非……除非自己受到足够的重视,展现出足够的分量,给洛河府……给司空白,一个不得不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理由。
“没事的,别害怕,这么多人在这边呢。”无心按住裴懿的脑袋,轻声抚慰。
比武切磋没有因为慕容夜的重伤退场而止步于此,下一场很快开始,落剑阁剑舞对战洛河府郭倾,战斗很快结束,洛河府完败,连碰到对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剑贯穿左胸。
落剑阁道无涯对战洛河府承文!
承文败!
天河宗道天对战洛河府孙凯!
孙凯败!
金枪门马红义对战洛河府兰溪何!
兰溪何败!
天阳宗正天生对战洛河府宋凯旋!
宋凯旋弃战认输!
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洛河府接连大败,五场加起来都不足一刻钟的时间,洛河府的精英基本上场就是秒败,一瘸一拐的回到坐席,每个人脸上都写满耻辱,却也无可奈何。
再有不甘,也是技不如人。
长老们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恨不得这场新任宴赶快结束,跑到屋里关上三天三夜,再怎么刀枪不入的老脸,也经不住这样的狂轰滥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