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香》 敬亲爱的读者!! 我特别希望大家能喜欢《宠香》,希望读者能多给予评论、留言,每日我看了你们的鼓励便会更加卖力的码字,码字的艰辛大家都很清楚,所以你们的鼓励对我来说是特别重要滴~~。 小说虽然是乱世背景,却是以感情为主线,顺而展开整个故事,我想表达的爱情是细水流长,不喜欢太过急切,有很多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爱的快爱的轰轰烈烈,可我想表达一个真实触感的爱情故事。 每个人都不可能轻易爱上一个人,付出一份情,更何况在战乱纷飞的世道,女主前世的苍凉,重生后的现实绝望,都注定了她不可能轻易打开心扉,她就像洋葱,要含着真诚的泪水一点点刨开,所以就注定会有一个人用时间、用行动、用改变来柔化她的心,他们相互试探,都不敢完全袒露自己的心迹,总怕最后遍体鳞伤的是自己,但爱情是很奇妙的,总会不自禁去付出,去等待,蓦然回首,其实爱情早就来了,只是不曾用心去看,这是一篇独特的宠文,在漫长的独宠道路上,该刨开的心终将会毫无余地的敞开! 敬我的《宠香》,也敬喜欢的读者,希望你们继续支持我,嗷嗷~~ 作者喜讯 这几天小菊忙着结婚都没有一一回复书评区的读者,见谅啦~~ 结婚超级累,又超级开心,特别感谢我的闺蜜坐飞机穿越半个中国来参加我的婚礼,超级爱你们,亲爱的权权、洋洋,爱你爱你爱你。 童鞋们也多多给小菊支持,o(n_n)o 读者们来决定《》是否继续 去年完结《仙途情坎》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宠香》我筹备了一段时间,也是我很想写的故事,可面对收藏的落与增,订阅的平均,让我有些疲惫,生活跟工作的双重影响,我有些彷徨,不知是否该继续完成,还是先放一段时间,读者们,我很想听听你们的声音。 你们的支持才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章 穿越乱世 血满长空,硝烟弥漫,冷冽寒风穿透杀声震天的狄都城,北瀛军彻底将蜀国狄都屠杀殆尽,让人找不到生存的缝隙。 鲜血淋浴的街口,一个十岁小孩睫毛轻颤,僵硬的手指如鸿毛般微动。 甄月只觉头痛欲裂,全身如同被巨石碾过一般,神智惺忪,四面八方的撕裂尖叫声直穿耳膜,刺鼻的血腥味呛得她无法呼吸,脸颊鼻息间全是黏稠触感,让她越发难受,想挪动疼痛不已的身子却被更紧的压制住,温暖而沉重。 甄月皱眉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眸,入目之物全是一片腥红,而压着自己软软的东西竟是一个人! 血!她心里咯噔一下,只见男子眼眸耷拉,鲜血淋淋,她大脑因突如其来的恐惧而空白片刻,随即便是癫狂般的要逃离此处,失声大叫却也是徒劳,满嘴全是黏糊的血液,堵着嗓子眼。 “嘘……月儿,别……别动。”男子异常微弱的嗓音透过震天动地的屠场清晰传来,却因用力说话而牵动背部的刀伤,鲜血顺着墨绿锦袍,滴落在甄月洁白的额头上。 忽地,她内心猛颤一下,真实的温度透过毛孔传遍她的感知,错愕、惊恐、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激荡,前世的记忆片段风驰云卷般闪过,按常理说,她应该已经死了,在这次醒来之前,她最后的记忆是被人从三十四层高楼推下,粉身碎骨,绝无存活的可能。 巨大的疑惑跟惶恐让她喘不过气,她拼尽全力推开如磐石的男子,想一探究竟。 可在她费力挣扎之际,一个刚刚被砍落的人头不合时宜的滚落在她入眼之处,两眼突兀充血。 莫大的恐惧渐渐吞噬了她的神经,她全身僵硬,在和平的中国生活二十几年,突然面对如此血腥场面,平常人早就昏厥过去,可她从小被军械部的舅舅强制性接受过几年训练,比常人要勇敢敏锐些,本能告诉她,此时不能轻举妄动。 她费力抬目望去,到处都是身穿青铠黑甲的军人,面目狰狞,像是地狱深处的勾魂死者,手起刀落,将哀叫的妇孺壮丁一刀毙命,惨叫声不绝于耳,整条街道尸横遍野,苍天之上食腐的鹰鸩享受着饕餮盛宴,这简直就是人间烈狱! 她浑身颤栗,脑袋嗡嗡作响,残酷的现实不停冲击着她,这一刻她真正的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唯一的解释,那便是她穿越了,死后重生在这个屠杀场。 她瞬间理清局势,暂时保持被压的姿势,先观其变,这也是在仅剩的神智中作出最明智的选择。 登时,整支军队呼啸而过,惨叫声也渐渐平息,马蹄远去,撕裂声也随之消失,不知过了多久,半空的痛吟声似乎沉静许久,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为何,她仍旧不敢妄动分毫,从小培育出来的警觉性告诉她,这只是个开始。 须臾之间,又有一队人策马而来,井然有序,甄月长吁一气,果不其然。 这对人马顷刻便停在甄月不远处,她屏息静听。 “主上,属下无能,中郎将赵平调虎离山,远道崖目标丢失。”黑裘男子半膝跪地,面色冷硬恭敬,不难听出语调微颤,似乎带着强压的恐惧。 甄月浑身瑟瑟发抖,被一股异常强大的恐惧所压迫,她知道让她恐惧的源头来自这队人马中,她循声望去,正好从手臂缝隙看到这队人马,大约二十人,黑色长裘,纷纷面色冷然,恭敬垂首的立在马车两侧。 北风嚎叫,苍鹰凄厉,大雪纷落于枣红色骏马上,顷刻融化,可想其温度极高,应该奔跑许久,所有人在寒风中不敢动一丝一毫,等待着马撵中的主上发话,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一些。 一名墨绿色裘衣的男子上前厉喝道:“坊里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 半膝跪地的男子浑身一颤,却仍旧稳如泰山,对着马撵中的人道:“是属下办事不利,已是无用之人,谢主上栽培之恩,来世再效忠主上。”言毕,双唇一抿,瞪目充血,嘴角黑血溢出,顷刻便倒下,无声无息。 甄月惊得差点尖叫,忙咬住双唇,无比骇愕的望着那顶寒意森森的马车,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墨绿色裘衣的男子恭敬道:“主上,东西跟丢,赵平等人如何处置?” “挡道者,一个不留。”声音低沉寒冷,即使是万年寒冰也无法比拟。 “是。”墨绿色裘衣的男子应话后便交代给身后的卫士,接着谨言道:“狄都边城与栈道要塞已经严加封锁,一个文弱工匠带着一个小丫头应该逃不远,左残已经赶往邺安城部署。” 而压着甄月的男子此时睫毛轻颤,更紧的将她压住,生怕她会喘息惊动其他人,甄月皱眉暗道:“会害怕,应该还有救。” “回邺安。”声音一如既往的暗沉。 须臾之间,苍凉的街道,所有黑裘男子跃马扬鞭,蓦然而去。 骏马飞啼,雪雾翻腾,凛冽寒风刮起了锦纹车帘,撵中之人也被惊骇的甄月收入眼中,男子银玉雪貂大裘,面容俊美,鼻梁高挺,双眉似剑,一头墨发披在身后,以一条黑色缎带松松的系着,惊鸿一瞥,宛如天人。 马车飞逝,仅仅一瞬,却让人不知不觉沉沦,甄月从来不知道世间竟有这般谪仙的男子,却带着犀利的危险,与冰冻的寒冷。 雪雾散尽,四周陷入死灰般的沉静,若不是鼻尖刺鼻的血腥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甄月长舒一气,一边嘀咕一边使出吃奶的劲推身上的男子:“压死我了,我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 男子似乎也放松了警惕,轻轻的松开了牵制。 她费力坐起,一时间的视野开阔,让她片刻的不适,满眼只有残胳断肢,她强忍瑟瑟发抖的双腿,内心恐惧淤积,再也克制不住,扬天尖叫一声。 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捏住她的纤细小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她还沉浸在穿越的悲痛中,循着男子的手望去,才惊觉自己手掌如孩童,目测身高不足三尺,这不是个小娃子吗! 她再次崩溃,欲哭无泪。 “喂……你死了没?可别死啊。” 男子眉目清俊,看起来大约十六岁,气若游丝,她不得不接受这个荒唐的现实,决定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甄月企图扶起男子,却力量悬殊。 男子拉着她的手,虚弱道:“月儿……去姑篾……找叔父……把东西……。” 话语未全,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甄月浑身一抖,直觉不妙,可男子奄奄一息,早已不能拼力护着她。 她回身望去,只见一个手举血刀的北瀛兵踏血而来,杀气铺天盖地,夹扎着锋利的刀锋与兴奋的冷笑,惊起大片鹰鸩。 她逃过了死亡重获新生,难道要死在这杀人如麻的侩子手中吗? 滔天巨浪的不甘在她坚韧的双眸中翻云覆雨。 第二章 死里逃生 北瀛兵的刀锋穿透烈风,不留余地。 千钧之际,身受重伤的男子突然猛地腾起,掌臂用力将甄月推至远处,生生受了这致命一刀,一口鲜血喷出,迎着风洒在她脸上、颈脖上,她惊惶万状的撑住被推出来的身子,惊讶跟恐惧从潮湿的脚底蔓延至头皮。 她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但却是从醒来一直护着她,内心不由的充满悲痛。 “快跑!”男子大吼一声,破釜沉舟的拼尽全力将一柄短刀刺进马腹。 棕色的骏马一声长嘶,癫狂跃起,马背上的北瀛兵大惊,但因常年征战,训练有素,迅速奋力的拉住缰绳,免了落马之劫,兵士面目狰狞,心中恶气滚滚,挥刀劈去。 男子力量竭尽,再也无还手之力,回眸望着不远处惊愕住的孩子,嘴角微微扬起,喃喃絮语。 残阳如血,像利箭般穿透他全身,让人再也抓不住,苍穹之上乌鸦飞掠尖鸣。 甄月亲眼见那柄血刀像插豆腐般穿透他的胸脯,那样的快,那样的利落。 内心翻江倒海,仿佛有一根丝线牵扯着她,如同那柄剑刺进的是她的胸脯,她咬着牙拔腿逃去,哽咽大哭,回头望了一眼男子怦然倒塌的伟岸身躯,血气太重,他的面容是如此的模糊,只有嘴角未落的口型,清晰异常,那是句“别怕。” 一个不足三尺的孩童在尸野中咬牙狂奔,像围困的小兽用尽全力寻找生机。 北瀛兵提刀跨马追来,马蹄声与奸笑声如同无尽地狱中传来的恶鬼的召唤,夹杂着戏谑的口哨声,这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在屠杀的乐趣。 嘭!甄月奔跑过急,被一只淹没在血泊中的残臂绊倒在地,她脚裹摔伤,怒目着双眸望着奔来的北瀛兵,厉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青铠黑甲的北瀛兵勒稳缰绳,眯起双眼,手举血刀,她还来不及尖叫,只见如闪电般的白影飞过,破风如雷霆,力度精准,竟是一柄银色飞刀,啪!的一声轻响,利刃已经没入了他的喉咙,北瀛兵不可置信的捂着鲜血喷涌的喉咙,重重摔下骏马,抽咧几下便没了动静,马匹受惊慌乱向城东奔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死里逃生,甄月整颗心都堵在嗓子眼,长吁一口,拍着胸脯喘气道:“好险、好险,吓死我了。” 她连忙起身满怀感激的望向救命恩人,一身粗糙麻衣,外套黑色小比夹,大约十三岁左右,浑身有一股说不出的雍华气度,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小小年纪竟显得如此刚硬,一双眼光射寒星,看也不看一脸疑惑的甄月,径直走过去拔出银色飞刀,似乎对杀人早已习以为常,男孩万分嫌弃的将染血飞刀擦了擦,警惕环看四周,便步履矫健的朝巷子奔去。 还未走出深巷,男孩回身不耐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甄月尽量忽视道边的腐尸,咬牙道:“看你样子好像蛮厉害的,跟着你应该活的久点。”她虽在军队呆过几年,却也只是简单的体格训练,那时贪玩,也只是敷衍舅舅,聪明如她,深刻的知道初来乱世,还是要依附他人。 男孩微挑眉峰:“我救了你一次,不代表会救你第二次,你若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如今这个乱世,无用之人就是累赘。” 甄月没想到古代小孩这么没同情心,都是半大的孩子,说话这么冷硬,但是她也打定主意跟着他,死赖到底,他既然出手相救,心肠必定不硬。 男孩脚步虽快,却怎么也甩不掉甄月,气急之下,将甄月逼向墙角,用刀抵着她脖子,冷冷道:“不要再跟着我!整个狄都都是北瀛兵,我不想被你连累。” “我绝对不会连累你,我亲人都死了,你就当送佛送到西,等到了安全地方,我一定走。”她眨巴着水雾蒙蒙的眼眸,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大男人哭什么!”他嫌弃的退开身子。 男人!甄月迷惑着摸向发髻,女扮男装! 突然男孩将疑惑重重的甄月拐进街角,动作迅速的将一堆枯柴挡在身前,并迅雷不及掩耳的捂住她的双唇,她惊讶愤愤的挣扎。 “不想死就别动。” 耳边的严厉声线赤裸裸的骇住了她,她暗自排腹:“臭小子。” 脚步声由远至近,甄月咯噔一下,看来这个小子不简单,警惕性比她还好。 “找到没有?”声线低暗。 “回大人,城内十三岁左右的男孩都被屠了,绝不可能活着离开狄都,大人可以回去复命了。”声音谄媚,顿了顿踟蹰道:“不过有件奇怪的事。” “说!” “城内不仅男孩被屠光,连女娃一个都不剩,看来狄都沦陷只是皮虎,里面大有文章。” “你的功劳,我自会向上禀明。” “是是,谢谢大人,奴才跟着大人,前途必定远大。” 脚步声远去,甄月斜眼瞅见男孩脸色暗沉,好看的眉峰紧蹙,似乎在想什么很严肃的事情,她迫不及待的挣开,边擦嘴唇边道:“看来你跟我都是幸运儿,赶紧离开此处吧,说不定又会从哪里蹦出些杀人不眨眼的人。” 男孩收起思绪,看了她几眼,冷冷道:“狄都各栈道都被封锁了,我带着你从雁明山小道离开,那时候你若再跟着我,我绝不留情。” 甄月非常诚恳的跟他达成协议。 夜幕残星,北风凛冽。 甄月一路紧跟他,在死寂的深巷街道穿梭,面对遍地死尸,她从惊悚已经慢慢开始回避到逐步强忍接受,这是个战乱纷飞的年代,伏尸百万,她要活着,要寻找生机,就必须坚强! 男孩对城池异常熟悉,总能巧妙的错开巡查的北瀛兵。 不到一个时辰,便带着甄月穿进一个挺拔枝茂的林子中,夜风习习,枯树伴着瑟瑟寒风,刮得两个一前一后的人儿呵气成霜,孤冷的残月穿透漫天的血气,也无法给死城狄都染上半缕光芒。 “你做什么?”男孩寻了个干燥地方坐下,语气冷冷道。 银灰月光洒在男孩脸上,显得他面部轮廓更加刚硬,甄月抓着刚刚捡起的枯柴疑惑道:“天寒地冻的,晚上不生火会冻死的,你应该会生火吧?” 男孩皱眉道:“生火必有烟,我们还没完全出狄都,到处都潜伏着北灜兵,你想死,我不拦着你,要生火滚远一些。” 第三章 鲁公秘录 甄月见他语气恶劣,顿时怒火中烧,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大人,不能跟恶劣的小孩一般见识,其实他说的全部在理,叹息一声丢掉枯柴,紧了紧身上的袄夹,蹲在男孩身边:“今天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甄月,你叫什么名字?”随即便非常友好的伸出细白右手。 男孩往远处挪了一些,嫌弃的撇了一眼月下染光的小手,虽觉得这个小子古里古怪的,但还是思虑了会,简洁道:“仇晟。” “好个怨气冲天的名字,谁给你取的?你父母呢?”收回手,关切问道。 仇晟垂着的眼眸轻颤,黑夜掩盖了他暴动的双颊跟紧握的双拳,侧过头不再搭理好心的甄月,甄月耸耸肩,见他不愿回应,便也不再追问,轻声轻脚的走到一个小沟旁,借着微弱的月光想瞧瞧这个身子长什么样。 “噗!”甄月差点吓颠扑进水沟,月光虽浅,也能让她瞧了个模糊样,满脸干裂的血渍,面目有点狰狞,蓬头垢面,比鬼还要吓人。 她半弯着身子,赶紧洗了洗脸,血渍褪去,皮肤白里透红,咦,有什么硬物顶着胸脯,她疑惑的掏出罪魁祸首,之前顾着逃命,一直未发现胸口藏有东西,她估摸着或许能查到这副身子的身份,以及那个拼命相护的男子,她掩下伤痛,急忙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上等的西北鹿皮,层层扒开,露出半边书笺,书籍竟然只有一半,中间明显一道利落的切痕,周边却很光滑,看来被保存的极好,她疑惑的看着如蚯蚓的文字,顿时觉得天亡穿越女硕士,注定要走文盲路线。 正在感概之际,仇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力大无穷的夺过书笺,眼眸严峻,迅速扫了一眼书笺,顿时面色大惊。 甄月稳住身形,愤愤道:“你干嘛呢!抢我东西做什么!差点害我摔倒。” “这本书你从哪里来的!”仇晟面色晦暗不明,全身带着审势。 甄月愣了片刻,大脑飞速运作,这小子性格稳重,身手不凡,绝非普通的百姓,现在瞧见这本书,却将全部情绪暴露出来,可想而知,这本书必定是个宝贝。 她眼疾手快的夺过书笺,紧紧抱在怀中,愤慨道:“这可是我家的传家之宝,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看你长得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干杀人抢夺之事。” 仇晟若有所思的打量她一番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我看你就算离开狄都城,也注定命丧他方。” 甄月心里咯噔一下,皱着细眉道:“这么严重?这书一直被我爹收管着,我也是才知道它的存在。”她走近仇晟,谄媚笑道:“要不你告诉我吧,我不识字,孤陋寡闻。” 仇晟双眸寒光一闪,居高临下望着她:“你身穿蜀国上等蜀锦,用的是罗地纹绣,双手无茧,细白光滑,要么出身皇室,要么上等贵胄,皇室贵胄两岁学字,五岁学骑术,你不识字?你觉得我会信吗?” 甄月垂眸掩下寒意,这个男孩心思缜密的让人害怕,若不是她有二十几年的年岁经验,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他的强盛气焰。 砰!甄月撇着嘴将书笺摔在地上,使出赖皮打滚的招数,眨着水雾蒙蒙的大眼睛,委屈道:“爱信不信,我从小体弱,爹爹终日让我在房中养病,也没学写字练武,身子刚好就遇到屠城,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她抓着男孩粗布裤腿,可怜兮兮道:“哥哥,你不要嫌弃我,我会好好学习的。” 仇晟愣了愣,扯出裤腿看了她几眼,寒风带动她一缕青丝,浅薄的月色点亮着她脸上未干的水珠,肌肤透亮如雪,他转过头鄙夷道:“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甄月捡起书笺,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献宝似的举起书笺问道:“这几个大字念什么?” 仇晟双目炯炯的盯着笺面,一字一顿道:“鲁公秘录。” “鲁公秘录!!”她一声惊叫,咆哮道:“春秋战国时期!哎呦我的妈啊!翘辫子的时期!老天爷!你有没有搞错!” 仇晟似箭般后退一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鄙夷道:“不知道你在鬼嚎些什么,什么春秋战国,从未听过。” 甄月闻言后圆瞪目呆,傻眼了片刻,突然像只放出笼的小兽,抓着眼前活物,急切道:“现在是什么朝代?皇帝叫什么?” 仇晟拍掉她透白骨的手,捋了捋褶皱,眼露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面色忽然变得沉重,望着漫天残星道:“三足鼎立已经变成天下四分,恒山库尔河以北是北灜国,越岭以西是蜀国,如今的蜀王姓嘉业,继位八年,改年号为永业,狄都城便是蜀国的边城,而江河以南是郯国,三个月前已经分裂为东郯与西郯,其余都是附属小国,不值一提。” 她听后迅速搜索脑袋中熟悉的五千年历史,顿时欲哭无泪,现在来到莫名其妙的历史中,前途一片渺茫,克死异乡,她顿时觉得命运坎坷。 见仇晟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之前她便听出他言语有些苦涩之意,她看不透这个心思深沉的男孩,也没心思再操心些没用的事,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甄月紧握书笺,皱眉问道:“听你之言,鲁公秘录能带来杀身之祸?” 仇晟嘴角嗜血一笑,面色森冷:“鲁公秘录,器横天下,可抵百万雄师,你手上拿的可是一本足够祸乱天下的东西。”见她身子一抖,接着道:“鲁公秘录早在周朝灭亡后就消失于华夏大地,里面记载了先进的军备机械,以及农商生产工具,任何一国得到鲁公秘录,便会兵力强盛,国富民强,到时挥军直取天下。” 她顿时觉得鲁公秘录烫如山芋,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她的身份到底是谁?甄月急切道:“依你分析,这么重要的东西既然消失了,可为什么又会出现呢?江湖上可有什么风声?” “你不是说此书是你家的传家之宝?你应该去问问你们家族幸存下来的人。” 不知为何脑海浮现那个舍身相救的男子,甄月嗓子沙哑道:“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仇晟摇头道:“你年纪虽小却一点也不笨,还知道探问江湖上的消息,完全不像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孩,指不定对我一句实话也未说。” 甄月咯噔一下,暗道真是个小狐狸,小小年纪这么难对付,长大了指不定多骇人,古代真不是现代人能待的,她冷冷道:“如今这个乱世能信的又有几人,你我相识也算缘分,只要彼此不触及对方的利益就罢,就算你不说,我自己也会查。”转身离去,不再搭理他。 第四章 前路未卜 仇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暗沉道:“鲁公秘录一直未重现华夏,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六年前,蜀国从一个凋零衰败的封闭国,一夜之间兵器强盛,让他国忌惮,有秘密消道传言,蜀王手上有鲁公秘录,如今北瀛国踏上蜀国疆土,只怕也是为了你手上的鲁公秘录,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仇晟径直走到树边盘膝而坐,闭目道:“你是何人,我不感兴趣,生与死也与我无关,出了雁明山你我各不相干。” 夜幕笼罩,积雪封霜,寒气逼人,甄月猛地睁开璀璨双目,目光凌厉,她轻声轻脚的走到熟睡的仇晟旁,唤了几声,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嘴角上扬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脚步远去,原本熟睡的男孩,微微睁开双目,寒光乍现,像夜里潜伏的猎豹,等着适当时机伸出锋利的猎爪。 她找到一颗不甚起眼的树坑,警惕环看四周,见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手脚麻利的将鲁公秘录深埋起来,随即借着微光在枯树上刻下耐克的标志,乍一眼看没什么特别,她就是觉得耐克标志简单,只有她这个现代人能看懂这个抽象的标志,最后觉得万无一失,便舒心一笑。 深夜笼罩下的她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她抱膝坐下,心情沉重的望着满天星斗,冷烈寒风吹的她鼻尖通红,却难掩她坚韧如霜的眼睛,她深知她再也回不去了,现在的重生是上天给予的恩赐,即使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烽火连天的世界,她仍旧感激。 前世她的亲人已经很少了,父母在她幼年就离异,母亲改嫁去了美国,母女二人感情浅薄,而父亲一月前死于胃癌晚期,唯一让她挂念的就是疼爱她的舅舅,知道她被谋杀一定会伤心欲绝。 面对生命的突变,她对前世的恨也没那么深了,父亲临死前让他得力助手做上门女婿,她虽不爱那个男人,却还是为了让父亲祥和离去,便答应了婚事,没想到在结婚前一天被好闺蜜推下三十四层酒店,从而在死前也知道了真相,闺蜜与她未婚夫早就在一起一年多,没想到那个男人为了甄月家的股份答应了这场无爱的婚姻,闺蜜怨恨嫉妒,最后一怒之下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叹息一声,收起所有失落情绪,声音铿锵有力道:“我会好好活着,在这个乱世寻得一席之地,不再像前世那样单纯、轻信。” 天空一颗蓝星璀璨,像那个男子临死前雪亮的眼睛,不知为何她眼眶湿润,却还是强忍夺眶的泪水,她现在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能力微薄,无法守住鲁公秘录,前路未卜,她需要时间成长,等有足够大的能力,再拿回鲁公秘录,查明真相,将鲁公秘录交给那个男子的亲人,也算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她锁眉暗暗冥思:“主上!黑裘男子!工匠!十岁小女孩!会有联系吗?”相信有一天一定会破解。 这一夜注定是血染锋刀的一夜,胭脂堆里的蜀王浑然不知,腐朽的蜀国由内而外开始溃烂,历史的格局开始询询转动。 翌日,晨光熹微,甄月与仇晟加速兼程,见他未询问鲁公秘录,便幸幸缄口,一路风霜,脚步片刻未停,对于一个十岁孩子来说,体力早已不支,腹中饥饿难耐,又因一夜雪冻,嘴唇干涸,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真是没用,拿着。”仇晟停下脚步,从怀中拿出一块锦袋扔给气喘吁吁的甄月。 锦袋手感柔滑,刺工极好,与他身上的粗布麻衣迥然不同,却与他不自然流露出来的雍华气度不谋而合。 她嘴角上扬,打开一看,竟是一个跟石头般硬的馒头,她内心突然融过一阵暖流,这个男孩表面冷硬,内心却有柔软的地方,这块馒头应该是他最后的食物,否则也不会用上等锦袋包裹着,她本想与他分食,奈何馒头存放时间太长,又值隆冬,掰了好久才分成两半。 “你也吃点吧。” 仇晟望着小手中的馒头,愣了片刻,见她双瞳剪水,虽带着浓浓的稚气,却显得无限真诚,他猛地回过头:“我不饿。” 甄月耸了耸肩,将半边馒头装进锦袋还给仇晟,埋头艰难的啃起硬石馒头,咔嚓咯吱,搁地牙还真是难受,她咬着牙吞下,她不想饿死在荒山里,前面的路太长。 雁明山重岩迭嶂,地势险要,整座山被白雪覆盖,寒威瑟瑟,连夜兼程才翻过险峻山头,她双腿早已知觉全无,原先嫩白的小脸早已刻满风霜,嘭的一声,她重重摔在雪地上,吃了满口白雪。 “我不行了,走不动了,连夜赶路,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她艰难呼出一气。 仇晟愁眉停下脚步:“我可不会背着你走,这条小径是我偶尔得知,如果不抓紧时间离开,有心之人不用多久就会知道这条小道,我说过你的生死与我毫不相干,你爬不起来就死在这里吧!” 她泫然欲泣,心中带着怒意,她讨厌他的一针见血,讨厌他露出来的无情,见他果真健步离去,顿时心中恶气滚滚,牙槽将干裂的下唇咬破,强忍身上的疼痛,艰难爬起,对着前面挺立的身影,怒吼道:“臭小子,没见过像你这么冷酷的人,我才不会死,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男孩嘴角难得上扬,转瞬即逝,声音在寂静的雪山中穿透:“很好!那便看看谁活的更久!” 她顿时如同被打了鸡血,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飞速的向前冲去。 身影跃过,留下疾风,仇晟望着她倔強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充满力量的成年人,那是超乎年龄的坚韧与坚定。 整整两天,终于在薄暮冥冥时出了雁明山,望着眼前的绵长古道,远处的灯火像希望之光发出殷勤邀请。 登时,甄月嘭的一声坐在地上,激动的结巴道:“终……终于……到了。”她向上望去,心里排腹:“这个臭小子是铁打的吗!除了好看的嘴唇有些干裂,靴子破损,气息弱喘,其余的跟没事人一样,不像自己累的比狗还惨,真不明白一个十三岁大的孩子怎么跟个老小子似得。” 仇晟似乎察觉了打量的眼光,回头望去,见她跟做贼似的低下头,摇了摇头,也坐在一块石头上,说道:“前方是六城,狄都已沦陷,六城灭亡已不远,我劝你还是从东北方走,避开主道,南方应该安全些。” “我有地方要去,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她揉了揉酸涩的腿脚,见他眼露疑惑,急忙岔开话题:“为什么雁明山都没遇到北瀛军?” “雁明山地势险要,常人无法攀爬,但是在背脊一带却长着罕见的芸香叶,是贵族们奢华香料的主源,雁明山下的百姓为了每年能过个好年,便偷偷开垦了一条小径,以采摘芸香叶为生,这条小径上不知死伤了多少开荒人。” 第五章 山下被掳 甄月默默垂下眼眸,即使看过无数战争电视剧,亲身体会却是彻骨般的无力,她坚定信心的笑笑,走到仇晟面前,真切道:“仇晟,真的很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带我离开狄都,他日有缘我一定会相报。” 男孩默默颔首,也没说什么,甄月见此也没生气,只是有些沉郁,转身正欲离去。 突然,四周落木萧萧的树林,发出奇怪的哧哧声,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仇晟与甄月凝重相视,寒光乍现,空气突然变得份外压抑。 雪地嘭裂,几个隐匿在雪枝中的黑影快速爬出,竟是四个粗臂大汉,双脚落地稳健,看来是练家子,甄月迅速紧紧贴着面色冷冽的仇晟。 “离我远点!”仇晟嫌弃道。 甄月不仅没照做,反而贴的更紧,这可是救命神符,要寸步不离才行。 四个粗臂大汉狂笑几声,手拽大网从四面八方而来,动作迅猛,方位精准,仇晟手腕用力一震,脚步如飞,转瞬间从缝隙中逃脱,她本想抓住仇晟的腰带,奈何两天一夜的赶路,双腿早就灵敏顿失,眼看着仇晟逃出天罗地网。 嘭!甄月重重被摔在地上,雪花四溅,一张麻色大网将她牢牢套住,顿时,她四肢拼命挣扎,大叫道:“放开我!仇晟救我!” “抓住那个小子,看来还会些功夫,好货色!”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喝道。 三个彪形大汉将套牢的甄月像扔皮球一样,扔给肥头大耳的男子,迅速将全身戒备的仇晟包围住。 甄月撑着严重扭曲的身子,从网缝中紧随仇晟身影,心中焦急万分,生怕冷性情的仇晟突出重围抛弃她。 场中的四人迅速绞打在一起,仇晟虽年级不大,身手却异常敏捷,可面对几个彪形大汉,如同小花豹对战彪壮黑熊。 仇晟力量虽弱,却动如脱兔,如闪电般在三大汉间穿梭,银色短匕霎时间有若流星,顷刻划破三个大汉的粗壮手臂。 大汉纷纷面色大惊,没想到一个十几岁孩子功夫不浅,顿时齐齐发力,不敢轻敌,三人上下配合,奈何仇晟身形小,总能缝隙求生。 甄月看的目瞪口呆,心急如焚的心也渐渐安定起来,她可是亲眼见仇晟一刀要了征战多年的北灜兵小命,这几个彪形大汉应该不难对付。 突然,仇晟在抵挡拳脚之际,手腕收力,表面上是被大汉强劲的力度震回,但从甄月所处角度看却是有意为之。 嘭的一声,银色短匕被踢飞而落,未干的血迹被覆盖在白雪中,仇晟一脚被踹在地上,俊逸的脸颊被气恼的彪形大汉狠狠踩踏,将受伤之怒全发泄出来,而他只是睁着双目一眼不眨。 “臭小子!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男孩如黑曜石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光,看似挣扎,实则带着运筹帷幄之势,像是万年潜伏的老狐狸,甄月蹙起双眉,面色疑惑。 “阿三,将他们都带回去。”肥头大耳的男子,大笑发话。 “大哥,这货色好,能卖个好价钱。”其中麻衣男子咧嘴憨笑。 四人手脚麻利的将甄月与仇晟丢入雪林中的马车笼子里,噗的一声,黑布顷刻间笼罩了铁笼,接着便是咕隆咕隆马车滚动的声音。 漆黑一团,甄月揉了揉疼痛的双肩,嘀咕了一番,也看不见仇晟的模样,朝着大约的方位道:“喂,以你的功夫,突出重围应该不难,为何假意被俘?莫非是想留下救我?” 男孩噗嗤一声,嘲讽道:“你自我感觉还真是良好,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救?除了拖人后腿还能干些什么?” “既然如此,你大可逃了,你现在与我关在一个笼子里,神气些什么!这些人早早准备好捕网,想必应该不会取我们的性命。” 仇晟在黑暗处眼光锐利如膺:“你倒是不笨,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也许这是一条生路。” “生路?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又有什么奇特的想法?”甄月顿时来了兴趣,循声朝他挪近了一些。 仇晟感觉她的靠近,气恼道:“你才小脑袋瓜子!离我远点!跟狗尾巴似的。” 她也不恼,只是在这个漆黑的笼子里,离他近点,似乎会安心一些,虽然依靠一个十三岁小孩是窝囊了些,但谁叫她穿越到一个小丫头身上,此情况还是能被谅解的。 她撑着小脸问道:“这些人是谁?看着不像军队,也不像职业杀手,为什么活捉我们?” 周围陷入一片沉静,不知过了多久,他最终开口道:“这些人是奴贩。” “什么!奴贩!那就是人贩子!不行,我还有重要地方要去。”她顿时急赤白脸。 仇晟斜眼瞅了她一眼,虽然黑暗遮住了她的模样,但他还是能想象她狗急跳墙的囧相,幽幽道:“这群奴贩应该不是普通奴贩,敢在狄都冒险,挣生死钱。” “你既然知道他们不是普通奴贩,却有意被俘,那你又打的什么算盘。”她急过之后,便慢慢理顺思路,一种不祥在内心深处蔓延。 “狄都沦陷,周城早已混乱,就算离开狄都城,也是寸步难行,而这个尸横遍野的地方却潜伏了奴贩,一定是要做个大买卖,而买家一定非富即贵、位高权重,否者也不值得他们卖命求财。” 她严声道:“你说的生路就是给别人做奴才!我要掌握我自己的命运,我不会为奴的!” 他鄙夷一哼,嘲讽尖锐道:“命运从来都掌握在强者手中,你我有的只是挣扎求生。”再伺机而动,他在心中默默而语。 耳边马车飞速的咕隆声,还有他强势的断言,让她分外排斥,她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女性,在她的世界,命运在己,绝不认命! 马车辘辘,日夜交替,黑色隔帘偶然掀开,也只是给些发馊的窝窝,整整两天后,甄月与仇晟被押进一处青灰墙环护的偏院。 “进去!”粗臂大汉将两个小人儿用力一推,咯吱一声,便重重关上墨红漆门。 第六章 无处可逃 乍现的光芒瞬间被挡在木门外,空气中还夹着重重尘土气息。 她刚刚稳住身形,就听身后断断续续传来嗡嗡声,回身望去,娇小的身子瞬间顿住,封闭的室内寒冷干燥,东西两个角落都堆着枯黄的草席,草席上大约二十个小男孩瑟瑟发抖的紧缩在一起,好像随时一起死掉,随时一起存活,空洞的大眼都写满无助跟迷茫,干裂的双唇陆陆续续发出害怕的抖音。 仇晟早已走到一个角落坐下,双目打量四周,与那些惶恐不安的孩子截然不同,仿佛只是来闲逛一圈,她企图过去安慰那些可怜的孩子,奈何才微微近身,那些孩子如临大敌,缩的更紧,对突然地闯入者警惕更胜。 仇晟挑眉含讽一笑,她见此也不恼,倔强的双眸燃着熊熊烈火,开始谨慎小心的在室内环视,唯一的铁栏窗也修葺的极高,苍白的雪花不时飘进来,洒在她紧皱的双眉上,她刚刚从缝隙中已经观察,四周守卫森严,个个都是稳健的练家子,看来逃出去简直是异想天开,而唯一的铁窗太高,可行性也不现实。 那些缩成一团的孩子都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子为何在雪窗下站了这么久。 一声叹息传来,她摇摇头坐回仇晟身边,见他面色淡然,悻悻然道:“你倒是悠闲,你看看那些可怜的孩子,马上面临的将是惨淡人生,你有办法救我们吗?” 他眉眼未动,残忍的声音在冰冻的室内袅绕不散,“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人人命运多舛,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一日后,紧封的大门终于夹着刺骨的寒风慢慢开启,昏暗的室内瞬间变的阔亮,那些昏昏欲睡的孩子瞬间紧绷,睡意全无,闪电般紧靠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先生,里面请,这次有几个好货色,必定包先生满意。”谄媚的声音伴着紧促的脚步踏进室内。 领路的男子一身翠绿裘衣,大约四十岁,咧着嘴谄言笑语,满口黄牙与翠绿相呼相应,简直一副毁三观图,谄媚对象正是紧随踏入的两名黑裘男子,浑身凌然,气宇不凡,头上的黑绒帽不时飘下未化的雪花,眉宇间夹着风霜之气,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快马加鞭赶来。 甄月静静打量这两位财主,回头见角落里的仇晟双眸因激动而发着蓝光,全身如同伺机的野兽,好看的嘴角露出嗜血的浅笑,她浑身一颤,不安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仇晟眉眼未动,在她耳廓边一字一顿道:“我最后好言相劝,你最好不要被他们买走!” 只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她心里的不安瞬间扩大。 “你们这些小家伙,赶紧过来给这位爷瞧一瞧。”满口黄牙的男子吆喝声瞬间让她进入戒备状态。 顷刻间,所有孩子被粗臂大汉鞭策成三队,孩子们浑身如筛糠般颤抖,垂着眉眼不敢抬头打量面前走来的黑裘男子,有些胆小的男孩陆陆续续发出呜咽声。 “哭什么!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这可是让你们一生衣食无忧的好机会,赶紧都给我闭嘴,否者将你们扔出去喂狗!”满口黄牙的男子瞅着眉气恼道,斜眼偷偷观察为首男子的表情,生怕这些哭泣的货物让男子不满意。 “元老板,这就是你说的好货!”黑裘男子严声道。 元老板抖着身子,腰又弯了些,边擦汗边道:“滕先生,蜀瀛交战,死于祸乱的孩子不计其数,这些都是不错的苗子……”一道寒光射来,元老板抖擞吞语,将脱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滕简对身后的侍从道:“风影,验货。”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闪电跃过,锐利刀锋划破寒气,震耳欲聋的剑气抨击声直击耳膜,毫无症状的狠狠撞击颤抖的心房,顷刻间,整个狭小的空间瞬间冲刺着孩子们颤抖的嚎哭声与尖叫声。 一切都在转瞬间,风影以雷霆之势拔剑划过三排男孩的咽喉,刀尖在每个孩子的咽喉处留下醒目的血口,面对突如其来的生命威胁,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捂着血口逃向四面八方,更胆小的孩子早就昏死在地。 唯独场中央的两个单薄身子屹立不倒,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不太光洁的脖子滑下,一个男孩眉眼未皱,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颤抖不堪的心,而另一个孩子蓬头垢面,面色苍白,漆黑的瞳孔强压着所有的恐惧。 有没有搞错!不是验货吗?怎么动起家伙了!甄月早已吓的呼吸停顿片刻,全身虚汗连连,大脑处于极度空白,直到四散的尖叫声才让她渐渐回神,太快的剑法,简直不给喘息机,第一反应本想逃,奈何双腿因两天一夜的攀爬还未缓过劲来,眨眼间的功夫,她也平息下来,穿越过来,已经经历了一些生死,现在也不像初醒时的惊慌失措。 她第一感知就是脖子上的伤,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伤口有些深,不致命,她斜眼瞅了瞅身旁的仇晟,却与他如黑石的眼眸不期而遇,只见他无波澜的双眸顷刻染上滔天般的不可置信,大概是没想到一个胆小如鼠的小子在生死一线竟然临危不惧。 她无奈笑笑,暗道:“不是不惧,是反映慢了些。” 另一边的元老板已经火冒三丈,眯眼扫视逃窜的孩子,大声道:“将这些没用的东西全拖去喂狗!”话音才落,进来四五个大汉手脚迅速的将受惊的孩子全部了拖下去,哭喊声瞬间消失,铺天盖地的寒意顷刻笼罩寂静的屋内。 “滕先生,老奴确实花了不少功夫,没想到这些兔崽子这般不经用,赶明日,老奴再捞些好货色。”汗如雨下。 “你以为我们主子天天有闲工夫往你这里跑!这几年你们交的货是越来越差,要是坊主怪罪下来,可不是你一个小小散牙居能承担的!”风影收刀道。 嘭!元老板猛地跪下,上好的翠绿袍子沾了满地灰尘,颤抖道:“还望先生网开一面,跟坊主说些好话,我们小小的散牙居哪能经得住那位爷轻轻一跺脚,今年的货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过这两个小子可是好货。”言毕指了指场中央垂首不动的二人。 第七章 命运齿轮 滕简跨步而来,空气瞬间变得压抑,让人整颗心都停在嗓子眼,甄月虽不及先前害怕,但紧张也是难免,毕竟刚刚经过了生死一线。 “临危不惧,有些胆色,风影,收货回去。”滕简看了甄月与仇晟一眼,便回身离去。 风影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锦袋掷给跪地的元老板,声音辽阔道:“若不是这两个小家伙,早将你无用的散牙居给端了,你们两个,跟我走!” 元老板稳稳的接住钱袋子,紧紧拽着,一边擦汗一边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直到马蹄声响起,他才敢颤抖着身子爬起来,嘭的一声,腿被惊吓的太软,气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来扶一扶我,竟长肉不长脑,白养你们了!”门外的大汉纷纷涌了进来。 甄月与仇晟又被扔进了盖黑布的铁笼,唯一不同的就是马车是上等的黑楠木,雕刻巧夺天工,财阀就是不一样。 漆黑的狭小空间,一双灰白小手轻轻掰弄锁头,叮当一声,锁与铁栏发出清脆的声响,甄月暗吃一惊,啪!利鞭霎时而至,狠狠隔着黑布打在灰白小手上。 “安份点!”严厉的声音透过马蹄声传进铁笼。 唔……甄月捂着肿起来的小手立马缩在角落,惊道:“好灵的耳朵,好高的警觉性。” “你到底是什么人?”仇晟的询问声传来。 甄月微微一愣,不明白一直沉默的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家里有些钱罢了。” “你一个十岁小孩,身藏半本鲁公秘录,表面看无害、单纯,实则心思缜密,毫无功夫却临危不惧,我一点也看不透你,你丝毫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孩。” 啪!清脆的巴掌声重重打在男孩脑袋上,黑暗掩盖了男孩瞪目哆口的模样。 “你到底有完没完,真是够了,你以为这是甄嬛传啊,天天跟我玩心机游戏,我说你一个屁大点的小孩,整天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东西,古代人还真是脑细胞发达。”甄月边翻白眼边吹着疼痛的小手。 即便再冷酷的小孩,被一个小不点给欺负了也难掩怒色,仇晟咬牙道:“你就是个疯子,别以为我不敢掰了你的手!” “哎呦,我的好哥哥,我们一路扶持才走到现在,若不是你一心为奴,我也不会被殃及,还好意思掰我的手。” 扶持!仇晟直觉整个脑袋都要大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子明明一直在拖后腿,何时扶持过! 甄月见他突然沉默起来,移近道:“喂,这些人看起来不简单,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突然沉默的男孩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道:“我知道你想找机会逃跑,但是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我二人命运已经被改写,生死已无望,对不起!” “你什么意思!”能让仇晟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不得不承认她害怕了。 “他们腰带上系着一块墨黑腰牌,暗纹在光线下呈血红色,世间能佩戴这种腰牌的只有一个地方,麒麟坊!” “麒麟坊!是什么地方?”她回忆起元老板惊恐万分的面色,心中也自然分析出这个麒麟坊应该势力雄大。 仇晟已经无言以对,叹息一声道:“天下无人不知麒麟坊,我真是服了你,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离我远点!” 又被嫌弃了,她瘪着嘴道:“是,我不如一个三岁小孩。”心里排腹道:“你知道火箭吗?知道地球吗?三岁小孩也知道,你个臭小子一定不知道,还敢瞧不起我。” 仇晟见她态度良好,点头目光如炬,像黑暗里嗜血的猛兽,让她不由自主一阵哆嗦。 “麒麟坊,月琊榜一出,一剑封喉,阎王留命到五更也无用;这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暗杀组织,让人闻风丧胆,却没有一国能敢动分毫,而旗下的集中营就是每年杀手的集训营,两百人中博弈出一人,那是从尸骨中精选出的唯一入选杀手。” 铺天盖地的恐惧仿佛要将她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她仿佛看到生的火光微弱直至灰灭,辘辘的马车声暗示着她无处可逃的命运。 “你要做杀手?”她重重垂下肩膀问道,她无法理解一个十三岁的小孩,面对黑暗的命运淡定从容。 “是。”斩钉截铁。 “这就是你说的生?” “是,但却不是你的生。” 她闻言猛地一颤,血腥暴力的搏杀才能赢得百分之一的希望,对于一个女扮男装的十岁孩子来说,简直异想天开,即使她死过一次,对生依旧有些渴望,这是上天给的重生,即使劈荆斩刺也要活着。 她缓缓开口道:“我会活着。” “好,我们一起活着。” 华夏大地在马车滚滚前行中,已经顺着命运的轨道开启了新的篇章,奢靡的蜀国,剽悍的北瀛,混乱的郯国,都无法预料,在这辆马车驶近森严神秘的麒麟坊时,所有人的命运都将被改写,如同一根丝线牵引着华夏的根基,没有人能想到后世一统中南地区的帝王已经开启了复仇的密图,也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娇小的孩童会成为日后名动天下的军器才女。 三月后。 高高的墙沿也遮不住巍峨壮丽的玉龙山,圣洁的雪花在冷冽寒风中也掩盖不了滴落的鲜血,啪!长鞭而至,之前的血肉处又涌出鲜血,口腔里的铁锈味又重了些。 “动作快点!难道你们想跟他们一样!”凶暴的训练官冷冷的指向尸坑。 甄月强忍背部的鞭伤,将打弯的膝盖拼命直起来,否则下一鞭转瞬即至,来到集中营已经三个月,每日长达十八个小时的训练,身子早已残败不堪,刺鼻的血腥味一点也不逊狄都之乱,一个个不堪重负的孩子倒下,顷刻就会被拖到沙窑的尸坑,即使还有一口气,高高在上的麒麟坊也不会给予救治,只要倒下那就是死亡。 又一个因逃走而丧命的孩子从他们面前拖过,留下重重的血迹轨痕,这就是在告诉他们,逃走只有一个结局。 啪!“跟上!”血渍四溅,训练官挥鞭狠狠瞪着最末尾的甄月。 她苍白的嘴角瞬间涌出污血,紧了紧肩上的铁锁跟上训练队伍,她不能再挨鞭子了,否者棉衣内的白带就会被暴露,那她的结局将会比死还要痛苦,她咬牙一步步前行。 队伍中间的仇晟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皱起染血的眉峰继续前行,她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步步赶上。 铛!一声清脆宏亮的钟声划破染血的集中营,所有受训的奴隶纷纷停下动作,进入西北角的青灰密室,这是唯一的用餐时间。 第八章 残酷现实 铁门上锁,所有孩子蓄势待发,像是争抢盛宴的猛兽,空洞冷血的双眼散发着蓝光,门外的守卫将为数不多的馒头从铁窗口丢入,馒头一落,所有孩子伸着獠牙四面扑来,馒头染血,每日的争食大战如常举行。 角落里的甄月冷冷的看着,双目却早已沁湿,腹中因饥饿早已疼痛不已,身上的鞭伤陆续散发着腥臭味。 两个厮打的男孩倒在她的身边,她一动不动,只是淡漠的看着,她已经没有初次的劝架跟善意,次次的刀伤都在教她不要多管闲事。 其中一个男孩狰狞着双目,露骨的黑手死死掐着身下男孩的脖子,不到片刻,身下的男孩瞪着瞳孔,四肢僵直,活着的男孩将他嘴里来不及吞下的馒头拔出,闪电般咽下,像伏击的野兽以防别人来抢夺。 她含着泪咬牙侧过身,无法再看一眼,否则她会彻底崩溃。 “拿些!” 耳边如细蚊的声音传来,仇晟紧紧挨着受惊的甄月,她浑身一惊,见到来人才放下戒备,她手里紧紧握着他偷塞的馒头,只见男孩的脖子几处抓伤,破衫上还有几个脚印,这馒头是他刚刚冒险抢来的,心中除了感激,更多的是痛苦。 “我挡着你,你赶紧吃了,否则你明天就会被拖到沙窑。” 她已经两天未进食了,再不补充体力,不到一天便会倒下,她警惕四周,缩在仇晟宽广的脊背后,吞着泪水咽下半个拳头大小的馒头,上面沾满灰尘,星星点点的血迹,咽在口中,竟是苦涩如锈。 吱,厚重的铁门被推开,正午微暖的阳光猛地射入,满室的血气依旧挥之不散,面无表情的守卫将屋内的尸体幽幽拖出,向着不远处森冷的沙窑而去。 接下来,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疲惫的少年会聚集在一起,隔着厚重的城墙望向玉龙山金碧辉煌的麒麟殿,那里有主宰着他们命运的神邸,只要劈荆斩棘踩着层层尸骨,从这里走出去,美酒鲜酪,锦服华宅,美女童子,应有尽有,极尽繁华妍丽的人间天堂。 这是支撑他们的唯一美梦,在血与痛的淬炼中仅有的希望,现实中冷硬的床铺、粗糙的食物、牲畜般的驱策,仿佛都会在这种臆想中忘却。 她咽下口中的越来越重的铁锈味,沉重的闭上双眸。 “这样下去你会死!”仇晟望着她满背的血痕,冷冷道。 不知何时,他坐在她身侧,她闻言身子缩的更小,像只受惊过度的小猫,她何尝不知道,背部的鞭伤已经入骨。 仇晟讽刺笑道:“你曾说会死在我后面,看看你的鞭伤,已经无处容纳,连基本的夺食都畏惧不前,你不死在鞭下也会饿死!” “我不会死!我会活下去……”她瞪着漆黑的瞳孔喃喃,她不能死,经历了这么多,怎能甘愿死去! 残酷的哨声打破了少年们的臆想。 “集合!”凶暴的训练官挥鞭而至,一一扫过整齐列队的少年们,森严道:“你们站在这里!说明你们有能力活下去!只要坚持下去,你们就能进入麒麟坊,成为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三个月后,你们将接受第一次面对面的生死较量!简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你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月光如水,清辉遍洒。 阵阵浓郁香味覆盖了无处不在的血腥味,随即琴声袅袅响起,旖旎之声透过暗红的墙面,传入黑暗警惕睁目的少年耳中。 夜晚,是媚胭宫的天堂。 四散的淫笑声也掩盖不住暗潮涌动的集中营,媚胭宫与集中营一墙之隔,是训练九媚的地方,由各国收集而来的美人,从小传授她们俘获男人的手段,让男人陷入极致熏晕中,再手段残忍的夺取他们的生命。 日日夜夜,沉重的集中营都在奢靡腐烂的娼笑中陷入沉睡,少年们都会极尽向往,希望有一天能品尝到媚妖的滋味。 然而,今夜,少年们开始进入警备状态,蓄势待发。 甄月躺在黑暗卧室的最角落,全身僵直,瑟瑟发抖,黑夜也无法遮盖她惊恐的双眸,紧紧贴着她脊背的是戒备的仇晟,若不是有他温暖的体温不停传递给她,她可能早就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噗嗤”,割破喉咙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室内被无限放大,鲜血迅速湿透了腥臭的棉被,黑暗潮湿的休息室,躺着大约三十人,黑夜是他们最好的武器,又有一个大意的孩子在沉睡中被暗杀,只有对手一一减少,在对战中才能有生存的机会。 她呼吸一顿,全身冷汗不断,她用力咬破手指,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你睡会吧,我替你防守,明日换你。”仇晟在她身后声音低低道。 月光透过铁栏洒在他清瘦的身子上,背光的他看不清面容,浑身却有一股说服人的魔力。 仇晟见她不言不语,顿了顿,道:“你不信我?怕我在你熟睡后杀了你?” 在这个残酷肮脏的世界,信任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虽然他们一路走来,比陌生人要亲近,但是还没到将生命交给对方的地步,她感激他偶尔的施手援助,但前世的背叛与今世的杀戮,她不知道是否还能付出破碎的信任。 她闷言不语,看着他月下的身影,突然有一种痛哭的冲动,如果他要杀她,早在狄都便不会施手相救,更不会屡次帮她,没想到短短三个月的集中营训练,竟让坚守现代思想的她逐渐变得冷漠,她不能变成冰冷的杀手,那样只会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她释然的呼出一气,声音沙哑道:“如果我连你也不信任,那我还剩下些什么?阿仇,我信你。”说完,她垂下沉重的眼皮,陷入沉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她百转千回艰难跨出去的一步。 夜暮下的男孩身形微颤,幽黑的瞳孔翻江倒海,看着她全无戒备的面孔,心早已颤抖不堪。 接下来的夜晚,甄月与仇晟相互扶持,交换守夜,惺惺相惜的渡过每一个杀戮伏伏的黑夜;而他们总是在训练队中保持中下等的水平,招摇拔尖的人总是大家暗杀的对象,他们要活着就必须学会隐藏,仇晟心思缜密,更是深藏不露,他总是有能力让人忽视他的存在,无声无息。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初两百人进入集中营,现在只剩下一百五十人,面色森冷的少年们站立在无数巨型牢笼前,每个牢笼顶部都有不同的数字符号,灼热的阳光折射在数字上,却发出幽幽寒光,让人觉得正午的阳光温度尽失,微风卷起他们破裂的麻色裤腿,露出道道时间遗留的鞭伤。 少年们被训练官鞭策成两队,一队进入幽森的巨型牢笼,一队留在笼外。 “剩下的人过来抽签,抽中对应的笼子便进去博弈,两人中只有一人能活着出来!”训练官端上运载他们命运的生死签。 第九章 理念砰塌 仇晟被分在第一波,早早的进入了牢笼,而她被分在第二波,望着案首的竹签,心中百感交集,恐慌、无助跟无边无际的茫然,难道真要杀人吗?她无法摒弃现代人公正的道德心,她无助的望向西北角的仇晟,而他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也许他们会被命运玩弄,圈进一个生死笼,也许命运恩赐,让这对若既如离的生死之交能躲开残酷的对杀,但不管如何,甄月都进入了深深的迷茫。 前面的队伍慢慢减少,都进入了相应的笼子,甄月脚步生铅,希望这短短的一路能永远到不了终点。 时间如梭,该她了,她望着暗黄竹签,思绪飘向了遥远的世界,父母还未离婚时的其乐融融,宠爱的将她抱在怀中,一口一个宝贝,长大后游历各国的自由平静,舅舅疼爱的日日温馨来电,姐妹们烧包的约电,一个个画面风驰云涌。 啪!一声厉鞭,打破了温馨和谐的回忆,支离破碎,她猛地抬目望去,目光凌厉,持鞭的卫士身形一颤,惊觉正午的阳光凉飕飕的,这一瞬间觉得这个小娃子有股摄人的威力,但转念一想,这只不过是一个十岁娃子,顿时一扫之前的惊颤幻觉,气恼道:“愣着干什么!怕死就自行了断!” 身后嗡嗡传来少年们的讽笑,甄月紧抿唇线,力度如风,拔出一个竹签,走向牢笼,忐忑沉重的翻过竹签的另一面。 四十四号!她不自间松了口气,仇晟在六十号笼子,免了互杀的局面。 沉重的踏进牢笼,叮的一声,牢笼被重重锁上,所有的少年都开始为生命而战。 甄月望着对面黝黑的少年,不过两米的距离,她都能看见他毛孔滴落下来的汗珠,顺着结实的肌肉,对方的体积明显比她要庞大,胜算可想而知。 铛!两把闪亮的短匕被抛了进来,少年闪电般捡起,脊背微弯,嗜血的望着瘦弱如柴的她。 所有的少年都由集中营的魄杀队教授,毒杀、搏杀、击杀,没有复杂的武功招式,都是干脆利落、腥狠的直击要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少年们都熟知对方的招式,要想获胜,比的就是快、准、狠。 甄月刚刚弯身欲捡起短匕,一道疾风而来,她大惊,身子闪电后仰,利刃从她鼻尖划过,她皱眉灵敏侧身,躲过他紧追不放的攻击。 少年呲牙一笑,将地上的短匕嘭的一声,踢出笼外,带着毋庸置疑的胜利微笑。 甄月心中一寒,都怪自己魂不守舍,没有在第一时间抢到武器,现在力量悬殊,她浑身冒着冷汗,心中如同万腾交缠,一方面不想死,一方面又不想杀人。 转瞬间,攻击如洪水猛兽般招招逼近,带着雷霆之势,招招狠辣,她左右躲闪,借着身形瘦小,脚步如风,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杀。 少年额间渗出汗水,此时正值赤日炎炎,严格调教出来的少年心知不能再消耗体力,必须速战速决,他猛地吼叫一声,松树上的乌鸦惊起展翅飞鸣。 他极力劈刺而来,刀锋猛烈嗜血。 甄月看势朝右跃去,锋刀疾风飞驰,登时一道血痕撕洒,甄月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看着笨拙的男孩,竟然思绪清晰,看透了她闪躲的招式,声东击西,紧急处收刀,向着她松懈的左边刺去。 转眼间又一脚踢来,她吃疼猛地摔倒,少年芒刺数刀,她身形如同灵蛇躲闪,但都被刀刃一一划破她的周身,鲜血源源不绝。 少年见此,眼露惊喜,发起全部功力,对着她致命一刺,突然一道惊雷划破长空,乌云滚滚,看样子,一场暴雨将至。 她面色大惊,徒手接住了锋刀,撕心裂肺的巨痛从手心传遍全身,血肉翻滚,注意力顷刻间全部集中在这把染血的短匕上。 突如其来的狂风撕碎了四周的刀刃声以及少年们的吼叫声,每个存活的少年都拖着染血的双腿走出生死笼,速度快的惊人,只有四十四号还在最后挣扎中。 迫不及待的少年面目狰狞,狂笑几声,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胜利走出笼子的景象。 狂风卷起了满地灰层,一时迷了人的眼。 难道真的要死了吗?甄月的力量已经快流失殆尽,她只是在拼命挣扎,血一滴一滴落在她苍白灰黑的脸上,像流失的沙漏。 “甄月!杀了他!杀了她!”突如其来的暴吼划破了生死线,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斜目望向声源处,男孩麻色劲装染了星点血迹,应该是刚刚胜利出列,只见他瞪着如野兽般的眸子咆哮嘶喊,像护崽的雄师。 啪!长鞭凌厉而至,狠狠打在仇晟倔强的脊背上,瞬间一道刺目的撕裂口,训练官怒道:“归队!” “甄月!难道你甘心死吗!杀了他!” 长鞭连续不断,撕裂声冲刺着每个人的耳膜,却不及他声声的暴吼,杀了他! 甄月苦涩的双眸蕴着泪水,满眼都是他倔强的身影,看着凶暴的训练官鞭鞭狠辣,而他却屹立不倒,仿佛要与她同生共死,在很多年以后,她经历沧海桑田,立在无情崖上,睥睨着前尘往事,唯一不忘的就是他最初的呐喊,那是他最真诚的泄露。 她内心波涛汹涌,生的欲望逐渐占据了所有理智,前世的画面越来越远,今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此时她满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他再挨鞭子了,她右手猛地发动全力握住刀锋,鲜血如泉涌,她痛叫一声,左手如闪电般刺向少年的眼睛。 啊!少年猝不及防,一声尖叫,眼珠顷刻滑落,血窟窿狰狞恐怖,竟被她生生抠空,她趁机抬腿踢去,正中要害,少年弯躬闷哼,片刻的空隙,她以守为攻,夺过利器,如一道闪电幽灵,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她的招式,一刀毙命,少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瞪着另一只眼捂着喷血喉咙,嘭的一声,到地而亡。 笼外的所有少年屏息惊讶,平日看着瘦弱的孩子竟然爆发力惊人,果真是深藏不露。 仇晟双眸雪亮,终于吐出淤积之气,却见牢笼中的孩子扔掉血刀,怦然倒地。 “甄月!”他不顾训练官的暴吼,朝着牢笼奔去,却在牢笼外猛地蹲顿住双腿,心中颤抖一如满地的污血。 牢中的孩子双目空洞,死死盯着暗沉阴郁的天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在他心中,这个孩子性格倔强,心思善良,总是坚守着她认定的信念,可此刻,他深刻的感受到有些东西慢慢从她身体里流失,一如他母亲临死前的模样,万念俱灰。 第十章 只为活着 月光如纱,犹如寒霜。 一百五十个孩子,最后活着的只有七十人,一场悬心的生死之杀落下帷幕,少年们终于在黑暗中含血而眠。 暴雨劈劈啪啪下了半夜,冲洗了集中营场地的血气,一声鹰鸩鸣叫划破夜空,睡梦中的他猛然惊醒,忽感身后冰凉一片。 人呢?仇晟心中一惊,直觉不妙,身手灵敏的跃出休息室,院外的侍卫也比往常要松懈,三个月的不眠袭杀已经让这些奴隶疲惫不堪,今夜更不可能逃跑。 八角亭交替的警卫也比往常松懈,仇晟犹如夜晚黑鹰,从集中营四个角落一一寻找,终于在潮湿腥臭的沙窑找到了甄月。 夜色朦胧,甄月缩卷着身子蹲在尸坑中,喃喃而语,双肩因为强忍痛哭而剧烈颤抖,静静聆听,才听清那声声零碎的对不起,整个人显得可怜凄凉至极。 细微的脚步生让她猛地顿住,她双眼朦胧,看不清来人,凭着本能拔刺而去。 “是我!”仇晟抵住她的锋刀,低声道。 登时,她像毒蛇咬手般甩掉匕首,蹲回尸坑,又开始神经质般喃喃而语,不再看他一眼。 潮湿腥臭扑面而来,尸坑承载着数不尽的尸体,堆积如山,每月月末,都会有人来清理,腾出地方,好接着堆满尸骨,今夜下了场不平常的暴雨,腐烂的尸首臭气熏天。 仇晟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峰,坐在甄月身侧,才惊觉她身体寒冷如玄铁,竟比这些腐尸还要冷。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是最怕这些吗?” 甄月整张小脸都缩在膝盖处,牙槽上下颤抖,一言不发,因强忍哭泣而胸脯激烈抖动。 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 仇晟见此心中升起闷烦,一把抓过甄月的胳膊,登时,大惊失色,清浅的寒月打在她娇小的脸颊上,苍白的双唇早就被牙齿咬的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尖瘦的下巴落在那些腐尸上,若不是她胸脯震动,只怕与那些死尸无异。 “你松口!你疯了吗!”仇晟一拳打在她脸颊上,暴吼道。 甄月顺着力度倒在一片尸体上,苍凉苦笑,丝毫不觉得疼痛,心早已麻木不堪。 “不就是杀了人吗!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你现在在这里装内疚,怎么不死在生死笼里!” 句句如重锤,让甄月心如刀割,她再也控制不住,嚎嚎大哭:“你懂什么!我秉承着生命平等、自由公正的理念,现在什么都没了!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将承受日日夜夜的黑暗侵袭,我满眼都是他的血。”她抱着双肩,悲绝无助道:“我想回家,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仇晟扳过她脆弱的肩膀,看着她百念皆灰的空洞眸子,悻悻道:“平等、自由!你简直天真可笑!我告诉你!在这个乱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活的像个畜生,我们也要卑微的活着,等着我们有能力直起弯曲的脊背,俯视这个腐朽的世界,在这之前收起你那可笑的理念!否则你跟他们注定一个结局!” “不!”甄月悲呛一声,用力将仇晟推开,愤愤道:“这是你的理念!不是我的!你与他们有什么区别!杀人不眨眼,即便活着,与嗜血的利器有什么区别!”她控制不住的跪在满地尸首上,绝望道:“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嗜血的利器,我该怎么办!” 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仇晟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她就像一朵不染尘世的净水,一滴滴血墨正疯狂的沾染她,她就像蝉蛹,紧紧裹着自己的希望,要么破茧,要么死亡, 仇晟猛地抓着甄月颤抖不堪的肩膀,声音沙哑道:“甄月,你现在还小,我不知道这些想法你是从何而来,但是我坚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现在的残忍只是为了以后心中的理念,胜者生,败者亡,恒古不变,我们的残忍只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如果你活在过去,那你永远也不会有明天。” “阿仇,我好怕,怕有一天变得冷漠无情,怕我无法守住心中卑微的信仰,在这里,人人都张着血盆大口,啃食我所剩无几的信念,我怕我会万劫不复。”她痛哭不已。 “真正的信仰,是经历肮脏的破碎后,仍旧屹立不倒,所有的血泪都是残酷的考验,如果杀一次人就倒地不起,那我看不起你所谓的信仰!简直狗屁不如!”仇晟墨黑的瞳孔望进她残败的灵魂,一字一顿道:“站起来!为了你心中的信仰活着!有一天,告诉曾经残害过你的人,他们打不到你!” 甄月猛地顿住哭泣,耳边都是那句:站起来!为了你心中的信仰活着!袅绕不散,心也慢慢坚定起来。 此时的她仿佛看到仇晟淡薄的身子盛开团团烈火,让人不可直视,她盯着他如鹰的眼睛,问道:“那你血泪挣扎,又是什么在支撑着你?你又是为什么而活?” 仇晟双拳紧握,刺骨的恨意也无法埋葬于黑幕下,她感觉他的身子僵硬如冰,嗜血的双眸散发着幽幽红光,竟让她生出一丝害怕。 夜很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他冰冷的呼吸,他冷冷道:“我为恨活着!总有一天我要用双手粉碎我恨的人,让他们痛不欲生,我要踏遍万众山河,用他们的血骨告诉他们,我是谁!安抚那些逝去的生命!” 甄月的心痛如刀割,那是怎样的恨,让一个十三岁孩子变得阴郁暗沉,仿佛要吞噬整个天下才会安息。 “阿仇……”她欲言又止,眼角泪水滑落,却是为他心疼。 “甄月,这就是我唯一的支撑,我要留在集中营,接受最残酷的磨砺,让我变成一把锐利的锋刀,再出鞘便是血流成河,所以为了我们心中的信念,好好活着,哪怕像狗一样,也要活着。” “哪怕像狗一样,也要活着。”她喃喃重复。 男孩坚定的点头。 晨光熹微,第一缕寒光照射在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身上,破晓的晨光呼唤着生灵,照耀着他们凝聚在一起的灵魂,同舟共济,生死相依。 第十一章 六年之后 甄月踏出沙窑,回头望着堆积的尸骨,那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他们曾经生活在一片天地间,却逃不过命运的残酷,她又回头看向男孩远去的身影,嘴角带着难得的浅笑,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活着,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坚守着心中的信念,即便各不相同,却一样坚韧。 她不能让现实的残酷吞没她残碎的信仰,天上还有她前世的亲人,今生她还有恩情未报,她要在黑暗的泥沼中,坚守心中的最后光芒,她坚信有一天一定会找到一片净土! 六年后。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又一年寒冬而至,傲雪凌霜,这一年的冬季来的格外早,整个蜀国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雪,雪灾引起的饥荒已经从上庸直遥而上至邺安城;事发永业十四年,于《流书纪年》载:“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 这一年也是集中营最为寒冷的一年,六年的残酷集训,当年的两百人已经所剩无几,暗杀、对搏,剩下的只有三十人,他们已经从最初的彷徨到如今的嗜血,被魄杀队磨砺成了一把把雪亮的刀子。 “又躲在这里。”声音浑厚,男子身形磊落,一身清洗褪色的棉袍,仍旧挡不住他卓尔不凡的身姿,正是经六年打磨后的仇晟。 一道白光突然击射而来,快如雷电,仇晟敏捷侧身,只听铛的一声,他回头看去,一把锋利的飞刀插进树身。 仇晟微微挑眉,也不恼,只见一个白皙少年坐在树墩上,低头若无其事的在弄些什么东西,好像刚刚突袭并非她所为。 甄月嘴角不自觉露出浅笑,抬头望向踏步而来的男子,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道:“阿仇,过来坐会吧。” “警惕性比以前要好。”仇晟一边坐下一边道,侧头便瞧见了甄月露在风霜外的嫩白脖子,六年了,她从一个瘦弱如柴的孩子长成了俊雅少年,秀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即使身穿破旧的棉夹,依旧难掩她出尘的飒姿,很多时候,他都看不透她,从前她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些年经历太多,更是将自己深深掩盖,也只惟独面对他时才偶尔露出调皮开朗的一面。 甄月疑惑看去,见仇晟愣愣的看着自己,皱眉道:“想些什么呢?” 仇晟顿时有些尴尬,虚咳了几声,道:“现在只是短暂的整休时间,你不要离队太久。” 甄月嗯了一声,便接着低头摆弄手上的东西,仇晟敛眉望去,见是一个圆形的木制品,边缘打磨光滑,细看顶部三个细针小孔,旁边有两个奇怪的按钮,他了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道:“弄好了就过来。”起身离去。 甄月抬目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雪茫中的清俊背影,心中莫名一丝暖流,六年的岁月,她变了,他也变了,曾经冷硬恶劣的少年已经随着时间的打磨,变成一把阴郁锋利的刀子,性子比六年前更加沉稳,她清晰的看着他一步步变化,心中除了痛仍旧是无奈。 六年的跌宕岁月,她已经忘记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次在崩溃时,只能咬牙坚持,之后她拿起锋刀,一路踩着尸骨走到了今天,她倔强的没有再依靠他,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变得强大。 甄月握紧手上的木制品,弹指一按,一道细针猛地激射而出,速度惊人,这不是普通的木制品,而是一把暗器,里面装有她自制的弹簧,根据气、枪原理,在开关挤压的那一刻,弹簧挤压空气,将细针推出管道,古代资源有限,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打磨出一个粗糙弹簧,每次也只能射出三针,重新安装后才能再使用。 前世的她,父亲是华威科技公司董事长,专门研发玩具,从小耳熟目染,也知道一些制作原理,又因为舅舅的强制性,她在军队待过几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玩具也是由真枪实弹演变而来。 这个小小的暗器,帮甄月躲过次次生死,仇晟虽见过,却从未追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从不触及,这也是他心思透亮的地方,她与他彼此画地为圈,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在这个残酷的地方,情义是最不能滋生的东西,他们深刻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从未敞开心扉,唯一的一次也是六年前那个风雨夜。 甄月将暗器扣在手腕处,再用棉衣掩盖好,向着血气笼罩的集中营场心而去,她已经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在这些嗜血的魔鬼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至今都没人发现她的女儿身,凸起的胸部都被她用层层白布挤压,与男子厚实的胸脯无异,即使在炎热的夏天,甄月都不曾脱下层层布衣,曾被那些少年狠狠嘲笑过,而凶暴的训练官,从来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们的粗布麻衣上,他们要的是利刃。 一如既往的哨声在正午响起,却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时辰,冷峭寒风撕裂着少年们的挺拔身躯,他们目似利剑的望着列首的训练官。 训练官从列首走到列尾,面色严谨,像看一柄柄出鞘利剑,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往常早就进入下一波集训,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天空不知何时盘旋着食腐的鹰鸩,发出阵阵亢奋的鸣叫,少年们都嗅到了一丝血气。 “所有的人给我听着!从今夜开始,你们都将进入雪毓林,明日破晓之时,活着走出雪毓林的人,便能进入麒麟坊,面谒尊贵的坊主,成为顶尖的杀手,只有一人,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训练官森严道:“现在就是展现你们实力的时候!集中营从来不留弱者!弱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你们想活着,锦衣玉食,就必须杀死你身边的对手!” “明白!”洪亮的高亢之声直穿云霄,最后的决胜近在眉睫,少年们坚忍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们都露出的嗜血浅笑看着身边的对手。 队伍中间的甄月,侧头望向遥远的玉龙山,雪花闪染,晶莹如玉,那个人一手创立了麒麟坊,将这些无辜的孩子聚集在一起,教授他们残忍,她时常会想,那应该是个魔鬼吧。 她回首却与队前的仇晟不期而遇,神色复杂,让彼此琢磨不透。 第十二章 生死决绝 残月饮血,北风萧瑟,阴郁的黑夜彻底笼罩了雪毓林,风声早已销声匿迹,只有空荡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不时扩散。 甄月目光如鹰,透过雪叶缝隙警惕防守四周,周围静的让人害怕,鼻尖却不时嗅到迎风飘来的血腥味,她身形瘦小,进入雪毓林便潜伏在积雪的高枝中。 人已渐渐减少,多年集训已经教会了少年们节省无谓的攻击和体力消耗,而求胜心切的少年便会结伴发起攻势,择机而上。 不远处的峭壁处,两个厮打在一起的少年,动作敏捷迅速,尽量压低声势,以免引来黄雀在后,甄月眯了眯双眼,只见血刃如风,顷刻间,胜出的少年结束了战斗,朝甄月藏身处遥目望来,如夜里明灯,甄月浑身一顿,视线太远,让人看不清,却未感觉杀气。 不知何时,身影悄悄靠拢,“大约还剩几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甄月眉心一锁,完全没感觉男子的靠近,可见他非一般的屏气之能,嗅到他身上的血气,面色如常道:“刚刚峭壁处的人是你?” 仇晟点头嗯了一声,道:“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必定以守为攻,保存实力,也不会往深处去,这里视线宽广,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察觉,是个好地方,所以我感觉你应该在此处。” 甄月嘴角一牵:“你倒是观人入微。” 鹰鸩长鸣,甄月望向西北角盘旋的食腐鹰鸩,沉声道:“看来西北角正有一场拼杀,而正南方不时有血气飘来,越来越浓,东方雪雾有些大,潜伏的人都躁动起来,依我推测,剩下的应该不足十五人。” 仇晟眉梢一挑,道:“观察的很仔细,前方是八角亭,路径稍短,他们下半夜都会朝这里靠拢聚集,你倒是选了个决胜的地方……” 话音未落,杀气铺天盖地,嗖的一声,利刃划过二人缝隙,甄月身子后仰,与敏捷的仇晟齐齐落地。 “看来算计有误,他们都隐藏了身手,比预计要快了半个时辰。”她半恼道。 夜更沉了,却透了一股白光,时间巧算精准,整整半个时辰后便是后夜,来者有四人,部署有序,纷纷将仇晟与甄月围困起来,嗜血一笑,二话不说便发起猛烈攻势。 甄月握刀与仇晟脊背相贴,将最薄弱的后背对着彼此,二人联合默契十足,像携手共度多年的战友,掌刀、拔刺、顷刻间刀光剑影,惊天动地。 仇晟左右腕刀,身形如魅,齿刀轻轻掠过对手的颈项,不到片刻,便倒下两人,对手怒眉瞪眼,杀气更胜。 嘭的一声巨响,甄月动作如鹰,将对手扑倒在地,几个擒拿手,便让对方无招架力,再见缝挥刀,轻颤的血脉被冰冷划开。 瞬息万变间,她与仇晟已占上风。 匍匐在暗处的少年们,看清二人的实力,纷纷加入战斗,企图以多胜少。 甄月与仇晟见此只微微皱眉,二人众志成城,携手并肩,攻防之际配合无间。 雪地中的人一个个倒下,没有激烈的嘶吼,只有寂静的冷杀,鲜血已经染流成河,长时间的拼杀,身体已经出现严重的疲累。 她每挥刀一次,身体各处的伤便会加重刺痛,喉间的铁锈味让人无法下咽。 风吹过腥气弥散的雪林,第一缕朝阳似乎要破云而出,破晓来临便是出林之时。 当仇晟面前最后一个敌人倒下,甄月紧绷的身子骤然倒地,惊起大片雪花,她捂着手臂深不见底的刀伤,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她与他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仇晟脚步虚浮,却仍旧撕下衣布将腰上的伤绑紧了些。 一场冷血的残杀,在晨曦既露时幽幽接近尾声,剩下的只有他们二人,六年的无形相伴,终究要面对血染的一刻。 甄月慢慢直起身子,冷冽寒风撕刮着她额际的碎发,脸上到处都是血渍,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她的心口一阵痛楚,六年的画面风起云涌,可他们终究是要走上既定的命运,无可奈何。 她举起短刀对着仇晟,黑白分明的眸子暗潮涌动,却依旧冷漠压制,语气一如既往:“阿仇,今日的对决,从踏进集中营,无数次都出现在我的梦里,这里承载着你的目标,也承载着我生的希望,无论生死,我们都要拼此一决。” 修长的身姿在烈风中岿然不动,眉目疏朗,却被过重的血气遮挡,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他蠕动的双唇启开难言,不知过了多久才沙哑道:“好,拼此一决。” “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也一样。” 甄月顷刻调整气息,跃身而起,聚力挥刀,剑刀相抵,依稀能看见乍现的星光,声势如虹,她唯一的优势便是速度惊人,可此时身受重伤,动作明显减弱。 突然,她嗖的一声,借着脚力,如流星般跃到仇晟身后,腕刀致命一击,刀至半空,嘭的一声,被仇晟见缝而来的刀刃卡住。 只见他腰部的血如泉涌渗出,黝黑的眸子更加暗沉。 甄月摒弃杂念,抬脚踢去,却都被他敏锐化解,突然,仇晟手肘用力一震,致使她手臂的刀伤瞬间占据了她的神经,甄月吃痛一缩,被他一个精准,狠狠摔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甄月如夜豹翻身而起,只见一道银光激射而来,她暗吃一惊,还没来得及闪躲,只听一声撕裂,随即便是一阵刺痛,胸口被银刀划破,透着薄薄的棉衣,能依稀瞧见里面渗血的白带。 甄月半跪在地,一口鲜血涌出,一早便见识过他的飞刀,没想到这般出神入化,她摇摇欲坠,起身望去,却被仇晟惊涛骇浪的神情怔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全然的暴露。 她暗道不妙,敛眉望向胸口,果然如此,只在片刻间,甄月整理好思绪,芒刺而去,趁着仇晟晃神之际,朝他脖颈刺去。 力度惊人,风带着阵阵刀锋的抖动声,滋的一声,血线而洒,却不是他的动脉,只是划过他的颈侧。 果然,她是下不去手的,时机一旦溜走,便不会有第二次,训练官常年灌输他们杀手无情、举刀嗜命,绝不能放过一次机会,否则离死不远。 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 寒鸦展翅而鸣,仿若鬼怪在叫嚣,冲击着黎明前夕。 登时,呼啸而出的银刀震开短刀,刺耳的激荡声近在耳膜,仇晟即使震惊,仍旧在紧要关头弹出银刀,与甄月错开的短刀在空气中擦出火花,激射进殡葬的黑夜。 飞刀错过甄月的要害,直破墨发间的黑带,青丝如绸,顷刻散落,带着一股英气的妩媚。 几乎是同时,甄月与仇晟乘势而来,翻滚在白雪中,近身肉搏,短暂的激战,仇晟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子,汗水随着颤抖的双颊滴落在甄月惨白的脸上,她浑身一个激灵,望进他痛绝不堪的眸子。 仇晟强压着恐惧道:“为什么?” 甄月很清楚这句为什么,一个十岁孩子为何女扮男装,忍辱偷生在嗜血的集中营垂死挣扎,为什么心思深沉的像低贱的男奴过着撕肉啃骨的日子,这不是一个女孩能承受的。 她眼神锐利,微微半眯,带着难得的妩媚浅笑道:“阿仇,这就是我的信仰,我生存的方式,不要以为我是女人,就不杀我。”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仇晟颤抖的双手,还有起伏战颤的胸口,她何尝不明白他的错乱,可活者只有一人,必须有个了断,这就是他们的世界,残酷冷血。 仇晟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能力,愣着双目望着坦然的女孩,满头青丝像海藻般洒在白雪之上,眉目如画,很久前,他惊奇瘦弱的她有坚韧的生存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是个女人,六年的相伴,同卧一床,却从未发现,那是怎么样的冷静缜密,仇晟不得不承认他慌乱了,彻底的不知所措。 不远处雪白松树上,一个黑影转眼而逝,不留痕迹。 盛金的幽深回廊,一个脚步匆忙的男子风驰电掣。 “爷,有紧急消息。”男子调整喘息,语气尽量平稳。 紧闭的墨色大门缓缓打开,男子恭敬进入,半膝跪地,稳稳的呈上雪鹰送来的信笺,雪鹰乃是北川高原上的罕见雄鹰,性情凶猛,速度如电,绝不轻易认主,这个信笺便是刚刚从雪毓林送来。 琉璃珠帘发出清脆声响,一个挺拔身影缓步而来,坐在紫貂榻上,抬了抬手。 男子跪着移步过去,盯着面前翔云暗纹的绒靴,不敢抬目半分。 修长苍白的手接过信笺,登时,咦了一声,只见他略薄的嘴角微微一牵,凤目上挑:“四月,派人带他们来麒麟殿。”声线冷慢。 “是,坊主。”四月连忙起身离开,不敢有片刻差池。 榻上的男子端起清茶轻轻抿了一口,眉心微蹙,案上的香炉余香缭绕,沁人心脾。 “来人。” 门外随侍的侍女,顷刻应声进来,躬身道:“坊主,有什么需要……”话音未落,心惊胆慑望向案首的香炉,猛地跪地,颤声道:“奴婢该死,忘了加桑叶。” 男子冷声道:“明日开始你便到四院外侍奉。” 女子浑身一抖,伏地道:“奴婢遵命,谢坊主不杀之恩。” 北风嚎叫的雪毓林,在一声凛冽的钟鸣中,彻底打破了僵局,遍地狼藉的战场中,两个单薄的身子如风中残戈砰然倒地,不约而同的呼出一气,短暂的松懈竟如同上天的恩赐。 突响的钟鸣代表着战争的结束,僵持的仇晟与甄月虽满头雾水,却仍旧顷刻放开锋刀,像卸下重担躺在冰冷的厚雪上,他们的鬓角都渗着汗珠,在寒冷的冬季显得格外奇异。 甄月眼眶微红,望向闭目颤抖的仇晟,只见他角嘴干裂,却不停呼着白气。 “阿仇……” 男子似乎调整好气息,缓缓转头,墨黑的瞳孔望着她,沉声道:“我们都不会死。”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粗暴的声线突然而至。 甄月与仇晟猛地弹起,手握锋刀,即使摇摇欲坠,依旧面色冷然,好像要破釜沉舟。 训练官怒道:“怎么!难不成两个小崽子要杀了我!你们两个随我去面谒坊主。” “……。” “……。” 甄月与仇晟疑惑重重,面面相觑,钟声本应该是战役结束才敲响,现在却提前结束,更不可思议的去面见坊主,这绝对不寻常! 难道!甄月浑身一颤,一股不可抑制的深寒从脊背蔓延,她猛地拽紧胸口散破的衣襟,快速的回忆训练官的面色,顿时大惊失色,这么明显的局面,训练官应该一早就看到,却没有捅破她的女儿身,也没有多看一眼,可想而知是早就接到了通知,那么那个人应该也知道了! “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仇晟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握紧她,却比她的手还要冷。 “恩。”一丝安定悄悄升起,甄月点了点头,心却依旧忐忑不安,接下来的命运无从揣摩,他们都没有权利支配。 六年的垂死生涯,他们终于踏进了神秘的麒麟殿,踩着无数人的鲜血与尸骨,换来了片刻的喘息,这是一场超乎既定的局面,她以为最后会死在雪毓林,毕竟仇晟背负了深不见底的仇恨,而她已活了两世,在锋刀刺向仇晟的脖颈时,她深刻认识到,这个男孩已经随着六年的坎坷岁月渐渐走进了她封闭的心,死已经不可怕了,只要死的有尊严! 绵长的场道被扫的洁白无瑕,与肮脏腥臭的集中营截然不同,道边的银桦神奇般的枝繁叶茂,散发着阵阵异香,上好的白玉地面闪耀着幽幽寒光。 臆想中的金碧辉煌,奢华弥漫并未出现,反倒有一股典雅古朴,着实与世间相传的冷血暴力迥然不同,更让她好奇那位坊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百阶之上,只见雕花红木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麒麟殿’,这便是让无数人日日夜夜幻想的天堂之门,不知铺就了多少人的血泪。 整个大殿雄伟壮观,气势磅礴,悬顶上的琉璃瓦在朝阳中折射出璀璨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第十四章 久远记忆 大殿两侧负手立着三人,其中一人暗色长袍,器宇不凡,正是六年前将甄月与仇晟买来的滕简,据说三年前晋升为三大长老之一,那么另外两人便是其余二老,年纪略长者是封长老,掌管内政事务,已跟着坊主多年,另一个稍稍年轻的男子乃是司长老,掌管各国商贸往来。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紧张气息暗潮涌动,滕简垂眸若有所思,见到进殿的二人,眉锁的更紧,特别是瞧见甄月有些凌散的衣襟。 甄月刚踏进大殿,手心便渗出汗珠,却依旧保持冷静,只有冷静自制,才能寻得生机,而身边的仇晟更是静的无声无息。 偏殿后走出一个挺拔身影,落座在台阶上的金漆宝座上。 “参见坊主。”殿两侧的三位长老纷纷拱手参拜。 “奴才参见坊主。”甄月与仇晟井然有序的跪地伏拜,在进麒麟殿之前,训练官一再强调谨言慎行,一着不慎,否则小命难保。 “起来吧。”声线冷慢低沉,瞬间穿透冰冷的大殿,让人不寒而栗。 甄月与仇晟也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望向阶梯上的金漆宝座,这个人八年前毫无征兆的搭建麒麟坊,将一把把冷冽的刀子狠狠插进这个华夏的心脏,以一人之力狂澜整个腐朽帝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人人只尊称他为坊主,更无人知道他是哪国人,麒麟坊虽盘踞在蜀国中心,却非蜀国人,只要你有价值颇高的东西便能换得一人头颅,哪怕这个人位高权重,只要麒麟坊放出月琊榜,便能帮你达成。 他如同潜伏在暗夜的蛟龙,用他锋利的厉爪慢慢刺开目标的心脏,直至他遨游在广阔的巅峰,没有人知道他隐藏起来的姓氏——北墨凌! “坊主,属下办事不利,被这个小丫头蒙骗过关,属下甘愿受罚!”滕简上前严肃道,毕竟这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是被他亲自购买回来,如今他接管集中营,更是责无旁贷,他心中也带着闷火,纵观三十年,何时被一个小丫头玩弄过! 另外两个长老眼中溢出幸灾乐祸。 甄月浑身一颤,心思透亮的她,已经明白接下来的局面,仇晟眉心越锁越紧。 空气徒然变得压抑,殿首的男子踏上玉石台阶,缓步而来,上等的绒靴轻轻浅浅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甄月感觉大地都在他的脚步下颤抖,惊的她的心也微微抖动,一股窒息迎面扑来,她只瞧见那双雪白暗纹的靴子停在一步之外,一股股冷寒越来越浓烈,让久经杀场的她也感到蠢蠢欲动的惊恐。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到尚律阁领罚,经长老会严格审查再接管集中营。” “是,属下遵命!”滕简领命退至一边,两位长老对这个惩罚虽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吭声。 “你!抬起头来。” 甄月浑身一抖,知道这指的是她,她眼眸处也瞅到了仇晟越握越紧的拳头,还有他沉重的呼吸。 她缓缓抬头,透过清晨的白光看清了面前神秘的男子,登时,瞳孔放大,震惊!不可思议! 男子一身锦绣华服,面容俊美如天人,在晨光中如同渡了层光晕,像是画中走来的仙人,只是凤目寒冷如冰,给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平添了一股肃杀,让人不敢逾越半步。 那些久远的记忆如同平地炸开,顷刻飞洒在她整个灵台,六年前的狄都之乱,惊鸿一瞥,虽早已记不清,此刻却如洪水般席卷她的神经,还有那些盘旋在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烈,命运竟是这般的巧合,那些疑惑或许会在这巧合中逐步破土而出。 “大胆!怎可如此盯着坊主!”封长老厉声喝道,抖了抖山羊胡。 甄月连忙垂下脑袋,不敢再窥看半分,强压住心中的震惊。 北墨凌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少女,冷冷道:“你为何女扮男装混进集中营!” 甄月回答:“回坊主,奴才当时年幼,被滕先生买进集中营时生性胆小,不敢张扬道出实情,后来得知麒麟坊,更是不敢坦言半分,只想着能活一日是一日。”她猛地磕头,做出惧怕之意,接着道:“奴才知道触犯了麒麟坊坊规,甘愿一死!” 仇晟闻言浑身轻颤。 北墨凌轻笑一声,却未笑到眼睛里,回身走了一步,道:“小小年纪倒是足智多谋,你以为集中营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女童能存活的地方吗?” 甄月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难道误认为她是混来的奸细!她正欲解释,还未开口便被焦急的声音打断。 “坊主,奴才六年前救了甄月,与她一起进入集中营受训,她句句属实……”仇晟话音未落全。 登时,啪的一声巨响,仇晟脸颊被狠狠煽过,留下清晰的五指印,只见滕简怒道:“坊主问话,何时轮到你个低奴插嘴!” 仇晟嘴角溢出鲜血,暴动的眸子深不见底,喉结滚动吞下所有屈辱。 甄月指尖愤愤的插进肉里,强忍着心中杀人的怒气,抬眸望向高高在上的男子,目光凌厉道:“坊主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本来就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坊主决胜千里,大可杀了我!以绝疑惑!” 殿上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完全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冲撞生杀决断的坊主。 滕简正欲上前,北墨凌轻轻抬手,示意无妨,他长眉微微一挑,带着一丝趣味,道:“是个聪明的丫头,懂得缝隙求生,破釜沉舟。” 甄月咋舌,现在这个男人让她从心底深处害怕,如果说仇晟是潜伏黑暗的猎豹,洞悉一切,那这个男人便是黑夜,运筹帷幄间笼罩所有人,没有他看不透的事物。 她深知是自己自作聪明了,本以为被叫到麒麟殿,必定是有可用之处,所以才想以激将法险中求胜,以表真诚,最坏的打算也死不了,堪堪不知这点心思被这个男人看的这般透彻。 “坊主,这个丫头能在众杀手中存活至今,可是件罕见事,细细看,长得倒也机灵,好好装扮一番,应该是个美人,不如放到媚烟宫,以做他用。”封长老眯眼满意道,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第十五章 生死浮沉 滕简与司长老闻言也细细观察甄月的模样,纷纷捂着下颚点头。 甄月与仇晟只觉大脑如同平地惊雷,冷静的眸子开始丝丝碎裂。 北墨凌不容置疑道:“你想活着便去媚烟宫,集中营从不留女子。” 甄月只觉一股吞噬人的闷火从胸腔中喷出,六年前,她隐瞒女儿身,就是为了逃避凌辱,更不愿意成为媚杀,她猛地抬目直视北墨凌,看着他冷漠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宁可杀不可辱!我绝不入媚烟宫!” 北墨凌微微诧异,幽深的眸子越来越暗。 “大胆!岂容你抵抗!麒麟坊岂是你随意选择的地方!”滕简顿时怒了,这个丫头真是逆天了! 突然,一阵鄙夷长笑在肃杀的大殿骤然响起,只见头发凌乱的女子眼如寒星,冷然道:“集中营本就是磨砺杀手的地方,胜者生!败者亡!活着的便是强者!如今却因为我是一介女流,就剥夺我决战资格!那麒麟坊也只不过是庸者之地!怎配撼动天下!” 三大长老纷纷脸色铁青,杀气尽显,却不敢发怒半分,只能等着坊主发话。 仇晟却陷入看不见的恐慌中,不明白她挑怒麒麟坊的目的何在,即使不愿意入媚烟宫,大可伪意求全,再伺机而动。 北墨凌淡淡看她一眼,丝毫没有怒气,让人看不真切,语气却更冷了些:“你想如何?” “我既入集中营,要么战死!要么赐死!”语如尖石。 仇晟猛地看向她,只见她消瘦的脸颊透着震撼人心的倔强,他忽然明白了。 “我成全你!”北墨凌负手道:“滕简,让他们二人一决胜负。”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决斗,集中营从未有过女杀,更不可能破例,所以仇晟必须赢得决战,而甄月也心知肚明,这就是一场赐死,只不过是对于她多年坚忍的仁慈。 中幽台。 中幽台上噤若寒暄,三大长老分站于两恻,连呼吸也变得极轻,幽幽望着场上拔剑相对的二人 而台阶之上负手站立着银狐大裘的北墨凌,云淡风轻的如同不在人间,好似神邸俯视万生。 落雪刹那间如暴雨飘飘落下,刺骨中带着压抑的张力,场中黑衣男子,身形修长,面容刚硬,只有压制的狂暴在幽黑的瞳孔中肆意翻滚,却仍旧不动声色;而对面的女子满头墨发狂风飞舞,像极了夏日的骄阳,让人无法移开双眼,也无法磨灭。 甄月扬起了嘴角,像夕阳下最后一缕光芒,她没有片刻留恋,拔剑刺向男子。 剑拔弩张,身受重伤的二人,身随剑锋,却看不出一丝杀气,本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斗争,却变成了你进他退的博弈。 甄月深知不是长久之计,心意已决,狠狠推掌拔刺,往仇晟的腹部重重一击,仇晟腹部早已受伤,如今更是吃痛闷哼一声,见她紧随而来的剑尖,右手灵活如蛇,反守为攻,轻易化解,啪的一声清脆撞击,短刀被他狠狠撞落在地。 甄月见此拳脚相接,二人转而变成近身搏斗,只听嘭的一声!仇晟闪躲过她芒刺而来的暗器,右脚敏捷一勾,电光火石间,将甄月狠狠摔在白玉石上。 甄月扬眉一挑,面带狡黠,仇晟只觉心中一惊,只见白光一闪,脚心失重,霎时间,竟与她同时重重摔在地上,仇晟心中也不免佩服,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与他僵持这么久。 二人随即翻身而跃,滚在白玉石上双拳相击,忽然,说时迟,那时快,甄月伸展臂力,抓住一步之外的短刀用尽全力芒刺而去,本就身受重伤,短短时间鲜血已经不停的从她嘴角溢出,而仇晟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大汗淋淋,只有相撞的眸子,彼此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仇晟压在甄月之上,单手抵住近在尺咫的刀尖,雪花一点点落在她紧皱的眉峰上,沾着鲜血,如同傲人的梅花,甄月心中百感交集,清晰的感觉到他并未用尽全力,只是迷茫挣扎。 二人相互抵着中间的致命刀锋,如同一场生死拔河赛,距离近的都能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到彼此的身影,掺杂着道不明的情愫,挣扎,彷徨,不甘! 甄月淡淡一笑,像绽开的花朵,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阿仇,你要好好活着,连我的那一份也要活着,送我一程吧!” 仇晟只觉内心深处幽深的一角,在慢慢碎裂,随即便是陌生的痛楚,还没反应过来,兀地!甄月手腕力度回旋,将刀尖借力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脯,只听滋的一声,在狂风中奇异般的无限放大,狠狠撞击着仇晟颤抖的心房。 仇晟猛地收力,却已经来不及,他颤抖的稳住手力,不让她再往心脏内深刺,捂着刀柄的双手一大一小,都淋浴在黏稠的血液中,刀入一寸,鲜血止不住的喷射而出。 她只觉眼前发昏,却依旧将力度推向自己,她不想入媚烟宫,那便只有一死。 “不……”仇晟颤抖着双唇,心中的恐惧如同一张参天大网,让他找不到一丝生路,母亲惨死时、姐姐惨死时、被人一路追杀时,他都不曾害怕过,此时他却觉得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慢慢吞噬他,如果面前的人也死了,那他该怎么办!? 甄月瞧见他双眸不知是因暴怒而红,还是因悲戚而红,她好像看到了晶莹的水雾在他黯淡的眸子里翻滚,她心中一惊,胸口的疼痛似乎慢慢减轻。 她垂眸猛力一抓,似乎不再留恋,仇晟浑身一抖,只觉他握住的小手节骨分明,正以不可逆转之势要最后一击,结束生命。 “小月!”仇晟猛地狂吼一声。 身下虚弱不堪的身子猛地一颤,只见如残阳的少女高高扬起嘴角,笑得如晨露的花朵,美丽,纯净。 “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生死之线。 轻轻浅浅的一个字顺利传到悲痛的仇晟耳中,他猛地伸手握住如芒箭的刀锋,用血肉阻挡了送出去的短刀,好在他身手敏捷,只入心尖寸半,他拔出短刀,不顾双手的刀伤,死死捂住甄月渗血不止的胸口。 第十六章 第一女杀 甄月垂下双臂,力量竭尽,从胸口长呼一气,只觉捂住胸口的双手竟是这般温暖。 三大长老面面相觑,各人都不敢揣摩坊主的心思,但还是上前大胆道:“坊……。” 话音未落,便被北墨凌淡淡抬手打断。 “留下吧,是个好苗子。”他看了一眼场上奄奄一息的少女,手腕微动,再慢慢伸开,回身走向麒麟殿,无澜的眸子是任何人也扑捉不到的波动。 “可是……”封长老抖了抖山羊胡,瞧见坊主冰冷的背影,便硬生生将疑惑吞了回去,麒麟坊从初建至今,从未有过女杀,坊主更是雷厉风行,绝不打破常规,如今又是所为何?也许真的是惜才。 甄月躺在冰冷的玉石上缓缓侧目望向那个离去的身影,雪白的裘边被烈风翻滚,迎着白玉石一路尾拖,留下清淡的痕迹,让人抓不着一丝一毫。 还活着真好!她目光温暖的看着身边的仇晟,第一次笑着昏迷过去,满眼都是他焦急万分的神情,一遍一遍的在呼唤小月,小月。 太诊院的人将伤横累累的二人用架子抬出了中幽台,鲜血滴了一路。 太诊院的子虚先生医术精湛,也幸得是子虚先生,才将一脚踏进阎王殿的甄月救了回来,子虚先生摸了摸发白的胡子,感叹这最后关头掐的真真准,刀入了心脏寸半,再深点就回天乏术了,看来这个坊主心如明镜啊。 甄月这一昏迷便是七天七夜,醒来时正是傍晚时分,守在屋外的小厮第一时间通知了谒见坊主的时间,她愣了愣神,才恍惚一切如前尘往事,唯一庆幸的便是还活着。 夜晚,一阵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训练良好的少女猛地睁开双目,如夜里黑豹,却在顷刻间放下所有戒备,耳边是三更过的梆子声。 “是我,小月。”少年稳住窗棂,见踏上的少女顷刻放松防备,笑着道。 “别动,躺着吧,你伤刚好。”仇晟将她起身的身子按住。 夜很深,很静,淡黄的光晕透过纱窗照射进来,甄月只能瞧见他模糊的轮廓,还有他精亮的眸子,像天空璀璨的星辰。 她急忙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没事,晚间时听子虚先生说你醒了,但我在西苑行动不便,也不方便立刻来看看你,所以等到现在。”仇晟叹息一声,坐上床榻边沿。 甄月放松身子点头,四周突然变得格外寂静,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沉咛片刻:“阿仇,我不是有意瞒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隐藏的秘密,你有你的苦衷,这些我都懂,起初是有些恼,但更多的是愧疚,如果六年前在雁明山你告诉我,我一定……。” 甄月打断道:“你不要觉得内疚,这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再艰难我也会走完。” 仇晟垂眸淡笑一声:“你这倔强的性子真是让我伤脑筋。”又定定的望着她:“这就是我认识的甄月,不放弃,不言弃。” “你好好休息。”仇晟觉得不能久留,起身走到窗棂前,回头目光如炬:“小月,我们都活着,真好!”说完便利落翻身离去,留下暖暖的风。 甄月嘴角慢慢扬起,浅浅入睡。 麒麟坊上下等级明确,法度森严,对于触范坊规的处置向不容情,麒麟坊以至高无上的坊主为尊,设左右使,左使只听命坊主,在暗处护主;右使管坊中事务,是名女子。 其次是三大长老,管辖明显,再次便是十八影卫、十五影魄、九媚,尾末便是魄杀队,由每年胜出的杀手组成,被滕长老管辖,只有在魄杀队磨砺三年便能进入十八影卫、十五影魄,追随至高无上的坊主,身份贵不可言。 男子一袭冰蓝华服,上绣雅致竹叶纹,面容美的不似真人,姿态略显慵懒的坐在金漆宝座上,甄月与仇晟在影卫的带领下进入了麒麟殿,一眼便瞧见了金漆宝座上的威严男子。 身边还各立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容姿挺拔,面色与坊主一样冷漠,想来是追随坊主时间久了,也沾了些寒气,应该是左使左残无疑;而另一个女子明艳动人,一袭鹅黄色的裙裳显得倾城绝代,应是右使古雪芙,只是眸子看向甄月时暗晦不明。 大殿之上噤若寒蝉,有蠢蠢欲动之势,三大长老静立一旁,神色恭敬,凝望着殿首的男子。 “参见坊主。”甄月与仇晟半膝参拜,也不敢起身。 左残拖着漆木盘阔步而来:“一人一粒。” 甄月闻言望去,只见托盘中放有两个小盒,中心一颗黑色药丸,不用想也知道是何物,登时,她心里寒气蔓延,而两边各放着一个黑色琉璃腰佩。 “这是忘魂蛊,每月需解药缓解,三年后,你们便是自由身,离开也好,留下也罢,只要留下便能入十八影卫与十五影魄。”北墨凌淡淡道。 听在甄月耳中如重锤,还要过三年的刀尖嗜血生活,她默默苦笑,与仇晟相视一眼,便破釜沉舟般吞下忘魂蛊。 “是,坊主!”二人辽阔道。 随即按照左残的指示咬破食指,将一滴血滴在琉璃腰牌上,瞬间如蔓藤的血线游走在腰牌内,绚烂而美艳;这便是象征麒麟坊的腰佩,以血为证,任何人也无法冒充。 北墨凌起身,俯视二人:“从今天开始你们二人便入魄杀队,成为麒麟坊的暗杀者,而你!”修长的食指指向甄月:“你便是麒麟坊第一女杀!” 甄月黑亮如星空的眸子暗潮涌动,久久无法平复! 麒麟坊诞生第一女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坊主打破八年坊规的事情也悄悄肆意蔓延,瞬间将甄月推向一个制高点,人人争相恐后的要一睹其神采。 甄月素来喜清静,挑了个竹林后的偏院,名竹钰院,没几日便随着魄杀队经验丰富的元为出使任务,新手都要锻炼几次才会给予单独的任务,每一次成功都代表着香车玉食。 “姑娘,滕长老叫大家到杀雨楼集合。”专门侍奉甄月的小厮在门外轻声道,正直晌午,姑娘每日定时要午睡,性子又有些冷,不敢太大声。 第十七章 出驶任务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惺忪的应答声,窸窸窣窣一阵穿衣声,简朴的雕花木门被打开。 甄月依旧一身雅致男装,显得清俊俊美,没瞧一眼小厮便往院外走去,迎面一个粉影子撞来,甄月身形如风,侧身错过。 粉色身影哎呀了一声,猛地顿住身形,随即身后又传来一阵娇笑,白衣女子硬生生撞上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心中一抖,与身后的白衣女子颤颤道:“奴婢该死,险些撞到姑娘。” 甄月微皱眉峰,冷淡道:“以后不要打打闹闹,冷不防撞到其他人,到时候又是一顿皮鞭。” 两个十五岁少女听闻冷汗微冒,垂眸道:“奴婢谨记!”见甄月要出门,粉衣女子问道:“姑娘晚间可回来用膳?” “不用了。”说完便离去。 这两个少女便是专门伺候甄月的丫鬟,甄月性情冷又有点懒,觉得古代人名字难记,便给粉衣女子取名初一、白衣女子初二,小厮最后苦苦笑道:“我叫初三。” 刚穿过黄石假山,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滴答声悦耳的灌入甄月耳中,却不知为何少女挺秀的眉峰微微起澜,好似遇到厌恶之事。 随即寒风中断续传来急促的零碎娇喘,甄月不想多加停留,正欲快步离去,“嘎吱”一声不慎踩中一颗枯叶,轻微的碎裂声顷刻被岩壁内的人察觉。 “是谁?”娇媚之声从岩内传出,带着浓浓的沙哑。 还没等甄月作出反应,岩壁中走出一个火红身影,女子面容姣好,红唇娇艳欲滴,半遮半掩的酥胸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上好的火红狐貂也遮掩不住玲珑身段。 浓烈的胭脂味随着寒风扑面而来,甄月见到来人一丝诧异全无。 只见岩壁内的男子慢慢跨出,脸带红晕越岩而去。 “哎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女杀,瞧这灵巧模样,真真让我欢喜。”女子抬起纤细手指就要抚摸甄月脸颊。 甄月移步错开,撇了一眼女子不时露出来的香肩,淡淡道:“见过媚主。”恭敬中带着明显的鄙夷,此红衣女子便是媚烟宫的宫主玉容,是麒麟坊男人们的臆想对象,曾几何时,伴随着集中营的男奴度过一个个春意之梦。 玉容媚眼如丝,冷笑一声:“宁死也不入媚烟宫,当真是圣洁的很,脱了衣服不也就那么回事。” “如果媚主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行告退,唯恐滕长老久等。”甄月面如表情,丝毫不被她尖锐的话动怒,不等她回应,便错身离去。 玉容殷红的指甲抚着肩上的秀发,望着离去的清淡背影,眼眸寒光一闪,与冰冻的白雪混为一体。 杀雨楼是魄杀队集合议事之处,甄月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坐在末座,墙角的炉子噼里啪啦,瞬间让人暖和起来。 富丽堂皇的议事殿端坐着三十人,首座的男子抿了口茶,看了眼甄月,皱了皱浓眉。 甄月也感受了来自男子的敌意,却也无可厚非,甄月女扮男装的事情一直是滕简心中的梗,而滕简公私分明也是万幸之处。 甄月抬眸与对座的仇晟相视一笑,今日他穿了件月牙色的长袍,发冠简洁气宇轩昂,他天生便带着贵气,这么简单收拾一番,更显雍华。 滕简放下茶杯,简洁道:“有新的任务。” 众人纷纷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漏听半个字,只见滕简扬眉指着末座:“这次任务交给你们二人,是时候考验你们几个月来的磨砺成果。” “属下遵命。”甄月与仇晟连忙起身,俯身道。 在座的其他杀手对于这个冒出来的女杀,都不自禁流露抵触跟蔑视,纷纷嗤鼻。 滕简对身旁的贴身侍卫风影挥了挥手,风影便端着紫色木盘向二人行去。 甄月睨了一眼,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蔑视,面色如常的接过风影手中的月琊榜,手感光滑,是由西域雪叶养殖的独特茧蛹造就而成,染色纹理都属上层。 “三日后便出发,坊里的规矩你们应该很清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旁系人等一律不留!”滕简起身铿锵有力道,却不知短短几句话如同梦魇,缠绕在甄月的心房。 甄月回到竹钰院时已经夜色苍茫,竹林瑟瑟,她觉得这个冬季越发的冷了。 一盏黄灯幽幽发着温暖光芒,扯开着寂静的黑夜,想来是初一初二等着她,她轻轻推来院门,偏房带光的门蓦然打开。 “姑娘,回来了,要宵夜吗?”初一提着油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甄月瞧她衣着单薄,必定是刚躺下,听到声音便急急起来了。 “在杀雨楼用过膳了,你们歇吧。”甄月摆了摆手便进屋了。 屋内炉子静静燃着,洗涮了她一身的寒气,她就着烛台的微光,慢慢从腰间抽出月琊榜,纤细的手指顿了顿,最后还是缓缓打开。 “蜀国,临阳城,监军大臣范斯,毙于辜月十一、辰时。”苍劲有力的大字跃于绸面上,下方是麒麟坊图腾,这便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月琊榜,阎王都回天无力,不知是哪个权贵之人出了高价要了监军大臣的脑袋。 她不愿再多看一眼,手指节骨分明,将月琊榜放进了墙壁暗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压抑着越渐浓重的黑色漩涡,最后叹息一声,吹了烛火上榻休息,依稀还记得在杀雨楼前仇晟凝重的神色,想来是担心忧重,她已经做了嗜血刀刃,便只能收起过多的软弱,这就是活着的代价! 三日后的清晨,朝霞穿透似轻纱的薄雾,夹着一阵阵马蹄声,让寂静的九幽主道震震而鸣,邺安城的百姓依旧潜在睡梦中,马蹄过后便是寂静一片。 巡城的守卫井然有序,只侧目看了眼马背上卓尔不凡的二人,便幽幽放行,二人穿过邺安城城门,马匹飞踏向西北方,溅起大片寒风碎雪。 只见在邺安城的边界处,大片饥荒的难民缩在一起,瘦骨嶙峋,满眼空洞,只凭着生存的本能望向形装简朴的二人,却也不敢上前乞讨,光看二人的神姿便不是普通人。 甄月吁了一声,稳住枣红色骏马,遥望着雪地上随处可见的横尸,而那个巍峨的城门却紧紧闭着,守门的将士狰狞着脸驱赶饿殍的难民,唯恐脏了尊贵的帝都城。 第十八章 谜团隐现 甄月从干粮袋中刚刚冒出烧麦的一角,那些饿到极致的难民不要命的争先恐后,哄抢而来。 顷刻间便将甄月堵在中心,骏马受惊嘶嘶嚎叫,情景一时超出想象,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所有的食物以及腰间的钱袋都被撕扒而去,更有胆大者开始撕扯甄月的披风跟袍子。 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些走投无路的难民,会发狂至狰狞,个个骨碌着发蓝光的双眼。 “全部后退!”不远处的仇晟挥剑而来,怒寒的剑锋如丝线狠狠扯开一条缝隙。 癫狂的难民顷刻被骇住,捂着因剑气带来的疼痛,瑟瑟后退半步,丝毫不敢招惹马背上怒目威严的男子。 甄月见状扬马上前叹息道:“我没事,赶路吧。” 仇晟不免有些生气,最后平息气愤道:“好心施与你们救济,你们不感恩还妄图伤人!” 饿到眼睛发昏的难民纷纷惭愧垂眸,都后退半步给二人让出一条道来。 仇晟回马从粮袋里掏出食物一把扔给难民,难民睁着明亮双眸满地哄抢。 “走吧!”随即与甄月策马离去。 甄月一边策马一边嘴角含笑,寒风凛冽,吹得她青丝飞扬,像极了浅塘柳叶,清丽明媚。 “笑什么!傻丫头!”仇晟看了她一眼笑道。 “没什么。”随即夹着马腹跑到了他的前面。 雪灾带来的饥荒整整延续了四个月,却不见一丝好转,九幽主道上的禁卫军反倒加入了驱赶难民的队伍,一道道请求救灾的折子石沉大海,在麝香弥漫的帝都中心激不起半点波澜。 仇晟望着蜀国的漫天飞雪,呢喃:“蜀国灭亡恐怕指日可待!” 六年前的狄都之乱让彪悍的北瀛彻底踏上蜀国,他们的铁骑践踏了周边四城,一道懿旨从森严神秘的北疆之国传递而来,疯狂的疆蹄截然而止,让各国揣摩不透,混乱的东郯国与西郯国本想分一杯羹,却只能暗地蠢蠢欲动。 北瀛国瓜分了蜀国六个城池却如深潭般沉浸起来,蜀国收复失地的战争大大小小,却如同走马观花,也随着一场场鲜血被覆盖起来,两国双双僵持,以赤河为界,过起了表皮平静的日子,蜀王懦弱贪欢的本性也悄悄蔓延,家世雄厚的贵族无声无息的带领家眷离开蜀国,他们已经看到腐败的肉从地底深处慢慢翻滚而出。 黑沉沉的夜,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街道的商贩哈着寒气都缓缓关上店门。 “吁!”一声浑厚的男声在样式典朴的客栈前响起。 客栈外候着的小厮双眼一亮,上前牵起两位客官的缰绳,弯腰笑道:“客官里面请。” 赶了一天路,满目风霜,甄月与仇晟点头便踏进客栈,阵阵喧闹扑面而来,爽朗的笑声夹杂着饭菜的香气四溢飘散。 柜台的老板双眼一眯,殷勤上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闻名千里,舒适整洁,美食云集。” 不大不小的大厅坐满了人,看来生意很红火,甄月上前道:“两间上房,一间雅房用膳。” “两间上房!”掌柜吆喝一声,随即楼上的小二高声应答。 掌柜又眯起双眼,不好意思笑道:“客官,雅间用膳的地方已经满了,只有大厅还剩一桌。”年迈五十的掌柜从二人进店,便看出二人非平常人,虽穿着简朴,却无不张扬着贵气,特别是白袍男子面容姣好,却透着股冷气;掌柜生怕得罪了二人连连表达歉意。 甄月看了眼满厅形形色色的人,突然觉得有一丝久违的人气,轻声道:“我们就到大厅用膳吧。” 仇晟本来怕她拘束,见她眉宇间流露出暖色,点头道:“好!” 二人落座在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店家推荐的酒菜,觉得温暖适宜。 屋外的狂风张牙舞爪的击打着窗棂,而屋内却洋溢着江湖气息,人人喝着酒水,啃着羊肉,讲着一件件趣事。 美肴上桌,芳香四溢,色泽诱人,也的确对得起满屋的客人,以前在集中营啃了六年的血馒头,现在丰裕的生活却没有让他们忘记曾经的艰辛。 甄月一边夹菜一边偷看对面的仇晟,淡黄的灯光轻轻浅浅,显得朦胧温和,以前她就觉得他吃相优雅,即使啃着硬邦邦的馒头依旧优雅。 仇晟察觉她的目光,敛眉一笑,夹了块竹笋放在她碗里:“赶紧吃吧,赶了一天的路,你应该累了,吃完就早点休息。” “哦。”她笑着吃下竹笋,觉得舌尖甘甜。 “你们听说没有,东郯的吴荀丞相与宣文帝抢女人的事?”隔壁桌瘦削男子贼笑问道,摸了摸青渣下巴,一脸猥琐模样。 对座的粗臂大汉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美人聚江南,郯国夫子俏,我是没见过夫子,相传长得美极了,吴荀丞相与宣文帝的风流史都传到咱们蜀国了,真是丢尽了郯国祖始的脸。” 瘦削男子谨慎的拍打了一下对面的男子,见没人听见,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虽然这里不是郯国,唯恐有个混进来的奸细,现在世道混乱,小心引火上身。 “怕什么!谁不知道宣文帝弑父杀兄,吴荀丞相挟皇子以令诸侯,独揽朝政,小皇帝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连个女人也抢不过,过得真是懦弱。” “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依附权霸的吴荀丞相,话说,那郯国的太子真死了?” 粗臂大汉喝一口酒,嘿嘿一笑,做个了割喉的作动:“我一远方亲戚在郯国的武陵营当差,六年前吴荀丞相趁着黄巾之乱,杀死了太子,与那时未篡位的苏楷皇子狼狈为奸,一把大火烧了盛京宫,连渣都不剩,皇妃公主都被眼红的士兵蹂躏致死,据说那年下了场血雨,有阵阵狂吼在血天中久久不散,当真是凄惨啊……。” 当的一声!瓷杯与木桌发出激烈的撞击。 “我先回房了。”仇晟面色冷淡如常,也不看怔住的甄月,回身便离去,袍摆带起阵阵冷冷的风。 第十九章 刺杀范斯(一) 粗臂大汉打了个冷噤愣了愣,对于被这个酷酷的男子突兀打断,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但顷刻又搅拌着火锅。 桌面的瓷杯旋转了几下,叮叮当当,慢慢停下,里面的茶汁全都洒了出来,甄月垂眸陷入沉思,很多年都不见仇晟暴露情绪,虽然他表现的风轻云淡,但是她就是知道他愤怒了,而且是压抑的愤怒。 “睡了吗?”临近深夜的时候,甄月还是吩咐小二准备了一碗百合粥,晚上用膳时他突然回房,也只吃了几口。 她又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最后想了想,还是推开虚掩的房门。 室内昏暗黑沉,出奇的安静,只能听到自己均匀的呼吸声,甄月还是一眼就扑捉到了那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仿佛你不唤他一声,他便与黑暗永远溶解在一起。 冷月如钩,静静渗透室内,他的背影在冰冷的月光下低落的让人心疼。 她放下百合粥,轻轻走过去道:“阿仇,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子过了很久才回身,轮廓隐在黑夜中,让人看不清,只有开口的颤音泄露了他的悲戚:“小月,让我抱抱好吗?”展开虚弱的双臂。 甄月怔了怔,心口开始有些疼,走过去轻轻拥住他,腰间的力度不轻不重,但她却觉得这是他所有的力量。 “阿仇,你怎么了?”她脸颊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脯。 仇晟消瘦的下巴抵着她额头,重重呼吸一声:“没事了,这样就很好,谢谢你。” “你还是不愿跟我说……” 他们彼此很熟悉,却又彼此很陌生,有很多无法跨越的心梗横在中间。 仇晟加紧了力度拥着她,深怕她像风一样消散在黑夜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告诉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袒露在你的面前,再等等,好吗?” 轻轻的叹息从她唇内溢出,她明白他的苦衷,像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必定是要在万全之策中,才托出所有实情,这既是他的优点却也是让她无奈的地方。 她最后还是轻轻点头,抬起脑袋灿烂笑道:“好,我等着你。” 仇晟只觉心中所有的乌云跟恨都在这绚丽的笑容中,奇异般的烟消云散,这种感觉让他负重的心微微颤抖,带着微妙的悸动传遍四肢百骸。 从邺安城到临阳城路程较远,翌日,甄月二人快马加鞭,不敢片刻停留,足足用了两天半才赶到临阳城。 临近深夜,霄禁巡查的军队整装待阵,阵阵铁甲摩擦声不时从厚重的城墙穿透而出,甄月与仇晟就着一颗宽大的槐树歇息,距离辜月十一还有一天,部署、侦查,时间刚刚好。 临阳城戈壁以北是逐水草而居的强大游牧民族,周朝争霸战争落下帷幕时,他们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上——西奴;他们喜欢以马征战,拥有强烈的侵略意识,不停进犯蜀国的边界临阳城,而今年是百年一遇的大雪灾,河水结冰,草木枯竭,他们供给不足,只能侵犯蜀国,抢夺食物。 一场场持久的抵抗战争在边界响起,而镇守边界的吕尚将军,屡屡收复失地,是蜀国有名的抗奴名将,深得百姓爱戴,其嫡亲妹妹更是身为贵妃,吕尚的身份功绩在朝中更是举足轻重,民间更流传有“万年幸,有吕军便有国!” 今年的抗奴战役格外严峻,帝都派遣监军大臣范斯前来相助,明面上表达蜀王的共敌之心,实则有人心都明白这是防卫监督,以免吕尚拥兵自重,毕竟功高盖主已经将锋芒刺进了帝国的心脏,然而吕尚深厌为官之道,丝毫不圆滑,在朝中树立了不少敌党。 翌日,甄月与仇晟进城分头行动,将范斯下榻的都护府严密的勘察了一遍,范斯似乎胆子极小,守卫的将士竟有一个军。 “你怎么看?”密不透风的客栈偏房内,仇晟低声问道。 甄月眼眸灵光乍现,好似夜里黑鹰:“范斯素来喜吃茶,每日清晨都要饮用晨露泡制的茶水,明天鸣叫之时,我扮成送茶水的丫鬟,有紧急情况,你便引开外面的守卫。” 仇晟郑重的担忧看她一眼:“你确定……。” “我会杀了他。”她语气坚定,让人不容置疑,接着道:“范斯在朝中中饱私囊,与宦官赵亥属一丘之貉,这种啃百姓骨头的人死有余辜,所以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气氛突然变得沉闷,仇晟也觉得自己担忧过重,一阵笑意从胸腔中溢出,眉眼都笑弯了。 甄月拧眉道:“笑什么,好像没有什么笑点吧。” 仇晟拍了拍她的头:“看你别扭的样就觉得可爱。”可爱这个词还是小时候她教给仇晟的,现在形容到自己身上,不免有些窘迫,两世加起来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一时语塞又有点捣蛋的心理。 忽然,她眉眼一弯,对着面前俊脸就是一捏,与预期料想一样,手指下的脸颊僵硬如木,甄月望着难得露出目瞪口呆的男子,嘿嘿一笑:“看你不设防的呆愣模样就觉得可爱。”说完,满意的拍拍衣角,如浴春风般的离开仇晟寝室。 待脚步远处,呆愣的仇晟才慢慢摸向右脸颊,余温尚存,空气中还飘荡着女子身上的清浅淡香,他嘴角高高扬起,像个淋浴骄阳的少年郎。 晨光未拂晓时,甄月便离开了就榻的客栈,她身轻如燕,在守卫换班之时,如一道旋风黑影翻进了都护府,早前都勘察好,换班间隙,漏洞方位,都一一精准把握。 她蛰伏在花房中,等待着进来采摘晨露的丫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女子好似没睡醒,垂眸打了个哈欠,当当睁眼之时,兀地瞳孔大睁,惊恐的眸子倒映着一张冷漠娇颜。 女子还来不及尖叫,只觉颈部一痛,便一阵眩晕袭来,昏了过去,甄月嘴角一勾,手脚利落的扒了女子的衣服,又在最短时间装扮好,提起落地的竹篮,低首垂眉的走出花房。 第二十章 刺杀范斯(二) 范斯是帝都派来的监军,身份金贵,理所当然居在主院,甄月跃过园林以及偏院,没一会便到了主院。 “等一下!”院外护守的将士一把拦住甄月,看了几眼,疑惑道:“平日来伺候的丫头呢?你看着有些面生。” 甄月脸颊微红,局促片刻,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声音如黄莺般:“姐姐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就是女儿家每月难受的几日,所以让我前来。”脸颊如红扑扑的苹果,让人看了都染上了羞涩。 守卫闻言黝黑的皮肤也升起了不自在的红晕,也忘了仔细盘查,摆手道:“赶紧去吧。” 甄月浅笑着行礼便踏进了院子,笑容顷刻冰冻,眼梢寒芒瑟瑟。 “大人,奴婢带了晨露泡制的花茶。”甄月在寝殿外轻声道,等了片刻,只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斜视四周,见来回的将士没有丝毫察觉,便推开房门无声无息的进去了。 范斯年仅四十,已然有些发福,衣服还没扣好便听到开门的吱吱声,皱着眉头走出里屋。 “大胆奴才!何时让你进来了!”范斯提着袍摆,见到桌边的甄月怒道。 甄月嘴角冷冷一勾,放下手中的竹篮,如同死神般望向范斯。 范斯只觉那冷笑仿佛冰渣丝丝刺进他的脊背,阵阵发寒,已经忘记了喝斥,全身开始颤颤发抖。 “来……。”范斯来不及呼唤门外侍卫,只觉一阵凉风袭来,像地狱的勾魂使者,随即脖子一阵冰凉。 滋滋,血如喷涌,甄月深勒、提腕,手中的冰炎丝锋利利落的划破范斯咽喉。 速度之快叫人咋舌,毫不拖泥带水,冰炎丝是极北寒的玄铁打磨而成,轻如鸿毛,却比锃亮的刀子还要锋利。 鲜红的血顷刻染透了范斯的衣襟,他全身因血液的流失而痛苦抽咧,口里不停咕哝,挣扎的双手如狂风飞舞。 嘭的一声巨响!桌角的青瓷茶杯被范斯咽气的一刻拉扯下来。 “糟糕!”甄月暗吃一惊,此时的范斯颤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身下形成大片的血泊,让人怵目惊心。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此时,一切平静的庭院因为这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而警惕起来,高墙之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登时,飞刀如电,狠狠划破一个士兵的咽喉,士兵指着黑影吐了一口黑血,便轰然倒地。 “有刺客!”大批士兵如临大敌,纷纷持剑朝着黑影逃窜处追去。 咯吱一声,沉重的大门被两名将士打开,二人全身戒备,门缝刚刚打开,还未看清一切,只见一个粉色影子扑来。 两名将士胸口被踢吃痛一哼,也不管是何人,拔出腰间佩剑芒刺而去。 甄月身形如风,踢脚,拔刺,一手一柄短刀,力度精确的从二人缝隙中穿过,刀锋带血,轻易划破二人的喉咙。 一切都在转瞬间,两名将士还没来得及看清凶手,就倒地身亡,面朝大地轰然倒下。 毫无繁琐的武功招式,只为杀人,精准无误。 她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健步离去,整个庭院因为刺客而全部出击,到处都是铁甲的摩擦声,刚踏上回廊,身后传来小厮的惊吼声:“范斯大人遇刺了!” 阵阵尖叫声清晰震耳,她回头看一眼,面色如常,该离开了!阿仇引开的士兵应该很快就会转回,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应该早就被识破,可想而知这些蜀兵无用之极。 突然回廊尽头一阵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肃然的铁甲声,甄月双眼微眯,只见来者四十多岁,一身银色铠甲,威严伟岸,有一股磅礴之气,让人不知不觉中升起敬佩,男子身后还跟了两名面色严肃的将士。 甄月低首错身行礼,等着三人过去,回廊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还是要微微侧着身子。 三人面对一个清秀丫鬟,自然没有任何疑惑,顷刻就要错身离去。 甄月有条不紊也要阔步离开,心中知道这三人行色匆匆,必定是接到了刺客的通知,才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消息传达的也确实迅速,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能惹! 骤然一只强健大手豁然抓住粉衣少女的胳膊,甄月心中一惊,训练有素的杀手自然临危不乱,冷静的转身,无害的望向男子。 “将军……”一边的将士似乎不明白首领为何抓住一个丫鬟,现在整个都卫府都乱了,要是监军大臣出了事,那可是大罪,保不齐朝廷中的奸臣会借机参将军一本。 甄月眉心一缩,原来此人就是誉满蜀国的吕尚将军。 吕尚长的浓眉大眼,威严不凡,定眼看了看甄月,起先是疑惑,然后是震惊,再就是不可思议,一丝丝情绪风起云涌。 甄月也随着这丝丝变化而疑惑重重。 只听男子厚薄适中的唇慢慢岂开,声音浑厚,却带着强烈的不确定跟轻微的颤音:“月儿?” 大脑平地惊雷,好像无数的蔓藤随着这一声轻唤而伸进她的灵台,眼前是大片的谜团。 还没等甄月反应过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僵局:“将军,不好了!范大人被杀了!” “什么!” “什么!” 两位将士大惊失色,吕尚浓眉越皱越紧,双眸隐隐暴怒。 甄月见难得的缝隙,力度迅速的扯出自己的胳膊,扔出锁钩就着回廊的柱子,越墙而去。 “刺客!” 将士们大叫一声,吕尚完全没想到这个丫头身手如此之好,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整个都卫府被笼罩在慌乱的血气中,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一切发生跟结束都只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当花房里昏迷的丫鬟被找到时,当出兵的将士们奔回主院时,才惊觉这是一场预谋的刺杀,人人惊恐揣测,不知是战事连连的西奴刺客,还是帝都中心的反抗者。 甄月追风逐电的来到汇合的深巷处,远远便瞧见一袭黑色袍子的男子,牵着两匹骏马,面色有些焦急,见到不远处的少女才绽放舒心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震天动地 “可有遇到麻烦?”仇晟上马问道。 她愣了愣,压下心中的疑惑,扯开身上的女装,利落上马:“没有。” “那我们赶紧出城吧,一盏茶的功夫吕尚必定会关闭城门。” 二人策马而去,卷起大片水渍,天空不知何时被滚滚乌云覆盖,飞沙走石,睁目如盲。 巨大的军队踏马声震撼着弦歌主街,大地也跟着震动,刚刚营业的商贩纷纷恐惧后退,平常的萧静清晨瞬间染上一丝异常,敏锐的百姓都摩肩接踵想瞧瞧是何人进了城,这么大的阵势,瞧见了军队后的华丽马车上绣着惟妙惟肖的仙鹤,顿时惊恐垂首,那可是一品大臣的象征,看来临阳城有大事要发生。 城门在前,拥挤的街道中甄月猛地拉住缰绳,望向进城卷土而去的军队,面色越来越暗沉。 “怎么突然停下来。”仇晟策马回身,疑惑道。 “有问题。”一丝不安在甄月眼眸划过。 仇晟拉住她的缰绳,声音低沉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管有什么问题都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赶紧跟我走!” 甄月也知道自己有些据理,但是她就是不安,脑海一直盘旋一个可怕的念头。 骤然一阵踢踏的刺耳马蹄声在身后袭进,寒风撕裂,马背上的将士手握黄色卷轴,带着一股杀气。 “吁!”骏马长嘶,稳稳停在城门前,将士手举黄色卷轴,声音如虹,字字如刀:“速速关城门!吕尚已反!出城者一律斩杀!” 惊恐跟一阵阵不可置信的呼声在弦歌主街响起,一刹时天色大变,风起云涌,百姓们纷纷关窗锁门,惊恐着双眸从缝隙偷看,弦歌主街瞬间杀气扑天。 咯吱一声,沉重的城门瞬间关闭。 “跟我走!”仇晟下马拽着甄月隐入街边的客栈中。 而此时,都卫府刀光剑影,伏杀重重,顷刻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道不明不白的造反懿旨彻底刺激了吕家军,吕尚的部下带领虎卫军、十三军,气势如虹的要攻破重围,一品大臣带领的铁骑军纷纷将之围剿,此刻的都卫府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是如此巧合,范斯尸体未寒,帝都的军队豁然而至,与范斯带来的军队里应外合,如参天大网紧紧笼罩摇摇欲坠的临阳城。 甄月看着满天的乌云,显得六神无主,只觉那黑云中的血气是如此的刺眼,让心如沉石的她有一丝忐忑,她耳边都是吕尚惊讶的颤音:“月儿?” 她不是圣人,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跟怜悯心,这是一场权势争斗,她不想参与,可内心深处一次次在叫嚷心中的不安。 她忽然转身而去。 “你干什么去!”仇晟一早就嗅出端倪,一把拽住她。 “我想去看看。” “你疯了!现在临阳城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无能无力的!”仇晟见她倔强的样子,微怒道:“怎么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学不会事不关己,沉稳以待。” 甄月双眸如炬:“阿仇,你曾经告诉我真正的信仰,是经历肮脏的破碎后,仍旧屹立不倒,而我在肮脏中沉浮了六年,信仰总是摇摇欲坠,我没有通天的本领去改变这个腐朽的世道,可我想随着我的心走,我不能失了我的心,否则我就找不到我的信仰,我做不到漠视,你明白吗!” 少女坚定的娇容像盛开的骄阳花,带着璀璨之色,无论风雨雷电,毅然望向光明处,这对于沉陷地狱的仇晟来说如同久旱甘露,往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忆起少女倔强的扬起头坚守着剑锋上的心。 他喟叹一声,声音沙哑:“傻丫头。”摸了摸她的头,声线变得温柔,像是郑重的誓言:“小月,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但是,你不能轻举妄动,没有我的指令,你不能插手力不能及的事。”他又叮嘱道。 “好,我答应你。”甄月感激笑道。 二人随即离开客栈,一路步履如飞。 整个弦歌主街都潜伏在惶恐不安中,刚刚过了永安巷便听到噼里啪啦兵器交戈的声音,杀声震天,震耳欲聋。 密密麻麻的军队厮打在一起,西风肃瑟,撕扯着不远处的烈红军旗,黑装的铁骑军队将吕家军团团包围,刀光剑影,平日干净的都卫府早已血流成河,顺着永安巷一路流向弦歌主街。 铁骑军领将一身锃亮盔甲,一边怒吼一边挥剑:“叛军一个不留!杀!为了吾皇杀了这些背叛者!吾皇自有封赏!” 铁骑军队大受鼓舞,怒吼着双眼像野兽般张牙舞爪,都忘记了千里之外还有虎视眈眈的西奴,正在打磨着锋利爪牙,等着致命一击! 吕家军训练有素,人人骁勇善战,攻守兼备,以一敌三,面对围剿的铁骑军丝毫无惧。 甄月与仇晟潜伏在不远处高树上,屏息静观,周围战况混乱,却也找不到缝隙进入,只能静观其变,纤细的手一直被谨慎的仇晟抓着,生怕她做出冲动的行为,其实她并非要改变什么,只是想看看真相如何。 正在这时,森严的都护大门猛然打开,即使在震耳欲聋的杀场中,也被众将士听的一清二楚。 “吕家军全部住手!”尖细刺耳的声音从门内清晰传来。 拼打的两方军队骤然顿住,纷纷望向声源处。 一刹那,悲痛之声震撼整个都卫府,高耸的漆木大门都瑟瑟的震了震,带动着细细灰尘。 “将军!!”所有持刃的吕家军暴红着双目,跪地嘶吼,像一只只咆哮的狮子。 “大胆,全部放下武器!”铁骑军领将挥剑策马上前,抵挡着这些疯狂的吕家军上前。 铁骑军身后护着便是当朝一品大臣赵亥,出生宦官,常伴蜀王身边,深得蜀王宠爱,私自擅权,结党营私,干涉朝政,屡屡与吕尚不对盘。 都卫府内立满禁卫军,便是早前范斯带来的军队,纷纷簇拥着赵亥,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赵亥身边墨色劲装的男子,一手提着血刀,一手提着鲜血淋淋的脑袋,竟是吕尚的人头!血一滴一滴,滴在门槛上,渗进去再被覆盖。 第二十二章 满门惨死 被砍的脑袋五官清晰,瞳孔大睁,鲜血溢满整个眼眶,不甘!愤怒!屈辱!太多的情绪被掩盖在骇人的血液下,死不瞑目。 甄月只觉那个头颅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能清晰的看到吕尚不甘的血眸,还有那咬牙切齿的双颊,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因为那可怕的景象急速地冷却了,冻结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的厉害。 很多年了,她都没有感觉到恐惧,而今天却浑身战栗。 “小月,放松点,没事的,没事的。”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攥着她发抖的身子,仇晟轻声在她耳边呢喃,语气带着安抚。 只见赵亥打开手中的金黄圣旨,高高在上的睨一眼暴怒的吕家军,邪笑一声,声音尖细刺耳道:“朕绍膺骏命,护国吕尚联合麒麟坊,暗杀监军大臣,犯上作乱,扰乱国规,狼子野心,就地处决!”言毕将一块墨绿卷宗扔在吕家军面前,上好的锦绣暗纹被鲜血染透,勋勋滚开,里面的内容毅然跃于众人眼前:蜀国,临阳城,监军大臣范斯,毙于辜月十一、辰时!毅然是在吕尚府里搜出来的月琊榜!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大风猛然扬起,天地一片昏暗,天空中黑云堆积层云翻滚,漆黑的乌鸦飞掠尖鸣,在狂猛的疾风中振翅高飞,寒冷的风雪刺骨而来,所有人不自禁的蒙住双眼,用衣袖挡住那肆无忌惮的狂风。 只有吕家军怒着双眸无惧风沙,无惧生死! 永业十八年十一月十一,是个令所有人无法忘却的日子,这一天,临阳吕尚一家除了在帝都为妃的嫡妹,两百八十人满门惨遭屠戮,吕家的亡灵们在整个萧瑟的蜀国不得安息,临阳的百姓跪满了大街小巷,抽泣声如同满天鸣叫的夜啼,闻者悲戚,冰冻的华松江也被染成了血红,血腥味久久不散。 吕尚被斩无人敢问津,连审查都一一略过,一品赵亥直接就地处决,手段狠辣,雷霆速度将吕家军尽速收编。 心思透亮的人自然明白这是一场权术的斗争,没有人会记得永业八年,姜晋侯通敌叛国,打开三苍关口,放犬戎人入关,二十万犬戎大军包围逐原,吕尚七天七夜不卸甲不离鞍,昼夜不休,身先士卒的解了逐原之危;也没有人会记得永业二年,西奴进犯,一路虐杀,强占临阳,吕尚以三万兵马收复失地。 他们唯一记得的便是吕尚犯上作乱,扰乱国规,历史永远都掌握在强者手中,而真相只会随着腐尸深埋土壤,慢慢枯竭。 临阳城关闭了三天后才缓缓打开城门,一股股东方刮来的寒气肆意狂窜,甄月一身单薄的立在太行崖上,入目全是白雪皑皑,却依稀能瞧见冰化的迹象。 一阵阵婉转凄凉的歌声从少女苍白的唇内溢出,没有歌词,只有悲伤的曲调,歌声振动林木,高入云霄,好像伴随着浮动的白云遥送至天际。 黑衣男子脊背挺直的立在少女身边,望一眼她颤抖的睫毛,也轻轻随着她淡淡的哼出旋律,这首歌仇晟听了六年了,每当甄月杀人后便会哼着这首歌,每次听都会觉得悲伤,却也觉得灵魂在被洗涤。 而今天,仇晟从她苍白凄凉的曲调中听出了绝望,他好像看到一滴圣洁的水正在摇摇坠落,下面是暗无天日的地狱,他从身后紧紧将消瘦的少女抱在怀中,声音平静道:“小月,没有人能打倒你,这都不是你的错,总有一天我们会主宰自己的命运。” 少女久久不言,平静的漆黑瞳孔慢慢冰冷,却是答非所问:“这首歌叫葬礼进行曲,是著名的音乐家肖邦的作品,我希望逝去的人能躲开现实的恶魔,到达那个遥远的天堂,可是恶魔太多,我也是恶魔,我在遥送他们,同时也想遥送自己,我会去天堂吗?” 肖邦?天堂?仇晟虽然听不明白她的言辞,却从句里行间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悲伤与绝望,好像掉入深渊的人等着人拉她一把,他的心很疼,这个女孩本来不应该遭受这一切,她应该像其他的少女一样,每日开心的待在闺房中绣花赏花品茶。 可她不同于其他人,命运多舛,她有善良,有执着,却也明白这个世间的生存规则,挣扎抵抗。 “小月,再等等,快了,我们会一起离开麒麟坊,开始全新的生命,相信我!”男子的心坚定如磐石,望着满山渐渐融化的冰川,他们的心都在盼望着春天的来临! “阿仇,我会有全新的开始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们不仅是嗜血的刽子手,还是权势斗争的一枚棋子,多么可悲又可怜。” “小月,没有人能打倒你的信仰跟坚持,你不能气馁,总有一天我们会掌握自己的命运!”仇晟坚定道。 “真的有那一天吗?” “只要相信,我们就一定有!”=================================================================== 过年的喜气已经慢慢挤进奢华弥漫的邺安城,百姓们扬起红色的对联笑逐颜开,那些透不过气的苛捐杂税都隐在喜气中,只盼着这一年能平安度过。 清冷的竹钰院流转着喜悦笑声,满室的沉静都被豁然打破,初三送走了杀雨楼的礼师,笑盈盈的走来:“姑娘,这些珍奇异宝可价值连城啊,恭喜姑娘出使第一次任务就大获全胜。” 甄月端茶的手猛地一顿,心口一股闷痛,眯眼看向满室金光灿灿的珠宝,黄绿猫眼、珍珠、翡翠,确实价值连城,她冷冷道:“抬下去吧。” 初三见主子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两边笑开花了的初一跟初二,也都瘪着嘴,看了看主子索然无味的态度,唯恐再惹主子生气。 初一连忙摆手:“抬到收藏阁里吧,小心别碰着了。” 初三卷起袖子就要招呼帮手,就听冷清的声音传来。 “等等。” 初三收回跨出去的步子,笑弯了眉眼:“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第二十三章 杀落平阳 甄月起身:“你们挑一些喜欢的东西吧,其他的都捐给城外的难民。”她走向初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初三愣了愣,只觉肩膀有股威严的力量在蔓延,望向甄月阔步离去的笔挺脊背,好久才回神。 甄月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白莲池,阵阵带着奇异特香的花香扑鼻而来,让人有一阵眩晕之感,这是产自西域的六凋莲,一年四季循环盛开,六谢六开,汁叶剧毒无比。 甄月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望着晶莹的雪花落在白莲上,觉得玲珑又圣洁,却如罂粟般只可远观。 昂首之时却与一双冰眸子不期而遇,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远远的距离竟能清晰的看见男子殷虹的双唇,红与白形成极致的对比,妖惑如毒,男子与她一池之隔,华丽的墨发在风中轻拂。 她不卑不亢的转开视线,眼中带着丝丝锋芒,早知道会遇到坊主,便绝不来白莲池。 她低头踢着脚下的积雪,不知是走还是不走,愣愣的站了会,再抬头时,那人已经离去,孤傲的背影隐在漫天的雪花中。 她有时会问自己,恨那个人吗?如果没有他,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这个世界到处充满着尔虞我诈,乱世纷争,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又能防范多少呢?如果不入麒麟坊,也许自己早就死在了前往故篾的路上,恨与不恨又有何断定呢? 回到竹钰院时,天空一只翱翔黑鹰盘旋几圈,稳健的鹰爪落在少女细瘦胳膊上,甄月取下信笺,再扬起手臂,黑鹰鸣叫一声,展翅飞向辽阔的天空,威猛帅气。 这只黑鹰是她与仇晟一起饲养的,方便联络,也不易被察觉,也被懒情的甄月取名为小黑。 自从从临阳城回来,仇晟便一直被派遣在外,执行一个个任务,她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她微叹一声,打开黑鹰送来的信笺,飘逸刚健的字迹映入眼幕,一如他的人惊才风逸。 “已到东郯国,一切顺利,勿念,好好照顾自己。”字字带着暖意。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瞬间融化她眼中的寒冷,甄月弯起嘴角,望向东南方,久久不动,那里是东郯国的方位。 三日后的清晨,阵阵敲门声急促的响起,甄月揉揉了额角,皱了皱眉峰,心中想着这初三的急毛病又犯了,日后可不能姑息,省得因乱坏事。 她穿了件浅蓝袍子打开房门,见初三缩着脖子低头斜瞅了她一眼,带着惧意。 甄月皱眉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规矩都忘了吗!” 初三如骨架的肩膀一抖,冒了身虚汗,斟酌道:“奴才该死,奴才是怕耽误姑娘的大事,逼不得已。” 甄月觉得好笑,点点头问道:“看看是什么大事。” “风影大人来了。” 甄月哦了一声,转身慢悠悠的关上房门,初三捏了把汗,觉得自己家主子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势,跟了主子这么久,就没见主子急过。 可甄月的心里还是微微起疑,暗杀者每次接受任务都是前往杀雨楼,风影是滕简的隐卫,在集中营的地位举足轻重,断然没有亲自上门交代任务的,可想而知有些不寻常。 甄月刚刚踏进大厅,便瞧见风影如门神般站立在大厅中间,桌上的清茶袅袅清香,也未动一口,她勾了勾嘴角:“属下见过风影大人。” 风影回身走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辽阔:“慢吞吞的,让我好等!” 甄月心胸虽广,却也有女儿家的小心眼,堪堪还记得六年前,风影刀如闪电的划过自己的脖子,那时可着实吓的不轻。 “不知风影大人有何吩咐?” 风影从胸口掏出墨绿色的月琊榜,举到她面前:“拿着,还是老规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甄月疑惑抬头,似乎不明白风影为何亲自前来,大可叫个侍卫通传一声。 风影也看出她的疑惑,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女人就是麻烦,大人要出趟远门,时间紧迫,我就亲自过来一趟,拿着啊,愣住干什么!”一把塞到甄月怀中。 甄月咬牙忍怒的拿住月琊榜,瞪着风影大步离去的背影,感概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她眯起一双精锐的双眼,滕简似乎每月都出一趟麒麟坊,会是什么事呢?一时没有什么眉目,便面色平静的打开月琊榜,扫视一眼,便放进袖摆,让人看不出她的一丝情绪。 平阳城在蜀国东北方,与狄都隔了一个赤河跟巨阳,因盐商聚集而闻名,算是东北方比较富裕的城镇,因与北瀛军占据的狄都相邻,故而不时有北瀛的商人前来,时间就久了,两国风俗相交,有一丝异域风情的特色,百姓虽然痛恨北瀛国侵占了蜀国疆土,但面对现实的生活,还是收起过多的爱国心,只要平平安安生活就行。 “客官里面请。”热闹的一品居前,小二咧嘴热情上前。 缰绳利落一扔,稳稳落在小二手上,小二哈着腰牵马向马棚行去,回头又笑着看了眼,长得真是俊,就是冷的些。 甄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二楼大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店肆林立,人头攒动的繁华街道映入眼幕,高昂的叫卖声、马车的咕噜声喧闹不绝,给平阳城增添了几分难言的喜气。 “客官,您点的菜。”上菜的小二手脚麻利的将菜肴铺上,嘿嘿笑道:“公子第一次来平阳城吧。” 甄月倒了茶点头,望向长相憨厚的小二,挑眉道:“好眼力。” 小二抓抓脑袋,咧嘴道:“这里虽然是蜀国境地,但前方有北瀛国欺压着,北瀛国崇尚武力为尊,喜欢狩猎,爱在腰间挂着战利品的骨头,平阳城的百姓为了表示友好,也都纷纷效仿,小的见公子器宇不凡,腰间无配饰,想来应该途径平阳,平阳城虽表面平静,其实一点也不安全,公子还是买几个小玩意佩戴上。“ 第二十四章 残疾男子 甄月看了眼小二腰间的兔腿骨,眼中有些暖色,融化了之前的冷清,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 正在这时轰隆隆的吹锣打鼓声阵阵传来,霎时间整个街道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穿着统一服装的打鼓人,喜气洋洋,身后还跟着一众载歌载舞的美艳女子,长袖漫舞,身段妖娆,让围着的汉子们沉迷不已,更有甚者还伸手拍打舞女的屁股,引来肆意的哄堂大笑。 小二面色微红,不好意思道:“这里的人风情开放,今日又是盐商长王老爷的六十大寿,所以格外的热闹。” “小二上菜!” “来了。”小二见有人召唤,道:“公子您慢用。”便急急忙忙融入来来往往的行客中。 甄月刚刚吃了几口便察觉几道灼热的目光,抬头看去,几个偷看的姑娘被捉了正着,急忙垂下脑袋,脸颊红晕一片,带着难掩的羞涩,没一会又大胆的打量过来。 甄月头痛欲裂,随便扒了几口饭便结账离开了。 几位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俊公子离开,黯然失色。 甄月离开一品居,策马来到门庭若市的王府附近,隐在小巷的黑暗处,伺机而动,蜀国,巨富盐商王富甲,毙于十二月十五,戌时! 王富甲是蜀国有名的盐商,与朝政官员利益勾结,借此特权而攫取巨额的商业垄断利润,成为显赫一时的豪商巨贾,欺压百姓,获取暴利。 甄月接到月琊榜时,不免松了口气,范斯一案她成为权术的一枚棋子,间接害死了吕尚一族,她表现的平静如水,实则已经喘息难安,心中反击的种子日益茁壮。 这个王富甲不是一般的有钱,府邸宽大夸张,金碧辉煌,门口的两只雄师竟是剔透昂贵的大理石雕砌,在微弱的阳光中绽放着诡异的光芒。 门前宾客云集,沸沸扬扬,地上的柔软红毯从府前一直延伸到院内,连一向以廉洁著称的张府尹也坐着自家最好的马车前来,笑颜和蔼可亲的带着贺礼与迎宾官寒暄。 甄月嗤之以鼻,眼露冰霜,她遥望天际的一缕残阳,嘴角冷笑,时间算的精准无误,她脚步如飞的来到王府后院,随着送菜的伙计一起混了进去。 身手敏捷的穿过花园的亭台楼阁,在一个角落逮住了一个送茶水的小厮。 “王富甲的寝室在哪里?”语气如冰刀。 浑身颤抖的小厮,完全不知道这个凶神恶煞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像幽灵一样,颈脖的刀一阵冰凉,抖着手指向前方:“穿过两个院子,红墙绿瓦的荣华院便是老爷的寝室。 啪的一声,小厮转了转眼珠子,哎呦一声便昏迷倒地。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甄月便错开院卫潜进了荣华院,双足点地,身轻如燕的跳上房顶,神出鬼没的从房顶潜进了王富甲的房间。 视线昏暗,依旧能嗅到绿油油的铜钱味,散发着让人厌恶的腐臭味。 甄月伏在房梁上,等着目标人物,再一刀毙命。 不知过了多久,杂乱的喧闹声渐渐停息,突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甄月凝耳一听,大概五人,脚步稳健,应该是身形壮硕。 “快点!慢吞吞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急切。 随着咯吱的开门声,室内四角的灯架也被点燃,昏暗的室内豁然大亮,满室的金光灿灿,甄月拂额望去,只见四个粗臂大汉抬着一个裹起来的绒毛毯,里面有东西蠕动,像是个人。 身穿大红云翔华服的男子顶着肥油油的大肚子,摆手道:“放下,赶紧出去。” 四个粗臂大汉放下绒毛毯,便急急关门离去。 王富甲摸了摸大肚皮,两只三角眼露出赤裸裸的**模样,活像是久旱的鱼碰到香甜的泉水,恨不得吃了绒毛毯里面的家伙,搓了搓手,淫笑几下,配着那满身的红服,让人只觉俗气、作呕。 “别怕,我会好好疼你的。”王富甲急不可耐的扒开绒毛毯。 毛毯大开,里面的人也被暴露在微光下,甄月眯眼望去,顿时心中大骂这个王富甲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这王富甲竟然是喜男的重口味! 只见绒毛毯中的男子面色苍白无血丝,脸庞光洁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嘴唇殷红,无不透着惑人的色泽,孑然独立间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完全让人想不透这虚弱的美男子从何练就一身霸气。 王富甲越瞧越欢喜,就差垂涎三尺,一个饿狼扑虎就要将男子就地正法,然而男子眼若寒星,没有丝毫恐惧,仿佛浑然不知自己的艰难处境。 咔嚓一声,血溅当场,速度之快完全不给喘息机,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刺鼻,王富甲狰狞着不可置信的瞳孔,死死捂着喷血的喉咙,摇晃了下身子想转身看看是谁割了自己的喉咙,奈何身躯太胖,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咽气了,一身血溅了好几滴在美男子雪白的衣袍上,像盛开的红梅,诡异而妖艳。 甄月冷冷的擦掉冰炎丝的污血,歪头看了眼临危不惧的美男子,一时觉得有些趣味,男子四肢瘫在两侧,不像中毒无力,反倒像瘫痪的残疾人,面对甄月电光火石间杀了王富甲,毫无情绪波动,双眼寒如冰,没有感激,没有恐惧,完全让人看不透。 “你不怕。”甄月这句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只见男子平静如水的望向她,静默无语。 甄月垂眉抬眼之时,原先冷漠的黑亮眸子透着一股杀气,如出鞘之利剑随时饮血,麒麟坊坊规执行任务时旁系人等一律不留,做到滴水不漏,否则死的便是自己。 只见虚弱的男子嘴角一丝冷笑,转眼即逝,只是一双利眼之中刀光剑影腾腾而起,冰冷如寒霜。 甄月拧丝朝男子飞腾而去,要在最短时间解决这些麻烦,然而此时的她也未注意到,男子服帖的雪白袍子下微微鼓动,下面是蓄势待发的罕见雪凤丝,杀人无无形,封喉不沾血。 而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子,正是易容后的麒麟坊坊主北墨凌! 第二十五章 麻烦不断 千钧之际,只听锋利的利器划破空气,带着气盖山河之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而在距离北墨凌喉咙一寸时猛地停住,甄月黑亮的双眼如波涛的巨浪,黑色漩涡越来越浓。 然而男子绣袍下的武器也豁然而止,一双凤目带着一丝疑惑看向一寸之外的嗜血丝线。 甄月此时心中如同数万蔓藤缠搅,百感交集,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应该毫不留情的杀了这个人,哪怕这个人也是受害者,哪怕这个人是无辜的,哪怕这个人毫无杀伤力,可内心深处用生命维护的一缕光明,正在疯狂蔓延,叫嚷着手下留情,否则万劫不复! “王富甲,你给老娘出来!竟然敢背着我偷人!”登时,一个粗糙含怒的女声从门外毫无征兆的冲撞进来,随即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被力大无穷的踢开。 “啊!来人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惊起大片栖息夜啼。 院外的三个护院紧急而至,大惊失色的扶着几乎晕厥过去的夫人,只见王富甲狰狞着双目躺在血泊中,身上的红袍与污血混为一体,寒毛卓竖。 嗤嗤嗤!三道如闪电的银针刺破长空,来势凶猛,毫不停顿的穿透三个护卫的脑门,嘭嘭嘭!三人完全没看清是何人就怦然倒地,鲜血带着黏稠的脑浆喷射而出。 惊吓过度的王夫人一口岔气没缓过来,彻底昏死了过去。 甄月扣好手腕的暗器,一把抓过北墨凌的胳膊。 “别碰我!”声线冷慢,让人不容反抗。 此时杂乱的脚步声在院外急促响起,昏暗的王府瞬间灯火通明,拔剑的碰击声在黑夜一波一波的响起。 甄月本来被他的严厉声线怔住,但思及此时情形急迫,来不惊讶心中腾起的惧意,她眼芒微寒,收起心中不明不白的惊讶,厉声道:“闭嘴!难道你想死!”随即粗鲁的将微愣的男子一把扔在自己的背上,点足跃起,如夜里黑鹰跃上房梁,一脚踢开房瓦,身手敏捷的跃墙而去。 此时的甄月也万万没想到一时的心软,救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刺客!追!”院外惊魂不定的护卫大声叫道。 原本热闹喜气的王府瞬间被慌乱取代,府内的侍卫带着所有人拼命追逐刺客的踪迹,然而只瞧见一个黑影像幽灵般在屋顶飞腾,速度快的让人抓不住一丝痕迹,堪堪近身时,便被威力之猛的银针穿透脑门,带动着空中摩擦的火花,绚丽中让人毛骨悚然。 “放肆!放我下来!”男子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恼怒。 甄月本来背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跑了这么远,气息渐渐不稳,即使从小在集中营天天背着铁锁训练,练就一身好身手,此时再好的内气也被男子冰冷的语气打乱。 嘭的一声,她将男子重重摔在地上,忽略他脸上皱起的眉峰,威胁道:“再吵我就杀了你!你以为我想碰你!要不是看你四肢不便,我才懒得管你!” 北墨凌嘴角抽了一下,气息平稳道:“扶我起来。” 甄月就差没暴跳如雷,她就不明白这个男人哪来的一股高高在上的气焰。 北墨凌见她一副吃人的模样,长眉微微一挑,又道:“扶我起来。” 甄月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他扶起来靠在后面的大树下,月光如流水一般泻在男子苍白如玉的脸颊上,长而浓密的睫毛不知是因为喘气,还是因为有伤在身,上下抖动着,印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甄月还是细微的观察到男子额角渗出汗珠,四肢轻微抽搐,像是强忍着剧痛。 夜色朦胧,寒风刮起浓密的树影,四周噤若寒蝉。 她蹲下来:“你受伤了?” 男子闭目不言,透着一股孤傲的疏离,忽然,男子猛地睁开狭长凤目,一双璀璨的双眼如同浅水蛟龙,带着深沉的杀气。 一只寒鸦猛然飞跃惊鸣,带起大片枯叶。 甄月心中一惊,微俯身子,手握短刀,如受困野兽逡巡着黑暗的阴影中,她对自己的警觉性向来自信,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全身瘫痪的男子,看似无杀伤力却无形中带着高于常人的嗅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嗖嗖几声,四周顿时涌出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大约十人,人人速度敏捷,一看便知身手了得。 “是杀你的?”甄月侧目问道,她每次出使任务手脚利落,不可能留下痕迹,而这些黑衣人又不像王府的院卫,稍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判断其中根源。 “真是麻烦!”甄月看也不看北墨凌,手腕一翻,手中的小刀脱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随即跃空而起。 黑衣人身手敏捷,翻身错过,却依旧被小刀割伤手臂,随即十人铺天盖地围剿而来。 甄月抬脚扣腕,在空中旋身,绚光流舞,犹如花开,一脚将一个黑衣人踢倒,一手咯吱一声将一人的胳膊拧断,转瞬间手中飞刀闪电飞驰,一道血痕撕洒,雷霆刺入对博的黑衣人颈部。 甄月速度极快,让近身的几个黑衣人毫无还手之力。 正在这时,她见有三人朝北墨凌杀去,顿时势若脱兔,一掌劈开交缠的二人,扣腕按钮,护腕的暗器嘭的一声,三只犹如利剑的银针激出火花,铺天盖地朝前面的黑衣人后脑门而去。 黑衣人直觉不妙,堪堪回身之时,只见一道如闪电的火花,眨眼间穿透了脑门,鲜血如喷涌,一一倒地。 顷刻间地上已经躺下六个黑衣人,其余四人纷纷大惊,慢慢聚拢在一起,警惕不前,都没想到这个长得像姑娘的少年,身手竟是如此之好,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 甄月调整微喘的气息,按了按手臂的刀伤,只觉胸口一阵铁锈味,她突然冷笑一声,扔掉手中的短刀,鄙夷道:“一起上吧。” 四个黑衣人见状眼露窃喜,想来是这个人骄傲自负,以为一口气杀了六人,便不将他们当一回事。 随即四人腾空而起,刀锋凌厉,只见甄月快步奔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在黑衣人劈来的血刃上摩擦响起,无限扩大的撞击着众人的耳膜,让人一阵不适。 第二十六章 别扭男人 其中二人只觉眼前银光闪逝,随即便是脖子一阵冰凉,望向咫尺之外的娇容,内心一阵恐惧,觉得那是地狱幽灵。 甄月在近身之时,猛地抽出腰间的冰炎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划过血刃,狠狠勒断两个黑衣人的脑袋,啪啪两声,脑袋滚落在血躯之下,给这个死沉的黑夜带来一丝惊悚。 另外两个黑衣人目瞪口呆,杀气越来越浓,与跃势而来的甄月厮打在一起,甄月体力微微受损,目光一寒,莲步生风,似浮扁掠影一般,勒丝缠裹,竟生生的将挥刀而来的黑衣人双手搅在一起。 黑衣人瞳孔大睁,只觉得脊背森寒蔓延全身,“啊!”两声凄惨的叫声划破黑夜,给这个寂静的冷月覆盖了一层诡异。 二人的双手纷纷被冰炎丝勒断,尖叫声顷刻被淹没在浓重的夜色中,登时,两个黑衣人脑袋一歪,头颅滚地,与同伴的鲜血淹没在一起。 四周突然变得诡异般的宁静,只有寒风带着血气撕扯着少女的衣袍,猎猎飞扬,浑身的杀气如日冲天。 不知过了多久,垂首的少女默默撕开裙摆包住手臂的伤口,回头看了眼一直静默观战的男子,那人好像置身事外,以一个局外者冷漠的看着一切。 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手上又染了一些不明不白的鲜血,她将怒气转嫁到男子身上:“麻烦!” 北墨凌云淡风轻,勾了勾唇角:“身手很好,就是还不够快。” “你!!”甄月眉心暴跳,回头不再看他,拿出手帕不停擦着手上的污血,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棵小梨花树,清冷的月光洒满树枝,在风中静静摇戈,白色的花瓣圣洁尽显。 她默默的摘了几朵,走向满地的残尸,嘴角越抿越紧,节骨分明的手指将花朵放在尸体的胸脯处,声音小的只能自己听清:“对不起。” 细碎的声音被耳力极好的北墨凌扑捉到,男子冷峻的眸子浮起丝丝不解,望向女子挺直的脊背,眼中一番神色不明。 甄月走向男子,语气冷冷道:“你仇家不少啊,这等姿色行情真不错。”为了他杀了不少人,心中股股闷气。 “放肆!”北墨凌暗沉如墨的双眼,竟然少见的升起愤怒,杀气乍现。 “闭嘴!不要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因为你,我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别让我一气之下将你也杀了!” “你敢!” “麻烦的要死!”说话间一把将怒气的北墨凌背在瘦弱的肩上。 “别碰我!”北墨凌语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狂躁,与他平日沉稳霸气的模样迥然不同,好像极其厌恶别人触碰。 甄月就真是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强势,而且还带着别扭,她的冷性情也被慢慢打破,怒道:“能不能别动了!把你送到安全地方,给大爷黄金白银,大爷也不碰你!” “你!!!” 北墨凌一时诧异自己的怒气,最后慢慢压下情绪,忽然敛眉瞧见她不时渗血的胳膊,又见她微喘着气息,脸颊因为疾步走动而升起红晕,她年纪本来也不大,刚刚笄礼,即使穿着棉服依旧显得单薄,却散发着一丝他看不明白的光芒,最后他慢慢放弃挣扎,也便垂眸养神。 平阳城的边壤青云山上,一大队黑裘男子跪膝在地,满地的剑痕跟抓痕触目惊心,可想而知此处刚刚平息了一场激烈搏斗。 几尺之外的山坡上,一辆由纯黑汗血宝马拉着的宽大黑楠木马车停在一堆尸首旁,而马车竟是空荡荡的,北风撕裂着黑帘上的猎鹰图腾,彰显着尊贵霸气。 “没用的东西!”男子披着黑色大麾,暴怒的双眼火冒三丈。 跪了满地的影卫紧咬牙关,纷纷带着悔色,却依旧挺直脊背,作为顶级杀手,便要无时无刻严阵以待。 滕简一边怒骂,一边望着跪地的十位影卫,声音压抑中带着狂暴:“你们可是麒麟坊出类拔萃的影卫,竟然让主上深陷险境,简直罪该万死!若主上有什么差池,你们全部都得五马分尸!” 萧萧的马蹄声登时响起,带着明显的急促跟杂乱。 “吁!”声音清脆嘹亮,女子一身蓝色雪狐棉衣,面容有倾国之色,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然而不自禁流露出媚态,此女子便是右使古雪芙,她扫视一眼,见到空荡荡的马车,面色大惊。 翻身下马,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主上呢?” “有一大队杀手埋伏了我们,主上不见了。”滕简脸上的余怒依然未褪去,错过古雪芙走向骏马。 “什么!主上不见了!左残呢!”古雪芙焦急的面色再也掩藏不住。 滕简猛地怒视古雪芙:“你迟迟未来,主上毒性大发,左残便去接应你,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便受伏了,左残一柱香前就去追寻主上的踪迹了!” 古雪芙闻言,娇唇瞬间惨白,满目自责:“都怪我!今日西域遇到大风暴,为了掩抹行踪,用了些时间。”像是想到什么,惊恐道:“难道是宫里的人劫走了主上?” “好像有两队人马,按宫里人的行事作风,断不会劫走主上。” 清脆尖利的口哨声从滕简指尖响起,顿时一只黑鹰长鸣一声落在他肩上,滕简将信笺放在黑鹰有力的爪处,黑鹰随即展翅飞向天际,瞬间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我已经通知关兮居的子牙先生,你现在立刻前往巨阳。”滕简见古雪芙一副不愿离去的模样,冷冷道:“你手上的解药至关重要,寻找主上的事情我自会全力以赴,你去巨阳等着。” 古雪芙当头一棒,握紧手上的锦袋,里面可是主上的解药,怎么就乱了阵脚,本来约好在此处汇合,万万没想到西域大风暴,堪堪让她一路受阻,随即酿就了这场祸事,心中焦虑不安。 古雪芙利落上马:“好,我立刻前往巨阳。”刚刚转马又回身,秋水般的眼眸透着一股狠戾,望着十影卫:“一人一只手指!” 第二十七章 洞中独处 滕简淡淡看她一眼,缄默上马。 兵器出鞘声,整齐划一,空气的血腥味浓稠刺鼻,跪地的十影卫利落拔刀收刀,没有一丝停顿跟犹豫,连眼也未眨,仿佛砍断的不是自己的手指,全部浑身肃然。 “驾!”古雪芙轻哼一声,策马扬鞭而去,雪雾翻腾激起大片血渍,狂风吹乱了女子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眼梢的一抹狠辣。 滕简冷哼道:“最毒妇人心!”又扬鞭对着十影卫:“你们活该,走!” “是!”整齐划一的领命声激荡而起,纷纷井然有序的朝四周扩散。 寒风萧瑟,苍鹰凄厉,无处不潜伏着血气,密密麻麻的雪林中,身形凛然的女子背着面色俊美的男子,在皑皑白雪中跃步行走,寒风吹的二人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甄月眼神一亮,嘴角带着轻松笑容,攀上一个高坡,停在一片枯枝前,两边用力扒开,竟是一个幽静的山洞,因为被大片枯枝遮挡着,不易被察觉。 洞内漆黑一片,轻轻的脚步声在洞内激起奇怪的回音,她将北墨凌轻轻放在地上,又从洞内找到一堆干柴,这个山洞是她前几日来平阳城途径的地方,没想到现在再次栖在此处,还好之前有些剩下的干柴。 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在幽静的洞内响起,昏暗的洞内顷刻被温暖的火焰照亮,也缓解了满室的湿寒。 甄月拍了拍手席地而坐,隔着火焰望向对面闷不吭声的男子,红色的艳光泻在他清浅的身影上,像渡了层光,若不是雪白的袍子都是血迹,完全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突然脑海浮现那个冰冷如霜的坊主,她摆头一笑,却不知对面的男子早已睁着一双凤目望向她。 “你不是个合格的杀手。”冷漠的声音猛地穿刺而来。 甄月拿枯柴的手微微一顿,转瞬即逝,嘴角冷笑一下:“如果我是一个合格的杀手,那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还好端端的讽刺我。”目似剑光,她原本还好奇他惊人的判断力,但转念一想,自己在他面前杀了这么多人,有点思维能力的人都能想到这一层身份。 “杀手应该冷漠无情,下手狠辣,绝不留一个活口,你在自掘坟墓。”北墨凌说话的语气不浅不淡,却又如同尖锐的冰渣划过平面的镜子,让人内心深处犹如狂风暴雨。 甄月丢掉枯枝,走向北墨凌,居高临下望着他,企图以这样的形势压迫他,可男子即使瘫坐在地,依旧丝毫无损身上的贵气,顿时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 她目光冰冷的蹲下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杀了你?你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摇头冷冷道:“事实就是每个人都给杀手贴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标签,我恰恰是一个不太冷的杀手。” 甄月坐回火坑边,也不再看他一眼,她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她只是在肮脏的血腥面前,维护着心中的一缕信念,面对一个四肢瘫痪的男子,还真是下不去手,她不想噩梦中再添一个无辜者。 突然,一阵压抑难忍的痛吟声从牙缝中溢出,甄月抬眸望去,只见北墨凌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嘴唇更是带着淡淡紫色,露出来的手腕处竟然上下鼓动着,像是有活虫在里面肆意虐行。 “你中毒了?”甄月急忙走过去,正要拿起他的手腕看看,却被他冰如寒川的声线狠狠顿在半空。 “滚!别碰……”下面的话直接淹没在上下颤抖的牙槽中。 “你这人还真是让人无语。”她收回手眯眼细细观察了他的状况,心中虽不明白他到底中了什么毒,但很明显他四肢承受着剧痛,起先他一直强忍着,现在疼痛达到了极致,也就如同压抑的火山彻底爆发,如果不缓解,恐怕会疼痛而死。 她微叹一声,见他强忍疼痛的模样,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曾经的自己不也如此吗,再深的鞭伤,再痛的刀伤,依旧倔强的忍着,随即她快步踏出山洞。 北墨凌早已痛的全身痉挛,频临昏厥,可依旧保持着一丝清明,不让自己陷入昏迷。 没过多久,甄月手中抓着几棵黑色的药草回来,动作迅速的将药草捣碎,随即不管不顾的掀开北墨凌的衣袖,露出里面机理分明的手臂,手腕处的鼓动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北墨凌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挣扎,思绪却异常清晰,只感觉一双冰冷的纤细手指握着自己的手腕,随即感觉一阵黏稠的冰凉,这股冰凉带着奇异的酥麻从毛孔血管传遍四肢百骸,疼痛也在不可思议的减弱。 他气若游丝的挣开眼睛,见她正将一些黑色的植物涂在自己手腕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女子一双雪白的双手朝男子双足抓去。 电光火石间把男子的鹿皮靴子脱掉,二话不说,就把一堆黑色药草啪的一声,死死按在男子的脚踝处。 “放肆!你简直胆大包天!”北墨凌气的面色发青,已经顾不得疼痛,用尽全力吼道,完全打破了他平日的好气度。 甄月仿若未闻,直接将另一只脚也裹上药草。 一股股怒不可遏的气焰排山倒海而来,甄月倘若未见,他黑沉着脸,如不是四肢不便,恐怕早就扑上来吃了她。 她好笑道:“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碰一下就跟要人命似,莫不是还要大爷负责任。” “你!!”冷漠自制的北墨凌觉得二十多年都没今日过得憋屈,气的早已说不出一句话。 甄月擦着手道:“这是喜毒的乌头草,能缓解毒性,又有一点麻醉的作用,虽然不治本,但以你现在的情况却是救命的药草。”她起身走向洞口,让洞外的冷冽寒风吹拂着她,声音平静道:“我没有什么同情心,也没有可笑的怜悯心,只是一念之差没有对你起杀心。” 她回身笑道:“所以你就好好活着吧,不要辜负了我难得的慈悲心。”笑容如圣洁的白莲,又带着浅浅的俏皮。 第二十八章 被迫相送 北墨凌只觉那肆意的笑容分外刺眼,冷峻的面容带着防守的冰冷,不知过了多久,才幽幽道:“明日送我去巨阳的归云亭。” “明日我送你出城,再给你叫辆马车,我让马夫送你去。” “别人我不信任。”北墨凌启齿道。 甄月嗤笑:“难道你信任我?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他眼光一寒:“我并非信任你,而是现阶段,你比起其他人的可信度高一些,我只是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甄月只觉额角不停抽搐,没想到这个男人把她像货物一样评点,还直荡荡不掩饰的说出来,她咬牙道:“我没有义务去配合你的判断,明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愿护送,我也不勉强,只是明日找个身手好一些的马夫,路上莫名其妙被暗杀那就得不尝失了。” 甄月此时此刻真的后悔救了这个腹黑的男人,如果此时还认为他是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男人,那就大错特错!善于观察,善于分析,竟在短短几个时辰就看出她的软处,她想起那些身手了得的杀手,又观察男子一身傲睨万物的气势,语气森寒道:“若不是你四肢瘫痪,我真的认为你与我是同道中人,了解杀手的心态,懂得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这是最基本的判断,可惜你没有,所以你不是个合格的杀手,那你只会让自己深陷困境。”北墨凌勾了勾嘴角,云淡风轻。 “现在我已经在困境里了!明日送你到巨阳,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然后痛彻我可笑的心慈。”她六年都没气愤了,七窍生烟的瞪他一眼,便闭目休息,眼不见为净。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依旧带着点昏暗。 甄月醒来时,见北墨凌望着半遮半掩的洞口,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也看不出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走过去把他手腕跟脚踝处干硬的乌头草取下,本以为他又会大惊呵斥,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不知是不是接受了现状。 “你不喜欢杀人。”声音带着清晨醒来的一丝暗哑低沉。 甄月替他穿好鞋子,回头眯了眯眼,见他气色好转,已经不如昨日那般苍白,皱眉道:“此话从何说起?” 北墨凌洞悉一切的回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昨晚,我听见你哼了首奇怪的歌,旋律倒是挺凄美。”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杀人跟我哼的曲子有什么关系。” 男子嘴角一勾:“你不休息跑出去哼歌,歌曲虽奇怪,但有一股悼念的味道,经过昨日的观察,你应该很厌恶杀人。” 甄月无所谓的拍拍手起身,没有一丝被窥探的怒气,平静道:“你管的真是宽,这个乱世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所以活着是何其的珍贵,没有人愿意制造死亡,恰恰杀手以杀人为生存,与生命背道而驰,却只是为了成为活着的那部分。”这个男人让她内心有一丝害怕,他似乎能洞悉一切,却以冷漠的局外人毫不掩饰的指出来,狂妄而自负。 冷静自制的她已经嗅到一丝威胁,转移话题道:“如果你想我送你去巨阳,就不要问些奇怪的问题。”随即背起他离开山洞。 之后二人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甄月背着他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深山,在城边的一个小林子间,找了个隐蔽地方,将他放下后,便进了城。 没过多久,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一辆褐色马车娓娓而来,少女一袭白色织锦长袍,即使身着男装,却掩不住玲珑身段,清丽的面容犹如雨后白莲。 甄月跳下马车,手脚利落的将北墨凌背上马车,马车内虽不宽敞,却异常舒适,厚软的座垫,显得暖意绵绵。 北墨凌见案子上放着一件干净的袍子,长眉微微一挑,随即微微起澜,似乎有一丝烦躁。 登时,甄月额际微微抽动,平静如水的眸子又开始翻江倒海,起先见他对身上脏了血袍子似乎很厌恶,所以才到集市上非常善解人意的买了件干净袍子,现在瞧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困色,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忍着不提,是双手不便,以免又被甄月触碰。 甄月用力将车帘子一掀,语气是压抑的冰冷:“我可不是你的下人,你自己想办法换,或者等到巨阳城,让你的丫鬟伺候你!” “等等。” 甄月跨出去的脚步猛的一顿,回头挑了挑眉,明显的挑衅。 北墨凌脸色有些暗沉,低沉道:“过来,替我换了吧。” 甄月本来想拒绝,见他一副上刀山下油锅的模样,心中的不爽顷刻烟消云散,能瞧见这个盛气凌人的男子憋屈模样,倒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她走过去,不以为然道:“见你态度极好,我便委屈一次。” 北墨凌沉着脸也不回答,只是嘴角抽了抽,似乎强忍着怒气。 甄月见好就收,手脚灵活的解开他的袍子,男子身上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似药香非药香,似檀香非檀香,香中带着点初冬的清冷。 “愣着做什么!”男子暗沉的道。 温热的气息都喷在少女清瘦的脸颊上,不太宽敞的车厢瞬间有些拥挤,暗香浮动。 甄月冷哼一声,忽略鼻尖的奇异香味,快速的替他换好衣服,拿起一边的血袍子便走出车厢。 木质的车轮滚滚而动,迎着东方耀眼的曙光飞踏而去,冰天雪地的寒景已经渐渐开始融化,像心中种下的自由种子,开始朝着理想的方向茁壮成长。 甄月马不停蹄,终于在薄暮冥冥时赶到巨阳的归云亭,万里无云的天空带着少见的微红,给荒凉的归云亭点缀了些色彩,寒风早已吹散了少女的发髻,在绚烂的晚霞中不见一丝凌乱,反倒有一丝淡然。 甄月本以为一路会有不少杀手,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她挑了挑眉,掀开卷起的车帘,只见男子微微睁开双目,一缕绚红的晚霞不经意间落在男子雕刻的五官上,出乎意料的柔和,但一双凤目却蕴藏着锐利。 第二十九章 棋局初现 “已经到巨阳的归云亭了。” 北墨凌点头:“过来,我腰间有一个信号箭,你拿出去放了。” 甄月哦了一身,便直接将爪子伸进他的里衣,在腰间果真有摸到一个硬物,再用力拔出来,只见北墨凌眉头微蹙,眼神不明。 甄月勾了勾唇角,便跨出马车,嘭的一声巨响直达天际,火光绚烂如烟花,瞬间点亮荒凉的归云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紧促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惊起大片寒鸦,模糊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前。 甄月眯了眯眼,来者三人,器宇不凡,特别是策马而来的领头者,年纪大约五十,发鬓斑白,一双眼炯炯有神,似乎蕴藏了无限的智慧,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是你放的信号箭?”领头的男子巫子牙眯眼问道。 还没等甄月回答,里面低沉的声音响起:“是我。” 巫子牙谨慎的双眸顷刻大惊,三人随即连忙下马,一身肃然,甄月颇有兴趣的勾了勾唇角,越发觉得那个四肢瘫痪的男子来头不简单,光看这架势应该就是主子,而前来迎接的三人佩剑竟是做工复杂的复合剑,一般战绩卓越的将军才会佩戴此剑,贵族富豪中拥有的简直少之又少。 掀开车帘,巫子牙瞬间惊喜:“公子!”急忙回头对身后二人道:“赶紧去找辆马车。” 甄月跳下马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用,若是你们不嫌弃,这马车便送与你们,你们给我一匹马就成。” 巫子牙不敢冒然做主,抬头望向马车内的北墨凌,见主子点了点头,对身后的随从道:“你们给这个小公子留下一匹马。”接着望向甄月:“谢谢你护送我家公子回来。” 甄月见领头的男子拿出沉甸甸的黑色锦袋,似乎要给些赏赐,她急忙摆手道:“不用拘礼这些,我只是甩了个麻烦,就此告辞。”毫不停留的利落上马。 路过马车时,甄月也未向马车中看一眼,一双明亮的双眸望向前方,“驾!”声音清脆宏亮,宛如清泉流过。 骏马飞逝的瞬间,勾起了车窗褐色的帘子,车内面容俊美的男子依旧漠然,只是眼睑的阴影暗晦不明,让人琢磨不透。 巫子牙见甄月的身影隐没在林间,踏上马车掀开车帘,恭敬道:“主上,右使已经赶来关兮居,现在属下立刻带主上前去解毒。”踌躇片刻问道:“刚刚那位小公子,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北墨凌凝眉道:“不用了。” 巫子牙带有褶纹的眼角激射一丝不可置信,虽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按照主上谨慎的做事风格,应该不会留下活口,一时不免对那个小公子产生种种猜疑。 “事情查的怎么样?”北墨凌语气徒然变得冰冷。 巫子牙收回思绪,浑身凛然道:“埋伏的杀手是宫里派来的,滕简已经将他们全部处决,这一路主上前来,应该没有再遇暗杀,但劫走主上的那批人好像不是宫里的人。” 北墨凌缓缓闭上双目,一丝疲惫难掩,语气却是更冷了:“将那些杀手的头颅都运往北瀛,让张良将头颅觐见给宣太后。”再睁眼时一双寒眸如出鞘利剑,带着嗜血的寒芒。 “是!那劫走主上的人……” 北墨凌闻言,心中难掩愤怒。 王富甲带着家丁途径青云山时,机缘巧合躲在暗处瞧见了一批杀手围剿一队人马,正直北墨凌剧毒发作,一阵疾风掀起了车帘,王富甲瞧北墨凌俊美非常,顿时色心大起,就趁乱将北墨凌偷偷劫走了,随即就引发了一系列血案。 北墨凌森冷道:“让平阳王家从此消失在蜀国,下至三代一个不留!” 巫子牙脊背微凉,领命道:“是!”又问道:“主上,可要回北瀛?皇上已经派人送了好几封书信,年末将至,催主上回去祭祖。” “回麒麟坊。”漠然置之。 巫子牙见此也不敢多言,随即与随从纷纷上马。 马蹄翻滚,血气蔓延,荒凉的归云亭在马蹄远去时,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寒风瑟瑟,依旧吹不散残留在空中慑人的杀气。 邺安城在喧闹的炮竹声中迎来了新年,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孩童们穿着崭新的棉衣四处笑颜穿梭,给萧瑟的邺安城增添了些许暖色。 绵长的官道万里雪飘,寂静悚然,黑暗笼罩了各栈道,与灯火通明的邺安城形成鲜明对比。 阵阵马蹄声被刺骨寒风肆意吹散,来人依旧降低动静,潜伏在夜色中,望向白雪掩盖的玉龙山。 “范先生,四大营已经有我们的人成功进入,邺安城各个酒坊我们都在部署中,玉龙山下面的地形已经在勘查中。” “元云,还需要多长时间?”被唤范先生的男子一袭湛蓝袍子,黑色披风被狂风吹的猎猎飞扬,褐色的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只瞧见一个清渣的下巴。 身后的元云回道:“大概四个月,我们在邺安城的势力薄弱,要成功潜进去非一昔一日能达成,小主子的解药也未拿到手,麒麟坊在蜀国根基深厚,要与之对抗情景堪忧,而且近一年北瀛国开始蠢蠢欲动,我们只能等。” “只能静观其变了,等小主子拿到解药就立刻动手,你回去与王将军谋划好撤退路线,务必将小主子安全送往东郯,郯国统一只能靠小主子,他是郯国的希望。”范谷微叹一声,声音变的坚定。 “是,范先生。” 范谷依旧望向遥远的邺安城,嘴唇紧抿,一丝沧桑的纹理渐渐隐现,寒风中的男子一身落寞,积雪慢慢堆在肩头,他浑然不知,只是望着灯火通明的邺安城,好像那里有他思念的东西,悲伤久久不散。 晨雾弥漫,东方泛白,天空依旧飘着雪花。 一袭白袍男装的少女稳住缰绳,翻身利落下马,一身风尘仆仆,面色略显憔悴,麒麟坊马厩的小厮眼睛毒辣,上前谄媚笑道:“姑娘回来了,路上可顺利?” 第三十章 勾画美梦 甄月嗯了一声,将马匹交给小厮,便快步朝竹钰院行去,从巨阳到邺安马不停蹄,人已经疲惫不堪。 竹钰院地处偏远,要经过三个院子跟两个内园,地上的鹅卵石早已被白雪覆盖,脚步踏上,发出轻轻的吱吱声,刚刚过了迎春苑,老远便瞧见白色拱桥上负手立着一个蓝色身影,打着一把月牙色的油纸伞,远远看像是一副水墨画,让人不忍心打扰。 甄月被白雪覆盖了眼睛,一时瞧不清是何人,白色拱桥是竹钰院的必经之路,待她走近时,男子也缓步而来,带起阵阵暖风。 面冠如玉的男子浅浅而笑,举起手中的油纸伞,挡住那些肆无忌惮的白雪,不让这些白雪继续浇在少女消瘦的肩膀上,甄月瞧清男子的面容,疲惫之感瞬间烟消雨散。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二人不约而同,笑容渐渐绽放在冷漠的脸颊上,开着绚烂夺目的光芒,甄月与仇晟静默而望,空气中飘散着彼此都熟悉的味道,他们坚硬的身子徒然放松,不再是挺拔谨慎。 “一路可顺利?”仇晟拍了拍她肩上的碎雪。 每次出行任务,他总是担心她会遇到麻烦,甄月不想让他知道任务中放走一个活口,不想让他担心,掩饰笑道:“顺利,你呢?现在郯国混乱不堪,你一直待在那里,可有遇到麻烦?” 仇晟见她皱着眉头,一副百结愁肠的模样,笑道:“我很好,只是回来后知道你去了平阳,也不知你的归期,便每日在这里等着。” “天寒地冻的,我回来了自会通知你。”甄月心中暖意绵绵,嘴角弯了弯。 “你这么懒,回来必定先睡个好几天,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甄月吐吐舌头,暗道还真是了解她,她这么焦急赶回来,就是想好好补觉。 仇晟见她俏皮模样,心情大悦,胸腔震动,笑容肆意溢出,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跟你一起守岁。” “恩。” 刚刚转身之际,阵阵放浪形骸的笑声传来,迎面走来三人,个个面色潮红,带着一丝未消散的淡香,三人正是魄杀队的杀手,甄月身为魄杀队的唯一女杀,性格又冷清,与他们不善走动,相知甚少,每次碰面也都只是颔首点头。 三人见到甄月与仇晟,微微一愣,打头的墨绿袍男子名秋寒,眯眼笑笑,一丝了然在眼中一闪而过,打趣道:“仇晟,原来你不与我们一起去媚烟宫,是因为早有美人在怀,只是这美人不男不女,不如媚烟宫的温香软玉,哈哈哈。”身后跟着两个杀手,纷纷大笑开来。 仇晟淡漠的脸明显暗沉下来,甄月立马抓住他青筋劲爆的手,抬头笑道:“我饿了,赶紧回去吧。” 仇晟看她一眼,反握住她冰冷的手,错开三人跨步离去,走过的地方积雪融化,印下深深的脚印。 三人见此觉得兴趣黯然,嗤笑一声,便也离去,他们都知道杀手最不惧的就是挑衅,枯燥的生活总是需要一些添加剂,要不然如何证明自己仍旧活着?! “不用理会他们,找机会我一定教训他们。”仇晟目光一寒。 甄月见他露出来的大男孩模样,心中的怒气也平复下来,仇晟自从入魄杀队便一改往日的低调,锐利锋不可当,每次任务完成的漂亮利索,一跃成为魄杀队光芒万丈的顶级暗杀者,那些人自然气不过,总是肆意羞辱,他却经常熟视无睹,今日却频频要发怒的征兆,还好她一直握着他的手,否则真有冲上去的可能。 甄月摇头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不谨慎了,怒而不外露,这可是你一直教我的。” “他们诋毁你,就是触碰我的底线,这是我最无法容忍的!”仇晟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甄月心中一阵暖流,心尖奇异的跳动顺着血液传遍全身,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但为了转移他的怒气,眯眼问道:“他们何时约你去媚烟宫?” 仇晟暗沉的脸瞬间白了半边,脸颊带着一丝红晕,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闷闷道:“怎么你跟他们一样,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有什么可去的!我觉得哪里都不如竹钰院。” “噗!”甄月笑弯了眉眼,觉得他紧张别扭的样子分外有趣,他从小就是一个懂得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从小就比同年人成熟稳重,今日这样大男孩子模样实在少见。 仇晟只觉她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清澈的眼神像漩涡般不停吸引着他,让他如痴如醉,面前那双粉嫩的唇瓣让他心痒难耐,心中渴望的冲动不停在叫嚷。 “到了,答应我,不可乱来。”甄月抿嘴掩笑,不再逗趣他。 只见男子无奈的嗯了一声,如玉的脸颊越来越红,嘴唇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又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一声轻微的叹息在仇晟嘴角溢出,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小月,还小,毕竟才刚刚十六岁,面前的路依旧艰难,他需要壮大自己的羽翼,在能足够保护她的时候,再拿出自己一颗炽热的心。 他将手中的油纸伞放在她手心,紧紧相握,眼神温柔如水:“小月,这是江南的玉兰油纸伞,有个很美丽的传说,等我们离开麒麟坊,我便带你去江南,那里山清水秀,人文质朴,每日都有悠扬的歌声缭绕,然后我们坐在雅湖看挑灯,看水莲,看自由的星空,我再给你讲玉兰油纸伞的故事,好吗?”双目期盼。 伞面墨画的玉兰花仿佛带着江南的水气,一幅幅醉人的美景倘若在眼前,面前的男子一点点勾画着属于他们的未来美梦,甄月的心止不住的悸动,望着男子坚定的双眸,点头笑道:“好,我们一起去东郯,一起去江南。” 仇晟眼中绽放着绚烂的光芒,仿佛所有的黑暗都不曾降临在他身上,他的眼睛只有面前的少女,还有美好的梦。 第三十一章 初着女装 这一刻向往自由向往幸福的种子悄然洒下,带着势不可挡的速度茁壮成长,他们都坚信着这一天不会遥远。 甄月回到竹钰院草草用膳后便歇下了,初一跟初二、初三好久没见到主子,又瞧主子心情不错,便打开话闸子一个劲问平阳的民俗风情,甄月也难得在饭桌不厌其烦的讲诉,临近晌午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油纸伞淡淡的清香中歇下。 翌日,傍晚时分。 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炮竹声猛然响起,带着雪花溅开的清新渗入昏暗的室内,甄月睡眼惺忪的揉了揉额角,在热闹的炮竹声中幽幽醒来,起身打开房门,一股股夹着春节气息的清寒扑面而来,瞬间洗去了她的困意,只见初三带着初一初二放着各色的鞭炮,把天空衬托着绚烂无比。 “姑娘,你可醒了。”初一眼尖,立马扔掉手中的鞭炮跑来,整张小脸洋溢着喜悦。 初一连忙将甄月轻轻推进屋子,关上房门,担忧道:“姑娘,怎么穿这么薄,小心感染风寒,仇公子早就客厅等着姑娘呢,见姑娘迟迟不醒,才吩咐我们先热闹一番。” 甄月迷糊的嗯了一声,才惊觉自己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房间内的四角灯被初一点燃,照亮了案几上的一叠新衣。 还没等甄月询问,初一拿起案几上的衣服,笑眯眯道:“姑娘,今日是新年,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所以奴婢自作主张的给姑娘准备了女装。” 女装?甄月愣了片刻,神色不明的垂下眼眸,黄晕的灯光在睫毛轻动下犹如仙子舞动,她出乎意料的抬首笑道:“好,我还不会梳头,麻烦初一了。” 初一何时见主子这么温柔过,傻眼了片刻,急忙道:“不麻烦,不麻烦。” 铜镜中的女子脸颊微红,满头青丝如华丽的丝绸,淡然的眸子流光溢彩,不再是持刀冷漠的杀手,而是一个闺房中的普通女子。 初一手脚麻利,不到片刻便给甄月梳妆打扮好,待甄月转身之际,登时惊呼出声,惊知失礼,连忙捂住嘴唇,毫不掩饰的笑道:“姑娘好美,之前就常常幻想姑娘穿上女装是什么样子,没想到美得让奴婢不知如何形容。” 甄月好笑的挑了挑眉峰,被人夸奖,心中自然还是开心的,两世为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前世,她性格洒脱,虽很少打扮自己,但还是喜欢买漂亮的饰品;重生再世为人,有很多东西已经在尸骨中摒弃了,经常穿男装也是图方便,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初一拿出女装时,本是要拒绝,话到唇边却变成好,大概是昨日男子的笑容太温柔、江南的水秀太美、未来的蓝图太向往,以至于让她想尝试拾起心中的那份柔软,她做男人太久,总是觉得在这个乱世,女人太柔弱不利于生存,她将自己封闭已久,也想走出自己的牢笼,开始新的生活。 “姑娘,我们去大厅吧,可别让仇公子久等了。”初一趁机打趣道。 甄月脸颊一红,被她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开始砰砰跳。 二人刚出房门,便撞上了赶来的初二,又是一番惊讶夸奖,甄月原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形成了抗体,也就自然而然起来,没有了之前的扭捏。 “姑娘来了,赶紧让下人们上菜。”刚刚穿过回廊,初二一道开路,一会让下人把灯笼挂正,一会让下人去厨房上菜,忙的不可开交,活像一个管家婆。 甄月望着满院的红灯,心中也随着那火芯上的焰火节节明亮,眼中的清冷一点点卸下。 大厅乒乒乓乓,初三指挥着下人们布菜,菜香扑鼻,老远便能闻见,让人垂涎三尺,睡了一天一夜,甄月早就觉得饥饿难耐,刚刚踏过门槛,一眼便看到那个清俊的身影,男子一手拿着青瓷茶杯,背对着身子聚精会神的看着西墙上挂着的一大幅《烟雨图》,好像要琢磨出精髓所在。 “仇公子,姑娘来了。”初二大声叫道。 正在布菜的初三抬头看去,差点将两个眼珠子捧出来,憨憨的笑着。 仇晟与平常一样利落回身,登时,两眼笔直,活脱脱一个傻愣样,手中的青瓷茶差点拿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最后还是不着痕迹的稳住身形,呼吸也停顿片刻。 只见甄月穿了一件藕荷色金片对偶衫,下穿白蝶洒清拢纱裙,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乌黑如泉的长发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眉不描而黛,肌肤如雪,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眼角少了平日的清冷,多了一份柔情,整个人如同春雨拂过的白莲,又带着一抹娇艳。 仇晟顿时想到了书中的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只怕世间再没有一个女子如她一样美得不经意,又浑然天成。 甄月挑眉轻咳了一声,仇晟才恍然醒来,顿时觉得窘迫,胸腔里的震动仿佛能跳出来,一屋子的下人见状,强忍着笑意,纷纷各守其职,不敢笑话隔桌相望的两位主子。 “你来很久了。”甄月在饭桌坐下,抬头问道,见他还愣着,拧眉道:“愣着做什么,坐下吃饭。” 仇晟似乎还飘在云间,愣愣的嗯了一声,便坐在她身边。 桌上的羊肉火锅咕隆咕隆的煮着,香气弥漫,旁边的几碟小菜色味俱佳,让人食指大动,甄月见众人都站着,唤着初一等人:“你们都坐下一起吃吧。”又对仇晟的侍从道:“阿康,你也一起坐下来吧,不要拘礼。” 众人本来觉得于礼不合,下人怎么能和主子同桌用膳,但都抵不过主子难得的热情,最后纷纷拘谨的坐下,随着饭菜的可口,酒香的醉人,人人也都放松了些,渐渐热络起来,各自讲着趣事,笑声充盈在热气洋溢的竹钰院。 仇晟夹了一块羊肉放在甄月碗里,笑道:“第一次见你穿女装,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第三十二章 坊主召见 甄月皱起鼻子:“那以后不穿了,我也觉得别扭。” “别……”仇晟俊朗的脸颊起了一丝红晕,头望向另一边,不知是怕她听见,还是不好意思,小声道:“很美。” 如细纹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到甄月耳中,她抿嘴一笑,觉得今天真的很美好,看着满桌的笑脸,久违的温暖肆意荡漾,有了一丝醉意。 “你少喝点。”仇晟按下她拿酒杯的手,担忧道。 少女白皙的脸颊带着醉酒的酡红,平常晶亮的黑眸带着一丝迷离,不再是那个冷静自制的甄月,今日她太让他惊讶,仇晟只觉喉间干涩,不敢再看一眼。 “今天高兴,你就让我再喝点。” 仇晟抵不过她的暖言细语,疼惜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喝吧,醉了有我守着你。” 众人虽然都各自吃喝,其实都竖着耳尖偷听,纷纷掩嘴偷笑。 正在热闹之际,一阵强劲有力的敲门声夹着寒气刺进大厅,初三靠近大门,连忙起身开门,看到门外的来客,登时浑身一颤,整张小脸顷刻变得肃然,弯身道:“左大人请进。” 甄月与仇晟瞬间酒醒,不复一丝醉意,满腹狐疑,眉心不自觉的拧起来,一片噼里啪啦放碗筷的声音,用餐的众人如临大敌纷纷垂首站起来,人人敬畏行礼,热闹的大厅瞬间如同被蒙了层霜。 甄月与仇晟默契相视,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担心。 “属下参见左大人,不知左大人驾临寒舍,还望见谅。”她上前行礼道。 左残只睨视她一眼,见到主仆一桌用膳,也是惊讶的挑了挑眉,转眼即逝,左残常年表情单一,冷漠寡言,“坊主要见你,你随我来。” 坊主要见我!!甄月不免心里咯噔一下,即使再沉稳冷静,此时也有一丝忐忑不安,坊主召见绝非平常事。 众人闻言也是一惊,麒麟坊近日留在坊里的杀手都未分配任务,都齐聚在媚烟宫享乐,杀雨楼也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坊主亲自召见这可是罕事,众人不免纷纷揣测,不安的心如同室外浓稠的寒夜。 仇晟面色平淡的笑道:“左大人既然来了,就坐下用膳吧,让阿康送小月去麒麟殿。” 左残道:“不必了,你随我来吧。”言毕,毫不停留的转身跨出大厅。 仇晟眉越锁越紧,瞳孔暗沉无比,甄月安抚道:“你不要担心,我去去就回。” “恩,我在麒麟殿外等你。”眼眯成一道寒芒。 她一路随着左残往麒麟殿方向行去,大雪纷落在二人肩头,满天寒星,不时传来媚烟空肆意的笑声,而这条鹅径小道却暗潮涌动。 “左大人,麒麟坊似乎走过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次前去的地方并非麒麟殿,她不免有些疑惑。 夜色笼罩了左残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只听男子冷酷道:“让你跟着就跟着,哪这么多废话。” 甄月咋舌,这左残还真是不好相处,索性也就不问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虽未逛遍麒麟坊,但眼前的建筑楼阁,亭台水榭却不难辨别,刚入麒麟坊时,坊里的管事四月,便一一交代,四院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那是坊主休息场所,所以他们新入的杀手都会远远的看上一眼,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要在四院召见她? 四院分东西南北四院,专门伺候坊主的起居饮食,这里的奴婢身份都高人一等,人人都挤破脑袋想进来,奈何坊主性格冷漠,又喜幽静,伺候的丫鬟下人比院外的长老院都要少。 四院典雅简朴,没有过多的金碧辉煌,但每一草每一木都是低调的奢华,都是罕见的香树砌石,每一样拿到市面都是价格昂贵,大概这就是真正的贵族,不张扬却处处显贵。 穿过一条绵长的回廊,二人停在一间略显暗沉的寝殿前,四周鸦雀无声,与院外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而这个寝殿的气息让人脊背发凉。 “坊主,人已经带到。”左残垂首对着里面说道。 “进来吧。”冷慢的声线从里面传来,像是穿过坚厚的冰层。 咯吱一声,殿门大开,四角的银质灯架只点了两台,所以显得室内并不明亮,脚下的驼绒毯柔软雅致,窗台摆满花草,柜几上香炉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花香,弥漫在整间清冷的寝殿,让人一阵眩晕,东南角的书柜摆满竹简,文房四宝散发着墨香,矮几上放着一把古琴,清风拂过,竟能听到飘渺的琴音。 甄月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清淡装饰竟然与男子浑然天成,一点也不突兀。 她不卑不亢的看向殿首的紫貂榻,男子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修长的手握着白玉茶杯,身子斜靠,静静品着茶,竟带着一丝难见的慵懒,却又无处不散发着冰冷,好像天生就是一个高处不怕寒的人。 “参见坊主。”甄月半膝跪地道。 左残完成任务,便走到北墨凌身边,隐在黑暗中,像一道黑影,无声无息。 北墨凌见她一身女装,眸光微闪,转瞬即逝,让任何人也扑捉不到痕迹。 北墨凌也未叫她起身,静静的又喝了几口茶,周围空气徒然变得压抑冰冷起来。 卷翘的睫毛掩盖了甄月暗潮涌动的眸子,直觉告诉她,此事绝不简单,手心也不自觉渗出冷汗来,这个男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不知过了多久,北墨凌放下白玉茶杯,淡漠道:“你可知我为何叫你前来?” “属下不知,还望坊主明言。” “哦。”尾线拉的有些长,带着明显的讥讽,北墨凌略白的手抚着下颚,眼梢微冷道:“魄杀队执行任务应该谨记些什么?” 甄月身子一颤,却还是冷静回答:“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旁系人等一个不留!” 北墨凌突然一笑,却越来越冷:“那你可是留了?” 只简短一句话就如同平地惊雷,果真如此,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还是逃不过麒麟坊的侦查,甄月呼出一气,一字一顿道:“留了。”掩饰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切掩饰都如同虚设,还不如拉开天窗说亮话。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第三十三章 心中明月 登时,一声凌厉风声激射而来,在空中划下银光,啪的一声清脆,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入耳,一根银丝针猛地穿透甄月的脖子,只差一毫便是咽喉要害。 鲜血瞬间如泉涌,顷刻染透了藕荷色金片对偶衫,不停滴露在白纱裙上,像寒冬的红梅,妖艳而诡异。 甄月强忍疼痛一声不吭,一双眼睛如压抑的黑豹,直直看着榻上面色冷漠的男子。 “你不服。”北墨凌笑了。 甄月冷冷道:“属下不敢。” “我麒麟坊从来不留不守规矩的杀手,我要的是听话的武器,不是妇人之仁的女子!看来留你在魄杀队是我的失策。” 甄月冷笑一声,无所畏惧道:“既然我破坏了麒麟坊的规矩,甘愿受罚,我既做了就敢当。” 北墨凌皱了皱眉,问道:“值得吗?为了一个陌生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甄月微微一愣,不明白他怎么问这个,坦然回道:“无所谓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我既然做了那便是愿意,搭上性命也无妨,生死对于杀手来说何其简单,只是一眨眼的事,我的命对于坊主来说,渺小如蚁,坊主要杀便杀,我服与不服便是我自己的事!” 北墨凌望着倔強冷硬的少女:“性子烈了些,心慈了些,确实不适合做杀手,你犯下的错,麒麟坊自会矫正。” 他的话语像极冷极硬的冰锥,直刺进甄月无波澜的心,激起惊涛骇浪,她呼吸明显停顿片刻,麒麟坊矫正她犯下的错误?那便是要杀了那个无辜的残疾男子,她虽不是慈善之人,可事情发展到如今局面,要是二人都因此丧命,多不值当! 她情绪有些激动,声色俱厉道:“错在我一人!是我放走那个人,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对麒麟坊也没有威胁,还请坊主放他一条生路!” “你死也要为他求情?” “是。”斩钉截铁。 北墨凌有些吃惊的望向她,好像她说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俊秀的眉既然超乎平常的紧缩起来,他本来是要将她交给尚律阁处置,矫正之前的女杀判断,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旦察觉不慎便会极尽绞杀,绝不留一丝威胁,但她却明显担心则乱,解读错误,让他觉得出乎意料。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静,空气如同被挤压,让人喘不过气来,甄月浑身的力气已经慢慢减弱,脖子的血一刻未停,这样下去总是要失血而死,她知道他并未下杀手,否则刚刚那一针不可能距离要害一毫,这是明显的警告。 男子跨步而来,带起一阵冷风,甄月觉得一阵窒息,忽然苍白的下巴一阵冰凉,被寒如冰的手指挑起,被迫与他平视。 北墨凌半俯着身子,眼神幽深如黑潭,殷红的唇勾起:“你很奇怪。”声音少了以往的冷漠,透着难得的疑惑 甄月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探索些什么,只觉钳着下巴的手指既然奇异般的滚烫起来,她头微微右侧,脱开牵制,望着那双如墨的眼睛,冷冷道:“你也很奇怪。” 北墨凌身子轻微顿了顿,随即起身背对着她,声线已经恢复冰冷:“你回去吧,只此一次,下次绝不姑息。” 甄月捂着鲜血淋淋的伤口,稳稳起身,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声音一字一顿道:“谢坊主不杀之恩。” 紧闭的墨色大门被打开,咯吱一声又被重重关上,带进室外的一阵寒气。 隐在黑暗中的左残现身上前,冷酷的眸子带着疑惑跟不可思议,困惑道:“坊主,为何……。” 北墨凌走到雕花窗棂前,一缕蓝色月光幽幽洒在他俊美的脸上,让他皱起的眉毛带着一丝不解,他出乎意料的回答道:“我也不知。”语气中的冷漠减少了些。 左残斟酌道:“坊主,这个女子并非安分守己的人,留着只怕无利。” “确实留着无利,只是……。”北墨凌望向殿外的暗黑天空,不知是在对左残说,还是自言自语,声线低沉:“只是她非黑非白,在这个沼泽的黑潭中,那一抹明光既然奇迹般的存活着,没有被沼泽吞没,显得匪夷所思,让人不自禁的想保留着。” 左残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声音太小,让他并未听明白,既然主子做了决定,那便只能听言,只是跟了主子十六年,第一次见主子摇摆不定,又屡屡破例,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子对坊主不利。 甄月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四院,脊背挺直,没有一丝软弱,待路过麒麟殿时,看到黑夜笼罩下的一个蓝色身影,男子来回踱步,强压着不安又透着焦急。 “阿仇。”声音微弱。 仇晟听到虚弱的呼唤声,猛地回身,疾步跑上前,见到女子一身鲜血,大惊失色,颤抖道:“小月?” 甄月浅浅一笑,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而去,只觉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游离的灵魂也被安抚下来,放心的进入昏迷。 甄月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傍晚时分,初一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刚刚放下擦身子的帕子,察觉主子转醒,惊喜大叫起来:“姑娘醒了。” 在桌边打盹的初二立马惊醒,“姑娘醒了,我去通知仇公子。”蹦起来欢喜的跑出寝殿。 甄月迷迷糊糊的神智在二人一惊一乍中,渐渐清明,只见初一被放大的俏脸凑过来,就差没痛哭流涕。 “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请子虚先生再过来瞧一瞧。”主子一直在初一心中代表着力量,是个举世无双的奇女子,昨日见主子满身鲜血昏迷不醒,吓得魂飞魄散。 甄月摇了摇头,觉得脖子的伤也不如昨日疼,平静道:“不用麻烦子虚先生了,你去倒杯水。” 初一急急巴巴去茶几上倒了杯水过来,紧闭的雕花大门倏地被打开,仇晟见到甄月靠在床上,沉重的心呼出一气,接过初一手上的清水道:“我来,你下去吧。” 第三十四章 笃定誓言 初一听话的将茶水给了仇晟,便笑着离开房间。 仇晟将茶杯放在甄月唇边,见她要夺过去自己喝,温柔道:“听话,你伤刚好,还是我来。” “我又不是柔弱贵气的千金小姐,这么点伤我还是抗得住。”说完,也不看他的脸色,夺过茶杯一饮而尽,舒爽的呼出一气。 仇晟无奈的摇摇头,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望着她已经不怎么苍白的脸,心惊道:“你可知你脖子的伤只差一点就正中要害。” “我知道。”甄月不以为然。 仇晟突然心情变得有些沉郁,低声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昨日我赶去麒麟殿时,才知道坊主并未在麒麟殿召见你,以坊主生杀决断的性子,必定是有不能公开的事情,才会秘密召见你。” 其实甄月也一直想不明白,麒麟坊等级森严,制度严谨,按照她犯下的错误,理应上交尚律阁,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废双足,昨日在四院,所有的事情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让她看不明白。 “想什么呢?”仇晟语气有些温怒。 甄月回过神,室内的昏黄灯光洒在男子紧皱的眉峰上,显得眉纹更加深刻,一双如黑曜石的黑瞳蕴着一丝微恼,她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奏。 轻轻叹息一声,知道瞒不住,便坦然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什么!你竟然放走了目击者!”仇晟就差没跳起来,良好的修为还是让他忍住爆发的气息,拧眉道:“小月,我一直都告诉你……” “我们要干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事不关己,沉稳以待。”甄月无奈抢言道。 “既然你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难道就没想过因此而丧命吗!”仇晟双眼微红,心中好似一团闷火,想发泄却找不到一丝力气,最后徒然变得有些丧气跟悲伤。 甄月知道他是担心,却没想到对他刺激这么大,慢慢道:“阿仇,我明白你的苦衷,可是我做不到,以前我被围在集中营的四角围墙中,没有能力做任何事,现在我被放飞出来,虽然依旧带着枷锁,可我渴望听从心中的想法。”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瞒着我!我气你从来都没有替我想过!我们的命紧紧锁绑在一起,难道你希望我看着你死!”仇晟气急败坏,站起身来声调由高到低,最后竟然生出浓浓的哀伤。 甄月猛的一顿,心口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开始抽痛,与他相交六年,从未与他吵过嘴,也从来没见他伤心过,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伸手拽着他的蓝色衣角,垂眸道:“以后我会谨慎,超出我能力的事情我会好好斟酌,不会这么鲁莽。” “真的?”仇晟的气焰也被她软语顷刻融化,每次只要她姿态稍稍放低,他便再也气不起来,叹息一声,坐在床沿想了想,一番神色挣扎,终究是将她搂在怀中:“我不想让你改变你自己,只是害怕,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 甄月身子有些僵硬,听到最后一句,最终化为软棉,心微微疼痛,回抱住仇晟,疼惜的拍了拍他松懈的脊背:“阿仇,我答应你,以后做任何事我都会告诉你,不会再让你担心。” 仇晟望着她明亮的双眼,心情也变的豁然开朗,但还是谨慎道:“这次坊主出乎意料,但不可掉以轻心,我们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只能做到安分守己,不要被抓了把柄,明白吗?” “我明白。” “小月,快了,再等等,我会带你离开麒麟坊,让你过属于你的自由生活。”仇晟斩钉截铁,坚定不移的许下承诺,俊朗的脸都是义无返顾的笃定。 这一刻的甄月从来没有想到,年轻的男子为了女子广阔的天空,在心中暗暗发誓,即使刀山火海,也要拼尽全力,从而也将他暗藏的黑暗横溢而出,只为了尽早的离开这个深潭。 味绝居是邺安城有名的酒家,达官贵人的首先之地,平常百姓没有足够的银两也不会贸贸然而来,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味绝居里的一道名菜——九味鸭,据说吃过一次的人,对御膳房里的满汉全席也会视而不见,从而一闻得名,百香千里。 “客官,里面请。”小二一身火红春锦长衣,同色系的帽子,显得热情洋溢。 仇晟见风和日丽,天气难得的好,便带甄月前来品一品味绝居的九味鸭。 小二明眼识人,眯着精明的小眼,将容貌绝顶的二人带到一号雅房,端茶倒水,服务态度与享誉盛名的味绝居一样。 “客官,厨房正在准备九味鸭,一会便会上桌,现在先品尝一下刚从白南运来的竹叶青。”小二服务周到,笑眯了一双眼,就差没挂个月亮。 仇晟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是,客官有需要直接叫小的。”说完,屁颠屁颠的离开了房间。 雅房整洁典雅,窗缝渗进来的微风卷起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时,隔壁雅房的琴声盈盈悦耳,甄月放下清茶,说道:“这个味绝居换老板了。” 仇晟挑了挑眉,颇有兴趣道:“你来过味绝居?” “这是第一次来,每次也都只是路过。” “那你如何得知味绝居换老板了?”仇晟抿了口茶,眉目清俊,湛青的长衫显得人温文儒雅。 甄月故弄玄虚道:“你看不出来?” 仇晟拧眉沉思了会,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摇了摇头道:“我来过几次,倒是没发现不同的地方。” “这个味绝居在出城最显眼的主道,地理位置极好,又驰名邺安,我每次途径味绝居都见其人声沸鼎、宾客满堂,门口的小二依旧一身火红的衣服,店面照常作息,好似平常一般,但味绝居的生意却明显清冷了许多,我刚刚上楼,便见大厅只坐了五桌,小二带我们来雅房也没有报备一下,直接就上楼,可想而知雅房也宽裕的很。” 仇晟哦了一声,挑眉笑道:“观察甚微,条理清晰,可是这生意清冷与换了老板有何关联?” 第三十五章 心中隔阂 甄月摇头回道:“其实你应该也能猜出,既然你不说,那我便不惜口水的回答好了。” 喝了口茶接着道:“味绝居已经是邺安城贵族往来的标彰之地,老板应该将其势头稳住,生意红火自然不在话下,可最近味绝居门庭清冷,生意一落千丈,我刚刚进来发现桌角还有一些灰尘,可想而知这味绝居的老板很懒散,与之前的作风截然不同,还有这竹叶青口感清新,确实是刚从白南运来,白南地处南方边远之地,从那里运茶叶前来,这老板要么是钱多的花不完,要么是不会做生意,赔本!以前的老板据说是一夜暴富才在邺安城开了这味绝居,现在的老板风格太文雅,明显的风格迥异,这不是换老板了,难道是老板转性?”说完一笑。 仇晟不可置信的看她一眼,赞赏笑道:“好个犀利的丫头,你若是我的敌方,那岂不是只能甘拜下风。” 甄月得意一笑。 正在这时,酒家的小二推门进来,身后跟来两个上菜的伙计,瞬间香气扑鼻,带着一丝烘烤的香醇。 上菜的伙计将手上的四碟菜放下,将色味俱佳的九味鸭放在中心,倏地,一个肤色黝黑的伙计朝仇晟看去,随即垂下眼眸,若无其事的随着小二离开。 甄月心中一丝疑惑,刚刚那个伙计貌似有暗示的意味,但见仇晟面色如常的给她夹菜,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九味鸭倒是有点像北京的烤鸭,只是颜色更透亮,依稀能瞧见鸭的筋骨。 “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仇晟用刀具切下一块鸭肉。 甄月夹起色泽饱满的鸭肉,漫不经心的咬上一口,肉汁四溢,爽滑酥嫩,鼻尖唇齿间都弥漫的鲜嫩肉香,肉汁四溢,肥而不腻,真可谓齿颊留香。 她笑道:“确实不错,酥脆香口,久久回味,确实名副其实的九味鸭。” 仇晟哈哈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杯,嘭的一声,不慎手滑撒了一身,茶叶汁都粘在袍摆,甄月眼疾手快,急忙拿出手帕拍下茶叶汁:“怎么这么不小心。” 茶叶水渍最不好去除,仇晟似乎也不喜欢袍子被弄脏,起身皱眉道:“你先用膳,我去处理一下就来。” 甄月见他离去,回头刚刚夹起一块鸭肉,猛地一顿,突然俏脸暗沉,按照她对仇晟的了解,他断不会在意这点事,茶杯打翻更是不可思议,还有之前那个奇怪的伙计。 她骤然起身,跟在仇晟身后,见他穿过走廊,朝楼下行去,甄月一路跟随,远远便见他走进味绝居不让外人进入的后院。 “咦,这位姑娘,没看到警牌吗。”店家小二拦住甄月,手指向墙壁,一块小牌匾上写着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我朋友刚刚进入了。”甄月冷冷道。 “客官,恐怕是您看错了吧,这里可是本店的禁地,外人一般是不让进的。” “让开!”甄月心里焦急,已经没什么好脾气了,一把推开如猴子瘦弱的小二,冷冷道:“再拦着,我就宰了你!” 小二只觉空气凝聚,嗖嗖的冷,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脸沉的甄月一把推倒在地,接着发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眼看着这个吓人的公子跑进了禁地。 甄月快步朝后院行去,过了个拐角,就瞧见仇晟与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男子在墙角低头交语,男子一身灰白麻衣,眉心微锁,一张侧脸凛然,非寻常人,而仇晟面色也沉重,二人似乎在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 甄月刚刚跨出半步,那个四十岁的男子明显察觉有人靠近,斜睨了一眼甄月,眨眼间就错开仇晟离去,甄月心里一惊,这个人好强的警觉性,丝毫不逊杀手。 仇晟朝甄月望来,微微一愣,随即如春风般一笑,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微风吹起男子颦角的一缕碎发,俊朗无比。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先用膳的吗?”仇晟拉起甄月的手就往原路行去。 “刚刚是何人?”甄月垂眸问道。 “哦。”仇晟一笑,摇头道:“这里是味绝居的后院,我不慎走了进来,刚刚那人是后院的管事,让我赶紧离开,你也知道九味鸭赫赫有名,不希望调烹秘诀被外人窥视了,都怪我粗心,竟然闯入了别人的禁地。” “是吗?”甄月觉得心里的一根弦被狠狠击碎,闷闷的气息堵在胸口,一股酸涩徒然升起,她咽下淡伤,苦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也不饿了,我们回去吧。”刚刚那个所谓的管事身手可不凡,一个小小的味绝居怎么会隐匿高手,到底仇晟在隐瞒些什么?她很想问,可话到唇边,却一字也问不出。 “累了?”仇晟担忧问道。 “哎呀,两位客官,可真是会给小人找麻烦,这里可不是外人能随便进来的。”店家小二拿着条藤突然跑来,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实在不好意思,我跟我朋友都走错地方了,现在就离开。”仇晟赔了礼,就拉着甄月离开。 二人一路都沉默寡言,气氛有些沉重,一到麒麟坊,甄月只道了声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仇晟拧眉望向那个倔強的背影,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唇内溢出,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双眸只有坚定跟义无反顾。 接下来的几日,甄月发现断月院常有黑鹰飞跃,行事隐秘,诡异而不寻常,甄月之所以能察觉,那是因为此黑鹰是甄月与仇晟所饲养的小黑,而断月院正是仇晟的居所,种种现象表明,仇晟与外界有联系,而且联系频繁。 一丝丝疑惑跟伤痛刺进甄月心里,她好像完全不了解仇晟的过去,他们之间亲密无间,却又彼此陌生,中间一道道无法看清的隔阂横亘在心中。 晌午时分,甄月接到杀雨楼的通知,她披了件白色貂皮便不紧不慢的朝杀雨楼行去。 正值二月,天气已经转暖,蜀国罕见的雪灾也在雪化中渐渐消退。 她刚刚踏进杀雨楼,就见一大众黑压压的黑裘男子面色凝重的负手立在院内,气氛压抑,无处不存在着肃然,顿时心中疑惑徒然升起。 第三十六章 伏杀百香 除了在外行驶任务的杀手,其余二十人全部在队,就连不常见的影卫跟影魄也在列队中,她来魄杀队时间也不短,第一次见三方人马齐聚一堂,看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仇晟从她踏进院子,便一眼瞧见,眼神一直随着她,雪白的貂皮更加衬的她肌肤如玉,精致的五官透着露水白莲的水灵,一双凌厉的眼睛仿佛随时能将人吸进去。 “小月。”仇晟走到她身侧。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甄月拧眉问道。 “待会就知道了。”仇晟面色突然沉静起来,一双眼睛暗黑如墨。 等在院子的魄杀队纷纷低声议论,人人面色冷然,生怕声音太高引起不必要的惩罚。 “没想到连影卫与影魄都来了,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这是时隔六年,三方人马再次汇集。” “哦,六年前三方人马汇集在一起,出使什么任务?” 甄月凝耳听着魄杀队前辈们在一起低声探讨,心中一根弦猛的震一下,六年前,不是狄都之乱吗?她六年前在狄都与北墨凌有一面之缘,看来所有的事情渐渐有了些眉目。 “全部列队!”一声凛然的声线传来。 所有人全部整齐划一的列队,面色冷漠,如同一把把上好的出鞘利剑,望着阔步而来的滕简,今日的滕简也不像往日那般随性,腰间的墨蓝佩剑发着幽幽寒光,浑身杀气腾腾。 “听好了!明日清晨,魄杀队、五影卫、五影魄全部随我前往夜邑的百香谷,今晚将你们的刀都磨锋利些,我们此次的任务是拦截一本古籍,明日要一个不留!谁先完成任务,麒麟坊必定重赏!听到没有!” “是!属下遵命!”整齐肃杀的回应声缭绕在森寒的杀雨楼。 古籍!甄月沉思起来,心中如同团团丝线,只要轻轻掀开便能解答疑惑,奈何谜团太厚重,总是无法整体的串联。 仇晟面色漠然,然而眼睑幽暗,掩藏了里面的杀气。 众人纷纷领命等着黎明来临,人人为了赢得机会,拿出常伴左右的武器,用洗白的帕子一点点擦亮,直到散发着一丝幽幽蓝光,才缓缓收起来,刀已经很锋利了!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隐匿而强劲的马蹄声从幽森的麒麟坊响起。 马蹄翻滚,凛然肃杀,穿过寂静的玉湖林朝东北方奔去。 夜邑是北瀛国、蜀国、东郯国交汇之地,因战火连天,所以人烟稀少,经济萎靡,这个地方常年有匪寇出没,使得过路商队叫苦不绝,却没有一国出兵剿灭匪寇。 此次行动隐秘非常,全部错开主道,走的都是山间小路,众人在滕简的带领下一路狂奔,竟然比预期的时间提前一晚到达。 空山寂寂,冷月如勾,寒气从谷底蔓延开来,一片寒鸦飞跃而去,回音慑人。 滕简将精锐的三十人分布在百香谷四周,只等破晓来临时,将杀戮之气淹没百香谷。 相传百香谷每到春季百花盛开时,香气连绵千里,一香成名,只因瀛蜀征战,这个地方成为荒凉之地,处处有丢弃的死尸,腥臭无比,风光不再。 夜晚杀气暗潮涌动,埋伏在四周的冷血杀手睁着一双狠辣的眼睛,没有一人进入睡眠,训练良好的杀手能够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手握锋刀半分怯意都无。 “小月,明日你量力而行。”仇晟匍匐而来,从草缝间望向面色凛然的少女。 冷月洒在男子身上,给那双隐在黑夜中的瞳孔增添了一份杀气,甄月愣了愣,觉得他身上的杀气凌人,回道:“我会小心的,倒是你,是不是有心事?”她与他相识六年,彼此也了解对方的行事风格,他平时虽然沉稳,却不像今日频频杀气外露,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 “我?”仇晟错开她的眼神,若无其事道:“没有心事,只是有一丝担忧,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你记住我说的话就行。” 甄月直觉他心里有事,但面对他的刻意隐瞒深感挫败,却也不想强迫他,无奈道:“知道了,这么唠叨。” 翌日清晨,当东方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死寂的谷内,人人全身戒备,肃杀凛然,都露出嗜血的笑容。 登时,一阵阵愉悦嘹亮的歌声从远处传来,配合着激情洋溢的乐鼓声,参差不齐的辽阔笑声,让人眼前浮现一副豪情奔放的晚会图。 伏在岩石草丛间的精锐杀手,全部目光统一,朝声源处望去,人人蓄势待发。 甄月眯起双眼,听着歌词不像中原人,倒像少数名族歌曲,只见一大对花花绿绿的人马悠哉而来,浑然不知已经踏进杀戮之地,人人穿着奇装异服,头上的顶帽丝带随着摇动的身子,肆意飞扬,像一个个自由翱翔的飞鸟。 队伍浩浩荡荡,大约五十人,领队的汉子们腰间配着精致的腰鼓,个个扯着嗓子高歌,全然沉浸在自由喜悦中,唯一醒目的便是大队中间簇拥着一顶火红轿子,紫色珠帘从矫顶一泻流下,耀眼的红色纹路布满整个矫身,淡黄色的车帘随风摆动,气派不言而喻,可想而知里面一定是重要人物。 善于分析的杀手们,都将目光集中在那顶红色轿子上。 霎时,一声苍鹰凌厉跃过,尖掠飞鸣,沉浸在歌舞中的人马纷纷停下敲鼓的手,抬首望向那只跃过的黑鹰,都察觉一丝不妙,还没做出反应,只见万籁俱寂的峡谷杀气腾腾,一大队黑裘男子无声无息的激跃而来。 “保护公主!”五十人拔出腰间的月牙短刀,将中间醒目的轿子团团围住。 两方瞬间激战,刀光剑影,砍杀声震耳欲聋,甄月抬掌、踢腿,将涌上来的人一一击退,再手腕短刀一道毙命,这些人身体明显彪悍,却没有精炼的功夫,虽力量悬殊,却怎么也打不死。 甄月拧眉将一个刺了数刀,却依旧狰狞面目爬起来的人,狠狠芒刺而去,鲜血飞洒,对方一口鲜喷出,嘭的一声彻底倒地。 忽觉身后一道力度袭来,她侧身跃去,反脚踢开偷袭者,那人却浑然不动,浓眉大眼带着一丝得意,这身形跟施瓦辛格相差不远。 她挑了挑眉,快速从腰间拔出几柄自制飞刀,闪电射去,飞刀雷霆,直穿脑颅,接着射入身后追击而来的大汉,短短几秒钟,两个彪形大汗看着甄月不可置信的倒地而亡,没想到她身形瘦小,手段竟是这么狠辣。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第三十七章 杀死同门 四周都是割破喉咙的声音,惨叫声不绝于耳,三十个杀手都手脚利落的把对方一一刺杀,不留一丝仁慈,而仇晟与几个魄杀队的杀手正争先恐后的朝岌岌可危的轿子奔去。 滕简更是身手了得,带着三人一路伏杀,如入不败之地,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对方五十人已经寥寥无几。 红色的轿子摇摇晃晃,最终被放在地上,扶轿的汉子也都加入战争,一片杀声震天,在回声缭绕的山谷显得恐怖不已。 突然,团团黑影从天而降,像是夜里无处不在的黑鹰,箭如雨林,伴随着刀尖芒刺而来,竟是一大队黑衣人,训练有素,纷纷加入战斗,与剩下来的大汉们一起对抗魄杀队,大汉们见到腾空出现的帮手,人人高呼一声,一甩之前的慌乱,全部振奋起来。 滕简长剑出鞘,砍断猛射而来的箭矢,面色难看,万万没想到会出来个程咬金,他抬手一挥,五影卫、五影魄全部从岩壁内腾起而出,血光四溅,身手竟是出神入化。 场面混乱不堪,到处是断臂尸首,鲜血都在土缝间渗入溪河中。 甄月与前来帮忙的仇晟脊背相靠,前后攻击,守攻兼备。 “这些黑衣人不像是杀手!团队协作明显高于杀手。”甄月从对方胸口抽出短剑,再狠狠一脚踢去。 “你好好护着你自己,不要受伤。”仇晟突然朝前方杀去,一刀一人,出手狠戾。 甄月也没多想,后仰翻腾纵身向前一跃,如离弦之箭,将袭击而来黑衣人重重刺去,这些人身手了得,人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但是却说不出的团结一致,都那顶轿子围的水泄不通。 三方人马足足激战半个时辰,麒麟坊杀手明显占优势,伤势较轻,反观一开始凌然的黑衣人,经过长时间对战已经慢慢败下阵来,而那些身着花衣的大汉只剩下五人,死伤无数。 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混战中一匹黑马飞溅而来,只见大汉将轿子中的人拽出,一把举上黑马,在黑衣人杀出的一条血路中,猛地挥刀刺向马尾,马蹄长嘶,癫狂跃起,惊的马背上的人身子后仰,头上的遮脸长纱被疾风刮走。 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一身民族特色浓重的服装,五色丝线勾列的百翼图,栩栩如生,袍子两边叉开,露出袍内的鹿皮红靴子,显得飒爽又不失妩媚,女子面色煞白,被吓的浑身发抖,却不尖叫一声,夹着马腹就朝百香谷出口逃去。 几个魄杀队杀手见此纷纷急速狂追,都不想放过立功的机会,刚刚前攻一步,却都被黑衣人一一挡住去路,杀手们眼睛寒光一闪,纷纷拼刺而上,肉搏、毒杀一个不落下。 甄月左右飞腾,刚刚将两个黑衣人斩于剑下,睁着一双气势腾腾的眼睛望向逃命的女子,见女子临危不乱,在黑衣人的护送下很快不见了身影。 所有杀手纷纷跃马而上,就要疾追而去,嘭的一声巨响,山谷顶部大片巨石飞速而落,铺天盖地卷起大片灰尘跟碎石,登时一声声惨叫声腾然响起。 甄月身形瘦小,拉了个垫背的死尸,才免了被压之劫,灰茫茫的一片,让人眼睛片刻的不适,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阵马声急促远去,甄远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到那个在马背上远去的身影,正是趁缝隙跃马而去的仇晟。 她心中疑惑,没想到仇晟这么立功心切,之前她就看出他一心要攻破重围,要抢先攻入轿子,她是没有权利功力之心,现在察觉异样,于是立马抓住眼前的缰绳,也一跃上马,在大片巨石间穿缝而去,留下魄杀队与影卫将所剩无几的黑衣人全部绞杀。 甄月双眸如剑,跃马扬鞭,鼻尖的血气味挥之不散,耳边的风声刺骨,刚刚穿过一片峡道,便进入一片宽阔之地,甄月眉心一锁,见仇晟的马匹停在不远处。 她跃身下马,抽出短剑,身轻如燕的朝不远处的坡壁而去。 登时,甄月双目圆睁,头顶炸了个响雷,不可置信跟慌乱排山倒海的袭来,只见坡壁处仇晟与魄杀队的另一位杀手绞打在一起,而不远处惊魂未定的女子半俯在地,身边还躺着一匹被箭矢刺中马尾的骏马,女子大概是从马上摔下来,脚踝受伤,惊恐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缠打在一起的二人。 甄月正准备上前,只见仇晟身影如风,眨眼间狠戾利落的砍下了同伴的脑袋,同伴睁着一双背叛的双眼死死瞪着仇晟,嘭的一声,脑袋落地,鲜血溅了仇晟一身。 仇晟察觉身后有人,猛地持刀回身,如嗜血的野兽朝甄月处望去,浑身一颤,来不及收起眼中刺骨的杀气,喃喃道:“小月。” 甄月面色森冷,她不明白仇晟为什么要杀同队,心中除了失落更多的是气愤,他隐瞒了太多事,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被他冷酷的挡在一线之外。 霎时,疾步的脚步声传来,甄月眼梢寒光一闪,手臂笔直,暗器急速翻起,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疑惑,不管来人是谁都不能留! 银针划破寒风,速度惊人,来人刚刚瞧见甄月半个身子,便觉得眼前一道亮光气势磅礴而来,完全没有反击之地,银针迅速穿透来者的头颅。 来者正是魄杀队的一员,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砰然倒地,斜眼瞅到仇晟脚边死去的同伴,愤愤道:“叛徒……。”后面的辱骂都吞在舌尖。 一声大叫传来:“小月,小心!” 甄月心中一惊,忽觉身后一声疾风而来,她身手敏捷,侧身而跃,一个利落翻身,射来的箭矢也只划破她的手臂。 “公主!”一身花绿的大汉跟两个黑衣人握着弓箭,杀气腾腾,三人身上都伤横累累,仍旧从百香谷杀出重围,随着踪迹跟来。 趴在不远处的公主,泪眼潸然,忍着疼痛想要起身却频频摔倒。 “狗日的!”花绿大汉见公主受伤,又见甄月躲过一箭,暴怒着双眼就腾杀而来。 嘭的一声脆响,一柄飞刀直入大汉的脖子,鲜血汩汩流出,全身抽咧两下便倒地而亡,不甘心的望向仇晟,仿佛要在死前记住他的样子。 第三十八章 再现秘录 两名黑衣人见此朝仇晟袭去,暗潮涌动的坡壁瞬间杀气震天。 蓦地,一阵刺耳的划破声从远处传来,箭矢凌厉,竟然是从远处的河岸对面射来,力度惊人,带着雷霆之势。 “小月趴下!”仇晟狂吼一声,松懈之处也被黑衣人划破腹部,鲜血淋淋,他手肘震开袭身的黑衣人,像是暴戾的狮子朝甄月奔去。 甄月暮然望去,竟然鬼使神差的全力动弹不了,全身不自觉颤抖起来,这柄箭速度快的根本不给喘息机,耳边除了凌厉的箭矢声,便是急促而来的大片马匹声,大地也随着马蹄颤抖起来。 “姑娘!”一声长嘶,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千钧之际,甄月只觉不妙,眼前就瞧见一团灰影像皮球一样,弹在空中,电光火石的堵上了那致命的一箭,嘭的一声,那团灰影猛的摔下从陡峭的坡上滚了下来。 甄月面色大惊,竟然是初三,见坡上一匹黑色骏马,才知是初三从马上跳跃而起,生生受了这一箭,她的思绪突然回到六年前,那个血染的狄都,也是有一人这样毫无顾忌的救了她。 甄月觉得胸口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得疼痛难耐,一股愤怒跟悲伤喷涌而出,她寒着一双血眼望向河流对岸,只见一个手拿弩箭的男子隐没在草丛间,身影眨眼不见,青草摇戈,早已看不清一丝痕迹,这箭势头明显是冲她而来,更让她震惊的是初三的突然出现。 震耳欲聋的马匹声稳稳停在坡壁之上,两个黑衣人见援兵到来,识局势的朝河边逃去,登时利箭呼啸而过,一箭双雕,竟然直穿两个逃命而去的黑衣人。 不远处受伤的公主也看清楚局势,没有一个活口能再救她,面色平静中带着一丝绝望,转头望向马背上拿弓箭的男子,更是浑身瑟瑟发抖,男子面容绝美,宛如天人,无不透着盛气凌人,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甄月也没想到刚刚那一箭双雕竟是北墨凌所射,看来这次任务他极尽看中,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他身后策马而来的全是魄杀队跟影卫、影魄,连左右二使都来了,百香谷的人应该都被杀绝,他们随着马匹的踪迹追到了这里。 “参见坊主!”仇晟收刀俯身道,眼睑处一道黑影,遮掩了他所有的杀气。 甄月倘若未见,径直走向奄奄一息的初三,半跪在地,捂着他胸口流血不止的箭伤,箭已穿透,身下形成了大片血泊。 “初三,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来了?”甄月语气压抑,看着抽搐的初三慢慢道。 “大胆!见到坊主竟然不行礼!”马背上的古雪芙怒着一张俏脸呵斥道,眼角一丝狠戾。 滕简早就对甄月这副冷傲又倔强的性子无奈至极,本来是要呵斥手下,但见坊主面色平常,没有动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甄月倘若未闻,抱着瑟瑟发抖的初三,眼前的情景与六年前重叠,那股恐惧在封闭的内心腾然升起。 “初三,别怕。” 初三一开口便涌出满口鲜血,喃喃低语,甄月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初三唇边,想听得清楚些。 “我……无意间……听到有人要在百香谷杀……杀姑娘,急……急忙……赶来……还好……好来得及,姑娘……交代的安置流民……我已经办妥当了……那里也有我的亲……亲人……”最后渐渐没了声音,耳边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鲜血鼓动而出的咕咕声,是那么的刺耳。 莫大的哀痛席卷而来,初三常年不出麒麟坊,偷听到的消息应该是坊内人谋划,她生性清冷,行事低调,与坊内人并未结怨,此人精准谋划,要在混战中不知不觉杀了她,看来此人是铁了心要她的命,可到底是何人要杀她? 甄月将头伏在初三颈边,久久不语,挺拔的脊背微微颤抖,在寒风中像一个摇摇欲坠的雕像。 古雪芙面色铁青,咬着牙闷不做声,再指手画脚只会对自己不利。 滕简翻身下马,走向不远处的公主,女子一袭黑发倾泻在两侧,额间的流苏随着身子的颤抖左右摇晃,纤细的手死死捂着脚踝,见滕简走来,惊慌失色的朝后挪去,但转念一想无处可逃,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楚楚可怜望向滕简,与之前临危不惧夹马而逃的凌冽样子截然不同。 “东西在哪里?”滕简居高临下问道。 女子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滕简毫不怜香惜玉的伸手朝女子上身搜去。 “啊!别碰我!”登时,女子一丝惊慌羞辱的大叫起来,泫然欲泣,伸手企图挡住那肆无忌惮的手,奈何力量悬殊,毫无反击之地,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闪过屈辱,随即便是狠戾,转瞬即逝,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哼!”滕简搜了片刻,望着咬牙吞泪的女子,愤怒道:“将鲁公秘录交出来!否则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鲁公秘录!甄月猛的一颤,缓缓抬起头望过去,这里离滕简比较近,他们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卷成一团的丝线死死绷着,有太多疑惑在心头盘旋,一双黑亮的眸子刀光剑影,又幽幽望向跪在一旁的仇晟,只见他也缓缓望过来,眼中复杂、不安还有一丝安抚,太多的情绪在他的眼睛内表达出来。 “我一个弱女子都被你们欺负成这样!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鲁公秘录闻所未闻!”女子泪眼潸然。 正在此时,北墨凌策马缓缓行来,寒气铺天盖地,气势逼人,让人从心里敬畏起来。 趴在地上的女子四肢僵硬,好像被寒冰冻住,只瞪着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一步之外的雪白马蹄。 “坊主,东西不在她身上,看来事有蹊跷。”滕简说道,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 “是吗。”北墨凌半俯下身子,妖异的唇轻启:“你真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女子浑身瑟瑟发抖,知道这话是在问自己,血液急速的冷却起来,只觉舌头打结,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心中的坚定逐渐被击破。 亲爱的童鞋们,若喜欢《宠香》就给小女子尽情的推荐跟收藏吧,么么哒!还有小女子的基友私房小笼包,她的新作《啊喂我来自星际》大家也多加支持!!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第三十九章 冒死暗救 “抬起头来,回答我。”声音冷慢至极,让人不容反抗。 女子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来,只敢望着马背上男子的光洁下巴,再也不敢往上看一分一毫,颤抖道:“我……我从来没听过鲁公秘录。” “恩。”北墨凌点了点头,淡漠道:“既然不知道,那就没有留下来的用处,滕简,杀了!”语气平静无常,好像在说今日喝什么茶,晚上用什么膳,丝毫没有一丝考虑的痕迹。 “是。”滕简没有一丝疑虑,坊主生杀予夺的做事风格,他早已服从成习惯。 长剑而出,快如闪电,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女子大惊失色,惊恐的双眸骇人的睁大,喉咙发出无限放大的颤音。 电光火石间,啪的一声巨响,一道银色飞针雷霆袭来,将滕简的长剑重重震开,打破了原先的方向,只在女子细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女子因为极限的恐惧而呆若木鸡,察觉脑袋依旧在脖子上,呼吸由重缓轻,缓缓望向出手相救的甄月。 “大胆!甄月你做什么!”滕简暴怒望来。 坡壁上的魄杀队与左右二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纵观麒麟殿八年,何人敢在坊主面前造次,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古雪芙愣了愣,随即眼梢一丝冷笑。 仇晟更是惊的忘记身上有伤,一把拉住甄月,皱眉压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腰间的刀伤因为激动而牵引出更多的鲜血。 甄月见此皱了皱眉,不紧不慢的放下初三的尸体,起身走到北墨凌身旁,不卑不亢的望着他:“坊主,麒麟坊收集的情报向来准确,坊主觉得她有,那她便是有,杀她何其容易,只是伸一伸手指的事,为何不放长线钓大鱼,留着这个毫无反击之力的女子,坊主想要的东西自会浮出水面。” 北墨凌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勾了勾嘴角:“你想说服我?”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替坊主着想,才以死明鉴。”甄月半膝跪地,展现充分的诚意。 “就你这毫不掩饰的性子,我真不知道你如何在集中营活了下来。”北墨凌策马回身对着滕简道:“回邺安,将这个女人带上,今日的事情也要好好彻查一遍!” 滕简还没回过神来,万万不敢想坊主会改变主意,以为是幻听,待察觉坊主有些不耐,才惊觉失了分寸,连忙领命道:“是!” 甄月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完全领悟北墨凌话里的意思,一听他留下女子的性命,心中的重石也缓缓落地,只见北墨凌又停了下来,侧眉看了她一眼。 “若我想要的东西没有浮出水面,那你就自己去尚律阁领罚吧。” 甄月凛然回道:“是,坊主!” 众人也是惊讶不已,万万没想坊主不仅没要甄月的命,还真的采纳建议,一时间也都佩服她不怕死的勇气,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古雪芙俏眉微皱,双眸翻江倒海,却也未表现的太明显,策马回身跟上离去的队伍。 只有一直沉静的左残到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讶,反倒有一丝意料之中,只是看向甄月时眼中不经意有一丝杀气。 滕简挑了挑眉,让手下将渐渐回神的公主丢上了马背,公主闷哼一声,知道暂时死不了,身子也不再抖的厉害,斜眼看了一眼甄月跟仇晟,眉心微微起澜,不明白这二人为何屡次救她。 甄月将初三的尸体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与仇晟望来的漆黑眸子不期而遇,那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二人之间好像隔了一条长河,谁也游不过去。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百香谷,马蹄溅去,惊起一地的血气,天空上不知何时盘旋了大片食腐的鹰鸩,纷纷停在满地的尸体上,争抢着盛宴。 临近旬阳城时,大队人马都在麒麟坊的行馆就宿,路过的街道,百姓们纷纷让路,不管这些人是何身份,让道总是没错。 月落星沉,鼻尖总是有挥之不散的血气。 甄月草草用膳后,便翻身上了屋顶,视线的开朗让沉闷的心也渐渐开阔,万家灯火,看起来温馨而遥远,她哈了口气,抬头望向满天寒星,冷月挂在天际,打着幽幽寒光,一点点折射在少女消瘦的脸颊上。 她嘴唇轻启,苍凉的歌声慢慢溢出,只是压的极地,不想被任何人听见。 初三,希望你去了天堂。 她不是个长情的人,也不是热心肠的人,别人的生死她从来都不关心,可初三与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初三平日细心的照料她的生活,她心中也尝到了久违的温馨,虽然他们是主仆,初三的照顾是本职所在,可她依旧感激。 不远处的楼阁上,一个墨紫长袍的男子迎风而立,随意系着的墨发随风舞动,像是上好的绸带,一双颠倒众生的脸在微蓝的月色下显得一丝苍白,男子凌厉的双眸望向远处屋顶上的女子,隔着一个院子,依稀能瞧见她瘦弱的身影,脊背挺的笔直,好像随时拔剑四射。 “坊主。”滕简一上楼阁,就瞧见坊主望着远处发呆,极其不愿惊扰到坊主,但思虑了会还是上前俯身道。 “恩。”北墨凌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 “回坊主,今日的黑衣人从武器、着装上,没有一丝标记,看来是早就谋划好,哈赤斯族人将公主奉献给东郯,这些黑衣人或许是东郯的人。” “西郯可有什么动静?”北墨凌问道。 “西郯的探子回报,西郯现在风平浪静,都在准备吴荀丞相的纳妾之礼,所以今日的黑衣人应该不是西郯的人。” “恩。”北墨凌凝眉道:“可最近并未有东郯调兵的消息,东郯边界早早都埋伏妥当,并未有营救的东郯兵,可想而知这些黑衣人是从蜀国而来。” “滕简,你去查查最近可有可疑人员混入蜀国。”北墨凌眼若寒星。 滕简点头道:“是,我这就派人下去查查,属下告退。”回身离去。 “等等。”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第四十章 各自执着 滕简身形一顿,回身道:“坊主,还有何吩咐?” “今日百香谷除了黑衣人,还暗藏了其他人。”北墨凌声线徒然变冷:“我怀疑是坊内人,你去查查是谁要杀甄月,我不希望麒麟坊内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我眼皮子低下不知好歹。“ 滕简心中一惊,甄月被暗杀确实不可能是坊外人所为,看来麒麟坊内有野心博大的人,不仅将百香谷泄露出去,还妄图伺机暗杀,确实要严惩,滕简领命后便急忙退下。 北墨凌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房顶的少女,便回身离去,一缕墨发在寒风中拂过脸颊,眼睑暗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甄月坐在房顶也有一盏茶的功夫,觉得手脚有些凉了,正欲起身离去,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便是屋瓦轻动的声音。 她索性也就不走了,坐在原地等着,不到片刻,一道暗影投下来,她眯眼抬头望去,男子一张俊朗的脸笼罩在月色下,青色的袍边猎猎飞扬,见他气色不错,想来身上的伤应该处理妥当,一直挂念的心也踏实了许多。 仇晟掀起袍摆坐在她身边,望着她嘴角浅笑道:“虽然现在快到三月天,却依旧寒重,坐会便回去吧。” 甄月也不问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沉默的望着万家灯火。 “今日你实在太鲁莽了,公然反抗坊主下达的命令。”仇晟依旧说道。 “恩。”甄月平静的看他一眼,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是鲁莽了些,还好救下了哈赤斯的公主,你不也想救她吗?” “你生气了?”仇晟见她冷淡的样子,叹息一声。 “我没有生气,我救她也是有原因的。”鲁公秘录本就是完整的一本,她自己有半本,哈赤斯公主或许也有半本,说不定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顿了顿接着道:“阿仇,我们相识六年,相伴六年,你是谁,我却从来不知,而我是谁,你也从来不知,所以我不生气。” 仇晟听言,心中突然升起闷气来,不知过了多久,才苦笑一声:“有时候我倒希望你跟我大闹一场,大吵一顿,可有时我又庆幸你从来不逼问我,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败下阵来,可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如此。” “小月,我很明白你的性子,就算我逼问你的事情,你若是不愿说,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说,而我是不能说,有很多事情你以后就会明白。”声音徒然变得苍凉跟无力。 只见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寒风中,散发着坚硬如石的挺拔,那是一种无奈的执着。 甄月叹息一声,心中虽然难过,气他什么都不跟自己商量,可仍旧选择相信他,他性格沉稳,生性谨慎,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一再相瞒,连暗中救那个公主的事情也一字未提,只有一个理由解释,那就是他不愿她深陷险境。 “阿仇,我就像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我来自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是甄月,只想活在这个世界,可活在这个世界能做的事情很少,能依靠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希望跟你同甘共苦,死,我从来都不怕。” “小月。”仇晟轻轻拥住她的肩膀,心中百感交集,沉重道:“傻丫头,你还有我,你受了很多苦,我不愿再看你纠结于杀戮,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除了剩下恨,就只剩下你了,我害怕,怕将你卷进万劫不复的境地,那样我只会自乱阵脚,最后我们大家都会死,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甄月心中压制的气焰突然爆发,猛的推开仇晟,长时间积压的闷气一下子蹭的冒出来,压抑道:“这些都是你自己认为的,你杀了魄杀队的同伴,又暗地救哈赤斯的公主,接下来你一定还会有所动静,这些事情迟早会被坊主发现,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让我事不关己,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你深陷险境?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小月,箭已离弦,便没有收回的道理,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我心中的理念支撑着,我必须背水一战,在棋局未定之前,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仇晟双眸如刀尖寒光,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只等时机一到,便展开獠牙。 “是吗。”甄月苦笑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行动?你应该会想办法拿到忘魂蛊的解药,然后再从那个哈赤斯公主手里拿到鲁公秘录,你曾经告诉我,鲁公秘录,器横天下,可抵百万雄师,那你便是有吞并天下的野心!” 仇晟猛的一震,低沉道:“小月,相信我,我做的这一切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我要带你离开麒麟坊,带你去东郯。” “是吗。”甄月心中酸酸涩涩,一直翻滚到咽喉处,她低声笑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逼你,如果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那我便不再过问,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所以解药的事情,我会帮你。” 她嗖的起身,也不等仇晟反应,说了一句便离去。 “我不希望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去东郯,我们要一起活着!” 仇晟望着少女倔强挺拔的背影,那一刻他深深看到有一缕耀眼的光芒从女子身上散发,那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一如六年前他们相约要一起活着,哪怕像狗一样,也要活着! 他喃喃自语道:“小月,再等等,我是谁,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现在时机未成熟!” 一大队人马回到邺安城时,已经是翌日黄昏。 策马在队伍首位的北墨凌,一袭紫袍,领口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寒风烈烈飞舞,浩气凛然。 滕简扬马上前低声跟北墨凌说了几句,便将掳回来的哈赤斯公主带往了尚律阁。 北墨凌便带着左右二史当先进入麒麟坊,甄月在队伍末尾,也只能瞧见几个模糊身影,突然明显感觉一双凌厉的目光投来,让她不经打了个冷颤,她眯眼再看去时,已经察觉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麒麟坊盘踞在玉龙山,坐北朝南,占地极广,甄月将初三的尸体埋在玉龙山脊背处,冷冽寒风带着初春的一丝清新气息。 亲爱的童鞋们,若喜欢《宠香》就给小女子尽情的推荐跟收藏吧,么么哒!还有小女子的基友私房小笼包,她的新作《啊喂我来自星际》大家也多加支持!!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第四十一章 坚定信念 仇晟将最后一块土埋上,拍了拍手,望着辽阔的天空道:“小月,这是个奴隶制等级森严的世界,人如草芥命如飞蓬,没想到你对一个奴隶这么重情,小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总是有些奇异的想法,与这个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是吗。”甄月眯眼望向远处:“正因为这个世界残酷腐败,所以才需要不一样的人,初三虽然是奴隶,却也是一个人,我曾经也是奴隶,有何区别,人与人本来就应该是平等的。” “平等?”仇晟仰天一笑,似乎听到一个荒天笑话,摇头道:“小时候就听你说自由平等,没想到经历这么多,你仍旧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世界贵族皇权永远都是至高无上,低下的百姓,低贱的奴隶永远只能摇尾乞怜。” 甄月也不反驳,她太明白这个旧时代的规则,只是一双眼犹如烈日高阳,发着耀眼的光芒,对着天际,对着男子坚定道:“总有一天旧地制度终将被推翻,新的制度终会冉冉升起,那一天会来的!” 男子只觉双瞳被一道耀眼的光芒遮盖住,心脏也砰砰跳起来,喃喃的重复着少女的话,好像眼前真的出现了这个自由平等的世界。 寒风萧瑟,甄月缓缓将袖口的箭矢拿出,在绚烂的晚霞中竟折射一道寒光,这是她从初三身上拔下来的。 仇晟拿过箭矢翻看了几下,冷冷道:“是上等的玄铁,打磨光滑,应该出自拔尖的铁匠,这个人知道你在百香谷,那只能是麒麟坊的人,呵,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你惹了谁?” “我能惹谁!”甄月眯眼道:“这次百香谷,坊主这般看重,这个人还敢胆大包天的暗杀我,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你说麒麟坊能有几人!” “你认为是?”仇晟灵光一闪,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凝重道:“那你可得万事小心,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既然要至我于死地,还让初三成了我的替死鬼,我绝不善罢甘休!”她猛地睁着一双凌厉双眸,里面是熊熊烈火,仿佛能吞并一切。 “小月!”仇晟声线也提的极高,他何尝不了解甄月,表面上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内心却比谁都要重情义。 “小月,这个人可能是……。”仇晟还未说完便被甄月严厉打断。 “这个人可能是三大长老之一,可能是左右二使,那又如何,战争已经掀起,我便不会退缩,我要替初三报仇,我不能让他白死!”她如一只压抑已久的猎豹,心中积累的愤怒慢慢腾起。 “小月……。”仇晟深知不能改变她的决定,最后坚挺的肩膀慢慢落下,沉重道:“既然你要查出凶手,为初三报仇,我不会阻止,但只有一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回去吧,已经出来很久了。” 两个脊背挺拔的背影朝着不远处森严的麒麟坊而去,双双目光如炬,都坚信各自的明天一定不远。 树枝高头一只大雁展翅而飞,震落一根嫩叶,婉转而下,轻轻浅浅的落在暗黄的坟墓上,给这个寥落的苍凉之地增添了一丝暖意。 春天要来了,伏在地下的沉睡狮子随着暗波的涌动,正在慢慢苏醒,四方均衡的四国都在暗潮涌动,一场世界的变革正在慢慢拉开帷幕,那天将是震撼整个封旧帝国的时刻! 夕阳西下,时近黄昏。 初一端着茶盘在门外踟蹰片刻,最后还是轻声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淡漠的应答声。 初一推门而入,微凉的寒气迎面扑来。 “炉子怎么熄了?奴婢这就给姑娘再换上新的。”初一说着就要放下茶盘。 “不用了,现在天气已经不是很冷了。”甄月从书案上抬起头来,见初一双眼通红,一副好像刚刚伤心哭过的模样,站在不透风的室内竟然有一丝摇摇欲坠的错觉。 “是。”初一将茶放在书案上,肿起来的眼睛望着茶香缭绕的清茶杯微微发愣。 “怎么了?”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来,幽幽往下茶杯。 “奴婢该死。”初一回神后,便惊觉失礼,缓缓道:“这苦茶是刚到的货,前几日初三知道姑娘喜欢喝苦茶,便急急忙忙去领了苦茶,没想到……”泫然欲泣。 原来是为了初三哭肿了眼睛,甄月伸手抚了抚茶杯,觉得茶杯的温度渐渐暖了冰冷的指尖。 初一完全缓神后,觉得不该跟主子说这些,他们下人的命本来就如草芥,姑娘平日又冷的很,连忙俯身道:“奴婢先下去了。” “等等。” 初一顿住脚步,疑惑回身,眼角还带着一颗晶莹的泪水。 “初三离开麒麟坊前可有什么异常?”甄月面色平静问道。 初一不敢怠慢,缓缓皱起眉峰,陷入回忆的思绪中,望着那杯热气萦绕的苦茶,认真道:“二月二十那天,奴婢记得是晌午时分,初一听说东阁进了新的苦茶,就急急忙忙去了东阁,大约一个时辰后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在院子外来回踱步,像是遇到什么大事。” “我第一次见初三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跑过去了问了句,没想到初三冲我吼了一顿,要我不要多管闲事,然后就让我不要乱讲,之后我也是奇怪的很,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初三跑出了竹钰院,再后来我才知道初三管掌事的要了出坊的通行证,说是跟时膳房的人一起上集买时令蔬菜去了,再后来,就是听说初三……”初一再也说不下去,发出嗡嗡的哭泣声。 甄月拧了拧眉,二月二十正是魄杀队一众人等离开麒麟坊的时候,他们刚走半日,初三就跟了出去,从竹钰院到东阁来回也只要半个时辰,而初三却用了一个是时辰,想来是初三在返回途中见到了谁,又偷听到暗杀她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狭路相遇 “你先下去吧,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伤心了。”甄月摆了摆手。 “是。”初一擦了擦眼角便退了出去。 清冷的室内萦绕着温热的沁脾茶香,一片片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如同一个个灵魂在水中游走。 甄月轻轻抿了一口,最后一口饮下,整个舌腔全是苦涩,直到这份苦涩慢慢被舌尖清淡甜味覆盖,她一直喜欢喝苦茶,先苦后甜,亦如她希翼的人生,即便苦不堪言,也希望结局美满。 翌日晌午。 甄月将案发的箭矢包好放在胸口,准备前去断月院找仇晟一起去城东的名器铁铺,刚刚行至白莲池,就见大队侍女端着奇花异草,面色凝重,好像端着是国宝级的东西,深怕不慎摔了。 啪的一声!四分五裂,一盆罕见的倒霉花卉被摔了个底朝天,身穿绿衣的侍女大叫一声,战战兢兢的蹲下来企图拯救脱离土壤的花卉,身边的侍女也都围了过来,却不敢施以援手,反而都避之不及,唯恐沾了一点就大难临头。 “念夏,你完蛋了,这可是坊主专门吩咐要好好栽植的花。” “看你怎么办,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也帮不了你。” “怎么办……怎么办?”念夏惊慌不已,全身栗栗危惧,哭着喃喃自语。 甄月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见到地上摔的稀巴烂的花盆,微微一愣,晶莹洁白的身枝,微微垂落的花朵,散发着淡淡诱人的白色亮光,此时却在慢慢枯萎。 白晶兰?!相传是来自阴间的植物,极其少见。 “你们让一让。” 围观的侍女听见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庸置疑又有力的力量,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少女一袭白衫,俊雅又飒爽,一颦一动间丝丝娇媚又玉洁冰清,两者浑然天成。 “奴婢见过姑娘。”众人纷纷端着花盆行礼,战战兢兢,第一女杀人人都偷偷瞻仰过,同时也不明白她要做些什么。 只见少女走过去,蹲下身子,纤细的手指托起地面的白晶兰,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念夏,皱眉道:“哭有什么用!再不救这花,可真就救不活了。” 念夏猛的一颤,反而越发害怕,早已慌乱的忘记行礼,哭着道:“怎么办?坊主会砍了我的手。” 花瓣已经慢慢呈现暗黑色。 甄月眉头紧皱,声线徒然升高:“别哭了!赶紧找个花盆,再找些腐烂的植物,将花重新种上,白晶兰喜腐烂的植物,只要吸收到养分,自然就会变的通透,你再愣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你的两只手就真没了!” 念夏被这么一吼完全顿住了哭声,七魂回了五魂,焦急万分的站起来,刚刚走出一步,又急忙回身将甄月手中的白晶兰接过来,仓皇道:“奴婢这就去。”刚刚又走出一步回身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围着的侍女惊讶万分,都想不通女杀为何出手相助,这里的人都是自我保命,各司其职,根本不敢多管闲事,顿时大家对甄月的敬仰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甄月拍了拍手,望着狂奔而去的念夏,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会的倒是不少。” 一阵冷慢的声音咋时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奴婢参见坊主。”所有的侍女如临大敌,托着花盆全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真是出门不利,利落回身俯身道:“属下参见坊主。” 北墨凌一身墨色的缎子衣袍,发丝整齐的束起,腰间玉带被晌午的阳光照着一闪一闪,仿佛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身后跟着一袭黑衣的左残,双手抱着堆积小山的竹简,却依旧拿着稳稳当当,只是样子有些冰冷。 “起吧。”北墨凌勾起唇角:“你知道白晶兰?白晶兰只生长在极寒之地。” 甄月暗地骂自己没事找事,白晶兰也是在现代周游世界的时候参观过,哪知道是极寒之地的植物,心思千转百回,冷静道:“在书籍上见过,是属下多事了,也不知道方法对不对。” “方法倒是没错。”北墨凌眼一眯,精芒一现,也不知信了多少,他睨了一眼跪满地的侍女,冷冽道:“起来吧,以后再小心点,散了。” “奴婢谨记,谢坊主。”众侍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在话音落下时也跟着落了地,命算是保住了,连忙起身离去,待走远了一些才敢呼出心肺的沉重气息。 甄月杵在原地,见他们二人也没有立刻离去,一时有些疑惑,见左残手中的竹简扯开话题道:“左使,可需要帮忙?” 左残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是对他能力的挑衅,正准备回绝,却在听到主子的一句话时,瞬间僵硬住。 “左残,你给她一些。” 愣住的不止左残,还有欲哭无泪的甄月,她觉得以左残高深莫测的功夫绝对能应付几本竹简,她开口要帮忙,只是想让坊主赶紧让她走,没想到世事难料。 见那高高在上的坊主先行离去,只能幽幽望向黑脸的左残。 啪的一声,左残右臂用力,直直将一本竹简震向甄月。 甄月眼疾手快,毫不费力的接住竹简,随着左残一起朝四院前去。 甄月望着正午的太阳渐渐西移,只能微叹一声,查箭矢的事情只能再挪一挪了。 紧闭的墨漆大门被缓缓推开,迎面阵阵清香,让甄月浑身战栗起来,上次进四院可是凶多吉少,对这里还是莫名的排斥。 甄月跟着左残将竹简放在书柜上,正欲行礼离去,却见北墨凌径直坐在书案前,拿起一个折子,摆手道:“左残,你先下去。” “…….。”甄月愣了愣,直到沉重的关门声幽幽传来,冷静的心开始提防起来,瞬间设下营垒,手心也不自觉渗出一丝汗水。 “你很害怕。”这句话倒是像简单的陈述,不冷不热,比平时的冰冷退了几分冷漠。 “恩?”甄月不紧不慢道:“坊主高高在上,属下只是敬畏。” “是吗。”北墨凌俊秀的眉微微挑起,嘴角带着似笑非笑:“左残明日要离开蜀国一段时间,你来暂时接管他手里的一些事情。” 第四十三章 压制情愫 “…….。”甄月确定自己没听错,过了很久才道:“属下只是魄杀队新上任的杀手,怎配接管左使手上的事情。” 北墨凌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她一眼道:“不是让你接管他所有的事情,只是一部分,他走了,四院的暗卫没有人管理,你只是过来负责四院的安全问题。” 见甄月锁着眉峰,好像极其不愿意,北墨凌心生不耐:“魄杀队做事步步谨慎,一步都错不了,你本来就是极其不稳定的因素,难道你想在暗杀过程中再次出错?。” 甄月听言,浑身一震,黑亮的眸子片刻疑惑之后,便是一道灵光乍现的寒芒,她半膝跪地道:“属下遵命,必定好好看守四院。” “起吧。”北墨凌喝了口清茶,缓缓说道:“看你会种花,四院的琐事你也一并操办了吧。” 不等甄月回应,他摆手道:“下去吧,明日便搬到四院来。” 甄月哑口无言,心思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无数黑烟笼罩着,但眼角的一缕寒芒自始至终未消退,她深知对面的男子比想象中还要厉害,也不敢拔虎须,领命道:“是,属下遵命。” 回到竹钰院,远远的便瞧见一个清俊的身影,庭院的竹叶开始冒出翠绿的新叶,微冷的风掠过便会带着清新的气息,顺带卷起男子暗纹的袍摆。 仇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见到女子,冷硬的面孔顷刻如三月春天,笑道:“去哪里了?初一说你晌午就出门了,现在都酉时了。” “来很久了?”甄月垂眸轻笑问道。 仇晟闻见她身上的一缕清香,像是西域檀香,皱眉道:“你去四院了?”甄月第一次从四院带伤回来时,身上便携带着西域檀香的气息。 甄月挑了挑眉,佩服他灵敏的鼻子,也不隐瞒,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先用膳吧。”甄月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拉着他便往大厅行去,随即唤了初一准备晚膳。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初一将晚膳摆好,便退身离去关好殿门。 饭菜飘香的大厅却逐渐变得沉静,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仇晟才动起碗筷,面色沉重的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甄月摇头回道:“我也看不懂这个人,此人掌握四国的秘密情报,一手创办麒麟坊,心思绝对难以揣测。” “他屡次放过你,这很难让我明白,现在又将你放在他身边。”仇晟叹息一声,无形中松懈道:“我也庆幸他屡次放过你。”望向甄月眼光如炬,像一朵朵小火苗。 甄月微微一愣,错开他的眼神,耳廓慢慢染上红晕,心绪也只是在片刻便收拾利落,眯眼道:“不入虎穴怎能焉得虎子!忘魂蛊的解药由三位长老轮流管理,四院一定也有,我需要探查一番,而且天一阁放置着天下的重要情报,以及往年的月琊榜,说不定也有长老们掌管解药的时间顺序,我需要进去查一查。” “小月,我都说了解药的事情不用你管!”仇晟尽量压抑情绪,拿筷子的手节骨分明。 甄月见此无奈的笑一笑:“阿仇,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不轻举妄动,你便不会阻拦我,你应该也知道你也阻拦不了我。” “小月!”仇晟放下筷子,艰难的呼出一气,知道她只要决定的事情,便很难改变,不知多了多久才叹息道:“好吧,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第一时间让黑鹰通知我。” “还有,天一阁的事情要从长计议,进入天一阁的三块令牌分由三大长老掌管,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仇晟凝重道。 “恩。”甄月点头道:“坊主手上的黑令至高无上,要是能拿到就能顺利进入。” 突然气息又变得沉闷压抑,甄月觉得对面的男子就要火山爆发,连忙安抚道:“我会听你安排的。” 男子沉重的脸微微得到缓解,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甄月碗中:“过了明日,我要去趟西郯,新的任务。” “恩。”月琊榜的发放是麒麟坊的秘密,每个杀手领到任务都必须将消息封闭,不能泄露半分,他们必须步步谨慎,甄月听到西郯不知为何想起了与仇晟一起前往临阳城时,仇晟反常的那一夜。 仇晟见她面色有些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为她是担心,缓缓道:“不用担心,等我回来,吃饭吧。” “哦。”甄月慢慢回神,不再细想心中的疑惑,低头开始认真的吃饭。 用过晚膳,甄月将仇晟送到竹钰院,微寒的寒星镶嵌在天幕下,璀璨耀眼,却被不时飘过去的黑云遮盖住。 仇晟的脸庞在竹林下看不真切,只有一双黑眸发着灼热的光,最后也随着一缕寒风消散,甄月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月,你将箭矢给我,我知道西郯有个有名的铁匠,我去打听打听。” “哦。”甄月缓缓从胸口内拿出包好的箭矢。 “好好照顾自己。”仇晟接过箭矢,手中柔软的锦绸散发着他熟悉的气息,带着浅笑跨步离去。 直到那个清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下,甄月望着满天寒星,不知为何心生一丝不安,一如她无法预料的明天。 翌日。 甄月在初一跟初二的细嗡嗡的哭泣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竹钰院,有时候该割舍的就不要留念,特别是活在刀尖口上的人,过多的情感只会成为不利的因素,她比谁都要清楚,她不希望初一跟初二对她有太多的留恋。 就如同她与仇晟之前微妙的情感,他们画地为牢,都守着心中最后的心锁,不到万事俱备之时是绝不会打开最后防线,前世她没爱过人却被利用,今世她来不及爱人却被残酷打磨出锋利的棱角,早早的收起了破碎的心,她只能顺其自然,不敢太过强求,因为过多的情感会影响他们的判断,她需要冷静的思维来赢得明天的阳光!所以她只能等,等自由的那天! 四月是一直跟着坊主多年的管事,坊主的吃穿用行都是由四月亲自打理。 “姑娘,你随我来。”四月年纪不大,却显得有一丝苍老,声音也低低的。 甄月刚刚离开竹钰院,便随着他来到四院,一路穿过几个回廊,两个偏院,踏进曲径通幽的庭院,几株含苞欲放的红梅缀满枝头,风光旖旎、冷香扑鼻。 第四十四章 朝夕相处 “姑娘,以后就住在东院吧,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人去西院通传一声。”四月推开东院朝北的一间屋子,拍了拍袖摆带着甄月走了进去。 设备简洁,应有尽有,一点也不繁琐,看起来清新舒适。 “有劳四管事了。”甄月放下简单的行囊,回身道。 “哪里哪里,姑娘以后还是叫我四月吧,我们都是一心效忠伺候主子的,不要太见外了。”四月颇有礼貌的行了礼道:“姑娘,先收拾一番,明日我再将四院的情况详细告知姑娘。” “好的。”甄月送走了四月,才回房开始简单的收拾行李,将阿仇送的玉兰油纸伞小心翼翼的放置起来。 待收拾完毕,才行至庭院开始打量四周,东院距离坊主休息的北院不远不近,这里的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暗处都隐藏着高手,可北院的防备系统却明显要薄弱,这是她琢磨不透的地方,按理说北院应该戒备重重,守卫森严,可她每次前去都未感觉森严的防卫,相反其它院却不见一丝懈怠。 突然,一道绿影子在院外一闪,露出半边脑袋又急忙躲在墙后,甄月拧眉道:“谁?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绿影子见被发现,局促不安的现身,走近庭院,垂首行礼:“奴婢见过姑娘。” 看起来有些眼熟,甄月上前道:“抬起头来,你鬼鬼祟祟在外面做什么?” 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不好意思道:“姑娘,不记得奴婢了?”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才慢慢想起来,是前几日打烂花盆的侍女,甄月机缘巧合救了她,最后也被弄到四院来。 “哦,是你啊,你在这里做什么?”甄月语气有些冷。 “奴婢叫念夏,听说姑娘被调到四院了,特地过来感谢姑娘,姑娘有什么粗活尽管使唤奴婢。”念夏一张秀脸笑的单纯无害,又有一丝忐忑。 “恩,感激就不用挂在心上了,以后不要鬼鬼祟祟。” 念夏听言,小脸一跨,失落又歉意道:“奴婢以后不敢了,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奴婢告退了。” 甄月见此,心生一丝不忍,见她单薄的背影丝丝伤感,顿了顿,最后道:“念夏,我初来四院,以后有事就直接找你了。” “恩?”念夏还没从失落中反应过来,慢慢回神,嘴角大大咧开,笑弯了一双月牙眼:“好好。”随即就差没跳起来,高兴的离开了东院。 甄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知这是个无害单纯的丫头,也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只是告诫自己不要与她走的太亲近。 随后的半月甄月开始慢慢适应四院的生活,主要监管四院的暗卫布局,从布型图上看,四院除了北院,所有地方都设置了暗卫,从而她也知道以往北院只有左残坐镇保护坊主,一丝疑惑慢慢腾起。 “这个人要么太狂妄,要么太谨慎,谁也不信。”甄月眯起一双晶亮的眼睛打量北院。 “姑娘好。”声音清丽,一如小婉她本人,手里端着一叠桑叶,见甄月在殿外,行礼道。 甄月回身望向碟盘,眉梢高高扬起,这男人平日就喜欢闻香品茶,而且口味还极其特别,非要在西域檀香中加桑叶,否则就闹点脾气,最重要的是这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足不出户,不像坊里的其他人经常出入媚烟宫。 “我来吧。”甄月伸出手。 小婉面色一喜,爽快的将碟盘交给了甄月,只要避免亲自伺候坊主,这样命也活的久点,顿时如释重负。 甄月摇了摇头,知道这些丫头们心里的想法,也确实想让这些丫头活的自在些。 推开紧闭的墨漆大门,一室寂静,只听见轻微翻阅折子的声音,甄月来到案几前揭开香炉鼎,将桑叶放置在檀香之下,顿时缭绕的馥郁檀香带着桑叶的清新,如同初冬的寒霜拂过香炉,沁人心脾,这男人的品味还不错。 “茶好了。”门外怯怯的声音响起。 甄月放下碟盘打开殿门,接过侍女送来的清茶,点头道:“你下去吧。” 侍女僵着的身子徒然一松,小声道:“谢姑娘。” 甄月心想,这坊主平时是有多吓人,侍奉的丫鬟个个如临大敌,她接过茶盘来到安静的偏房。 只见男子一袭白色华服坐在书案前,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各方行馆上交的折子,修长的手轻轻俯在额际,遮住了那双冰冷如霜又锐利有神的眼睛,一张傲视众生的脸无不霸气侧漏。 甄月轻步上前,熟练的给案桌上的玉瓷茶杯续上清茶,睨眼瞅了一下桌面摆放的折子,无不是各国码头、盐商、茶商的批准折子,各国商贸往来均是由司长老打理,再最后由坊主定夺,光看上报来的数据,麒麟坊真是富可敌国。 甄月不敢再显露明显,收了茶杯正欲离去。 “拿着扇子扇一扇。”声音清慢。 甄月挑气秀眉,耐着性子拿着蒲扇细细扇着清茶,这三月天也不热,还要喝冷茶,真是怪胎,堂堂麒麟坊第一女杀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侍女,只能在内心喟叹一声。 正值晌午,檀香绕鼻,似乎有些安神的作用,本来她有午睡的习惯,奈何到了四院后作息时间都变了个彻底,扇了一会,顿时有些困倦,眼皮微微沉重,自己却浑然不知。 “困了?”声音含笑。 甄月浑身一激灵,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低首望向男子,见他眯着一双锐利的凤眼,直直的瞧着自己,在这闭静的室内,沉静的心脏猛地一跳,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谨慎,被抓了个正着。 继续摇着蒲扇道:“是有点。” 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起身慢悠悠道:“是有些困了。” 登时,甄月脸皮发抽,这男人要是困了,可难伺候了,却不表现一丝不耐道:“坊主既然累了,就晚些再批折子吧。” “恩。”北墨凌走向紫貂卧榻,斜倚在上面,右手抵在额侧,雕刻如冰的脸庞瞬间散着一丝慵懒,凤目半眯:“将香炉端过来。” 甄月暗自翻了翻白眼,将香炉端在榻前的案上,蹲在旁边手持蒲扇轻轻摇着,瞬间,一缕缕奇异香味萦绕在四周。 第四十五章 尴尬瞬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男子呼吸慢慢均匀,似乎已经睡着,甄月却不敢离开半步,记得前几次她趁着他貌似睡着后,刚刚起身,便撞见他睁开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一丝动静都能让他瞬间清醒,甄月不免怀疑这男人似乎一刻都未熟睡,只是在养神,并时时警惕着四周。 她连连打了个哈欠,每晚都要半夜才就寝,虽然疲惫,心里却没了以往的负担,手上沾的鲜血少了,晚上睡的也踏实。 鼻尖洋溢着似药香非药香,似檀香非檀香的清香,有点冷有点清新,有些像现代的薄荷味,甄月迷迷糊糊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趴在紫貂榻上眯了起来。 忽然,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停在殿外。 “坊主,是属下。”清脆好听的声音渗透进来,让人听着如潺潺流水,不媚不娇。 甄月缓缓皱起眉峰,眼皮沉重,神情也慢慢汇聚,立刻察觉殿外有人,猛地弹起身子,撞上一个东西,耳边传来男子低沉的一声闷哼。 甄月捂着微疼的额头,见坊主皱起眉头捂着下巴,才惊觉是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刚刚毫无征兆的弹起,撞了他的下巴。 甄月完全愣住,见他有些埋怨的望过来,更加忘记了请罪。 门外的女子听到闷哼声,焦急的擅自推开殿门,见到里面踏上的男子跟坐在地上的女子,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不一样,登时,心中一股压抑的闷气跟惊讶慢慢浮现在脸上。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让你进来就自己进来了。”北墨凌皱着眉头冷冷道。 古雪芙一张俏脸黑沉了半边,收起情绪,冷眼看了一下甄月,垂首道:“惊扰到坊主了,属下有要事禀告,刚刚听到屋里有奇怪的声音,就着急忘记分寸闯了进来,坊主没事吧?” “没事。”北墨凌眉梢微挑,眼中的埋怨慢慢消散,望着垂眸耳根开始发红的甄月,缓缓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 甄月浑身又是一激灵,就差没敲自己的脑袋,连忙起身道:“是,属下告退。” 回身忽略古雪芙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仓皇而逃的离开寝殿,只觉身后的那道犀利眼神让她无处遁形。 甄月来到庭院就开始捶胸顿足,怎么每次碰到这个男人就方寸大乱,她自认自己冷静淡漠,可次次都在他面前败下阵来,一时心中愤慨不已,更气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古雪芙一身翠绿长裙显得人玲珑透亮,面若芙蓉,只是眼神辛辣了些,可每每望向踏上的男子,便有藏匿的情愫渗透而出,双眸温和,当当瞧见男子嘴角似笑非笑,想起推门而入看见的场景,心中惶惶不安。 “什么事情?”北墨凌见她垂首不说话,一时有些冷暗。 古雪芙回身一惊,连忙俯身道:“属下该死。”续而上前小声道:“是皇上来了。” “他来做什么?张良怎么没有将消息传过来?”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语气如寒冬腊月。 “是皇上偷偷出来的,一路隐匿了行踪,现在在巨阳城的百家客栈,非要见主上一面,否则不回北瀛。” 周围的空间瞬间降至森寒,北墨凌眼若寒星,沉吟片刻,冷冷道:“你先去巨阳城看着他。” 古雪芙咬牙一副不愿意的模样,却也不敢忤逆半分,垂眸回道:“是,属下这就动身前往巨阳。” “还有何事?”北墨凌见她还不退下,淡漠问道。 “回主上,属下只是担心主上的安危,要不属下飞鸽传书催左残速速归来,下个月属下还要赶往西域,这个甄月忠心如何还要严加考证,就这么贸贸然放在身边,属下不放心。”古雪芙说服道,一副忠心进谏的模样。 一道锐利的寒光射来,如穿靶之箭,古雪芙浑身一颤,嘭的一声,跪地道:“属下不该妄自怀疑主上的决策,只是…….” “行了!”北墨凌面露不耐,语气更冷了些:“仅此一次,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何时这般不知分寸,若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回北瀛。” “属下知错了!下不为例。”古雪芙额头渗了少许汗水,手心一直紧紧拽着衣角。 古雪芙离开寝殿时,手指甲早已渗入皮肉中,丝丝血迹隐没在掌心中,一张倾城的脸庞皆是强忍的碎裂之色,却因常年隐藏,而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顷刻就恢复一张冷漠娇容,眼梢一抹狠戾。 甄月见古雪芙落寞离去,才缓缓现身,虽然古雪芙情绪隐藏的极好,但甄月就是知道这个女子对坊主情感不一般,女人的直觉总是很灵敏。 “进来。”冷慢的声线从殿内传出。 甄月收回思绪,推门而入,见他早已从踏上起身,立在窗棂前,微凉的风徐徐而入,卷起他墨色的长发。 “你去让滕简来一趟。”北墨凌语气平常道。 甄月却从冷漠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寂寞,一时也惊讶怎么会有如此的错觉,可这种感觉在那个孤傲的背影中越来越清晰,想来是刚刚古雪芙带来不寻常的消息。 “是。”甄月领命后便急急前往杀雨楼。 甄月离开杀雨楼已有四月,虽暂且脱离魄杀队,身份却被以往要尊贵,杀与楼通报的门庭侍卫腰板越弯越低,就差没头朝地。 滕简依旧一身墨黑长袍,容光焕发,浑身凛然的走在前头,只是瞟向甄月时眼神暗晦不明,带着一番趣味,又带着一番看好戏的模样。 甄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也就不揣测。 “在四院可还习惯?”滕简冷不惊的问道。 “从你手下出来的人,哪有不习惯的道理。”甄月扬眉一笑,便给滕简戴起了高帽子。 “哈哈。”滕简敞嗓大笑一声,看她一眼:“去了四院也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滕长老莫不是希望我尽说些欠揍的话?近些日子长老忙的人影都见不着,我这也是逮住机会好好联络感情,顺道套些话。” “咦。”滕简见女子眯着一双眼,好似狡猾的狐狸,咦了一声好奇道:“套话?你想知道什么?” 第四十六章 客栈遇刺 (喜欢的童鞋们,多给给推荐、收藏啦,嗷嗷~~o(n_n)o) “当然是保住我脑袋的事情。”甄月双眸如炬,狡黠中无不透着认真,一看便觉得她揣着什么小把戏,与她以往精明的样子相比有些愚钝。 滕简顿时明白她的用意,一双锐利的眼睛眯了眯:“在集中营待了这么些年头,怎么还没学会谨慎,有些问题该问,有些问题不该问,一旦问出口小心脑袋就没了。” “属下受教了。”甄月一副忠心款款的样子,又透着惧意,拿捏得稳。 “你性子确实鲁莽了些,不过也不用担心,你的脑袋暂时掉不了。”滕简负手阔步前行,也不再多言。 一道寒光从甄月眼梢闪过,顿时没了先前的愚钝,再抬首时,浅笑道:“谢长老。” 百香谷一行,她冒死救下哈赤斯的公主,若哈赤斯的公主果真没有鲁公秘录,那她就得去尚律阁领罚,一切消息都被封锁在尚律阁,只有滕简一手在调查,她实话实说要套话,就是觉得这些人太精明,若是转着弯问,可能会适得其反,索性就愚钝的直言,也让滕简觉得她没有多大心机,相信她确实是担心掉脑袋的事情,现在滕简没有直接回答,却简洁告诉她脑袋暂时掉不了,那就有只有一个可能,事情有了些眉目,哈赤斯的公主有鲁公秘录的可能性更大些。 甄月微微眯起精锐的眼睛,如同暗藏在夜空的雌鹰,深不可测。 滕简进了四院,没一会便行色匆匆的回了杀雨楼,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甄月便被叫了进去,通知她择日一同前往巨阳,甄月暗暗观察过坊主的面色,也未发现异常,只是情绪比以往要冷了些。 翌日,离开麒麟坊时已经是晌午时分,随行的人也不过十人,行事低调。 三月末的天,蜀国雪化冰消,随处都能听见哗啦哗啦水川交汇的声音,春花万朵带着细雨绵绵,依旧还有一丝春寒,蜀国地处西北之地,不如北瀛两季的冬寒,却也比南方的郯国要冷的多。 大队稳健的马蹄声一路向东,雪白的马蹄溅起满地春雨,人马分为两队,一前一后,纷纷严密的护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人无法觉察马车内的人,雨水洗漱在车帘的猎鹰图腾上,无不张扬其霸气。 甄月策马在马车旁侧,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压抑之感随着咕隆的马车越来越重,眼皮也不知为何轻微跳动,前方的滕简头戴斗笠,跃马扬鞭,未见一丝异常,可不安的心越来越沉重。 “前方有些小镇,雨一直不停,不如到小镇上歇一晚。”滕简策马而来,就着卷起的车帘说道。 一双修长略显苍白的手缓缓撩开车帘,男子一双狭长的凤目望向灰蒙的天,随即看了一眼甄月,见她整个身子都沁湿,不知为何微微皱起眉头,对滕简道:“你去安排。” “是。”随即十人的小队纷纷坐落在小镇的龙悦客栈中。 因为突逢雨季,客栈中坐满了过客以及当地的百姓,见到一大队面色凛然的男子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客栈本来已经客满,滕简在客栈老板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霎时,老板大惊失色,仿佛见到当朝蜀王一样,整个头都快栽到地底,肥硕的肩膀颤栗不已。 不到片刻,二楼雅房的住客全部被赶了出去,众人本来愤慨不已,当当见到簇拥着的北墨凌,便再不敢发出一声唏嘘跟不满,那是一种与身俱来的盛凌,气质清癯,湛然若神。 甄月挑了挑眉峰,暗道这麒麟坊走到哪里都没人敢招惹,可见其实力已经深入蜀国。 甄月吩咐随行的人将狐貂被、玉瓷茶器、新叶茶紧随其后的搬进北墨凌房间,又吩咐小二准备清泉泡制茶叶,随即又准备沐浴的泉水,一切打理妥当时已经临近傍晚。 坊主生性不仅冷淡,而且极其挑剔,从来不用下等次货,所有必需用品都要一路携带,甄月深感无奈,哈了口沉重的气息,连晚饭也随便扒了两口,就进屋上榻休息,有滕简打理一切,她也落个轻松。 夜色苍茫,暴雨哗哗,白日的绵绵细雨徒然变成狂风大雨,雨丝像无数条鞭子抽在绿叶上,遮掩了一切痕迹。 甄月翻来覆去,眼皮一起跳动,一双凌厉双目猛地睁开,随即腾起,鼻尖一阵似有若无的怪异气味侵袭着四肢百骸,她猛地捂住鼻息,轻声打开房门。 四周寂静无声,静的有些压抑,屋外的狂风鄹雨都掩盖不了一室的死寂,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甄月一出门便见滕简一脸杀气的站在走廊中央,八影卫少了四人,北墨凌的房门紧紧闭着,却挡不住那股森寒。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龙悦客栈也随之一颤,一个硕大的尸体从天而降,砸碎了桌椅瓷杯,巨响伴随着雷雨闪电,穿刺着无处不在的杀气。 黑裘的影卫拍了拍手,将暗放十软散的家伙从屋顶扔下来后,便回到滕简身旁,甄月眉心一缩,从楼廊上望去,尸体并未蒙着面容,穿着褐色长衫,不像正统杀手。 与此同时,嗖嗖嗖几声,雷霆之势,穿透黑暗直击目标,所有伏在暗处的影卫全部迅速拔刀,劈开芒刺而来的箭矢。 鼻尖的十软散虽然浓郁,却并未影响多少,这些前来刺杀的人都忽略了一点,他们暗杀的对象可是麒麟坊,这里的杀手从小就泡在各种毒气中,毒杀、伏杀,这点十软散根本就不在话下。 隐在各方角落的刺杀者怒气滔天,全部拔地腾起,一声声愤慨的嘶吼刺空响起。 “全部杀!一个不留!”滕简大喝一声,从楼上直接跳跃而下,身影如奔驰的猎豹。 甄月随即也腾空而起,在夜色中划下优美的弧形,瞬间,整个被杀气笼罩的龙悦客栈刀光剑影,刀尖碰击声与雷电混为一体,竟生出一股天昏地暗之感,在这样一个不寻常的雨夜显得惊涛骇浪。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第四十七章 留下活口 甄月敏捷如豹,前后腿脚并用,手中短剑更是不留余地,一个个未蒙面的男子在她面前倒下,她双目如霜,只想一刀毙命,不想让这些刺杀者死的太痛苦。 整个客栈噼里啪啦,早已没有一处完好,场面激烈,这些刺杀者像是不要命的野兽,一个个睁着愤怒的眼睛手起刀落,竟然比杀手还要决绝。 甄月眯起双眼,从这些人的身手组织看,井然有序,除了情绪有些过猛,倒是有些像训练有素的兵将,明显的都听从带头的男子。 奈何光线太暗,周围不时涌出刺杀者,甄月也无法上前看清,光看男子与滕简双双交手,竟然只趋于一点弱势,却凭借滔天的怒气,不怕死的节节进攻,生生将滕简震的不停后退。 甄月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个个怒气冲天,好似前来报仇雪恨,麒麟坊向来行踪隐秘,被伏击也委实让人想不透。 这些刺杀者也是没想到十软散未起到作用,人人狂吼不止,竟要用血肉之躯冲往楼上,死死瞪着北墨凌的房间,好像不冲进那里便死不瞑目。 甄月看准势头,当当堵在楼梯口,滕简以及八影卫层层形成包围圈,龙腾虎跃,出手狠辣,接二连三的将冲上来的刺杀者击杀,鲜血早已染满了大厅,刀剑声跟愤怒的嘶吼早已覆盖了暴雨雷霆。 前来刺杀的三十人现在只剩下十人,转瞬间,这些人用血肉之躯将八影卫跟滕简死死抱住,尽管嗜血锋刀早在近身前刺进了他们的胸膛,他们依旧不放弃,像咆哮的狮子,用尽全力像蔓藤一样缠着影卫。 这样誓死的拼杀、狂风大浪的愤怒,让麒麟坊冷漠的杀手们有片刻的震惊,却也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双手不停击打刺杀者的脊背,却没法将腰间缠抱的双臂撼动半分。 带头的男子从同伴用生命换来的缝隙中,像一道闪电般跃向楼上。 “甄月!”滕简大惊一叫,奈何双手用力也脱不了身。 甄月在这一声惊吼中猛地回神,才迅速从震撼中寻到理智。 轰的一声,一道利剑般的闪电划过夜空,刺目的蓝光豁然射入,电光之间照亮整个昏暗的客栈。 甄月猛地全身一颤,看清了跃势而来的带头男子,那张刚正不阿的脸与悲戚的记忆重叠,虽然只有匆匆一面,却在杀戮滔天的此刻清晰的如同在昨日,心尖隐藏的愧疚如火山爆发。 啪的一声,甄月愣神之际,被男子狠狠一脚踢开,撞在走廊的角落,她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男子冲进了坊主的房间。 “你在做什么!”滕简暴吼一声,青筋暴露,双臂用力震开黑衣人,脱身之际狠狠扭掉对方的头颅,血全部喷涌在他青黑的双颊上。 甄月猛地腾地而起,紧随的冲进房间。 刚刚踏进去,只听长鞭凌厉凶猛的啪叽声,随即带头男子被长鞭之力摔向窗棂,破窗而出,轰的一声巨响,重重摔在一楼的地面。 竟只是一鞭就将一个八尺男子甩了出去! 狂风卷着暴雨从破窗而入,像一把把刀子打在案桌上,闪电惊鸣,照亮着森冷的室内,一双嗜血的冰眸子被电光渲染的更加冰冷。 甄月望向榻上坐立的坊主,那双眼睛让她徒然一颤,脊背生凉,她迅速跃窗而去。 带头男子早就被这一鞭打的浑身抽搐,暴雨像一把把利剑撕扯着他血肉模糊的胸膛,一张忠厚的脸扭曲在一起,眉宇间是不屈服的坚定。 这个人是吕尚的部下,甄月曾经在都卫府的回廊上见过一面,只匆匆一面,依稀记得男子担忧吕尚的神情,吕尚一族被灭,吕家军都被赵亥尽速收编,蜀国坊间相传吕家军被分散在各军营,早没了之前的军位,全部带着罪臣的头衔过着低下的军涯生活,他们的自尊跟一颗炽热之心早被践踏无几。 难怪这些人英勇无惧,面对生死,面对仇恨,可以一往直前,那是久经沙场的赤胆忠心,只为心中的信念! 甄月不明白吕家军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在龙悦客栈,他们触犯了麒麟坊,后果只有死路一条,毋庸置疑。 天空咆哮,雨水如箭,甄月被雨水刺的睁目如盲,全身湿透,她用短剑抵着男子的脖子,双手不自禁颤抖起来。 “果然是你!”男子费力睁开双目,一双暴红的双眼全是杀气。 甄月知道他认出来了。 “你真是愚蠢!”愚蠢的前来刺杀麒麟坊坊主,甄月压抑的悲伤一同这狂风暴雨。 她抬目望去,见滕简站在窗棂处手握弩弓,她知道还有一双凌厉的眼睛望向这里。 滕简箭术了得,即使狂风阻挡依旧不减其箭速,这一箭下来这个男子必死无疑。 男子喷着鲜血,愤愤道:“我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们!吕家军一定会替将军报仇……” 话未落完,便见甄月神情坚定的刺来,随即便是胸口撕裂般的疼。 锋利的短剑毫无停顿的穿进男子胸膛,暴雨冲刷着越来越浓稠的血液,顺着低洼流向拔土而出的嫩草。 滕简见此,默默放下弩弓。 甄月见男子气若游丝,在暴风雨中像一具死透了的尸体,她拔出短剑,见鲜血源源不绝的涌出,皱了皱眉头,没有一丝犹豫的起身离开。 天渐渐亮了起来,只是雨一直未停。 客栈血腥味浓重,一屋子的尸体,血沫横飞,八影卫也都受了些伤,却眉眼未皱,没有一人清理伤口。 甄月才踏上走廊,迎面一道凉风袭来,只见滕简挥起手臂堪堪就要落下,却被一双修长的手紧急抓住。 “坊主。”滕简连忙收手。 甄月怔了怔,滕简的怒气她非常清楚,若不是她失职怎么可能让刺杀者趁机闯入,即使知道自己失职,一双黑亮的眸子依旧透着无惧,她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甄月玉毁椟中,让坊主身陷险境,理应交由尚律阁。”滕简的声音压制着怒气,他平日虽然总板着一张脸,行为随意,大多时候也是护犊的人,只要不触及坊主的个人安危,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也有翻脸不认人的本性。 第四十八章 百家客栈 “我自有主张,她犯的错累积起来够她受的,现在整顿一番立刻前往巨阳。”北墨凌神色暗沉,像笼罩了一层浓墨,让人无法揣摩,看了她一眼,便回身进房。 “是,坊主。”滕简心绪千变万化,对坊主的行为除了疑惑,更多的是震惊,最后不满的瞪她一眼,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将这个客栈的的活口全部杀了!” “是!”所有影卫整齐划一的领命,噼噼啪啪全部向后院个个房间扩散。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滕简皱起眉头。 甄月脑海一直回旋坊主之前的话意,见滕简真要怒了,连忙领命离去。 客栈雅房的客人之前都被赶走,一些普通客房的房客因为吸入了十软散早已全身无力,半个时辰后,都被进房的黑裘男子割破了喉咙,鲜血覆盖了整张棉被,没有挣扎,没有还击,只有一双惊恐的眼睛透着死寂。 在一间普通的后院房间,甄月凭借洞悉的观察力,先于其他人进入了房内,见床上微胖的男子惊恐的望来,眼梢没有平日的冰冷。 她上前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塞进男子口中,解药正是她从刺杀者身上搜来,她知道客栈老板都住在后院,而且喜欢住在朝东的方位,方便察看整个客栈,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 店家老板虚弱的四肢瞬间回力,抖着身子就要张口。 “不想死就安静点!” 店家老板忙抿着厚厚的嘴唇,一张略带皱纹的脸因为极度的惊慌更加扭曲。 “听着!外面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去做,在后门有个快死的墨衫男子,我们一离开,你立刻去救他,若他死了你也活不了,听见没!” 店家老板忙如捣蒜般点头,生怕迟了一步便去见阎王了。 脚步声临近,甄月猛的捂住店家老板的嘴,一刀划破他的手臂,他全身一抖,却也不敢动一分一毫。 甄月挑了挑眉,这个店家老板似乎也不笨,知道配合做戏。 她起身离去,便碰到迎面而来的滕简。 “处理完了?”滕简脸色依旧难看,抬眸朝房内望去,见被褥一片血红,又看向她。 “恩。”甄月擦了擦刀上的鲜血,当先离去。 滕简见此也未起疑,也一并随后。 甄月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悬着的心也慢慢归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蹄翻滚在死寂的街道,长风而去,龙悦客栈依旧屹立在暴雨之中,血气透门而出,街口的野狗嗅着鼻子摇尾而来。 客栈的老板在马蹄声消失后,缩着肩膀胆颤而出,见到满地的尸体,早吓软了一双腿,鞋底的鲜血渗透而入,中年男子竟失声而哭,想起之前被人嘱咐的话,哪还顾得上惧怕,连忙呼啦着四肢爬起来。 来到后门处,看到奄奄一息的墨衫男子,生怕他死透了,朝鼻息探去,感觉似有若无的气息,连忙背起男子,在大雨中抖着腿朝医馆跑去。 百家客栈地处巨阳的东北角,建在百家山的半山腰上,不少文人雅士每逢佳节便会齐聚一堂,吟诗舞墨,切磋各地不同文学,便颇有特色的没有贵贱之分,风雅闻名于巨阳。 刚刚来到半山腰便听见高昂的喝彩声,穿透初春的土壤气息,欢声雷动。 甄月与大队一路赶来,脸上不见一丝疲惫,杀手可以不眠不休五天五夜,即使身上带伤也丝毫不减肃然的本能。 滕简打马上前带着众人进入百家客栈的前院,欢笑声四处激荡,让人不免想进屋一探究竟。 满院花团锦簇,竹林静雅脱俗,墨香绕鼻,百家客栈背靠长苏江,江水清湛的气息不时随着北风刮来。 甄月见此不免对这么百家客栈心生好感,只是一百米内处处蛰伏着高手,堪堪有些打破美景,她能察觉到,滕简必定也能察觉,既然没有点出来,那暗处的人便是自己人。 众人还没来得及下马,客栈里面便奔出一个倩丽的身影,满室的繁花都有些黯然失色,古雪芙掩了掩喜悦,对队首的滕简微微颔首,便跑到院子中的马车旁。 但瞧见一身素袍的甄月时,整个笑脸瞬间僵硬住,一双盈盈的双眼早没了先前的喜悦,瞬间染上冰霜,却依旧保持良好的修养,俯在马车边:“坊主您来了,属下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甄月知道古雪芙对她有敌意,也不以为然。 “恩。”声音清远,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掀开车帘,北墨凌刚刚踏出,所有影卫全部翻身下马,训练有素的扩散开来 刚刚踏进客栈,没瞧见迎宾的小二,倒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满室热闹,人声沸鼎,挡去了屋外的肃冷。 “再来一个!” “不错,兄台实在厉害!” 只见大厅中央隔出一大片空地,拼了一张宽大的桌子,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手握毛笔,身形如同漫舞的飞剑在雪白的宣纸上极尽舞画,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一张轻佻上扬的嘴角让人浮想翩翩,仿佛他笔下不是雪白的宣纸,而是娇美的女酮。 甄月暗道这人浮夸的动作还真夸张,就不怕一笔的墨汁洒了众人,只是这满室拍案叫好的人个个笑的有些僵硬,虽然掩饰的极好,但她一进屋就察觉了。 原本座无虚席,沸沸扬扬的大厅瞬间安静,纷纷侧头看向进屋的男子,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有些人诧异,仍旧拍着手叫好,声音也不自禁的渐渐弱下来,场面一时有些寂冷。 这人到哪里都是极度空调,还好现在是初春,没冻死人。 北墨凌拧了拧眉,也没有立刻上楼的打算,甄月才好好打量起场中的男子,知道坊主前来恐怕是与这个男子有关。 男子直到将手中的水墨图落下完美,才停下笔锋,哈哈大笑一声,潇洒放浪的把毛笔一扔,登时展开怀抱朝一脸冷气的北墨凌奔来。 “你总算来了,想死我了。” 第四十九章 掩埋悲伤 话音一落,顿时暧昧浮动。 男子眼看就要抱上北墨凌,却被北墨凌一步错开,男子扑了个空,露出一副怨妇模样,见北墨凌阴着一张脸径直上楼去,更加委屈的抽抽搭搭。 众人抖了抖鸡皮疙瘩不敢嘘华,一个劲的留冷汗。 “你们都可以走了。”古雪芙扫视满屋子的观众。 顿时满屋子的客人一溜烟逃命般跑了出去,生怕迟了一步就再也出不去。 柜台的掌柜幽幽冒出一双无助的眼睛,不时拿灰色袖子擦额前的冷汗,五日前本以为来了个惊才风逸的才子,可以带动店里如日冲天的生意,岂不料是悲剧的开始,谁也没想到三日前一个长得美艳的女子带了一大队黑袍男子,将客栈围困起来,这满屋子的客人也被围困了三日,进不得,出不得,都被每日逼着看这才子舞文弄墨,还要扯着嗓子叫好。 甄月慢慢也看出些头绪,不免有些好笑,就见那男子挥着折扇,一副轻佻模样的走来。 男子一身羽蓝色华服,玉冠束发,眉目俊朗,邪魅中透着书卷的儒雅,男子掩嘴看向滕简:“他还是这古怪的脾气,到哪里都吓人。”说话间眉眼泛着如春水的涟漪,好像无时无刻都要显摆一下自己的魅力,让人也不禁多看几眼。 “咦。”男子的目光落在甄月身上,上下打量起来,毫不遮掩眼中的流光,嘴角一扬,眼眉也上翘:“这漂亮的公子看着有些面生,男的还是女的。”这话是问的滕简。 “坊主等着呢。”滕简没有直接回答,举止尊敬,挥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男子鼻子一哼也没恼,冲着甄月眨了眨狭长的凤目,这眼咋一看倒是与坊主长的有些相似。 甄月嘴角抽了抽,就听古雪芙压着嗓子道:“你去沏杯茶。” 沏完茶敲了敲虚掩的门。 “进来。”古雪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雅致的房间内,两个面容绝姿的男子坐在檀木椅上,一缕春风透窗而露,卷起了二人的墨发,两人坐在一起,像是一副尘世间美好的静墨图,一双凤目长的极其相视,但北墨凌远远更盛,一个冷俊,一个邪魅,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二人身上都露着与身俱来的贵气。 “小雪,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红润,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男子本就面若桃花,此时轻佻的扬起下巴,更添了一股女子才有的妩媚。 古雪芙万年难得羞赧的脸色也浮现红色,悄悄注视了一下北墨凌,对男子明显的暗示有些难以招架,却也难不倒常年游刃有余的她,淡淡道:“公子今日跟坊主相聚,属下自然是替公子高兴。” 男子嗤了一声,明显表示不信,却也显得索然,一双眼洞悉一切的转溜着。 甄月放下茶盘见古雪芙亲自过来倒茶,便俯了礼准备退下。 刚刚转身就被一只染了墨汁的手抓住了手腕。 “你叫什么名字,长得这么好看。” 男子歪着脸痞笑打量,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好像要将她看个透,让甄月以为自己没穿衣服。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旋转手腕灵巧的挣开,平静道:“甄月。” 男子看了看悬空的手,愣了愣,随即拍了拍空位:“有意思,来来,坐在这。” “你们先下去。”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声音徒然降低好几度,抬眸看了一眼甄月。 “是。”甄月与古雪芙连忙退下,刚刚关上门,古雪芙冷哼一声便朝楼下行去。 经过刚刚一系列观察,甄月也看出了些眉目,整个百家客栈戒备森严,应该是在围守着这个男子,而麒麟坊每个人都对这个男子敬畏有加,连一向冷漠的坊主都没有因为男子的轻佻而动怒,这个人应该也不简单。 房间内徒然变的安静,只有清脆的珠帘在风中摇戈,打碎了满室的寂静。 轻佻的男子在关门的瞬间,也收起了痞笑,动手给北墨凌续上清茶,眼中是压抑的悲伤,却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什么时候收了个美女?”刚刚北墨凌出言打断,他便察觉一丝异常。 “你这次偷偷出来做什么?”北墨凌斜睨他一眼。 男子见他没有回答问题,也没有追问,回答道:“当然是想你,年末我差人过来催你回去,你也不回,这不是变相的要我来找你么,我跋山涉水的跑来,你还让人囚禁我,真是不心疼自家哥哥。” “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你便回北瀛。”北墨凌端起青瓷茶杯,吹开漂浮的茶叶,却吹不散眼角一抹暗影。 北宫君又没心没肺的笑道:“我这国君可有可无,出来玩几天也不碍事,倒是你,常年不回北瀛,当真是要忘了我们。”这句我们一出口,便有些懊恼,抬眸打量北墨凌的神情,果真他脸色越来越阴沉。 “嘿嘿,你若不愿回去,我便来看你就是……。” 北墨凌打断道:“你明日就回北瀛,等事情办妥了我自然回去,以后还是多谨记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些应该不用我教你,那位应该对你言传身教了。” 那位?!北宫君嘴角的讨笑突然冷却下来,起身推开窗棂,却徒然发现早已立春,这时的寒气对于他来说早已无法冷却心中的悲伤。 “墨凌,这天下是你想要的?还是你想报复她?”北宫君的思绪飘向了十四年前,那时的北墨凌有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却因一场残酷的权术之争蒙上浓重的阴霾,他的冰冷跟残酷都在寒冷的床榻上,随着痛苦的嘶叫一点点生长,直到现在长成了参天大树。 “很晚了,明日我安排古雪芙送你回去。”北墨凌明显不愿深谈,起身就要离去。 “墨凌,母后她……”后面的话哽咽在沙哑的嗓音中,北宫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早已痛心切骨。 北墨凌开门的手猛地顿住,唇边一抹嘲讽的讥笑:“宣太后若再挑战我的底线,别怪我不留情面,你好好做北瀛的皇帝,再胡来,也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门被重重关上,带进了一阵寒冬般的彻骨之冷,北宫君觉得初春依旧是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心口仿若针扎,最后却仰天狂笑起来,眼角却是化不开的伤愁,直到笑得虚脱了,才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伸进来的一株嫩芽。 第五十章 再次遇袭 (国庆节快乐啦,大家出去玩耍的时候,不要忘记给《宠香》宠爱啦,推荐、收藏、评论,来啦来啦~~最近小菊发现评论真的好少哦,小菊很喜欢跟读者们探讨剧情的,才会感觉你们一直在关注《宠香》) 夜深人静,甄月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掀开茶壶不见一滴水,刚刚要下楼去打点水,便瞧见走廊尽头一个落寞的背影,起初她还有些诧异,白日见这个男子举止随意,风流轻浮,此时一身青色华服隐在黑暗中,悲伤溢满一身。 不知为何她缓缓走近了几步,大概是听到脚步声,男子猛地回头,一丝风从廊外刮来,一个雪白的帕子落在甄月脚边。 她捡起手帕,残月的光芒依稀照见帕上的文字,笔墨沉重,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竟是这么情之悲戚的诗句。 “小丫头,过来。”北宫君早已收起眼中的悲戚,冲甄月摆了摆手。 她走近将帕子递上:“不好意思,惊扰到公子了。” 北宫君接到帕子又眯起放浪的眉眼,早已不复之前的落寞,“惊扰一室安宁,不失为一件乐事。”顿了顿又道:“你就是麒麟坊第一女杀?” “嗯。”甄月不想多加逗留,可他明显一副要长谈的打算,顿时,懊恼刚刚惊扰人家的一室安宁。 “不仅长得美,还这么厉害,我真是欢喜你。”北宫君说着就要抚上甄月垂落在一旁的秀发。 她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人还真是虚嘴掠舌,说起调戏话如此顺溜,她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突然,一道黑影投射下来,清冷的声音随即而至:“今日不用你值夜,你怎么在这里?” 甄月猛的一顿,这人走路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回道:“属下口渴,正要去取水。” 北墨凌见她手上拿着茶壶,皱起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慢:“去吧。” 甄月嗯了一声,俯礼后便急忙退下。 北宫君摸着下巴,试探道:“平日也没见你喜欢多管闲事,莫不是喜欢这丫头?故意来坏我的好事?” “她是我麒麟坊的手下,不属于多管闲事。”北墨凌在听见喜欢二字,身子僵硬了片刻,说罢,便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怒气离去。 北宫君像是嗅到缝蛋的苍蝇,眯起绿油油的眼睛,嘴角笑得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晨雾飘渺,春雨过后,浓重的雾气遮满天空。 隐在暗处的高手一直未现身,一直随着队伍下了百家山,甄月策马在北墨凌身后,他今日未坐马车,难得的策马在前,雪白的袍子显得人更加俊美挺拔,气质清雅。 而坐在豪华马车里的北宫君就分外让她头疼,男子不时探出脑袋,一张邪魅的脸孔似笑非笑,像探射灯一样扫视着甄月,一路叽叽喳喳的。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心上人?” “你老家是哪里?” “你喜欢万火原吗?还是喜欢南方的山川水秀?” 甄月嘴角不停抽动,耳根开始痉挛的抖动,见古雪芙嘴角讥讽的回头看她一眼,她再也忍不住,眼如寒霜的瞪向喋喋不休的男子。 北宫君猛地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合我的胃口,我喜欢。” 甄月皱起眉头,也不管规矩,夹着马腹跑到滕简身边,距离北墨凌近了些,才感觉他似乎散发着少见的怒气,她伺候他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察言观色,总要堤防出什么岔子,以她的了解,她肯定他有些发怒的征兆,可也不明白这难以捉摸的主哪里受气了。 路过山下的峡道时,甄月还没从被挑逗的微恼中缓过来,就见队首的北墨凌一身杀气的抬起手臂。 登时随意的气氛被压抑取代,雨欲来风满楼,诡异的风从草缝间透出,本来随行的高手都因峡道过窄,而潜在队末。 “甄月,你去保护公子。”滕简与古雪芙纷纷扬马上前,挡在北墨凌身旁。 甄月此时才发觉异常,风从北方刮来,草木轻拂,树林安静的诡异莫辨,茂密的山林竟然不见一丝禽鸟鸣叫。 北墨凌凝视着四周的奇峰妙壁,一双寒潭般的眼眸缓缓升腾起嗜血,嘴角微微上扬。 北宫君也察觉不对劲,歪着脑袋逡巡,神秘兮兮道:“小月月,是不是有人要杀我们,我好怕。” 甄月对于他死缠烂打的狗血称呼,介于身份只能忍着。 “怕就将脑袋塞进去!”都怪这人一路咋咋呼呼的,让她失了以往的水准,顿时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小月月……”北宫君可怜兮兮不情不愿的将脑袋伸回去,驾车的侍从见气氛不对,连忙踏进马车,随时在里面当肉垫子。 嗖嗖嗖,一切都在眨眼间,箭如雨林,来势凶猛,马背上的影卫迅速分为两拨,动作迅猛的砍断射来的箭矢,有条不紊的保护着北宫君与坊主。 登时,狂风平地而起,天空大片黑影投下,潜伏在峡道缝隙的黑夜人全部倾巢而出,不留余地,速度惊人,竟有两个影卫被雷霆之势眨眼斩杀。 甄月暗道厉害,竟然轻易就杀了两个影卫,只见滕简与古雪芙翻身下马与凶猛的杀手绞打在一起,古雪芙一柄长剑,长裙飘飘,宛如轻灵的仙子,出手却是地狱般的狠辣,甄月第一次见她的身手,看来左右二使名不虚传。 甄月挥剑、虎尾掌、勾露手,源源不断,尽数施展开来,却发现大部分的黑衣人全部在围剿北墨凌,而男子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银色软鞭如流光旋舞,啪的一声,就将袭身的黑衣人甩出几米之远。 峡道刀光剑影,短短时间倒下一个个影卫,这些人的身手太狠,速度如幽灵,而一直跟在大队后面的高手也全部赶进峡道,一声声厉喝,出刀利落,以一敌三,瞬间改变了局势。 大风跃起,带来铺天盖地的血气,鼻息难顺。 “快去帮我弟弟。”北宫君跑出摇晃的马车,面色焦急的吩咐身边混战的影卫。 弟弟?甄月无暇他顾,大吼道:“进去!”她的任务是保护这个男子,可不能让他有什么损失。 她一脚踹开身受重伤的黑衣人,再一刀刺去,血瞬间嗤到甄月净白的脸上,北宫君见她狠辣的身手,瞬间没了气焰,乖乖听话的躲进了轿子里。 她趁着缝隙遥目望去,只见马背上的北墨凌手腕挥鞭,鞭法出神入化,一鞭双雕,让人震撼,她见过他的箭法,没想到他的软鞭霸气十足。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第五十一章 一起坠崖 围剿的黑衣人被北墨凌击退数尺,气急败坏,又见四十人的同伴所剩无几,一双眼阴蛰无比,登时,一阵响亮的口哨在黑衣人口中如号角卷向四周。 甄月直觉不妙,眨眼间,所有黑衣人全部朝危机不强的马车袭来,箭弩四飞,铺天盖地,之前明显都在围剿北墨凌,突然改变方位,那些护主的高手跟影卫措手不及。 拉车的骏马一声长嘶,中箭疯狂跃起,甄月离的最近,跳上马车,勒住缰绳,手脚并用的击退袭来的黑衣人。 众人见此全部前来救急,却不知,电光火石间这些黑衣人又全部朝防守薄弱的北墨凌杀去,这是明显的掩饰,以马车中的人为要挟,实则意在北墨凌。 正在此时,疯狂的骏马挣脱甄月的手,一跃而起,马蹄嘶吼,在刀剑中冲出重围,朝山坡上火箭般奔去。 “啊。”马车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甄月身子剧烈摇晃,皱着眉头企图抓住肆意飞扬的缰绳,却频频被颠簸的摔倒。 黑衣人见此,眼眸一闪,夹着马腹追来,其他黑衣人见此纷纷了然于心,为马背上的黑衣人开辟一条血路。 “主上!”滕简与古雪芙大叫一声。 只见北墨凌身影如魅,利落上马,在刀剑中扬马追去,全身杀气腾腾,将挡路的黑衣人一鞭煽去!转瞬间突出重围,很快隐没在山坡的窄道上。 “全部杀出去,赶紧追上主上。”常年在刀锋上行走的人,都明显看出来,黑衣人以北宫君为诱饵,让北墨凌孤身前入,再合一绞杀。 果不其然,还有一队隐在峡道的黑衣人全部跃出,时机一到,朝北墨凌消失的地方疯狂追去。 滕简见此大骂一声。 剩下的黑衣人全部将生死置之度外,将早已谋划好的计划施展的淋淋尽致,全部默契的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仿佛不将他们全部杀掉,便不会放开一丝缝隙。 顷刻间,麒麟坊的杀手们怒红了眼睛,他们的能力受到蔑视,全部近身搏斗,一场昏天暗地的厮杀惊涛骇浪的席卷整个峡道,狂风跃起,寒光闪烁,带着初春的潮湿刮过满地的血渍,血腥气让百里之外的鹰隼倾巢而出。 甄月被颠的眼冒金星,双手全被缰绳勒的血沫横飞。 “小月月,小月月……。” “吁!!”她双眸似剑,全力勒住,早已无法理会北宫君杀猪般的吼叫,奈何骏马早已癫狂的脱离控制,江翻海倒的朝前狂奔。 蓦地,身后传来凌厉的马蹄声,急促有力,她回头望去,只见一身肃然的北墨凌像天神般策马狂奔而来,身后跟来大批追杀的黑衣人,他的眼睛在疾风中显得锐利桀骜。 糟糕!!前方有一个断悬,犹如鬼斧神刀劈裂而成,惊人的马速根本就无法临崖勒马。 “fuck!” “跳下去!”甄月咒骂一声,急促冷静的吼声被疾风吹散。 “什么!”北宫君摇晃的早就不复一丝轻佻,挣扎着抓住车门,才看清前方致命的悬崖,大惊道:“你先跳!”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跳!我要减速给你们时间!。” 甄月见他迟迟不跳,吼道:“**是男人就跳!别连累我!” 北宫君身边的小厮,抖着手:“主子,您金贵着,快跳吧,要不然都得粉身碎骨。”见主子手足无措,迟迟不跳,把心一横,啪的一声,抱着主子在极速中猛然跳下,随即便是鬼嚎般的惨叫。 甄月全身的力量都已竭尽,马蹄与地面发出激烈的摩擦声,刺耳惊魂,她闷哼一声,在马车摔下悬崖之前,一脚借车架边缘,猛地跃起,像是跃空飞鹰,旋起的幅度凌厉而优美。 嗖的一声,箭矢芒刺而来,甄月暗道不妙,身子为了躲避箭矢惯性后仰,再也不受控制,往不见底的悬崖落下,一声尖叫直接咬在唇舌见。 天空越来越遥远,耳边风声潇潇,她已经无法考虑空气的阻力,地球不变的引力,此刻满脑只有江南的水秀,还有心中坚定的承诺:我们一起去东郯,一起去江南。 恐怕是难以实现了,活了两世为何会有强烈的不甘,大概是不舍的太多了。 突然一道银光从高空跃来,像绚烂的闪电,随即腰间一紧,身子在半空猛地弹住,她望向腰间的救命稻草,软鞭?! 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去,男子一手用惊人的臂力抓着蔓藤,一手用软鞭捆住了她的纤腰,莫大的震惊侵袭着她的灵台,一缕微妙的感觉从心口缓缓流出,他这样冷漠的人为何冒险救她? 北墨凌看她一眼,额头渗出少量的汗珠,修长的手因为双臂用力,青筋暴出。 “小心!”甄月冷静的眸子出现一丝焦急。 嗖的几只弩箭激射而来,一只箭矢穿过他的肩胛,鲜血迅速染透雪白的袍子,开成一朵绚烂的红花。 北墨凌皱起了眉峰,一双眼刀光剑影,蓄势待发的手臂即要将甄月甩上去,刚刚他没有用全力避箭,就是避免二人因为力度的改变而下落。 站在崖上的黑衣人,似乎看出他的用意,冷笑的望向那根救命的蔓藤,手持匕首就要芒砍而去,然而触到北墨凌如寒霜利剑的眸子,持刃的手不经意颤抖,最后稳住恐惧啪的一声砍断了蔓藤。 “啊……。”她因高空落下,惯性的惊叫一声。 风灌满了她惊讶不已的眸子,再也不复平日的淡然,只见崖上的黑影越来越远,还有那个喋喋不休男子的吼叫越来越模糊。 人从高处下落的速度快如闪电,风迷了眼睛,只觉一个宽厚却冰冷的胸膛将她抱在怀中,她脑袋一片空白,刺目的风瞬间吹散了她的思维。 咔嚓一声巨响,二人在即将摔下崖底时,猛的被缝隙而生的树木挂住,树枝太脆弱,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瞬间断裂。 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崖石上,强烈的撞击,剧烈的疼痛,导致甄月大脑震荡,眼前一黑,昏迷前只听见身下的人一声闷哼,似乎极其痛苦。 第五十二章 误食情果 再次醒来时,大脑的眩晕逐渐减退,四肢碾碎般的疼痛占据整个神经,她反反复复都没能起身,索性身下软软的,也并不显得难受,她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入目是一张俊美如斯的脸庞,只是冰冷的眸子紧紧闭着,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登时,她猛地弹起,像是被刺猬扎身,突然的起身带起剧烈的疼痛,她猛地皱起五官,之前摔在他身上,伤势并不严重,反倒是他,面色苍白无血丝,肩胛的箭矢还插在骨肉里,雪白的袍子染透了一大半。 此时的甄月心中有个邪恶的想法,面前的人陷入昏迷毫无反击之力,这个人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在她心中与恶魔无疑,错过这次为民除害的机会,恐怕以后再无机会。 她是行动派,思绪间便拔出腰间的短匕,可在下手之前兀地想起男子拼命救她的画面,杀气顿时游移不定,她有些彷徨。 就在她摇摆不定时,昏迷的男子缓缓皱起长眉,甄月迅速眼疾手快的收起短匕,暗自咒骂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若现在杀了他,恐怕会引起麒麟坊内乱,到时候解药说不定更没有着落,这般思虑便对错过的时机也没多大懊恼。 北墨凌醒来时大脑有片刻的迷茫,待撞上一双黑亮的眸子,转瞬间,冷漠理智顷刻覆盖双眸,挪动身子带来剧烈的疼痛,好看的长眉紧紧蹙起。 “坊主,你的伤要尽快处理。”甄月说话间就快速撕下一块干净的袍边。 北墨凌缓缓坐起来,二话不说猛地拔出穿胛的箭矢,鲜血滋的喷洒而出,让人毛骨悚然,都能看到肩膀翻滚的血肉。 甄月见他眉眼都未皱,不免也有些佩服,刚要主动替他包扎,便被冷漠的声线打断。 “不用了,我自己来。”声音低哑,明显压制着剧痛。 她挑起秀眉,耸了耸肩,嗯了一声,便将绑带放在他苍白的掌心上,走到不远处的寒潭边。 凉风徐徐,百草丰茂,崖下一片湖光山色。 她揉了揉疼痛的四肢,顺带把手心的伤口包扎好,想起之前他用胸膛保护着自己,一时有些异样的疑惑,很想问他为何出手相救,这完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但莫名的不知如何开口,甩了甩脑袋也不愿多想,忽然听到身后压抑的烦躁声,她咬了咬牙缓缓转过身望了过去。 男子精壮机理分明的上身在残阳下染了一层金光,透骨的鲜血如同红色的彩墨,在光滑的肌肤上婉转而下,男子手法笨拙的扯着带子,因为手臂的限制而无法顺利的包扎好,好看的长眉有些恼怒。 她没做多想,走过去一把夺过绑带,淡然道:“还是我来吧。” 北墨凌有一丝惊愕,转眼即逝,大概是想到确实不便,又见她眉宇间都是坚持,便淡淡道:“你有时候还真是执拗。” 甄月愣了愣,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聪明如她,瞬间也明白了,这是拐着弯说她不听命令,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做解释。 待处理好伤口,替他穿好衣服,语气恭敬道:“情形所逼,还望坊主见谅,伤口还是要回去好好处理一下。” “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便找出路。”听到她恭敬的语气,一丝烦躁在男子冷淡的眸内闪过,随即又恢复冷傲孤清。 “是,那我去找些干柴。” 甄月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草丛间,他才收起如幽潭的眼神,从醒来他都深陷困顿,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出手救她,他不是心慈的人,可以说是个残酷的人,更不明白爱为何物,只是见她掉落悬崖,心中强烈的不安让他做出了超乎想象的事情,他不免有些烦躁,这种感觉超出他的掌控,让他无法胜券在握,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甄月在不远处的树林间,找到一些干柴,正准备原路回去,突然瞧见石缝中长满鲜艳的红果,一颗一颗垂在翠绿的枝树上,鲜红透亮,她走近一看,登时眉眼舒展。 圣女果?这不是现代才有的圣女果吗?鲜艳的红色娇艳欲滴,邀人品尝,此时她才觉得饥肠辘辘,急忙摘了一个品尝。 口齿香甜,舌蕾一阵奇异的甘甜,带起清泉的冰凉滑入肺腑,鼻尖更是果香馥郁。 尝过之后她才知道这不是圣女果,但观察红果的枝叶,嫩叶色泽均匀,不像毒果枝叶的艳丽,她断定没毒后才放下心来,随即多摘了些,一边吃着一边往回走。 “要不要吃点,刚刚摘的。”甄月放下干柴,走到闭目养神的北墨凌身边。 他缓缓睁开狭长凤目,看一眼她有些异样红晕的脸颊,又移向满手的红果,登时,面色一惊。 “你吃了多少?”北墨凌一把拍掉她手中的果实。 甄月心中一惊,强烈的不安从脊背攀起,他极少露出惊色,可想而知这水果有问题。 她不安的回道:“吃了四五个,有毒?”还没说完便觉得一股燥热从心肺冉冉升起,传遍四肢百骸。 “这是情果,魂欲香的原料,不致命,如果不解毒,会经脉受损。”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 甄月面色大惊,万万没想到是催情的东西,是毒果还好说,可这毒怎么解?!看向北墨凌的眼神全是惊恐,连忙跳开了几步,一股股如火山爆发的热度疯狂蔓延,让她痛苦难受,只想扒了衣物一解难耐的热度。 “去寒潭里泡着。”北墨凌见她扯开衣襟,露出光洁的锁骨,连忙捂着伤口往后移了些,好像生怕她会兽性大发。 甄月望着眼前一张一合的妖异红唇,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颜色,面对方圆百里唯一的男性,只觉全身都在叫昂,她的大脑不停的挣扎,死死捂着衣襟,嘴唇都被她咬破,只想扑过去解放体内的岩浆。 她在最后的理智中,猛地跳进寒潭,冰冷无比的寒水排山倒海的灌入口鼻,清明渐渐爬上迷离的双眸,然而片刻之后却是更凶猛的火热袭身。 第五十三章 陌生的感觉 (最近审查超级严格的,呜呜,这章被屏蔽了,已经很低调的改了,大家看不到最初的版本,塞心~~) 不知过了多久,寒潭里的人都未浮出水面,北墨凌起身走过去,蹲在潭边面露焦急。 啪的一声,寒水四射,她猛的跃水而出,如出水芙蓉,满头青丝像海藻般垂下,在水面漂浮荡漾,睫毛上水珠一颤一颤,唇瓣紧抿更添魅惑,一双平时冷淡的眸子像火热的骄阳,好像要燃烧入目的一切,包括面前惊呆的男子。 “你赶紧离我远点……”甄月挣扎着渐渐崩溃的神智,按捺住将他拖入水中的冲动。 北墨凌本来被她突然跃出水面,愣在原地,见她痛苦难耐的样子,心尖上奇异的拂过不忍,但转眼又蒙上寒霜,面前的女子似乎能左右他的思维,他是不容许有任何威胁他的存在,一双暗蛰眼睛眯了眯,正欲离开,一道摧枯拉朽的力度挽住了他的脖子。 他用力抓住潭岸才免了落水之劫,冰凉的手臂似乎要将他拽入寒潭,一同沉欲在池中。 甄月此时早已不复一丝清明,没能将他拖下寒潭,颇为不满的嘟起娇艳欲滴的粉唇,望着眼前的薄唇,猛地吻了上去,一阵舒爽的清凉触感从双唇蔓延,身体的灼热奇迹的得到缓解,只想更急迫的索取。 北墨凌完全呆愣住,只觉她的唇瓣柔软如比,一股电流奇异的蔓延至脊背,让他陌生又轻颤,胸口陌生的情愫像压制的蔓藤破土而出,肆无忌惮的缠裹他冰冷的心房,他完全忘记反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双唇情不自禁的启开。 他猛地将她拖出水面,带起大片暧昧的水珠。 “甄月,你醒一醒。”他声音沙哑的让他觉得陌生,之前的冷漠早已不复存在,一直防守的心似乎在她混乱的激情面前一败涂地。 “唔。”甄月不满他的退去,哀怨的望着他,此时她全身湿透,衣衫如同虚设,玲珑的身段在升起的月下透着光泽,双眼迷离,止不住的靠近北墨凌。 北墨凌一番挣扎,全然忘记了一身傲视群雄的身手,频频被甄月纠缠的手足无措,二人你追我退,衣衫一片凌乱。 “你会后悔的!”他吼间干涩,双手阻止她的进攻。 “求求你了,我好难受,我想要你。”甄月蹭着他的颈窝,周围花香浮动,一片旖旎。 北墨凌喉结一紧,那双常年冷漠的黑瞳暗潮汹涌,狂热的欲潮弥漫,天地之间他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一切,猛地吻住那双致命的双唇。 唇舌碾磨,他不管肩胛的伤口将她揽在怀中,舌尖深深地吮吸,恣意地吞噬她甜美的香津,蹂躏着那早已红如泣血的唇瓣。 甄月咬牙溢出难耐之音,热度越来越浓,疯狂的焚烧着她的灵台,可她眼角却渗出透明的泪珠,身体不受的控制的拥住面前的男子,渴求那一抹甘甜,极致的压制让她越来越痛苦。 身上激起一阵奇异凉爽,如同三月清泉流淌过,鼻尖幽潭般的冷香让她如痴如醉。 北墨凌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番神色不明的挣扎。 “甄月,这可是你逼我的。”他望着身下彩艳如霞的女子,嘴角一丝邪魅笑容,与冰冷的脸融为一体,竟让人看到那常年的冷漠正以不可逆挡的趋势融化。 所有的理智抛到九云间,他似乎再也难以压制。 “阿仇……阿仇……。”甄月含着泪水呢喏,浑然不知周围已经冰冻三尺。 他猛地停下动作,一双眼睛阴暗无比,如同寒冬最冷的坚冰,仿佛要将身下的女人撕碎一般。 对于突然的停顿,甄月咬着牙倾身上前,突然一阵天翻地覆,噗通一声,随即便是凉到彻骨的水,身子下落,全身都被寒水淹没。 北墨凌冷眼看着水中挣扎的人,转身离去,肩胛上的鲜血不停渗出,滴在欲香未散的地方,竟然滴血成霜,早凉了一地的旖旎。 甄月被越来越浓郁的热度淹没了神智,口鼻灌入的寒水逐渐让她呼吸困难,眼前的黑暗铺天盖地,最后渐渐陷入昏迷。 滕简率队找到他们时已经是翌日清晨,天有些灰蒙蒙,春季的天变化多端,越发让人心里毛躁。 刚跃过一片丛林,只见远处两个叠加的身影。 “主上!”滕简惊喜大叫。 “弟弟在哪?人呢?”走在队伍中间的北宫君一下跳出来,一张邪魅脸全是惊喜,待看到自家弟弟时早一咕溜跑上前,因为急促的步伐,差点摔在土坑里,还好滕简眼疾手快,扶住一路叽叽喳喳的主子。 众人看清这叠加的身影后,都倒吸了一口气,浑然不觉的寂静了片刻。 表情更惊悚的恐怕要数古雪芙,一张连夜未休息的脸早就煞白一片,身子因为剧烈颤抖而不可置信的往后移了半步。 北墨凌月牙色的里衣皱皱巴巴,墨发凌乱,没了往日的整洁,但浑身的气焰依旧磅礴,只是一双冰眸子无比暗沉,更让人想不到的便是怀中的女子,女子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唇瓣却红肿如血,衣衫凌乱,身上盖着北墨凌的雪白袍子,裹的极其严实,仿佛深怕别人窥探了里面的春光。 暗香浮动,让人不免浮想翩翩。 北宫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一扫前夜的紧张,掩嘴笑着跑过去,早忘了这二人是从悬崖上摔下来,贼兮兮道:“弟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北墨凌没搭理他,脚步如飞,浑然不在乎众人的讶异眼光,声音焦急:“赶紧回邺安。” 滕简终于回神,来不及思虑太多,也瞧见甄月苍白的脸色,瞬间也明白这是要赶紧回去救治,急忙开路:“是,赶紧去准备轿子。” 待人从身边跃过,带起一阵清晨冰冷的风,这缕风也渗进了古雪芙脆弱不堪的心里,她嘴唇早没了血气,想起了自己五岁时第一次见到北墨凌的场景,那日的风很暖,他在白莲池边舞剑,衣诀胜雪,像天边下落的仙人,小小年纪挡不住那一身的芳华,想起了七岁时,她在他冰冷的寝宫寸步不离,从此这个男人孤冷无情,今日她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他,她的心彻底惶恐不安。 第五十四章 母子关系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古雪芙,你立刻将他押回北瀛。”北墨凌猛地回身,望向依旧一动不动的女子。 “你就让我再待几天吧,我担心小月月……”北宫君的声音在北墨凌冷冽的眼神中渐渐没了后文。 “右使?”滕简提醒道。 古雪芙凄凉一笑,回神后道:“属下遵命。”纤细的手指节骨分明,冷艳的娇颜早将悲伤掩藏了起来。 北宫君看着自家弟弟抱着昏迷不醒的甄月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最后无奈叹息,随即又眯眼一笑,俊雅的脸无不透着狡黠,身边随行的小厮上前小声道:“主子,有好戏。” “确实,此次前来不枉此行。”挥着扇子当先离去,一双凤目眯成一条缝,顾盼生辉,转头瞧见古雪芙掩藏极好的样子,也只可惜的摇了摇头。 在山下分道时,北宫君伸长脖子望向远处的轿子,黑色的车帘挡住了轿中的风情,不能一探究竟。 “公子,您就别看了,主上说了不道别,让您赶紧回。”滕简从腰间拿出一块锦帕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是弟弟送我的礼物?”北宫君一扫落寞,接过锦帕急忙打开,蓦地,面色铁青,嘴角扬起的笑意全部冷却,一双清湛的眼睛全是无处遁形的悲切,痛不欲生。 “这条帕子是从杀手身上找到的,主上让您好好做北瀛的皇帝,不要再妄图修复那位与主上的关系,主上说了帝王之家从来就没有亲情,有的只是赤裸的权利之心,黄金的枷锁早已让情分埋在丑陋的皮囊之下。”滕简望向灰蒙的天,不愿再看北宫君摇摇欲坠的身形。 说完,策马离去。 帕上的青玉暗纹预示着腐烂不堪的真相,这是宣太后从不离身的玉指印墨盖上的图文,是她派杀手前来暗杀北墨凌,一月前他知道北墨凌在平阳遇刺,正逢毒发,惨遭突袭,他愤怒的去质问宣太后,那时母后温柔的拍着他的手说血溶于水,亲子骨肉,绝不会再对孩子下狠手,让他不要乱想,他信以为真,没想到一切都是丑陋的谎言,这次百家山遇刺又是母后策划,他再也支撑不起摇摇欲坠的心,他以为他可以化解一切仇恨,却不曾想权势之心早已吞噬了母亲的心,丑恶不堪! “公子,回吧,有些痛是需要自己吞下的。”古雪芙望着远处绝尘而去的人马,眼中除了不舍便是苦涩,徒生凄凉孤寂。 甄月醒来时躺在一块柔软的床榻上,入目都是熟悉的摆设,才慢慢想起这是自己的房间,思绪也是前所未有的空白,大脑不时传来剧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掉下了悬崖,然后就是热与冷的交替,让她怎么也不愿想起来。 “姑娘,你醒了。” “念夏?”甄月愣了片刻,才想起这张清秀脸庞的主人,只是刚要起身四肢传来锥心的疼痛。 “恩恩,是奴婢,姑娘伤的重,赶紧躺下好好休息。”念夏见甄月还记得自己,欣喜不已,急忙将一直续热的汤药端来。 甄月皱了皱鼻子,汤药黝黑有股刺鼻的味道,“这是什么药?” “这是子虚大人吩咐的,要姑娘一醒来便赶紧服用,倒是没说是什么药。”念夏有些担忧,又折身取了些蜜饯,笑道:“要是怕苦就吃一些蜜饯。” 甄月扬起了眉,见她担忧的样子甚是可爱,摇头一笑:“不用了。”说完就一口喝下黑乎乎的汤药,入口确实苦不堪言。 念夏心喜,接过药碗又道:“姑娘昏迷一天了,应该也饿了,奴婢立刻给姑娘准备些流食,先暖一下胃。” “等等。”甄月叫住正要离去的念夏,不假思索的询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念夏性格单纯,又极其钦佩甄月,走近了认真回道:“奴婢也不清楚,昨日半夜坊主的轿子直接进了四院,并未在外面下轿,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姑娘怎么回来的。” “哦……”甄月若有所思,点头道:“你先去忙吧。” 见念夏关门离去,甄月才缓缓起身,待四肢的疼痛减缓才略显摇晃的站起来,见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里衣,便觉得难受极了,刚刚褪下衣服,蓦地,在幽暗的铜镜内看见了胸口的殷红,泛着暧昧的紫光。 吻痕?!她踉跄着走进铜镜,确定了胸口的痕迹,登时,大脑平地惊雷,脸色煞白,捂着胸口的手颤颤巍巍,脑海中的画面风卷云涌,虽记地不清楚,却足以让她分析事情的原委。 她哪还顾得上四肢的疼痛,急忙穿好衣服,猛地打开房门,与端食而来的念夏装了个满怀,按照以前的反应跟身手,她绝对会灵敏的避开,但此刻她方寸大乱,不复一丝冷静。 “姑娘,你要去哪里?不用膳吗?”念夏见甄月面色慌乱,一时难免有些焦急。 “我没胃口,不用了。”甄月敷衍的回道,便急忙离去。 正直晌午,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女子苍白的娇颜上,一身素白的衣裙更显得脸色吓人,她忽然觉得正午的阳光竟是彻骨般的冷。 路过四院中的西河园时,有几个小厮跟丫鬟聚集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密谈着什么,不时拿眼偷偷逡巡,生怕被人发现,要不然几鞭子可就少不了。 “真的假的?那东院的姑娘怎么办,现在都还昏着呢,醒来要是知道可不又要遭罪了。” “事实摆在眼前哪还有假,断月院的仇大人天天泡在媚烟宫,与媚主形影不离,谁知道这二人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别说仇大人了,咱们麒麟坊哪个男人不想上媚主的床,香销锁魂,哪个能逃的了媚主的手掌心,前些日子司长老还跟仇大人打了一架,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为了媚主可是拼了命。” 这些小厮丫鬟谈的尽兴,粗心的没瞧见身后小道上的一抹白色身影。 甄月脚步生钳,呼吸越来越急促,从阿仇前往西郯距今二人已有一月未见,没想到她离开麒麟坊一段时间,竟然发生这么多事,她深呼吸一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自己的事情,随即卷起冷风离开,清冷的背影在烈日下散发着刺目的冷光。 第五十五章 同桌用膳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刚刚踏进北院,便见子虚从坊主寝殿掩笑而出,黑白束发上的白玉毛笔在微黄的阳光下,折射出绚烂光芒,一时眯了人的眼,子虚专门让人制作了小巧的毛笔用为发簪,美其名曰方便写方子,实则是为了彰显他独特的文艺气息。 “哎呦,丫头,你醒了,经脉感觉通畅了没有?可是用了我整只血参呢。”子虚围着甄月看了一圈,口气酸溜溜的,心疼血参的样子毫不隐藏。 甄月脸色黑白相间,心里混乱不堪,也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礼貌回道:“谢谢子虚先生,好的差不多了。” “啧啧,我说你这丫头,伤刚好就应该好好躺着,以后可不能贪嘴吃,再贪吃情果,我可没血参给你通经脉,直接让坊主给你解毒好了。”子虚开起玩笑百无禁忌。 甄月早就黑红着一张脸,心中暗骂这个老东西。 咯吱一声,殿门被打开,滕简一身墨绿华服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红了半边脸的甄月,一双犀利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她的眼神也飘忽不定,像是打量一个商品。 “你出来了,走走,我与你一道,这丫头不能再逗了,再逗脸都能煮酒喝了。”子虚良心发现,也不逗趣甄月了,拉着滕简就往外走。 甄月微微颔首算是行过礼了,刚刚滕简打量的眼神让她如锋芒在刺,更让她觉得自己与坊主之间好像有道不明的关系,她望着森严的殿门突然有些胆怯,畏缩不前,殿门没有被关上,里面的人在等着她。 “还愣在外面做什么!”里面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甄月怔了怔,呼吸沉重的走进北墨凌的寝殿,这人平时就有些懒散,喜欢茗香品茶,但那双半眯着的狭长凤目却无时无刻不透着精锐的光,整个人如出鞘之利剑。 “参见坊主。”甄月微微俯礼。 一边伺候的丫鬟放下蒲扇连忙起身离开,顺道把殿门也关了,室内瞬间有些沉暗,万籁俱寂,让人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身子怎么样了?”北墨凌见她脸色苍白的吓人,不禁缓缓皱起眉头来。 “好的差不多了,今夜正好轮到属下值夜,等会属下便去安排。” “你身子刚好,暂时也拿不了兵器,索性就歇几天,麒麟坊没了你一样能运作。”北墨凌从紫貂上起身,端起清茶抿了一口。 甄月欲言又止,启齿难言的样子都落在北墨凌眼中,见平日冷静淡漠的她少见的压抑,顿时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浅笑道:“看你别扭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甄月一愣,见他好像心情不错,觉得此时不问更待何时,把心一横,讪讪道:“属下这条命是坊主救的,属下感激不尽,属下依稀记得后来误食了情果,不知道有没有……。”强迫你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嗡嗡的没了声音,粉嫩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 “你是想说我们有没有一夜雨露?”北墨凌抚着漂亮的下颚,似笑非笑。 “呃……。”她差点一口气没岔过去,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总觉得二人光天化日的讨论这个问题,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把心一横,豁出去道:“是的,属下那日迷了心智,不知道有没有唐突坊主。” “那日啊……。”他皱起好看的眉峰,像是极力思寻,突然恍然笑道:“想起来了,那日你不理会我的挣扎,将我扑倒,还一个劲的求我要你。” 甄月大脑此时嗡嗡作响,像是被雷劈了一道又一道,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自然也就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味道。 北墨凌见她脸色羞愧的煞白,手一直拽着衣角,眼梢都是悲痛欲绝之色,登时,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嘴角的笑意都冷却了,冷冷道:“你以为我是饥不择食的人吗?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也有愚蠢的时候,情果只有未解毒才会经脉受损。” 情果只有未解毒才会经脉受损?刚刚子虚先生有询问她经脉的事情!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什么都未发生,霎时,甄月一口悬着的心猛地落地,沉重的心绪豁然开朗,又暗叹自己怎么愚蠢的没听出子虚先生的话意。 抬首之时,瞧见他沉着一张俊脸,不知道在气些什么,她不敢把心绪表现太明显,面色平静道:“属下知道了。” 二人之间突然沉默起来,气氛有些怪异。 “坊主,午膳准备好了。”门外的侍女打破了一室尴尬。 “进来。”声线依旧冰冷。 侍女进殿将一叠叠精致的小菜摆在檀木桌上,色泽清素,香气浅淡,都是些清淡到极致的菜肴。 “坊主您用膳吧,属下就先退下了。”甄月松了一口气,觉得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坐下一起吧,看你匆忙的赶来,必定也没有用午膳。”他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已经没了先前莫名的怒意,语气却也是不容反抗。 “这……,坊主金贵之躯,属下不敢与坊主同桌用膳。”甄月怔了片刻,才貌似惶恐道。 北墨凌抬眸看她一眼,只一眼,便让甄月脊背发凉,这是警告的前提,她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气,便幽幽坐下,有些局促的夹菜吃饭。 他见此眉眼才舒展开来,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夺人心魂。 侍女也是惊讶不已,却片刻不敢逗留的关门离去。 清冷的室内炉香袅绕,类似薄荷的冷香在鼻尖飘过,让甄月浑身不舒服,空气静的只能听见轻微的咀嚼声,她觉得这顿饭是有生以来吃的最难熬的一次,祈祷着快点结束,可这个男人吃饭比阿仇还要斯文,吃的那叫一个慢吞吞。 “不合胃口?”北墨凌见她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扬眉问道,语气也未见一丝恼怒,像是平常的一句询问。 她平时总要对他步步为营,每次回答都要细细斟酌,今日她频频思绪大乱,还没细细斟酌他话里的用意,凭借着他话里的平常,就直接回道:“嗯。” 第五十六章 不一样的仇晟 他长眉微微一挑,沉吟片刻道:“喜欢吃辣?” 甄月就差没给自己一巴掌,箭已出弦,只能硬着头皮道:“嗯,太清淡了。” 周围突然没了声音,甄月微微抬眉望去,见他拧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问题,修长的手指夹着银色筷子,指尖光晕缭绕,煞是好看,一双垂下的眼眸线条如秋水淌过,没了平常的凌厉,却透着万年难得一见的柔色。 她只觉是自己眼花,不敢再窥看一分,连忙扒着米饭,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怪异,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有些时候想的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好感。 “你与仇晟交情很深?”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激起满室涟漪,北墨凌却不知此时他的话里透着不安,藏的极好连自己都未察觉。 “咳咳。”甄月满口的饭听到这个问题,猛地咳嗽几声,连忙捂着嘴咽下,心思千转百回,最后冷静道:“属下与仇公子从小一起在集中营受训,一起效忠麒麟坊,训练官从小就教我们控制情绪,控制感情,杀手就应该冷漠无情,所有我与仇公子的交情只限于战斗,没有过深的交情。” 啪的一声,筷子清脆的碰击声响起,北墨凌脸色深沉如墨,睫毛遮挡的眼眸如锋芒之剑,重重放下筷子起身,全身散发着冰冻三尺的气息,头也不回的走进偏房,绛紫华服被疾风带的猎猎飞扬,空旷的寝殿顷刻被蒙了一层霜。 甄月怔了片刻,大惑不解,这人越来越阴晴不定,难以揣摩,刚刚的答案按理说无懈可击,他为何动怒? 东院外的百花园花团锦簇,一片姹紫嫣红,花香绕鼻,才短短半月,万物复苏,早没了之前的萧索。 斑驳的树影下一个绿色衣衫的男子来回踱步,不时欠着身子望向花园的入口,因为等的时间有些久,被炎热的太阳烘烤的露出薄汗,待瞧见远处素白的衣诀才轻松的露出喜悦,躲进了茂密的树荫后,刚刚挡住了身形。 甄月留了个心眼,从踏进百花园她就发现了这个男子,警惕逡巡四周,见忙碌的下人们都歇着去了,在路过树荫时,手脚利落的隐了进去。 “阿康,你找我?”声音放得极低。 阿康长的唇红齿白,脸皮也极薄,与甄月挤在树荫的角落,涨红了白皙的脸庞,垂首递过一张信笺:“姑娘,给。” 甄月刚刚接过来,阿康就像一阵风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好笑的挑了挑眉,看似漫不经心的打开信笺,水榭亭见!飘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幕,一如字迹的主人,俊雅出尘。 她想起之前听到的流言,拽着信笺的手指也不自禁的节骨分明,随即便脚步如飞的朝水榭亭方向行去。 水榭亭与四院隔的极远,倒是与之前的住所竹钰院隔的颇近,一盏茶的功夫,她过了迎春苑,远远的便瞧见了精雕细刻的水榭亭,飞檐翘角在阳光的流淌中折射出温暖的光,水榭亭处幽静之地,周围又没有遮掩物,一览无余,也能防着有人靠近,唯一的死穴便是不远处的百年老树。 她眯了眯精锐的眼睛,躲在这唯一的死穴后,遥目望向亭中的二人,一直冷静的心像是被乌云遮盖着,让她透不过气,觉得温暖的阳光也有些刺目,她耳廓灵巧的抖动,企图听得更仔细些。 “若我不跟着你来,还不知道你约了那个小妖精。”玉容故意将声音提的极高,以表示不满,狐步轻曼,芊芊玉手不时滑过男子宽广的肩膀,妩媚而留恋。 仇晟浅浅一笑,掩下了眼梢的一抹厌恶,低沉道:“玉容,我不希望下次还从你口中听到小妖精这三个字。” 玉容听出他话里的警告,也不恼,将腰垂下半分,若隐若现的娇艳胸沟袒露无一,媚眼如丝,嘟着红唇娇嗔道:“讨厌,人家最不喜欢你这样说话,你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好?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休想翻脸不认人。” “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仇晟起身拂开她的手指,盯着她目光浅笑,却未笑到眼睛里,缓缓道:“你乖乖做好自己的事,该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我不喜欢别人左右我,或是威胁我,那样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懂吗?” “哈哈。”玉容靠近一些,企图将身子贴在他身上,奈何他不着痕迹的移开,她丝毫不恼,像是看猎物般看着男子,嘴角一抹冷笑:“我最喜欢你这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玉容也是一样,势在必得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让它溜走,即便粉身碎骨。” 温热的气息扑在仇晟耳边,带起一阵不适的触感,他眼眉上扬,看似在笑,却如锋芒的一滴鲜血,嗜血而魅惑。 玉容看的有些呆了,细长的桃花眼早就陷入男子亦正亦邪的泥潭中,只听耳边低沉而温润的声音响起:“玉容,我最喜欢看别人粉身碎骨。”这个男人总是用清浅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这恰恰最符合玉容征服的烈性子。 “好,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你等着!看是你上了我的床,还是我上了你的床!”玉容大笑几声,夺人魂魄的眉眼轻轻一眨,美艳绝伦,又如嗜血的毒药,轻摇着身姿娇媚离去。 甄月听的面红耳赤,手掌紧紧握成拳,她第一次瞧见仇晟邪魅的样子,让她觉得格外的陌生。 “出来吧。” 甄月闻言,知道他一早就察觉了,竟然毫无被撞破的尴尬,一时觉得自己紧张的有些好笑,索性放开了闷堵的心,走进水榭亭。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郎情妾意了,那场面还挺惹火的。”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清湛的眸子打量仇晟,一月未见,他清瘦了,脸颊的轮廓更加鲜明,湛蓝的华服服帖在身上,显得人清俊雅致。 “小月,这话说的怎么酸溜溜的,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仇晟丝毫不介意她话里的讽刺,反倒见她生气的样子,心情格外的好,执起她的手才发现那些细小的伤痕,脸上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皱着眉头担忧道:“怎么伤了手?不是说受了内伤吗?” 第五十七章 无数谜团 原来对外传她受了内伤,想起之前在崖下的事情,瞬间耳红面赤,她并不打算将崖下的事情告诉仇晟,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她至今都未想通坊主为何冒险救她,她自认不是自作多情的人,断然不会觉得坊主对她有别的心思,所以说服自己一定是坊主别有用途,再深一点的便不会多想了。 她抽回手闪烁其词:“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手是拉缰绳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今在四院,见你一面也不容易。” “去了一趟巨阳城,一路遇袭两次。” 仇晟眯起精锐的双眼:“遇袭两次?看来有人知道麒麟坊的动静。” “麒麟坊树大招敌,被伏袭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其中一波是吕尚的部下,按理说他们都在军营,势力早就被削弱,没有可能掌握到麒麟坊的动向。” “有意思,看来是有人盯上了麒麟坊,吕家军应该也是受了人指点,才会精准的跟踪到坊主,春天来了,猎人们都开始出巢捕猎了。”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幽暗深邃的眸子眯成一条狡黠的缝,好像随时能激射出锋芒的剑。 这次分别,甄月觉得仇晟变了,变的有些深不可测,她的心咯噔一下,安抚自己,对面的男子陪伴了自己六年,她应该相信他。 “怎么了?”仇晟见她思绪沉重的样子,语气担忧。 “没事。”她抬眸淡然笑道:“该我问你了,你允诺了玉容什么东西?” “哈哈。”仇晟突然爽朗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意料之中的道:“果真只有你了解我,每个人都有贪恋,都有一个筹码,我只是挖了陷阱放了肉,能不能吃了肉从洞里爬出来就看她的本事了。” 他总是将问题四两拨千斤,如同打太极一样,这一点让甄月颇感无奈,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眼眸一闪,调笑道:“难道你就是吊玉容的那块肉?” “胡说什么呢?”仇晟脸色一沉,闷闷道:“我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你放心好了。”见她眉开眼笑,知道上了她的套,心情也变的极好,从怀中拿出一块油纸,小心翼翼打开。 “来尝尝,这是西郯长青街口有名的桃花酥,现在正值桃花盛开,也是桃花酥最好吃的季节,香甜酥口。”修长的手挑了个模样最好的桃花酥,因为一直裹在胸口,有些都被裹得不成模样。 指尖上的桃花酥还残留着男子的温度,一股酥麻随着指尖蔓延到心尖上,之前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空,面前的男子依旧是她相识相知的阿仇,她猛得将桃花酥塞到口中,一边吃一边道:“好吃,桃花香气留齿,回味无穷,若是再配上香脆的九味鸭,那就死而无憾了。” “胡说些什么,好好活着才能吃,慢点,若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买。”情不自禁的伸手擦掉她嘴角的酥屑。 她身子一僵,觉得唇边的冰凉触感让她一惊,但见他眉眼温润,眼角都是满足的笑意,随即放松身子,任由他不时擦着她的嘴角。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甄月问道。 “哦。”吃东西都不忘正事,仇晟摇头一笑,从腰间拿出锦帕,将箭矢递给甄月,收起笑意,瞬间变的严肃:“根据我调查,这是北瀛炼制的兵器,北瀛工业兵器都落后于其他三国,但却有极为严格的标准化生产制度,简洁利落,这柄箭矢光洁不繁琐,锋刃部分的硬度明显高于三国的兵器制造,我想应该是北瀛国。” “北瀛?”甄月擦了擦手上的酥屑,指尖摸索着锋刃,箭尖的寒光折射在女子光滑的指甲上,让女子瞳孔中倒影出寒芒,她思索道:“那你的意思是麒麟坊有可能是北瀛国安插在蜀国的?” “还不知,麒麟坊不受各国约束,无人能管辖,它的月琊榜遍布天下,北瀛也不例外,中间两端平衡,让人找不到丝毫线索,北瀛国在十四年前因为一场外戚内乱,而彻底封锁国线,经济落后,在位的瀛帝喜舞文弄墨,终日不理朝政,而其弟北墨凌相传是残疾之身,毫无威慑力,所以周边外牧民族屡屡进犯,但却没有一国能将其攻下,而北瀛国人更是彪悍强硬,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人窥视北瀛,直到六年前的一场狄都之乱,这个封闭的强悍之国再次闯入大家的视野,其野心昭然若揭,但这六年他们又沉静了。” 仇晟眸光一闪:“他们在等,等一个契机,如果麒麟坊真的是北瀛安插进来的,那他们真的太可怕了,其城府恐怕无人能敌,但现在这都是我们的揣测,不能因为一柄箭矢就断定这么多。”他看着甄月沉重道:“小月,我们不能冒险,不管是何人要杀你,我们只能以守为攻,牵扯到各国争乱非同小可。” “恩。”她也觉得事情看起来不简单,麒麟坊太过神秘,牵扯太多,只会对她对阿仇不利,她点头道:“我会小心谨慎的,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揭开麒麟坊的面具。” “小月。”他轻声叫道,缓缓道:“你如今在四院,我们不能通信往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恩,我知道,坊主生性谨慎又多疑,而且难以揣摩,我有事情会让小黑通知你,四院的布局图我会再盘查一遍,到时候我再给你。” 四月十日,万水风起,天狼肃杀,一条震惊天下的消息遍布各国大街小巷,蜀国一片混乱,人人惶恐不安,蜀国的鄂城仅三日便被东郯吞并,鄂城地理位置特殊,链接着东郯与西郯,形成了一个咽喉之地,二国齐齐发兵肆意抢夺,东郯派出一个头戴天狼面具的将军,有勇有谋,一举拿下了鄂城,而西郯的一代雄将赫连赤也死于一箭之下,至使西郯再无勇将,军队涣散,民间谣传这是已亡的苏氏皇帝前来索命,一时民心动摇,各方开始猜测这个头戴天狼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竟三日就改变了东西郯僵持的割据! 第五十八章 玉容的心 良宵好景,月白风清,暗香浮动。 女子娇体半遮半掩的躺在沉香木阔床上,绸幔浮动,水晶玉璧暧昧的灯光打在透明肌肤上,更显女子妩媚诱人,本就生的靓丽,一脸精致的妆容却掩去了天生的艳丽,添了浓重的风尘之味。 “来了就进来吧?”玉容眼尾迤逦,半阖半张。 微掩的窗棂一个蓝影跃入,男子面如冠玉,身形挺拔,浑身贵气不言而喻,让人移不开眼。 “今日怎么不走正门?做起了偷香的小贼。”言毕,缓缓直起身子,身上轻薄的红绸顺势而落,泛着粉色的诱人身子再无遮掩。 仇晟猛地皱起眉头,不耐道:“穿上衣服!” “怎么?还害羞了?”玉容玉足落地,踩着绒毯而来,一阵浓郁的花香瞬间扑鼻,手轻轻搭在男子肩上,却被他巧妙的移开。 “哼!不知道多少男人想在我媚雨阁入夜,你这块石头怎么就如此不开窍。”说完纤腰一扭,直接跃到仇晟面前,顺势挺了挺耸立的雪峰,带动粉嫩的樱桃抖动起来。 仇晟冷冷一笑,没有如她意料的羞涩,反到大胆的抬起头来,如同打量商品一样,笑道:“你就是这么**难耐?麒麟坊那么多男人都满足不了你?” “哼!”玉容被他不掩饰的轻蔑弄的火冒三丈,特别是他刺骨的冷笑,让她倍感挫败,走到床榻上用力的展开红绸披在身上。 “时间紧迫,以后不要再做些无谓的事情,你是个聪明人。”仇晟走近道:“令牌什么时候能拿到?” 玉容本来心情极坏,但与他的协议还是提醒她,凡事不能太过了,这个男人太难攻陷,只能慢慢熬,极其擅长媚术又擅长掩饰的她,顷刻就将坏心绪压制下来,一展妩笑:“封长老表面看道貌岸然,实则色鬼一个,他手上的令牌没有悬念,而司长老也已经乖乖就范了,能逃得了我手掌心的能有几人?司云说了,滕简的令牌他来想办法,大概就这几天,等三块令牌集齐,你就能入天一阁了。” “解药的事情呢?”仇晟满意的点点头,坐下问道。 “怎么?你还怕死?”玉容上前将整个身子俯在他身上,见他没有推拒,面色一喜,拿起他肩上的一缕墨发,痴痴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死的,解药的事情比令牌要难办,司云每次情动时总是闪烁其词,我觉得解药由三长老分管其实是个幌子。”说完媚眼一眯,精芒乍现。 “幌子?”仇晟缓缓皱起眉头,说道:“坊主心思真够谨慎,到处都是陷阱,必要时刻司云不能留!” “你这男人真够狠的,不知道你心疼过谁,我看甄月那小丫头只怕也是你的棋子吧,你们男人为了权势,从来都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仇晟猛的站起来,一双眼睛暗黑无比,像地狱深潭,玉容知道惹他不高兴了,心中气他真把那丫头放在心上,却也不敢太急于进攻,撒娇道:“好啦,不说还不成吗?”说完撩起袖子,露出触目的紫色暧昧勒痕,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残忍的痕迹。 “你看这些伤痕都是为了你,你还跟我摆脸色,那吴荀真是一老不死的畜生,为了说服他出兵鄂城,可是把老娘弄的好几天都下不了床,你现在满意了,不仅抢占了鄂城,又杀了赫连赤,又来个谣言乱,现在西郯可是炸开了锅,人心惶惶,军纪混乱不堪,不过你这小子还真是聪明,知道诱敌深入,让吴荀知道你要攻打鄂城,吴荀贪婪的本性也就暴露了,生怕蜀国这块肥肉被东郯吞了,还被你牵着鼻子走。” 仇晟也只是淡淡看一眼她的伤口,平淡道:“你付出的我自然会回报,等我回东郯自会封你为藩。” “你难道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玉容双眼秋波,涟漪温情。 “是吗?不是你告诉我你想做藩王?”声音讥讽。 “哼!没良心的东西。”她妩媚笑着,头小心翼翼靠在他冰雅的怀中:“我不这样说你怎会安心用我,你跟那些男人一样,要钱要权你们才信,若是要你们的人跟心,你们一定不信。” 周围气氛突然变得压抑,仇晟突然紧紧捏着她的下巴,疼得她眉心紧蹙,男子声音讥笑道:“玉容,我从来不用愚蠢的人,正因为你聪明,所有我们才达成协议,所以不要将你的愚蠢泄露出来!”言毕毫不留情的跃窗而出。 微黄的灯光倾泻在女子娇媚的脸颊上,徒生一缕沧桑,精致的妆容早就掩藏了女子原本清澈的模样,她们做媚杀久了,看穿了世态炎凉,早就不对天真的情爱抱幻想,可是每个人总有一颗埋葬的清澈之心,总会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人面前毫无保留的敞开,可谎言勾媚是她们最好的武器,所以她们早忘记如何用真诚来开启新的生命,男人自然不会轻信她们,玉容她明白,所以只能步步为营,处处试探,企图看到一丝希望。 四月末的天万里晴空,骄阳洒满肃冷的麒麟坊,却隐隐约约有一丝沉闷压抑,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看似平常,实则暗潮涌动,一直懒散的坊主也天天前往麒麟殿议事,两月未见的左残也回了麒麟坊,右使古雪芙也如每月一样,端着一个紫晶盒前往坊主寝殿,一个时辰后便会离开,规律的不能再规律,不免让人怀疑那紫晶盒里装了什么东西。 鄂城被吞并,正是甄月随着坊主前去巨阳的时候,她回来没几天就听到被人传到沸沸扬扬的消息,她一直都莫名的关注郯国的消息,四月时分,阿仇正身处西郯,这之间会有联系吗? “哎呦,我当是谁挡了我的道,原来是我们清高纯洁的女杀。”声音故意说的夸张,却也不显得粗俗,纤细中带着柔媚。 甄月本来心事重重,没想到半路遇到难缠的人,这条路是前往东阁的必经之路,她本欲前去取些苦茶,最近那莫名其妙的男人尝了一次她喝的苦茶,也嚷着要喝。 第五十九章 他的身份是什么? 女子一身翠纹织锦羽缎,广袖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材质雍华,一看就是价值不凡的衣服,女子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妩媚生辉,看在甄月眼中却有些扎眼。 “不知媚主挡着属下的路做什么?”甄月面色淡漠,其实心里也能猜出她要说些什么。 “你看看你,还是一副老样子,不冷不热,一天到晚穿着白纱,也不怕让男人失了兴趣。”玉容自顾自说,像是越说越开心,摇着如灵蛇般的腰肢,嘴角高傲扬起,炫耀道:“你看看我身上这件衣服,是西郯上等的锦绣,仇晟说这是皇亲国戚、贵族才能穿的服饰,特地从西郯给我带回的,说只有我能配得上,其他人穿了只能是糟蹋。” “是吗?”甄月垂眸打量,露出很认真的样子,点头道:“衣服确实不错,媚主穿着也很适合,只是天天辗转在不同人身下,有损这衣服的贵气,媚主是习惯了,这衣服时间久了也就晦气了,所有现在与媚主搭配在一起,简直天作之合。”她一直觉得媚宫的女子也是可怜的,从小被强迫学习媚术,辗转于不同的男人,她本无心与玉容过不去,可她也不是软弱之人,别人都明目张胆的来找茬,她自认也不能让别人失望而归。 “你说什么!”这话里的意思是她身子脏了,都拉低衣服的品味了,玉容面色难看,艳红的嘴唇一抿,挥起手就要煽过来! 登时,甄月猛地捏住挥下来的手腕,力大无穷的紧紧攥着,仿佛要将其捏碎才罢休。 玉容是何等人也!自然是不容许别人挑衅她的威严,手腕后拉,灵力一扯,轻易就脱开了牵制,怒道:“放肆!你竟然敢对我动手。”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女杀竟然敢抵抗!可这里是麒麟坊,大家都不敢冒然动手,更何况甄月如今身份特殊。 甄月拍了拍手,缓缓道:“媚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眼神凌厉,让玉容不禁心中一颤。 玉容生性最容不得别人的欺压,气势强盛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杀,我玉容持掌媚烟宫时,你还只是集中营低下的奴才,不要以为进了四院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甄月不急不慢,走近玉容,低声道:“看来媚主记性不太好,如今我不仅不是集中营的奴才,也不是魄杀队的女杀,而是掌管四院的女杀!没想到媚主这么看不起四院的人,我天天候在坊主身边,最喜欢一不留神说些趣事,坊主有时心情好了也喜欢听听这坊里的趣事,我看媚主今日说了这么个玩笑话,我都迫不及待跟坊主说道说道,坊主听了必定夸媚主胆子肥了,不知媚主可是看清楚属下的身份了?” “你!”玉容吃瘪,一时语塞,都说凤尾不如鸡头,这丫头现在是坊主身边的人,那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怒坊主,最后敛去寒芒,笑道:“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只不过是逗你玩呢。” “原来如此,玩了也玩,我们就各自珍重吧。”说完,淡漠离去。 “等等。”玉容望向她停顿的背影,眼梢一闪,漫不经心笑道:“妹子,你我都是女人,我比你更看的清这个世道,在这个权霸相争的世道,女人只是男人手中的玩物,也是他们的一颗棋子,特别是像他那样身份的男人,就注定了无情无义,所以你跟我一样,只是棋子。” 待玉容脚步声走远,甄月才缓缓回身,一抹震惊的哀痛在眼尾蔓延,紧握的拳头全是冷汗,心口像是无数尖锐的刀子在剐着,玉容口中的他必定就是仇晟,看来玉容知道仇晟的真实身份,否则又怎么会以一种高位者口气评断他,可是甄月对仇晟的知晓一片空白,这无疑对她六年的信任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麒麟殿大气磅礴的殿门紧紧闭着,悬顶的琉璃瓦散发着午后的暖光,雕龙围屏五爪狰狞,石柱上暗纹雕刻在暖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大殿气氛沉重,两侧深居高位的男子面色凝重,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当的一声,茶盖发出清脆的碰击,殿外栖息的乌鸦惊的展翅离去,发出诡异的鸣叫。 封长老年纪最大,脾气没有因为岁月的沉淀而内敛,反倒越发暴躁,怒道:“赵亥这个表里不一的老东西,下次岁供直接将他扣在麒麟坊,看他还敢出什么幺蛾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没有麒麟坊哪来他只手遮天的权利。” “老封,你的脾气得改改,赵亥今非昔比,翅膀硬了总是想到处飞飞,是时候该砍一砍翅膀了。”滕简眯了眯眼,一身黑袍像是夜里的野兽。 “哼!照我的脾气直接杀了他,再令新主!”封长老冷哼一声,丝毫不同意滕简的作风。 此言一出,一道寒芒激射而来,大殿瞬间死寂,封长老脊背发凉,知道说错话了,颤颤巍巍的抬首望向殿首的紫袍男子,道:“坊主,属下就是一时心直口快。” 北墨凌如冰霜雕刻的脸庞更加寒冷,妖异的薄唇微微牵起,却带动眼眸的一抹阴冷,缓缓道:“封丘阳,你如今都四十多岁了,怎么说话还是不经大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麒麟坊培养了赵亥这枚棋子,岂能说扔就扔,要扔也要扔对时机。” “是是,属下谨记了,坊主息怒。”封长老连忙起身半俯下身子。 “恩。”北墨凌摆了摆手,封长老才呼出一气,心有余悸的坐下。 滕简眯眼道:“赵亥一直在暗中跟踪我们,又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吕家军,哼!”冷笑一声,接着道:“这明显是想借刀杀人,他想坐收渔翁之利,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坊主,我们该怎么行动,棋子不安分了,会影响大局。” 第六十章 赵亥的主子 北墨凌轻轻放下玉瓷茶杯,眼神阴寒,冷冷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人最怕有贪恋,有了贪恋就会去霸占,却不去衡量自己的能力,我能将他送到天堂,必定能将他坠到地狱,他以为现在蜀国是他的天下,我便让他自己爬回来,看看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近日关日兮的悍匪因为鄂城之战开始兴风作浪,明目张胆的打劫军需粮草,又一路掠夺砍杀,是时候放这些人进帝都逛一圈,看看赵亥怎么收拾。”北墨凌嘴角嗜血,仿佛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却不知这简简单单的谋划却是上万条性命。 滕简大笑一声,道:“我都看到赵亥滚着屁股跑来认错的样子了,他以为我们将他从籍籍无名的宦官捧到人人敬畏的一品大臣,就不敢拿他怎么样,他就是一个吃软怕硬的东西,异想天开的想挣脱我们的控制,简直不要命了。” 封长老掩嘴一笑,觉得自家主子的计谋当真是狠辣,一招见血,用最血腥的教训告诉赵亥谁才是他的主! 赵亥十岁进宫,一直在尚衣阁当差,没有权势财富,只能在宫中苟延残喘,直到七年前被皇帝得宠的云妃娘娘提拔,继而又有朝中大臣与之走近,他本以为是好运来临,却不知这是一个个麦芽糖的陷阱,让他尝到权利的滋味,再也戒不掉,麒麟坊一心栽培他,让他成为帝都的一双眼睛,从而怂恿蜀王深陷胭脂乡,荒废朝政,继而又在麒麟坊的帮助下结党营私,地位权势与日俱增,财富更是不在话下,并且广下月琊榜铲除朝中异己,使得蜀国快速腐烂,早成了一个空壳。 “封长老这件事就你去安排吧。”北墨凌淡淡道。 “是,属下一定办的漂漂亮亮。”封长老面色一喜,领命后起身离去。 “坊主,封长老性格暴躁,这件事交给他办会不会不妥当。”滕简拧眉问道。 北墨凌没有一丝被质疑的恼怒,知道滕简心系成败,缓缓道:“就是因为他性子暴躁不沉稳,所以必定会急攻心切,但他还有个好处,就是受不得质疑,刚刚他吃了闷气,必定出手狠辣,我就是要他出手狠!他与那些悍匪倒是臭气相投,一定会冷血无情的闯入蜀王的景安宫,你性子太稳,悍匪秉性粗鄙,必定难以轻信你,有时性子太沉稳会让人觉得危险。” 滕简知道坊主心思缜密,却没想缜密到如此细微,一时脊背有些发凉,很快又调整好心绪,起身道:“属下受教了。”顿了顿道:“百香谷的事情已经查到了。” “说。” “百香谷的黑衣人确实是东郯的人,而且他们已经潜入了蜀国。” “哦。”冷慢的尾音拖长,带着一丝趣味,勾了勾嘴角:“有点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潜进来,蜀国关卡管的密不透风,一道道盘查,怎么就放了这么多人进来?” 滕简踌躇片刻,眉头越拧越紧,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 “说!”声音含怒。 滕简脊背一颤,眉眼展开,回道:“去年年末,甄月让初三救济城外的难民,一些救济的粮食备用都是从城外运来的,关卡确实严密,但是初三出示了麒麟坊的通牒,所以守城的就直接放行了,并未做任何登记,东郯国的这批人必定是掺在运输队伍里混了进来,如今初三已死,死无对证,查起来有点困难。” 北墨凌的眉头终于缓缓皱起来,沉吟片刻道:“甄月可知情?” 滕简对于这个问题顿时有些纠结,坊主对甄月的特别他是看在眼里的,但也知道坊主公私分明,缓缓回道:“这个得问她了,但不能直接问,也许她是被利用,现在都不能乱下断定。”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北墨凌眉眼呈现倦意,摆了摆手:“你去让左残来见我。” “是。”滕简见此脚步轻盈的退下。 不到片刻,一袭黑袍的左残无声无息的从殿外进来,腰间的琉璃牌散发着幽幽寒光,一双无波动的眸子见到主子呈现的倦意,登时眉头紧锁,却也不敢太过惊扰主子。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闭目养神的北墨凌睁开狭长的凤目,寒芒之光如穿靶之利器,声音更是冷漠:“左残,明日你启程前往北瀛,先调三十万军队进驻狄都,随后再调二十万,一定要低调行事,将风声锁紧了。” 左残闻言脊背一挺,常年不变的表情分外严肃,低沉道:“主上,是要收线了?” 北墨凌嘴角露出嗜血的浅笑,缓缓道:“钓了这么多年,是该收线了,风云莫变的天下也该换个样子了,要不然多无趣。”天下于他只是一场游戏。 傍晚时分,甄月将四院的暗卫布局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天色有些灰蒙蒙,估计明日又有一场大雨,她刚刚踏进北院,便听见一阵瓷器摔裂的声音,随即哀求哭泣的女声响起,颇有些惨烈之势。 只见门外的侍卫将平常奉茶的侍女一路尾拖而出,侍女面色煞白的哀求饶命,在寂静的东院显得凄凉可怜,没过多久就被拖去了尚律阁。 她踏进北墨凌寝殿见满地的碎瓷片,茶汁洒了一地,颤颤巍巍的侍女蹲在地上清理,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们如临大敌。 甄月偷偷询问殿外伺候的侍女,才知道是因为茶水太烫,激怒了坊主,所以被拖去尚律阁砍断双手,她眉心紧缩,掩下眼中的寒意,将茶盘重新端到茶几上。 “收拾完就下去吧。”甄月见跪地收拾残局的侍女一个个脊背抖的厉害。 “是。”两位侍女大气不出,伏地慢慢退下,轻轻关上殿门。 踏上的男子一袭绛紫华服,巧妙的烘托出他修长的身形,月牙莲图的靴子也没脱,直接躺在软榻上,修长好看的手搭在额前,一双妖异的红唇紧抿,呈现一股倦意。 “脱了鞋休息一下吧。”她刚刚碰上鞋底就被一股强盛的力度踢开,登时,心里一股怒火,却也只能一口口吞下。 第六十一章 不要背叛我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这男人的脾气阴晴不定,坏起来是格外的坏,她起身倒了杯苦茶,独特的香气蔓延,入鼻一股清苦。 不知过了多久,北墨凌才缓缓端起玉瓷茶杯,薄唇刚刚抿了一口,倏地,将手中的玉瓷杯啪的一声摔在地面,激起满室寒意,让人胆战心惊。 “苦死了!”北墨凌面色阴冷,口气怒意横生。 甄月眉心压抑的跳动,平静道:“坊主说想喝苦茶的,这是属下刚从东阁取来的,要是不合胃口,不如换平日的口味吧。”言毕,蹲下身子清理残渣。 “你过来。”北墨凌依旧冷着一张脸,口气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 甄月知道此时乖顺一些比较好,放下手中的残渣擦了擦手,跪伏在榻前静默不语。 “抬起头来,看着我。” 她缓缓抬起头来,二人之间距离有些近,连他浓密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他真的有一双慑人心魂的眼睛,不管笑与怒都像一个不见底的漩涡,漆黑的让人心神不宁,俊美突出的五官让人感概鬼斧神刀竟能雕刻出如此祸国殃民的脸。 倏地,冰冷的手指钳住她光洁的下巴,她猛地一颤,试图后退却被更紧的钳制,她拳头紧握,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静静看着他。 北墨凌见她听话的模样,拧着的眉眼才舒展开来,缓缓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不管生与死只能由我来操控,更不允许你背叛我,听见没有!” “属下自然不会背叛坊主。”甄月不明白他又抽什么风,淡漠回道。 “哼!”北墨凌冷冷一笑,她眼中的寒意跟倔强丝毫不差的被他扑捉到,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冷冷道:“我最喜欢驯服,越不听话我越出手无情!” 这一刻,甄月清晰的看到男子眼中的阴蛰,像穿透黑暗的利剑直直插入她的心脏,带起一阵颤意,浑身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天刚蒙蒙亮,雨雾弥漫,如烟如云地笼罩了一切,她刚刚梳洗起身就听到屋外来回的踱步声,隔着窗纸依稀能瞧见一个倩丽的影子。 她打开房门,见念夏焦急的绞着手帕来回走动,半边身子都被细雨淋湿,浑然不觉。 念夏听到细微的开门声,见到甄月面色一喜,上前小心翼翼道:“吵到姑娘休息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甄月问道,念夏年纪虽小,对待甄月的事情却异常沉稳,如今一身狼狈,一看便知在屋外等了好几个时辰。 念夏逡巡四周,低声道:“四院外有个丫鬟找姑娘,等了大半宿,看样子有些着急。” “是何人?”甄月挑眉问道。 “她不说,只说是以前伺候过姑娘,买通了看门的小厮才找到奴婢,让奴婢务必带话前来,说性命攸关,奴婢怕误了大事,所以也没问仔细。”念夏声音含着一丝忐忑。 甄月颔首:“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接过念夏的雨伞便疾步而去。 细雨绵绵,平静的湖池泛起粼粼的涟漪,万物都被雨雾遮的朦朦胧胧,远处的嫩叶随着清风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她视线再好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没有打雨伞,站在细雨中显得有一丝苍白,快出四院时,那个身影顿时隐到长廊的灌木树下,显得低调谨慎。 混着泥土的污水打湿了甄月雪白的锦织靴,她脚步轻盈的走近,才看清那张熟悉的清秀面容,女子一身的粉衫早已湿透,玲珑的身子此刻显得有些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让她措手不及。 “初一?”甄月明显有些惊讶,她与初一断了主仆关系后就再未见过面,只知道初一被分到了滕简的主苑,而初二去了长老院。 初一满脸雨水,因为淋了半宿的雨,双唇有些发紫,见到甄月情绪有些激动,却还是谨慎的看了周围,小声道:“姑娘,您终于来了。” 明显的谨慎小心,不能不让甄月觉得有事要发生,她淡淡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何事?” 甄月的冷淡初一是非常了解,待激动的情绪过后,一脸严肃道:“姑娘,昨日奴婢听到一个消息,所以奴婢冒了生死前来。” “消息?”甄月缓缓皱起眉头,初一能带来的消息就只能是杀雨楼的消息,眼神一寒,道:“什么消息。” 初一被这森寒的眼神看的一颤,却仍旧认真道:“昨日我在梅影阁无意间听到滕长老在派人监视姑娘。” “监视我?”声音疑惑。 初一道:“是跟初三有关,年末时,姑娘让初三安置城外的难民。”踌躇片刻,大义凛然道:“说有别国奸细跟着运货的队伍混了进来,初三用的是姑娘给的麒麟坊通牒,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说,甄月也知道其中要害,想起之前坊主的举动,看来是怀疑她有奸细的可能,突然,女子一双精锐的眼睛猛地一闪,一丝了然闪电而过,年末,阿仇介绍了巨阳城的一家米粮商铺,价格优惠,她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原来是阿仇利用难民一事插了空子,那百香谷的黑衣人明显与阿仇是一个阵营,阿仇能以一人之力调动大批高手,那阿仇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你为何向我报信?你不怕死?”甄月眯起一双锐利的眼睛,显然是对她起了疑心。 初一顿时红了眼珠,因着睫毛上还有雨珠,显得可怜凄婉,声音沙哑道:“姑娘性子虽然冷淡,但是对我们下人却是极其尊重,这件事又牵扯到初三,初三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护着姑娘,奴婢不能寒了初三的心,初三可以为了姑娘死,奴婢也可以。” 说心里不动容那是假的,可甄月心思细腻,断然不敢轻信,但初一的性子甄月又是极其了解,心中有些摇摆不定。 她叹息一声,看着初一摇摇欲坠的身子道:“谢谢你初一,以后不要再冒险前来找我,麒麟坊责罚严明,人人自处,你以后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不该知道的,千万不要去听,特别像这么机密的事情,一着不慎小命就没了,赶紧回去吧,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第六十二章 急中生智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初一身子一抖,苍白的手紧紧拽着衣角,睫毛的雨水挡住了眼里的愧疚跟不忍,她点头道:“谢谢姑娘提醒,奴婢走了。”走了一步回头看了一眼甄月,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甄月的心思都在这个信息上,自然也就没能察觉初一眼中的愧疚。 夜色苍茫,寂静无声的半空不时传来尖锐的鹰啼,春雨混着黑夜仿佛要吞噬一切,脚下的潮湿让人局促不安。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越过高墙,带动微凉的冷风,清脆的窗棂声细微难辨,却还是带动细微的震动。 甄月刚刚落地,一道刺目的寒光激射而来,在黑夜中划下一道渗人的口子,她来不及开口只能抬手挡去,对方出手狠辣,直击要害,二人拳脚相击,二十招后手肘都一片疼痛,利器更是不给喘息机,甄月一拳狠狠打在对方的胸口上,对方一声闷哼,随即是利器清脆的落地声。 在这个难得的缝隙间,她低声道:“是我!” “小月?”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惊讶。 房间的灯架被点燃,满屋的墨香,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彼此的脸。 甄月一身利索的夜行衣,脸也遮的严严实实。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仇晟问道,揉了揉刚刚被她一拳击过的胸口,暗道这小丫头出手真狠。 甄月拉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如雨后白莲的清丽面容,一双眼睛在灯光下璀璨无比,却又凌厉的如同一把刀子,时间紧迫,她急忙将初一带来的消息精明扼要的告诉了他。 男子好看的眉毛猛地蹙起,询问道:“初一可信的过?” “不管是否信的过,这个消息货真价实,我们最近不能再见面了,一定要保持距离,否则顺藤摸瓜会查到你。” 仇晟净白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碰击声让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摇摆的灯光在男子漆黑的瞳孔一闪一闪,蓦地,一道惊讶之光在他眼中乍现,他猛地回身道:“你赶紧回去,滕简是何人,他会让人听到风吹草动?只怕这是个陷阱,他没有直接提审你,一定是放长线钓大鱼,看你会给谁报信。” 登时,恍然大悟,她捶胸顿足道:“我是关心则乱了,没想到初一还有这个心思,我过来时隐了行踪,甩开了监视我的侍卫。” “现在你必须赶紧回去!若发现跟丢了,一定会去东院探查你。”仇晟蹙眉急切。 “那我先走了。”甄月言毕身形利落的跃窗而出,像夜里黑豹动作迅速的狂奔而去。 果不其然,刚刚过了百花园就见滕简带了几个勘察的影卫前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像地狱使者一步步踏入东院,万万让她没想到的是坊主也来了,即使隔的极远,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寒意,瞬间冰冻了压抑的东院。 院里休息的小厮跟侍女全部被动静惊醒,穿衣出门,看到此情此景全部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燃起的灯芯撕扯着黑夜,就像一个个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 “甄月呢?”滕简冷言问道。 侍女诚惶诚恐,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姑娘一早就歇下了。” 啪的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被愤怒的一脚踢开,北墨凌黑暗的脸色与夜色混为一体,让人抵不住脚心升起的寒意。 轻微的嗯哼声在昏沉的室内响起,甄月迷迷糊糊嗯了几声,随即猛地坐起,警惕道:“谁!” 室内的灯架被小厮点燃,瞬间扯开黑夜,照亮了寒气逼人的寝室,她眯了眯眼,因为惺忪眼眸有些迷离,突如其来的灯光让她有些不适,抬手挡了挡。 只见门口站着一大队前来突袭她的人,而北墨凌整张脸被暗光遮掩,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坊主?”甄月紧了紧身上的棉被,面色有些紧张。 “有黑衣人从东院出去,我们来查一查。”滕简也没想到甄月在寝室,一时有些闷火,他不希望有任何威胁到麒麟坊的存在,即使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他也不会容忍! “被子掀开。”一直沉默的北墨凌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是有史以来最为寒冷的一次。 甄月一颤,缓缓皱起眉头,节骨分明的手更加拽紧棉被,都快要将棉被揉进血骨中,这个无意间的动作更加欲盖弥彰,不得不让人怀疑答案就在棉被之下。 登时,北墨凌面色无比阴沉,上前力度蛮横的一把扯开棉被,蓦地,他常年冷漠的面孔大惊失色,倒吸了一口气,身后一大众男子也都停住了呼吸。 甄月脸色煞白,嘴唇紧抿,双眸泛着水雾,晶莹剔透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紫色的肚兜紧紧贴在身上,她浑身轻颤,双拳都快滴出鲜血来。 “全部给我滚出去!”北墨凌快速将被子掀在她身上,遮住一览无余的春色,暴吼一声。 噼里啪啦,滕简带着影卫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跟了坊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坊主发怒,以往主子有怒也都是冷冷笑着,何时见主子这么咆哮过。 寂静尴尬的室内落针可闻,甄月倔强的抬起头,看着他道:“坊主,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认为属下就是行为可疑的黑衣人?” 北墨凌侧头不看她,缓缓皱起眉头,眼中有一丝压抑,最后低沉道:“是与不是,我自有推断,我说过你若背叛我,我绝对出手无情。” “是吗?”甄月眸光一闪,邪气一笑:“属下问心无愧,主上大可检查个彻底。”说完毫无征兆的掀开遮掩上身的棉被,瞬间将玲珑的身段暴露在外。 “你做什么!”北墨凌一丝无措,连忙转身,脸上染上可疑的红晕,沉声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凉风卷起他绛紫金边的袍摆,他离去的背影略显急促。 待院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猛地呼出一气,手心全是冷汗,缓缓掀开全身的棉被,一双黑色的靴子依旧穿在脚上,鞋底的泥土早就沾了满床,她急急潜入卧室,早就来不及换上衣服,急中生智才逃过一劫,她叹息一声,没想到上午得到消息,晚上就来抓她,心中也断定是初一跟滕简设的圈套,一股如寒水的冰凉从心底蔓延,直到淹没曾经在竹钰院的点点滴滴。 第六十三章 谋划准备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山岚深浓的山顶上,气魄恢宏的寺院庄严肃穆,古木参天,松柏森森,清凉的风卷起潭水的清冽,幽幽入鼻,悠扬钟声陆续传来,百阶之上,全是前来参拜的百姓,人人一心礼佛,也就忽略了不远处凉亭中凝神相坐的两名男子,只当是礼佛之后借亭休息的百姓。 凉亭四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处处蛰伏着高手,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倾巢而出。 石桌上的竹叶青茶香四溢,卷着清新的潭水让人心旷神怡,男子一身洗的发白的宝蓝色衣袍,如同雨后湛蓝的天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眼梢一抹沧桑之感,但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嘴角总是带着浅笑,如同悬浮在空中的白云,举手投足谦谦雅士。 “不是约在月末见吗?怎么这么着急?”说话间,男子给对面清俊不凡的男子续了茶水。 仇晟一袭湛青长袍,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有刚硬之气又有儒雅之风,他眯起精锐的眼睛,凛然道:“范先生,计划有变,三日后是观元节,我要在这一天动手。” “难道被人摸到影子了?”范谷波澜不惊的放下茶杯,眼角的细纹更加深刻,像一道道睿智之光。 “恩。”仇晟继续道:“麒麟坊坊主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现在必须将东西偷盗出来,麒麟坊一乱也能让我们有时间喘一口气,否则我们熬不到月底,更别说全身而退。” 范谷站起身来,遥望远方,凝眉道:“此举凶险异常,为今之计也只能比快,麒麟坊坊主心思深沉,我们要在他毫无防备时给他重重一击。” “没错。”仇晟也起身走来,负手而立:“跟他比谋略,我们暂且没有足够的资本,就先在他虎须上拔几根毛,我们也好喘一口气,三日后按照原计划执行,另外玉龙山下派一对人马拦截,九幽主道的长平巷也要分一批人马做不备之需,必须要降低风险。” 范谷一笑,望向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早已褪去年少的稚嫩,已慢慢呈现出类拔萃的王者之风,浅笑道:“小主子,你长大了,仙逝的郯帝必定心中宽慰。” 仇晟身形一顿,坚韧的双眼有隐藏的伤痛,更有彻骨的恨意,冷笑一声:“等我的铁骑横扫中南地区,一统郯国,将我父皇、母后、皇姐的灵位重新安置在盛京宫,那时他们才会安息,不仅为了苏氏皇族,更为了天下黎民,我一定会手刃乱臣贼子,让他们为疮痍的国土付出代价!” 范谷看到他眼中散发的盛气之光,心中一凛,平静道:“小主子,仇恨固然不共戴天,但你非普通老百姓,你身兼郯国的万众百姓,莫让仇恨变成了枷锁,与百姓治天下,这是郯帝终身的理念。” “范先生,我父皇的贤德心慈最终却落了惨败的下场,父皇从小就教授我有民才有国,与百姓治天下,可我终究是跟我父皇不一样,我也不希望成为父皇那样的人,这个时代注定了武力平天下,其后才能治天下。”仇晟知道范谷又要教授他,笑道:“范先生,来邺安也有数月,可有回去看看?” 范谷摇头浅笑,知道他转移话题,心道来日方长,宝蓝色的衣袖被风吹的鼓动起来,神情变得有些遥望,淡淡道:“我十五岁离开扶家,没想到已经二十年了,扶家早就迁走了,罢了,当日我踏出蜀国,改姓氏,就没想过再回去。”声音透着苍凉。 “范先生一心投身政治的决心跟勇气,是我钦佩的,一道帝王之术更是让我望尘莫及。” 范谷却陷入了尘封的记忆,帝王之术,他十五岁不顾家族反对,毅然离开蜀国,拜姜老为师,学习帝王之术,学成入郯,做过掌管文书的小吏、做过客卿,做过长史,最后成了郯国的左丞相,可他一心只想发扬他的政治理念,不为与士大夫治天下,与百姓治天下。 “范先生,有时间去看看吧,蜀国既亡,回去安顿安顿吧,亲情也是很重要的,趁他们还在的时候,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仇晟语气有些低沉跟苦涩。 范谷思及仇晟坎坷的人生,一声喟叹,道:“让小主子忧心了。” ——————————————————————————————————————— 甄月虎口脱险后异常安分起来,颇有劫后重生之感,平日便都呆在北院斟茶倒水,换换香炉,近日送信的雪鹰也频繁起来,刚刚送走前来送折子的滕简,雪白的影子就在窗前威武的落下。 男子一身雪白云翔华服俊美非常,立在性情凶猛的雪鹰旁,颇有画中之感,他本就生得俊美,如天际遥不可及的仙人,让人望而却步,生性孤傲冷清,不食人间烟火之感,可悄悄走近一看,一双狭长的凤目无不蕴着凌厉,好似随时饮血,用甄月的话说,这个人是披着仙人皮囊的魔鬼。 “看什么?”雪鹰展翅飞去,北墨凌看完信笺,便放到烛火处烧灭。 “呃……。”她收回放在天际白色影像的眼神,回道:“属下在看雪鹰,气势威猛,确实是好宝贝。” “不笨,还算识货。”他坐回案桌前,淡淡道:“它生自北川高原,从小与雄鹰争抢猎物,性情凶残。” 甄月也没想到他会耐心的回答,颇有些受宠若惊,不自禁道:“北川高原?” “恩,北瀛国人的发源地,那里有健壮的野兽,有常年不败的通体雪莲,有常年不化的积雪,有火红艳丽的万火原。”声音有些飘远。 她又端了杯茶慢慢扇着,不假思索道:“坊主去过北瀛?” 北墨凌扬眉望向她,似笑非笑:“把茶端过来,我不喜欢别人试探。” 甄月暗自咋舌,看来什么心思在这个男人面前都如同虚设,可他明显没有恼怒,神情平淡,想来心情不错,放下手中的蒲扇,将凉了的清茶端过去。 “明日是观元节,整个蜀国盛况百里,你随我出去逛一逛。”北墨凌波澜不惊的说出惊涛骇浪的话。 第六十四章 被他咬了(一)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甄月怔了片刻,见男子缓缓皱起眉头,突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粲然一笑:“好啊,属下来蜀国快七年了,还没逛过观元节呢。”嘴角的幅度如初春的百合,荡人心神。 北墨凌收回视线,拂唇轻咳一声,白皙的脸颊不知是因烛光的原因,还是疲劳的原因,有着淡淡的红色光晕,嘴角噙着浅笑:“看你高兴的样子,还以为我四院天天虐待你呢,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 甄月确实惊的不轻,没想到孤傲冷漠的坊主会跟她说出这么亲切的话来,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翌日晌午。 甄月早早伺候好北墨凌用膳休息后,便安排出行的队伍,滕简派风影来了一趟,无非是再检查一遍,以免中途出什么乱子,风影似乎跟甄月极其看不对眼,每次见到她,不是嗤鼻就是冷哼,这倒让甄月想起了小时候的阿仇,那时与阿仇还不熟,他总是嫌弃她麻烦,常常恶言攻击,六年的岁月改变了很多,他早已收起那份属于少年的轻狂,变得深不可测,而她也早早收起了上辈子的开朗豁达,变得淡漠冷静。 观元节要晚上看才有意思,她见天色尚早,便拿了些新鲜的桑叶,刚刚端起青铜香炉,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她垂眸敛去一丝寒芒,回身见他坐在紫木桌前,捏着眉心,看样子还没完全醒过来。 “喝杯茶醒醒神吧。”他心情好时才会睡的沉一些,甄月一边说着一边倒了醒神的浓茶。 “恩,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伸出手来。 啪的一声,杯子在甄月递过去的途中直接不慎落下,雪白的云翔华服瞬间染上一抹绿色,像荡开的水墨。 甄月惊慌失色,急忙拿帕子去擦,后知后觉似乎此举不甚妥当,毕竟是男子的下身,脸色瞬间憋的通红。 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又有些不自然,低沉道:“毛毛躁躁的,去打水我沐浴。”以往这样的情况,通常他都会直接砍了侍女的双手,刚刚她纤细的手指在他身上拂过,脑海瞬间浮现崖下的一些画面,让他莫名的一阵躁热,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喜欢还是讨厌,只想她赶紧消失。 甄月不敢有片刻怠慢,急忙出去换门外的侍女准备沐浴的东西。 水声潺潺,两个打水的侍女准备好后便躬身关了殿门,坊主沐浴从来都不让侍女近身,这一点颇让甄月不解,按常理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自然是要侍女成群,奈何这个人性情古怪,不仅孤傲还有严重的洁癖,简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缓缓皱起眉头,让门外候着的人先下去,随即提起木桶轻手轻脚的进了寝殿。 屋面有一个主卧,两个偏房,拐了一个转角,满室的雾气弥漫,冷香扑鼻,轻薄的绸幔无风舞动,黑色暗纹的屏风上搭着一件云翔白袍,水声不时入耳,让人不免有些紧张。 她伺候他时间已经不短,除了大殿其他的房间都未踏足过,大概是时机凑巧,有一次他在大殿的紫锦榻上闭目养神,无意间窥看到他身藏一块黑色琉璃牌,当时她立刻判定这就是至高无上的黑令,一个心思缜密又独霸一方的男人竟然谁也不信任,这种人的思维,便只会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全,这一点从他经常不陷入沉睡便可得知,丝毫不信任暗卫的守护。 她嘴角讽笑,屏息静移,一手抱着木桶,一手伸出去,刚刚触上金色滚边的衣角,只听满含杀气的声音登时响起。 “谁!” 甄月早就对各种突发情况做了准备,语气平常道:“刚刚听到殿内有声音,以为是坊主换属下添水。”言毕直接绕过屏风,将手中的水桶呈上,以表事实。 只见男子精壮的上身露出水面,晶莹的水珠顺着机理分明的胸脯婉转直下,在透窗的晚霞下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氤氲雾气中,男子的脸有些看不清,但一双薄唇异常艳红,水泄般的墨发飘在水面荡出柔柔的涟漪,鼻尖越来越浓的冷香让她一阵眩晕,随后又是一阵清淡的薄荷味。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冷漠如霜的男子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 周围突然诡异的沉静起来,北墨凌起初一阵愤怒,见她看直的双眼,莫名的安抚了心中的怒气,竟然有些不自然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因为水汽显得有些沙哑:“既然拿过来了就倒进来吧,下次不要随便进来。” “嗯?”甄月反应过来,连忙道:“属下唐突了。” 说话间,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激起木桶中的水荡出大半,浴室的地板常年沁水本就光滑,如今沾了大片水渍,更是让人站不住脚。 哗的一声,果不其然,甄月脚下打滑,面色一惊,直接出于本能朝后面的屏风伸去,企图借屏风之力站稳,合情合理,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破绽,她眼露狡黠,手腕用力,只听屏风轰的一声,以排山倒海之势落下,同时甄月也要顺势而落。 登时,一阵疾风袭来,甄月心中咒骂一声,身子被这阵风直接吸去,虽免了落地之劫,却因为对方出力有些焦急,力度过猛,直接用掌风将她带入了大型的木桶中。 噗通一声,溅起大片温水,朝桶外散去,她直接头朝木桶中栽了进去,顷刻间,含着冷香的温水朝口鼻袭去,这完全是在她的计划之外,她本想按照计划直接跟屏风一起倒下,再顺手牵羊偷了黑令,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中途发什么神经,让她自己摔倒不就行了! 衣领被人提起,露出水面,瞬间吸入的空气,让她止不住的咳嗽喘气,待缓过气来才察觉有一丝尴尬,木桶本来不小,可盛下两个人后便显得有些拥挤,属于男子独特的气息瞬间笼罩她,因为水汽,男子平日有些苍白的脸色透着红晕,棱角分明的轮廓此时有些柔和,嘴角似笑非笑,让人看着有些邪魅。 第六十五章 被他咬了(二)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你玩了这么多花样,是要诱惑我么?”声音轻慢,低沉醇厚。 甄月面色一紧,恼羞的涨红了双颊,听了这调笑的话,更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早忘了对方是生杀予夺的坊主,只觉得自己被侵犯了,想起之前在崖下的不堪画面,更是恶向胆边生,怒道:“我才不会诱惑你!” “那你这是做什么?一再再挑战我的极限。”男子对她蛮横的口气不但不怒,反倒笑起来,毫无征兆的揽住女子的纤腰,手感温热光滑。 甄月全身湿透,玲珑身段尽显,风光无限,此时与他贴的毫无缝隙,接触的地方一阵灼热,北墨凌冷漠的双眸透着一层深邃,像化不开的浓墨,里面卷着狂风暴雨。 二人之间的气息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甄月浑身一颤,大惊失色,觉得贴着自己的强劲胸膛滚热如浆,揽着腰际的手臂如同淌过火焰,让她分外排斥。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纯属意外!”她挣扎着要逃出木桶,却被更紧的牵制住。 霎时,北墨凌狠狠朝她的香肩咬去,甄月猛吸一口凉气,第一反应就是要反击,对方似乎看出她的用途,直接反钳住她的双手,再将她紧紧攥进怀中,口下的力度丝毫不减。 甄月毫无还手之力,猛皱地起眉头,一声不哼,默默承受疼痛。 直到口中尝到浓烈的血腥味,北墨凌才松了口,看向她煞白的脸色,气定神闲道:“这是惩罚,你犯的错太多了,不给一点教训,你都快长翅膀飞了。” 甄月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对方便放开了牵制,氤氲之中,男子嘴角鲜红的血迹,让她心头一颤,仓皇的爬出木桶,双腿有些发软直接俯在地上喘气,霎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地上白袍内的黑令藏在袖口,又闪电般从袖口滑落一个以假乱真的黑令,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即使在计划被打乱,依旧能保持清晰的头脑,准确做出最有效的措施,这就是一个良好的杀手该具备的潜质。 她嘴角一丝冷笑,再抬首时,已露出羞涩之意,见他并未看向自己,面孔隐在雾气中,让人一时无法揣摩。 “那属下先下去了。”甄月垂眸问道。 “恩。”北墨凌直接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直到身后传来殿门的开启声跟关闭声,男子才缓缓回神,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鲜红的唇角,一丝血腥味蔓延整个口腔,还有女子的清香。 他嘴角情不自禁缓缓扬起,冰雕般的脸色是难得一见的喜悦,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顷刻就被掩埋起来,依旧是那个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的男人。 院外候着的侍卫跟丫鬟见甄月全身湿透的从坊主寝殿跑出来,而且脸色红晕,纤细的手一直捂着胸口,此等诡异的画面不得不让这些平日里伺候坊主的人嗅到异样,纷纷震惊之余便是恍然大悟。 甄月跑回东院啪的一声关闭房门,念夏见此焦急的拍门,她从来没见姑娘如此慌张过。 念夏见里面没有丝毫回应,便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 甄月呼出一气,手心除了含冷香的水,便是自己的冷汗,刚刚简直是惊险万分,好在自己临危不乱,没有半途落跑,否则以刚刚的突发情况根本就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换黑令。 她刚刚轻动身子,肩膀传来一阵刺痛,想起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破口骂道:“神经病!” 脸颊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她将藏在胸口的黑令拿出来,细细的打量一番,一丝得意的冷笑在眼尾绽放,观元节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观元节起源甚早,是蜀国的传统节日,不论皇室贵族、百姓奴仆,都会在节日夜,自制小灯笼写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祝愿,再将灯笼顺水飘流,整个清湛盈盈的河水就会漂浮着各色的灯笼,上面写满了她们的心愿,希望来年能得到美满。 “纵情玩月、火烛竟宵”,这一天的宵禁也比往日要宽松,是少女少年们特别喜爱的日子。 晚霞如锦,天色已经呈现灰蒙,昨日下了一天的春雨,空气显得格外清澈,让人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甄月同滕简刚刚将马车准备好,身后就传来清冽的声音:“我今日骑马。” 众人纷纷俯礼,滕简见此,便摆手将马车遣了回去,甄月早已换了一身中规中矩的女装,头发也梳的简洁,眉宇间英姿飒爽,像浅塘百合。 北墨凌一身暗紫色锦袍,上绣紫金麒麟,暗花祥云为边,腰间一根同色色腰带,浑身说不出的丰神俊美,红色绚烂的晚霞落在他眉宇间,柔化了他眼中的冰冷,让人移不开眼。 甄月见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在浴室的奇怪模样,心中嗤之以鼻。 邺安城一派繁华热闹之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人来人往,卖各式花灯的商贩都占了半边街道,百姓们摩肩接踵,都大肆喧闹嬉戏,没了平日的苦愁。 北墨凌策马在前,罕见的汗血宝马配着他雍华的气度,霸气不言而喻,街道的行人纷纷偷偷打量,不少买了彩灯准备去汴河的姑娘都羞红了一张俏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就差没羞晕在大街上。 “公子,买一盏灯吧。”一位年迈的摊主见这位公子身后簇拥着一大队器宇不凡的随从,而这位公子更是贵气逼人,最后鼓起勇气推销。 北墨凌挑了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四处打量的甄月,她的眼睛印满五颜六色的彩灯,像是绚烂的彩虹,虽然她表现的面色平静,可眉眼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挑一盏吧。”声音冷慢。 摊主眉开眼笑,在车载斗量的彩色灯船中挑了个色泽最剔透饱满的红莲灯递给他,北墨凌眉眼舒展,似乎极其中意,伸手接过,道:“滕简,给赏。” 第六十六章 送一盏红莲灯 (喜欢就收藏推荐啦~~) 滕简扬马上前,掏出钱递给摊主,摊主接过钱,瞬间笑的合不拢嘴,这可是一个金珠,是他两年的收入,果真是金主,弯腰一个劲拜谢。 “给,拿着。” 不自在又有些强制冷漠的声音响起。 甄月抬目看去,只见男子修长略显苍白的手提着一盏剔透的红莲灯,淡淡的红晕晕染在指尖上,更加显得手指修长,男子也不看她,垂下的睫毛遮掩了那双常年冰冷的眸子。 她愣了片刻,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明所以,北墨凌见她迟迟不伸手,终于不耐烦的蛮横塞给她,语气有些僵硬:“愣着做什么!这个月的赏赐!” 甄月眼疾手快的抱住红莲灯,指尖微凉,回神道:“哦,谢公子。”出坊前滕简特意交代了称呼,一阵压制的笑声传来,她扭头一看,见一身华丽黑袍的滕简眉眼带笑,眼角的细纹都笑出来了,却依旧拂拳忍着。 甄月轻咳了下嗓子,道:“不如到汴河放灯吧。” 此次随行的影卫并不多,也就五人,个个都是冷面的男子,让他们放花灯那简直异想天开,甄月也不强行要求,只是手中的红莲灯总是要打发出去。 北墨凌今日心情看起来极好,颔首道:“去汴河。” 还没走进汴河,映入眼幕的全是绚烂的灯火,碧波荡漾的河面全是五颜六色的花灯,像一个个小精灵承载着圣洁的愿望漂向远方,河岸的少年与少女隔空对唱,歌声悦耳,绕空百里,清风徐来,让这些歌声如同耳边清唱,瞬间感染了他们的热情。 甄月心情也变得辽阔,翻身下马,当先涌进河岸,岸边人头攒动,都急切的想放飞自己的愿望,生怕迟了一步便不能实现。 岸边有笔墨的案阁,一个铜板便能使用一次。 她上前给了一个铜板,书生模样的摊主递出一只沾了墨汁的毛笔,咧嘴道:“写完了自己放回去就可以。” 不时何时北墨凌也走了进来,她遥目望去,见滕简与五影卫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神情淡定,丝毫没有融入热闹的打算。 “想许什么愿望?”北墨凌开口主动问道。 甄月对于他莫名的举动已经渐渐有了抵抗力,平和道:“说出来好像就不能实现了。”转过身子拿出自己的手帕,目光坚定的写下心中的愿望,其实她不希翼美好的未来,只是面对百姓淳朴的热情,也想沾沾喜气,感受一下平凡。 她将写好的手帕塞到红莲中专门腾出来的缝隙,走到拥挤的河岸,将灯芯点燃,眉眼浅笑的放入河面,江水水波粼粼,绽放着涟漪,红莲的灯芯散发着朦胧红光,显得美艳而圣洁,与周围的各式各样的花灯撞在一起,结伴的流向远方。 北墨凌就这么看着她清瘦的身影,渐渐入了神,她的脸庞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一袭青边的白裙将她衬托的如同脚踩五色云彩的仙女,圣洁的让人只能远观,唯恐走近了会惊扰到她。 此时的甄月也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无情的男子,偷偷让人一夜之间打捞了汴河上数不清的花灯,耐着性子找到了这盏红莲灯,只为了窥看她心中的愿望,可窥到她的愿望时,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疼;直到很多年后她再次看到因年月有些泛黄的红莲时,震惊的落下一滴泪水。 回到熙攘的主道,甄月霎时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随着人流到处观看,不时有嬉闹的少女从她身边走过,人人亮着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北墨凌。 他见甄月玩的尽兴,也不干扰,只是漫不经心的观赏着街景,滕简紧紧跟在身后,第一次觉得冷漠的主子变得让他措手不及,看向一脸笑意的甄月时心中的疑惑慢慢破土而出。 忽然,前方涌来大队敲锣打鼓的人,人声沸鼎,鼓声雷动,,瞬间将整个街道挤的水泄不通,世家的马车都只能躲进小巷子,等敲锣打鼓的人先行离去。 甄月因着瞧见一对有趣的面具,便早早跑到了另一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挤的人马挤到远处,垫脚望去,只见北墨凌皱着一双好看的眉眼在人群中搜索,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很快就瞧不见一丝痕迹。 她收起嘴角的笑意,眼若寒星,风驰电掣的朝左边巷子而去,大多数百姓都聚集在主道,所以巷子安静的诡异,更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只见一声马蹄鸣叫,雪白马蹄卷起尘土,扬尘而去。 甄月早早就在这里藏了一匹马,此时计划顺利进行,顷刻就离开了九幽街,朝着森严的麒麟坊蓦然而去,她有太多疑问需要潜入天一阁,六年前她在狄都之乱重生,与坊主一面之缘,与仇晟相遇,这一切或许在天一阁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另一方的仇晟早就洒下了大网,二人各怀心机,却浑然不知早早踏入了一个轨道。 麒麟坊守卫森严,进出极其严格,处处都潜伏着高手,甄月一袭黑色长袍,夜色遮掩了她清瘦的身形,头上的锦帽低低压着,只露出半边白皙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楚。 坊殿外的守卫将她拦下,打量她一番,不知道对方的品阶,也不敢冒然让她摘下帽子,只道出示下通行证,她不急不慢的拿出腰间的琉璃牌,上面的红色血线在夜色下诡异而绚烂,守卫见此摆了摆手便放行了,麒麟坊的琉璃牌是任何人都冒充不了的,守卫也未怀疑。 她夹紧马腹,像蛰伏在黑夜的雅鹰策马进入。 今夜天空月明星稀,却隐隐约约有诡异的黑云飘过,不时遮住月色,投下大片阴影,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从媚烟宫传来的暧昧笑声,随着微风瞟向每一个角落。 天一阁在麒麟坊北角深处,又属机密重地,一里之内都不能有人靠近,她一路手举黑令,隐藏在暗处的影卫也都静默放行,并未加以阻挡,人人都知道这是至高无上的黑令,自然以为这是前来为坊主办事的。 她嘴角冷笑,一路畅通无阻,望了一眼威严耸立的天一阁,寂静阴森,耳边树叶的沙沙声诡异莫辨。 第六十七章 真相的一角 她走上百阶,气势磅礴的殿门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鲜红的紫檀木雕刻着一龙一凤蜿蜒在大门两旁,显得十分高贵,她借着月光,瞧见了雕花殿门上一个凹凸口,这个便是放置黑令的地方,而上方有三个略小一点的凹凸口,想来便是三大长老各自守护的三大令牌。 她将黑令轻巧的放置上去,咯吱一声,殿门缓缓开启,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空洞诡异,她挑了挑眉峰,没想到古代还有这样的科技。 走进大殿,只见辽阔的大殿稀疏布满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书架,上面落座着各色的宗卷,全是上好的印纹锦绣,五大列书架就将大殿摆满,阁楼上四周全是汉白玉雕屏,书几案上堆满了从古至今的竹简。 每个书架全部标注明显,方便每一代即位的长老跟影卫查阅,她接着月光身形利落的逐一翻阅,终于在西角落找到了永业八年的宗卷,它堆在墨黑的宗卷中像是尘封了多年的幽灵。 她不敢有片刻耽误,呼出一气,打开了她一直想了解的那一年,只要麒麟坊参与了这一年的任务就必定会有记录。 墨迹有些发黄,却字字笔重。 永业八年,姜晋侯通敌叛国,打开三苍关口,放犬戎人入关,二十万犬戎大军包围逐原,致使帝都邺安城混乱不堪,扶氏一族被蜀王满门屠杀,年仅十六岁的嫡长扶子然与嫡妹长月公主扶子月携带鲁公秘录趁乱逃出。 鲁公秘录?扶氏一族?六年的狄都,麒麟坊在狄都寻找鲁公秘录,一个文弱工匠跟一个小丫头?真相破土而出!她浑身止不住的轻颤,第一次知道了扶氏,第一次知道了那个舍命相救的男子叫扶子然,他死前叫她月儿,那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扶子月,据她所知,当朝皇室并未有扶氏,为何她是长月公主?心中狐疑带着沉痛,这具身体的家人都死了。 她来不及细想,放下宗卷,又翻了几处,狄都之乱! 她手心全是冷汗,脊背的寒意从下至上,她迫不及待的抽出狄都之乱,呼吸一窒。 永业八年,北瀛国铁骑踏入蜀国狄都,烧杀掠夺,寻找藏匿的扶氏逃亡子女,少年壮丁一个不留,十岁女童全部遭遇活埋,有一奇事,城内十三岁男童全部惨遭杀害,据郯国探子回报,郯国太子逃往狄都!吴荀丞相派遣武陵营副尉联合狄都府尹将城内男童全部杀害,以绝后患! 中郎将赵平一路护送扶氏逃亡子女,在远道崖调虎离山,致使麒麟坊魄杀队任务失败,鲁公秘录再次失踪! 大脑翻江倒海,层层缠裹的蔓藤逐步解脱,那些隐藏在心里的谜团正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幡然解开,震惊!痛心!太多的情绪让她不知所措,六年前不仅麒麟坊在寻找鲁公秘录,北瀛国也在寻找秘录,原来狄都之乱只是为了那一本书籍,果真是祸乱天下的东西! 心中的悲痛越来越深,她一早就察觉阿仇跟郯国有很深的联系,想起那夜在客栈他的反常,也是听到别人闲谈郯国的秘事,能调动兵马,能操纵玉容,能在邺安排兵部署,能有如此惊世才绝的人世上有几人!她分析过他的身份,有可能是皇权贵族,却没想到是郯国太子!苏晟! 好!真是好!她收起宗卷,不得不收拾好复杂的心绪,接下来必须搜索解药的踪迹,没过多久,才发现这里除了各国情报跟每年的月琊榜,并未有麒麟坊的详细情况。 咯吱一声,有人?!她猛地望向声源处,全身蓄势待发,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对方也察觉到她的存在。 电光火石之间,都是训练良好的人,纷纷要占领主动权,迅速击向对方,在狭窄的过道拳脚相加,夜色朦胧,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可双方的身手都非常熟悉,第一反应便是此乃坊内人! 不管是谁,同时出现在天一阁,那便不能让对方活着出去,否则对自己是一大威胁,双方顷刻看清利害关系,都拔出短剑,朝对方的要害击去,却都默契的不惊动外面的影卫。 寒光乍现,二人打得如火如荼,利刃更是不留余地,打得势均力敌。 啪的一声,双双吃了对方一拳,她咬牙暗骂一声,迅驰的从腰间抽出冰炎丝,直接朝对方脖子勒去,动作如闪电,只在空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男子看清她的武器,明显一顿,闪电间忘记了反击,甄月心中疑惑却不手下留情,在距离脖子一寸之外,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月?”带着强烈的震惊疑惑。 速度出去的太快,待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双手要收力早已来不及,啪的一声巨响,打破诡异寂静的室内,甄月侧身收力手肘撞到书架,随即整排书架以铺天盖地之势倒塌。 她大惊失色,失力的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带起,撞进一个宽广的怀抱,鼻尖是熟悉的气息。 须臾之间,天一阁外隐藏的影卫听到声响全部出动,说时迟,那时快,仇晟风驰电掣的拽着甄月一脚踢开殿门逃出了天一阁。 嗖嗖嗖几声,箭如雨林,全部射往身后追击而来的影卫,没想到仇晟还带了帮手。 忽然,只见西北方天空呈现火红色,火光熊熊,烟雾弥漫,将整个夜色撕扯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 “怎么回事?着火了?”甄月凝眉望向火红的夜空。 “跟我走!”仇晟声音低沉,拽着她就往前冲,丝毫不管身后兵戈相交的杀场。 而隐在暗处的麒麟坊高手在火势蔓延时早早的前往了西北方,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四十黑衣人全部四处制造混乱,所过之地一片火光,狭路逢上麒麟坊的高手便展开搏杀,媚烟宫的媚杀以及杀雨楼的魄杀队全部出击,杀声震天,到处呈现血色,映照着满天的红光,常年寂静的麒麟坊一片杀气弥漫,让人喘不过气。 此夜虽值坊主不在,群龙无首,却也未见一丝混乱,封长老与司长老分两路围剿这群黑衣人,另派影卫前往九幽街通知坊主。 急促有力的马蹄声在玉龙山道响起,马背上报信的影卫面色严肃,没有一丝慌乱,捏住缰绳的手节骨分明,马蹄长嘶,一声啼叫,突然,一支箭矢锋芒射穿骏马的脑袋,精准无误,在这样一个血气横流的夜晚,显得惊悚无比。 第六十八章 郯国太子 随即蛰伏在玉龙山脚下的黑衣人像地狱幽灵,倾巢而出,火速将报信的影卫斩于剑下,然而常年游走在谋划上的封长老,先见之明的派了两队人马前往通知坊主。 第一队被伏击,身后紧随而至的影卫丝毫不恋战,直接穿越混乱,风驰云卷的朝灯火通明的九幽主街而去。 然而马蹄刚刚在长平巷响起,四周迅速窜出身手狠辣的黑衣人,顷刻间将毫无防备的影卫杀个片甲不留,影卫万万没想到黄雀在后,本以为已经到了九幽主道便不会再遇伏杀,没想到这批黑衣人竟然心思透亮,丝毫不怕惊动邺安的禁卫军。 长平巷街顷刻陷入死寂,血腥味蔓延,领队的黑衣人手脚利落的对着天空发送信号弹,啪的一声,与满天的烟火混在一起,丝毫不引起怀疑。 甄月被仇晟一路拉到百回廊,因为大多数暗卫全部前往西北角,这里便显得格外安静,而地上也随处可见暗卫的尸体,全部面部青紫,双唇墨黑,毒杀! “小主子,刚刚收到信号弹,事情很顺利。”青布打扮的男子阔步而来,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岁,见到仇晟身后的甄月,微微一愣,却并未询问,似乎早已知道她是何人。 “恩,元云,传令下去,时间紧迫,必须撤退。”仇晟挥了挥手,黑影中出来几个黑衣人,人人抬着几个木箱,里面全是各国往年的情报。 啪嗤一声,百米高墙上被扔上一个五爪勾,黑衣人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的抬着木箱利用五爪勾跃墙而去。 五爪勾是甄月曾经在图纸上画过,每次跟仇晟出使任务,都嫌弃这个时代的工具太过落后,一点都不方便,所以在图纸上画过一次五爪勾,当时还非常得意的跟他讲解过,那时他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只道又不是进皇城,用不着五爪勾,五爪勾适用于高墙,在平常高官的府邸用不上,没想到他偷偷制作了五爪勾,甄月心中的火焰越来越深。 而且一路来到百回廊都有黑衣人挥刀开路,这么严谨的配合跟作战可想而知是早就谋划好,甄月用力睁开仇晟的手心,利眼望向他,里面翻江倒海。 “你……。”仇晟心中一痛,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远处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者四十多岁,浑身凛然,一双眼睛像是藏了无数锋刀,仿佛要穿透所有人,身材略显魁梧,一看便知常年习武。 甄月见男子的眼神扫了过来,如锐利锋芒,这个眼神让她分外熟悉,忽然,灵光一闪,是他!当时在味绝居后院匆匆见过一面,当时阿仇说是后院的管事,她一早就知道阿仇是在敷衍她,可此时真相摆在眼前,竟然让人心痛的无法呼吸。 “小主子,我们的人牺牲一大半了,已经拖延不了时间,现在撤退吧。”楚仲手里还拿着血刀,身上有些细碎的伤口。 “是要撤退了,前面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仇晟望向远处火红的夜空,眼睛眯了眯。 “那属下现在就去让兄弟们撤退。”说完刚刚转身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楚仲回头心中竟然一颤,只见仇晟一双墨黑的眼瞳映衬着红光,竟然散发着刺骨的寒芒,仿佛尸骨中散发的凉气。 仇晟冷然道:“现在必须撤退!他们本来就是要为郯国牺牲,我们带着残兵根本就逃不远,只会成为麒麟坊的丧家之犬,如果我们暴露了,此次行动便彻底失败,毫无任何意义!” “可是……。”年迈四十的楚仲满面痛色。 “没有可是,你若要救他们,你也就回不来了!我们的计划是偷取情报,现在已经完成,便没有道理再折回,你在军营驰骋二十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你,该抛出去的棋子就应该毫不留情,成大事者就应该当机立断。”声色俱厉。 楚仲身子有些抖动,最后喟叹一声,再抬首时已经恢复了全身备战状态,丝毫不见之前的仁慈,对着一众黑衣人道:“全部按原计划撤退。” “是!” 仇晟回身,见甄月双眸全是碎裂的震惊、失望、痛心,太多的情绪让他无处遁形,他也不打算再加以隐瞒,事情走到这一步便没有回头的道理,他知道她心中愤慨不已,不仅是因为隐瞒,更多的是对于他风雨莫辨的变化,他心中还是有些恼火,差点就在天一阁与她厮杀,如今想想心中止不住的心悸。 “小月……。”仇晟刚刚开口便被她压抑的怒吼打断。 “别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她抓住五爪勾就要越墙而去,她还要按照原计划赶往九幽主街,时间紧迫,不容她此时闹性子,她心中虽然愤怒,却也没有让愤怒淹没理智。 仇晟拉住她,心中一抹疼痛,叹息道:“小月,相信我。” 短短一句话让她心如刀割,她确实信了他六年,确实将一颗残败不堪的心交到他手中,如今听到这句话,心中除了痛,更多的是委屈跟无奈,他们明明在半个时辰前各怀心思闯入了天一阁,信任于他们而言显得如此诡异。 时间紧迫,不容他们做更多的解释,千言万语,她只能化为一句:“阿仇,我明白你的苦衷,毕竟苏晟承担太多,而我却没法原谅你的苦衷,郯国太子!” 仇晟浑身一颤,面色如同五月的天,千变万化,随即嘴角一丝苦笑,蓦地,将身形消瘦的女子紧紧抱在怀中,尽管她拼命挣扎,仍旧无法挣脱开他力大无穷的怀抱。 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小月,我知道你懂我,谢谢你懂我,等事情平息了,你想怎么罚我都成。” 甄月挣开怀抱,头也不回的越墙而去,冷风刮起她颦间的一缕碎发,清丽的脸庞更显得憔悴。 顷刻间,百回廊中所有的黑衣人全部越墙离去,他们带着各国情报从玉龙山的山径小道低调离开,一路隐藏着行踪。 甄月跃马扬鞭匆匆赶往九幽主街,此时的麒麟坊血气通天,天空的火红已经慢慢消退,有些闷热的天空越发让人喘不过气,那些残留在麒麟坊的黑衣人全部被残杀,就算有意留他们活口,他们都明白其中的规则,纷纷默契的咬破了齿缝间的毒囊,他们的衷心天地可鉴,也将被记载在郯国的史册上,却也只是匆匆一笔。 第六十九章 黑令丢失 甄月一路看见早被伏杀的送信影卫时,不免佩服这场精湛的谋划。 “驾!”她快马加鞭,望着前面的灯火通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锐利无比,来到九幽主街她丢弃战马,迅速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选了一个显眼的街道拐角四处逡巡。 此时已经接近亥时,主街上的人虽不及之前拥挤,却也没有减少的趋势,看来蜀国百姓很喜爱观元节,她望着延绵百里的红灯,心中百结愁肠,虽然气阿仇行事狠辣,气他处处隐瞒,可弄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如何收场,坊主可不是省油的主! 忽然,一道暗影从天照射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随即她感觉一股怒意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让她不得不从思绪中回神,抬首望去,瞬间怔住。 北墨凌站在灯火下,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蒙了一层寒霜,冰冷的眸子全是毫不掩藏的怒意。 “坊主?”她怔了片刻,缓缓开口,斜目望去,并未见到滕简等人,身后只跟了一位影卫,而这位影卫见到甄月似乎松了口气。 “你去哪里了?”声音沉暗,像是火山爆发前夕。 她拿出之前买的油酥饼儿,回道:“之前属下被人群挤散,闻到油酥饼儿的味道了,就去……就去寻油酥饼儿了,属下不敢冒然离去,就四处寻坊主,也是刚刚在此处等了会,想着坊主恐怕早就回去了,正准备回去。” 顿了顿又问道:“滕长老呢?他们是去寻属下了吗?” 北墨凌面色阴沉:“你一个魄杀队的杀手,有什么好寻你的!他们自个去观赏彩灯去了。” 这话里明明听着有些别扭,她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会派人寻她,见他仍旧冷着一张脸,举起手中的油酥饼儿,礼貌的问道:“坊主,要尝尝吗?味道挺不错的。” “哼!就会贪嘴!”言毕,高高在上睨她一眼,冷冷道:“回去了。” 刚刚行了几步,就见左巷子涌出一对人马,带头的正是滕简,只是男子面色急切,待看到坊主身后低眉顺眼一副做错事的甄月时,心口悬着的气猛地呼出来,正欲指责她擅离队伍,可当接到坊主射来的警告眼神,登时,像捏了气的皮球,狠狠瞪了一眼甄月。 甄月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滕简对她一脸金刚怒目所为何,可这群人不是去裳灯了吗?怎么从漆黑的巷子里跑出来? 正在此时,街道尽头一阵强烈急促的马蹄声响彻整个喧闹的邺安城,带起一大片栖息夜啼,川流不息的人群似乎感觉到一丝异常,不知为何全部让出一条道来,霎时,街道一片寂静,只因马背上的男子全身鲜血,腰间的琉璃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蜀国的百姓都熟知这是麒麟坊的标志,全部退至一边。 滕简远远看见来者,心中一沉,马背上的人瞧见滕简等人,面色一喜,随即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行至滕简身边窃窃耳语。 倏地,常年沉稳的滕简面色大惊,急忙走到北墨凌身边:“坊主,有一大队黑衣人闯入了麒麟坊!” 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竟然笑了,嘴角扬起绝美的幅度,若是忽略那一丝嗜血,想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回去!”北墨凌翻身上马。 顷刻间,喧闹的百姓全部瑟瑟发抖,缩到角落,直接让出整个街道,踢踏的马蹄声如同冷冽寒峭,瞬间冰霜了整个九幽主街,列首的男子袍带猎猎飞扬,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直到马蹄远去,街贩、马车、行人全部脚步未停的离开主街,唯恐这些人去而复返。 温暖的风像一把刀子一样打在甄月脸上,她策马在后,望着幽深的玉龙山,心中惶恐不安,一路的血景毫不遮掩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更加宣誓着这些人对麒麟坊的挑衅。 麒麟坊即使遭受了猝不及防的打击,却也在短短时间内井然有序的调整过来,八角亭的侍卫全部严阵以待,玄岭门的守将将殿门守的密不透风,看到大片策马而来的队伍,眼神敏锐的守将迅速打开殿门,放他们进来。 封长老一身品竹色的袍子血迹斑斑,早早等候在玄岭门的殿门口,一对颇有特色的山羊胡都被染成了红色,他见到来人,浑身一颤,上前道:“坊主,您总算回来了。” 北墨凌脚步不停,冷冷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时辰前,有四十人左右的黑衣人潜了进来,一把大火烧了西南角的永华阁、忘忧园,他们声东击西,一路火攻,致使麒麟坊的大部分高手分散对敌,给了他们空子,他们潜入了天一阁,偷了一部分情报。” 北墨凌脚步一停,冷笑道:“情报?看来是早就预谋好,丢失了哪些情报?” “一大部分都是郯国的情报,从郯国分裂至今的情报,蜀国的也有几部分,但不多,这些人似乎对坊内的暗查布局以及线路极其熟悉。”封丘阳面色沉重的回道。 “他们如何潜入天一阁的?” “镇守天一阁的武烈正在带队搜查整个麒麟坊,还没来得及宣他过来问话。” “我要听结果!”北墨凌一双凤眼血光之色腾腾而起。 封丘阳惊觉一阵寒气,连忙垂首道:“黑衣人全部死亡!没有一个活口!活着的都吞了毒,派出去追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返回,能干出这等事的绝非泛泛之辈,属下已经派人去搜每个院子了,定会搜出个蛛丝马迹。” “将麒麟坊所有人全部召集!”北墨凌冷笑道。 “是。” 滕简待封丘阳走远,低声道:“今日没有出去的都有嫌疑。” “是吗?”北墨凌眼若寒星:“我倒觉得不管出去的还是没出去的都脱不了干系。” 在末尾的甄月瞬间浑身冷汗,脚心一股冰冷迅速透着地面的血债蔓延而上。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身上的黑令,她不着痕迹的摸向袖口,霎时,一张冷静的脸煞白一片,黑令呢?不见了!她行事谨慎,断然不会丢失黑令!她大脑迅速搜索记忆,登时,一记响雷平地而起!在百回廊阿仇抱过她,唯一放松戒备的便是那个时候,这也是唯一的空子!心口强烈的不安仿佛周身的黑暗一样逐步吞噬天与地。 第七十章 真假令牌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麒麟坊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严谨的脚步声,肃然四处蔓延,所有人都聚集在中幽台,深沉的月色打在众人的身影下,脚下雪白的汉白玉石呈现浓墨般的黑色,寂静的空气中都难以听到众人的呼吸,耳边的风声像一巴巴锋利的刀子随时饮血。 北墨凌站在数阶之上,俊美的脸庞在夜色中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俯视着众人,甄月侧目望向不远处的仇晟,他神情坦然自如,丝毫没有紧张之感,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望了过来,眼中是她熟悉的暗示,无需担心,她烦躁的心绪也安定下来。 须臾之间,封长老带着十人的小队回来,斜睨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司云,嘴角一抹不明的笑意,望向北墨凌道:“坊主,我们搜索到一些东西。” “哦。”北墨凌冷笑道:“看来今日是有好戏要看了,自家的这堆雪是要好好清理一番。”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得不暗自祈祷,麒麟坊每个人都不是和善之人,保不准被暗地里穿了小鞋,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包冰蓝色的绸缎包裹的东西被封长老扔在地上,与玉石发出清脆的碰击,上面的凤穿牡丹的绣纹图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夺命的诡异光芒,麒麟坊稍稍有点认知的都清楚,凤穿牡丹是司云司长老最喜欢的图案,今日司云穿的赭红华服上面同样绣着凤穿牡丹。 司云长得唇红齿白,年已三十,却长得像二十岁的小伙子,一双丹凤眼配合暗红的袍子活像一个娇滴的女人,此时看见地上的绸缎霎时白了整张脸。 封长老屈尊降贵的弯腰打开绸缎,里面露出几张上等的宣纸,上面写满文字,一看便知是书信,末尾还印着红色的印章,封长老恭敬的呈上信笺。 北墨凌伸手接过来,扫视一眼,面色平淡的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待翻阅完毕,冰冷的唇线微微扬起,虽是笑,却让人毛孔悚然,月牙色的祥云靴轻轻踏上台阶,一把将罪证扔给了司云,宣纸翩翩而舞,顷刻落在了白玉石上。 司云蹲下身子手指发颤,一张张捡起来,待看清信笺上的内容,栗栗危惧,额头早已溢满汗水,嘭的一声,猛地跪地道:“坊主,属下是冤枉的,属下对坊主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之事,请坊主明察!” “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上面可是有西郯吴荀丞相的印章,没想到你为了封侯拜相竟然偷取天一阁情报,你以为你的一面之词比这些证据还要有说服力吗!”封长老声音含怒,抓起绸缎中的一堆信笺直接劈头盖脸的扔过去,震怒道:“加上这些看你怎么抵赖!” 一张张与吴荀丞相通信往来的信笺像生死判官的生死薄,鲜血淋淋的落在司云的面前,上面不仅有吴荀丞相的印章,还有他自己的印章,甚至还有几张是麒麟坊内的布局图,证据确凿,确实无从抵赖。 “这是诬陷!我没做!我对麒麟坊的衷心日月可鉴!”司云爆红着一双眼睛,嘶声力竭。 “日月可鉴!我看你是狼子野心!这些证据摆在众人眼前,你还好意思说日月可鉴,你当我们眼睛都是瞎的吗!”封长老气的就差没吐一口唾沫。 司云喉结滚动,一双手骨白的捏着信笺,双眼渐渐覆盖了绝望,这些证据如同血腥刀子让他百口莫辩。 北墨凌拂了拂袖口,淡然道:“天一阁牢不可破,唯一的入口也没有攻破痕迹,可想而知是用令牌进入,武烈你出来。” 一个黑色长袍的男子出列单膝跪下,此男子便是一直护守在天一阁外的影卫,他声音有些许颤抖:“回坊主,有两人分别拿了黑令跟长老的三块令牌,因为夜色浓重又有令牌,属下没有加以阻拦,最后我等发现异常时,却被他们的同伴掩护着逃走了。” 北墨凌面色阴沉的一脚踢在男子的肩膀上,男子受力猛地朝后倒去,一口鲜血喷出。 “没用的东西,这些人明目张胆的从我天一阁偷走了几箱情报,你作为一等影卫竟然让人从眼皮子低下逃跑了,你觉得我留着你还有何用?” 武烈起身回道:“属下失职,断没有活着的必要。”说完浑身一紧,双唇紧抿,瞪着双眸倒地而亡,嘴角的黑血汩汩流出,动作如闪电,丝毫没有阻止的机会。 曾经风靡四国的第一杀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他们的命从来如草芥,不管位居高位还是地位低贱,生命于他们不曾自主。 三人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死寂,封长老派出去搜查的侍卫端着一个木檀盒子而来。 封长老是没想到坊主就这么要了武烈的命,毕竟武烈在影卫中算是老资历,就算失职顶多到尚律阁领罚,如今看来坊主是真怒了。 封长老手心有些虚汗,将木檀盒子端过来打开,里面正是从司云的长老院搜出来的三大令牌,它们安安静静躺在里面,让人心也揪在了一起。 北墨凌冷冷一笑,修长的手拿起里面的令牌,望着三大长老有些发白的脸色,冷笑道:“好计谋,好计谋,连麒麟坊三大长老都被算计了,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声东击西,就将防备森严的麒麟坊玩弄在鼓掌之中,连我都忍不住要夸赞一番!”修长的手又摸向胸口,将里面的假黑令拿出来,冷笑的看了一眼,啪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瞬间破裂成零星的碎片。 众人见此全部不自禁后退半步,连一向严谨的坊主都被算计了,不得不害怕坊主会有怎样的滔天怒火。 甄月浑身一颤,不敢抬首。 北墨凌墨黑冰冷的双眼缓缓移向甄月,嘴角一丝冷笑,猛地回身望向夜幕下的麒麟殿,缓缓呼出一口气,背影突然显得孤寂。 正在此时滕简跟封长老的侍卫将假的令牌取了过来,天一阁被盗,他们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令牌,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除了愤怒便是一股被蔑视了的耻辱,令牌被盗他们责无旁贷,惩罚自然是少不了。 二人纷纷一刀劈了假令牌,心中愤怒不已。 滕简一张俊脸,黑沉了半边,愤愤道:“看来我们奸细不少,都动到老子头上了!” 第七十一章 各自的守护 封长老一脚踢向司云:“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将脏手都伸到我们身上了,麒麟坊给你尊贵荣华,你却做出此等让人寒心的事,这种人只有杀了!”长剑出鞘,在空中摩擦出火花。 “够了!”北墨凌回身冷漠呵斥道。 长剑停在司云咽喉处,司云浑身一颤,突然爆红着一双眼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我算看出来了,有心人要害我,坊主,以您的心思,难道您会看不出来这是一场局吗?我又岂会愚蠢到将指向自己的证据全部放在身边。” “你作为我麒麟坊的三大长老之一,且不说你是否被诬陷,你这么轻易就被算计栽赃,你觉得你还有何价值!”北墨凌面色阴沉道。 司云苦笑一声,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的令牌,暗沉的眸子一道惊光,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即癫狂的大笑起来。 众人见此更是疑惑不解,只以为他是事情败露,最后癫疯成这副摸样。 突然,司云一口鲜血喷出,全洒在银丝线的凤穿牡丹上,像极了妖异的红梅,他双目不知因悲痛而红,还是因愤怒而红,里面有盈盈的水光,他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的玉容,疯狂大笑道:“我拿真心换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一月前一向对他冷淡的玉容出乎意料的热情起来,他欢喜玉容是公开的秘密,甚至还为她与仇晟打过一架,血性方刚的男子为了得到心爱女子的青睐,早就蒙蔽了理智,玉容一直对令牌感兴趣,他便献宝一样将令牌给她看,换来了一次次温香软玉,他又偷龙转凤将滕简的令牌弄来,更是得到她的赞赏,滕简深居简出,他也是在一次醉酒才偶然得知他的令牌藏在地下暗格,重重线索串联,心思透亮的他终于大彻大悟,这一切都是玉容的奸计,至于封长老的令牌,就不难猜出,封长老喜女色,常年出入媚烟宫,要想偷到令牌简直易如反掌。 寂静的中幽台穿透着司云的癫狂大笑,活像一个被逼疯的疯子。 一直冷眼的玉容稍稍有些动容,却并非同情,而是有些慌张,上前道:“此等出卖麒麟坊的叛徒,应该就地处决,证据确凿,留着他只会是麒麟坊的污点。” “好个狠毒的女人,我今日……今日……。”话未说完,司云猛地吐出一口郁结的黑血,散发着一股腥臭味,摇摇欲坠的身子猛地倒地而亡,快的让人措手不及,一双桃花般的丹凤眼不甘的望向玉容,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为彻骨的恨。 滕简立刻俯身一看,大惊道:“是七散粉,中毒七日,怒气冲断经脉,暴血而死,看来早就有人盯上了他。” “我看是吴荀担心他败露,所以早就存了杀他灭口的心思。”玉容拂着秀发,红唇冷冷勾起。 “不排除这个可能,这个吴荀竟然公然打麒麟坊的主意,我等势必要让他后悔莫及!”封长老气的跺脚怒吼。 玉容淡淡看一眼仇晟,嘴角一勾,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被甄月一一收入眼中,她拳头越握越紧,里面全是冷汗,难怪阿仇能坦然自若,原来一早就谋划精准,真是心思深沉,而此时她最担心便是黑令的问题,那个男人一脸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他不可能不怀疑她,毕竟她一直伺候在他身边,最应该怀疑的对象便是她自己。 霎时,狂风而起,一阵女子哭泣哀求的声音穿透黑暗,众人纷纷望向声源处,只见风影一脸煞气的拖着两个女子而来,一个痛苦哀求,一个静若寒潭,形成鲜明的对比,形成明显的诡异。 “跪下!”风影将两个纤瘦的姑娘往中幽台上一扔,对北墨凌俯身道:“坊主,人带到了。” 北墨凌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女子,冷笑道:“这就是你查到的结果!” 风影回道:“是。” 甄月一早就觉得女子的声音耳熟,待看清两个跪在地上的女子时,身形轻晃,强行压制惊慌才稳住了身形。 竟是初一跟念夏! 她猛地望向仇晟,男子深沉如墨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北墨凌神色不明的看一眼甄月,她大脑如同一记响雷,双手竟然颤抖起来,此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草木皆兵,心中猜想的局面让她惶恐不安。 “坊主,奴婢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她诬陷奴婢。”念夏一张小脸全是恐惧的泪水,指着初一的手指都泛着白色。 “是你偷的黑令?”北墨凌问道。 初一面色有些惨白,双唇颤抖,却依旧能看到一丝强制的镇静,出口的声音更是绝望到低沉:“是奴婢偷的。” “哦。”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居高临下的俯视道:“你如何偷的黑令?” “奴婢四天前去找过念夏,让她帮忙偷取黑令,念夏一直在四院伺候,而且间隙会到北院奉茶,奴婢便让她趁机偷了黑令。”初一面如死灰道。 “初一姐姐,你为什么诬蔑我?你我无冤无仇,四天前,你明明托我传话给姑娘……。”初一猛地咬住双唇,惊觉此话不妥。 初一打断道:“你住嘴!现在事情败漏,就想拉垫背的,你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一死!” “初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念夏情绪崩溃。 “还不是为了你在邱成村半身不遂的哥哥,怎么,你收了我一大笔钱,现在想让我一个人领罪?想都不用想!” “初一……。”念夏痛苦不已,作势就要跟初一拼命,却被身旁的风影一脚踢开,随即她趴在地上,企图抱住北墨凌的腿,被眼尖的滕简再次一脚踢开。 “放肆!” “坊主,奴婢是冤枉的。”念夏伏在地上,整个脊背瑟瑟而抖。 甄月眼眶发红,面对如此突发性的局面大脑空白片刻,她现在终于知道阿仇为何偷走了她的黑令,就是为了让她全身而退,她想不通初一是如何被仇晟收买的。 第七十二章 她的怒气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为自己丧命,奈何双腿像是注满了钳,一步也挪不开,她望向仇晟,仇晟深深看她一眼,六年的相伴,她非常清楚这一眼代表什么,同生共死,他们曾经在生死悬崖边徘徊过无数次,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如果她站出来说出真相,他亦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她不怕死,可她无法将他置于危险之境。 玉容冷哼一声,道:“初一,你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有什么目的潜入天一阁,难不成你的主子也变成了吴荀。” 初一突然一改镇定,狂笑几声,从腿部拔出一把匕首对着北墨凌刺去,滕简眉心一怒,长剑出鞘,动作迅猛的直接划破了她的脖子,鲜血如喷涌,初一此等行为简直是以卵击石,愚蠢的让人觉得这不过是变相的自尽。 初一全身抽搐,眼角挂着泪水:“我……为了……初三……我恨……你们这些杀人如麻的……。”破碎的余音被凉风吹散,淹没在唇齿间,瞪着一双血泪没了动静,身上的粉纱瞬间变成了血红,在洁白的玉石上显得恐怖至极。 甄月心中悲痛,双唇紧抿,咽喉尝到一丝血腥味。 滕简摇了摇头,初三的死百香谷随行的人都知道,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为了初三连死也不怕,虽然事情漏洞百出,但却也是个死局。 念夏彻底顿住了哭声,面如死灰,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眉心除了冰冷至极,便是一丝疲惫的烦躁,冷冷道:“今日到此为止!”又对风影道:“杀了!” 念夏双眼一缩,肩膀剧颤。 只听嗖的一声,利器破空而出,竟是如此之快,甄月看着中幽台上两个倒在一起的尸体,头脑一阵剧痛,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心的痛终究掩盖不了心口的痛。 几个影卫将司云、初一、念夏的尸体抬走了,鲜血滑了老长一条,像是寒冬里洒了一路的红梅,凉风吹来,她觉得很冷,她想起了初一半夜为她守门,想起初一给她梳妆打扮,想起了很多在竹钰院的日子,那时候她们相处的还算和洽,她们给她带来了亲人般的温情,如今初一承担了所有罪名,她痛心自己,怎么可以如此铁石心肠,念夏死了,曾经因白晶兰施予援手,却不知最后终究是断送了她的性命。 这一夜注定是风云突变的一夜,麒麟坊受到了八年来最大的冲击,西北角的火焰刚刚熄灭,东北角又一片火红,大火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浓烟滚滚,睁目如盲。 麒麟坊坊主一把大火烧了天一阁,没有人敢揣测他的心思,他的怒意就如同这把大火将八年的情报全部烧成灰烬,连一点渣都不剩。 与此同时,封长老带着大队马不停蹄的离开了麒麟坊,整个蜀国暗潮涌动,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即将在黎明时分打开! 这一夜过的格外漫长,因为有大火波涛的噼啪声,才给了甄月松懈的一刻,她缩在房间的角落,六年来第一次嚎嚎大哭,她的心一如这场大火,碎的连渣也不剩,她痛恨命运,痛恨所有的欺瞒,痛恨自己的铁石心肠。 她没想到自己与仇晟各怀心思潜入了天一阁,导致局势巨变,这一切超出了她的布局范畴,如果她与他坦诚相待,或许就能减少无谓的牺牲,她更痛心仇晟为了达到目的心狠手辣。 火花声淹没了她悲痛的哭声,她像一个沙漠中慢慢凋零的绿洲,正在绝望无助的乞求一滴雨水,她将头埋在膝盖,好像突然回到了六年前的沙坑,可如今再没有人出来告诉她坚强起来。 突然,一道黑影在印着红光的门外驻足,似乎站了许久。 阿仇?她透过红肿的泪眼望过去,起身急忙打开房门,她虽怨阿仇,可她也习惯了他的陪伴,此时频临崩溃的她更需要他的解释跟温暖。 可当她透过泪水看清门外的阴沉男子,瞬间僵硬,来不及收起眼中的泪水跟毫不设防的无助。 东方欲晓,大片的火红将整个天空映照的绚烂而诡异,天一阁的火仍旧在烧着,男子衣诀盛风,火光洒了他满身,身姿英挺,背光的脸庞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神情,只是如深潭的眸子在艳火的反射下,盛满了失落跟失望,还有一丝她不明白的情愫。 “坊……坊主?”甄月万万没想到会是他,她后退半步,连忙擦掉满脸的泪痕,转瞬间收起所有的情绪,如同一把待鞘的利剑。 北墨凌本带着满身的怒气而来,可开门看见她不设防的悲痛时,心口像是被人捏着,闷闷的疼痛,却又无处发泄,见她迅速疏离防备的谨慎起来,心口更是莫名的揪痛。 “怎么哭了?”他掰过她的脸,迫使她袒露无疑。 “你做什么?”甄月猛地拍开他的手,浑身一颤,心中残留的悲痛依在,不自觉将这股气撒在了他的身上。 “我问你怎么哭了?” “坊主趁着天未鸣跑来属下的闺房,就是为了问属下为什么哭了?昨夜发生巨变,坊主不是应该在麒麟殿吗!” 话里的剑拔弩张再明显不过,他本就气恼,此时见她没有丝毫愧疚,反倒义正言辞起来,口气也冷了些:“我问你话,你就应该回答我!” “哼!”甄月冷笑道:“坊主真是莫名其妙,女人哭哪有什么道理,坊主咄咄逼人真是让人费解。” “是吗?”他猛地掐着她的下巴,面色阴冷道:“不如让我告诉你好了!你偷了黑令,两个丫鬟为你丧命,你不希望事情败漏,就隐瞒真相,现在心生愧疚,就躲在这里哭,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甄月浑身一颤,没想到这个男人看的这般透彻,瞬间全身冰冷,连着心也凉透了,想起狄都之乱,想起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应付面前的男人,顿时,心中的恨意找到了一个出口,再也掩藏不住,愤愤道:“没错,是我偷的!我讨厌你!我恨你!你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人命在你眼里如蝼蚁,你一句话就要了这么多人的命,你才是真正嗜血的恶魔!” 第七十三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恶魔?”声音阴沉一如地狱刮起的凉风。 甄月觉得事情败露,便没有隐瞒的必要,猛地挥拳而去,像是脱困的猎豹,她心中本来就窝着怒恨,想起被杀的扶子然,想起初一念夏,更是新仇旧恨,排山倒海的激射而出。 北墨凌是没料到她会出手,身手敏捷错开,谁知她步步逼近,二人随即拳脚相交。 甄月此时是起了杀心,见他没有带影卫前来,便想破釜沉舟,良好的杀手都知道,行动败露,就必须铲草除根,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挥拳、踢腿,不留余地,二人手臂相撞,带起一阵阵痛麻。 甄月是近身肉搏的高手,此次第一次与他交手,除了佩服自己的勇气,便是更加不留余地,招招直逼要害。 “你疯了!不要命了!简直胆大包天!”北墨凌见她动真格,顿时怒气冲天。 “你觉得到现在我还有命可言吗!”她对着他的下腹就是一拳,迅如闪电,像一只嗜血的猛兽。 他身形迅猛,一个侧身便灵敏避开,随即一个擒拿手将她牵制住,冷冷道:“我劝你赶紧住手…….” 话未说完,甄月身子旋舞,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脱开牵制,一掌劈去,耳边响起他低呼的闷哼。 北墨凌眉心一皱,也不手下留情,如同一道闪电转瞬移动她身后。 啪的一声巨响,甄月被他一个灵敏的侧推狠狠摔在地上,她嘴角冷笑,一腿劈开,北墨凌瞬间与她同时摔下。 二人滚在地上拳脚相交,手肘的疼痛更是让二人眉头紧皱,房屋内一边凌乱,到处都是掌风的裂痕,二十招后,二人大汗淋淋,北墨凌武力明显高于甄月,一个简单的擒拿手将她死死按在地上,修长的大腿更是将她的腿紧紧压制住。 她冷哼一声,身上的武器在暗盒,此时也拿不到,手脚又都被他牵制住,登时恶向胆边生,朝着他露出来的脖子,狠狠要下去,瞬间血腥味蔓延整个口腔。 “松口!”北墨凌倒吸一口气,手臂用力一压,直接将她的头按在地上,后脑勺的撞击带来剧烈的疼痛,瞬间的松懈,被男子一个精准死死掐着她的喉咙,只要稍稍用力,她便会魂断于此。 她知道此时败下阵来,心中恼怒不已,应该兵器不离身才行。 混乱不堪的室内,两个人姿势诡异而暧昧,耳边都是对方粗重的喘息,一阵风袭来,卷起了二人纠缠在一起的墨发。 “你属狗的!”北墨凌皱起眉头,声音压抑的愤怒,“连我你都敢出手!” 甄月见挣脱不开,愤愤道:“我已是笼中之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这句话从你踏入麒麟殿的第一天就说到了现在,你就没有一丝惧意吗!” “惧意?”她讽刺笑道:“我们这种杀人武器有惧意可言吗?被你这个恶魔打磨成一把把刀子,早就是没有自由、没有灵魂的刽子手!你现在跑来说我愧疚,我告诉你!我没有愧疚!我是痛心,痛心不能让初一、念夏活下来!还有,不要说什么让你失望透顶,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可笑,我们刽子手本来就是铁石心肠!” 不知过了多久,北墨凌轻叹一声:“你就这么恨我吗?” 甄月一僵,不明白他的悲伤从何而来,眼若寒星道:“恨与不恨有什么区别!反正横竖都是死。” “我知道你与偷取情报的人不是一伙,要不然也不会偷我的黑令,大可与他们用三块令牌潜入天一阁,不会傻到再冒险偷我的黑令,你一定是与他们误打误撞同时出现在天一阁。”他顿了顿道:“只是你用栽赃陷害的手段摆脱嫌疑,确实让我有些震惊,这不是你的作风。” 她的心口猛的一颤,赤红的眼睛有些盈盈的水幕,她说不上心里的感触,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烦闷。 北墨凌见她黑亮的眸子闪着水光,整个人像是寒风中一只摇摆的枯叶,缓缓道:“告诉我,你去天一阁找什么?如果你不想死,就老实告诉我。” 不知过了多久,心思千回路转,眼中的眼芒没有丝毫掩饰,咬牙道:“我的亲人死在了狄都之乱,我知道六年前魄杀队也在狄都之乱,我要查明真相,狄都两万人口全部被屠杀殆尽,我需要知道是麒麟坊杀了我的家人,还是北瀛杀了我的家人!” 甄月明显感觉他身子有瞬间僵硬,却也是转瞬即逝。 “甄月,我告诉你,不管是麒麟坊还是北瀛国,你都没有权利再去追溯过去,你现在是我麒麟坊的第一女杀,是我救了你命,你便只能收起你的好奇心,好好呆在麒麟坊,我不敢保证下次你再犯错,我是否能不杀你。”北墨凌声音透着无限的冰冷跟决绝。 她从这话中听到了生机,她话中真假参半,只是在赌,原来一场场豪赌终究是她赢了,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不会杀她,也许是从悬上一救,也许是龙悦客栈的包庇,也许是任务失职的放过,这些都在表明他一次次的容忍。 “为什么?”她愣愣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北墨凌自然知道她心中的狐疑,不止是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又如何告诉她呢。 只见男子微叹一声,沉重的头倒在她的颈边,感觉她身子的僵硬,自嘲一笑:“我该拿你怎么办?” 甄月猛地一颤,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站起身离开,才缓缓回神,耳边是他残留下来的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缭绕不散。 “我不知道还能再容忍你几次,你好自为之。” 鼻尖都是未散去的冷香,她以前是很排斥的,如今竟然有一丝熟悉之感,挺拔孤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泛白的夜空下,天边的红光渐渐淡漠下来,她的心颤抖不堪,却排斥揣摩他深层次的用意,这个男人不是她能轻易剖析的。 他虽没有直接酿成扶子然的死,可也是间接的,这对于她的来说依旧是不能化解的,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她欠扶子然一条命,却也欠他的一条命,她更欠阿仇六年的相护之情,这其中太多恩怨纠葛,早不是她能轻易说清楚道明白的,只能随着心中的那缕残光前行,她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七十四章 悍匪入城 天际刚刚泛白,玉龙山上空的血气未散尽,南方刮来一阵浓烟,血气冲天,乌云密布,将天际的一抹亮光瞬间遮掩住,天地一片昏暗,整个蜀国大地震耳欲聋,马蹄飞溅,嘶喊凄绝。 甄月本来昏昏欲睡,地面轻微的震动让她如受惊的小兽,顷刻没了困意,她迅速奔出东院,远远的便见坊主带领一队人马硝烟般离开了玄岭门。 南方遥远的浓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天空的乌鸦全部展翅而去,那个地方是邺安城的方位,她嗅到强烈的不安,随即迅速朝断月院而去。 麒麟坊遭受了打击,虽然不严重,但也需要强烈的整顿,一夜刚刚过去,却没见二大长老坐镇麒麟坊,只有平日常在的影卫四处巡查,她的敏锐一直很准,心中的不安迅速升腾起来。 仇晟还没来得及梳洗,更换衣服,便收到了邺安城传来的急信,连忙将断月院部署起来。 “公子,现在出去恐怕不妥,很有可能会暴露身份,您应该待在断月院。”阿康拉住仇晟的缰绳。 “放手!刚到的这批武士还不太安分,我不能让他们坏了我的事。”仇晟沉声道,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像是脚步轻盈的踩在柔软的草丛中,男子一双温润的眼睛霎时杀气腾腾。 嗖的一声,飞刀凌厉射去,没入草丛中,却未见一丝血肉之声。 “哼,是我。” 冷冽的声音响起,像是火山中一缕刺骨的寒芒,随即草丛中走出一个白袍绿边的女子,清丽如莲,身姿卓然,一脸淡漠,眼中却是熊熊烈火,好像要将对面的男子燃烧殆尽。 “小月?”男子下马走来,声音惊喜之后便是踌躇。 “你要去哪里?是不是邺安城出什么事情了?”甄月见他牵着马,便知道他要出麒麟坊。 经过一夜的折腾,他知道她的心中一定对他失望透顶又愤怒不已,信任于他们摇摇欲坠,此时,他也不再隐瞒什么,沉声说道:“关日兮的悍匪带领两万人马杀进了邺安城,一路烧杀抢夺,如入无人之境,现在我必须赶往九幽街。” 甄月一颤,腥风血雨的画面立刻出现在脑海,说道:“事情这么突然?你的人还没将情报运出城吗?” “魄杀队一直在外面搜索,我的人行动受限,现在准备走河道离开邺安城,只是我还有一个军在味绝居新开辟的后院,这些人还不稳定,我担心出什么岔子。” “你有一个军在邺安!”甄月惊讶不已。 “昨日四十个死士全死了,我自然要先见之明的准备第二批,邺安城皇城内的禁卫军跟铁骑营就有五万人马,竟然挡不住未经过正统训练的悍匪,你不觉得很奇怪,很可疑吗!“仇晟眯起了精锐的眼睛,清俊的身子更显得睿智跟锋利。 甄月蹙眉一惊:“背后有人放他们进城,连禁卫军都被控制了,蜀国有这等能力的人只有麒麟坊,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明明两个时辰前,那个男人还在她闺房中跟她打了一架,丝毫没有血洗邺安的征兆。 “不清楚,如果是为了情报,断不会让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估计是有其他的目的,现在我必须赶往汴河跟味绝居,不能让他们全部覆灭了。”仇晟说话间已经跃上骏马。 “等等!”甄月抓着他,凛然道:“我去汴河,你去味绝居,我们分头行动。” “你……。“仇晟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帮忙,毕竟他们之间还有很严重的问题没有解决,心中一阵疼痛便是酸涩。 “废话什么!我们之间的帐要慢慢算,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不放过你。”甄月鼻子一哼,咬牙切齿。 “给。”时间紧迫,仇晟也不扭捏,将腰间的佩玉递给甄月,“汴河运输情报的人,看到这块玉佩,自然就会知道你的身份。” 玉佩呈水晶色,晶莹剔透,灿若明霞,是一块上等的流光璃玉,玉质罕见,反面刻着双龙图,以前她好像没见他佩戴过玉佩,此时也不多想,将玉佩收起来,就疾步而去。 “小月。”男子轻唤一声:“小心点。” 她回首望去,男子立在全黑的骏马上,身躯凛凛,面如冠玉,澄清的眸子温柔如水。 “嗯,你也要小心。”她声音的淡漠也变得柔和起来,随即暮然而去。 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一场暴雨转眼即至,空气潮湿,带着浓重的血气,冷冽寒风,竟比寒冬还要刺骨。 绵长的小道上,一匹全体通黑的骏马疯狂奔驰,马背上的人一鞭鞭打在马尾,骏马更加如闪电的狂奔,褐色的蓑衣不时露出白袍绿边的绣纹,头顶的斗笠显得有些偏大,遮住了大半张脸,雨水如同长鞭不时抽向她的脸颊,形成一条条沟壑的痕迹,一双粉嫩的唇瓣紧紧抿着。 骏马还未踏上九幽街,远远的便见帝都城门瑟瑟大开着,一望无边的九幽主道全是染血的马蹄,震耳欲聋的砍杀声响彻天际,天空惊雷滚滚,更添悚然。 甄月拔出腰间短剑,跃马而去,透过雨幕,一片猩红,一个个褐色劲装打扮的莽汉全部癫狂大笑,手起刀落,将满街的百姓一个个劈下。 高楼比邻,繁华锦绣早已一片疮痍,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全部被这些土匪搜刮干净,蜀国在常年积压民怨中彻底崩溃,甚至有百姓加入了匪帮,早没了平日的和气,全部拿着自家的刀具一路进屋抢夺。 他们内心邪恶的因子彻底爆发,在悍匪的带领下势如破竹,一路血雨腥风,九幽主街早已成为烈焰地狱,大雨磅礴,一路冲刷着刺鼻的血气,断臂残肢到处飞溅,女人和孩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其中一百人的小队与杂乱血腥的悍匪截然不同,他们全部整齐划一,动作利落,这是常年训练的配合,他们挨家挨户一路搜查,只要四肢稳健、目光尖辣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他们像是有组织有目的的厮杀这些人,所过之处更加血腥。 第七十五章 蜀王中箭 悍匪一路冲进九幽门、金水桥,两万人马竟然毫不费力的就进了帝都心脏,守门的军队毫无反击之力,他们早已在常年的懈怠跟奢靡中失去了抵抗能力,宫内的宫女太监更是到处逃窜。 躺在锦织凉席上的蜀王还在温香软玉中,口中是西远之地进贡的水晶葡萄,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内和殿外的赵亥,细嫩的脸庞瑟瑟发抖,一道道出兵的命令全部石沉大海,禁卫军、铁骑营早就被暗中制服,困在九三府眼睁睁看着帝都沦陷,轰隆的雷鸣都遮掩不住刀剑之声。 沉浸在温床上的蜀王终于被惊醒,整个景安宫混乱不堪,摇摇欲坠,赤着双足的蜀王踩在雨渍的大理石上,赫然而怒,一脚踢了惊悚的赵亥。 “朕的天下都被你给毁了!” “皇上,奴才一定会制止暴乱!” “还不快去!” 啪的一声,一只强劲的箭矢穿透雨幕,直入黄色的龙袍,鲜血横流,蜀王满目惊恐,只见景安宫的上空全是浴雨的乌鸦,远处杀来的悍匪目光慑人。 习惯了权利、荣华的一品大臣赵亥对天跪下,若是蜀王驾崩,那他的好日子也就终止了,连忙唤着宫女太监将中箭的蜀王抬进了内和殿。 赵亥驾着一匹西北骏马仓皇离去,在亲兵的保护下杀出了九幽门,不出两个时辰,这些丧心病狂的悍匪就会侵占景安宫,整个蜀国将会血流成河。 甄月手腕轻挥,一刀一个悍匪,她望着整个街道的惨状,心中恨意滋生,狄都之乱的惨烈今日重现,更充分说明蜀国只剩下个躯壳,一点点的沙子都能将它掩埋。 刺耳的惨叫声让她紧紧皱起眉峰,马蹄翻滚,带起大片血渍,她在狂风暴雨中冲向永和巷,她没有时间去解救其他人,但是自由和平的信念从未动摇过,这一刻的她更加坚信,总有一天她会改变这个残酷的世道,向着更光明的方向发展。 暴雨疾风的汴河血腥味浓重,下游更是死尸浮浮,铿锵有力的马蹄声穿透死寂的汴河下游,此处远离九幽主街,依旧有搜寻漏网之鱼的悍匪,甄月暗器出鞘,将两个持刃的悍匪远远击杀,稳稳停在岸边,一双锐利的眼睛逡巡四周。 杨柳狂舞,青草茂密,大雨冲刺着双眼,睁目如盲,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们,手持利刃望着马匹上身手不凡的女子,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出击。 “范先生,这个人是谁,身手不凡,看来不是悍匪。”淋成落汤鸡的元云一眼不眨的盯着前方,马背上的女子大半张脸都被遮掩住,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范谷眯起双眼,沉思道:“是敌是友还不清楚,静观其变。” 一阵疾风刮来,卷起了女子的褐色蓑衣,露出腰间水晶般的流光璃玉,双龙飞腾图在暴雨中不减其霸气威猛。 “范先生,你看,是小主子的玉佩。”元云面色一喜,抬手指向女子的腰间。 范谷见此,立刻便也分辨出对方的身份,连忙从草丛中现身。 甄月本来心情有些焦急,赶来汴河下游却没见到运输队伍,过不了多久麒麟坊的人便会从汴河上游巡查而来。 训练良好的她立刻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即使大雨磅礴,依旧能让她轻易扑捉到细微的声响,她手握剑柄转身望去。 男子头戴褐色斗笠,露出半边清渣的下巴,一声湛蓝的袍子全部湿透,浑身凛然,气质如云。 “可是小主子让你来的。”声音醇厚,如万里晴空,让人舒爽。 甄月本做好了攻击准备,闻言立刻放下戒备,面色一喜,下马谨慎道:“是,请问先生如何辨别我的身份是真是假。” 男子抬手指向她的腰间,甄月顺势望去,只见流光璃玉在轻动中不是隐现,甄月随即了然,便也不再怀疑对方的身份,急忙道:“你们等的人来不了了,是他托我前来,他现在正赶往九幽主街安置那批武士去了,所有我代他前来通知你们,你们现在必须将情报藏起来,然后四处隐匿,现在麒麟坊的影卫都混迹在悍匪中,挨家挨户搜查你们。” 此时距离隔的近,才看清对方的样子,男子面容清雅,五官柔和,一双带细纹的眼睛像是澄净的天空,包容一切,又智慧无穷。 范谷微微一愣,眉头紧紧锁起来,女子面容清丽,身姿卓然,眉宇间锐利逼人,他缓缓开口:“敢问姑娘芳名?”范谷知道自己唐突,此时情况危急,断不能浪费时间闲聊,可心中的疑惑一如这狂风暴雨,无法制止。 “姑娘?”元云早从草丛中现身,惊喜上前,随即跟范谷介绍道:“范先生,这位就是跟小主子一起长大的甄月姑娘,姑娘,这位是范先生。” 范先生?她心中一惊:“难道您就是名满天下的政治家范谷?”一道帝王之术可是为天下惊叹。 “正是范某。”范谷听到她的姓氏,心中淡淡失落。 “范先生,运输的情报呢?”甄月问道。 范谷一招手,隐在草丛间的高手全部出列,将四大箱的情报抬了出来,大雨鞭打其上,震震而鸣,多少人的鲜血为了这几箱情报而牺牲。 “现在河道全部被封锁,根本就出不了邺安,我们的船已经在上游被盯上了,现在也回不了九幽主街,麒麟坊地毯式的搜寻顷刻就会搜查到此处,现在我们的情势很急切。”范谷望向汴河上游。 “是啊,谁也没想到关日兮的悍匪今日会杀到邺安,真是撞到好日子了,现在我们前后夹击,这几箱情报又不好隐藏。”元云焦急道。 甄月眉心一锁,望着满天狂雨沉思,汴河的河水奔腾咆哮,不时冲打在蕉岩上,发出汹涌的冲撞声,为今之计是尽早撤退,然后彻底沉静。 一道灵光一闪而过,锐利的双眸像是流星滑过,璀璨生辉,她笑道:“我有一个办法。” “哦。”范谷扬眉问道:“姑娘有主意不妨说出来。” 第七十六章 沉河 “沉河。”声音清亮有力。 简简单单两个字,范谷舒眼展眉,露出赞赏,元云挠着脑袋不解道:“河流这么急,不会被冲走吗?” 范谷不理会元云,对着身后的高手凛然道:“全部将这几个木箱子用绳索严密捆绑起来,再绑上大石,沿河沉落,再将绳子掩藏在草丛间。” “哎呦!”元云一拍脑袋,咧嘴笑道:“我真是笨,这几箱是上等的铁黎木,可以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既不会腐烂,短短几日也不会渗水,看我这脑袋,一着急就将这些都给忘记了。” 元云立马指挥身后的高手们分工捆绑木箱,几个高手则防守在四周,以防有悍匪跟麒麟坊的人搜查到此处。 六月的天,有些炎热,这场暴雨却冷的很,噼噼啪啪下了一个时辰,仍旧没有转晴的征兆,远处的硝烟朦胧又血腥,万物死寂,透着冰冷。 “姑娘,麻烦你回去转告小主子,等风头一过,就要沉静起来,暂时不能再有大动作。”范谷说话间,也都一丝不苟的看着忙碌的手下。 “恩。”甄月缓缓道:“范先生,放心,阿仇,他比我们都清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范谷抬眸看向甄月,目光有些涣散跟凄切,好像透过她在看其他人。 甄月一早就察觉他打量探究的眼神,没有冒失,也没有唐突,眼神也是温柔的,她缓缓皱起眉头:“范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范谷似乎也察觉她的困顿,摇头一笑:“只是觉得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友,是范某冒失了。” “没关系。”甄月笑道:“能跟范先生的故友长得像是我的荣幸。”缓了缓又道:“范先生,一直在东郯,不知故篾现在可太平?” 范谷回道:“故篾与西郯以松华江为界,常年受到西郯的骚扰,特别是鄂城之争使得两国矛盾更加激化,这段时间故篾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淡淡愁色,接着问道:“姑娘,有亲人在故篾?” 甄月嘴角苦涩一笑:“算是吧。”虽然自己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子,但是她从来没有忘却自己的使命,找到那个在故篾的叔父,将鲁公秘录交给叔父。 “可还记得你亲人具体住在什么地方?等我回东郯便派人去寻一寻,前几年我一直都在姑篾镇守,所以对姑篾熟悉的很。” 甄月心中突然融过暖流,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就觉得很亲切,她自认不是自来熟的人,对谁都是戒备重重,可对这个人却自然而然的放下戒备,心中也有久违的温暖,笑道:“范先生日理万机,我寻找亲人的事情并不着急,谢谢范先生的好意。” 范谷似乎还打算再说什么,元云大声唤他们,说是已经将箱子沉河。 甄月与范谷便急忙走向急流的河岸,水流湍急,像发了疯的怪兽,不停将冰凉的水击打在众人身上,带起阵阵疼痛,十余人的高手满身湿透,早已分不清汗水与雨水。 暴风骤雨让大家睁目如盲,甄月见岸边绳索的痕迹早就被河草淹没,心中也放下大石,看向范谷道:“既然事情办妥,此地不宜久留,我要先赶回麒麟坊。” “姑娘路上小心,谢谢姑娘的沉河计。”范谷点头道,言语温润又赞赏。 甄月笑着颔首,刚走出一步便被范谷又叫住,她目光清明的望着他,只听男子温润如水的嗓音透过雨幕,带起心中轻颤。 “姑娘,有些事范某本不应该插手,但范某希望你们年轻人不要有厚重的隔阂,小主子,他不容易,他背负的太多。” 甄月一愣,缓缓一笑:“我明白,帝王之路从来没有心慈跟软弱,血腥、残酷、我们都看的很清楚,这一路注定是尸横遍野,我只是希望他不忘初心。” “驾!”甄月扬马而去,目光坚定,大雨滂沱,依旧冲散不了女子眼中的光芒,她坚信,在阿仇的带领下,这个世间终究会变得不一样。 范谷望着雨幕中的身影渐渐消失,嘴角一抹欣慰的浅笑,再阴霾的天空总会迎来晴空万里,一手令下,所有高手朝四面八方扩散,瞧瞧隐匿,进入摇摇欲坠的九幽主街。 玉华山高耸入云,峰峦叠嶂,是邺安城最高的一座山峰,与玉龙山并称兄弟山,云雾缭绕,一览无余,能一眼俯瞰整个邺安城,都能隐隐约约看见景安宫的宏伟精致,雕梁画柱。 可金碧辉煌的景安宫,此时却是一片瑟瑟,密密麻麻的人涌进景安宫,不用看清楚,也都知道那是凶猛的悍匪已经攻进景安宫。 翠云亭结构精巧,精雕细刻,在暴雨的冲刷中散发着盈盈之光,因为立在玉华山顶,常年风霜暴晒,略显陈旧,却丝毫不减它的美观。 亭中负手站立着一人,男子嘴角含笑,冷漠嘲讽,绛紫袍带猎猎飞扬,越发显得身子清隽,修长挺拔,面容绝美。 “主上,人来了。”滕简一身青蓝华服,身躯凛凛,眼角含笑的对男子说道。 亭子四周的影卫闻言也都露出如出一辙的讥讽笑容,不知来者是何人,竟然引得他们毫不掩饰的嘲笑。 北墨凌依旧望着景安宫的方向,墨黑的瞳孔迎着冷光。 踢踏急促的马蹄声响彻整个山道,暴风骤雨都覆盖不了马蹄的声响,可想而起跑的异常急切。 须臾之间,骏马兀地停在翠云亭不远处,一声长嘶,随即啪的一声巨响,马背上的男子重重摔下马,溅起大片泥水,鲜红的仙鹤官服一片狼藉。 “爷……。”男子望向翠云亭中那个挺拔的身影,浑身瑟瑟而抖,手脚并用的从泥潭中爬出来,半跪半走的爬上翠云亭,此人便是蜀国一品大臣赵亥。 此时的赵亥满脸血渍,一路为他劈开血路的亲兵都已战死,他鲜红的华丽官服都呈现暗红色,不知道染透了多少人的鲜血,连磅礴的大雨都无法洗涤干净,栩栩如生的金色仙鹤随着他爬行的身躯,竟然呈现一股嘲笑讥讽,样子看起来滑稽可笑。 第七十七章 血的教训 “哎呦,你们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蜀国一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大臣赵大人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滕简猖狂笑道,语气尖锐。 赵亥哭丧着脸,痛哭流涕道:“滕大人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个奴才,万万不敢担当。” “啧啧。”滕简望着缩成乌龟状的赵亥,笑道:“赵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赵大人本事大的都能随时给我们惊喜了,龙悦客栈的大礼我们还没回赠给大人呢。” 嘭的一声,赵亥从这次悍匪进城,就已经知道刺杀的事情败露,对着坚硬的地面猛地重重一磕,望向浑身凌人的北墨凌道:“爷,是奴才鬼迷心窍,奴才知错了,求求爷,放奴才一条生路。” 此时的赵亥早没了平日的嚣张跋扈,被权利熏心的赵亥在大火烧进景安宫时,就彻底醒悟过来,半身都浸泡在权术中的赵亥自然能顷刻明白,这是一场杀鸡儆猴的游戏,对于面前的男子没有人能触犯他的威严,只要触犯那便是血流成河,此时的赵亥早已后悔莫及,不应该胆大妄为的去怂恿吕家军刺杀坊主。 北墨凌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赵亥的后脑勺,冷漠道:“送给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赵亥浑身吓得如筛糠般颤抖,颤巍巍道:“爷,奴才知错了。” “赵亥,你以为你现在成为蜀王的宠臣,我便就拿你没办法,我一手将你送入天庭,也能一手将你推入地狱,你觉得这个蜀国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赵亥脊背透凉,四肢发抖,不停磕着头道:“奴才就是个屁,是爷养的一条狗,没有爷哪里会有奴才今日的地位,蜀国自然是爷说了算,求爷原谅奴才。” 北墨凌走向石凳,身旁的影卫立刻将锦绣蒲团铺在石凳上,又将刚刚热的清茶端上。 他悠然自得的端起清茶,轻轻抿一口,唇瓣略红,显得嗜血而诡异,鼻尖的清洌茶香随着湿冷的空气吸入肺腑。 赵亥惶恐不安,一个劲的磕头,个个响实,额头都已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保养极好的皮肤婉转直下,“爷,奴才错了,奴才万死难辞其咎,还望爷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是吗。”北墨凌嘴角一扬,眼尾阴冷,浅笑道:“赵亥,还记得六年前,我跟你说过,人要有野心,野心能筑成大事,能让你眼界开阔,我向来赞赏有野心之人,可你却没有野心,有的是贪心,只有贪心的人才会不自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你觉得我该给愚蠢的人机会吗!” “爷,是奴才不知好歹,奴才不自量力,您就把奴才的蠢事当屁放了。”赵亥一边扇着嘴巴子,一边求饶。 北墨凌冷哼一声:“赵亥,你应该明白我的规矩,坏了我的规矩应该拿点东西来弥补!” 此言一出,赵亥煞白了一张脸,他本就长得细白嫩肉,虽然即将不惑之年,但常年高额保养,还是留住了些年岁,短短一个时辰似乎苍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越发深壑。 长剑出鞘,赵亥抖着手接过影卫送过来的锋刀,脸皮因为颤抖,而上下耸动,拿刀的手更是抖的厉害。 “怎么?赵大人是要我亲自动手么?我亲自动手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滕简见赵亥煞白的脸,讥讽道。 “不敢,不敢……。”赵亥闭着瞬间苍老的眼皮,手撩起华丽袖摆,露出保养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提刀高高举起。 刀锋凌厉,滋滋一声,鲜血瞬间喷射,随即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山道回荡,奈何赵亥不是武将,一刀下去也没能将手腕砍断,惨绝的砍了三次才将细白的左手砍断,浑身抽搐的趴在血泊中,痉挛般的瑟瑟发抖。 “哼。”北墨凌冷哼一声,嗓音阴冷:“希望这个小小的教训能让你深刻的记牢,自不量力的下场是什么!” 邺安城几百人的性命、权利的冲击、断手之惩,这是小小的教训?!赵亥眼中的恨意全掩饰在血泪中,他抱着流血不止的手腕,疼痛的扭曲着五官,回道:“奴才谨记了,谢爷不杀之恩。” “恩。”北墨凌见他一身的污血,顿时没了饮茶的心情,淡淡道:“蜀王吃箭,想来也活不了几日,你想办法续着他的命,暂时不能让他死了。” 赵亥一颤,原来他不仅杀鸡儆猴,还让蜀王半死不活,他心中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也不敢揣测,趁着涣散的清明道:“是,奴才领命。” 北墨凌冷笑起身,也没心情再待在此处,望着景安宫的方向,如胜券在握的枭雄,声线霸气:“立刻将悍匪一个不留的剿灭!” 滕简肃然道:“是!” “你将赵大人送回去。”滕简走前交代给身后的一位影卫。 赵亥全身鲜血淋淋,抱着自己的左手在影卫的搀扶下腿脚发软的起来,心中对这个男人已经惧怕到窒息。 雨消云散,一场暴风骤雨在血气中渐渐停歇,万物戚戚,北风慑人。 仅仅一个时辰,嚣张疯狂的悍匪被从天而降的黑袍大队全部闪电击杀,他们以为走进了帝都的心脏,离那把权利之椅仅一步之遥,他们以为天命所归,却不知这是一个有来无回的陷阱,这批黑袍大队没有打着蜀国的军旗,像一群黑暗幽灵,四面八方火速围剿,悍匪们睁着一双不甘心的血眼,眼中的贪恋跟利欲丝毫没有在死亡面前减退,他们在这批武艺精湛、训练有素的强敌面前,一败涂地。 混乱不堪的景安宫迎接了有史以来最为死寂的时刻,逃窜的官员、背弃的后宫佳丽、抢占珠宝的太监宫女,第一次在死亡面前露出了心底的阴暗,待暴乱平息,他们仍旧不可置信,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蜀王中箭,气息奄奄,平日忠孝的皇子在逃离中再次回到景安宫,他们等着蜀王咽气的那一刻,露着贪婪的眼睛,只等夺取那把权利之椅,太医在暴乱后跪满了内和殿,用雪参续着蜀王的残命。 第七十八章 你可会唱歌 邺安城的百姓死伤无数,到处残垣断壁,早已不复曾经的繁荣昌盛,重建的工作陆陆续续展开,但百姓们却有了四面楚歌之感,他们已经看不到蜀国光明的未来,蜀国内忧外患,重重一击便会毁塌。 “坊主,药来了,子虚先生说要趁热喝。”甄月将滚烫的浓药端在榻前。 正值七月,天气炎热,汤药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异常刺鼻的味道,让人在湿热的空气下越发难以入鼻。 男子一身绛紫华服,上绣紫金麒麟,暗花祥云为边,暗沉的颜色越发衬的脸色苍白,原本鲜红的薄唇此时呈现一股异常的灰白,雕刻的五官越发冷峻,唯我独尊的气势也显得孤凉。 自从悍匪暴乱之后,整个邺安城都萧索无比,百姓们小心翼翼的重建着家园,同时麒麟坊也在重整当中,被烧毁的园子也都在井井有条的修建。 她不清楚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几天下来都呈现一股倦态,脸色也苍白的吓人,子虚每次来诊脉眉头越拧越紧,虽然他不曾再提黑令的事情,甄月也不敢有丝毫怠懈,更加谨慎的伺候着。 “坊主?”甄月见他垂着眼眸,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才轻轻抬起眼眸,眼神幽深,淡淡道:“烫。” 甄月一愣,知道他不爱喝烫的东西,缓缓皱起眉头,劝道:“子虚先生强调了要趁热喝,这药估计凉了会影响药效,坊主,还是以身体为重。” “嗯。”他淡淡哼一声,情绪看起来极其不好,低沉的声音响起:“喝凉的。” 甄月见劝不动,便拿起蒲扇开始慢慢扇着,阵阵刺鼻的药味萦绕在寂静的寝殿,肠胃一阵不适,见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连忙起身将青铜香炉端来,有了清香的混合,刺鼻的味道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以了,喝吧。”碰了碰杯沿,指尖略凉。 北墨凌缓缓坐起身来,修长的手端起药碗,皱着好看的长眉,快速的喝了下去。 刚刚放下药碗,倏地,男子面色一白,捂着胸脯剧烈的喘起粗气,汗如雨下,看起来承受了剧痛。 “坊主……。”甄月一怔,连忙身手探过去,男子全身像是被火燃烧一般,滚烫无比。 “滚出去,别碰我!” 声线冰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吼间发出的低吼像是压制的野兽。 甄月一愣,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见他又冲她吼了几次,她便急忙离开,在殿外让人唤子虚先生赶紧过来。 不到片刻,子虚先生火急火燎的赶来,将殿门关的严严实实,半盏茶功夫,子虚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走出大殿,发间的玉质毛笔在正午的阳光中,折射出一缕冷光。 “都说了,不能喝凉的,你怎么不劝劝!”子虚见了甄月就教训起来,鹤发童颜的脸都皱在一起。 甄月不急不慢道:“劝过了,坊主不听。”垂眸又道:“坊主怎么了?” 子虚皱眉道:“坊主的事情不要随便打听,你进去伺候吧,坊主一直忍着没晕,现在全身都是汗,你去处理一下。” “是。”甄月见子虚离开,才端了温水踏进药味浓重的寝殿。 刺目的阳光被窗纸遮挡,投下些细碎的阴影,室内寂静的落针可闻,窗口的百花随风舞动,带动一朵朵鲜艳的花瓣。 男子依旧躺在紫锦榻上,华丽的锦服依稀能看见沁湿的痕迹,甄月拧干了帕子,半跪半蹲的在榻前,见他呼吸均匀,已然没有之前病症的模样。 他满脸都是冷汗,看起来苍白的像个纸人,她一时有些错愕,见惯了他盛气凌人的样子,此时见他杀伤力大大减弱,有些恍惚。 抬首之时,猛地撞进一双幽黑如墨的眼睛中,像是幽深的寒潭,里面有着深深的漩涡,她想了想,还是拿起帕子轻轻擦着他额头的汗珠,见他没有发怒,也就松了口气。 可是被他这么注视着,心中升起一丝烦躁,强压住心中的烦闷,耐着性子仔细的擦着他的脸颊、手心。 “子虚先生说了,还是要喝热的汤药。”她觉得再不打破怪异的气氛,真的要窒息了。 “嗯。”他声线轻柔了嗯了一声,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 甄月微微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别擦了,我累了,等我醒来沐浴就成。” 甄月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点头道:“那属下就先出去了。”言毕,刚刚起身正欲离去。 “等等。” 甄月脚步停住,回头望向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男子俊美的脸颊有一丝不自在,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疲惫,常年的淡漠此时有了一丝松动,望着女子澄清的眸子道:“你可会唱歌?” 唱歌?甄月有些怔仲,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见他露出不耐烦的模样,连忙回道:“会。” “过来。”男子冲她招了招手。 甄月走过去又跪坐在他面前,缓缓皱起眉头,伺候他久了,对他虽然谨慎,却也不像以前那样惧怕他,问道:“坊主不会是要听属下唱歌吧,属下唱歌很难听的。” 他长眉微微一挑,苍白的脸也生动起来,淡淡道:“怎么?莫非要我跟你再打一架,你才愿意唱一曲?” 甄月暗暗咬牙,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无奈道:“既然坊主要听,属下岂敢不从,只是话说在前头,难听可不要怨属下。” “嗯。” 她望向窗台处被风吹着摇戈的花枝,黑亮的眼睛迎着那朵朵粉嫩的花瓣,熠熠生辉,粉嫩的唇瓣轻启。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 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歌声清脆悦耳,像四月的清泉流淌开来,带起满室温柔,一首简单的歌谣让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最喜欢的歌手,眼中也没了往日的清冷,嘴角一抹浅笑。 第七十九章 解开芥蒂 二人第一次出现了和睦的情形,看起来像是一副悠远温馨的图画,男子嘴角扬起,没了往日的冰冷,一双寒潭般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女子,看着她清丽的侧脸,身体的疼痛似乎渐渐减轻。 一首唱毕,她看过去,见他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掩着,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缓缓道:“唱完了,坊主要休息了吗?” 北墨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语气淡淡道:“恩,确实难听,还是休息好了。” 甄月暗自咬牙,鼻子不经意一哼,虽然极轻,却还是被男子扑捉到。 待甄月离开寝殿,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男子,嘴角一抹柔情般的浅笑,久久不散。 天空一只通体黝黑的老鹰翱翔天际,向着西南角而去,甄月出殿后一眼便瞧见了,她眸光一闪,脚步稳健的向老鹰消失的地方而去,坊主刚刚歇下,她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时间紧迫,她迅速隐了身形。 湛青的身影立在水榭亭中,清雅挺拔,午后的暖风吹过,鼓起他的袍袖,越发显得他的英挺,男子听到脚步声,猛地回身,见到款款而来的白色身影,坚硬的面容浮现笑意。 甄月警惕看了四周,见没有跟踪的人,走进水榭亭,还没说一句话,就被仇晟拉着手腕向竹钰院的方向行去。 竹钰院现在被空置着,又地处偏远,更加没有人前来,刚刚踏进庭院,仇晟便满面担忧的上下前后打量她,打量后才舒展眉眼。 “怎么了?”甄月皱眉问道。 “看你是否受伤,悍匪暴乱死伤无数,你从汴河回来后一直待在四院,我又不清楚你是否受伤。”眼中一丝哀怨。 甄月表情有些冷淡:“哦,原来你让小黑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小月。”男子轻唤了一声,微叹道:“是不是我不找你,你便一直不来见我,还在生我的气?” “不敢。” 仇晟明显听到她语气的疏离,心中一痛,刚刚执起她的手,就被她甩开,他耐心道:“小月,我知道你生气,你想骂我便骂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眼眸,神色复杂,缓缓道:“阿仇,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身负血海深仇,可是你不该瞒我,自作主张的让初一跟念夏成了替死鬼,你应该提前告知我一声,最起码我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的权利?”他苦涩道:“你以为我不愿告诉你吗?你性格重情,必定不会出此下策,可是当时情况危急,这是唯一的办法,要不然你如何脱身!我突袭麒麟坊,让你措手不及,你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将黑令送回,所以我才自作主张,若是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甄月心中一痛,他心思缜密,将事情看得这么全面,她又如何不知呢,事已至此,她还能再怨什么,只是心中对于逝去的生命有着沉重的愧疚。 她吞下咽喉的干涩,问道:“初一呢?她是如何受你指使?” 仇晟望着天际的一朵白云,回道:“初一受滕简指使给你泄密,我便一直盯着她,没想到遇见她投湖自尽,她投入了白莲池,白莲池的六凋莲毒汁侵入了她的心肺,我本不想救她,但思及你们二人的情分,还是救了她,她醒来告诉我,她惧怕滕简,便听命于他,可夜夜都在梦里见到初三谴责她,她受不了才会寻短见,我一心劝她,她才打断了轻生的念头,那夜,我偷了你的黑令,便去找了她,她也愿意为你揽下罪名,毕竟她中了六凋莲的毒,日子也不久了。” “小月,我若告诉你实情,你一定不会让初一为你去死,包括念夏,你更不会将她牵扯进来,这些肮脏的事,由我来做。” 甄月眼眶微红,心中原本的愤恨此时蒙了一层厚重的悲伤,不仅因为初一、念夏,更是因为他的一句这些肮脏的事,由我来做,六年的岁月,他为了她做了多少残忍的事情,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彼此一起活着。 仇晟见她悲戚的样子,心中一惊,连忙将她揽在怀中,拍着她起伏的脊背,语气温柔道:“小月,别哭,我害怕你哭,我怕你像六年前那样哭的心灰意冷,我们现在没有能力直起脊背,只能踩着这些尸骨,我知道你都明白,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 “我懂。”她抬起头,悲怨交加道:“阿仇,我是气恼,是痛心,正因为我明白你的用意,我才更难过,我不希望你再瞒着我,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这样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仇晟微微一颤,手臂更加用力拥着她,力量大的让她觉得有丝疼痛,只听男子语气坚定道:“好,我什么都不瞒着你,血雨腥风,我们一起面对。” “嗯。”她也坚定道:“我不怕血腥杀戮,我可以等着光明的那一天,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等到。” 面前的女子娇颜如雪,像是天山寒风不倒的白莲,带着圣洁的清光,让人心中觉得温暖无比,好像黑暗也变得不那么刺骨。 “阿仇,东西运出去了吗?”她离开他的怀抱,想起情报的事情,便急忙问道。 仇晟负重的呼出一气:“昨日运出去了,这几日邺安城在重建,进出的商人跟军队比较多,所以昨日从水路走了,范先生跟我说了,都是你的沉河计才紧急将东西藏了起来,谢谢你小月。” 甄月见东西运了出去,心中也轻松不少,瞪眉道:“谢什么,举手之劳。”又接着道:“那批武士怎么样了?” “死了不少。”仇晟犀利的眼迷了起来,寒芒一现:“坊主出手真够狠的,每个地方都不放过搜查,也不知道他怎么跟那批悍匪联系在一起,总之事情已经压了下来,现在也有了喘息的机会,如今麒麟坊重创,也需要时间恢复。” “阿仇,我想知道苏晟。”甄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说出,明显感觉他身子轻颤,即使强忍着,依旧颤的厉害。 第八十章 苏晟的过去(求首订!!!) 他们坐在竹林下,一片片翠绿的竹叶婉转而下,落在他们的肩头,带起一阵清新之风,好似要吹散男子心头的那股阴郁。 甄月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掌心,看着他俊雅的侧脸线头刚硬,像是回忆悲痛的往事,眼眸发着阵阵冷光。 “如果你不愿……。”她轻轻开口,却被他打断。 “没关系,小月,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便没有其他亲人。”他看着飘下的翠叶,眼神悠远,像是透过灵魂望进幽深之处,声音沙哑:“父皇在我七岁时,便册立我为太子,帝王家的人深谙权术,九重宫阙中暗流诡谲,从小我就看的透彻,却因父皇母后的保护,性格豪迈天真,却不知这种保护让我变得脆弱不堪,十三那年,父皇……父皇因常年被暗中服用毒药,身子羸弱,正值十常侍横行朝野,郯国百姓饱受苦果,那年又有天灾瘟疫,双重打击下整个郯国摇摇欲坠。” “吴荀那奸臣野心勃勃,与十常侍暗渡陈仓,怂恿了地方叛乱,四处纷纷起义反抗皇族的压迫,然而百姓却不知,那时暗中操纵朝政的乃是吴荀,黄巾之乱,郯国彻底混乱,吴荀趁机起兵,攻入了盛京宫……。” 他声线一度哽咽,最后变成彻骨的恨意:“那年,盛京宫的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父皇被杀,我与皇姐躲在景仁宫,亲眼看着吴荀逼问我的母后,他们要扶持六弟,就一定要先除掉我,我想救母后,可是皇姐死死捂着我的嘴,告诉我要活着,只有我活着才能有机会报仇。母后咬舌自尽,皇姐带着痛哭不已的我一路逃出盛京宫。” “贺将军为了救我与皇姐,孤军深入,损失惨重,我们一路向南逃。皇姐为了引开追兵。被蹂躏凌辱至死,那些肮脏的畜生!” 甄月此时有些后悔让他回忆这些痛苦,安抚着他颤抖的脊背:“别说了,都过去了……。” 仇晟彻底激发了心中的痛,终于将掩埋在心底的恨宣泄出来,怎么可能会说停就停,只听男子压抑的像是发狂的猛兽。声音因急促而有些撕裂:“怎么可能过去!父皇母后死了。皇姐死了,我一直记得皇姐骑着火红的西北骏马,她回头冲我笑,让我一定要活着,我找到皇姐的尸体,看到她苍白的身子布满血痕,她睁着大大的眼睛,里面都是屈辱跟不甘。那时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贺将军也死了。我走投无路,被逼跳下了悬崖,也许是命不该绝,悬崖下是深潭,我并没有死,之后我一直逃到了狄都城,本想走狄都去故篾,我皇叔在那里等着我,没想到吴荀追到了狄都,把整个城的男孩全杀了,我只能假意被俘成为奴隶,企图得到喘息,却不想命运弄人,来到了麒麟坊。” “那时我在想,我不能去故篾,我的羽翼不丰满,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打着我旗号的皇叔,我害怕成为傀儡,我要隐忍,我要在麒麟坊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子,如果我连麒麟坊都不能存活下来,那我还有什么能力去面对日后的血雨腥风。” 仇晟双眼赤红:“小月,我日日夜夜回忆这些,我不能忘了这些恨,这是我活下来的信念,我要报仇,我要复国!” 此时的甄月心如刀割,看着面前消瘦又坚挺的男子,眼眶不自禁红了起来,温柔的抚上他暴动的脸颊,轻声道:“阿仇,你一定会报仇的,一定会统一郯国的,不要难过,总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滴泪终究是滑落了,流下心疼的痕迹,仇晟一颤,冰冷的手指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低低道:“小月,别哭,这是我的恨,我不愿你也背负这些,因为我太明白这些恨有多痛。” 原来他一直隐瞒,不愿告诉她身份,就是怕她背负太多,因为他太了解她的秉性,六年的情义,他们的心灵已经紧紧靠在一起。 “阿仇,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愿意跟你一起背负,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在这个世界,你就是我的亲人,阿仇,你除了恨还有我。” 男子身子猛颤,将头轻轻伏在她颈边,胸脯起伏,轻微的哽咽声溢出,讲诉痛苦的过去没有哭,讲诉亲人惨死时没有哭,然而听到她轻轻的一句阿仇,你除了恨还有我,心中常年压制的悲伤跟柔软再也克制不住,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他心中堆积着彻骨的仇恨,那一丝柔软本早就不复存在,只有面对她不经意的触碰,才会瞬间涌过满腔的恨意。 甄月感受肩膀的湿润,滚烫而刺骨,心也随着耳边的哽咽声,心疼不已,她抬首望向天际漂浮的白云,心中默念道:念夏,对不起,我不能替你报仇,他是我不能伤害的人,对不起。 回到四院时,便见北院多了几个哨岗,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被马房的小厮牵了出来,长鬃飞扬,散下细微的灰尘。 小厮跟甄月敬畏的行了行礼,便离开了四院,只见殿门紧紧闭着,里面不时传出细微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甄月问向殿外候着的侍女。 侍女俯礼道:“姑娘,是左使来了,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骑马进了四院?该是多急切的事情?甄月凝神望向殿门,也耐心守在殿外,没过一会,咯吱一声,殿门从里面被打开。 女子一身蓝色的烟萝纱衣,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丰姿绰约,以往梳的美观的发髻今日有些凌乱,显得人有一丝憔悴,面色依旧冷艳,只是水莹的双眸有一抹痛色。 古雪芙见到甄月露出厌恶,冷哼一声,冲候着的侍女道:“去打水,坊主要沐浴。” 侍女们不敢有片刻耽误,急忙忙碌起来,甄月见她手中还拿着紫晶盒,指缝间有细微的沙尘,乌黑的发丝间也有明显的沙尘,看起来是风尘仆仆赶来,可在蜀国即便是北瀛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厚重的沙尘,她凝神片刻,便起了心眼。(未 完待续 ~^~) ps:上架啦,求首订,快快支持《宠香》~~ 第八十一章 疑点重重 侍女们都准备妥当,古雪芙便进了寝殿,看样子是要伺候坊主沐浴,霎时,里面响起低沉的恼怒声音。 “出去!” 没过多久,古雪芙面色难看的出来,关门的瞬间,甄月从缝隙瞧见那个挺拔的身影,显得有些摇晃,仿佛随时能倒下,一眼看上去有些像瘸子,甄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看什么,赶紧干活去。”古雪芙受了气,便对下人发泄。 侍女们胆怯的全部退了下去,甄月作为贴身侍卫,自然也就要守在殿外,古雪芙冷哼一声,面色早就恢复以往的冷艳,黯然离去。 四周寂静,只是殿内不时传来细微的轻响,甄月也不敢冒然闯进去,直到里面传来一阵碰撞之声,她才敲了敲门,问道:“坊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属下可以进来吗?” 不知过了多久,甄月等的腿脚都有些酸了,里面低沉的声音才响起。 “进来吧。” 甄月推开殿门,光线破门而入,点碎了里面的暗沉,四面的窗子关的严严实实,药味刺鼻,光洁的地面有些细微的水渍,墙壁的摆设一路倒塌,沐浴的偏房整块彩雕屏风都倾倒在大片水渍中,想来刚刚的巨响便是这屏风导致。 坊主已经进了主卧,甄月自然不敢随便进主卧,正欲叫人进来收拾一番,里面传来一场疲惫的声音。 “将香炉端来。” 甄月一怔,转回大殿,将燃着的香炉端了进来,里面刚刚加了新鲜的桑叶,冲淡了刺鼻的药味。 主卧要明显昏暗,有些淡淡的冷香,地面的精致毛毡柔软无比。简单中带着奢华,男子躺在异常宽大的镶玉牙床上,锦被绣衾,墨色的纱幔绣着栩栩如生的猎鹰,威猛帅气。整个感觉给她的便是简洁内敛又霸气外露。 甄月将香炉端在床榻边。用蒲扇轻轻扇着,清雅的淡香萦绕四周,男子紧闭的眉峰也缓缓展开,面色也不如之前苍白,俊美的脸庞虽呈现病态,眉宇间却依旧盛气凌人,孤傲冷清。 “坊主。身子不便。其实大可让人伺候着,有时候信任也是一种必需品。”甄月知道这房间倒塌的东西,都是因为这男人行动不便导致。 一双凌厉寒霜的凤目猛地睁开,像一道利剑穿透她,她浑身一震,缓缓皱起眉头:“属下只是为了坊主好,如果说错了,还望坊主不要怪罪。属下以后不说便是。” 周围一阵压抑之感,寒气瑟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才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甄月一愣,心中不知为何也窜起火来,冷声道:“属下以后绝对不再犯。” 她这点情绪怎会逃的了他的眼,他眸色一紧,声线也不如之前冷漠:“我已经习惯了。” 甄月一愣,手上的活也没停,淡淡道:“人生总是要学会信任,要不然多么悲凉,学会信任,也就觉得生活不再艰难。”庆幸的是她与阿仇如今彼此信任,活着也觉得信念百倍,这个男人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却独独信他自己,让她第一次觉得有一丝可怜。 北墨凌见她露出来的怜悯,心中一惊,又有些烦躁,冷冷道:“出去。” 甄月微怔,不明白他又阴阳怪气的干什么,觉得莫名其妙,把蒲扇放下便转身离去。 登时,她无意瞟见案桌上一个透明的东西,细微的阳光透窗而入,洒在上面,散发着亮光,那凹凸的形状看起来有些像脸型,第一反应便是人皮面具。 她不敢多加逗留,便急忙离开,心中的疑惑自然越来越浓。 邺安城郊外的久安村静寂萧索,树木郁郁葱葱,屋顶炊烟袅袅,一阵马蹄声在清晨响起,疾风掠过,卷起马背上的青边衣裙,肆意飞扬,女子眉目如画,清丽脱俗,如浅塘百合,眉宇间却有凌厉之色,瞬间显得英姿飒爽。 “吁。”女子停在一间简陋的茅屋前,翻身下马。 “姑娘,你来了。”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放下手中瓷碗,擦着手满面笑容的走来,急忙打开庭院的栅栏门。 甄月点了点头,将骏马的缰绳绑在树上,眯眼看了四周,显得异常谨慎,近些日子,滕简的跟踪队伍已经撤离了,她虽不明白原因,却也不敢半分松懈。 “王婶,他怎么样了?”她一边走一步问道。 王婶掀开房间的帘子,憨厚笑道:“先生近些日子醒的时间较长,昨日大夫诊了脉,说不出半个月就能康复了。” 茅屋简陋却也不寒酸,屋内设备简洁,收拾的极为干净,一张不大不小的木质方桌,上面摆着清淡的菜肴,正冒着醇香的热气,显得温馨安宁。 简洁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子,眉宇宽阔,长得中规中矩,一双正气凛然的眼睛此处紧紧闭着。 “姑娘,先生一个时辰前刚吃了药,待会就醒了,饭菜也已经做好,我得回去给虎娃做饭去,他爹昨日打了一头野猪,晚上我拿些肉过来。”王婶早先觉得这位姑娘面色清冷,显得疏离,但是接触几次,觉得她是个好人。 “恩。”甄月拿出几株钱递了过去:“王婶,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哎呦,姑娘,用不了这么多,我也没干什么重活。”王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姑娘出手一直阔绰,见她拿出这么多,觉得受之有愧,连忙退回十株钱,只将剩下的收下了。 “王婶,你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再不走,虎娃该饿肚子了。”甄月眼中含笑,将十株钱硬塞到王婶手上。 王婶见推不开,索性就收下了,还特别淳厚道:“那好,姑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先生的,那我先回去了。” “恩。” 甄月见王婶走了,才细细打量起来,过来几次都不曾进来,避免身受重伤的男子情绪太激动,近几日她收到大夫的消息,说他伤势好的差不多,只是伤及心脏,还有些虚弱。(未 完待续 ~^~) 第八十二章 再现追杀之人 (求订阅,童鞋们,喜欢《宠香》就继续支持正版吧!) 她坐在榻前的板凳上,等着他的苏醒。 没过多久,男子浓眉轻轻皱起来,动了动身子,才缓缓睁开眼,待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起初是茫然,再便是疑惑,接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霎时愣住,随即便是翻江倒海的愤怒。 显然是认出了她。 “是你!”男子身子虽弱,却凭借满身的怒气,猛地弹起,说话间一拳袭来。 甄月丝毫不意外,轻松错开,即使他功力恢复,身子强壮,也不是她的对手。 男子拳拳相击,眉心因为胸口的疼痛扭曲着刚硬的五官,甄月见此,一个灵敏翻身,手腕挥去,简单利落的擒拿手就将男子按在了地上。 男子脸颊贴着地面,四肢挣脱不开,声音带着撕裂的怒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就凭你现在这幅模样没杀了我,反倒被我杀了!”甄月手腕微微一用力,地上的男子疼的眼冒金星,却依旧倔着双眼。 “哼!”他愤慨道:“要杀就杀,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杀了你!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甄月敛眉一寒,讽笑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要想杀我,何不先将你自己的命先还给我。” 男子身子一颤,万万没想到是她救了自己,从龙悦客栈刺杀失败,到辗转回到邺安城,一直都被人悉心照顾着,他一直想见救命恩人一面,却不曾想是吕家军的仇人! 甄月意料之中的冷笑一声,就见男子癫狂的用额头撞击地面。似乎要血溅当场以偿还被救的性命,一双暴红的双眼全是嫌弃的晦涩。 “哼!” 甄月冷哼一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动弹,额头的青肿更显的面色苍白。 “真是愚蠢的男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你跟着吕尚这么多年,难道只学会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将领就会有什么样的手下,看你这点忍耐,可想而知,吕尚也不是民间相传的举世无双。” “你住口!吕将军南征北战,戎马一生,岂容你如此诋毁!”他彻底被激怒。身子拼命扭曲挣扎。奈何伤势未痊愈,又经过一番打斗,体力损耗严重,嘴角已经溢出鲜血,却依旧企图挣开牵制。 甄月见此,无奈摇头:“季简玄,你一生都跟随着吕将军,吕家军如今分散。吕将军含冤九泉,你报仇雪恨的心情我懂。可你不能太过盲目,越是艰难越是要冷静。” “你个妖女,我就是要杀了你,为吕将军报仇,你杀了范斯,蜀王才有机会陷害吕将军,你脱不了干系。” 甄月心口一紧,声色俱厉道:“你以为我不杀了范斯,他就不会死吗!范斯之死早就是权利相争既定的局面,这其中的罪魁祸首是谁!难道你会不清楚!吕尚一死,赵亥将蜀国最后一支赤心之军彻底击溃,他的权利更是得到了巩固,你现在杀了我有何用!我杀范斯那是无可奈何,人活着终究没有全权选择的权利。” 甄月猛地放开对男子的牵制,重重呼出一气,似乎想缓解心中积压的无奈,只听女子声音遥远低沉道:“季简玄,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好好活着,等着有能力的那一天杀了赵亥,铲除麒麟坊,我的命你即可来取,我绝无怨言。” 男子缓缓起身,愣愣的看着女子清寂的背影,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久久无法回神,他握紧双拳,坚挺道:“好,等到那一天我一定会再取你的性命,你救我一命,于我有恩,我季简玄是有恩必报之人,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上了。” “吕将军衷心仁厚,是蜀国负了他,他这样顶天立地的真英雄,是我甄月佩服的,我既然救了你,不仅是为了吕将军,也是为了这种赤胆之心,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吕将军的仇我会尽力相助。” 季简玄是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没能缓过来,只觉得心口轻颤,对她的恨意掺杂了一股难掩的感动,他不是单纯的少年之人,自然清楚她刺杀范斯是职责所在,各为其主,又能怨她什么呢,只是心中的恨终是想找到一个出口,此时听她之言,更是心中澎湃,他望着甄月真诚的面容,一字一顿道:“谢谢姑娘的一番心意。” 甄月淡淡一笑,正欲开口,只见她眸色一紧,耳廓轻动,身形如风,顷刻跃出茅屋,寒芒乍现,只听空气剧烈摩擦,嗖的一声。 力度惊人,箭矢擦过精致的袍面,滑下一道鲜红的口子,嘭的一声,稳稳插进木桩中,轻颤的上下颤动。 好快的箭法!甄月紧缩眉头,捂着闪电般受伤的肩膀,望着百米之外的树林,那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像是夜里的幽灵。 “怎么回事?”季简玄急忙出屋,见到便是女子一双凌厉如霜的眼睛望向前方,纤细的手指捂着左臂,鲜红的血汩汩而出。 季简玄嗅觉敏锐,皱眉道:“难道被人跟踪了?是麒麟坊的人?” 说话间,又一只锋利的箭矢激射而来,甄月与季简玄灵敏旋身,疾风刮起二人颦间的碎发,一双眼睛杀气升腾。 躲过利箭,甄月一把将季简玄推进茅屋,见他倔着眉眼要出去御敌,严声道:“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保住你自己的命,好好待在这里!” “可是对手很强!”季简玄作势要出去,又被她一掌推了老远,本来身上有伤,此时更是摇晃的摔坐在板凳上。 甄月嘴角冷笑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不要连累我分心再救你。” “你……。”季简玄面色挂不住,瞬间铁青了一张脸,眼巴巴看着甄月身轻如燕的跃过栅栏门,像一只狂奔的猎豹跑进了幽深树林。 箭锋慑人,凌如刀霜,接二连三的激射而来,甄月还没看到对方,就被逼的退后数步。(未 完待续 ~^~) 第八十三章 左残在后 (求订阅~~支持正版~~订阅多多,小菊才有信心更好的码字! 她身如灵蛇的躲避锋利的箭矢,奈何对手太强,周身被划破数道血痕。 四周突然寂静,只听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一片落叶婉转而下,带起一地寒霜,甄月眸色一敛,猛地朝上望去。 只见一个褐色身影旋转而下,速度惊人,手中的剑尖发着嗜血的寒光,还好甄月身手敏锐,手脚并用的拔刃抵抗而去,顿时,二人剑锋相抵,摩擦声刺耳,划下刺目的亮光。 甄月一脚踢去,对方咧嘴冷笑,直接赤手抬拳击中她的脚心,她身子受力,猛地朝后摔去,途中轻燕旋转,单膝跪地稳住了身形,但是脚心的力量已经传遍四周,带起阵阵剧痛。 对面的男子看起来大约二十,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使得面部看起来嗜血如狼。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甄月声线凌厉。 男子眉心一挑也不说话,直接乘胜追击,甄月握紧短剑腾地而起,白刃相接,打的天昏地暗,四周的树木到处是深壑的剑痕。 短短二十招,甄月气喘如牛,脊背全是冷汗,对方身手虽简洁利落,但是却简中带繁,总是轻易解开甄月的招式,好似非常了解她的招数。 嘭的一声,甄月腹部被踢,狠狠摔向坚硬的树木,她一口鲜血吐出,怒着一双眼望过去,只见男子姿态闲散的摇步而来,手腕旋剑,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长剑劈下,带着一丝血腥味,甄月全身剧痛。正欲抬臂挥去,只见眼前一道亮光一闪而过,耳边随即是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聋,落下的长剑被闪电弹开。一个锋利的小刀顺势而落。 飞刀?难道是阿仇?甄月猛地望向前方。骤然而喜。 男子眉心一怒,抬目望去,登时,小声的咒骂了一声。 只见一袭青色锦袍的仇晟与季简玄一脸寒霜而来,手中更是早早的提着家伙。 甄月见此,趁着缝隙,一个利落翻身。直接跃出危险范畴。朝仇晟奔去。 “你受伤了!”仇晟见她伤痕累累,顿时怒红了一双眼。 三人随即望向不远处的男子,还未开打,男子便气恼的冷哼一声,似乎觉得胜算不强,攀爬着茂密的树枝跃林而去,顷刻间没了踪影。 “你干什么去!”甄月一把拉住欲追击而去的仇晟,只见男子好看的眉眼全是杀气。掩盖了他原本的清雅。 “这个人应该就是百香谷刺杀你的杀手,现在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甄月摇头道:“我们两个人联手也未必会捞到便宜。这个人身手太强,如今我又受了伤,更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人留着终究是隐患。”仇晟皱眉道。 “杀了他,还会有其他的杀手前来。”甄月见他不放弃,又道:“最起码现在我们了解他的武功套路,下次再遇上也能有所防备,换了新的杀手,指不定更加难以对付,更何况我也只是皮外伤。” 季简玄只淡淡睨了她一眼,刺目的伤口,让男子的浓眉大眼微微皱了起来。 甄月了解仇晟的脾气,每次与她有关的事情,总是会倔着脾气,她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道:“你们应该是初次见面,这位是吕家军副将季简玄,这位是我的朋友仇晟。” 仇晟挑了挑眉,深知她的用意,无奈一笑,舒展眉眼的与季简玄礼貌一揖。 “你怎么来了。”情形稳定下来,甄月才缓缓问道。 仇晟看她一眼,道:“昨日我说与你同来,你不同意,今日我便一直心神不宁,所以随后跟了过来,还好我及时赶到。” 季简玄对于刺杀一事,觉得没有立场询问,揖礼道:“既然事情已经平息,那我先回去了。” “恩,你好生歇着,有重要消息我会通知你的。”甄月淡然回道。 季简玄点了点头,走前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仇晟,觉得此男子举手投足清俊儒雅,眉宇间散发的凌气更是非平常人,不敢多加探究,便淡然离去。 见他走远,仇晟凝神问道:“你与他达成什么协议了?” 甄月挑眉一笑:“就你心眼多,协议到是没有,只是巧妙的转移了他报仇的对象,省得动不动就要杀我,再说了,我心中终究是亏欠吕尚的,若是能助他一臂之力又有何妨。” 仇晟意料中的一叹:“小月,你这样会很累。” 甄月摇头,清丽的面容像是蒙了一层阴雾,目光迷茫而遥远:“阿仇,现在的小月已经变了,以前救他是为了心中的愧疚,如今却庆幸我曾经的仁慈,季简玄在吕家军的影响举足轻重,龙悦客栈应该也是他筹划引导着吕家军,他性格醇厚,有恩必报,多一条路总是好的,等他日必定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仇晟心中一惊,轻声唤她:“小月……。”声线徒增苦涩。 “阿仇,我明白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们要一起活着,一起去东郯,我一天都未忘记过,你曾告诉我,坚定的信念是经历肮脏的破碎后,依旧屹立不倒,我不希望你独自承担肮脏,我也可以。” 仇晟紧紧握住她的手心,只觉她的手无比冰凉,这股凉气慢慢渗透他的皮肤,缓缓流入他苦涩的心肺,他更加坚定的握着她,一起看着骄阳悬挂的天边。 林木青翠,山重水复,一片风光美景,翠叶轻动,微凉的风徐徐而来,莫名的带起一阵寒意。 褐色劲装的男子刚刚出了树林猛地顿住脚步,只因前面有个黑袍男子挡住了去路,他一眼便认出这个人,剑眉霎时紧紧缩在一起,冷漠的眸子毫不掩饰的呈现惧意。 男子是没料到刺杀不成功,会遇到这么棘手的麻烦,看也不看面前等待他的人,脚步如飞的逃命而去。 啪的一声,男子膝盖中弹,猛地朝地面摔去,奈何对方实力远远胜他,膝盖早已直不起来,抬眸之时,便瞧见面前的一双黑色靴子,青色的嫩草摇戈在两侧,徒生一股突兀的煞气。(未 完待续 ~^~) 第八十四章 怀疑仇晟 (支持啦!!) 男子嘴角惧怕的一抽,早没了之前对阵甄月时的盛气,笑道:“师弟有好几年没见过左师兄了。” 一袭简洁黑袍的左残面无表情,倘若未闻,丝毫不理会男子叙旧的假意,显得五官刚硬无比,却又帅气逼人,低头看着男子:“聂青,你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吗?”语气无波澜,却让人心惊胆战。 交代?聂青一颤,这是要交代临死遗言?聂青捂着膝盖缓缓起身,心知是刺杀的事情败露了,警惕道:“左师兄这是说什么话,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尽是说笑,左师兄的冷笑话依旧不减当年啊。” “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左残依旧冷着一张脸。 “你!”聂青太了解左残的为人,见话不投机,眯眼看向两侧,企图找到合适的方位逃跑,一边观察一边道:“左师兄,我真不明白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我无冤无仇的,好聚好散。” 左残生性冷漠,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奈何这个聂青不识好歹,绕了半天就是不交代遗言,于是左残也便不再好心眼,直接拔出腰间沧海剑,剑身微蓝,光晕萦绕。 聂青见此,朝左边急速逃去,还没跑出几步远,便被左残悠然自得的追上,聂青见逃不过,便挥剑主动出击,霎时,二人白刃慑人,刀光剑影。 左残剑法如神,快比闪电,长剑凌厉鸣叫,嗤嗤一声,血肉被剑锋划开,鲜血顺着幽蓝剑尖滴落,顷刻打弯了嫩草。入土而没。 聂青并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仅仅只有一瞬,倒地而亡,脖子上的剑伤不细看似乎都看不出来,真可谓一剑封喉。 左残一边擦剑。一边面无表情道:“念在你我同出一门。便让你死的利索些。”随即眼尾微抬,便再次挥剑砍下了聂青的脑袋,装在黑布袋中,身影一闪,再无踪影,出现与消失都无声无息。 麒麟殿的琉璃瓦在正午的骄阳下越发显得璀璨,只是鼻尖的血腥味依旧让人不适。侍茶的丫鬟将清茶刚刚续上。便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 案几上的黑漆盒刚刚被关上,里面的人头依旧瞪着一双血眼,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细细看,便会察觉里面有一丝敬畏,可想而知,出剑之人是何其的利落,丝毫不给对方恐惧的时间。 北墨凌一袭雪白长袍。俊美如斯,一双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敲着案几。姿态闲散,慵懒的好似仙人。 “还是主上英明,仅凭当日在百香谷的箭法就知道是聂青来了蜀国。”滕简肃然起敬,接着问道:“只是属下不明白为何不跟踪甄月,反倒没有任何依据的跟踪聂青,如果这次的杀手并非聂青,而是其他人,那岂不是扑了个空。” 北墨凌挑眉一笑,霸气凛然道:“你怀疑我的判断!” 滕简脊背一颤,突然摇头一笑,心中对自家主子超凡的自信感到诧异,却也是毋庸置疑,滕简笑道:“属下自然是相信主上,只是属下心中疑惑罢了。” 北墨凌抿了口清茶,眉眼在热气中显得朦胧而美好,男子声线低沉而清冽:“纵观四国,箭过百米而杀气不减的能有几人,一个是郯国的江湖人士芦笙先生,一个是蜀国的吕尚,吕尚已死,断然不可能是他,再就是你滕简,另外一个便是聂青,聂青出生西域,拜于墓老门下,是用弓箭的好手,甄月能惹出这么个祸事,只能是得罪了坊内人,我倒是没想到这个人请动了聂青来刺杀。” “只是墓老先生知道是主上杀了聂青,会不会……。”滕简有些担忧。 北墨凌打断道:“怎么?你担心墓九老头会为了聂青呵斥我?” “墓老先生是主上的恩师,属下只是担忧主上与恩师心生嫌隙,更何况主上的毒还要靠墓老先生。” “哼。”北墨凌不屑的一哼,冷沉道:“他若是敢威胁我,我直接将他的白凤阁连根拔起。” 滕简猛地打了一阵冷颤,觉得手心都有些发凉,心中也知道能有实力拔了西域白凤阁的人也只有麒麟坊坊主了,即便对方是恩师,这个男人也会毫不留情的摧毁。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北墨凌端起玉翠茶壶续上茶水,淡淡品了一口,动作优雅清远。 滕简凝神道:“去散牙居问话的人昨日就回来了,六年前,甄月与仇晟在雁明山被抓,当年狄都甄姓的家族大约有二十个,确实全部被屠,甄月出自狄都也不假,不过也不排除是逃乱而来的人,至于仇晟毫无踪迹可循,这反而很让人疑惑。” 北墨凌嘴角轻轻一勾,眼尾一抹阴冷:“仇晟。”突然男子一笑,冰冷的五官带着一丝邪魅,凌缓缓道:“你觉得仇晟跟苏晟有什么联系?” 滕简一愣,面色一惊,声音有些许急切:“主上是怀疑?” “难道你没有怀疑?” “六年前郯国太子摔下悬崖,有人说已经死了,也有人说逃到了狄都,但是狄都府尹将城内的男孩全部屠杀,断没有活口的可能,这些消息影魄早就核实过。” “往往不可能的便是最可能的。”声音如坚冰上一滴寒水,渗人心尖,北墨凌冷冷道:“永远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绝对,越会隐藏的人总有一天会夹不住他们的尾巴。” 滕简一惊,急忙道:“既然如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次麒麟坊被劫表面看是吴荀所为,但事情过于明显反倒让人起疑。”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北墨凌讥讽一笑,盛气凌人道:“即便他是郯国太子又如何,难不成我还要先下手为强,我会怕了那个毛头小子?他能隐藏在麒麟坊这么多年,可想而知是个可塑之才,我到希望等有朝一日他能站在真正的战场上与我一决,现在的他,我还不放在眼里。” 主上的自负滕简一直知道,心中无奈之余也是相信主上的能力,又道:“难道放任他不管,总要细细查一查,如果他真是郯国太子,那我们可以捉为人质,压制东郯。”(未 完待续 ~^~) ps:发现订阅的成绩并不是很好,童鞋们都弃小菊了吗,呜呜,多支持正版啦。 第八十五章 东窗事发 “东郯战乱,自顾不暇,实力远远不如以前,如今之际是要找到鲁公秘录,吞下蜀国,现在我们没有精力再去对付东郯。”北墨凌眼中精光一跃:“你让西郯的探子四处放谣,说郯国太子在邺安城,不用我们对付,西郯的人绝对坐不住,自然会替我们来剿灭这些人,另外我也需要这个郯国太子替我钓出鲁公秘录。” 滕简眉眼一笑,心生佩服,道:“是不是该哈赤斯的公主做这鱼饵。” 北墨凌端起玉瓷茶杯,缓缓点头,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凛冽的眼眸,却遮不住散发的寒芒。 滕简领命道:“那属下去安排。” 北墨凌道:“你去吧。” “是。”滕简扫了一眼案几上的黑漆盒,里面的血腥味淡淡飘出,他问道:“是否将她叫来。” 北墨凌凝眉一寒,声线如坚冰:“让她过来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殿门再次被缓缓打开,女子一身滚雪细纱,青翠飘渺,精致的面容施着淡淡粉妆,显得娇艳动人,堪堪瞧见檀木软椅上闲散倚坐着男子时,一双冰凉的眼才露出喜悦跟难言的情愫。 “坊主。”古雪芙微微行礼。 “坐吧。”北墨凌眉眼未抬,拂了拂手。 古雪芙浅笑入座,悄悄看一眼男子,轻声道:“坊主叫属下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恩,是有一件事。”北墨凌红唇一牵,让人眩晕,只是语气依旧冷淡如水:“这是送你的礼物。” 古雪芙一听礼物霎时掩饰不了眼中的惊喜跟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北墨凌淡淡一声:“打开看看。”她才缓过神来来。 她手指因为激动有些许颤动,施了唇线的双瓣流光溢彩。手指因为常年握剑并不显得细嫩,也不失纤细,她缓缓打来黑漆盒,顿时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溢出,她心中一顿。待看清黑漆盒中死灰白的人头时。猛地捂嘴一惊。 啪的一声,黑漆盒盖重重一关,带起一室寒霜,瞬间清透人的皮肤。 古雪芙常年杀人,自然不会害怕一个死透了的人头,只是心中剧烈的不安瞬间让她失了礼,她颤颤然道:“这不是聂青吗?何时死的?” “死了几个时辰。你觉得他该死吗?”语气平静。分不清一丝情绪。 然而服侍他十五年的古雪芙自然清楚,只要他真正怒了才会这般冷漠至极,看不到一丝情绪,她猛地跪地,也不敢有丝毫狡辩,因为此时已没有任何借口,聂青的人头就代表了东窗事发。 “主上……。”古雪芙焦急万分道:“属下都是为了主上。” “泄露坊内机密,私自安排杀手。欺瞒主子,搅乱坊规。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你。” “主上。”古雪芙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泪水潸然,跪着挪过去,抓着他雪白的袍边,凄楚道:“殿下,我错了,我可以领罚,可以受死,但不要赶我回北瀛。” “古雪芙!”北墨凌一把抽出袍边,女子顺势摔在琉璃地面,如镜的地面映衬着女子煞白凄凉的娇艳,一滴滴泪水落于其上。 北墨凌面色阴沉道:“我是念你侍候我十五年的份上,饶你一命,莫让我一怒之下直接将你逐出北瀛!” 古雪芙肩膀一抖,缓缓抬起布满泪水的面容,因为泪水的浇洒,显得眼珠雪亮如辰,只是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浓,一如满盒的血腥味。 她自知已回天无力,心中对甄月的恨意更深,对这份隐藏的情愫更加无力,她轻声道:“九岁那一年,我与殿下一起去西域,匆匆数年,已经十三年了,殿下赶我回北瀛,是我咎由自取,我绝无怨言,只是其他人不了解殿下身重何毒,这十几年我太清楚殿下的苦了,殿下,我会走,只是我不放心殿下的毒。” 北墨凌轻阖双眸,轻叹一声:“你将手上的任务移交给左残,解药的事情他自会安排。” “殿下。”古雪芙泪水滑落,尽量掩饰语气中的焦急,轻声道:“西域之路变化莫测,这个月因为西域皇室大乱,导致我一路受阻,回期延迟才导致殿下的毒没能克制住,所以必须要极其熟悉其路线地形才行,另外,墓老先生性格古怪,遇到陌生人只会将其毒杀,根本不会给别人开口的机会,解药事关重大,我必须要与接管之人严密交接,就一个月,下次我与交接之人一道引路,等事情稳妥了,我再回北瀛。” “求殿下为了北瀛,为了麒麟坊,同意属下的建议。”古雪芙磕头请求。 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冷冷道:“麒麟坊已无容你之地,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便回北瀛。” 古雪芙心中一喜,磕头道:“属下遵命。” 古雪芙离开麒麟殿时,夜色渐晚,她望着残留的晚霞,眼中映满红光,眉眼的悲伤一如落下的枯叶,蜀国地处西北,入冬总是格外的早,不觉竟有些寒意,她心中的痛埋掩了十五年,却被一个途中出来的小丫头,彻底激发而出,她以为是不安,实则只是女人都明白的妒意,最终她仍是尝到了苦果,情之一物从来没有悔意,有的只是一步步的争取。 秋风瑟瑟,层林尽染,银华树越是寒冷越是雪亮,几个侍女将收集的枯叶埋在白晶兰土壤中,凉风卷起了侍女们垂下的秀发,露出她们谨慎而剔透的面容。 甄月一时有些出神,来四院已经半年,不知何时才能翱翔在自由的天空,巡查的侍卫刚刚远去,她不着痕迹的看看了紧闭的殿门,再过半个时辰里面的男人便会前往麒麟殿提审重要的犯人。 她回到东院,刚刚将消息通过小黑放出去,便听侍奉的侍女说坊主已经动身了,她眸色一紧,脚步如飞的提着食盒提前赶往了长廊。 长廊两侧沿途种着奇特的银华树,凉风一过,便会发出细碎的清响,树叶在光线中呈现半透明,煞是好看。(未 完待续 ~^~) ps:订阅多多,就加更啦,快来吧~~ 第八十六章 哈赤斯公主 等了半响,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甄月浑身一紧,连忙从树荫下现身,不急不慢的朝前行去,全然一个路过的姿态。 她微抬眉眼,见远处的男子越来越近,直到一双祥云白靴停在她面前,淡然行礼道:“坊主。” “恩,起吧。” 北墨凌一袭雪白锦绣长袍,身形挺拔,齐腰的墨发松松束着,将原本极好的面容更是突显的俊美。 身后毅然跟着近些日子极少离身的滕简。 “刚从食房回来?四院不是有清膳房吗?怎么还跑那么远?”北墨凌扫了一眼她手中紫檀雕花食盒。 甄月回道:“属下去了趟冰窖,正好离食房近,所以为了省事,就一并在食房做了些东西。” 北墨凌一听是她亲手做的东西,顿时来了兴趣,长眉微微一挑,正欲说话,便被身后的滕简眼尖的打断。 “坊主,人已经在麒麟殿候着了。” 北墨凌凝眉一笑,一眼寒芒的扫向忐忑的滕简。 滕简丝毫不惊讶主子会露出这等不爽的表情,笑道:“坊主若想尝甄月做的食物,等会回北院再品尝也不迟。” “走吧。”北墨凌也不执拗了,错身而去。 “坊主。”甄月回身叫了一声,见男子也转过身眼眸清隽的望着自己,垂眸道:“不知道坊主何时回来,属下做的是冰镇雪梨,等冰化了,雪梨也就不新鲜了。” “冰镇。”北墨凌眼中一喜,他喜欢凉性的食物,甄月自然清楚,能轻易勾起他的兴趣,也在意料之中。 只见男子走向长廊不远处的石桌。挑眉道:“端来吧。” “坊主……。”滕简还未说完,便被主上锋锐的眼神瞬间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跟在身后一起走向石桌。 甄月敛去笑意,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来到石桌。轻巧的打开两层的食盒。一盒装着冒寒气的冰块,一盒装着寒碎冰的雪梨,清淡的梨香混着舒爽的水汽飘散开来,鼻尖吸入,肺腑清爽,让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九月的时节。吃冰有些凉。只是对于这个男人,凉气的吸入是不分时节的。 甄月将冰冷的雪梨端到他面前,静静候在一边。 “你不吃?”北墨凌勾了勾唇角,望向她。 “属下怕凉。” 简而言之,这冰镇雪梨是专门做给他吃的,北墨凌自作主张的分析出这个原由,舒展眉眼,将邀请滕简一起用食的想法瞬间拍散。好看的手指舀了一汤送入唇内,清冽可口。不甜不腻,恰到火候,觉得好吃极了,平日清冷的面色也柔和不少。 滕简暗自喟叹一声,对主子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 甄月微微扫了一眼天色,表面看平静如水,实则胆战心惊,看时候他应该早已潜入了麒麟殿。 哈赤斯的公主一直被关押在尚律阁,戒备森严,无懈可击,若不是坊主提审哈赤斯的公主,根本就不可能让甄月抓到这个难得的缝隙。 仇晟根据甄月提供的岗哨布局图,轻易的就进入了麒麟殿,隐在殿内的雕龙围屏后,大殿空旷,落针可闻,轻微的开门声都能被无限的扩大,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沉重诡异。 侍卫将提审的犯人带入殿内,冷冷道:“好生待着,坊主片刻就会到。”声音刚落,便退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关门的咯吱声传来。 哈赤斯的公主依旧是被捕时穿的服装,上面的百翼图早已蒙上灰色,显得肮脏凌乱,香娇玉嫩的脸颊灰尘垢面,可想而知许久未清洗,平常女子只怕早就抽泣厌恶,细观此女子面色平静,看似柔弱,却隐隐约约有一股狠劲。 女子跪在大殿中央,垂着眉眼闭目养神,刚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浑身一颤,急忙睁眼,不知何时面前出现一个人,入目是凌云绣纹的湛青衣袍,女子双眼缓缓上移,男子颜如冠玉,俊逸出尘,尤其是一双眼睛,如乌黑的玛瑙,宛若黑夜中的鹰,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不经让人心扑通一下。 女子起初是震惊,没想到殿内会有人,原先以为是麒麟坊坊主,谁知并不是,心中不免疑惑,但直觉告诉她,此人绝非善类,再细看之下,女子面色大惊,显然是认出他了。 “是你?”声音温细,因为被关押许久,许少见到阳光,有一丝黯哑。 仇晟蹲下身姿,与她平视,缓缓道:“是我。” 女子顿时垂下面容,许是想到此时姿容不堪,有些羞涩跟难堪,闷闷道:“你明明是麒麟坊的人,在百香谷为何杀同门而救我?” “你离开哈赤斯前往东郯,自然不能让你死。” 女子聪慧,瞬间听出端倪,猛地抬头,清亮的双眼射出精光,语气却不显露惊喜:“你是东郯的人?” 女子见他点了点头,眸色一闪,谨慎道:“我为何要信你?” 仇晟淡然一笑,眉目如画,从腰间扯下流光璃玉,晶莹的翠绿在琉璃瓦的折射下,炫目耀眼,渲染在男子的指尖,越发显得男子雅贵。 “流光璃玉。”女子声线突然提高,黯哑中带着诧异惊喜,猛地望向男子漆黑瞳孔,凝神道:“你果真是东郯的人。” 仇晟收起玉佩,眼神微敛,问道:“鲁公秘录呢?” 女子突然一笑:“不知你们何时救我出去?我与太子有婚约,自然会将鲁公秘录作为嫁妆一并入东郯,若是不将我救出去,这场婚约也就无法实施,自然,随行的嫁妆也就烟消云散。” “你威胁我?”仇晟见女子姿态柔弱,却眼芒乍寒,“看不出来公主竟也是如此聪慧之人,却又愚蠢至极,你现在已经是麒麟坊的砧板鱼肉,竟然还与我讨价还价,东郯救你,必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鲁公秘录根本就不在你身上,若是不救你,以太子之力自然会顺藤找寻秘录,所以我劝你最好识时务。” 女子缓缓皱起眉头,定定看着他,不怒反笑:“你以为哈赤斯是野蛮愚蠢的民族?会让你们找到鲁公秘录?既然哈赤斯同意联姻,自然是做了万全之策,你们只能救我,否则永远也找不到鲁公秘录。”(未 完待续 ~^~) 第八十七章 这般伤人 仇晟脸色暗沉:“东西在哪里!” 女子抬起满含泥沙的指尖指了指脑袋,笑道:“自然在我的脑袋里,真正的鲁公秘录早在一年前就被焚烧,化为了灰烬,天地之间只有我能默背鲁公秘录,东郯想一统郯国,复兴江山,只能依靠我。” 仇晟嘴角一勾,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心中也不免惊讶,要知道将鲁公秘录记录颇广,错中复杂,里面更是有不少军器的构建图,要将其深牢的记在脑海中,没有个三年五载是绝对不可能,看她眸色笃定,必定是早些年就对四国起了心眼,他掩去眼中的蔑视,声音温润道:“既然如此,那公主便好生等着。” 女子见他要走,心中一急,看着他英挺的背影道:“哈赤斯与东郯利益相连,我也是被形势所逼,公子的相救之情,我感激不尽,至今都不知如何称呼公子。” 仇晟转过侧脸,轮廓鲜明,声线疏离:“再未出麒麟坊之前,公主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女子看着他隐在黑暗中,顷刻没了踪迹,眼神黯淡起来。 仇晟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紧闭的辉煌殿门被徐徐打开,刚吃完冰镇雪梨前来的北墨凌挥袍而入,一阵凉风渗入,带着人皮肤的不适,看来天气是越发的冷了。 稳健的脚步声渐渐袭进,跪在殿中央的女子瞬间精神抖擞,如临大敌,带着眷意的清丽双眼顷刻蒙上惧意,消弱的肩膀也有轻微的颤抖。 北墨凌从她身侧走过,却猛地顿住脚步,一双雪白的祥云鞋踩在暗墨的大理石上,折射出刀尖的锋芒。 只见他缓缓皱起眉头。目光逡巡,眼若寒星。 “怎么了?”滕简立刻上前,感觉主上身上散发的寒气,只觉不妙。 只见男子勾唇一笑,红唇如血。狭长的凤目冷的仿佛能滴出冰来。 跪地的哈赤斯公主早就察觉一股渗人的杀气。浑身更是颤的厉害,男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让她有一种窒息而亡的感觉,难道是发现有人进来过? “看来,我不用提审你什么了,想必答案已经不问自破。” 声线冷慢至极,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划过女子的心口。头发凌乱的女子猛地抬起惊讶的双眸。压制心中恐惧道:“你什么意思?” 北墨凌眼眉上挑,冷血而笑:“想必你已经见到想见之人了,来人,将她押回尚律阁。”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女子污垢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此时的她不知如何打消他的怀疑,只能强压着恐惧,不让他看出太多的端倪,心中只觉得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门外候着的侍卫听到传唤。手脚利落的进殿将面色惊恐的女子拖了出去,女子脚上的火红鹿皮长靴在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声响。留下一地灰尘。 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异常嫌恶道:“让人清理干净!” 滕简嘴角微抽,连忙唤了侍女进来清理地面,清理完毕,那个盛气凌人的男子才微微展眉,这人的洁癖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侍女续了清茶便垂首的离开大殿。 殿首端坐的男子端起清茶轻轻抿上一口,也不开口说话,大约是在等着滕简发表疑问。 滕简自然知道这是在间接的教他,索性也端起青瓷杯缓缓喝上几口,眉头微微蹙起,沉思不已,突然他抬起眉眼,惊道:“难道有人潜入了大殿?” “不错。”北墨凌眉眼未抬,嘴角清浅的笑意足够表达他的赞赏。 “麒麟殿守卫森严,不可能有人潜进来,难道是……。”滕简话到此处,心中一惊,微微抬眼观察北墨凌的神情,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不知是否接着往下说。 气氛越发阴沉起来,空气中的寒气也格外沉重,耳边只有茶盖轻动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滕简似乎也沉不住了,谨慎道:“四院跟麒麟殿的守卫布局虽然一直都是甄月负责,但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是她放人进来,不过属下不明白,主上是如何察觉有人潜了进来。” 北墨凌放下茶杯,垂下的浓密睫毛掩盖了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嘴角的冷笑是不易察觉的苦涩,声音依旧清冷:“空气中有沉香的气味。” 此话一出,滕简立刻明白事情原委,诧异主上灵敏的鼻子的同时,也惊叹主上惊人的警觉,主上素来喜香,对香味格外的严格,沉香是多数男子喜爱的香气,而哈赤斯公主一直被关在尚律阁,数月未沐浴,不生出异味倒数异常,更不可能会有香味,大殿的沉香还未散去,便是来者才离开不久,想起方才哈赤斯公主惊讶的神情,便更加坚定了这一结论。 滕简皱眉道:“那甄月在长廊与我们相遇便不纯粹了,明显拖延了时间,两者之间不可能这么凑巧。” 此话自然说中了北墨凌心中的一道暗伤,男子狭长的凤目如寒冬之霜,薄唇紧紧抿着,身上的煞气越发渗人。 滕简见主上沉着一张脸,斟酌道:“既然一早就察觉甄月有问题,为什么不让属下继续派人监视,反倒撤消了跟踪。” 北墨凌缓缓阖上双眼,俊美的脸庞好似蒙了一层霾,朦胧的让人看不真切,又不敢直视,他声若蚊蝇,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低沉苦涩道:“她说的信任原来这般伤人。” 滕简一时未听清,不知如何开口请示,顿了顿道:“那是否继续派人监视甄月?” “不用了。”北墨凌缓缓睁开凤目,如出柄之利剑,冷冷说道:“不要打草惊蛇。”男子半眯着眼接着道:“这次他们潜进来倒是省去了我很多事,哈赤斯公主手中有鲁公秘录的事情也得到了证实。” “没错。”滕简接话道:“如果哈赤斯公主手中没有秘录,这帮人断然不会再留她的性命,现在看来这个公主分量不小,想必下一步便是要营救她。”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 “是。”(未 完待续 ~^~) 第八十八章 公主逃出 哈赤斯公主被拖出麒麟殿的第三天,一条震惊的消息悄悄传入了断月院跟东院,尚律阁监看哈赤斯公主的侍卫起了色心,在行不轨时,被看似柔弱的公主一脚踢了胯下,并趁机逃出尚律阁,躲在地广的麒麟坊一整晚,坊主派出两队人马从四方搜寻,都未搜到她藏在何处!而那个行不轨的侍卫也被当场鞭打致死。 直到三日后的清晨,一个搜寻小队在西北角的岩石缝中找到了她,于是派了两人留守,便火急火燎的赶往麒麟殿,领功的好机会断不能让其他人得了手。 然而报信的侍卫刚出迎春苑便被一刀割了喉,尸体被投入了白莲池中,顷刻沉落,无声无息。 清晨的白雾迷迷,可见度不足百米,空气中的湿冷让人倍感不适,一袭锦缎华服的男子,将尸体处理完后,便健步如飞的离开现场,刚跃进白莲池边的百草中,便被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抓住。 “你怎么在这里?”仇晟收回挥出去的招式,凝眉道:“差点一掌打了你。” “哼。”甄月不屑的轻哼,蹲低了身子,让挺起的脊背完全淹没在草丛中,从远处看根本就瞧不出里面藏着两个身形修长的人。 甄月低声道:“我本来要赶往迎春苑,但转念一想,你必定是早就行动了,最好投尸的地方不就是白莲池嘛,所以我就等在这里。” 仇晟微懊的望着她,语气有丝幽怨:“你能别这么聪明吗。” “嘿嘿。”甄月扬起脸,得意一笑,翠绿的叶子拂过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徒生璀璨,她问道:“接下来是要去救哈赤斯的公主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当然要救。”仇晟沉思道:“只不过风险太大,消息虽然可信。但是又有些蹊跷,我担心这是一个挖好的陷阱。” “没错。”甄月点头道:“她逃走的消息虽然都是可信之人告诉我们,但是未免太过于有针对性,但若不救,只怕下次很难再有机会了。” “救肯定是要救。不过我有办法。”仇晟半眯着漆黑瞳孔。在白雾中发着精锐之光,像是潜伏的千年灵狐。 甄月见他又买起关子,也不觉得惊讶,只说道:“那就赶紧行动吧。” 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整个迎春苑变得朦胧恍惚,假石参差不齐,错落掩映。像一个个诡异的妖魔伏在迷雾中。 有节奏的脚步声来回响起。身上的轻甲与配剑撞击,发出肃然的声响,两名麒麟坊侍卫严密把守着哈赤斯公主,女子的身形在浓雾中显得无比消瘦,一脸灰尘早就掩埋了原本美艳的面容。 “怎么还不来?”其中一名侍卫有些焦急。 “应该快来了。”队长前去通报坊主,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没见有什么动静,但是又不能惊动其他巡查队伍。越少人来分一杯羹才好。 甄月与仇晟身轻如燕的隐没在不远处的高树中,这个地方能将假石尽收眼中。四周静的诡异,让人也跟着紧张起来,甄月询问了好几次救人的法子,但他却总是卖关子,要她耐心等一等。 迎春苑的蔷薇花在清晨中静静绽放,沾着满瓣的露珠,摇摇欲坠,一朵朵娇艳的花瓣应势而落,过不了多久,这些花就会枯死,在寒风中变成一个个枯枝,承受漫长的冬季。 忽然,一阵兵器交刃的声音传来,撕碎了整个寂静,在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有动静了?!甄月眯眼望去,雾气太重,不知何时假石前有三人打了起来,火花四射。 “是何人?”甄月问向身旁的仇晟,只见男子嘴角一抹冷笑。 甄月一颤:“是你的人?” 还没等仇晟回答,远处的打斗早已平息,两名侍卫早被割了喉,对方出手太过利落,毫不留情。 哈赤斯公主因为几日的躲藏,身子早就吃不消,此时有心逃却无力,本来想躲起来找东郯的救兵,却一直未见他现身,此时被麒麟坊的侍卫找到,一颗满含希望的心瞬间冷却,眼中覆盖了绝望,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有人前来相救! 哈赤斯公主见两名侍卫被除去,急忙从地上起身,望着两步之外的黑衫男子,惊喜道:“是你对吧?” 雾气太重,遮住了男子的面容,让她一时无法看清楚,但她心中却欣喜不已,除了他又有何人会来相救呢,他说让她等着的。 男子扫了一眼地上鲜血淋淋的两具尸体,收起手中的血刀,一双阴蛰的双眼满是不耐烦,鼻子轻哼,转身朝与他说话的哈赤斯公主走去。 待走进,见女子衣衫凌乱,面容不雅,瞬间嫌恶道:“原来长的这副模样!” 女子此时才看清男子的长相,瞬间警惕后退,惊恐道:“你是谁?” 男子不耐烦的掀开黑衫,露出腰间的流光璃玉,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她透过雾气看清楚。 “跟我走!”男子伸出剑柄推她,一副生怕碰了她的模样,素来喜美色的男子,要是瞧见她洗去一脸污垢,露出国色天香的姿容,不知会不会后悔的咬断自己的舌头。 “是不是要带我去见他?”女子虽然谨慎,但是对流光璃玉深信不疑,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个长相俊雅的男子,心中就一阵喜悦,于是紧随其后的跟在男子身后。 然而二人才走出两步,四面八方顿时传来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二人瞬间如惊弓之鸟。 “糟糕!”男子满脸煞白,阴狠的看了一眼四周,跃身而起,明显的是要丢下公主逃跑。 女子也不笨,见到势头不妙,一把抓住男子的衣袖,焦急道:“你要丢下我!” “放手!不然我杀了你!”男子一把推开柔弱无骨的女子,阴狠道。 女子受不住此等蛮横的力度,猛地摔倒在地上,只见迷雾中,假石四周星辰密布全是手拿弓箭的黑袍侍卫,个个浑身煞气,杀气布天。(未 完待续 ~^~) 第八十九章 谁是谁的陷阱 男子跃身而起,身手利落,与此同时,四周围着的侍卫弓弯拉满,箭如雨林,力度惊人。 男子拔出利剑厮砍而去,断裂声不绝于耳,只见趴在地上的哈赤斯公主惊声一叫,却也在短短一瞬间,恢复冷静,躲进了身后的岩石缝隙,免了受箭之劫。 密叶高枝上的甄月心中一惊,见身旁的仇晟丝毫不焦急,疑惑道:“怎么回事?” “看来这就是一个陷阱。”仇晟冷冷说道,言语中杀气毫不掩饰。 “前来营救的人是谁?看身手有点像是魄杀队的人。” 仇晟也不回话,倏地抬起手中的弩弓,一双专注的眼睛呈现幽蓝色,里面的杀气早已掩盖了他清雅的面容。 “你要做什么!”甄月按住他扳扣的手。 “他不能留!”说话间,仇晟手中的箭矢如夜里雄鹰,展翅而去,穿透迷雾,直朝假石的战场而去。 此时四周的侍卫分为两波,一波持刃近身搏斗,一波持弓箭激射。 战场中的男子面对四面楚歌,心中懊悔不已,挥剑的手更是凶猛,鲜血穿透雾气,血气扑鼻,忽然,一只明显强劲的箭矢破空而来,带起一阵绚烂的摩擦。 滋的一声,划破男子的手臂,男子眉心一皱,猛地望向东南角的高树上,阴暗的面色瞬间布满腾腾的杀气,想来是猜到了对方,因为这一箭明显有别于其他人的功力。 仇晟嘴角一笑,连发两箭,速度快如闪电,嗖嗖两声。 男子抬臂挥去,挡去了一箭,却猛地被紧随其后的箭矢射入胸膛,一口鲜血喷出。黑色的长衫被鲜血染透,身子摇晃几下,啪的一声巨响,顷刻倒地。 围剿的侍卫见他倒下,全部停下攻击。利落收剑。众人也未起疑,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鹅卵石上一双雪白的锦靴轻踏其上,靴底刻着青云图纹,华丽的锦服上绣着紫金麒麟,随着走来的浮动,绽放着一股强势的威严。 “参见坊主!”所有侍卫整齐划一敬畏行礼。 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男子听到坊主二字,浑身颤抖。带起胸口的鲜血越发凶猛。原先杀气的双眼早已无一丝血气,全是暴露的恐惧,身子不由自主向后挪动。 北墨凌冷眼一笑,身后紧跟着的是一身黑袍的左残与面色含怒的滕简。 滕简见到地上的男子,起先一愣,随即便是暴怒的皱起双眉,低吼道:“是你!”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会做出此等背叛之事。 此人便是魄杀队成员秋寒,曾因言语上羞辱甄月。而被仇晟一直记恨在心。 甄月一惊,缓缓转头望向身旁的仇晟。一时也无法猜透,为何秋寒会被仇晟所用,她与秋寒交往甚少,所以从战局开始便一直未从身形上看出来,滕简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于魄杀队常年训练的惊人听力,简直是易如反掌。 她也不敢贸贸然此时开口想问,于是继续静观其变。 左残拔剑上前,面无表情道:“爷,如何处置?” 说话间,已有一名侍卫将躲在岩石缝中的哈赤斯公主一把拽了出来,女子力量孱弱,喘着气挣扎,被侍卫毫不怜惜的一把摔倒地上,女子惊声一呼,浑身瑟瑟发抖,不敢抬首。 北墨凌淡淡看着地上的秋寒,面色阴沉道:“你背叛麒麟坊!” 秋寒抽搐几下,每每启唇,便会鲜血不止,似乎早已喘不出一口气。 “你为何背叛!麒麟坊待你可不薄!”滕简语气酸涩,又痛心不已,毕竟是调教了好几年的手下。 “我……我……。”秋寒艰难的抬起手指,朝着东南方缓缓伸去,胸口的黑衫因为牵动,而落了下来,露出里面沾了鲜血的流光璃玉,翠绿剔透的双龙图被红色点缀,凄美而寒冷。 “流光璃玉?”北墨凌缓缓皱起长眉,狭长的凤目因为这块玉佩变得更为深沉。 滕简此时也注意到了流光璃玉,面色一惊,弯腰拔出玉佩,惊讶道:“苏氏锦玉!东郯太子!” 秋寒一颤,一双煞白的面色突然呈现一股慑人的煞气,恍然大悟之余,更加用力的抬起手臂,仿佛要用生命指引什么。 躲在远处高枝上的仇晟跟甄月因为这一动作,蓄势待发,只要秋寒指向此处,二人便会竭尽逃离,此处虽然不近,但稍稍有一丝风吹草动,便有被发现的可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二人也要坚持到最后。 北墨凌跟滕简也察觉异样,二人都是性格谨慎之人,顺着秋寒所指的方向缓缓望过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女子一声惊呼:“太子,你不能死,你答应要救我出去的!你不能食言!”哈赤斯公主突然癫狂的冲上前,死死抓着秋寒的手臂,手指泛白,仿佛深怕他会随风而逝,污垢的脸庞落下两行清泪,显得凄楚绝望。 “你……”秋寒一口鲜血喷出,双眸暴红,全身抽搐,一口岔气没咽下去,用尽全力也无法抬起被她压制的手臂,彻底倒地而亡。 “啊!!”哈赤斯公主崩溃痛哭,在众人眼中就是希望破灭的惨景。 北墨凌跟滕简成功的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北墨凌面色阴冷,眼若寒霜,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眼神越发的深了起来。 左残收剑,一字一顿道:“死了。” 被哈赤斯公主这么一闹,众人也都对秋寒是太子的事实深信不疑。 滕简突然单膝跪地,恭敬的呈上玉佩,凛然道:“是属下教导无方,才会出了此等大劣不道之人,请坊主降罪!” 北墨凌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一番,面色阴冷,眼若寒霜,让人无法揣摩他的一丝情绪,他眯起狭长的凤目淡淡看向已死的秋寒,继而又扫向哭泣不已的哈赤斯公主。 “他是东郯太子?”北墨凌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不温,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女子双手无意识的紧紧拽着衣角,不敢抬头,抽泣道:“他是不是太子还重要吗!人已死,我也逃不出去,只可惜就差一步。“(未 完待续 ~^~) 第九十章 棋子的命运 北墨凌嘴角冷漠扬起,盯着她抖动的双手,淡淡一笑,随即转身离去,“滕简,将她押回尚律阁,此事要彻底盘查,查不出,你便到尚律阁领罚!” “是!”滕简拱手领命,一双犀利的眼睛全是被叛的愤慨。 左残静静跟在北墨凌身后,很快就出了迎春苑,主仆二人,一白一黑,脚步轻盈的踏在鹅卵石上,满地的寒气丝毫未减,银华树的光辉在雾气中越发显得耀眼,枯落的花瓣枝头只剩下黑枯枯的枝干,寒气透缝吹来,卷起二人冷冷的衣角。 “冬天要来了。”北墨凌抬首望向徐徐升起的骄阳,一缕金黄,穿透浓重的阴雾,洒满他的俊脸。 “该来了。”左残依旧面无表情的回道。 北墨凌展颜一笑,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看来,你是想家了。” 迎春苑所有侍卫目送坊主离开,纷纷井然有序的撤离,继续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冷冽寒风,他们依旧面色肃然。 “将她带回去。”滕简皱眉对身后的侍卫道。 侍卫将哈赤斯公主毫不怜惜的提了起来,她咬牙望向滕简,这个男人她一点也不喜欢,初见在百香谷就公然冒犯她,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杀她,便不屑的冷哼一声。 滕简扬眉一怒,女子便浑身一惊,收起了眼中的厌恶。 “将他丢到尸坑。”滕简指向浑身是血的尸体,冷冷道。 曾经在魄杀队风靡一时的杀手,就如此烟消云散,战场的血他们从来不怕,却最后败给了不流血的政治,棋子永远都摆脱不了被弃的结局。 水榭亭在透雾的骄阳中,仙雾朦胧。仿若幻境浮游。 女子轻叹一声,清丽娇颜显得凄婉,只是脊背挺拔,瞬间消灭了她身上的柔弱,浑身的灵气饱满飞扬。璀璨耀眼。 仇晟长眉一拧。语气沉重道:“我们没有时间等了。” 甄月从满脑的血痕中回神,想起秋寒被一路拖了出去,那样触目的痕迹,霎时让她想到了集中营血腥的日子,她收起叹息,一双眼瞬间凌然,点头道:“是啊。要不是今此一试。我们还不知道坊主已经查到了东郯太子,看他的样子,没有丝毫惊讶,应该是知道你已经在他的麒麟坊。” “原以为偷取了情报,给了麒麟坊重重一击,他必然会喘息几日,只怕他已经怀疑到我了。” “我们不能静观其变了。”甄月望向男子坚挺的侧脸,坚定道:“我们要主动出击。趁其不备逃出蜀国。” “逃出蜀国谈何容易。”仇晟转身注视着她,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看来。是我们低估了他的能力,我担心我们的时日不多了。” “不会的。”甄月目光如炬道:“再强的人也会有致命的弱点,只要我们将其弱点抓住,便会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她想起那个男人浑身的疑点,便觉得有些事情即将破土而出,那个男人的病症看起来分外有些眼熟,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仇恨没有注意到她沉思的面色,却也信心百倍道:“我会再通知范先生,准备离开蜀国的退回方案。” 甄月想起那个哈赤斯公主,突然笑道:“这个公主倒是个不简单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秋寒是探局的人,还巧妙的将线索聚集在秋寒身上,这个女人有意思。”她转头问道:“秋寒是什么时候为你所用?” “那个女人确实不简单,至于秋寒。”男子眼中狠辣一现,笑容雅俊却未笑到眼睛里:“秋寒挪用了杀雨楼的一笔巨款,每月沁管事都会审查再上报麒麟殿,秋寒素来好赌,见挥出去的钱回不来了,走投无路,这个时候我恰好手上有钱帮他补了这空缺,他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就成,这笔买卖在他眼里是值的,毕竟挪款一事被上报到麒麟殿可是大罪。” “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动坊主的钱!”甄月嘴角讽笑:“人只有犯了错,就有了被除掉的机会,这个道理集中营早就教授过。” “他死不足惜。”仇晟眼神一寒,想起秋寒曾经羞辱过甄月,便觉得心中的怒气依旧未散去。 甄月从他言辞中听出端倪,心中一惊,探问道:“难道是你放的线?诱导秋寒输钱再挪用杀雨楼的钱?” “若他没有这个弱点,又岂会轻易被人利用。”仇晟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甄月心里却重重一惊,她知道阿仇心思慎密,机诡满腹,却不曾知他竟能不择手段,半响,她才回神,眼神便的有些沉重,语气低落道:“那我们何时才能离开蜀国?”希翼着越早离开蜀国,越早逃离这个肮脏的漩涡,却不曾想,未来的日日夜夜都是风云莫辨。 仇晟以为她心中焦急所以会露出低落,坚定道:“小月,快了,寒冬之时,我们必定会离开蜀国。” “寒冬之时?”甄月感受着微寒的冷气,缓缓道:“确实快了,解药的事情刻不容缓了。” 落日时分,雾气早散,波澜壮观的晚霞印满整个天空,将冷寂的四院烘照的有丝暖意,东郯太子潜藏在麒麟坊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人心中揣摩,自然而然联想到天一阁被盗一事,常年效忠麒麟坊的影卫们心中愤慨,都等着坊主发怒的消息下达,等了几日,却风平浪静,纷纷私下商讨,一时人心有些混乱。 甄月刚刚将四院的部署细细检查一遍,来到北院,见殿门依旧紧闭着,候在门外的侍女也都不在,这种情况自然是坊主不在。 她从清膳房端了一叠刚刚沏好的清茶,举止自然,面色平静的推开紧闭的殿门,再虚掩着,北院虽然防守松懈,却保不准有她不知道的影卫秘密防守着,丝毫不能轻敌。 她梭巡寂静的寝殿,凉风透窗而入,震动着木香的古筝,发出清脆悠远的声响,瞬间穿透这个室内,悄悄撞进她的心,她浑身一颤,见是虚惊一场,便拍了拍微喘的胸脯。(未 完待续 ~^~) 第九十一章 爷,您太纵容她了 绣纹锦鞋轻轻踏上精致毛毡,她尽量放轻动作,全身进入紧张状态,第二次进入他的卧室,却犹胜初次的心惊,满室暗沉,宽大的镶玉牙床似乎占了大半间房子。 她目标准确的来到紫檀木的案桌前,上面摆满书籍以及木檀盒,她轻轻翻找,却没有找到让她疑心的人皮面具,半响过后,整个屋子都被她翻了个遍,毫无收获,她心中有些焦急。 正欲离开,她扫了一眼镶玉牙床,倏地,被枕边紧紧躺着的一个黑盒所吸引,她急忙走过去,将黑盒拿起来,猛地打开,霎时,心中的喜悦瞬间绽放在脸上。 一股浓重的奇怪药味扑鼻而来,刺激着她的嗅觉,她捂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喷嚏声,揉了揉鼻子,才缓解了不适之感,黑盒中盛着透明的液体,这奇怪的药味便是液体所散发出来,里面浸泡的正是她说寻找的人皮面具。 透明如皮肤的面具勾画着人刚硬的五官,线条柔和,想来戴在脸上也会极其贴切,丝毫不会突兀,她伸手拿起液体中的面具,仔细揣摩,从眼眸到鼻梁再到下巴,虽然是抽象的线条形状,却足以让一个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超富想象力的现代人联想到真实的面容。 她面色越来越暗沉,飒爽的眉峰越皱越紧,心情也随着焦急。 “再哪里见过?哪里呢?”她低声呢喃。 突然,门外传来侍女礼拜的声音,甄月脊背一颤,没有因为突发事件而手足无措,井然有序的将面具收放妥当,随即脚步如飞的离开卧室,来到大殿。火速的端起茶盘。 只见女子原本平静的面色霎时大变,犹如暴雨来临,她焦眉的望向握盘的双手,那里刚刚碰过人皮面具,而人皮面容因为浸泡在液体中。早已沾了那些刺鼻的药味。此时连她自己都闻的到,更何况是喜香的坊主,只怕他的鼻子比狗还要灵。 殿门被推开的声音犹如地狱幽灵之声,穿透她的每一寸肌肤,激起满身的疙瘩,随着咯吱的开门声,汗毛耸立。 骤然间。在殿门大开的同时。她猛地将整个茶盘泼向自己,茶水滚烫,她丝毫不惧,清脆的碎裂声霎时响彻整个寝殿,颇有震耳欲聋之感,茶香扑鼻,被殿外刮来的凉风吹散,顷刻间。萦绕四周,覆盖了指缝间溢出的药味。 首先冲入殿内的是拔剑的左残。显然是听到声响,以为有刺客潜入,剑锋稳稳停落在甄月细白的颈边,折射出一道寒芒。 “你!!”左残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因为这一幕有片刻疑惑。 随后入殿的北墨凌一袭茜素青色的华服,织绣精妙,几殆鬼工,越发显得人风神俊美,肌肤雪白,男子见到这副诡异的画面,也是愣神片刻,她衣衫前大片茶渍,湿透了大半,青边白纱染了些许绿色,显得有丝狼狈,但女子一张倔强的娇颜似乎不知羞涩,平常女子早就觉得失礼,但此时的甄月哪会想到这些,只思忖着怎么狡辩。 北墨凌扫了一眼满地的残瓷碎片,眯眼道:“你怎么在这里?还弄成这样?”摆了摆手,示意左残收剑。 左残默默收剑,随即隐了身形。 她紧张之余,对左残的身手佩服不已,又有一丝忌惮,此人日后恐怕是大患,她抿唇道:“属下端了茶进来,才知坊主不在,正要离开,却被打开的殿门吓着了,这才失了礼数,属下立刻叫人来收拾。” “是吗?”北墨凌勾了勾唇角,较有兴趣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四院舒适的日子让你放松了戒备吗!” 甄月一惊,垂首道:“属下不敢!” “下去收拾一下吧。” 甄月脊背一挺,见他没有继续追问,心中丝丝侥幸,俯礼道:“是。” “换了衣服便过来。”男子不再看她,走入了里屋的卧室,冷慢的声线幽幽传来。 “哦。”甄月凝眉轻答,出了殿门便唤了殿外候着的侍女进去收拾,等处理妥当才离开。 一直隐在暗处的左残缓缓现身,见自家主子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微微皱了起来,语气闷闷道:“爷,您太纵容她了。” 北墨凌换了身舒适的雪白长袍,拂着袖口挑眉浅笑,忽然凤目一眯,胜券在握的说道:“总有一天是要讨回来的。” “讨回来?”左残皱起眉头,觉得这含糊不清的答案算是难到他了,一张冰刻般的脸又皱在一起,嘴也微微嘟了起来,与往日面无表情的样子截然不同,换了其他人,必定会惊骇住,要知道左残脸僵是公开的秘密。 北墨凌挥了挥手:“自个琢磨去吧。” 左残知道这是要轰他离开呢,自然也不会再与他说清楚,又皱着眉慢慢走出大殿,隐在暗处继续沉思,爷纵容女人,可是件罕见事,要想明白才是。 甄月换了衣服,刚刚进北院,便见侍女列队的端着食盘摆着晚膳,她顿时局促不已,不知道他让她过来有什么吩咐。 等了片刻,侍女摆好菜肴纷纷走出大殿,带头的侍女走向院中候着的甄月,俯礼道:“姑娘,坊主有请。” 甄月颔首,走进大殿,顿时饭香扑鼻,带着一股呛鼻的辣味,她一眼就瞧见雕木几何榻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菜肴,多以辛辣为主,而男子早已入座,姿态慵懒,嘴角含笑的望着红油油的菜肴,鲜红的辣椒分外抢眼。 甄月一时没能回神,觉得这个场景格外滑稽,他素来吃的清淡之极,此时坐在一堆辣油油的菜肴前,还强颜欢笑,要多滑稽就多滑稽。 “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她被男子不耐烦的声音拉回神智,不可置信的指着鼻尖道:“我?” “这殿内,除了你与我,还能有谁。”北墨凌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怎么这般笨。 甄月暗自叫苦,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慢吞吞的走过去,坐在软席上,目光无助的望着饕餮大餐。(未 完待续 ~^~) 第九十二章 暧昧气氛 鼻尖的呛味让她不经意揉了揉鼻子,只见对前的男子面色如常,抬起手拿起银质筷子,首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 “怎么不吃?你不是爱吃辛辣的食物吗?”北墨凌波澜不惊,缓缓吃着自己面前的清淡美食。 嘭的一声,甄月大脑如同被木棍狠狠抽了一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瞪目哆口,不知道怎么接话,原本还在纳闷他什么时候换了口味,没想到是给她准备的,登时,浑身不自在。 周围气场压抑,让人呼吸也难受起来,甄月知道他又要发脾气了,暗自叹息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赤贝,满桌的各色珍馐佳肴,眼花缭乱,八宝兔丁、玉笋蕨菜、糖醋鳜鱼、荷叶包鸡,色泽鲜艳,辣味十足,反观他那一边,都是些清淡的小菜,精致的甜点汤羹。 “味道怎么样?”北墨凌扫了一眼辣乎乎的菜,颇有些佩服的看了她几眼。 “够劲,老姚师傅什么时候会做川菜了?”老姚是四院清膳房的主厨,因为专门伺候坊主,所以只会做清淡的菜。 “川菜?”北墨凌眯眼一问。 甄月被他这么一问,猛地一呛,掩着嘴咳嗽起来,喉咙的回旋气息火辣辣的,刺激着她的舌根跟咽喉,她也是不经意说出了川菜二字,登时傻了眼。 “慌个什么。”他倒了杯茶递给她:“赶紧喝一口。” 甄月此时被辣劲冲了神智,完全没注意是他主动斟的茶,事后想来才心中一阵惊动,她灌了一口茶,才缓过劲,捂着嘴道:“挺辣的。” “还以为你多能吃辣,女孩子还是少吃些辛辣的食物。”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餐盘中的红辣椒。 这么一场突发。倒是让川菜被遗忘了去,也算落了个幸运,省得她再绞尽脑汁的解释。 只见男子眉目俊美,浑身如同被笼罩着光晕,一张雕刻的脸庞好看的让人嫉妒。平日冷漠至极的眉眼此时在烛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一丝柔色,难道见他这副模样,甄月起了一点小心思,觉得这个男人平日难对付的很,今日倒可以使个小坏。 她眉眼一闪,夹起一块沾了辣油的鸡肉,笑道:“坊主应该从未试过辣吧。要不尝一口吧。” “不尝。”北墨凌瞬间冷着一张脸。 “试试吧。坊主有万夫莫当之勇,岂会惧这小小的辣椒。”甄月眼露狡黠的摇了摇筷子上的鸡肉。 北墨凌眯起狭长的凤目,知道是她在激他,可见她调皮的望着他,心中莫名一动,觉得试试无妨,点头道:“这点辣椒应该不难对付,试试吧。” 甄月奸计得逞。咧嘴一笑,将筷子的鸡肉迅速放到他的青铜簋中。生怕他反悔似的,只见男子皱了皱长眉,眸色微微挣扎一番,颇有视死如归之感的夹起辛辣鸡肉,缓缓放在口中,谨慎的品尝起来,小心翼翼的样子格外逗人。 霎时,北墨凌面色一红,本是想强行吞下,奈何他素来不吃辣,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猛地咳嗽起来,因为强忍,脸色如酱紫,比常人殷红的嘴唇此时越发猩红。 甄月一点也不意外,将准备好的水递过去:“坊主,喝一口就没事了。” 北墨凌被辣的有些头晕,继续咳嗽着,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样子有些吓人,甄月一惊,急忙起身蹲坐在他身旁,拍着他脊背,端着凉水道:“赶紧喝一口。” 水送到唇边,男子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顺着她的动作喝了水,舒了气,才微怒的看着她:“你竟然爱吃这些。”言语中的鄙视一点也不含糊。 甄月微扬头,浑然忘记对方是自己忌惮又怨恨的主子,笑道:“那是坊主还没尝到这辣的精髓,呛过一次,下次就觉得美味了。” “你这小丫头。”他抬起眉眼,眼中含笑,恍人心神。 二人不经意同时抬目,目光撞在一起,脊背一颤,女子浓密的睫毛如彩蝶蒲扇,摇动的烛光照的女子脸颊有些微红,男子眼眸深潭如井,像不见底的深渊,里面掺杂的情愫让她心头紧缩。 兀地,一个清脆之声打破寂静,穿透暧昧,一个绿色的东西从北墨凌袖口掉出,撞着桌角落在绒毯上,想来是咳嗽震动引起。 二人看似温情的局面被这突变所打破,甄月心神一回,心中有些懊恼,分外感激的望向绒毯上的绿色物品,霎时,一双淡然的眸子猛地收紧。 这一变化分毫不差的落在北墨凌眼中,他顺视望过去,嘴角一抹冷笑,原来是袖口的流光璃玉掉了下来。 身姿半斜,姿态慵懒,修长的手拾起玉佩。 “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见过这块玉佩了。” 一场看似和睦的晚膳因为这块玉佩彻底掉入寒潭,他面色虽然云淡风轻,好似不经意的一问,甄月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意,还有一股她不敢相信的伤感。 “属下第一次见这块玉佩。”甄月自然不敢承认,那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见过东郯太子! “是吗。”北墨凌敛眉冷笑,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来,又似乎想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属下确实初次见。”甄月又说道。 “甄月,我生来最讨厌欺骗,这些年,欺骗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往往能欺骗住我的人又是在我心中不一样的人。” “属下只是坊主手下的一个小小女杀,自然不敢欺瞒坊主,属下与其他同伴一样,一心效忠坊主。” “坊主,右使求见。” 门外霎时响起侍卫的通报,此时的北墨凌因为甄月的狡辩,心中怒火翻腾,只想伸出自己的獠牙,其中的苦涩又如同蚕丝不停裹着他的心,让他无可奈何的收起尖锐的呲牙。 “进来。”北墨凌语气含怒。 甄月不经意松了口气。 殿门被推开,古雪芙一袭水绿色的长裙,姿容依旧冷艳,款步姗姗,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跟在身后的是数月未见的四月。(未 完待续 ~^~) 第九十三章 识破身份 甄月来到四院后,大多接管了四院的琐事,四月也就清闲的很少现身。 “参见坊主。”二人垂首行礼。 “恩,有什么事?”北墨凌颔首,声音里面的怒气慢慢平息。 古雪芙缓缓抬首,见到坐在几何榻上的甄月丝毫不意外,想来是知道她在里面,只是望见满桌辛辣的食物,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霎时惊变,姿容惨白,她猛地垂首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牙槽上下摩擦,心中翻腾的恨意像毒草般疯长。 四月见古雪芙垂着脑袋不说话,咳了几声。 甄月起身道:“那属下先行告退。” 北墨凌心中的气焰刚刚下去,此时听到她的声音,莫名的怒火又升腾起来,语气不善道:“出去!” 甄月皱起眉头,抿紧唇线,头也不回的离开寝殿,裙摆卷起的冷风让人心凉。 他望着古雪芙大声道:“有什么事?” “属下是来跟主上商量西域之行的时间。”古雪芙不敢将一脸的碎裂暴露出来,她隐藏这么久,不能此时功亏一篑。 四月上前道:“主上,右使已经将路线详细的告知属下了,属下必定会完成任务。” 北墨凌颔首:“既然这件事交给你了,你便与右使好好交接,七日后你们便去西域吧。” “是。”四月俯身道。 “没事就下去吧。” 自始至终古雪芙都未抬首,直到离开寝殿她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汹涌而落,坊主自从中毒就再也食不了辣,没想到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番地步,她的心千穿百孔,她从来不敢表明心中的爱意。因为她太清楚他的决绝,所以只能一再隐藏,祈求在他身边默默的守候。 与此同时,寝殿的几何榻被男子狠狠的掀开,寂静的寝殿都是震人的碰撞声。满地的佳肴洒满一地。通红的如同鲜血,他是个善于隐藏情绪又善于压制情绪的人,他运筹帷幄的掌管着所有事,从来不曾想过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那个女人轻易的就波动了他的心,这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他的目光落在软榻上的流光璃玉,隽黑的瞳孔好似嗜血的狼。里面都是杀意。 甄月离开北院后并未回东院。而是满面沉思的走向长廊,冷月如钩,清冷的夜色倾洒满地,落在女子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中,她的心情很复杂,有些东西她似乎明白,又不敢去明白,只想静静的清理脑中的烦躁。她如今最担心的便是流光璃玉,显然她看出了他的试探。却不知他查到些什么,一想起他墨黑的眼神,就心神不宁,烦闷的很。 远处纷沓的脚步传来,却并未引起甄月的注意,她微微侧身并未抬首,让对方先过,显然她以为是巡查的侍卫,此时已是戌时,正是换班的时间。 然而这队人马却抬着一顶黑色轿子,黑色锦帘随风舞动,正在擦身而过之时,一阵凉风猛地吹起黑帘,轿中之人皮肤细白,眉线纤细,有女人之姿,一眼看上去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不惑之年的人,轿子遮挡的地方,一块夸张庞大的粉色软绒紧紧捂着左臂,没有手腕的凸起之感,显得诡异无比,此人正是断手的赵亥。 他见帘子被吹起,颇为不满,生怕别人偷看了他丑陋的左臂,怒着眼望过去,伸出右手,企图将车帘关的严实些,然而他突然瞳孔大睁,女人的侧脸清晰的印在他的瞳孔中。 他丝毫不惧形象的半个身子爬出车窗,扒着窗沿望着渐渐远去的甄月,一张细白的脸顷刻震惊。 “停停停。”他拍着轿子,大叫起来。 “怎么了?大人。”抬轿的侍卫急忙停下。 赵亥指着远去的甄月,盯着她消失的身影,焦急道:“刚刚过去的女人是谁?” 侍卫以为他有什么焦急的事情,没想到是打探这个,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得罪赵亥,回道:“刚刚过去的是麒麟坊第一女杀。” “女杀?”赵亥脸色一愣,急忙道:“叫什么名字。” 侍卫有些犯难了,不知道该不该相告。 “叫你说你就说!害怕我吃了她不成!”赵亥瞋目切齿。 “不敢不敢。”赵亥是宦官,自然不会吃了女杀,侍卫思忖了会,回道:“姑娘姓甄名月。” “姓甄名月。”赵亥重复一遍,顿时眼尾精光一闪,欣喜若狂的拍着轿沿,声线亢奋道:“赶紧带我去见坊主,快点。” “是是。” 月明星稀,银白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黑影,西域檀香洋溢萦绕,带着一股清晰的桑叶味,冲淡了满室的残留辣味。 赵亥平日喜欢穿艳丽的衣裳,今日却专程穿了件素袍,浸泡了染药的发丝有些许白色,断手之后,一夜间头发白了不少,染药再也遮不住了。 “奴才参见坊主。”赵亥谄媚一笑:“坊主依旧是丰神俊朗、容光焕发……。” “行了。”坐在软榻上的北墨凌面色阴冷,对于赵亥的讨好奉承丝毫不喜,“这么晚急着过来有什么事?” 赵亥走过去殷勤的端起紫玉茶壶,给北墨凌的茶杯续上茶,笑道:“奴才没有打扰坊主休息吧。”见他端起茶轻轻喝一口,继续道:“蜀王快不行了。” 北墨凌手指一顿,仅仅一瞬,云淡风轻道:“将他的命续到寒冬之时。” 赵亥心中一惊,小声道:“难道是寒冬之时……。”话未说完,被一道利剑般的眼神怔住,他拍打嘴巴道:“奴才多话了。” 北墨凌眉心微微起澜,不耐道:“没事就少往这里来。”见赵亥还不走,面色阴沉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赵亥一笑,眼中奸笑毫不掩饰,凑到北墨凌耳边轻声道:“奴才今天见到扶家旧人了。” “你说什么!”北墨凌语气一转,凤目惊讶,随即眯起双眼,似乎在斟酌赵亥之言的可信度。 赵亥觉得此乃大功一件,要知道影魄查寻扶家逃难的子女已经六年,毫无收获,此话一说,难免会让人起疑,纵观四国,收集情报的机构何人能胜影魄!影魄都查不到的东西,一个宦官会知道?!(未 完待续 ~^~) 第九十四章 长月公主 赵亥笑道:“奴才怎么敢骗坊主,若不是千真万确,又怎么会上报呢,奴才可没有胆子再承受断手之惩了。” 北墨凌摸着杯沿,声线冰冷道:“人在哪里?” “人在麒麟坊。”赵亥一字一顿回答。 字字惊奇平静的湖面,北墨凌心中大惊,缓缓皱眉道:“你常年在宫中,如何得知人在麒麟坊,难道你……。”话锋一转,徒生杀气:“难道你遣了人进来。” 赵亥面色惊恐,嘭的一声跪地,没想到邀功不成,反被怀疑,急忙解释道:“奴才怎么敢派奸细进来,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爷,您就别吓奴才了,奴才不经吓。” “哼,”北墨凌冷冷一哼:“谅你也不敢,说。” “是是。”赵亥缓缓起身,擦着脸上的虚汗,脊背也挺的笔直,声音低低道:“奴才刚刚过来,机缘巧合,碰到一个女人,虽然已过六年,但是那模样绝对就是长月公主,奴才绝对不会看错。” “长月公主!扶子月!”北墨凌凝眉,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旧人既然是扶家嫡女,六年前派出所有影魄查寻扶家子女的下落,却了无音讯,没想到躲到了麒麟坊,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有一个莫名的想法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他垂眸问道:“扶子月躲在麒麟坊这么多年,怎么一点也未暴露身份。” “因为她改名换姓了,刚刚我问了随行的侍卫,她现在叫甄月。” 北墨凌修长的手兀地收紧,杯中的香茶荡漾洒出,洒在雪白锦纹的袖口,染上淡淡的痕迹。男子面色平静,内心却激起千层浪,久久无法回神。 赵亥丝毫没有发觉男子的异常,完全沉浸在即将获赏的喜悦中,继续道:“奴才是看着长月公主长大的。她逃走时已经十岁。虽没有完全张开,但奴才阅人无数,常年伴在蜀王身边,记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奴才虽然只看了一眼,却十分肯定,这个甄月一定就是扶子月。那么……。”停顿一会。笑意掩不住道:“那么鲁公秘录便有了线索。” “你确定甄月就是扶子月?”北墨凌再次眯眼问道。 “奴才确定,爷大可将她叫来,奴才躲到暗处再仔细看看。” 北墨凌从软榻上起身,神色凝重,对殿外的侍卫道:“来人。” “是,坊主。”侍卫进殿俯身。 “将甄月唤来。” “是。”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甄月再次进入北院的寝殿,她心中越发觉得不妙。想起离开前,那个男人阴晴不定。此时又唤她来,不知道又闹些什么。 坊主喜暗,每晚灯架都只点两盏,今日却将四盏灯架全部点了,灯火通明,连男子袖摆上的麒麟图都看到异常清晰。 “坊主。”甄月行了礼,抬首看向站在窗边的男子,问道:“不知坊主叫属下前来有何事?”今日本不该她值夜,所以侍卫前去传唤时,她不免有些起疑,又担心是因为流光璃玉,此时也只能静观其变。 半响过后,北墨凌都未回复一句,孤傲冷清的身子一直伫立在窗边,夜间的凉风刮起他的墨发,拂过他绝美的脸庞,让人感觉像是即将登天的仙人。 甄月站的腿脚都酸了,又不敢催问,只能默默站在寝殿中央,可锋芒在刺的感觉越发让她难受,她警觉敏锐,心中不安的直觉越发强烈,好像有一只眼睛在阴狠的看着她。 忽然,一直伫立的北墨凌缓缓转身,走向她,站在她面前,眼神幽深的注视着她。 她抬起头,心中咯噔一下,缓缓垂下了眉眼,手中全是冷汗。 “甄月,昨日西北之地,进贡了一件火狐貂衣,明日你过来取。”男子声线清冷遥远。 甄月诧异,怔忡道:“火狐貂衣?坊主是要属下交给谁?” “给你的。”男子语气平淡,仿若闲聊一般。 此话一出,甄月心中起了狂风大浪,并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害怕,这个男人不可能随意赠送这么稀少昂贵的貂衣,越难捉摸的事情,越能激起她心中的恐惧。 “你回去吧。”北墨凌走向软榻。 “是。”甄月走出寝殿,重重吸了一口凉气,果真是伴君如伴虎,杀头前都会给顿美食,这样的恩赐,绝对不简单,她眼眉一寒,快步离去。 待甄月离去,躲在雕花屏风后的赵亥急忙现身,快步走来,看起来心情愉悦,一双细长的眼睛绽放着兴奋,笑道:“是长月公主,绝对没错,那眉眼,与她母亲太像了。”顿时感慨:“果真是女大十八变,长月公主越发长得水灵了。” 北墨凌淡淡垂眸,轻声道:“这件事不可外传。” “奴才知道,爷,您就放心吧。” “你的功劳麒麟坊自会记下。”他嘴角轻轻一勾,笑容不咸不淡,却又冷的很。 “不敢不敢,奴才为爷效力,是应尽的责任,怎会要赏赐呢。”赵亥并未想象中的见到主子情绪高亢,毕竟鲁公秘录有了线索,按常理说坊主应该会精神抖擞,为何会有一丝平淡的低落,他不敢揣摩,弯腰道:“既然爷累了,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北墨凌修长的手搭着额际,淡淡点头。 赵亥弯腰慢慢退出寝殿,轻手轻脚的关好殿门,上了院外候着的轿子。 北墨凌狭长的凤目缓缓睁开,冷若冰霜,鲁公秘录他志在必得,可这一刻他有些彷徨,很多年前他早就变的冷血无情,可以毫无顾忌的利用任何人、任何事,此刻的他,却有了一丝顾忌,第一次尝到了无措。 晨雾弥漫,旭日东升,蜀国的天渐渐变的冷了,甄月披了件红色的披风,脸颊越发显得娇小,下巴也尖尖的,可此刻女子面色急切,手里紧紧拽着一张信笺,平日的冷静也有一丝稳不住。 她回到房间将信笺烧毁,又回了一封信,急忙唤来小黑,将信笺绑在它脚爪处,展臂一挥,黑鹰展翅而去,消失在天际。(未 完待续 ~^~) 第九十五章 原来是他! 悍匪入城,搅乱了邺安城平静的日子,蜀王病重,虽对外隐瞒,却仍旧有消息走露,不少世家贵族纷纷举家迁走,留下来的都是些强撑的百姓,蜀国逐渐变成一个空壳,百姓们面对更加沉重的苛捐杂税,心中的绝望跟怒意越来越盛,不少地方早已起兵反抗,声势也越来越大。 城内的奸细逐渐渗入,遍布整个邺安,西郯的奸细更是有恃无恐,动静之大,让人震惊,公然的在城内寻找未亡的太子,一时谣言满天飞,说书的先生都出了好几个版本,太子落悬崖逃入邺安,做起了杂役,企图忍辱负重,更有甚者,说太子进宫做了阉人,只为夺取蜀国的权利,续而东山再起。 总而言之,太子未亡已成了真相,百姓们听多了,自然都信以为真,茶余饭后更是添了话料,吴荀挟天子以令诸侯,更是不敢让后人诟病,暗中派了杀手前来,在真相破晓前,势必要除去太子,以绝后患,这无疑给东郯的人处处设限,举步难行。 甄月心中焦急在所难免,解药的事情亟不可待,而这个难解问题却在这一日得到了答案。 她路过西河园,见几个侍女在修葺花草,天气转凉,百花渐渐凋谢,坊主又喜种花种草,侍女们也只能精心的伺候着,希翼着百花能晚些凋零,用温水细细的浇灌着,不时细嗡的聊上几句。 因与阿仇约在水榭亭,所以走的有些急切,此时又是清晨,四周静谧,侍女们自然以为主子们都在休息,所以说话声也不自觉的提的有些高。 “小玉,你妹妹可是在北院当差。”穿着紫衫的侍女手指沾着温水洒向蔷薇花。 “是啊。我妹妹刚刚被调过去给坊主奉茶呢,以后好着呢。”小玉心中自豪,笑得也清脆。 “小玉,马上就是十五了,让小玉小心些。你妹妹刚过去。还不了解坊主的脾气,特别是这一日,坊主脾气会格外难伺候。”紫衫侍女好心说道。 “青青,你从未去过北院,怎么知道坊主的脾气?”小玉语气不屑。 “哼,别不信,你还记得以前给坊主奉伺香炉的婉儿吗。她因为忘加了桑叶被赶出了四院。这些年右使虽然伺候在坊主身边,但是坊主性格古怪,从来不让别人碰,特别是十五这一天,要是得罪了坊主,只能等死。” 甄月内气足,走路无声,这两个肆无忌惮谈论的侍女浑然不知。甄月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住,猛地顿住脚步。面色沉重,看向不远处蹲在花圃中的两名侍女。 “你说真的?”小玉有些害怕了。 “当然是真的。” 甄月眉心皱起,顿时走向毫无察觉的侍女,声音如天边飘落,让两个侍女差点魂飞魄散。 “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两名侍女听到突如而来的声音如临大敌,连手上的洒水壶都被吓的摔落在地上,溅起大片水渍,她们看到面前一脸严肃的女杀,自然以为私下讨论坊主被捉了个正着,嘭的一声,二人跪地求饶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姑娘饶命。” “你叫青青?”甄月声音冷冷问道。 紫衫侍女脊背颤抖,一边磕头一边道:“奴婢是青青,奴婢知错了,求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着说着便抽抽噎噎,身旁的小玉更是怕的哭出声来。 甄月缓缓皱眉,冷冷道:“别哭了,起来回话。” 二人不敢忤逆,急忙起身,咬着嘴唇,心中懊恼不已,任何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刚刚说坊主每月十五都会脾气很坏,具体是什么情况?”甄月见她们吓的不轻,语气也放柔了些。 青青哽咽道:“不是奴婢说的,是婉儿。” “她怎么说的?你一五一十的转述于我。” 青青此时哪敢再说一遍,以为甄月是要提审证据,又嘭的一声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敢了,是奴婢嘴不严,姑娘饶命。” “起来!”甄月面色含怒,冷声道:“又没说杀你,你怕什么,你若是好好回答我的话,我自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青青一听,猛地停住抽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甄月,又扫向瑟瑟发抖的小玉,小玉也点了点,示意她赶紧回话。 青青起身,绞着衣角,回道:“婉儿以前是四院当红的侍女,一直在坊主身边伺候,每日都替坊主扇香炉,后来她因忘记放桑叶,被坊主遣出了四院,日子一落千丈,更是被下面的人欺负,所以私底下会发泄情绪,奴婢与她关系不错,她便偶尔讲一些关于坊主的事情。” “她说坊主怎么了?”甄月问道。 “她说……”青青踌躇片刻,咬牙回道:“她说坊主身有顽疾,每到十五便会性格大变,从来不让人靠近,连右使也不让碰,她说有一次瞧见坊主……坊主手腕有东西鼓动,样子渗人。”青青越说越害怕:“奴婢觉得是婉儿妖言惑众,坊主英姿勃发,怎会是有顽疾之人。” 手腕有东西鼓动!大脑如同雷轰电掣一般,面色霎时大变,脑海无数个画面风驰云卷,太多的巧合跟线索串联,在甄月心中激起波涛巨浪。 她从伺候坊主开始,虽然很少近身,但并未明显的感觉他的排斥,唯一一次也是他病发之时,大声怒吼让她别碰他,那时她便觉得听着有些熟悉,每月十五,刺杀王富甲时正是二月十五,时间吻合,以及他卧室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她惊的五雷击顶,是他!若不是这两个侍女提醒的时间吻合,她也不会坚定心中的疑惑,此时大脑浮现那张透明的人皮面具,难怪会觉得面熟,原来是那个残疾男子!现在也不难推断出,他知道她私放旁击者的事,每月古雪芙都会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手里必定会拿着紫晶盒,想必里面是解药!坊主并非有顽疾,而是中毒,一种让人瘫痪的剧毒,难怪他那日不让人伺候沐浴,必定是要隐藏中毒的真相。(未 完待续 ~^~) 第九十六章 好好珍惜 两名侍女见甄月的脸色惊变,以为说错了话,又叩首道:“姑娘饶命。” 甄月被她们拉回神智,收起心中的震惊,重重呼出一气,面色恢复清冷,低声道:“你们想保住性命,就必须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你们可明白?” 两名侍女听出生机,点头叩谢:“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知道,更什么都没说过。” 甄月满意的点头:“赶紧忙吧,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是,奴婢谨记,谢姑娘。”侍女急忙提起倾倒的洒水壶,继续投入工作,只是手指泛白,心中的恐惧未散。 甄月见这两个小丫头聪慧,也不再担忧的急忙离开,当务之急便是找阿仇商量对策。 “姑娘。” 刚刚路过北院,便听见有人轻唤,声音有些沙哑,甄月没想到在这个时辰会碰到四月,四月一身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给人的感觉格外沉稳,四月年纪不大,却比同年人看着要显老。 “四管事?”甄月停下脚步,走向四月,庭院幽静,苍松数株,翠竹千竿,她抬眸扫了眼庭院内的寝殿,见殿门紧紧关着,想必坊主还未起身。 “姑娘,大清早要去哪里?” “我去趟东阁,听说新到一批茶叶,我去取些回来。”甄月见他眉眼带着细微水珠,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大雕花木盒,手指都有些泛红,想来是等候了许久。 “姑娘要喝茶,大可派侍女去取便是,怎么还亲自去呢。” “早上起来走动走动,活动筋骨。” 四月咧嘴笑道:“姑娘年纪如花,又不是老头子。哪需要活动筋骨。” 甄月淡然一笑:“让四管事见笑了,不知四管事唤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哎呦。”四月将红漆的雕花木盒举到她面前,一双眼睛笑的只剩一条缝:“光顾着跟姑娘聊天,差点把正事给忘记,昨日坊主吩咐我将这个给姑娘。待会。我还得去趟水莲阁,又担心与姑娘碰不上,索性就候在这里。” 甄月想起昨日坊主说要送她一件火狐貂衣,心中顿时有些沉重,想起平阳城他落难毒发的样子,不免有些无措,每日她与他步步为营。不过是为了守住心中的坚持。她接过木盒笑道:“替我谢谢坊主。” “姑娘还是亲自谢吧,坊主说快入冬了,这件貂衣必定能让姑娘过个暖和的长冬。”四月拂了拂袖,样子温和谦礼,又道:“东西送到,那姑娘收好了,整个蜀国只怕只有这一件火狐,姑娘珍惜些。 甄月觉得他话中有话。握木盒的手指不经意收紧,回道:“甄月知道了。” 甄月见四月离开。也未直接前去水榭亭,而是回了趟东院,将手中的雕花木盒放置,她并未打开看一眼,有些东西不能碰,便不会提起勇气打开,一如里面的情意,狐狸的平均寿命是十到十五年,而火狐因为毛发艳丽,灵气逼人,物种稀少,只能存活三年,猎人们极少能寻到火狐的巢穴,用火狐做了一件貂衣,可想而知需要多少火狐啊,不仅蜀国独此一件,纵观四国又能有几件呢! 这样的情意她不愿踹摩,也没有精力去分析,她是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一件事,便会勇往直前,她要离开麒麟坊,与阿仇一起去东郯,去江南,便不会再将眼光看向别处,这就是倔強又坚定的她。 与此同时,等在水榭亭的仇晟见她迟迟未来,沉稳的心也慢慢焦急起来,看着天色,已经巳时,阵阵凉风,吹散天际的白云,隐隐约约遮住了温暖的阳光。 脚步声轻轻传来,仇晟警惕望去,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走来,男子润雅的面容浮现笑意。 “你怎么才来?怎么没穿披风,早上天寒,莫感染风寒。”仇晟拉着甄月坐在石凳上,有些粗茧的手紧紧握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温柔的暖着。 甄月脸色一红,抽回手道:“我不觉得冷。” 仇晟见空了的手心,跳动的心也突然空了起来,面色如常道:“这么着急唤我,可是有事?” “你还活着的消失已经传遍四国,西郯的人你打算怎么对付?” 仇晟一笑:“原来你担心这个,放心吧,范先生会妥善处理的。” 范先生办事,甄月一向放心,“那就好,不过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眼眸霎时凌厉起来。 仇晟见此,顿时谨慎起来,眼神锐利,将平日摆出的清雅瞬间收起,静静等着她开口。 “坊主身中剧毒,应该有些年头了,每月十五,若没有解药便会毒发,全身经脉尽断,一如残废!”声若坚冰。 “剧毒!”仇晟猛地站起来,俊俏的脸霎时惊变,不可置信道:“你消息从何而来?” “你可还记得我接了平阳城王富贵的月琊榜,我救了一个旁击者,那个旁击者便是易容的坊主,昨日,我潜入了他的卧室,查实了人皮面具,当时我还没想起来,今日清晨,我无意间听到两个侍女在闲聊,知道了坊主每月十五身子不适的事情,而且上月十五,古雪芙骑马进了四院,想必是解药送来有些迟,坊主的毒性让子虚先生压制着,但病症确实有些奇怪,行动也不便。”甄月又将侍女的对话字字不差的告诉他。 只见男子皱起眉头,眯起墨黑的瞳孔,如鸷鸟一般锐利,里面闪着精锐之光,嘴角的弧度浅浅上扬,带着一抹算计的味道。 “小月,这个消息太让我震惊,如果坊主真的身有剧毒,那我们的胜算就可想而知,这几日我会出去与范先生见一面,重新筹划。” 甄月起身凝神问道:“阿仇,你可认识易容的高手?” 仇晟疑惑问道:“你要易容的高手做什么?” “当然是有大用处。”她嘴角一冷,目光似剑:“我要探古雪芙。” “难道是为了解药?” 甄月赞赏点头:“我要一张四月的人皮面具,近些日子四月跟古雪芙走的极近,二人之间一定有问题,更何况,我们的解药根本就不在长老们手中,最有可能的便是古雪芙,她掌管着坊主的解药,必定对毒性颇为了解,我要探一探。”(未 完待续 ~^~) 第九十七章 易容夜探 “要是被她看出来,那很危险。”仇晟顿时有些不赞同。 “阿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离去之日近在眉睫,我们必须放手一搏,要是被发现,我便杀了她。”甄月眼光乍寒。 半响片刻,仇晟忽地抱住甄月,目光如炬:“好,我们放手一搏!”手臂力量渐渐收紧,晞微的阳光倾泻在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上,绽放着耀眼的光芒,他们的脊背逐渐挺起,带着决胜的目光望向前方,生死存亡,最后一击,早已不远,它们悄悄的靠近,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只等惊雷现天! 仇晟送来人皮面具,已是三日之后,甄月坐在铜镜前,手法熟练的将面具带在脸上,脸边缘与毛发用比较黏的液体紧紧固定着,带人皮面具的手法与现代的面膜大体相似,所以阿仇讲解一次,她就一点就通。 沿着轮廓线条细细的按压,眼皮也粘的细小,整体面貌与四月相似度极高,但也并非完全相似,她穿上四月常穿的褐色长衫,又练习四月一贯温和的笑脸,待准备妥当,她才重重吸一口气,上下打量好几次,才成竹在胸。 四月每晚酉时都会去趟水莲阁,一待便是一个时辰,天色渐晚,雾气浓重,白日天色一直阴沉着,到了晚上越发阴黑。 寒风吹来,不禁毛骨悚然,甄月弯低了身子,脊背看起来微微弓着,这是四月的常态,她又摸了摸脸颊,觉得万无一失,看了一眼路尽头的水莲阁,心中的坚定一刻未动摇。 水莲阁在四院的南边,幽静宁远,荷花香四溢。沁人心脾,路过的侍女跟侍卫,见到易容后的甄月,都纷纷颔首,并未一路盘查。给四月放行。也是右使专门交代的。 路过小径生岔的花园,便是一碧莲池,池子虽然不大,但也清丽雅致,与白莲池想比,更显秀气玲珑,因值深秋。即将入冬。莲花早已凋落,留下层层枯叶,凉风带起阵阵碧水涟漪。 “见过四管事,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知右使大人。”叶痕院外的侍女浅笑道。 叶痕院的名字都是右使所起,意境悠远,不免让人深思,水莲阁、叶痕院。甄月浅然一笑,点头道:“那我便在这里候着。有劳了。” “不劳烦。”侍女垂首一笑,步态轻盈的朝院内行去。 甄月抬首大约的打量一番,四周侍卫每一盏茶的功夫便会巡查一次,频率略显频繁,叶痕院离北院极远,这里的警卫明显是近日增加的,看来四月跟古雪芙商讨的事情必定举足轻重。 “四管事,请。”通报的侍女走在前头带路。 刚刚踏进叶痕院,走了一小会,便听到悦耳的琴声,委婉连绵,曲调悠扬,宛如情人的低喃,甄月是没想到平日冷艳的女子,竟然情调凄婉,与她常常表现出来的阴怨截然不同。 “大人,四管事来了。” “恩,让他进来吧。”琴声未停,声音有些飘远。 侍女将甄月请到前厅便退了出去,而与此同时本要赶来水莲阁的四月,被突然冒出来的人,一棒子敲晕,拖到了茂密的草丛中。 烛光轻摇,古色古香的前厅满室昏黄。 “大人。”甄月猛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男女难辨。 “进来。”偏厅传来声音,稍稍停顿了些,想来是察觉四月声音有变。 甄月弯了脊背,缓缓走进偏厅,室内昏暗,只点了一盏灯架,让她的脸有些朦胧,一眼看去,与四月并无差别。 紫色的帐幔随风轻动,珠帘清脆,女子坐在软席上,双手抚琴,琴声缭绕,梅香浮动,宛如仙子,古雪芙按住琴弦,音律即止。 “四管事今日怎么了,声音听着与平日不一样。”古雪芙站起身,走过来。 “咳咳。”甄月拿出帕子捂唇猛地咳嗽,灰色的手帕有些大,都遮了她大半张脸,“近日感染风寒,咽喉不适,失礼了。” 古雪芙定定看她几眼,说道:“四管事身体不适,应该派人说一声,身体要紧。” “不碍事。”甄月点头笑道:“爷的事才至关重要,我们做奴才的,当然以主子为先,不能耽误了主子的事。” “难怪四管事能跟着主上这么久,真是通透。” 甄月一怔,主上?麒麟坊内都尊称主子为坊主,没想到私下叫他主上,看来这个男人的身份绝对不仅限于麒麟坊坊主,这么顺势分析,麒麟坊便不纯粹了。 古雪芙端了一盏烛灯放在书案上,又从檀木书架上取出一个圆形木盒,打开木盖,伸手从里面抽出一张鹿皮。 甄月眼眸精光乍现,不动神色的走过去,低眉顺眼。 鹿皮被铺开,竟是一张错中复杂的地图,里面有一条用红色墨笔标志的线路。 “从这里到这里。”细长的手指用力一指,按在鹿皮上,古雪芙目光尖锐道:“过秦川绕道祺连山,直到土格尔盆地,切忌,万不可走祺连山,直穿虽然节省路程,但是流匪太多,这一带很不安全。”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心思千回百转。 古雪芙见她不说话,沉声道:“四管事今日怎么心神不宁,这条路线可要记牢了,后面我再告诉你怎么过沙丘。” 沙丘?中原可没有沙丘!摇戈的烛火忽明忽暗,细碎的光映在甄月脸上,她敛眉,微抬首笑道:“大概是风寒导致,有些晕乎。” “你声音有变,感觉有些怪怪的。”古雪芙因着四月的身份,一直客客气气的,此时却徒生一股怪异。 甄月一怔,学四月习惯性的弄袖子眉眼弯笑:“大人,见谅,稍稍忍耐些,因着是跟坊主解药有关,我心中焦急,不想因风寒碍事,等会回去便让子虚先生给瞧一瞧。” “解药至关重要,所以四管事要多多注意身体。” 果真是取解药!甄月敛去精锐之光,心中窃喜,孤注一掷的赌上,没想到旗开得胜。 她点头道:“谢谢大人关心,四月会好生护着身子。”又笑道:“大人一直负责解药,不知可有压制风寒的药,现在天色渐晚,倒不好去麻烦子虚先生。”(未 完待续 ~^~) 第九十八章 两女开打(求订阅多多) “四管事说笑了。”古雪芙道:“我负责解毒,可不会治病,自然没有治病的药,还是找子虚先生看看才好,四管事,可不能贪懒。” “是是,说的有理。”甄月突然声音低沉,继而情绪低落道:“爷的毒不知何时才能解清,若能跟解忘魂蛊一样简单就好了。”样子极为难过。 “忘魂蛊?”古雪芙精亮的眼眸一闪,按着鹿皮的手指轻顿,转瞬一逝道:“四管事怎么对忘魂蛊感兴趣了?” 甄月一惊,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敏感,嗅觉太敏锐,她拿出帕子掩饰的咳嗽几声:“病了就糊涂,这些问题是四月逾越了。” “既然四管事脑袋不清楚,就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便是。”古雪芙嘴角一笑,妖艳倾城。 甄月觉得此时不能再呆,只怕被这个女人看出端倪,越早离开越好,她点头道:“那我便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好好给爷办事,那我先回了,大人也早点休息吧。” “恩。”古雪芙见四月微弯的背影渐渐消息,嘴角一抹不明的笑意,四月离开前,她细细观察了四月的手掌,才发现四月的双手一直握着手帕,让人看不清他手掌的细纹跟肤色,而他的脚掌并无异常,举手投足与四月完全一致。 甄月出了叶痕院便脚步如飞的朝湖心园行去,湖心园在四院偏南的地方,与四院中心防线隔的远,所以安排巡查的侍卫也少的很。 她窜入浓密的草丛中,警惕的看了四周,见无风吹草动,便急忙将早先准备的包袱拿出来,换上了里面的女装,又手脚利落的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丝丝疼痛,她眉眼未皱,此时夜深,自然不能以四月的模样进入东院,以免引起端倪。 将换下的男装跟人皮面具收拾起来。便起身走出草丛。 明镜的湖面在微光的折射下。散发细碎的蓝光,晚风习习,卷起层层波纹,发出细微的荡声。 只见女子平静的面色霎时一紧,杀气乍现,猛地回身望去,不远处的假石水榭后一个白色身影慢慢走出。惊起寒霜。 即使隔的不近。甄月依旧能从身形上辨认出对方,显然对方看到甄月,也稍稍震惊。 甄月伸手缓缓摸向腰间,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全身蓄势待发,一双幽深的眼睛寒芒万丈。 白色身影不急不慢的款步而来,每一脚不轻不重,却如重石一点点锤击在甄月心中。 “原来是你。”古雪芙高扬着头。一副蔑视模样,显然是不打算放过甄月。 甄月眯眼冷声道:“看来你早就识破了!真不愧是麒麟坊右使。” “能从你口中听到甘拜下风的话。还真是荣幸之至。”古雪芙咬牙道。 “你想怎么样?” “你觉得呢?你冒充四月有何企图?难道是想害坊主,背叛麒麟坊?”古雪芙得意一笑,朝她走来。。 “你想揭发我?”甄月冷笑道:“你觉得坊主会全信你?无凭无据,你可没有多少胜算。”她突然眯眼一笑:“对了,你一直负责坊主的事情,如今却要移交给四月,想来你日子也不好过,只怕是得罪了坊主,就要被逐出麒麟坊。” 此话一出,瞬间击中古雪芙压制的痛楚,伤口被解开,阵阵慑人的疼痛席卷她的灵台,她面色暗沉,一丝扭曲:“闭嘴!你以为坊主会在意你!区区一个集中营出来的奴才!” “被我说中了?”甄月对于她的蔑视跟羞辱,丝毫不怒,反而笑道:“你现在揭发我,只会让坊主觉得你在找机会留下来,你最了解坊主,他可不喜欢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这可是他的大忌!” “哼!没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忘魂蛊解药的主意!你以为你假扮四月没有破绽吗!简直自投罗网。” “是啊,没想到右使这么聪慧,不知我哪一点让你起疑了?” 古雪芙冷眼一笑,满是轻蔑的不屑,高昂着头,如同高贵的天鹅:“你才伺候坊主多久?又了解麒麟坊多久?妄图假扮四月来获取情报,四月与我相识十几年,你以为你会比我更了解四月吗?四月除了坊主的事情,绝对不会多嘴任何事,这就是他狡猾的地方,也是他为什么在坊主身边这么久,你觉得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询问忘魂蛊吗?” 原来如此,甄月心中恼怒不已,本以为孤注一掷旗开得胜,没想到之后输得一败涂地,又有谁能想到,四月是麒麟坊老臣,还与古雪芙相识这么多年!这两个人平时看起来可没那么熟络! 甄月敛眉一笑,杀气徒生,事情败露,要么自尽要么反击!她瞬间分析出局势,一把丢下包袱,拔剑杀去。 古雪芙意料之中的大笑一声,长剑飞舞,身姿如燕,却招招阴狠。 二人剑锋相抵,速度不相上下,剑声震耳,直击耳膜,空气的雾气都瞬间凝住。 甄月推剑、劈腕,毫不保留杀招,修长的腿更是如猎鹰之翅,跃空而起,双脚并用的击向古雪芙。 古雪芙不屑的一笑,身姿旋转,轻薄的纱衣在空中划下优美的幅度,身子犹如轻巧的飞燕,巧妙的错开甄月的双脚,胜出一筹,狠招随即出列。 甄月剑剑相抵,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剑法竟是这般了得,剑氏花俏,却完全中气十足,看似繁琐却又直接了当,与曾经刺杀甄月的杀手,身手颇为相似,甄月心中顿时一惊。 短短十招,甄月明显不敌她,嗤的一声撕裂,血肉撕开,鲜血瞬间染透青色衣袍,甄月眉心一拧,看也不看手臂的伤口,从容不迫的再次厮砍而去。 “你要忘魂蛊的解药做什么?难道你要逃离麒麟坊?”古雪芙一剑震开挥来的剑锋,恍然问道。 “恐怕你没有机会知道!因为死人没有机会!”甄月眼神阴蛰,杀气逼人。 古雪芙被她如剑的眼神惊的微怔,心口不自觉轻颤。 在这难得的缝隙,甄月抬脚踢去,迅若闪电,势若雷霆。(未 完待续 ~^~) 第九十九章 忘魂蛊的解药 只听一声闷哼,古雪芙向后摔去,落地之时,女子掌力震去,身子旋转,一个利落的翻身,半膝跪地,怒望着甄月。 “我倒看看谁才会成为死人!” 两个女人汹涌杀去,毫不留情,青白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争抢地盘的小兽,闷哼声犹如野兽的轻呼。 几个轮回,二人身上都带伤,都好不到哪里去,而甄月早就丢下了短剑,近身肉搏,她的剑术不敌古雪芙,频频被伤,索性就丢下短剑,改用自己最拿手的近身搏战,更是运用了现代的柔道,招数怪异又直接。 古雪芙一直占上风,此时甄月换了搏斗技术,局势瞬间大不相同,胸口跟腹部都被击的如同碎裂。 二人打的面红耳赤,喘着粗气,颇有不杀死对方不罢休的趋势。 打了半个时辰,甄月气息明显较弱,身上的剑伤细碎繁多,一张清丽的面容杀气不减。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古雪芙见她受伤不轻,得意笑道。 “哼!”甄月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杀了我能讨到什么好便宜,但我却一定要杀了你!以绝后患!”语气坚定。 古雪芙面色一沉,心中自然知道杀了她没有好处,但是对她的恨如遮天的云,滔天的浪,可古雪芙又是一个冷静之极的人,从隐藏对坊主的情感便能看出,只见女子眼眸一闪,沉声道:“你要忘魂蛊的解药,我可以给你。” 甄月击拳的双手猛地顿住,依旧死死扣着古雪芙的手臂,不可置信的打量对方,夜色浓重,只有细微的光映照在二人身上,对方的神情只能凭直觉感受。但即使是白昼,以古雪芙的心机,又怎么会让甄月察觉一丝真实情绪呢。 甄月警惕眯眼道:“你说给我解药?” “你似乎只能信我!”古雪芙一把震开甄月,揉了揉手腕的疼痛,怒目扫她一眼。冷笑道:“解药确实在我手上。三大长老轮流掌管解药的事情只是幌子,避免你们忘恩负义的叛徒企图偷取解药,逃离麒麟坊。” “我凭什么信你!”甄月退开一步,审视着她。 “你可以不信,就像你说的,我现在处境艰难,杀了你于我也没有好处。不如给你解药。让你自己离开。” 甄月忽然一笑,眼眸杀气不减:“你以为我是愚蠢之人吗!你依旧是想我死,不给我解药,你也会想办法除掉我,给我解药,我逃离之日,坊主便会广下杀贴要我的脑袋。”倏地,女子像是意识到什么。面色惊怒,声音撕裂道:“我一直好奇坊内是何人要置我于死地。没想到是你!” 古雪芙有片刻惊讶,拍手叫道:“果真聪明,不枉集中营教授你这么多年。”她毫不隐藏道:“我确实派人杀你,只可惜,你依旧活着!” “你为什么杀我!”甄月想起死去的初三,心中压抑的恨意跟怒气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 “为什么杀你!”古雪芙厉声喝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满腹诡计,何时一心想效忠坊主,我不允许有你这样不忠之人待在坊主身边!” 甄月一愣,随即恍然大笑起来,望着面前的女子,摇头道:“真是可怜,原来你杀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又何必给自己带忠诚的高帽子,你爱慕坊主!” “住嘴!”古雪芙面色撕裂,心中守护的那片净土被人一招撕开,一贯的冷静彻底惊慌:“坊主高高在上,身份尊贵,岂是能随意爱慕的!不要脏了我与坊主的主仆情义!” “主仆情义!”甄月冷笑,轻蔑道:“你就因为你那可怜的主仆情义就下杀手,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女人,看来你被坊主赶出麒麟坊,便是东窗事发了吧!” 一语击中,古雪芙长剑而来,面色狰狞,滋的一声轻响,鲜血喷出,甄月本来力量虚弱,此时对方又被恼怒,下手更是狠辣,甄月躲闪不及,手臂被划下了瘆人的血口,嘴角也溢出血来。 甄月吐一口血沫,身子摇摇晃晃,用尽全力才稳住了身形,她嘴角冷笑,见古雪芙被激怒的样子,便得知真相果真如此。 一阵冷风刮来,带起淡淡的血腥味,直入古雪芙的肺腑,她握剑的手指一紧,身子也冷了些,瞬间拉回她的理智,看着甄月的眼神也深沉了些,这个女人太聪明!太会抓住人的脊背! 古雪芙收剑看着甄月,声音恢复到平静:“我给你解药,你离开麒麟坊,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交易!” “你真给我解药?”甄月此时依旧不敢相信,大概是事情太过突然,前一刻充满绝望,生死决绝,下一刻却峰回路转,太快来的光明让她如锋芒在刺。 古雪芙叹息一声:“就如你所说,我爱慕坊主,所以不能让你再待在他身边。” 甄月心中震惊,古雪芙隐藏情绪的决心她是看的到,不到万不得已便视死不承认,如今局势大转,竟然承认了这段爱慕之心,看来可信度很强。 “好,只要你给我解药,我便一定会离开麒麟坊,生与死我都不会供出你。”甄月铿锵说道,续而眯眼:“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古雪芙仰天大笑一声,可笑道:“你现在的处境还与我谈条件?你不是被我伤糊涂了吧。” “你我的处境彼此彼此。”甄月敛眉道:“我的条件对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只要你答应我,我便一定信守承诺。” 古雪芙挑眉看向她,艳丽的娇艳绽放出阴蛰,缓缓道:“什么条件?” “我要两粒解药。”甄月破釜沉舟说道。 “两粒解药?”古雪芙面露疑惑,半响过后,恍然大悟:“你要与仇晟一起私逃?”见她启唇难开的样子,笑道:“不要想狡辩,看你这么沉得住气,还真是让我欣慰,整个麒麟坊谁不知道,你与仇晟交情不浅,你性子冷淡,除了他,你还能为谁求解药。”(未 完待续 ~^~) 第一百章 抉择 “既然你清楚,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只要两粒,我便从此消失在你眼前。” “哈哈。”古雪芙猛地收起笑意,狠绝的说道:“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慈善堂?可怜你们这两个小奴才!”她走向一脸冷意的甄月,靠近甄月的耳边,冷笑道:“甄月,解药只有一粒,要么他死,要么你死,你们二人只能有一人离开麒麟坊,不要企图威胁我,你既然敢假冒四月,心生离开的心思,必定是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 甄月紧握拳头,猛吸一口气,淡漠道:“一粒便一粒,谢右使成全!”言毕,拖着受伤的身子缓缓离去,夜间的冷风呼啸而来,女子带血的长衫被吹的鼓鼓作响,血渍凝固在洁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甄月,我等着看你的抉择,相信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古雪芙冷眼看着她的背影,漆黑中的白影渐渐消失,融入了如墨的夜色中,空气的血腥味让她亢奋,精致的面容折射出兴奋的笑容。 还未走进四院,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拉进密林,枯枝刮过女子受伤的胳膊,一声闷哼在寒风中扩散。 “你受伤了!”男子听见她的闷哼声,顿时焦急起来,天色太暗,他就着微弱的光线望去,只见女子面色惨白,白纱上细碎的血迹,而两只手臂鲜血淋淋,在黑夜中如同染血的梅,刺心而恐怖。 甄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朦胧的面孔,嘴角温暖笑道:“阿仇,黎明真的要来了。”言毕,双眸垂下,晕厥而去。 昏迷前只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抱着自己,一如很多年的夜晚。靠着这缕暖意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熬过漫长的血腥之日,耳边的急唤声让她觉得温暖,心不再那么凉了,她似乎已经看到耀眼的阳光穿透无尽的黑夜。 十一月。霜重。天寒地动。 “下雪了。” 侍女们清亮的欢呼伴随着寒风渗入寂静的室内,女子手握蓝色剑柄,剑体通直,纤细有力的手不急不慢的擦着剑身,剑气印在女子淡然的眼内,冷如寒霜,一股男子才有的坚挺从眸内散发。显得人英姿磅礴。 甄月放下短剑。起身打来房门,登时,寒风呼啸而来,吹起她满头青丝,她被突如而来的寒风吹的抖了抖身子。 雪花纷飞,洁白如玉,落在枯枝上,顷刻融化。留下冷霜,不惊让人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可此时她却心情澎湃,一如光明前的黑暗,只等破晓。 “姑娘,怎么穿这么少?”侍女见甄月穿着单薄的衣衫,连忙进屋拿来披风。 甄月立在庭院,仰着头,露出洁白的脖子,任由冰冷的雪花洒在肌肤上,渗入温软的体内,带起一阵寒冷。 侍女感觉主子有些奇怪,连忙上前将火红的披风披在女子挺拔的肩上,静候在一旁,不敢多言。 “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甄月闭着眼感受着雪花的碰触,嘴角扬起,笑容如夏季的艳阳。 “啊!”侍女一惊,不明所以,愣着脑袋道:“蜀国冬季长,春天还早着呢。” 甄月猛地睁开璀璨双眸,眼中顷刻盛满悲凉,淡淡道:“是啊,即使春天会来,却依旧远着,还有很长的寒冬要走。” “奴婢说错话了吗?”侍女见主子满身低落,忙咬了咬唇,心惊胆战。 甄月没有说话,直接回了房间,将刺骨的雪霜挡在门外,侍女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绞着手帕一动不动,生怕再出错,引起主子的不适。 简洁的室内,一个隐蔽的暗格被缓缓打开,里面有一把月牙色的油纸伞,玉兰花在寒气中有凋零之色,她将视线淡淡扫向旁边的小盒子上,盒身成褐色,光秃秃的,没有一丝雕刻,一如室外凋零的大树。 她拿起盒子放进袖口,目光眷恋的看了看油纸伞,长吁一气,啪的一声重重关上暗格,细微的灰尘因为震动落在油纸伞上,无声无息。 轻舞的薄雪渐渐覆盖水榭亭,不时随风飘向亭中男子的英挺肩膀上,男子刀砍斧削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目若朗星,目光深沉的凝视着洁白的雪花。 “阿仇。”清丽的声音霎时传来。 男子猛地回身,刚硬的五官倏地柔和起来,声音温润:“小月。”向不远处款步而来的女子招了招手。 甄月进了水榭亭,刚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拍向肩膀的碎雪,一双夸大的手便抢先而来。 “冷吗?”仇晟拍落她肩上的积雪,又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皱眉道:“以后出来穿暖和些,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还要冷。” 甄月垂眸一下,掩下眼中的苦涩,抬眸时早已换上灿烂的笑颜:“阿仇,我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仇晟继续搓着她的手心,感觉她的手心渐渐暖和起来,心情也大好。 甄月拉着他坐在石凳上,注视着他:“古雪芙真的将解药给我了。” 手指一顿,仇晟抬眸望向她,缓缓道:“你相信她的解药?” “恩。”甄月点头说道:“一个被爱情蒙蔽心智的女人绝对会不留余地,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或许我们出逃,对她来说是一个契机,她这样心机狡猾的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说话间,她拿出袖口的小盒,轻轻打开,面露喜悦道:“阿仇,我们有解药了,每月再也不用等待麒麟坊发放的药物,也不会受蛊毒之苦。” 入魄杀队的成员,八年来,没有一个会主动逃离,这里有权利荣华,只要肯付出鲜血,便会得到一切,只要忍过三年,便会得到自由之身,然而忘魂蛊又是众所周知的剧毒,不解毒,便会全身被蛊虫撕咬而死,死状残忍,所以更不会有人逃离麒麟坊! 两粒红色的药丸紧紧躺在盒内,寒风而过,飘来淡淡的药味,味道奇特。 “怎么了?”甄月见他垂眼沉思,睫毛挡着眼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一章 蜀王崩了! 他缓缓抬首,深深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眼中深沉如海,低声道:“不知是梦还是真实,总觉得一切太快,太顺利。” “阿仇。”甄月心口一痛,缓缓抚上他微凉的脸颊,温声道:“风雨之后总会见彩虹,有了解药,范先生便会带我们离开,你就可以堂堂正正站起来,进入东郯,举起手中的烈旗,踏上心中的故土,为死去的亡魂找到归路,这不是梦,这是即将实现的局面,黑暗总有过去的一天。” 男子坚定的看着少女,目光坚韧一如璀璨的星辰。 “给。”甄月将其中的一粒药丸放在他唇瓣。 兀地,男子眼神一闪,伸手拿起盒中的另一粒,火速的吞了下去。 甄月的手指悬在半空,手指一紧,面色温柔笑道:“不要我喂的?” “你吃这一粒。”仇晟推了推她的手。 甄月面色平静的吞下手中的药丸,心口的悲伤一如翻滚的大浪,直将她淹没,阿仇,你何其的了解我,我又何其的了解你,解药只有一粒,她不能让他死,她一早就猜到他会吃另一粒,所以喂给他的是假解药,而盒内的才是真正的忘魂蛊解药。 六年的相伴相守,仇晟太了解她的情义,她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朋友,所以必定会把最好的给对方,仇晟不放心,断不会吃她亲手给的解药,他要留给她,把希望留给她,可当离别的那一日,他知道真相,心痛的一如满天刺骨的白雪。 仇晟见她吞下解药,松了一口气,温柔的抚着她的脑袋。笑道:“等过几日你与我一同去找范先生,让甫之先生给我们诊一诊。” “好,你先回吧。” “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甄月心口发酸,强忍着眼中的苦涩。抬首强颜笑道:“又不是不再见了。既然你想看我的后脑勺,那便好好欣赏吧。” 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水榭亭,冰冷的雪花落在卷翘的睫毛上,化为水雾,朦了她的眼,一滴液体顺势滑落,留下痕迹。不知是雪化还是泪水。 对不起。阿仇,一起去东郯一起去江南的承诺,恐怕无法实现了,活了两世,能成就你,一起都值了。 男子看着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中,淡淡呼出一气,不知为何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不详的事情正无声无息的笼罩他。 十二月二十七日,天星陨落。蜀国一片萧索,大雪彻底覆盖了整个黄土大地,一片白茫。 “报!”影卫猛地冲进寂静的麒麟殿,声音颤抖,面色焦急,身上的黑裘星星点点雪冰。 “什么事慌慌张张,未通报就冲了进来!”封丘阳重力锤向扶椅,面色惊怒,影卫常年受训,应该是沉稳冷静的好手,怎么如此惊慌! 大殿端坐的滕简也缓缓皱起眉头:“怎么了?没见到我们在议事吗?” 影卫猛的跪地,对着殿首孤傲凌人的北墨凌,叩首道:“主上,蜀王崩了!” 一语而出,惊奇千层浪,寂静的雄伟大殿落针可闻,霎时,殿两侧的两位长老大惊而起,异口同声道:“崩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前,是赵大人派人来传的消息。” 北墨凌眼若寒星,从雕花檀椅上缓缓起身,如即将跃潭的蛟龙,浑身蓄势待发:“左残。” 一个黑影霎时从暗处走出,面色沉静的走向北墨凌身边:“爷,有什么吩咐?” “你亲自去趟狄都,计划有变,让张良立刻出兵,过赤河直取巨阳与平阳。”北墨凌凤目犀利,如出鞘之利剑,嗜血而寒。 “是。”左残领命后便退出大殿,蹄声铿锵,速如闪电,朝着蜀国城门肃然而去。 “你先下去。”北墨凌扫了一眼跪地的影卫。 “是。”影卫弯身缓缓退出麒麟殿。 “不是让赵亥坚持到寒冬之时吗?现在军用物资还在邱州,恐怕一时难以到达,前线太长,损耗也会加重。”滕简面露焦急。 “这个赵亥真是没用!”封丘阳冷哼一声。 北墨凌长指轻捏,凤目半眯,王者之风尽显:“蜀国早已不是八年前强盛的泱泱大国,腐败退化早就侵入了他们的骨髓,吕尚一死,他们早就提不起长剑盾牌,重重一击便会让他们措手不及,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他冷笑道:“隐匿八年,一寸一寸的入侵,早已腐化了他们的根,是时候一口吞下了。” 滕简与封丘阳只觉寒气蹿升四周,不自觉后退半步,半响后,滕简问道:“那物资怎么办?” “雍都!”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身姿傲然挺立。 封丘阳一拍双手,山羊胡因为惊喜左右摇晃,朗声道:“还是主上英明,雍都负责北上南下的粮仓供给,收了平阳,直入西北,便能取雍都,现在朝中唯一能带兵的只有八皇子,但八皇子性格鲁莽,必定会亲上战场,此时又逢蜀王驾崩,整个蜀国焦头烂额,内忧外患,另外几个皇子都是庸人之辈,不足为惧,一举歼灭八皇子的铁骑军,那蜀国简直是囊中之物。” 滕简哈哈大笑一声,拍着封丘阳的肩膀道:“老封,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去去。”封丘阳拂开他的手,吹胡子瞪眼道:“少小看我!” 北墨凌坐在软垫上,摸着下巴,勾了勾唇角:“封长老,现在已是收线时刻,联系整个蜀国的情报站点,让他们做好最后一击的准备。” “是。”封丘阳面色亢奋,领命后脚步如飞的离去。 滕简知道主子将他留下来的用意,敛眉笑了笑,坐下来自动呈上情报:“主上,根据影魄再次深查的汇报,六年前,扶家被灭,扶子月逃离邺安时只有十岁,与其兄长在赵平的协助下逃到了狄都,这个赵平乃是吕尚的亲信,营救之事,没有吕尚的允许,以赵平的职能是断然不敢违背蜀王,如今吕尚满门被屠,已经没有任何线索,扶子月在景安宫长大,赵亥认识不稀奇,而甄月又是在雁明山被掳,时间地点吻合,看来应该不假。”(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二章 战火连天 滕简见主子不说话,暗自叹息一口,继续道:“既然甄月是扶家的人,鲁公秘录应该在扶家手中,但是哈赤斯的公主却有鲁公秘录,这确实很奇怪,一个在中原,一个在北远的蛮夷之地,这两个人会有什么联系还要继续探查。” 北墨凌端起早已凉透的清茶,猛地灌入口中,清爽冰冷的液体顺着咽喉流入体内,整个身子更加的冷了,却让他越发的冷静起来。 他缓缓说道:“难道六年前,扶家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终究他是问出了口,心口莫名的不适。 滕简未察觉主子的异常,凝思道:“异常……”登时,他猛地抬眼,惊呼道:“有一个,影魄来汇报时,属下以为稀疏平常,但此刻一想,是有些异样,六年前,长月公主有个贴身丫鬟,一起与长月公主长大,扶家被屠,这个丫鬟却无故消息了,当年,扶圣书偷偷将扶子然与长月公主接出宫,秘密送出邺安,导致整个扶家灭门,一个都不落,一个毫无背景的丫鬟怎么可能会无端消失,只有一个可能!” 滕简猛地起身,惊道:“这个丫头有问题!必定是被人护送离开了蜀国,手上一定有重要东西,所以不能让她死!” 北墨凌沉思片刻,绝美的脸庞露出决胜的笑容,眼神晶亮幽深的望着窗纸,好像透过这层窗纸看向远方,声音低沉道:“邺安到狄都相距甚远,既然是逃命,应该走五都,他们却舍近求远,他们是有目的的逃亡!有计划的逃!过了狄都是哪里?” 滕简如当头棒喝,笑道:“东郯!” “扶圣离。”北墨凌执起紫玉茶壶,随着清雅茶水的盈盈而出。男子脸上的笑意越深,比常人略红的唇越发红起来,眯眼道:“扶圣离十五岁离开扶家,拜姜老为师,改名换姓。虽然鲜少人知。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人便是范谷!”茶杯蓄满,落座而响,清脆的声音撞击着人的灵魂。 滕简敬畏道:“不能让范谷查到这些,甄月的身份可疑,属下一直以为甄月是东郯的人,可此刻却有些困惑。甄月若是知道范谷。必定会将秘录送上,看如今的情况,只怕二人还未相认,而那个丫鬟手上拿的极有可能与秘录有关。” 北墨凌淡淡抿口清茶,茶盖轻撞,声线低慢道:“自会有人将鲁公秘录亲手送上。”一如睥睨天下的枭雄,锋利的爪子已经长长伸开,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亲自送上?”滕简面色一惊。心知主上必定是有了计策,垂首道:“属下愚钝。” 北墨凌眼若寒星道:“送上秘录的人便是东郯太子!” 此时的滕简更是一头雾水。完全揣摩不透,但深知主上的脾气,垂首道:“属下会好生想明白。” 北墨凌颔首,语气低沉道:“将整个麒麟坊严密封锁,看住甄月,不能让她离开半步。” “是!” 蜀王驾崩的消息,仅仅封锁三日,便传遍了四国,远在西南的西郯蠢蠢欲动,贪婪的贵族军阀人人摩拳擦掌,露出兴奋的双眼望着凋零的蜀国,只等趁乱搜刮一些好处,远在戈壁以北的西奴再次磨亮了他们的弯刀,露出嗜血的笑容,吕尚是他们常年的噩梦,噩梦已破,机会来临,他们都准备好了! 十二月三十日,破军星现,大风而起,这一天将被永远记录在华夏的史册上,北瀛的铁骑再次将战火引入了蜀国,沉睡的狮子再次觉醒,彻底暴露了他们嗜血猖狂的本性。 他们的沉睡是在伺机等待,等待彻底展开呲牙,将蜀国一口咽下,三十万大军震动了整个华夏大地,鲜血染透了源源不绝的白雪,赤河一片猩红,浮尸不绝。 狼烟四起,硝烟弥漫,到处血流成河,北瀛三十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铁骑毫无阻拦的踏上了蜀境之道,城门的守将举旗投降,百姓四处逃窜,到处都是哀嚎声。 西奴等来时机,联合个个部落,全部协兵而来,临阳成了大街的绣花鞋,不堪一击,西郯按兵不动,唯恐兵力调动,被东郯黄雀在后,两国互相审探,风吹草动,便会狂卷而来。 蜀国四面楚歌,彻底乱成一团,逃窜的百姓连绵不绝,将主道堵得水泄不通,高贵的门阀、贵族子弟,连夜出逃,面对拥堵的街道,将尖刀对准了手无寸铁的百姓,愤怒的百姓彻底被激怒,加入各地的叛兵搜刮所有百姓的钱财,他们在战乱面前,暴露了心中的恶念,一起跳入了地狱的深渊。 白雪茫茫,银装素裹,整个麒麟坊一片萧索,与混乱的蜀国截然相反,却处处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寒风凌冽,像咆哮的野兽。 甄月伫立在雪铺的庭院,一双眼锐利无比,细细看,便能察觉女子深黑的瞳孔浮现压抑的焦急,手心紧紧捏着短剑,心情是六年来最为急躁的时刻。 已经三天了,她被困在北院已经三天,北瀛入侵蜀国,麒麟坊与此同时彻底被封锁起来,到处星罗密布,连一丝风都吹不出去. 一日前,八皇子带着八万骑兵连夜赶往雍都,却一路遇伏杀,到达雍都之时,仅剩五万骑兵,年轻的皇子满面痛色,他看到了疮痍的蜀国,再也不复一丝生机,他太清楚蜀国落败的根源,朝中政治集权,宦官把持,诸侯争乱不断,早已腐败不堪,灭亡已是早晚的问题,年轻的皇子依旧抱着最后希望,站在硝烟的战场,为了国土拼死一战! 她每日都能获取战况的消息,却一步也不能踏出北院,如今她已搬到北院的偏院,与这里百米之隔。 “天冷了,不要站在这里。” 清慢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肩上多了件银玉雪貂大裘,因为宽大,整个袍摆都拖到地上,轻动的狸毛拂在她脸颊,好似将她尖瘦的脸整个包在狸毛中,越发显得她的脸尖尖的,面容清靓,玉洁冰清。(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三章 叛变 甄月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颤,连忙脱下银玉雪貂大裘,转身递回,淡然道:“属下不冷。” “哼。”北墨凌冷哼一声,拿过雪貂大裘动作蛮横的再次披在她肩上,面色阴沉道:“让你穿着,你就穿着。” 甄月怔仲,缓缓皱起眉头,低垂着脑袋,也不看他。 男子华丽的墨发沾了些许白雪,睫毛轻颤,脸色越发难看,语气冷冷道:“闹脾气?” 甄月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湛:“蜀国大乱,坊内已经严加防守,四院也密不透风,属下想回东院取些东西,属下暂时离岗,等会便回。” “让其他人前去东院替你取来。”北墨凌回身冷漠的走进暗沉的寝殿,姿态盛气凌人。 甄月手掌紧握,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一月七日,惊雷肃杀。 急促凄凉的马蹄声响彻整个九幽主道,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马背上的将士手持战前军报,浑身浴血,还未进皇城,便猛地摔下奔驰的战马,叩地而哭:“亡了,亡了,八殿下战死,天要亡蜀!” 年轻皇子的护国之心终究是在战场上终结,而非在人心难测的朝廷之上! 一声声通报在景安宫响起,惊呼声此起彼伏,文武百官在得知八皇子已战亡,便瘫坐在地,浑身发抖,满目绝望,纷纷请求皇子迁都。 “报!” 啪的一声,官员的手牌顿时惊得落下,奉和殿噤若寒暄,人人呼吸停顿,面色惊恐,不知这个通报员又带来什么震惊的消息。 “殿下,西奴大举进犯边境。临阳城已陷!” 轰的一声,还未坐上金龙宝座的皇子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这一刻他们面如死灰,一道道前线的情报不停歇的传来,带来的是无尽的恐惧。 八皇子是蜀国最后的希望。希望破灭。蜀国如笼中之鸟,随时被人分食,那些年迈的老臣万念俱灰,默念着若是吕家军还在,蜀国不会如今日这般被人践踏,可他们都无法启齿,吕尚之死便是蜀国政治斗争无法揭开的残酷。 这一日。邺安城彻底乱了。大街小巷被堵的水泄不通,文武百官全部逃回家中,连夜写着劝降的折子,只求保的一家平安。 一月十四,夜色苍茫,北风呼啸悲嚎,整个天地像发了疯的野兽。 阵阵兵甲嘶吼声彻底打碎了麒麟坊的肃静,血气蔓延。遮天蔽日。 刚刚躺下休息的甄月霎时惊变,迅速穿戴好。将所有武器藏在身上,从偏院火速赶往主院,只见股股热浪随风袭来,满天映红,滔天的火光撕扯着整个黑夜。 纷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甄月一把抓住进院通报的影卫,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北瀛军攻到玉龙山了?” “坊主交代了,姑娘好生歇着,外面的事情大可不用担心。”影卫言毕后,面色肃然的疾步走向微掩的殿门。 甄月怒吼中烧,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焦急万分,只见不时有穿黑甲的影卫来回进殿通报,他们的剑一刻未放下,上面的血渍越来越厚重。 甄月再也克制不住,再无顾忌的朝北院院门跃去。 “你要去哪里!”一把锋利的剑挡在女子面前,守住北院的影卫拦下甄月。 “我要出去。”甄月冷眼看向他。 “坊主有令,你不得离开北院一步!” 甄月一早就察觉不妙,为何独独将她困在北院,常年对敌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败露了,她势必就要反击,不可能坐以待毙,黑夜中兵刃交加的声不时传来,更让她坚信自己的想法,只见女子杀气逼人,眼也不眨的拔出短剑,挥剑而去。 对方也是常年受训的影卫,身手敏锐,迅速弹身错开,一脚踢去,随即拔剑抵挡而来。 “你!”男子是万万没想到她会动手,坊主交代要牢牢看着她,却并未说伤她,只能在防守之际企图不伤人的压制她。 巡查的侍卫听到动静,全部持刃而来,纷纷加入战局,甄月四面受敌,一心只想冲出去,招招狠辣,奈何对方个个是精炼的高手,一时僵持不下。 庭院凶猛的打斗声终于惊扰了内殿的男子,殿门缓缓而开,殿内射出的烛火像一把尖刀划破夜色,男子背光,清冷的面孔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一双冰冷的凤目在浓重的夜幕中,散发着慑人的光线,像一把利剑穿刺整个庭院,寒气乍起。 “坊主!”围在四周防守的影卫齐声厉喝。 甄月心中大呼不好,此时箭已出弦,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她释然一笑,更是招招直逼要害,鲜血弥漫,未尽全力的影卫全部负伤,见坊主出殿,便纷纷默契的退后一步,将身染血迹的白衣女子围困在庭院中央。 大风凌厉,天空幽幽飘着白雪,不时落在众人脸上,哈气成霜。 甄月全身戒备的扫射四周,将视线落在檐廊下的男子,男子紫金银线锦鲤华服,披肩上的银色鸵毛显得五官精美绝伦,只是全身的煞气,让人立刻忽视了他的俊美,只觉他盛气逼人。 女子手握锋利短剑,身姿英挺,宛如天空翱翔的雅鹰,浑身灵气耀眼。 “你敢背叛我!”北墨凌跨步而来,祥云靴底踏在白雪上,留下深重的脚印。 “坊主将我囚禁在北院又是为何!”甄月声音冷漠,目光似剑,全身更是蓄势待发,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即已动手,便再无回头路,直觉告诉她,外面的打斗声极有可能是东郯的军队,她必须杀出去,完成她心中的计划! “难道你就只会将尖刀对准我!我曾经说过,你若是背叛我,我便绝不手下留情!”北墨凌脸色苍白,袍带猎猎飞扬,声线更是冷漠到嗜血。 她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滔天的怒火,更是征服的野性,她冷冷道:“我只想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坊主又是为何囚禁我!” “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北墨凌慢慢走向她,脚步略显沉重,嘴角嗜血而笑,凌然道:“仇晟趁着蜀国大乱,里应外合,强攻了麒麟坊,现在双方正在决战中,而你!必须留下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四章 一起走 甄月自然不会以为他会以她来要挟阿仇,这个男人权倾蜀国,手上掌管着各地的生杀,断不会以她为要挟,只是明显对方不会相告实情,她也注意到他脸色不正常,腿脚也不如往日有力,十五!不就是明日,想来是他的毒发在即,得到这一信息,她瞬间信心百倍。 “阿仇已反,我更加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甄月挺直脊背,眉目坚定。 “你!”北墨凌的淡定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彻底打破,面色阴沉道:“你若是敢走出这里,我便让你们所有人埋葬于此!” “你救我一命,于我有恩,但我们站在不同阵营,注定这份恩情我是要辜负的,所以,我必须离开。”猛地转身旋转短剑。 “你敢!”男子倏地怒吼一声,即使身子不适,依旧盛气凌人,墨发发扬,嗜血如狼。 甄月没有回头,而是厉喝一声,拔刺而去,登时,一场混战顷刻展开,刀光剑影,一个消瘦挺拔的女子穿梭在大众高手之间,身子灵巧如蛇。 她眉眼未眨的抬剑割破面前的喉咙,这些人曾经是她的同伴,可此刻她必须执起尖刀,深深的刺下去,只为了心中的信念,这一刻她等了快七年,瞬间爆发心中的火焰,朝着北院出口冲去。 “拿剑来!”北墨凌低吼一声。 身后的影卫一惊,主子平常的武器是软鞭,很少用剑,更是没见过主子的剑法,此时一听,顿时觉得一股寒芒在脊背攀升,影卫连忙跑向身后的大殿,不到片刻。手举一把青蓝雕纹的长剑,剑身倾长,比平常的剑要长很多,剑柄一朵凋零的莲花,如鬼魅妖邪。 “主上。”影卫敬畏的举起宝剑。手指轻颤。 只听嗖的一声。划破长空,散发银色光芒,男子一双利眼之中刀光剑影腾腾而起,冷的如同一座冰雕,长剑而出,男子拔剑砍向破空而来的银针,眼中是不易察觉的痛色。 长剑轻鸣。天空猎鹰啼叫。半空煞气震人,银针被闪电砍断,剑端锋利无比,北墨凌怒眼望向甄月,只见女子收起手腕的暗器,眉心一蹙,似乎对于失手表示极其不满。 周围的影卫当场怔住,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不知道她是如何出手,察觉时纷纷失措。唯恐让主子受伤。 甄月第一次见他用剑,知道他软鞭使得厉害,没想到他的剑法比左残还要快,毕竟他此时毒发在即,她也并非是要置他于死地,而是声东击西,制造逃生的缝隙。 果不其然,这些围战的影卫都慌神片刻,甄月嘴角得意一笑,一脚踢开堵着院门的影卫,点足跃起,像一只轻燕,展翅而去,顷刻间只留下一道白色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北墨凌冷眼扫向她消失的地方,手举长剑,剑身轻薄,散发着冷冷寒光,低吼道:“将她给我捉回来,只要留下一口气。” 简言之,便是可以伤她,众身手精湛的影卫俯身领命,一直伺候在主子身边,习惯了主子冷漠的模样,如今这股慑人的怒意,他们都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心中不免佩服那个女杀,竟然可以将麒麟坊坊主气的在众人面前发怒。 甄月一路向西逃去,跃过长廊,刚刚到达中幽台,便见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厮打在一起,四周的熊熊烈火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所有人,大风呼啸,细微的火苗被吹散,落在树枝上,火势瞬间蔓延,曾经万人惧怕的麒麟殿早被大火包围,噼里啪啦,在这片用尸骨堆起来的权霸中心,燃烧成一片废墟。 烟雾弥漫,睁目如盲。 “小主子,你看,好像是姑娘。”中幽台百米之隔的地方,一队人马蛰伏在密丛中,等着时机闯入四院。 男子面露欣喜,凝神望去,只见远处的女子仿佛有灵感般也遥目望来,视线撞在一起,仿佛有一根丝线牵连,瞬间辨认出对方。 甄月面露喜悦,跃身而去。 “小月!”仇晟从密丛中跃出,一把将奔来的女子抱在怀中,声音的颤音久久不散。 “你怎么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甄月推开他,凝眉问道。 元云挥了挥手,身后阴蛰的高手全部出列,上前道:“四院防守太严密,将中幽台这批人马解决后,就要硬闯入北院救姑娘呢。” “硬闯?!”甄月看了一眼中幽台上的战况,心有余悸,要四院全是以一敌十的精湛影卫,她还是耍了点计谋才逃出来的。 时间紧迫,甄月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吧。” 话音刚落,四院中涌出大批黑裘高手,两队相逢,顷刻间展开生死拼杀,仇晟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挥剑而去,霎时砍断对方的脑袋,鲜血喷射,血腥恐怖。 登时,整个中幽台混战遮天蔽月,黑夜是最好的武器,他们手起刀落,根本就不会看对方的惊恐,鲜血一路从中幽台蜿蜒流下,顺着沿路,浇灌着银华树,雪越来越大,都遮掩不住银华树散发的寒光。 “小主子,你们先走。”元云胸脯受伤,用血肉之躯挡在前面。 甄月挥剑、踢脚,侧腿、弹臂,将周围涌上来的影卫全部击退,厉声道:“一起走!” “我们扛得住,按照原计划,撤回凤西门,要保护小主子。”元云顿时急了。 “走!”仇晟双眸漆黑,面色凛然。 “可是……。”她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东郯兵将,心中苦涩难言,点头道:“走吧。” 所有东郯兵将杀出一条道来,甄月与仇晟并肩作战,一路奋血杀出。 将士们的嘶吼声像是远古的野兽,为了心中的坚韧一刀刀拼出生路,血气太重,火势太猛,整个麒麟坊再也不复曾经的肃然。 逃出中幽台,在一处凄静的假石后,仇晟猛地拉住她,深深注视她道:“你先去凤西门,范先生在外面已经杀出一条道来,时间紧迫,快去。” “一起走!”甄月严声道。(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五章 解救 “我要赶去尚律阁,楚仲以及玉容在合力解救哈赤斯的公主,这个公主不能有事,我必须亲自去。” “合力解救?难道滕简跟封丘阳都在尚律阁?” “滕简与封丘阳一早就带着全部的精锐人马围守在尚律阁,这是我们最后一击,我们两个军的人全硬闯进麒麟坊,此战一败,我们便是丧家之犬,近日麒麟坊军队有所调动,坊内的人手明显比往常要少,而且又逢十四,我已经派人赶去沙丘拦堵四月了,所以我与范先生才决定此夜进攻,救出你与哈赤斯公主。” 甄月被困在四院半月,与世隔绝,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麒麟坊军队调动,她一早就有所察觉,她一直以为是防守北瀛军,而此夜这么大的动静,调出去的人都未赶回,难道是另有目的! 她面色大惊:“不对,哪里不对,坊主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为何你们攻进来这么久,他还无大规模进攻,这一点也不像他!” “现在没有时间了。”仇晟吸一口气,温润的脸色霎时狠绝起来:“必须破釜沉舟!蜀国大乱,是我们混出去的绝好时机,如果等北瀛军队杀到邺安城,一定会血洗邺安,到时候我们面对的便是北瀛与麒麟坊!” “好!破釜沉舟!”甄月一把将仇晟推向凤西门的方位,坚定道:“我去尚律阁,将哈赤斯的公主带出来,你去凤西门!蜀国有禁卫军把守,虽然他们早已不堪一击,但是我们人员减少,以少敌多,必定会损失惨重,长线逃走。没有军队护佑,一样是丧家之犬,所以你现在赶往凤西门,与范先生一起解决逃退路线。” 仇晟心中一慌,猛地抓住她的手。厉喝道:“你赶紧去凤西门!逃退路线我们已经解决。邺安四营房都有我们的奸细,时间一到,自会放我们出城门。” 马蹄滚滚,蹄声铿锵,在血气的黑夜如同一把把重锤,瞬间激起防备。 登时,甄月与仇晟拔出腰间配剑。眼色肃杀的望着声源处。 马蹄渐进。转瞬即至,二人脊背微弯,做好了弹跳一击的准备。 “吁!”骏马长嘶,雪白的马蹄在冰冷的地面滑下重重的痕迹,稳稳停在二人不远处,显然马背上的人已经认出二人。 “小主子,是我!”声音如虹,宛如钟雷。一股沉稳的味道与身俱来。 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灰色青甲,浑身凛然。魁梧的身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显眼,金亮的眼睛熠熠生辉,让人迅速就注意到他的眼眸。 “王将军?”仇晟面露疑惑,收起手中长剑,如被惊到的夜狼,凌厉道:“出事了?”王将军在邺安城部署,如果不是有紧急情况怎么可能亲自赶来,一晚的沉稳冷静在这一刻如同易碎的陶瓷。 王平迅速翻身下马,还未开口,整个玉龙山猛地震动,地动山摇,随即便是震耳的踢踏声,像是有千军万马汹涌而来。 “怎么回事!” 仇晟与甄月异口同声。 王平大惊,没想到这批军队速度如此之快,面色焦急道:“小主子,赶紧撤,一刻也不能耽误了,北瀛军队上了玉龙山!” “北瀛军队!”仇晟面色惊讶道:“北瀛军不是刚取下雍都吗!怎么这么快就打到了邺安!这不可能!”北瀛军就算再彪悍也不可能短短七天就践踏数十个城池,以雷霆速度攻入邺安! 他们都嗅到了异常,机关算尽,没想到会遇到死路。 “阿仇,你赶紧去凤西门!我一定会带哈赤斯公主与你汇合!”说话间,甄月闪电跃上王平的战马,夹紧马腹,奔进血气浓重的夜色,马蹄远去,女子清亮的声音依旧萦绕在男子耳边,久久不散。 “小月!”仇晟一身惊呼。 “小主子,快赶往凤西门,姑娘救了公主一定会赶往凤西门,您不能冒险前去。”王平紧紧拽着他,生怕年轻的主子因为儿女情长而乱了阵脚。 仇晟长吁一气,暴动的双颊慢慢隐了下来,一张俊朗的面容恢复到冷静清雅,坚定道:“我相信她,她会安全回来的。”湛青的袍边卷起,男子身子挺拔的朝凤西门方向凌厉而去。 王平一愣,觉得面前的男子早已不是冲动的少年郎,他的决断跟智慧是如此的清晰,丝毫不会模糊他的方向。 尚律阁早已血流成河,砍杀声直达天际,整个夜色黑沉的让人窒息,耳边的冷冽寒风撕刮着他们的血袍,到处是堆积起来的尸体,早已分不清谁是谁,这是一场硬碰硬的生死拼杀,以血肉之躯换来微薄的希望。 她眯眼望去,只见滕简领队将东郯军队死死围困,玉容依旧一袭红衣,妖艳的妆容早已一片模糊,满脸血渍,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楚仲将哈赤斯公主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刀鲜血厚厚一层,身边护着的东郯军队只剩下二十人,而麒麟坊的高手大约五十人,明显局势,胜负似乎早已定断,但是坚韧的东郯军队没有退缩,他们勇猛的拿起长刀一点点朝外拼杀,更是将这些无情的杀手们击退数步之远。 只听嗖嗖几声,三根银针激射而去,迸出刺目的火花。 嘭的一声,三个武功精湛的高手被穿透脑袋,倒地而亡。 面对忽然的暗击,尚律阁前僵持拼杀的两方人马,有片刻的停顿,纷纷望过去,只见花坛边,一匹通黑的战马,马背上的女子一袭白衣,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在夜色中如盛开的红莲,美艳而嗜血。 “甄月!”滕简与封丘阳同时惊呼,二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顷刻就分析出甄月已反。 玉容高仰着头,嘴角一笑,没了往日的妩媚,多了一份坦然,人一旦反了,便会彻底听从心声。 甄月夹紧马腹,冲进围困大队,骏马飞速,疯狂迅猛,踢开围成圆弧形的队伍,冲出一条缝隙,围剿的队伍被搅乱,瞬间混乱起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六章 离别前 “冲出去!”楚仲高喝一声,拽着哈赤斯公主,一刀一砍的往冲开的道路奔去。 甄月弯腰,一手挥剑,一脚横踢,击退周围企图围困而来的魄杀队以及影卫,他们曾经是同伴,是麒麟坊的刃刀,可此刻她能做的只是将尖刀对准他们的心脏,阵营不同,理念不同,注定要走上对决的道路。 一把凌厉的长剑呼啸而来,速度快的只能看清一道黑影,甄月暗叫不妙,躲闪之时重重摔下马,随即如一只小兽翻身而起,毫不停留的将面前的影卫击杀。 长剑再次击来,甄月挥剑挡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激烈的战场中听的一清二楚。 “你竟然背叛坊主!别人可背叛!你却不能!”滕简气急败坏,再次挥剑而来。 甄月被他狂乱的招式击的节节后退,四面混战的影卫纷纷趁势而来,她周身全是刀伤,鲜血源源不断,她咽下口中的铁锈味,忍着疼痛芒砍而去。 “背叛之心早在六年前就种下!”甄月一双利眼宛如刀锋上的鲜血。 “坊主待你是如何你应该很清楚!你将坊主置于何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滕简横眉怒目,觉得全身如同炸裂一般。 甄月一顿,仅仅一瞬,她目光坚定的朝滕简腕剑而来,剑锋相抵,气势如虹,短短几招下来,甄月却频频后退,不到片刻,遍体鳞伤,一口鲜血喷出。 滕简随即一脚踢去,甄月眼前一花,整个身子朝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耳边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甄月嘴角一抹冷笑,丝毫无惧,她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滕简的对手,为今之计,是要救哈赤斯公主。 她扭头望去。见楚仲带着公主朝她的方向奔来。甄月骑马冲开防线,离出口最近,她望着战马,再次咬牙起身,闷哼一声,声嘶力竭的与滕简绞打在一起。 丢下短剑拳脚相加,虎尾掌、勾露手。尽数施展开来。二人在人群中打得难解难分。 风声鹤唳,白雪尽染,到处一片猩红。 “上马!”甄月抵挡着滕简,朝已经奔来的楚仲大喝一声。 楚仲砍下一个人的脑袋,一只手直接将瘦弱的公主举起来,嘭的一声,像扔皮球一样将她扔上马背,随即翻身跃马。 浑身浴血的强壮男子。紧紧将惊恐的公主按在身前,转身勒马。朝甄月奔来。 只听男子一声嘶吼,像是发狂的猛兽,手举大刀毫无招数的将围剿来的影卫劈砍,到处是鲜血,喷了他一脸。 甄月感觉地面一震,回头看去,只觉身子一轻,转瞬间被楚仲提到了马上。 与此同时,楚仲一脚踹在滕简肩上,滕简受力向后退去,也是被突发的情况弄的有片刻慌神,待反应过来,马背上的三人已经在数尺之外。 甄月与楚仲二人携手冲了出去。 “还有我!”女子一声惊呼,鲜红的脸片刻狰狞,站在尸体遍横的战场中,如地狱的烈鬼。 “是玉容。”甄月扭头,血衣猎猎飞扬。 “别管她,她本来就是一枚棋子。”楚仲快马加鞭,火速奔出尚律阁。 甄月心中一痛。 只见威严的尚律阁越来越模糊,但血腥之气却越来越浓,远远的望去,只见滕简挥舞着手中染血长剑,惊怒的指着甄月逃离的方向,浑身怒气冲天。 曾经艳名远播的媚烟阁宫主一袭红衣,面如死灰的站在血气之中,一双媚眼缓缓闭起来,惊天大哭,大吼叫着一声声苏晟,声声泣血,眼中的恨意滔天,这一刻的玉容,想起了十几年前,她因美貌被卖入麒麟坊,一颗清澈的心在日日夜夜的非人训练中变得扭曲,她也曾如那个女人一样圣洁的坚守过,这么多年,她学会的只有不择手段,早已忘记何为初心,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她侥幸的以为这是上帝的救赎,终于有人要拉她出深潭,却不知这是一个更黑的地狱,这一刻她万念俱灰。 十人不到的东郯死士们奋勇阻挡,企图让他们逃的更远一些,彻底被激怒的滕简爆发出所有唳气,手握血刀冲在最前头,常年共事的封丘阳很多年都没见他这样,瞬间被渲染了情绪,也拿起了当年的雄风,与他并肩围剿着笼中之兽。 这一夜注定是血染锋刀的一夜。 甄月眯眼望着前方,夜色笼罩,耳边的刀刃声充斥着每个角落,再也不复一丝平静,远远便见凤西门大开,两旁全是堆积的尸体,黑暗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回踱步,身旁护卫了大批高手。 “吁。” 楚仲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惊魂未定的公主扶下战马,公主满脸煞白,大概是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待下马后才缓过一口气。 凤西门气势恢弘,厚重达数十丈,与帝都皇城无异,每次开启跟关闭都需要五个身材健硕的强汉,因此凤西门很少开启,坊内人进出都走玄岭门,仇晟也是看中这一点,觉得攻陷此处要比防守重重的玄岭门要容易的多。 “小月。”男子听到马蹄声,遥目往来,见到心念之人,面露惊喜。 甄月将手中短剑插向腰间,浑身英姿飒爽,望着他温柔一笑,忽然感觉一股灼热的视线,让人完全无法忽略,她转头望过去,顿时心中一惊,不远处有火光照射过来,淡淡的打在众人的脸上,哈赤斯公主一眼不眨的望着甄月,风云变色,起初是震惊,然后是欲言又止,竟生生的后退几步,唯恐甄月是洪水猛兽。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在百香谷与这个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她穿的男装,想来此时四面明亮,将甄月的面色照的清晰,不知是不是此前杀气太盛,吓到她了,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见仇晟阔步而来。 “伤的可重?”仇晟见她浑身是血,抓住她的肩膀,手指节骨分明,却依旧放轻动作,唯恐弄疼了她。 “都是别人的血。”甄月咧嘴一笑。 “赶紧离开吧,以后不得再胡闹。”仇晟一把抓住她的手,仿佛怕她随风而逝一般。 哈赤斯公主见到一袭青袍的他,眼光再也移不开,然而看着面前相握的两双手,身子不经颤抖起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七章 离别殇 “其他人呢。”仇晟问向一旁的楚仲。 “全没了,都在尚律阁,估计没有生机。”中年的楚仲声音嘶哑。 火光熊熊,像是希望的烈火照耀着一片黑暗,数十人的东郯军队将年轻的太子守在面前,一袭湛青衣袍的范谷屹立在众人身侧,一双细纹的睿智眼眸如星空划过的流星,在众人心中落下道道希望,他沉静道:“小主子,北瀛军队已经攻上了玉龙山,撤吧。” 小主子?哈赤斯公主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双眼霎时晶亮无比,好似得到养分的垂死之人,瞬间充满生机,刚刚启唇,便被远处的马蹄声怔住。 “报!” 一个浑身带血的将士策马而来,大呼道:“北瀛军队已经从玄岭门转战来此处了,大约一万兵马!” 此言一出,众人风云变色,纷纷拔出锋刀。 “一万!”众人倒吸一口气。 登时,百米之外一片红光星星点点,像是无数幽灵的烈火,将整个玉龙山照射的灯火通明,而防守在一百米之外的东郯将士全部冲向前线,用血肉之躯阻挡着他们的铁骑,将士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主子,这是东郯的希望,是郯国百万民众的希望! “楚仲,你护着公主,王平你带领将士们左右夹击,掩护撤离!”男子利落翻身上马,英姿磅礴,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低首却见甄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面色平静的好似一江寒池。 “小月?”他面色一顿,不明白她为何慢慢后退至凤西门,心中的惊慌一如蔓延而来的火把。 甄月重重垂下眼眸,咬牙朝凤西门奔去,与此同时,阵阵脚步声从凤西门内传来。像是死神之声,正是滕简冲破阻拦追来。 而更让人震惊的便是有五个东郯死士也随后跟上甄月,齐齐伫立在凤西门内,好似早已商量好一般,默契十足。 “小月!你快回来!”仇晟翻身下马。朝前奔去。却被王平一把拉去。 “混账!放开我!”仇晟怒红着眼,此时此刻,再愚蠢的人也能猜出一二,麒麟坊内的人已经追击出来,必须有人关闭凤西门,否则所剩无几的他们便会被前后夹击,再无生路。明显这一切早就计谋好。甄月便是牺牲品。 “回来!你给我回来!放开我!”仇晟彻底惊慌,抬拳朝王平击去,王平脸颊被揍,双手更加紧的抱住疯狂挣扎的主子,楚仲也从另一侧紧紧将主子抱住。 他就像一个木偶,四肢被两个精壮的高手紧紧捆着,棱角分明的脸青筋爆出,嘴角都咬出血来。一双精湛的双眼此时布满血丝,一眼不眨的看着远处浑身浴血的女子。 马背上的哈赤斯公主紧紧抓着缰绳。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阿仇,你要好好活着,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为了郯国的百姓,为了我们曾经希翼的美好世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让这个腐败的世界好起来。”甄月泪水潸然,高喝一声:“关门!” 这一声像一记猛重锤带着鲜血击向了众人的心。 五个东郯死士分成两队,将坚固的大门缓缓推闭,上面的积雪幽幽落下,带起一股凄凉的决绝。 “你给我出来,你听见没!出来!我命令你出来!”男子嘶声力竭,用尽全力挣扎:“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几个兵将见主子即要挣脱来,纷纷上前压制,唯恐主子冲了进去,整整五个健壮的高手才将他稳稳制止住。 范谷再也看不下去,走上前挡在年轻的主子面前,不忍道:“小主子!要以大局为重,姑娘的毒根本就没解,就算离开了,也没有几日时间了,她将唯一的解药给了小主子,您要珍重啊,不能辜负了姑娘的心意。”范谷想起半月前,这个坚韧的姑娘找到他,交代着所有后事,心中一阵酸涩。 “你说什么!”仇晟一口鲜血喷出,巨大的恐惧跟悔恨像一层层巨浪将他掩埋,他的心好似慢慢枯竭的大树,唯一的灌溉也要离他远去。 大门渐渐关闭,女子清丽的面容绽放着夺目的光芒,浑身似乎散发着耀眼的星光,清湛的眸子温柔如水,没有死亡前的惧怕,在仅剩的缝隙中,他们摇摇相望,隔着一座殿门的距离,仿佛穿越了生与死。 “不!不要!求求你!小月……”男子无助的望着即将关闭的殿门,眼内的恐惧让人看了都心痛,刚硬的五官布满泪水,啪的一声,颈部被王平重重一惊,昏了过去,薄唇内的呼唤淹没在颤声中。 轰的一声巨响,宏伟的凤西门紧紧闭上,再也瞧不见里面一丝一毫,六年相伴,终究是在这数尺的殿门前隔断,生死两茫茫,他们从来不曾想过,这一隔便是漫长的一年,物转星移,早已是另一番天地,很多年后,一统中南地区的帝王站在高耸的城楼之上,俯瞰着天地,总会在想,如果他们不曾分离,有些结局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在凤西门关闭的同时,一只精锐的十人小队冲进了混战,来到血气浓重的凤西门前,领队的年轻男子一身轻甲,中规中矩的五官在扫向紧闭的凤西门时,握住缰绳的手节骨分明。 来晚了,年轻的男子心中莫名一痛。 “吕家军来了!” 王平将昏厥的小主子一把扛在肩上,轻轻放在马背上,大喝道:“所有人一起冲出去,对方一万兵马,我们不能退缩,我们就算洒下最后一滴血也要将小主子送回东郯!” “是!”激亢的大呼声铮铮而鸣。 季简玄带着十人的吕家军策马奔来,看到昏迷的仇晟,也能猜出发生了何事,半月前,那个脾气古里古怪的女子亲自交代他,一定要带东郯太子安全离开蜀国,北瀛入侵,季简玄已经派了所有吕家军前往前线,却都被一道道懿旨驳回,最后痛心不已,只能加入了保护百姓的散兵,他答应她要带这个男人离开,必定会信守诺言,年轻的男子再次看了一眼黑压压的麒麟殿,心中是能默默祈祷。(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八章 北瀛皇子 百人的东郯兵奋勇抗敌,在蜿蜒的山道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乌鸦跃空尖鸣,路径小河全部鲜红一片。 吕家军冲在最前面,前赴后继的面对强悍的北瀛军,北瀛的青龙烈旗狰狞的飘在火把之上,像复活的鬼魅魍魉,笼罩着整个夜色,威严的玉龙山到处星火点点,厮杀声震撼着整个邺安皇城。 而凤西门内,大批精湛的影卫将甄月团团包围,她像一只围困猛兽,手握短剑四面御敌,留下来的五名东郯将士早已血肉模糊,火把照亮着她的脸,一片猩红,只有一双眼睛坚韧的雪亮无比。 团团围攻而上,甄月力量竭尽,胸口被滕简的长剑滑下重重的口子,鲜血淋淋,怦然倒地,溅起大片血泊。 滕简冷冷一哼,看着她,厉喝道:“背叛麒麟坊的下场只有死!” “长老。”一名影卫凑在愤怒的男子耳边,低声道:“坊主交代留一口气。” 滕简的长剑一顿,缓缓皱起眉头,半响过后,大声道:“将她带回四院!” 甄月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全身的血液好似快要流完,胸口的刀伤在拖行中好似被细沙摩擦,很疼。 不知被拖了多久,她一直耸拉着脑袋,早没了还手之力,嘭的一声,她被重重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找回一些清醒。 四周很静,大气如同被挤压着,让她锋芒在刺,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停在她身前,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映入眼前的是华丽的紫金银线,不用看也知道是何人。 倏地。染血的头发被影卫用力提起来,迫使她脸庞朝上,布满血渍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北墨凌冷漠的眸光闪过一抹痛色,随即便是更汹涌的愤慨。 整个四院到处星云密布,层层把守。她从来不知四院竟然有这么多隐瞒的哨岗。以前以为四院防守松懈,此时才知这个男人如此的深不可测。 她的目光落在檐廊下一袭绿衣的女子身上,女子嘴角高扬,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阴狠的望着她,好似在嘲笑她。 甄月嘴角一笑,见坊主原先苍白的脸色早已褪去。心中一丝了然。原来古雪芙打的这个主意,给甄月解药,让他们有了叛变的筹码,不管结局如何坊主都会杀了甄月,古雪芙再潜入沙丘,趁着四月被劫的同时,抢走解药前来邀功,在这个风云巨变的夜晚。这粒解药便是雪中送炭,自然而然的再次得到重用。一举两得,甄月此时是真心佩服这个女人,不愧是老谋深算。 “主上!怎么处置?”滕简低头问道。 北墨凌一时不说话,众人也不好处置叛徒,只觉气氛压抑的难受。 “你从何时有了背叛之心?”男子放低身段,俯下身子,静静看着她。 她心口一紧,冷笑一声:“我从未有过效忠之心!” 霎时,北墨凌双眸布满血丝,缓缓站起身,默默的走进了大殿,甄月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察觉了他轻颤的肩膀,那是掩藏在冰冷之下的极致愤怒。 男子再出殿之时,一身墨黑的铠甲,腰间一把青蓝宝剑,雕刻的五官俊美无比,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仿佛与身俱来。 甄月顿时心中有些疑惑,这身墨黑的铠甲明显是高官的军服。 大约片刻,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穿刺着整个麒麟殿,血腥味扑鼻而来,带进一阵阵刺骨寒风。 一千北瀛兵声势威严的踏进了四院,整齐划一的下马,全部单膝跪地,声如洪雷:“烈焰军参见凌王殿下!”余音在肃然的上空缭绕,不禁让人城服。 凌王殿下?!大脑平地惊雷,瞬间淹没她的思维,她早已忘却浑身的疼痛,一眼不眨的看着一身霸气的男子,仿佛不敢相信所见的一切。 带队的男子起身上前,铠甲摩擦之时发出清脆肃然之声。 “末将张良参见殿下,铁鹰军、十三军、虎豹骑将在黎明之时赶到邺安城,只等随殿下一起攻入景安宫!”男子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气势刚健似骄阳,黑色腰带绑着一串花生米,瞬间突兀感十足。 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你是北瀛国的凌王!北墨凌!”甄月咬牙道。 “放肆!竟然敢直呼殿下的名讳!”张良离她最近,伸腿踹了她一脚。 此时的她毫无反击之力,身子受力再次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大笑起来:“隐匿八年,果真好手段,狄都之乱,邺安之乱,厉害……”这一刻她满心愤恨,平日闻香茗茶的男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北瀛皇子,被世间相传的残疾之身,八年的等待,该有怎样惊人的忍耐!她想起了死去的扶子然,想起了这具身体的家人,没有麒麟坊的入侵,或许他们都不会死。 她瞪着一双血眼看着他,忿忿道:“北墨凌,狄都的亡魂不会放过你!扶家的亡灵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恶魔!” 北墨凌望着浓重的夜色,好似没有听见她的怒言,狭长的凤目冰冷似海,早已淹没了所有情愫,他想过很多次,她的声音唤他的名字,一定很动听,却不曾想是如此的痛心。 男子倘若未闻,利落的上了庭院的一匹通黑汗血宝马,所有北瀛军全部整齐上马,高喝一声,军魂铮铮。 晨光熹微,这一夜终究是要慢慢过去,大雪纷飞,千里冰封。 北墨凌一身铠甲落满了雪,长时间磨砺的刀锋之气霎时璀璨整个夜色,气吞山河道:“北瀛国的雄师,你们随我一起将青龙烈旗插上蜀国的城楼!” “是!将青龙烈旗插上蜀国的城楼!”男人们铿锵的高呼声直达云霄。 “左残。”北墨凌睨了一眼黑影之处。 “属下在。”左残立刻现身,掩饰不住兴奋。 北墨凌低下头来,看着气若游丝却依旧怒视他的女子,面色阴沉道:“将她好生看管,我要活的!” 登时,左残面无表情的脸苦不堪言,以为是要上战场,没想到一场空欢喜,闷闷回道:“是。”(未 完待续 ~^~) 第一百零九章 天变了 常年待在麒麟坊的高手们,人人震惊无比,背叛麒麟坊早就该立刻处决,众人不禁似乎看出些什么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抬首打量一身鲜血的女子。 须臾之间,强悍的一千兵马呼啸离去,卷起大片雪花,马蹄滚滚,鼓角齐鸣,完全展示了北瀛人的铁铮彪悍。 一万人马在玄岭门汇集,形成所向披靡的虎狼雄狮,发出野兽伸爪的低吼,一场决胜的战争即将展开!他们都兴奋了。 策马在后的滕简快马加鞭赶到前面,低声道:“主上。” “怎么了?”马背上的男子稍稍停下,面色依旧冰冷。 “回主上,刚刚探子回报,东郯的人护送太子出了邺安城,快出九幽主道了,我们的人已经伏在九幽主道,是否一击拿下?”滕简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声音也放轻了些。 北墨凌冷哼一声,红唇讥讽一笑,声线冷慢道:“放。” “放?” 北墨凌颔首,提起缰绳策马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前面。 滕简苦恼的皱起眉头,转马离去,通知九幽主道的影卫。 十二月十五,黎明时分,北瀛国的三十万大军取道许城,与邺安城内的一万军马汇合,一只嗜血的虎狼之师,带着锋利的爪牙彻底打入了帝都的心脏。 这是个让人无法忘记的日子,帝国的象征邺安城血气冲天,大火遮天蔽日,蜀国军队死亡多达十万之数,这其中有趁机叛变的地方民兵,有死在北瀛军屠杀之下的七万人马,而其余的,则是死在暴动和敌我不分的哗变之中。 后世的史官每每翻开这沉重的一页。都会脊背发凉,没有人直视这一日,更没有人敢宣读,七百年的泱泱之国,在这一日彻底砰塌。蜀国之名荡然无存。 权利政治中心的景安宫跪满了文武百官。准备悬梁自尽的皇子又从寝宫爬出,他们一路跪爬,高举蜀国的玉玺,叩首臣拜。 一声号角,墨黑的青龙烈旗飘在帝都中心,象征着胜利的所有权! 这一刻是历史性的一刻,曾经落败封闭的北疆之国北瀛。彻底以一种俯瞰天下的姿势呈现在四国。人人惊呼,更让震惊的便是领军之人——禹谟凌王,以麒麟之主隐藏蜀国,以病邪之身统领千军万马,仅仅一月之余侵占了整个蜀国,连被西奴吞下的临阳城,只在一日便收复。 世人或许会忘记蜀国,或许会忘记北瀛帝君。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举世无双的北瀛皇子,他带着浓重的神秘传遍了四国。人人争先一睹其神采,却只能遥遥远望。 邺安城堆积起来的尸体,长河漂浮的人头,数以万计,更让世人惧怕这个如神的男子。 天变了,四国均衡的华夏之地,彻底被打破,大半个天下归到了强悍的北瀛,北瀛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军事强国,成为天下忌惮的虎狼之国。 男子长风而立,站在蜀国高耸的城楼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整个天地,浑身宛如飞腾的蛟龙,孤绝肃杀、气吞天下,一张脸却是震人的绝美。 “殿下,三皇子将景安宫的佳丽都送到了内和殿,说这些女人任由殿下处置。”滕简上了城楼,本不想打扰殿下,但那么多美人堆在内和殿也太招眼了。 “女人?”北墨凌淡淡呢出两个字,眼光却瞟向了玉龙山的位置。 滕简一愣,垂首道:“是女人,多半是蜀国的贵族公主们,看来是想讨好殿下,不知殿下怎么处置。” “女人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东西,她们生来就带着利爪,你自己处置吧。”声音飘渺,仿佛穿越了冰雪,带着一缕孤傲的悲凉。 半响过后,滕简心中暗自叹息,他莫名的为主子心疼,北瀛的那个女人,殿下的生母,一心只想殿下死,而麒麟坊的那个女人,一心只想反殿下,也难怪殿下会变得越来越冷漠。 “是。”滕简领命后轻轻的下了城楼。 烈风撕扯着男子飞扬的袍摆,越发显得男子英俊挺拔,他望着战后的蜀国,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他只是深深的注视着玉龙山,注视着空中飘渺的身影。 寒雪纷纷,透过铁窗落在一张苍白的脸颊上,女子鲜血的长裙早已干枯,清丽的面容白的透明,一头青丝散落在冰冷的地上,她瞪着一双空落落的眼珠望着辽阔的天空,地很冷,身子也很冷。 她猛的咳嗽几声,肺里涌出丝丝铁锈味,这种感觉她一点也不陌生,曾经的六年不就是这么走来的吗。 身上的刀伤只被简单的处理了,只要不死就成,她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已经三天了。 她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铁锁叮铛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细微的脚步声。 甄月一动不动,鼻尖闻到一股玫瑰幽香,却怎么也掩盖不了满室的腥臭味,她嘴角不着痕迹的扬起来,目光却一直落在高高的窗外,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你在想什么?”声音悦耳,却又谨慎。 甄月倘若未闻,明显的轻蔑让古雪芙烦躁起来,用力拽过她的身子,居高临下道:“我问你,你在想什么!若是想逃出去,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突然的撕扯让地上的女子眉心轻蹙,她缓缓将目光聚集在这张美艳的脸孔上,冷笑的扯着嘴角:“在想你见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你现在不死不代表下一刻不死,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古雪芙居高临下俯视她:“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就他人,这个抉择你选的很愚蠢,却很合我的心意。” 甄月动了动身子,让伤口稍稍离开冰冷的地面,讥讽道:“就算我下一刻要死,也轮不到你来管!” 古雪芙冷哼一声,眼尾一抹阴辣:“我来给你送件礼物。” 甄月心中一颤,这个女人可不会好心思的送什么礼物。 一个圆形的包袱被掀在甄月面前,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古雪芙纤细的手指将绑口轻轻一拉,沾着血的粗布包袱应势而落,里面狰狞恐怖的人头瞬间映满甄月的双眼。(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章 离开 甄月倒吸一口气,带动胸口的伤剧烈疼痛起来,干涸的眼角登时湿润,手指轻颤。 竟是元云的脑袋!鲜血凝固了他满张脸,五官扭曲到狰狞,可想而知死前是受了怎样的剧痛。 “这个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着麒麟殿的高手,你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愚蠢,你想想一百人的东郯死士因为你们的冲动全死了,还有埋伏四月的死士,我耳边都记得他们的哀鸣。”古雪芙高傲道:“你以为你打坊主解药的主意,我会没有察觉!只要伤害他的人,我都不会轻饶。” 甄月缓缓闭起双眸,一滴滴泪水顺着脸上的鲜血滑下,滴在冰冷无比的地面,她声音嘶哑道:“所有你来是要送我一程?” “我是来替你解脱的,等殿下回到麒麟坊,必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只要背叛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是念在我们曾经共坐一船,所以让你死的利索些。” “哼,我看你是来杀我灭口的吧,省得我在死前拉你垫背,你给了我忘魂蛊的解药,一样是背叛!” “你!”古雪芙顿时愤怒的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冷冷道:“太聪明只会死的越早。”短匕拔出,清脆之声飘荡而出,杀气蔓延。 电光火石之间,一颗石子从天而降,霎时打落滑下的锋利短匕,嘭的一声,匕首落地发出震耳的声响。 “哪个不要命的东西!”古雪芙愤怒回头。 “我看是你不要命吧。”男子一袭黑色劲装斜斜的靠在铁门旁,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不知何时出现。 “是你。”古雪芙将甄月的脑袋重重一扔,拂了拂沾了些许灰尘的衣裙,优雅起身。 甄月头撞在坚硬的地上,闷哼一声。奈何全身无力,只能喘着粗气。 左残走近,歪着脑袋打量趴在地上的甄月,点头道:“恩,没死。” 古雪芙知道被他撞破。越早离开越好。这个男人虽然平日很少现身,却极其不好惹,抬起脚步就要离开。 “等等。” 古雪芙脚步一顿,款款转身,抬眸笑道:“怎么?左使是要跟我叙旧吗。” “她。”左残抬手指向甄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古雪芙道:“你不能动,再动她。我杀了你。” 古雪芙大笑一声。不可置信道:“她可是一个叛徒!我杀了她是为麒麟坊。” “爷说要活的,你杀了她,我便失职,所以我就只能杀你来将功补过,所以不要再让我碰到第二次,我不喜欢有威胁的存在。” 左残的冷性情古雪芙很清楚,同时他也不是多嘴之人,女子眉眼霎时温和起来。淡笑道:“放心,我还没活够。不想与你为敌。” 脚步远去,冰冷腥臭的室内恢复寂静,左残将人头重新包起来,转身离去。 “左残,可以帮我埋了他吗?他是个勇士。”声音清澈悲伤。 左残垂下眼眸,再次跨步离去,出了地牢,看着满天的白雪,有一刻的失神,抬起手臂准备扔掉手中的麻烦,却最终缓缓放了下来,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默默的埋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脸紧紧绷着,嘴也微微嘟起来,喃喃道:“麻烦,你活该,多管闲事。” 幽静冰冷的地牢再次打开时,已是两天后,甄月被两名影卫拖出了地牢,突然的光线让她片刻不适,微微眯起双眼,寒风呼啸,威猛的雪鹰在空中翱翔,姿态与它的主人一样,盛气凌人。 轰的一声,她被重重扔进马车上的牢笼,雪停了,天却越发的冷了,寒冬已至,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整个麒麟坊整装待发,队伍浩浩荡荡的绵长百里,似乎要搬迁,连坊主最喜欢的白晶兰都带上了。 她紧靠在角落,冷眼看着一切,自始至终她都猜不透那个男人,索性则安之。 大排长龙的北瀛军队紧紧护在搬迁队伍两侧,因为队伍太长,到了晌午才下了玉龙山,不到片刻就上了九幽主街,满地的横尸早被拖走,不知丢到了哪里。 半月前混乱的邺安城早被压制下来,蜀国存活的百姓沿途跪了满街,他们的脊背瑟瑟发抖,没有人敢抬头打量这只队伍,更没有人将眼光移向队首的黑色豪华马车,天子驾六是这个时代的礼制,而这个黑色马轿竟然有七匹马!此等猖狂跟蔑视无人敢指责其大孽不道。 文武百官全部前来送行,整个永安巷都跪满了人,一袭华丽锦服的皇子叩首在前高呼:“恭送凌王殿下。” 张良作为北瀛国的将军自然要留下整顿,见主子的轿子出了城门,一把扯下腰间的花生,丢进嘴内,满足的品尝起来,一身庄严的军服显得极其滑稽。 “这个时刻还吃!就不怕有人禀告殿下。” 张良往身旁看去,一边往嘴里丢花生一边咧嘴道:“我上阵杀敌都吃,害怕别人打小报告?” “吃花生都不掰壳,这样能好吃么。”滕简嫌弃的策马退开一些。 “要不你尝尝。”张良大笑着递过一粒沾了黑泥的花生。 “拿远点。” “她还没被处置?”张良舔了舔手指上的花生削,指向随行队伍中显眼的牢笼,女子一袭白衣,衣上的血迹触目惊心,身子在寒风中显得消瘦无比,缩在角落靠在铁栏上,垂下的眼眸挡住了那缕锋利,但常年征战沙场的张良却看的一清二楚。 滕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微微一愣,随即面色阴郁:“处置她?难了。” “哦!”张良听出不一样的味道,一边搓着花生米上的泥,一边眯眼道:“殿下的性子变温柔了,以往对付叛徒可是一刀下去,四分五裂。” “这话要是被殿下听到,你就要四分五裂了,说话还是小心些。” “又开始叨叨了,你以前在北瀛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到了蜀国天天到处买小奴隶,都变成老妈子了。” “行,我不说了,当我热屁股贴冷屁股。”滕简挥了挥手。 “不过。”张良手上的活依旧继续着,眉眼却徒然犀利起来,瞬间锋化军人天生的锐利,声音也认真起来:“这个女人留不得,有机会还是杀了。”(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强行渡药 “为何?”滕简扭头看向男子。 “太锋利了!所以很危险!” 两个绝顶的男人心照不宣的看向彼此,常年的默契再次共鸣,纷纷嘴角勾起冷漠的笑意。 浩荡的队伍整整一个时辰才离开邺安城,虽然北瀛皇子离开,却依旧撼动不了他在蜀国的影响,二十万大军留在蜀国将俘兵重新编组,各地的藩王全部前往帝都中心上报封地的经济人马,所有暗线依旧埋在各地,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及时制止,不安分的局面也渐渐被压制。 “这是要去哪里?”一天之后,甄月眼见就要出邺安的边城,顿时有些不安。 守在马车边的影卫看了她一眼,回道:“北瀛国。” 登时,女子猛地挺直脊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大惊失色,心中一只绷着的弦彻底被击碎,无声无息,离开蜀国前往北远的强霸之国,她还能有机会逃吗?这一刻她仿佛看到面前的绵长官道像一个无尽深渊,她不停的往下坠落,是否还能继续坚守心中的光明? 车轮滚滚,重重压在积雪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她不曾想过这一去便是漫长的囚禁生活,从此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让她走向了新的篇章! 从蜀国到北瀛路途遥远,万里昭昭,又逢寒冬,一路走走停停,还未到达蜀国边境,便死了不少侍女,身子太赢弱长时间待在室外,早禁不起风霜寒冻。 这一日,银装素裹,冬日的阳光映满大地,只见马车牢笼中的女子紧紧裹着棉衣,脸色苍白如纸,双唇更是青紫。女子抱着双臂缩成一团,额头竟然布满汗水,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不时翻着身子,手指都掐到肉里。鲜血流下又立刻凝固。 “你怎么了?”一名影卫察觉不妙。上前打量甄月,霎时面色一惊,这样的场景他们并不陌生,很快,男子策马往队伍前面奔去。 不到片刻,几匹马飞奔而来,带头的滕简一袭青袍。肩上披着黑色风衣。被寒风吹的鼓鼓作响,下马上前,掐住甄月的脸颊看去:“毒发了?” 甄月被突然的牵制表示极为的不满,用力一缩,继续缩着四肢发抖,倏地,她面色青筋暴出,双颊有无数紫色裂痕。她觉得全身仿佛无数毒虫在撕咬,要将她整个神经器官一点点吞噬。她强忍着不哼声,倔强的咬破双唇,霎时,鲜血流了满身。 滕简缓缓皱起眉头,将准备的解药拿出来,重新捏着她的下巴道:“吃了。” 甄月神智还算清楚,面对渺茫的未来忽然觉得很累,坚守了六年,肩膀太过沉重,她想家了,或许死了后就能回家了,她猛地往后缩去,硬是不肯吞药。 “你!”滕简大怒,厉喝道:“我叫你吃了!” 二人你退我进,局势僵持,再晚一些她就会被蛊虫撕碎所有筋骨。 “你去通报一声。”滕简心中焦急,对身后一直跟随的凤影道。 “是。”马蹄远去。 仅仅片刻,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在雪地上发出惊人的摩擦,马背上的男子直接跃下马,还未站稳便急促而来。 “参见殿下。”后队的影卫跟兵将没想到殿下会亲自前来。 北墨凌一袭墨绿色蟒袍,后披雪白长裘,却难掩几丝冰雕的冷漠,脸色沉如翰墨。 “殿下,她拒绝服药。”滕简垂首道,万万没想到甄月分量在殿下心中如此之大。 北墨凌不说话,看着笼中苍白消瘦的女子,触到她满嘴的鲜血时,身子不易察觉的轻晃,心中那缕疼痛的感觉又来了,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到惧怕。 “药给我。”他伸出手来。 滕简将手中的药放在男子手中,只觉男子的手冷到刺骨。 “把药吃了!”声线一如冰雪般的寒冷。 极痛中的甄月听到他的声音,霎时睁开双眼,里面都是刺骨的恨意。 北墨凌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怒意,常年的冷静跟淡漠仿佛总是轻易被她点燃,隔着铁笼,蛮横的掐住她的脖子,面色阴沉道:“我让你吃了解药!想死!没这么简单!你背叛了我,我不会让你这么简单的死。” 这是时隔一个月,甄月再次见到这个冷漠如冰的男子,以前她是惧他,如今是恨他,她硬是咬紧牙关,不吃他硬塞的解药,眼中的坚定像一把利剑穿透男子的心。 “把笼子打开!” 侍卫一惊,看到主子发怒,不敢有片刻耽误,急忙把笼子打开。 只见男子一把放开女子,走向笼口,动作粗鲁的将虚弱的女子拽出来,抱在怀中,精致的华服瞬间染上了触目的血迹,以及发着味道的灰尘。 甄月心中一惊,挣扎起来,却如以卵击石,无法撼动他半分,四周的影卫跟军队更是惊的连忙垂下眉眼。 北墨凌嘴角一抹嗜血的笑意,将手中的解药含在口中。 甄月瞳孔大睁,心中剧烈不安,咬牙道:“放开我……放……。” 后面的话直接淹没在一双冰冷无比的唇瓣间,幽潭的冷香瞬间笼罩她,让她惊恐不已。 血腥味充斥着他所有的感官,他咬着她强守的唇瓣,让鲜血越发流的凶猛,他舌头猛地抵入,将解药渡了过去。 甄月大脑响了无数惊雷,拼命的抵抗依旧毫无作用,直到解药从唇内滑入咽喉,她才看清从始至终她都胜不了他,太多的不甘如大浪汹涌而来。 北墨凌气息微重,情不自禁吮吻一下,才缓缓放开她,见她眼角的泪水颤抖落下,心中的决绝再次卷土而来,蛮横的将她扔回牢笼,不再看一眼,决然而去,挺拔的身子驾着骏马很快消失,留下阵阵刺骨的寒风,男子狭长凤目是吹不散的阴沉,嘴角的鲜血更是红的刺人。 古雪芙见到策马归回的殿下,连忙让马车停下,方便殿下进轿,直到瞧见男子华服上星星点点血迹跟污垢,脸色一白。 “殿下,您受伤了?” 北墨凌直接跃过她,浑身煞气的踏进马车,里面的寒气比冰冷雪天有过之不及,她见滕简也随后赶来,上前问道:“坊主怎么了?身上都是血?”(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隐藏的温暖 “哼,你觉得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会让殿下这样?”滕简一甩缰绳,策马到了前面。 古雪芙震惊之余似乎早已习惯,嘴角苦涩一笑,眼中的戾气越来越盛,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月落星沉,越往北走,天空越发澄净,白雪皑皑,覆盖了整个夜色,一眼望去,无尽的苍白。 此地是运城的白云山,一片空旷,到处是军用的牛皮大帐,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张牙舞爪的好似夜里鬼魅。 白云山一片灯火通明,不时传来高亢激扬的军歌,他们等了八年,终于可以带着胜利回到故土,人人在熊烈的火堆前,喝着高原奶酒,撕着香喷喷的羊肉,人人咧嘴大笑。 甄月在静静靠在铁笼边,目光清冷的望着满天星辰,耳边的嘈杂声倘若未闻,心是六年来最为无助的时刻。 阿仇,你可还好?是否安全离开,是否达到东郯。 女子轻叹一声,又习惯性抬起袖子擦着嘴角,眉心紧紧蹙着,无论怎么擦,都抹不掉唇内的冷香,仿佛已随着那粒解药流入了肺腑。 脚步声渐进。 甄月像被惊到的小兽,连忙弓下身子,这是进攻前习惯性的动作,只见来人一袭白袍,银色的发丝在艳红的火把下发着晕光,发间的毛笔簪子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甄月慢慢放下戒备,面露疑惑。 “怎么怕我怕成这样?不会以为是坊主来了吧?”老头人未到,玩笑话倒是先传来,白日刺激画面他老人家是没见到,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私下都偷偷讨论,不到半日,都对这个浑身是伤的囚犯好奇不已。 子虚见女子不说话。一张清丽的面容又空落的望着天际,好似没瞧见他,走近后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咧嘴道:“看你样子,就算救好了身子。估计心也死了。不就是被强吻了么,干嘛一副哀怨的模样。” 这老头子依旧开起玩笑百无禁忌,甄月牙槽上下摩擦,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对付子虚就是要以冷制动,否则他会没完没了。 果不其然,子虚见没能逗动她。颇有些挫败感。不满道:“死丫头,真是死心眼。” 伸出手,抓住女子的手腕,颇有模有样的摸着银丝,眯眼把着脉。 “干什么!”甄月猛地缩回手。 “这不是很明显吗?给你治病,怎么?伤糊涂了?” “我没事,不劳烦子虚先生。”言辞中的抵抗毫不掩饰。 子虚一笑,像只老狐狸:“小丫头。你身上伤未好,又被蛊虫伤了经脉。怎么可能会没事?还是见好就收,你以为老夫是随便给人治病的。” 简言之,便是有人命令他前来,甄月得到这一讯息,霎时怒着眉眼:“我如今乃是阶下囚,实在没有福分受他的恩惠。” “嘿嘿。”子虚晃着脑袋:“就是聪明,一点就通,去北瀛路途遥远,明日过了白云山,就要入北瀛了,你总不会想以残病之身面对接下来的日子吧。” “不耐烦子虚先生费心,子虚先生还是请回吧。”甄月面色强硬,丝毫不妥协。 子虚也是辈位高的人,见一个小丫头这么不给面子,想到等会不好交差,顿时有些发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顽固,其实你大可换一种方式,向殿下认错,说不定殿下也会心软放了你,天寒地冻的,你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哪经得起风霜寒冬的。” 子虚见她一动不动,好似没听在耳中,本来心中有些火气了,可见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满身是伤,脸颊都冻的通红,顿时心中一阵可惜,语气缓缓道:“小丫头,老夫活了这么些年头,看人还是挺准的,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丫头,可你心太直了,其实你换一种方式再看殿下,或许不会如此怨恨他,好好认个错,还是有挽回的。” “不需要挽回,我背叛麒麟坊心甘情愿,绝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依旧如此。”甄月不想再听下去,冷冷道:“子虚先生请回吧。” 子虚摇头叹息:“真是个固执的丫头,以后只怕要吃尽苦头。”一边摇头一边朝来时的路回去。 甄月见他的身影消失在热闹的人堆中,心口莫名一疼,阵营不同,理念不同,注定无法用平等的眼光审视对方。 白云山的崖颠上迎风立着一个白色身影,孤傲的好似一座冰雕,领上的白狐毛轻拂着脸庞,俊美如玉。 “她身子怎么样了?”声音轻轻的。 上来复命的子虚皱了皱眉头,斟酌了片刻道:“小丫头身子骨倒是比平常姑娘家硬朗,只是身上的伤也没仔细处理,接下来路途遥远,天越发寒冷,时间长了估计熬不住。”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远处的火光淡淡映在男子身影上,徒然倾泻一身落寞。 子虚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心中叹息便慢慢下了崖颠,这两个人,一个倔强的像头牛,一个冷的像个闷葫芦,只怕日后要吃不少苦头,哎。 夜渐渐深了,错落的营帐也渐渐平静下来,星云密布的岗哨将空旷之地严格防守着,青龙烈旗在寒风中猎猎飞扬。 咕隆一声,在幽静的大树下,甄月紧紧缩在笼子里,皱着眉头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早知道现在饿成这样,刚刚就应该吃点东西,子虚的探访,让她怒到极致,正巧送饭的来了,在气头上的她,趁着倔强的劲颇有骨气的拒绝了。 “肚子饿了?”一个黑影投下,声音随风而至。 甄月倏地弹起身子,抬头望去,月色朦胧的光打在男子身上,眉清目秀。 “风影?” 甄月跟他平日接触甚少,却次次呲嘴咧牙。 男子将一个软软的东西从铁栏缝隙中塞了进去,霎时一阵清香袭来,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暖意。 “丝绸帛被?”甄月微微一愣,这可是贵族皇室才用的起的棉被,光手感就丝滑无比,价值就更不用说了,对于他的用意,心中充满疑惑跟谨慎。 风影自然瞧见她露出来的审视,怒气眉眼就去拔被子:“哼,女人就是心眼多,看你可怜才给你的,不要拿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瀛帝都 甄月见他样子好似真要拿走被子,不像是受人指使,眼见丝绸帛被大部分都被他拉走,瞬间回神,双臂急忙抱紧被子:“谁说我不要,天寒地冻的,我不想被冻死,那太不值了。” “哼。”风影松开手,冷哼道:“看你白日要死不活的,现在倒想的透彻。”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人要活着,哪怕活的像狗一样,也要活着。”甄月中毒之时,意识薄弱,待缓过来后才懊恼不已,她要活着,她相信只要活着一天,便会有相见之日。 风影见女子目光如炬,有片刻慌神,待回神后,高扬着脑袋不屑道:“估计那个人太没用,否则怎么会说出这么没身份的话,谁愿意活的像条狗。” 甄月也不反驳,嘴角淡淡一笑。 “给!” 一个馒头从铁缝外抛入,准确的掉入女子怀中,带着清淡的香气。 虽然早已冷却,因为天寒,而有些硬硬的,但在她指尖却触到了久违的温暖。 “谢谢。”甄月摇了摇手中的馒头,清冷的眸色渐渐暖了起来。 “不用谢,本来也是打算去喂狗的,听你说要像狗一样活着,正好喂了你。”男子双手抱胸,语气不善。 清亮的笑声霎时想起,穿透着无孔不入的冷气,女子眉眼弯弯的,脸上虽然布着污垢,却难掩骄阳的丽颜,弧起的嘴角宛如清泉流过。 “风影,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他小时候就跟你很像。”这是甄月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觉得冰冷的夜也不再难熬。 “哪里像?”风影被勾起了好奇心,故意扬起了眉目,越发显得面目凶狠。 “他啊……”甄月轻轻靠在铁栏上,仰起头。望着寒星中最明亮的那一颗,低声道:“他小时候也像你一样,总是用最凶狠最难听的话来掩饰对别人的好意,可是他长大后,这样大男子的性格渐渐淹没了。淹没在无尽的现实生活中。” “哼。”风影怒哼一声:“我的凶是名副其实的!”转身离去。身上的黑裘卷起一道暖暖的幅度。 甄月摇头一笑,握着硬梆梆的馒头慢慢啃起来,唇齿带着清淡的甜香,裹紧了身上的丝绸帛被,这个漫长的寒冬,总是需要一点点温暖,来面对接来下的血雨腥风。 北瀛国地处恒山库尔河以北。是华夏族第一个外入民族。其先祖嬴姓部族带着强盛军队占领了西北的诸侯国,经过百年的沉淀积累,使得这个民族更加稳固,继而统治了整个北疆,他们奉行武力为尊,对权利有些十足的狂热。 这里一年四季有一般都是寒冬,常年的风霜练就了他们坚韧的铁血,他们兵器农业落后。曾经一度封锁国线,周边小国不时骚扰。却难以攻克他们一丝一毫,他们强劲的臂膀就是最好的武器! 整整两个月,浩浩荡荡的胜利之军终于踏上了他们的国土,万里风霜的栈道都挂着舞动的青龙烈旗,彰显着百姓们的喜悦。 穿过巨鹿直达汉郸城,走进了这座北疆王国的政治中心之地。 这一日,风和日丽,湛蓝的天空通透如海。 而大气庄严、厚重巍峨的汉郸城跪满了百姓,阳光射在他们腰间的骨头饰品上,徒增肃然。 蓥华主街十里红毯,到处迎风飘着鲜红的烈旗,本应热热闹闹的大街,噤若寒暄,百姓们退至两边,叩地伏拜,敬畏崇拜,鳞次栉比的高楼建筑,无不深沉威严,到处彰显了这个民族铁血的特色。 整个街道静的只能听见马蹄的铿锵声,以及辘辘的马车声,铁甲肃严,将士们面色沉稳,好似一把把锋利的战刀。 甄月本来浑浑噩噩,昏昏欲睡,忽然感觉四周怪怪的,缓缓睁开眼幕,登时惊得的目瞪口呆,金门楼宇,华夏盛宫,坚实的外墙,巍峨雄壮,这里的百姓律法严谨,丝毫没有蜀国百姓的混乱,他们不论壮丁老少,人人脊背挺拔,好似常年做着对敌的准备。 这一刻,年轻的女子终于明白,为何被三国看不起的北瀛,会一跃成为军事强国,富豪的南边之国,他们只有受训的军队来抵抗外敌,但是北瀛国,人人可以拿起锋刀成为国家的剑盾! 他们目标明确,中心统一,只认最强霸的主人,武力便是他们的主道。 她的心瑟瑟而抖,不是害怕,而是看到了一个极饿的雄师,沉睡的狮子醒了,便会伸开利爪,填饱肚子,她似乎看到北瀛铁骑不会戛然而止,这个天下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黑色的轿帘随风舞动,轿中之人时隐时现,浑身的凌人之气无人能及,跪地的百姓没有一人敢窥视一分一毫,全部屏住了呼吸。 所有北瀛将士们扬起头,挺直脊背,一双眼睛璀璨无比。 走过蓥华主街、百安巷,便是盛名的紫晶广场,一座雄伟的紫晶门金碧辉煌,雕刻的金龙展翅欲飞,与远处的紫晶圣宫相相呼应,霸气、庄严! 远远的便见紫晶门堆满了人,被簇拥着的黄色身影极其显眼,辉煌的色泽映在龙袍之上,宝紫金冠显得人贵气不言而喻,皇家风范尽显,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此人便是北瀛帝君北宫君。 “弟弟!”一声高呼,北宫君等不及,直接奔跑过去。 身后的文武百官纷纷抚额擦汗,继而又整理着衣角,生怕有一丝不妥。 七匹骏马首先踏上了紫晶门,前来接驾的文武百官纷纷面面相觑,场面顿时冷了下来,这么明显的大孽不道,理应降罪,但他们全部垂下眉眼,倘若未见。 北宫君似乎没瞧见众人尴尬的表情,面对七匹骏马,浑然不在意的跨步朝马车走去。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绵长浩荡的二万人马全部跪地高呼,而另一阵铿锵之声来自城门之外,八万兵马全部守在城外,人人敬畏的望着帝都之心。 “众爱将辛苦了,起吧。”北宫君挥了挥手。(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病重 兀地,一双修长略显苍白的手从车帘内伸了出来,男子一袭紫色银线华服在寒风中猎猎飞扬,眼眸如星,鼻梁高挺,双眉似剑,精致的鹿皮靴子踏上地面。 “弟弟,你可算回来了,哥哥有好多话要跟你絮叨呢,走,我们先回宫,今晚给你接风洗尘,我们兄弟可要好好叙叙旧。”北宫君热情的攀上他的肩膀,面色笑得如一朵春花。 “恭迎凌王殿下回国,凌王殿下万福。”文武百官全部俯身。 “起吧。”北墨凌不着痕迹的从北宫君臂下移开。 “是,殿下。” 北宫君耸了耸肩,再接再厉道:“弟弟,今夜给你准备了晚宴,一定要不醉不归啊。” “宣太后呢?” 突然的一句话,让原本笑容盛开的男子猛地僵硬住,沉咛半响后,北宫君将目光扫向拉车的七匹骏马,了然一笑,原来是专门做给母后看的,见母后不在,便沉不住气了。 “弟弟,母后听说你一路都是七匹骏马拉车,便气的身子抱恙,现在正躺着呢,晚上好好跟母后解释解释。” 果不其然,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朝后挥了挥手手,眼尖的士兵连忙将七匹马牵了下去。 “走走,先回宫吧,等晚宴结束再回去。”毫无帝君形象的拉着自家弟弟。 北墨凌面色一沉,像是想起什么,扯着胳膊,转过身,望向候在不远处的滕简,语气冷冷道:“将她先押回去。” “是。” 一直随行的古雪芙微微一愣。 “她?”北宫君嗅到异常,知道问自己弟弟问不出什么,留了心眼。等着日后再探访,突然瞟到不远处的女子,狐狸眼一眯,招手道:“小雪,过来。” 古雪芙见皇上叫唤。急忙上前行礼:“小雪参见皇上。” “别拘礼。”北宫君笑道:“太后一直挂念你呢。说你有一手按摩的好手艺,今日太后身体不适,你去瞧一瞧,你本就住在宫里,就不要回凌王府了。” 古雪芙喜忧参半,垂首道:“是。” 紫晶门的人群很快就散了,随行的部分军队跟影卫全部朝正夕街行去。皇家的威严霸气依旧缭绕不散。 一棵粗壮笔直的松树后。慢慢走出一个倩丽的紫衣少女,少女望着紫晶圣宫的方向,双手紧紧握成拳,望着那个早已消失的冷漠身影,盈盈的水光瞬间布满泪水,眸色复杂,里面有喜悦、挣扎、彷徨、以及难掩的恨意,女子长得很清秀。眉眼间总在某一瞬间散发易于常人的英姿,那是与身俱来的军人姿态。 一月之后。 叮铛的铁锁声在晌午之后准时响起。谨严的脚步声走进。 “给,吃饭了。” 随即当的一声,冒着热气的饭食被放在冰冷的地上,铁门再次被锁了起来。 甄月躺在暖草上缩了缩身子,猛地咳嗽几声,慢慢起身端起地上的碗筷,刚刚吃下几口,便又都吐了,胃翻滚的难受极了。 一月前从狭长的深巷进了一座宅院的后门,她也不知此处是哪里,随后便又被扔到了阴暗的地牢,整整一个月,没有人来审问她,也没有人来折磨她,这个世界好似遗忘了她一样,她苟延残喘的在冰冷的地下活着,这里连一扇窗子也没有,不分昼夜,不分时令。 她本以为会受到非人的虐待,毕竟北瀛人喜血腥,可现实却是截然相反,她安然无事的过起了囚牢生活。 她将剩下的饭碗推倒门口,方便守门的前来收拾,又躺在冷冷的床上,紧紧裹着丝绸帛被,全身却越发的冷了起来,甄月知道自己身体出了状况,从目前的病况看,极有可能是肠胃炎以及高烧。 神智渐渐迷糊,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人在极度病症跟虚弱的时候,总会变得脆弱,总会将自己最薄的地方泄露出来,只见女子紧蹙眉头,极其不安分的翻着身子,身下的暖草发出刺耳的吱吱声,越发让她难受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暖棉棉的棉花上,飘渺的浮在半空,随即便会猛地摔下去,下面漆黑一片,宛如地狱,到处都是冷冷的寒风,她惊的浑身发抖,额头布满汗水。 “喂喂,你怎么了,乱叫什么呢?”前来收拾碗筷的侍卫见躺在床上的女子,嘀嘀咕咕的,唤了半天见没有什么反应,便打开铁门走了进去,霎时面色一惊。 甄月迷迷糊糊中听到森严的铁门开了又关,意识也逐渐迷糊,身体疼痛不已,脑袋沉若铁钳,渐渐的她来到了熙然的人群中,高楼大厦,错综交错的马路上鸣笛声此起彼伏,这个时刻正是堵车的高峰期。 她眼尖的瞧见一个清丽的少女笑颜如花的走在斑马线上,身旁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牵着她的手,扭头看着道路两边的汽车,一边斥责少女过马路不可玩手机,一边将少女又拽紧了几分,少女的笑容绚烂的如天空的艳阳。 甄月伸了伸手想抓住他们,可面前霎时变成一汪火海,她浑身是火,每一寸肌肤好似熔浆淌过,她四肢挣扎,猛地触到一只冰冷的手心。 “爸爸……爸爸……小月怕。”甄月将抓住的手紧紧抱住,惧怕这一切只是幻想,手掌的冰冷让她滚烫的脸颊一阵舒爽,她低呼一声,忽地,鼻尖闻到一股寒潭的冷香,淡淡的,让她的眉峰越发深壑起来。 女子一滴滴泪水落下,喃喃絮语,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肩膀渐渐颤抖起来,甄月感觉这只手好似要离去,又抱紧了几分:“爸爸……小月好累……小月想回家……爸爸……小月可以去天堂找你吗?那里一定很阳光,这里好冷,到处都是血,爸爸……小月做了好多坏事……小月会不会去地狱……爸爸……不要丢下小月……爸爸……家在哪里……” 渐渐的,女子哽咽大哭起来,泪水好似决堤的江海,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悲伤倾泻而出,她猛地咳嗽起来,依旧止不住痛哭。(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争执 一只笨拙的手好不熟练的拍着她的脊背,让她平复气息,她完全沉浸在内心世界中,哭的像个泪人。 倏地,身子一轻,她被抱了起来,冰冷的胸膛给了她暂时的停靠,她无意识的缩在怀中,脊背瑟瑟发抖,像一只小猫,没了平日的张牙舞爪,紧绷的神智也松懈下来,她哭累了,慢慢陷入了深迷,觉得无限的地狱中好似有一个细微的出口,要用尽一切才能打开,重见天日。 纱幔低垂,檀香袅袅萦绕,细微的啪啦声幽幽响起,火炉里的星火渐渐将室内烘烤的暖意绵绵,一切幽静美好。 精致的镶玉牙床上,女子面色祥和的躺在云罗绸上,淡淡粉紫色越发衬着女子面容清雅,眉目如画,鼻尖细微的汗水晶莹的好似珍珠,她时而蹙眉,时而展颜,睡得极其不安分。 不到片刻,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是洁净、雅致的房间,安神的檀香淡淡飘来,反倒刺激到女子的神经。 “姑娘,你醒了?”一直在一边忙活的侍女,连忙走进,跪坐在地上拿起帕子准备给她擦额间的汗珠。 “你是谁?这是哪里?”声音因为高烧而带着嘶哑,甄月谨慎后移,眉眼徒然凌厉。 侍女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凶起来如此骇人,想起昨日殿下抱这位姑娘回来时,一脸的惊慌,她们作为下人都明显感觉这位姑娘身份不一般,起身跃过偏厅,对门外候着的侍女道:“你赶紧去汇报一声,姑娘醒了。” 侍女轻轻关上门回来,见床上的女子全身戒备,好似一只受惊的猎豹,眉眼笑道:“姑娘不用惊慌。这里很安全。” “这是哪里!”甄月猛地起身,头脑一阵眩晕袭来,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甄月抬首望去。登时面色冷冽如刀霜。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激起锋刀般的凌厉。 “参见殿下。”侍女面色大惊,连忙叩地道:“姑娘她……。” 男子一袭深紫暗花广绣袍,面色冷漠如冰,好似任何人都看不透,他淡淡将目光扫向跪地的侍女。 侍女大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连滚带爬的走向甄月。欲扶起女子。 甄月挣扎一番。奈何浑身无力,也就只能顺着侍女的力度回到床上,剧烈的喘着气,脸颊一片通红。 “进来。” 候在偏厅的子虚听到主子声音,脚步如飞的进入房间,忽觉气氛不对,垂着脑袋眼明手快的走向床边,眯眼笑道:“甄月。老夫给你诊诊脉。” “不……不用。”出口的声音撕裂如断线的琴弦,难听刺耳。 早已坐到案几边的男子。刚刚端上茶杯,听到她的声音,手指轻顿,眉心微微起澜。 “还说不要,声音都成这样了,不要再倔了。”子虚额头都急出汗来,对甄月使了使眼色。 甄月自然明白子虚是何意,病人不配合,最后难做的还是大夫,她不情愿的伸出手,面色越来越清冷。 子虚一边拂着银丝,一边诊脉,片刻后,笑道:“可以了,好好休息吧。” 北墨凌见子虚诊完脉,便与子虚一起出了室内,自始至终他都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浑身的气焰更是冷的刺骨。 甄月刚刚一直忍着没咳嗽,此时见二人都出去了,便俯身剧烈咳嗽起来,好似要将整个肺腑都要咳出来一样,小脸煞白一片,越发显得脸尖尖的。 咳嗽声陆续传出去,大厅的谈话声也停顿片刻。 “她身子怎么样了?” 子虚俯身回道:“姑娘底子厚,可之前受伤严重没有及时治疗,再加上蛊毒的入侵,这次又高烧不断,身子已经大如从前,想来是烧了好几天,一直忍着呢,伤了肺,估计寒气一入就会不断咳嗽。”见主子面色阴沉,接着道:“所以姑娘现在的身子恐怕是回不了地牢了,地牢寒气太重,不易养身子。 “能好全吗?”男子欲言又止,终究是将心中的不安问了出来。 “殿下大可放心,老夫先开几副药让高烧退下去,等病症好全再细心调养,不出几月便会无碍了。”子虚不着痕迹的偷笑一下。 北墨凌暗自松一口气:“那你去开药吧。” “是。” 不到片刻,冒着热气的汤药被侍女端了进来,远远的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甄月斜靠在床边如锋芒在刺,即使再虚弱依旧保持高度的警惕。 “你们先下去吧。”男子走进室内,声音清冽。 侍女将滚烫的药放在床案边,弓着腰退了出去,纷纷大气都不敢出。 甄月见他走进,手掌撑着床沿,好似随时跃身而起。 北墨凌眉心微微起澜,刚刚坐上床沿,便见女子跃身扑来,张牙舞爪。 “别逼我动怒!”北墨凌用力的按住她的身子,感觉她的身子柔弱无比,早已不是曾经利刃挥向他时的挺拔,心中冒出陌生的疼惜。 甄月身子太弱,此举简直是以卵击石,见挣脱不开,只能怒着眼望向他,仿佛要将他拆骨入腹。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即使声音嘶哑,丝毫不减锋利。 “你以为我不想?”北墨凌敛去眼中的翻腾,红唇轻启:“我无时无刻都想杀你。”嘴角的讥讽一闪而过,任何人都扑捉不到,只有他自己明白,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可这个女人总是牵扯着他的情绪,让他心神不宁,他想过,若是杀了她,这些感觉会不会消失,可一旦想起她死了,再也不会勾起他的情绪,内心的空洞跟恐惧铺天盖地淹没他,他终于明白,杀她比夺取这个天下还要难。 “北墨凌,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不仅为了扶家更是为了惨死的东郯将士们!”声声铿锵有力。 嘭的一声,男子将刚刚端起的药碗重重放下,里面褐色的汤药荡漾而出,他墨眸幽深,好似寒潭,面色阴沉道:“甄月,你一定要惹怒我吗!战场本就铁血无情,伏尸百万,更何况胜者王败者寇,若是我没能力,被他们追杀,我毫无怨言,今日,他们为寇,就必须承受我的刀刃!”(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邀她用膳 甄月紧咬着唇瓣,拳头紧握,他说的道理她从始至终都明白,可她目睹过狄都之乱、邺安之乱,还有集中营一条条鲜活无辜的生命,她目光冷冷道:“理念不同、信仰不同;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为了我的信仰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好。”北墨凌忽地冷静下来,缓缓道:“等你有能力的那一天,我一定接战,现在先养好你自己的身子。”他站起身来,身姿英挺,好似烈鹰,一步步走出了剑拔弩张的室内。 ——————————————————————————————— 寒风刺骨,漫天的雪花将蓥华主街铺了一层又一层,万里江山,迎来了热闹的新年,百姓们因为国土扩展、赋税减轻,早早的便放起了鞭炮,肃严的北瀛百姓难掩兴奋,店铺都妆点的一片喜庆。 甄月坐在窗沿边的暖榻上,冷风刮起女子如瀑的秀发,露出整张清丽的娇颜,忽略眉宇间的凌厉,也是一副极美的图画。 她每日只能在这个巧云居待着,连庭院都不能踏足一步,完全被禁足在里面,从地牢变相的囚禁在此处,她知道外面一定布满高手,逃出去简直异想天开,所以她必须养精蓄锐,调养好身子,再进一步打算,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必要时刻一定会奋勇而前。 “姑娘,该喝药了。”侍女小离刚刚将药端来,见窗子大开,女子坐在窗前衣服穿的极薄,急忙放下药,上前将窗子关上:“姑娘身子未好全,不能受凉。”说话间,手脚麻利的将药端了过来。 这个丫头便是伺候甄月的侍女。平时少言寡语,性子温和,但甄月却不敢小觑,那个男人派来的人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呢。 她端起药眉眼未皱的一口喝下,小离习惯性的端来蜜饯。每次都原封不动的再放回去。 忽地。甄月缓缓皱起眉头,耳廓轻动,一阵阵鞭炮声传来,虽然很轻,却难以逃脱女子非凡的耳力。 “外面怎么了?好像在放炮。” “哦。”小离桃腮带笑,回道:“明日就是新年了,禁霄推迟。百姓们都高兴着呢。难得今年又是国喜……。”倏地,收住话语,不安的打量甄月,小离隐隐约约觉得这位姑娘来自蜀国,蜀国被北瀛兼并,怎么说也是国殇,顿时愧疚起来。 甄月面色平淡,问道:“为何府内这么安静。按常理说应该早就开始打点了。” 小离还在愧疚中,急忙回道:“殿下往年很少回来。所以一直都很冷清,更何况殿下不喜欢热闹,下人们也不敢随便张罗。” 甄月毫不意外她的回答,往年在麒麟坊,大家新年都在找乐子,只有那个男人一个人在四院清冷的待着,自己不喜欢热闹,还不让别人开心,简直就是变~态,甄月心中暗骂一声。 小离见她垂着眼眸,以为甄月因为不能热闹而失落,笑道:“初一那天府内没人,奴婢给姑娘拿些小玩意过来,都是不伤人的烟花,姑娘必定喜欢。” “初一没人?”甄月敛去眼中的精光,神态自然。 “初一是皇室祭祖的日子,殿下与皇上以及文武百官都要前去天极山祈福祭祖,求得来年的风调雨顺。” “原来是这样。”甄月笑道:“那就麻烦你了,我正好喜欢些小玩意。” 小离第一次见甄月笑,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高兴的应下来了。 翌日傍晚,漫天飞雪,银装素裹,凌王府在人烟稀少的都江巷,此地重重把守,青龙猎旗飘扬在楼阁上空,百姓们远远遥望,更是不敢走近都江巷,所以凌王府越发清冷,到处苍白一片。 甄月闲来无事让小离找了些北瀛建国的史书,坐在暖榻上一页页的翻阅着,每读一页,女子眉头便微微蹙着,眼中有钦佩也有担忧。 小离拿了暖手炉放在甄月身旁,忽然听见敲门声,急忙出厅开门。 登时一阵阵纷杂的脚步声从外厅传来,甄月抬首望去,见长排队伍人人手持端盘,半弓着腰走了进来,菜肴香气铺天盖地。 不到片刻,不大的几何榻上摆满了各色佳肴,色香味俱全。 “怎么回事?”甄月起身走了过来。 “回姑娘,殿下等会过来用膳。”带头侍官俯身回道。 甄月登时一惊,好似被惊到的刺猬,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猛地转身又回到暖榻上,这是别人的地盘,如何有拒绝的筹码!他要来吃,便让他一个人吃好了! 小离察觉甄月不满,心中也疑惑不解,要知禹谟凌王身份尊贵,更是北瀛神一般的存在,不知姑娘的情绪为何如此不安。 “殿下。”正准备退出去的侍官们齐齐叩地。 “下去吧。”轻慢的声音从大厅传来。 北墨凌走进里屋,脱下雪貂大裘,神姿清隽,眉宇间淡淡的雪花,被室内的暖气化成一汪秋水,淡化了身上的冷漠。 小离上前接过雪貂大裘,看了一眼暖榻上面色清冷的女子,便恭敬的弯腰退了出去。 檀香袅绕,粉幔轻动,珠帘发出清脆之声,寂静的室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北墨凌见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暖榻上,好似局外人,态度冷慢到极致,常年位居高位的男子,进出都是簇拥,何时受过这般冷遇,将目光扫向热气腾腾的菜肴,竟然有丝尴尬。 “过来。” 北墨凌坐上暖垫,一双锐利的眼睛朝她望过来。 甄月一顿,缓缓皱起眉头,依旧保持翻书的动作。 “过来,我不说第三遍。”语气霎时冰冷,好似冰锤穿刺室内,瞬间蒙上寒霜。 甄月自然熟悉他的秉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她如今的处境早已陷入低谷,最坏能坏到哪里?倏地,心中腾起反抗,抬首仰起头,不屑的回望他。 此举等于是虎头拔须,北墨凌双眼杀气蔓延,整个室内全部冷到极致,连炉子里的碳火都熄了些,男子嘴角一抹冷笑,修长的手从胸口抽出一本书笺。 烛火摇摆,浓重的夜色透不出一丝光,男子的一边俊脸淡淡光晕,却好似地狱的恶魔,而手中的书笺在烛火映照下,像一把把利剑瞬间穿透甄月的心。 鲁公秘录!(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会看着 她手上的书籍在指尖轻颤下落在鸵绒毯上,印下深深的影子。 甄月脚步如飞的走向他,眼中印满了书笺上的四个大字,倒吸一口气,肩膀颤抖不已。 “我只想吃顿饭,所以你不要与我闹脾气。”他将书笺放在一边,云淡风轻的拿起银筷。 甄月心中的怒火早被震惊覆盖,此时全是恐惧,她木讷的坐下来,瓷碟中多了一块她爱吃的红烧鲤鱼肉。 面前的佳肴简直如同凌迟,她不安的开口:“为什么鲁公秘录在你的手中!”他手中拿着的便是六年前甄月埋在雁明山的鲁公秘录,六年前她偷偷藏起来,除了阿仇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难道阿仇出事了?!她被关在巧云居,简直与世隔绝。 北墨凌停下筷子,沉声说道:“岁去弦吐箭,你我相识也有一年多了,明日便是新年,今夜我想安静的吃顿饭。” “北墨凌,你觉得你拿出鲁公秘录,我就会安静的吃饭吗?你明明知道,你我二人根本就不能平和的相处,你是主,我是囚,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在一个平等的天平上,如何能安静吃饭?” 她斩钉截铁道。 “是吗?”北墨凌沉吟片刻,勾了勾嘴角:“平等?你要怎么样的平等?你总是将我给你的,变成一把把利剑,然后再狠狠刺向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平等!” 甄月猛吸一口气,愤愤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以前或许不敢直接忤逆他,可今时已不同往日,她不想再委以虚蛇,以往有太多无奈横在她面前,如今孑然一身,只想拼尽全力抵抗。 “他?”男子面色骤然冰冷。眸色闪过一抹苦涩,但顷刻就蒙上寒霜,沉声说道:“你不担心鲁公秘录落在我手上,却担心他怎么样,你们扶家守护鲁公秘录三代之久。你的使命感在哪里?却一心只想到了他!” 甄月浑身一颤。不可置信道:“你知道我是扶家之女?这就是你不杀我、囚禁我的原因?”她眸色一闪,怒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另一半的秘录!” 北墨凌手指收紧,重重放下筷子,将鲁公秘录拿在手中,轻慢的看着上面的大字,冷笑道:“你觉得没有这本鲁公秘录,我的铁骑就不会踏上整个华夏大地?我只是好奇。抵百万雄师的东西到底有怎么样的威力。” “好奇!”甄月心中的火噌的一下冒起来。声色俱厉道:“就因为你的好奇心,狄都两万亡魂,全部记在了北瀛的刀下!你可有一丝怜悯之心?你根本就没有,因为你的好奇心,扶家四面楚歌,一路如丧家之犬!扶子然也不会死!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在了狄都,北墨凌。这笔血债一样记在你身上,总有一天我是要讨回来的!” 北墨凌一愣。浓密的睫毛淡淡垂下来,打下一片暗暗的阴影,里面的懊悔又有谁能瞧见一分呢,可他嘴角一笑,云淡风轻道:“你要恨便恨吧。” “他还活着吗?我只想知道这个。”甄月尽量抚平情绪,冷冷问道。 北墨凌冷笑道:“他还活着,今夜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些,奈何你也没心情等一等,这顿饭终究是吃不下。” 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少女的面容,冷冷说道:“你用性命护他离开麒麟坊,他却从南郑走远道去了狄都,过了南郑便是东郯,他本就一路逃亡,为了这本秘录不惜以身犯险,在雁明山搜了一个时辰才找到这本秘录,想来他并不知道确切方位,这就是你说的信任?” “你一路都在跟踪他?” “没错,我一路放他离开邺安,就是知道他会带我找到鲁公秘录,果不其然,他没有让我失望,却让你失望了!” 男子缓步离去,挺拔的背影被烛光拉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甄月从震惊跟心痛中缓缓回神,猛地站起来,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铿锵有力道:“我信任他!” 脚步一顿,北墨凌转过半边身子望过来,只见女子青白的衣角被染了光晕,一双倔强的眼睛好似满天绽放的烟花,深深的吸引住了他的心神,这样的坚定是他从所未见的。 “北墨凌,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见证他君临天下,他会带给整个世界不一样的秩序,不是血腥杀戮,而是公道,那是属于百姓的天下,在这之前,他所做的一切不会成为怀疑的筹码,我信任他!” 每一字好似一把重锤,他的心微微镇痛,这一刻的男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竟然羡慕起那个丝毫没放在眼里的男子,他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目,沉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创建百姓的天下,而不是铁血的天下,甄月,你记住了,倘若那一日并非你所希翼的世界,你不要躲起来痛哭,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面对余生!” 甄月身形一晃,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很快被她掩藏起来,她不停告诉自己,她相信他。 直到男子离去,剑拔弩张的室内才渐渐平息,但她的心却在无声无息中出现裂痕,她丝毫察觉不到,却不知总有一天,这些裂痕会撕裂她的心,直到万劫不复! 连绵起伏的云起凉,一队人马策马狂奔,雪白的马蹄卷起满地灰尘,睁目如盲,蹄声铿锵,让百米之外的广陵城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守门的将军纷纷立在城门之上,手持弓箭。 “开城门!” 一马当先的男子高喝一声,如同争鸣的鼓角,浑厚有力。 “你们是何人?”城楼上的将士眯眼问道,奈何夜太深,隐隐约约只能瞧见一些模糊的身影,却也不敢贸贸然打开城门。 大约三十的人马猛地拉住缰绳,停在城门口。 “大胆!我乃云川军统帅!还不速速开城门!”王平怒喝一声。 城楼上的守将顿时一惊,连忙放下弓箭,大声道:“点火把。”(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回来了 霎时,整个广陵城楼角落筑起了熊烈的火把,将城楼下的一队人马照的一清二楚。 云川军统帅是东郯最富盛名的镇国将军,无人不识,守门的将士瞧清楚了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顿时大惊,更震惊的便是这对人马中,一个湛青衣袍的男子,一双细纹的眼睛点亮着整个夜色,此人便是范谷。 将士惶恐不已,大叫道:“快开城门,是将军跟范先生,快去通知淮南王!” 城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一阵清冽之风从里面刮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扑向马背上的男子。 范谷与王平策马上前,身后跟着二十人的小队,而中间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格外显眼,虽然袍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浑身气焰低沉,坐在马背上,脊背挺的如同一座山峰,屹立在黑暗中。 伴随而来的便是阵阵马蹄声,从绵长的街道汹涌传来,大地都微微震动。 “回来了、回来了。” 从城内狂风而来的中年男子,一边策马一边高呼,声音低沉却有力,带着股股历经沧桑的喜悦,男子一袭简单的华服,大约是刚刚睡下又策马前来,黑白参半的发丝略显凌乱,却丝毫遮掩不住身上的军人雄姿。 “参见淮南王!” 将士们纷纷敬畏行礼,这一夜注定是要改变整个东郯,有一个人将会彻底觉醒,带着摇摇欲坠的故土走向另一番格局。 所有马背上的男子纷纷下马,隔着一尺的距离,淮南王激动道:“人呢?” 范谷与王平是历经艰辛之后的喜悦,但八尺男儿怎会落泪,其中的血泪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踏上故土的那一刻。坚强的臂膀都会轻微颤抖,这一刻,他们终于完成了伟大的使命,将郯国统一的希望带回了广陵城。 他们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 城门的火把如同引领光明的圣光。将这个夜色照的如同破晓之空。 淮南王一眼便见到了被护在中间的黑袍男子。即使风尘仆仆,丝毫无损一身的英姿。 只见男子缓缓走过来,一步一步,走的很轻,却很重,这一刻他心中激动的好似展翅的雄鹰,只等展开锋利的翅膀。畅游整个天地。 男子摘下遮住面容的袍帽。一张俊朗清雅的脸庞被映满了火光,更加显得眸色雪亮犀利。 “三皇叔。”仇晟沉声说道,声音些许沙哑,他很多年没有见过三皇叔了,少年的记忆却一直深刻在脑海,三皇叔常年征战沙场,父皇曾说三皇叔就是郯国的城墙,能堵挡一切利刃。保护整个国土,再次见到这座郯国的城墙。心中百感交集。 “晟儿?我的孩子。”淮南王感慨激昂,紧紧握住他的双肩,宽厚的手指轻颤不已,“晟儿,真的是你,我可怜的晟儿,七年了,我总算不负所托,苏氏祖先在天有灵,终于让你回来了。” 七年之后的久别重逢,那些过往和思潮汹涌而来,年轻的少年早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挺拔的肩膀早已不是曾经的软弱,它足可以劈山填海。 太多的悲伤跟苍凉充斥在两个叔侄之间,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的过往,那是属于他们的皇族血脉,同存的民族之心。 “皇叔,晟儿回来了。” 一句回来了,说的千斤重,这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刚硬的王平差点忍不住落泪,别过身子默默平复着心中的悲伤。 在队后的季简玄见证着这一幕,心中复杂难言,他已是国破家亡之人,前路渺茫,对于一个效忠的军人,自己的国家已亡,是他们最难启齿的痛苦,可看着一路守护的年轻太子终于踏上故土,心中一丝欣慰,总算不负所托。 他想起了覆灭的一百兵马,心中一抹惋惜,扫视一眼存活下来的吕家军,默默垂下了眼眸。 “王爷,小主子一路奔波,也累了,明日您们叔侄再好好絮叨。”范谷总是最理智的那个人。 “对对。”淮南王抚平情绪,一直握着侄子的手臂,点头道:“先休息,这一路有劳范先生跟王将军了,您们为郯国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 “这是我们应该的。”范谷与王平同声说道。 城门两侧的将士们全部半膝跪地,敬畏凛然,异口同声大喝:“恭迎太子,郯国统一指日可待!”肃严之声激荡在广陵城半空,直达天际,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仇晟浑身一凛,面色徒然锐利,静静望着耀眼的星辰,感受着南方温柔的暖风,心中的激动叫昂着每一寸筋骨。 他回来了,一直隐藏的夜狼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领土,曾经在他心中种下的血泪将会一点点洒出来,遍布整个黄土大地,他想起了父皇,想起了母后、皇姐,想起了伴随他出生的盛京宫,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会过去,仅仅只是个开始,他将让这个天下在他的马下争鸣! 年轻的王者从走进巍峨的广陵城时,人生终于开启了新的一页,命运的齿轮循循转动,这一刻的西郯并不知道,一只隐藏的夜狼已经苏醒,七年的磨砺,已经变成一只威猛的雄狮,他将彻底改变两国僵持的格局,用他的铁骑告诉曾经的血泪,血债血偿! 仇恨的种子早已种下,命运轮回,终究躲不过一颗地狱之心! “太子……”清脆低呼的声音突然传来。 走在前队的淮南王身形一顿,回过头来,同时仇晟也转过身。 一直被楚仲护在身后的女子,款款上前,国色天香的面容楚楚动人,抬首指了指仇晟手臂的伤口,垂眸道:“你的伤要赶紧处理,我会包扎,在哈赤斯学过。” “你就是哈赤斯的公主?之前探子回报说你被劫,没想到这一路你经历了这么多。”淮南王打量着面前一副娇羞模样的女子,要知道一个常年娇养的公主一路经历逃亡,并不是普通女子能承受的。(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逃走 “乌伦珠日格见过王爷。” “你与晟儿有婚约,一路又风波不断,明日我便书信一封送到哈赤斯,给你的族人报平安。”淮南王有礼的说道。 乌伦珠一听婚约二字,娇嫩的脸颊霎时宛如艳丽的晚霞,红晕一片,羞涩道:“谢王爷。” 仇晟缓缓皱起眉头,面色疏离:“等会让楚仲带你前去府邸休息,我的伤自会有军医处理,不劳公主费心。” “男儿流血才能增强体魄,没什么好担心的。”淮南王笑道,顺道拍了拍仇晟的肩膀。 乌伦珠心中失落,却也不敢太表现出来,点头道:“乌伦珠知道了。” 她看着前面的男子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回头的征兆,心中一片空落,好似瞬间被掏空了,原本柔弱的女子霎时面色犀利起来,她相信只要成为他的妻,便会让他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逃亡的这一路更是让她深深迷恋上了他,他的果断、他的睿智,是她所倾慕的,她的心坚如磐石,可想起那个麒麟殿的女子,顿时心慌起来,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扶子月!会是你吗? 翌日,天明破晓,北方不比风和日丽的南方,处处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即便是如此严酷的天气,丝毫不影响百姓祈福的心情,北瀛的百姓早早候在主街两侧,一排排黑甲的将士们将拥堵的百姓隔在一边,主道上,长长的大队好似一条巨龙,陆续出城朝天极山的方向行去。 百姓纷纷簇拥,目光逡巡,都想一睹凌王的尊容,奈何凌王生性不喜人多,并未骑马。而是坐的轿子,长长的黑色车帘垂泻而下,将马车遮挡的严严实实,即便如此,他们已经对着马车弓着腰敬畏行礼。 另一边的甄月。今日起的格外早。她算着时间,这个时辰,队伍应该早就出发,她将偷偷藏起来的碟盘轻轻打碎,有用粗布包上,藏在腰间,她自己的兵器早就在蜀国时就被拿走。此时只能用尖锐的碟盘作为武器。 “姑娘。吃些早饭吧,奴婢已经让后厨的王大哥帮忙去街上买烟花了,等会……”话未说完猛地止住,喉间发出细微的颤抖声,逐渐放大,小离依旧保持摆放碗筷的姿势,不敢轻动,否则吼间锋利的武器便会划破她的动脉。一双温和的眼睛充满惊讶跟恐惧。 “如果想活命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甄月冷声说道。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若是小离哪里做的……啊……别。”小离惊声一呼。 甄月动了动手腕,让手中的尖锐更加用力的抵着对方的脖子。致使小离方寸大乱。 “好好,姑娘,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奴婢,奴婢一定相告。”小离此时是不敢再侥幸了,刚刚她感觉一股很浓的杀气,顿时,配合的说道。 甄月问道:“告诉我出府的路线,我要最近的路线,尽量详细点。” 小离一顿,忽觉脖子上的冰凉又紧了一些,不敢惹怒她,急忙道:“奴婢说,姑娘不要着急,出了巧云居,往东走有个西门庭,过了西门庭再往南走,就会看到下人们住的木和院,木和院的下人都知道南门在哪里,那是府上专门供下人们进出的后门,出了后门就是都江巷。” “你没骗我!”甄月扣紧她细嫩的脖子,厉声问道。 “姑娘将刀架上奴婢脖子上,奴婢怎么有胆子骗姑娘。”小离肤光胜雪的脸被憋的通红。 嘭的一声巨响,甄月将小离重重摔在地上,又将她绑的严严实实。 “姑娘,您这是要逃走吗?若是被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大怒的,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小离苦口婆心的劝道。 甄月用力一拉,将绳子绑实,拍了拍手道:“离开此处我势在必行。” “姑娘……。” “你别说了。”甄月头也不回的朝外厅奔去,嘭的一声,她重重关上大门,嘴角冷笑的望着寂静的庭院。 寒风冷冽,冬日的阳光从地平线射来,淡淡倾泻在女子身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逡巡,风很静,却格外的冷,她每朝庭院走一步,烈风就会吹起她的裙摆,浑身英姿不凡。 她手上紧紧握着武器,大步朝庭院门口走去。 嗖的一声,迅速穿透烈风,一只锋利的箭直直射在女子的身前,紧紧一毫之隔,这是明显的警告,甄月知道整个庭院全部埋伏着高手,她丝毫不放在眼里,身子猛地跃起,如同一只展翅飞翔的猎鹰。 电光火石间,四周霎时窜出四个黑裘男子,将女子团团围在中间,空气肃然,场面一触即发。 “请姑娘回去!否则我们不客气。” “是吗?”甄月抬起眉峰,冷厉道:“你们再拦着我,就是我不客气了!” 登时,她率先扑来,一场激烈的厮打就此展开,她身如灵蛇,巧妙的运用灵活的身子,穿梭在四人的缝隙中,手上的碎瓷虽然看似杀伤力不足,可用在她手中,却是致命的武器。 几个侧身加翻腾,直接划破两个高手的手臂,在趁势手腕一挥,将其中一人的手腕重重划破,男子一声痛呼,鲜血如喷涌,嘭的一声,铁剑在冰冷的地面发出震耳之声。 甄月一个翻身,手脚利索的捡起地上的长剑,瞬间情形大变,跃空飞剑,剑氏简单狠辣,将近身的高手击的节节后退。 这些高手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似消瘦的女子,竟有这般惊人的武力,此时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殿下会派大量高手将巧云居重重把守,这个女人太危险! “全部出来!”一名黑裘男子眼见局势不妙,朝空中猛地挥手。 甄月凝眉望去,正前方,左后方,以及檐廊下,竟然出现大批高手,全部蜂拥而来,利刃之声给喜悦的新年蒙在了重重杀气。 “在不退下,我们真不客气了!” 甄月一边挥剑,一边冷笑:“那便看看你们能不能拦住我!” 寒光闪烁,噼啪之声霎时间不绝于耳,烈风像一把把刀子刮在众人脸上,女子眼角的杀气遮天蔽日,她左弓腿,一个纵身跳跃,手段狠辣的划破对方的胸口,鲜血喷洒,全部喷在甄月青衣白袍上。(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章 毫无希望 轰的一声,男子又被重重一踢,连带后面的几位高手全部摔倒在地,她点足跃起,如同一只奔驰的猎豹,转瞬间出了巧云居。 “全部给我追!不能让她跑了,赶紧通知凌王殿下!” 黑压压的人群霎时奔出巧云居,在庭院门口就截住了少女,整个院门前被围的水泄不通,杀气逼人,男子们丝毫不敢轻敌,手上的长剑握的节骨分明。 嘶吼长鸣,刀剑之声充斥整个巧云居,不少侍官跟侍女全部躲在远处的岩石后面,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此处血淋淋的战场。 一个黑裘男子在长廊之下,将一封信笺绑在雪鹰爪上,急促轻呼,雪鹰跃空而去,转瞬间消失在苍穹之下。 雪鹰飞行速度在整个北川高原是顶尖的佼佼者。 层峦叠嶂,万里风霜,整个北瀛天地一片白茫茫的,雪鹰长啼,跃过轻风崖,直接朝西马道展翅跃下。 浩荡的队伍脚步均匀的行在寂静的西马道,众人只听一声惊人的尖鸣,纷纷抬首望去,只见通体雪白的烈鹰四爪有力的停在一只健硕的臂膀之上。 滕简缓缓皱起眉头,取下雪鹰脚下的信笺,内心突然不安起来,今日是新年初一,宫中的事情都打理妥当了,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府上出事了,他脑海瞬间浮现那张锐利的娇颜。 “殿下,雪鹰带来了信笺。”滕简策马俯在行走的马车边,气息都变得低沉起来。 车帘猛的被掀开,一只修长好似玉雕的手霎时拿过信笺。 “停车!” 仅仅一瞬,北墨凌跨出黑车轿撵,一把夺过一名随从的马匹,翻身上马,面色阴沉。长眉冷冷凝在一起,好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危险感十足。 “殿下,您是要骑马吗?”一名伺候的官侍上前俯身问道。 “去跟皇上禀告,今年的祭祖祈福本王不去了。”转过骏马。既要扬马而去。 “弟弟。”北宫君从明黄色的轿子中出来。早早就察觉后面有异样,没想到竟是要离开,上前急切问道:“为何要走,马上就要到天极山了,有什么急事,等祭完祖你再去办,你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天极山了。” 冷冽寒峭。男子的侧脸在寒风越发棱角分明。深紫色的礼服猎猎翻滚,浑身凌气逼人,只听男子沉声说道:“往年都是皇上操办,一样风调雨顺,今年也不用我!” 骏马长嘶,卷起大片雪花,空中的煞气在雪中翻滚,让随行的官员们脊背发凉。这位凌王行事作风完全是猖狂,目无帝君。从来就不遵守教条礼节,简直就是当世第一狂人! 直到北墨凌与滕简的身影消失在西马道的尽头,一身金龙五线长袍的北宫君,猛地惊诧,挑起的眉眼霎时严肃,唤来身边的侍从,低声道:“你立刻赶去凌王府,偷偷探查,凌王府是不是有事发生。” “是,属下这就去办。”侍从顷刻也驾马离去。 自家弟弟的性子他是最了解的,强取天下,手段霸道,性格却是最冷漠最会控制情绪的人,何时如今日这般惊慌失措,表面上看似淡漠,但他就是察觉北墨凌掩饰下的慌乱,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高楼鳞栉次比,街道早已川流不息,北风凛冽,卷进铿锵的烈马之声,蓥华主街的百姓们,被清晨突如而至的凌冽马蹄声惊的后退不止,众人只瞧见两个黑影狂奔而去,卷起满地寒雪,再睁眼时,只瞧见一个黑点,转瞬没了踪影。 “殿下!” 巍峨森严的凌王府前,侍卫一声惊呼,搓着早已冷汗连连的手,连忙上前牵马。 “她人呢?可攻出了府?”北墨凌一边疾步,一边沉声问道。 随后的滕简也快步跟上,心口也是紧紧缩着。 侍卫将缰绳交给守门的将士,随身回道:“还未攻出去,已经惊动了整个府上的高手,现在还被困在巧云居外面。” “全惊动了!”北墨凌一听她还在,悬着的心也猛地落下,语气也不如之前急促,嘴角倒是笑了起来:“以她的身手惊动整个府军也不足为奇,麒麟坊教的不错。” 可这话听在滕简耳中却不知是好还是坏,只觉那丫头不省事,可偏偏主子就是惯着。 刚刚行过醉荷园,便听见阵阵兵刃交接之声,寒鸦尖鸣,阵阵血腥味顺着寒风刮来。 只见宽阔的巧云居前,一大片黑压压的高手将一个青边白衣的女子团团围困住,女子一手握剑,身手迅敏如奔驰的猎豹,左右扣腕,轻易就将一个八尺男儿摔在地上,高手们团团联手上阵,却只是将局势僵持住,鲜血布满他们的衣袍,他们眼中都是震惊。 甄月此时看似强盛,实则早就体力不支,刚刚调理好身子,很多杀招都不能完美的展现,动作的敏锐度更是不如以前,她只是在强撑,这些高手个个武艺精湛,可却没有对她下狠招,双方已经僵持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别说西门庭,只怕连巧云居都杀不出去。 “全部住手!”滕简高喝一声,醇厚之声霎时传遍整个肃杀的巧云居。 围战的高手纷纷停下激战,抬眸望来,霎时眼露惊喜。 “参见殿下!” 甄月浑身一颤,娇丽的面容带着恼怒之色,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此次行动就算逃不出去,也能试探出府内有多少高手监视着她,没想到他还真看得起她!心中的杀气瞬间翻腾如浪,对付一众高手都僵持这么久,现在又来个滕简,胜算可想而知,看来今日逃出去毫无希望! 男子跨步而来,脚步轻盈,却在地面的积雪上印上深深的痕迹,久久不化,如黑琉璃般的眼睛,只有冰冷,更加深刻了他的棱角,里面压抑的愤怒随时都会爆发。 “哼!”甄月冷哼一声,一把丢掉手中的长剑,脸颊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看来你已经探出这里的防卫程度,应该没让你失望吧!”北墨凌嘴角冷冷勾起,眼梢微微挑了起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囚禁 甄月一惊,随即面色淡然,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她都未赢过! “北墨凌,你是关不住我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会逃出去。”女子眉目蒙霜,眼如利剑。 “是吗?”北墨凌嘴角高高扬起来,眼尾却激射出一抹阴蛰,笑意与脸上的神色截然比照,让人看着不禁害怕起来。 甄月心口一缩,一股寒气慢慢从脚底腾起,让常年浴血的少女不禁晃了下身子,只觉面前的男子如同邪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来人!”北墨凌勾了勾唇角,语气平淡道:“将东西拿来!” 东西?甄月强压制心中的不安,怒道:“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 还来不及猜测,一阵铁链撞击的刺耳之声犹如地狱的幽灵幽幽传来,每一次撞击都会让她的脊背更冷上一分,直至冷入骨髓。 一条长长的铁链被送了上来,每一次晃动都会发出咔嚓声,那股森寒之气如此清晰的传入女子的心尖。 顿时她跃身而起,企图再次挣扎,嘭的一声,滕简眼疾手快的跃空而来,一个繁琐的擒拿手就将女子扣押住,滕简臂膀常年练箭,如同铁柱一般,将女子牢牢扣住。 “放开我!” 甄月大吼一声,奈何之前力量早已竭尽,此时面对强劲的滕简,简直是以卵击石。 “将她绑上!”冰冷至极的声音如穿靶之箭,已经预兆了女子未来的命运。 她声嘶力竭,四肢拼命挣扎,双手因为蛮力早已划破无数口子,鲜血染了满身。 整整四个体魄的精壮男子才将女子控制住,铁链在挣扎中击撞出刺耳之声。 滴滴泪水再也克制不住,汹涌而落。流淌过她倔強撕裂的面容,直到一阵冰冷的触感从脚踝处传遍全身,流过坚韧的心尖,她泪如泉涌,眼中是滔天的怒意。 “北墨凌。你这个变~态。疯子!疯子!” 所有侍卫全部震惊不已,当面辱骂皇室可是大罪,重则灭九族,更何况辱骂的对象还是震惊天下,举世无双的北瀛凌王,可众人又想起这个女子对敌时的果断,又觉得天下之间只怕只有这个锐利的女子才有如此胆色。 可反观位居高位的男子。面对女子的咒骂。竟然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并未暴怒,不经让众人更加震惊。 甄月被重重扔回了巧云居,身子摔在柔暖的鸵绒毯上,却一点也暖不了她冰冷刺骨的心,被捆绑的小离早已松了绑,跪叩在地,浑身吓得如筛糠般颤抖。 “疯子!疯子!我是人!不是你的奴隶!”说话间。她猛地踢着右脚,铁链撞击之声如带血的刺。虽然只是右腿被锁了起来,却足够让她的尊严降到了谷底。 “甄月,我给过你机会,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你背叛我,我便会出手无情,你让我容忍你几次!”他眯起凤目,居高临下孤傲冷绝的望着地上的女子。 “今日落在你手中,是我技不如人,你别想一辈子囚住我。”她神色凌厉:“更别想得到另一半鲁公秘录!” 他好似没听到她的威胁,目光清冷的好似无底的寒潭,望着透光的窗纸,沉声的说道:“我九岁那年,被最喜爱的一头狮子咬了,我每日给它充足的食物,它却咬了我,我愤怒它的背叛,就把它关在笼子里饿了七天,我爬进笼子,看到它贪婪饥饿的双眼,冒着幽幽蓝光,它立刻朝我扑了过来,我们厮扭在一起,相互攻击,整个笼子一片血红,最后它在我的驯服下死了,从那一天我明白,武力是可以征服一切,仁慈只会被别人狠狠咬一口。” 他望着她布满惊恐的眼睛,冷冷道:“所以,你只是我的猎物,总有一天你会服从我!” “疯子!疯子!”甄月嘶声大吼,她今日才知道竟然有人爬进狮笼与饿到极致的雄师对抗,这简直是变~态到疯狂。 男子转身决绝而去,深紫的背影映满女子整个瞳孔,她看到了那缕毁天灭地的火焰,好似要将她焚烧殆尽,连一点渣也不剩,她以警惕的状态将自己团团抱紧,失声痛哭,未来的绝望似乎在脚链扣上的那一刻就展开了,带着鲜血与冷漠。 北墨凌伫立在杂乱的庭院很久,地面清晰的剑痕被飘下的白雪渐渐覆盖,他缓缓闭上眼眸,眼脸投下暗暗的阴郁,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女子绝望的哭声。 “殿下,以甄月的性子,以后会恨殿下的。”滕简虽然不喜欢甄月,可却明白殿下留住她的心,只是方法太过偏激了。 “恨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男子渐渐走远,空中的飘渺的话依旧在滕简心中,他似乎有些明白,却也渐渐害怕起来,这个冰冷无情的男子动起真情,会是怎样的毁天灭地! 广陵城巍峨的城楼上,一个青色身影伫立了很久,好似一座雕像,墨发在南方温暖的风絮中轻轻扬起,他望着遥望的北方,望着高高挺立的云起凉,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小主子,等会还要去铁骁营,将士们都等着呢,他们常年都跟着淮南王,势必会给小主子难题,小主子早些去看看。”范谷上了城楼低沉说道。 “难题?”仇晟摇头一笑,笑容温润却徒增一股凛气:“范先生,我会让他们看清谁是自己的主子。” 范谷一愣,低声道:“郯国的主子自然只有你,也只能是你,小主子不要想多了,只是将士们一些小心思罢了。” “我知道了。”仇晟暗叹一声,垂首问道:“蜀国可有消息?” 范谷自然知道小主子所指的消息是什么,想起那日小主子醒来时的癫狂心有余悸,差点就要杀了王平,还是好几个人合力才拦了下来,想起那个坚强的少女,语气低沉道:“现在蜀国被严密封锁起来整顿,我们之前潜伏的探子大多都牺牲了,已经派人放了消息,让幸存的探子接着潜伏,查查姑娘的消息。”(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一天会来的 “北瀛国的探子呢?” “北瀛国律法森严,地方制度更是严明,很难探查,有消息会立刻通报回来的。”范谷心中一紧,劝道:“小主子,以凌王冷血的性子,估计是不会饶了姑娘,姑娘只怕是……。” “不会的!”男子急促厉喝一声,生怕范谷会将下面的话说出来,男子原本温润的面色霎时悲痛起来,即使用尽全力也遮掩不住,声音坚定道:“她一定活着,她答应过我。” “那属下先下去了。”范谷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范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仇晟悲痛的面色渐渐哀伤起来,他的手指显得有些苍白,紧紧的触着冰冷的城墙,缓缓闭上眼眸,对着遥远的天空轻声道:“小月,我一直以为北方太冷,却不知南方比那里还要冷,你回来了,或许就是真正的春天。”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踏了上来,不同于范谷的稳重,每一步都节奏均匀,力度均匀。 仇晟听到声音半侧过身子,见到来人,微微一愣,收起眼中的落寞又望向远方。 “你是来辞行的?”仇晟淡淡问道。 男子一身黑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雪亮无比,点头道:“该走了,这些日子劳烦太子殿下了。” “吕家军于我有恩,你于我也有恩,蜀国已亡,你们已经没有去处,不如就留下来吧。” “太子殿下不用放在心上,季某出手,只是为了还恩情,如今已了,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季简玄望着远处朦胧的崇山峻岭,声音低落道:“我们终究是蜀国人。蜀国已亡,我们已经没有家园了,蜀国的百姓如今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能出一份力便出一份力。” “蜀国能有你们这样的赤胆之军。真是让人欣慰。你应该明白,复国已经不可能了,蜀国的中心骨干都已经彻底臣服,没有比甘愿跪下更让人心寒的,你们去只会自取覆灭。”仇晟深深望向季简玄。 季简玄眉宇间一抹痛色,倏地,苦涩一笑:“从朝廷暗发懿旨遣回吕家军时。我已经彻底明白。蜀国早就灭亡了,北瀛军只是前来收取而已,我只是想带着剩下的吕家军,回到故土,帮帮百姓,乱世战火,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他们是在战争中被践踏的蚂蚁。永远是战争的陪葬品,这种悲剧千万年都不曾改变过。我们应该回家一起面对。” 仇晟忽地心口一紧,望着辽阔的蓝天,眼眸幽深,轻声道:“乱世战火,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他们是在战争中被践踏的蚂蚁,永远是战争的陪葬品,这种悲剧千万年都不曾改变过, ,总有一天旧的制度终将被推翻,新的制度终会冉冉升起,那一天会来的。” “什么!”季简玄面色一惊,全身轻颤,重复着男子口中的话,心久久不能平复,他好似看到了一缕光明在心中闪过,让他热血沸腾。 “这是她说的,原来她希翼的是百姓的天下,人能有平等的一天,彻底推翻封建守旧秩序。”他眼前浮现了少女坚定的面容,他依稀记得那一日清晨,风很冷,少女的眼睛却燃着熊熊烈火,铿锵的说着这一句,好似这一天真会来临。 季简玄惊诧不已,心脏剧烈跳动,喃喃道:“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他没有想到这样震天动地的话是从那个消瘦的女子口中说出,让他震惊不已。 季简玄目光炯炯道:“我也相信会有这一天。”他揖礼道:“季某告辞了!太子殿下珍重!” “若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派人来广陵城通知一声,苏某必定相助。” “谢太子殿下。”季简玄转身离去,眼眸坚定如石,早没了来时的空落,像是燃烧着希望的猎鹰,带着心中的目标一步步远去,总有一天旧的制度终将被推翻,新的制度终会冉冉升起,那一天会来的! 甄月不知她曾经说下的一句话,会成为落寞将士们心中奋斗的梦想,让他们黑暗的生活充满光明,充满希望,从而奠基了她日后名动天下的军器之团,让她成为名满天下的军器才女! ***** 自从甄月被彻底囚禁在巧云居后,她与北墨凌的相处方式彻底陷入冰裂状态,每次相见甄月都会极尽所能的冷嘲热讽,外加横眉怒目,冷静的脾气彻底降到最差,起初那个男人面对她的挑衅还会发发脾气,时间久了,也就不以为然,该干嘛还是干嘛。 北方刺骨的冷风从大开的窗子刮了进来,耳边的珠帘声音发出清脆冰冷的声音,雪梅一朵朵鲜红的花瓣落在绒毯上,像鲜血一样艳丽。 甄月望着天上飞过的群雁,久久无法回神,她陷入了绝境,每日只能趴在窗前眺望远方,好似一个木偶娃娃,渐渐没了往日的神采。 一声叹息传来,小离将刚刚熬好的药端来,谨慎小心道:“姑娘,该喝药了。” 甄月倘若未闻,她知道小离现在很惧怕她,总是隔的远远的,又有人谁能想到平日看起来清秀瘦弱的姑娘,狠起来那般冷厉。 她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小离踌躇片刻,又道:“姑娘的伤前些日子复发,现在依旧不能吹冷风,还是关窗吧。” “殿下。” 外厅响起侍女们的声音,迅速让趴在窗前的少女浑身僵硬,一双清丽的面容霎时悲愤交加,她与他步步为营,这些日子尖峰相对,简直是水火不容,她就不明白了,这个男人依旧隔三差五的往巧云居跑,鲁公秘录果真是诱惑人! “殿下。”小离退至一边,不安的看了看二人。 男子今日衣诀胜雪,墨发轻轻用白色丝带束着,并未用发冠,看起来别具慵懒,他拍了拍肩上的碎雪,挑起眉峰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汤药,轻轻的热气缭绕,看起来极淡,应该是放了一会了。 他走过去,端起汤药,走向暖榻上的女子,语气平静道:“把药喝了。”(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步步为营 这句话说的极轻,可听在甄月耳中,却是轻蔑的命令,如同她是他的宠物一般,任由他摆布,女子面色难看,抬手呼的一声,就将他手上的汤药打翻,伴随着瓷器碎裂之声,溅的他满身褐色的污渍。 甄月挑眉一笑,眉宇间是一阵快感,同时她又是巨大的悲哀,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落到这番田地,靠这么幼稚低俗的举动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殿下息怒,姑娘不是故意的。”小离嘭的一声跪下,心惊胆战的爬过去收拾地上的残渣,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小离,再去端一碗来!”清冷的声音从男子唇内发出,那双薄薄的唇瓣几乎是一个字一字咬出来,冷漠如霜的眸子有压抑的愤怒。 “是,殿下。”小离不敢片刻停留,连忙起身又从药罐里盛了一碗,每次熬药她都会多熬几罐,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也越来越难以控制,经常摔药碗也是常事,所以她便留了心。 滚热的汤药再次端在男子手中,他望着少女不屑的侧脸,扬眉道:“喝了!” “很显然,我并不想喝,特别是你手上的这一碗,只会让我讨厌!”甄月万分嫌恶的瞪着面前的汤药,语气刻薄至极。 “是吗。”北墨凌垂下眼眸,敛去眸色的寒气,嘴角微微扬起了起来,一口将药喝进嘴里。 这样的场景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果不其然,女子霎时如惊起的刺猬,将全身的刺都伸了出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害怕,讪讪道:“你别过来。” 只见男子越走越近,俊美的面孔也渐渐靠近。她大脑一片慌乱,哪还顾得上抵抗,抵着他坚硬的胸脯道:“我喝,我喝。”扭头望向跪地发抖的小离,大声道:“小离。再端一碗药来。” “是。姑娘。”小离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出里屋,去外厅盛药。 北墨凌缓缓直起身子,顿时泛起难来,他平日很少喝热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一口滚热的苦涩汤药,起初是气愤。到也没觉得苦。此时才发觉满口苦涩难咽,可见她难得服软一次,便也不会再为难。 小离眼尖,急忙将药放下,端了铜痰过来,“殿下,赶紧吐出来吧。” 北墨凌将口中的药都吐了出来,擦了擦嘴角。脸颊不知为何带着淡淡红晕,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声音冷冷道:“以后都如今日这般听话,便也不用吃苦头。” 言毕,便披上雪貂大裘脚步略显快速的离开了巧云君,袍带在空中划下优美的弧线,一如浅塘般的凤目,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 甄月见他离开,才将小离端来的汤药一口喝下,想起他吃瘪的样子,心中就一阵舒爽,果真是囚禁久了,心理也出现不正常了。 小离见她眼神又落寞起来,上前关了窗,小声道:“姑娘,其实殿下也是为了姑娘的身子,您晚上经常咳嗽,也要为了自己保重身子。” 甄月敛眉一笑,看着谨慎的小离道:“你可怨我?” “奴婢不怨。”小离心思聪慧,那日姑娘逃离,跟整个府上的高手对决,都僵持一个时辰,武艺可想而知,完全可杀了小离,却费力的将她绑了起来,对她必定是心存善意,同时,习惯性的也不敢离得太近,她小声道:“姑娘有自己的难处,小离怎么会雪上加霜,怨姑娘呢,小离只是希望姑娘能好好与殿下相处,不要再与殿下为敌,殿下对姑娘是不一样的。” “行了。”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我累了,想睡会,你下去吧。” 小离知道自己多嘴了,咬了咬唇便起身离开,顺带关上了房门。 室内宁静,墙角的炉炭烧的噼里啪啦,一室暖意,可她的心却很冰冷,六年的集中营嗜血生涯,一路披荆斩棘,一度以为光明就要来临,如今仍旧没能逃离那个人的网,她不知该如何解除困境。 一连几日,北墨凌都未前往巧云居,倒也风平浪静,一切好似祥和安宁。 这日晌午,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北瀛地处万火原,辽阔的天空越发显得北瀛烟波浩瀚如大海。 甄月躺在软榻上,看了会《北瀛晓经》,没一会便迷了起来,忽觉耳廓被搅拌的极痒,好似羽毛轻过,她刚刚打盹,一时没能立刻醒过来,羽毛再次拂过,女子瞬间腾起,抬首抓住耳边的手,一个过肩摔,就将突入之客摔了个四脚朝天。 只听一声极其夸张的闷哼霎时响起,带着假意的哀涕。 “你想谋杀我啊,这么狠,都成这副模样了,还这么凶。”男子一身赭红华服,上面的牡丹花用金线勾列,与男子俊俏的眉眼相互呼应,瞬间美得胜过不少女子。 可此时,男子一张脸全扭曲在一起,揉着被摔的屁股爬起来,表情痛苦不堪。 甄月还没从震惊中回神,没想到一不小心摔了北瀛帝君,可转念一想,早已是阶下囚,便也坦然自若了,她坐回暖榻,阵阵清晰的脚链声穿透整个室内,瞬间掩盖了男子的哀嚎。 “小月月,你怎么这么冷血,看我这么痛苦,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北宫君埋怨的坐上暖榻,眼梢高高扬起,如诉苦的小媳妇。 “我又不是故意的,哪知道你会扰我睡觉。”甄月重新拿起书籍,漫不经心的看起来。 小离听到里屋杀猪般的声音,便急忙跑进来,还没来得及喘气,便见到北宫君斜斜倚在暖榻上,嘭的一声跪地道:“不知皇上到来,有失远迎,奴婢这就去通知殿下。” “等等。”北宫君急忙挥手:“不准告诉他,若是你泄露一句,朕便让你今夜失贞,再也嫁不出去。” 小离身子一僵,面色惊恐不已,本来性子温和,此时被一吓,更是苍白如纸。 甄月差点没一口气咽死,这北瀛皇帝一出口便是惊世骇俗。 “是,奴婢知道了,必定守口如瓶。”(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真假假 “恩,这才乖。”北宫君翘着腿,一副轻佻模样,笑道:“有什么好吃的?有藕粉糕吗?” “藕粉糕?”小离急忙点头,生怕迟了一步,晚上便会失贞,“皇上,奴婢现在就去给皇上端来。” “快去,朕翻墙都快累死了,现在又饿又累,快去吧。” “是。” 甄月挑了挑眉眼,府内高手如云,这个家伙翻墙进来,看外面风平浪静,要么是故意放他进来,要么是深藏不露,她现在可不敢小瞧北瀛国的任何人。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会是觉得我俊美非凡、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吧。”北宫君咧嘴大笑,靠近甄月的脸,让对方能看的更仔细些。 甄月猛地向后仰,皱眉道:“皇上请自重。” “没意思,你与我初见时一样,古板的很,哪像张大人家的闺女跟澜将军的女儿,我一逗她们,她们都红着脸娇笑。”北宫君坐直身子品足道。 “不知皇上亲自翻墙来巧云居做什么?”甄月直入主题。 噗的一声,北宫君将刚刚喝进去的茶全喷了出来,瞪眉看着女子道:“谁说朕是翻墙,说出去多丢面子,朕以后还怎么与氏家姑娘眉来眼去。” 甄月一愣,摇头一笑,这人还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他自己说翻墙进来的,此时还怨起她来了,她淡然道:“不知皇上来巧云居有何贵干?” 正在此时,小离端了新做的藕粉糕进来,刚刚放下,便脚步如飞的退出了内屋。 北宫君好看的手拿起糕点,眯眼品尝,发出满足的呼声,笑道:“好吃。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明天就将那厨子赶走,真是敷衍我的品味。”他吃完一个,喝了口茶,继续道:“我听说弟弟养了宠物。便来瞧一瞧。没想到是小月月你。” “宠物!”甄月霎时头皮炸起,咬牙道:“不知皇上从哪里听来的!” “听我的手下说的,说整个府上的高手都帮着抓宠物,生怕让主子生气,我就好奇,什么宝贝能让我家弟弟紧张成这样,原来是美丽的小月月。”北宫君毫无帝君形象的蹲下身子。一直手晃着铁链。一只手摸着下巴,非常认真道:“弟弟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说小月月也是女儿家,这以后还怎么嫁人啊,估计是非弟弟不可了。” “胡说什么!”甄月猛地抬脚一扯,将铁链从男子手指中挣脱开,火冒三丈道:“请皇上注意言辞,我是囚。不是宠物,我与北墨凌相看生厌。更不可能扯到其他地方。” 北宫君又拿起一块糕点,带着淡淡美人裂的唇瓣咬上去,眼尾上翘,面如桃花,嘿嘿一笑:“就在西直街有一对夫妇,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冤家,动不动就抄家伙,打起来爹娘不认,这不,才短短五年,都生了好几个胖小子,现在正在为生女儿而努力着呢,”一口咽下藕粉糕,眯眼看向女子。 北宫君见女子气的面红耳赤,一双通红的眼睛好似要将他拆腹入骨,甄月的身手他在百家山可是见识过的,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女人会在极愤的情况下将他暴打。 他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先走了,明日再来,不见不散,记得准备藕粉糕。”声音渐渐消失,人早就跑的没了踪影,空气中掺着淡淡藕粉香。 “小离,将藕粉糕端下去。”甄月猛吸一口气,将即要爆炸的肺部安抚下来,可一想北宫君的戏言,就怒不可止。 小离见皇上已经离去,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心有余悸,进里屋将藕粉糕端了出来,见姑娘面色难看,也不敢打扰。 翌日晌午,刚刚用了午膳,甄月便斜躺在暖榻上看《北瀛晓经》,刚刚翻上几页,便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她微微皱起眉头,就听一阵轻荡的笑声传来。 男子一袭简单墨绿色长袍,玉簪束发,浑身邪魅,姿态轻柔,他一边冲着身后挥手,一边眨着眼睛,顾盼生辉间,美的好似一个娇艳的女人。 “小月月,有没有想我?”北宫君直接跃上暖榻,一把抽出女子手上的书籍。 “《北瀛晓经》?你什么时候对儒家典籍感兴趣了,多沉闷无趣啊,难怪你如此死板。”他将书籍扬手一扔,便拿起托盘上的苹果,嗤的一声,笑着咬上一口。 甄月重重呼一口气,耐着性子道:“不知皇上今日又有何事前来?想必昨日皇上已经探到想探的东西了。” 北宫君手指一顿,又眯起眼睛,里面精光闪烁,仅仅一瞬,男子一边摇头一边道:“小月月,你心眼真多,朕只是过来欣赏美人罢了,哪像你说的试探,女人真是害怕。” “是吗?”甄月淡漠道:“皇上昨日来的这么隐秘,难道不是试探?今日又来的如此坦荡,想必是要激某个人吧。” “嘿嘿。”北宫君靠近她,嘴角高高扬起,如女人般捂着腮帮子,低声道:“小月月,真是冰雪聪明,不过你只猜对一半了,今日朕前来,是为了解救小月月,难道小月月想一直被囚禁着,日日带着脚链,连巧云居都出不了。” “解救我?”甄月一愣,心中却不敢全信,她眼眸淡淡扫向男子,寒芒一闪而过,这个北瀛帝君所表现出来的轻浮与纨绔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不信我?”北宫君也不急,端起玉瓷茶壶倒上清茶,手指执着茶盖轻轻滑过,带起一阵怪异声响,男子声音含笑道:“小月月,你怎么老是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戒备心也是如此之重,你在百家山可是救过朕一命,朕还不至于害你。” 甄月沉吟片刻,抬起头,冷冷道:“怎么解救我。” 北宫君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凤目像三月春风,带着无限柔情道:“小月月,其实很简单,你向我家弟弟示好,相信我家弟弟必定会怜香惜玉。” 示好?!甄月再也受不了这个不靠谱的北瀛皇帝,嗖的一声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焰,咬牙道:“皇上请回!”(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要碰我 “啊!”北宫君见她浑身冒火的走来,也急忙起身,面色夸张的惧怕道:“你不会是想揍朕吧,朕还没吃藕粉糕呢。”见她握紧了拳头,连忙跑到窗棂边,拍着胸脯道:“小月月,好歹我们也算朋友,你这么凶做什么,难怪弟弟要将你锁起来。” “不送!”甄月冷哼一声,碍于对方的身份,早早就压下揍人的冲动。 半响过后,身后一片沉静,好似空无一人,静的不寻常,她缓缓转过身,顿时一惊,只见男子斜斜倚在窗前,窗棂被拉开了一丝缝隙,外面的寒风卷起男子颦角的碎发,一双凤目好似望向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触及,悲伤凄绝。 只听男子声音低沉,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眼眸垂下,苦笑一声:“小月月,在你的眼里墨凌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你的示好而放过对你的囚禁呢,其实你大可试试,等你慢慢了解他,或许会看到不一样的他,我希望你能化解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甄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他嘴角一笑,又笑的没心没肺,“我刚刚是不是很悲伤,看起来更迷人。” 甄月只觉眉心抽搐,按了按额角,这两兄弟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吗!怎么如此大相径庭。 “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能帮你的也只有你自己。”北宫君挥了挥手,潇洒的负手走出巧云君。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跨着轻快的步子朝府外行去,远远的便见青墨长廊的尽头茕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轻薄的雪花飘在男子墨发上,化为晶莹的水珠,徒生一身清寒。 “天气这么冷。怎么站在外面。”北宫君走到他身边,目光温柔的说道。 “听五月说你来了,我刚刚在军机阁,知道你前来必定是听到了风声,所以就在此处等你。”北墨凌淡漠说道。 “我就是好奇嘛。不过墨凌。”北宫君摸着下巴。笑得像一只狐狸:“你这追求女孩子的方法太偏激了,要不哥哥教你几招?” “追求?”北墨凌面色徒然一冷,皱眉道:“胡说!我的事不用你管,左残!” “爷,在!”左残一袭黑裘,霎时鬼魅的出现在二人面前,惊得北宫君一声惊呼。 “左残。你被墓九老头训练成鬼影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北宫君抽出腰间折扇拍着胸脯。即使惊魂不定,也要用优雅的姿势掩盖惊吓。 “皇上,请!”左残站的笔直,将长廊的过道整个让出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真是一个德行!”北宫君见二人逐客,气的咬牙切齿,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望向一脸冷气的北墨凌。眉宇认真道:“过几日就是十五了,派去取药的人可有消息?我听说乌孙跟龟兹现在争夺月夜之道打的热火朝天。沙丘是必经之路,一定会受到战火,会不会生变?” 北墨凌眼尾霎时闪过一阵寒冷,嘴角冷嘲一笑,什么也没说,便跨步离去,墨发在空中凌厉的落下,风瞬间如一把刀子扫在众人脸上。 “墨凌,我担心。”声音轻轻的,好似怕别人听见,又好似没有勇气大声说出来,小心翼翼。 尽管声音很小,却依旧被寒风刮碎在空气中,飘到男子耳中,他脚步一顿,脊背僵硬片刻,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孤傲,冷冷道:“我不需要你们的担心,十四年前不需要,现在更加不需要!” “墨……”字字难启,终究埋葬在漫天的寒气中,渐渐让雪花凉了肩,凉了心,北宫君手掌紧握,脚步凝重的离去,背影好似五十岁的男子,脚步蹒跚不稳,摇摇晃晃。 候在府外的随身侍从,见到失魂落魄的皇上,顿时一惊,连忙上去扶住主子,才惊觉主子浑身比冰雪还要冷,是一种刺骨的冷。 “皇上,您这又是何必呢,天天看凌王的脸色,您才是北瀛的帝君啊。”常年伺候的侍从再也看不下去,把心一横。 “你不懂,是我欠他的,还不清的。” 狂风怒吼,雪雁尖鸣,即使冰川雪化,春暖花开,都暖不了曾经的绝望跟凄凉,弹指之间,十四年的岁月,有些恨埋藏已久,终究会随着时机翻腾出来,有些悲凉,总会被人轻轻挑起,有些丑陋,会随着时光变迁,扭曲的暴露而出,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又将以怎样的面孔来面对不堪的过往! 夜色苍茫、灯火阑珊,一片静寂,灯架上的烛火带着晕黄,蜡烛上的蜡油一点点落下,留下清晰的痕迹。 侍官将新做的晚膳摆上几何榻,又续上清茶,便躬身退了出去,耳边瞬间万籁俱静,只有远处轻微的笔墨声。 甄月翻了个身子,慢慢转醒,敛眉望去,见男子仍旧在书案前批着折子,修长苍白的手指握着毛笔,神色专注的批阅着,棱角分明的脸颊被染了淡淡光晕,甄月承认专注的男人很有欣赏价值,可此刻她却又头痛了,菜肴都摆好了,可想而知,是要在这里用膳。 “醒了?” 男子清冽的声音传来,随即脚步声临近。 甄月身子一僵,装睡也不是不装也不是,两者均衡,还是先睡着,等他饿极了自然也就回去用膳了,这么想着,也便实际行动起来。 还没调整呼吸,便觉身子一轻,被抱入了冰冷的怀中,一阵熟悉的冷香瞬间笼罩在她四周,轻慢含笑的声音也从头上传来。 “什么时候玩起这种小把戏了。” 甄月登时睁开眼睛,抬起拳头就挥了过去,随即身子挣扎扭曲着。 他迅猛如闪电,直接侧头躲过她的袭击,见她挣扎的厉害,双臂更加紧的牵制住,让二人之间合丝无缝,场面瞬间暧昧起来。 “你放开……。”还未说完,便被他放在了暖榻上,她惊呼道:“北墨凌,以后不要碰我!” “嗯。”男子轻轻一嗯,云淡风轻,坐上对面的暖榻,执起筷子夹起面前的清蒸鱼片。(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在所不惜 “你听见没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甄月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只觉胸口一阵闷火。 “嗯。”北墨凌淡淡抬起眉眼望向她,虽然平淡,可里面的警告信息已经非常明显。 甄月自从被囚,便慢慢了解一些规则,每次虽然恶言相击,但只要适可而止,这个男人都会容忍,她皱起眉头,拿起筷子狠狠的戳着面前的芙蓉大虾,顺带发泄心中的闷火。 “好好吃饭,等身子好全了,再给你做辣的。”声音如风絮般。 甄月手指一顿,缓缓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对面的男子,觉得今日他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一时也看不出来。 “以后皇上再来,便让小离去通报一声。” 难道与皇上有关?甄月愣了愣,垂眸道:“我觉得你与皇上很奇怪。” “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别人的试探。”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面色霎时冰冷起来,之前的柔色早已烟消云散。 甄月嘴角一抽,她确实存了试探之心,觉得这对皇室兄弟古怪的很,或许是个突破口,没想到又吃了闭门羹。 “殿下,滕参军求见。”门外霎时响起侍卫的声音。 参谋军务?甄月心中一惊,面色却不表现出来,默默垂下眉眼。 “让他进来吧。”北墨凌说道。 滕简恭敬的进入里屋,见到几何榻上用晚膳的二人,眉色稍稍一顿,很快恢复正常,递出两份折子,说道:“殿下,一份是张将军从蜀国送来的整顿进度,还有一份……。”声音渐渐没了后文。 “怎么了?”北墨凌放下银筷。抬眸望过去,见滕简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甄月,心中一丝了然,嘴角微微扬起,淡淡道:“说吧。” “是。”滕简回道:“还有一份是探子从东郯发来的消息。需要殿下即刻批阅。” 甄月刚刚夹起一块牛柳。手指一顿,牛柳霎时从筷子上掉了下来,留下清晰的油渍,她感觉到对面男子射过来的精光,微微扬起头,坦荡的回望他。 北墨凌勾了勾嘴角,接过滕简手上的两份折子。颔首道:“等我看了。会派人去通知你,你先下去吧。” “是。”滕简回身慢慢退了出去。 里屋噤若寒暄,只能听见轻微瓷器之声,甄月想尽量冷静下来,可一想到那张折子里有东郯的消息,便六神无主。 “很想知道?”轻慢寒冷的声音顿时响起,像一把利剑穿刺过来,瞬间撕裂伪装的平和。 甄月干脆放下筷子。冷声一笑:“不管我想不想知道,又有何区别。难道你会告诉我?还是会放了我?” “看来你分析的很透彻。”北墨凌也放下筷子,将手边凉透的清茶一饮而尽,盛气凌人道:“你既已在北瀛,以后都不可能离开,郯国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 他淡漠起身,拿起折子,便浑身冰凉的离开了巧云居,烛火将甄月冰冷的身影拉了老长,她一把掀了几何榻,刺耳的碎裂声犹如锋利的刀刃狠狠刺激着耳膜。 小离连忙跑了进来,见到满地的残渣碎片,心中震惊不已,不知这二人怎么用个膳也能吵起来。 甄月心情沉重,早早便上榻休息,浓墨的夜将巧云居重重覆盖,镶玉牙床上的女子额头布满汗珠,透窗的冷月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睡梦中的她全身僵硬,眼前是尸横片野的战场,战火中一个青色身影被团团包围着,无数刀刃蜂拥而至,马背上的男子奋力杀敌,奈何人数悬殊,一刀突然砍了过来。 “啊……不!阿仇!”她猛地惊醒,整个身子弹了起来,全身早已湿透,惊魂未定,尽管噩梦一场,但她却再也沉不住气,从蜀国前来至今,已经三个月了,郯国现在只怕早就开战,她必须要回到阿仇的身边,不能让他一个人在硝烟的战场独自面对,她要陪着他!任何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晨光熹微,万物初醒 ,天渐渐亮了起来。 甄月一袭逶迤白梅蝉翼纱,发丝简单的束着,精致的流苏让整个面色灵动起来,不施粉黛却面容如莲,她开着窗,蹙着眉头望着庭院的四面城墙,心中一直盘旋着北宫君说的话。 小离进来的时候,见她早已梳洗妥当,微微一愣,上前道:“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小离,殿下今日一早是不是出府了?”甄月侧过身子问道,卯时时分,她便听见外面响起马蹄声,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殿下每日都会去军机阁处理政务,奴婢也不清楚是不是出府了,要不奴婢去问问五管事,五月管事专门负责府上的大小事宜,他一定知道。” 甄月蹙了蹙眉,平复心绪道:“不用了,等他回来吧。” 小离见姑娘主动询问凌王的事情,心中一喜,笑道:“奴婢去给姑娘准备早膳。” “等等。”甄月叫住她,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皱眉道:“你帮我准备一些新鲜的梨。” “是,奴婢这就去。”小离笑着急忙去准备。 一直到晌午时分,整个府上都格外宁静,大雪纷飞,今日的雪格外厚重,将庭院铺了厚厚一层,徒生一股压抑。 她刚刚拿起《北瀛晓经》便听见马蹄震震,寂静的凌王登时热闹紧张起来,她眉心一锁,急忙起身唤道:“小离,怎么回事?” “姑娘,奴婢也不清楚,要不奴婢去看看。”小离也察觉出异样。 “好,你去看看。”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小离便回了巧云居,小巧的鼻子冻的通红,肩上堆了一层白雪,湿了大半个肩膀。 “很冷吧。“甄月上前拍了拍她肩膀的积雪。 小离一愣,随即微微浅笑,摇头道:“不冷,谢谢姑娘。” 甄月挑了挑眉头,面色不如往常清冷,问道:“府上是不是有什么异样,一下午都能听到马蹄声。”说话间,她敛去了眼眸的精光。(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示好 “姑娘耳朵真灵。”小离诧异片刻,忽地,皱起小脸说道:“我刚刚去了前院,看见很多穿军装的将军们,奴婢常年待在后院,这些人奴婢都不认识,不过看起来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往常殿下都会去军机阁处理政务,很少像今日都来府上议事。” 甄月越听眉心锁的越紧,难道是跟郯国有关?太子回归恐怕早就传遍了郯国,西郯的吴荀与宣文帝又怎么沉的住气,自古皇位都要由先皇颁布诏书,正式传位,可郯国分裂,导致界面大乱,吴荀挟皇子以令天下,如今真正的太子重现天地,这个宣文帝便言不正名不顺了,局面可想而知,必定又将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北瀛一跃成为第一强国,各国忌惮的同时,也会尽其所能的巴结附庸,南边战事,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北疆,想看看这个虎狼之国会做何反应,这三国紧邻,战事一挑并起,可北瀛刚刚大部分兵力都在蜀国,长线的征战跟劳累,冒然插足南边之战,必定会伤其本身,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坐山观虎斗。 甄月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心中的焦急反而慢慢沉定下来,她知道北瀛暂时必定不会有动作,毕竟他们在蜀国的根基还不牢固。 巳时时分,甄月见他这个时辰还未来,便知道今日他必定不会来了,躺在床榻上,渐渐沉睡过去,鼻尖若有似无的冷香瞬间刺入她的灵台,她随时都保持着警惕,倏地,睁开眼睛,左勾拳,狠狠击过去。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沉睡的女子突然发招,胸口直接被击中。一声闷哼,一双强壮的手臂霎时扣住女子挥来的手臂,短时间反应过来,就转败为胜,闷声道:“看来锁着你的腿还不够!” 甄月听到男子特有的低沉声线。微微一愣。收回手道:“哪有人大半夜跑来的。”大半夜!她瞬间抓住重点,全身进入戒备状态,好似随时嗜血大战。 夜色太浓,没有一丝光线,彼此僵持片刻,男子轻慢的笑声传来:“你这副大敌当前的样子做给谁看!你不会以为我要做什么吧。” 男子说话间,便将案几边的灯架点了一盏。瞬间的光线。让二人的眼神撞在一块,纷纷都眯了眯眼睛,一个谨慎小心,一个带着少有的趣味。 “听小离说,你等了我一天。”北墨凌走了过来。 甄月浑身一僵,面色别扭的转向一边,放下戒备,缩在床头。僵硬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事与我说?”他坐上床沿,望向榻上的女子。微黄的灯光倾泻而来,女子的睫毛像羽翼般轻颤,煞是好看。 “你这么晚还过来不会是要问我这个吧。”此时她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索性先缓一缓。 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也不着急,点头道:“三日后,我要带军前往灵丘,你也随军。” 甄月登时一愣,大脑飞速运转,灵丘乃是北瀛的极北之地,与边城广灵相邻,再往北走,便是野蛮的突丹,未开化的化外之族,莫非是边城出了问题?难怪今日来了这些多人,女子蹙眉道:“哪有打仗带囚犯的,我不去。”待在汉郸城还有逃走的机会。 “哼!”男子冷冷一哼,嘴角冷酷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必须与我一起去。”随即起身,跨步而去,却猛地顿住,只因袖口被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拉住。 只见女子垂着眉眼,极其不自在,因为很少做这样的事情,手指都有些颤抖,嘴唇张了张却总是嗡嗡没后文。 北墨凌微微一愣,琉璃般的凤目璀璨耀眼,居高临下道:“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吧。” “恩……。”手指紧紧拽着他雪白衣角,心口紧张到发怵,觉得示好一事比对敌还要难上几百倍。 “你不说,那我可走了。”修长的手指拽了拽衣角,奈何她迟迟放手,颇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脑袋,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流过一股奇怪的暖流,觉得很舒服。 “北墨凌。”她轻声一唤,顿了顿道:“我可以随军,但是我不想被锁着,刀剑本来无眼,这脚链太碍事了,我保证不乱跑,你那么多高手,我也逃不了,一个滕简我就打不过,更何况还有左残。” 北墨凌蹲下身子,挑起长眉,望着女子皱在一起的小脸,说道:“今日,你等我一天就是要我给你解脚链?” “也可以这么说,其实今日,我是让小离准备了新鲜的梨,准备给你做冰镇雪梨,正好外面刚下了场新雪。” 四周忽然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烛火轻轻摇摆,让彼此的面孔有些朦胧跟不真实,甄月见他迟迟不说话,缓缓抬起眉眼,霎时心中一惊,好似一道闪电狠狠击中坚硬的心。 男子嘴角的笑意仿佛浅塘拂过,冰雕般的面孔柔情似水,狭长的凤目微微上翘,雪白的华服让他如同九天仙人,没有一丝戾气,眼神晶亮幽深,一眼不眨的深深注视着她。 甄月猛地垂下眼眸,心脏嘭的一声,她手指紧紧掐着肉缝,慢慢竖起心房。 “你可会再骗我?我不知道你若是再骗我,我还能容忍你几次。”北墨凌轻声说道,语气虽轻,里面的防守却小心翼翼,他们之间就如同一场持久战,谁都不想输,谁都不想袒露太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大家都懂,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倾尽全部的战争,一旦放下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便会将最致命的地方暴露在烈日之下,一刀下去,没了盔甲,便会万劫不复,所以他只能精心策划计算,却不知感情是这个世界最难算计的东西。 “不管我说什么,答应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既然你担心我逃走,那便继续锁着我!”她放开他的衣角,浑身带刺的钻进被子,背对着他不再说一句话。 那只手的离去瞬间空落了他的心,他起身看着她笔挺的背影,嘴角自嘲一笑,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惧怕一份,却独独面对她,总是害怕抓不住那微妙的光芒,声音低沉道:“我会考虑的。”(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软香粉 直到脚步声远去,床榻上蒙着头的女子缓缓露出雪亮的双眼,里面的震惊跟不可置信淹没在漫无边尽的夜色中,她的心轻微颤抖,没想到北宫君说的这么准确,稍稍一示好便会有不同的局面,可事情的成功并没有让她开心,反而让她慌乱起来,她猛地摇了摇脑袋,企图甩掉脑中的纷杂,却不知整整一夜无眠。 元鼎十五年,彪悍的强霸之国初次被攻破了北疆之口,广灵城数年由最骁勇善战的夏阳将军镇守,却大开城门,放突丹人入关,消息很快从硝烟弥漫的广灵传出,一怒为红颜,竟然背叛了效忠的帝国,瞬间民愤难平,光下通缉令,势必要拿下叛贼人头。 肃严的议事厅,噤若寒暄,大型的边疆地图铺满木架,层峰峦叠,地广物博,角落的广灵城被红墨重重划上,周围圈点了好几个险要山峰,一条明显的关口被圈出,预兆着事情的紧急。 “现在全城都在搜索夏阳,这个混账东西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以往真是瞎了眼!”年已四十的十三军统帅,愤愤道,夏阳是他的部下,如今出了这事,责无旁贷,起身跪在大殿,对着殿首的男子道:“殿下,属下教导无方,让广灵陷入险境,请殿下降罪!” 大殿两侧端坐着数人,皆是北瀛军团的将领们,人人面色凝重,气氛压抑,都不敢开口求情。 殿首斜斜倚着的北墨凌浑身盛气凌人,姿态却显得有些慵懒,前方战事连连,好似不能让他急上一分,好看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却徒生一股煞气。 “你先起来吧,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一个额发老者缓缓站起身。浑身睿智无比,一双苍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走向地图,负手道:“广灵城地势险要,无疑是万火原一道重要的屏障。在这里。”老者指向一处。笑道:“秦谷关是我们决战之地,突丹趁着我国战事疲惫,抢了广灵,必定是要攻陷秦谷关,过了秦谷关便能长驱直入,直导北疆跟中原,这些不开化的蛮子总幻想入中原。简直是不自量力。” “子牙先生。夏阳叛国太过突然,就算我们大军赶往灵丘,只怕来不及,这次突丹简直是调动了所有主力军,想要分一杯羹,周边府军只能抵抗几天,现在天气寒冷,大军前行。路上必定耗时。” 这位额发老者便是北瀛帝都的军师,巫子牙。一直辅佐着北瀛凌王,可谓是军事之神将,只听巫子牙摇头一笑,眼眸深邃:“突丹一直是北疆边城不安定的威胁,蜀国被兼并,哪个国家不俯首称臣,这个小国却堂而皇之的打了进来,他不派出主力军,我等还不好对付,正因为是主力军,这一次必定让他们百年之内再无强兵。” 老者说话很轻,却字字如刀,在坐的将领们目光如炬,只见殿首的紫袍男子缓缓站起来,身姿挺拔,声线冷慢:“本王两天后带领一万骑兵先去,十三军与铁鹰军随后赶上。” “是,殿下!”属于军人的铿锵之声穿透整个大殿。 议事阁里的将领们纷纷领命离开,巫子牙走在最后面,见长廊上等着自己的挺拔身子,嘴角一笑,眼中是敬畏跟敬仰。 “殿下。”巫子牙自然知道殿下在此处等他的原因,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说道:“这便是软骨香。” “恩。”北墨凌接过小盒,目光凌厉道:“你留在汗郸城,张良半月后就要班师回朝。” 主子果然是谁也不信,巫子牙无奈叹息一声,颔首道:“属下知道了。” 巧云居内,殿门微微敞着,股股清爽的寒风吹入暖和外厅,小离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行装,不时踮着脚尖朝外望去,直到看见一个挺拔身影打着油伞跨步而来,面色一喜。 “姑娘,殿下来了。” 甄月听到小离的声音,拿书的手指轻轻一顿,放下书籍,走向茶几边,倒了两杯清茶。 不到片刻,男子掀开房帘走了进来,坐上暖垫,端着茶抿了一口,将一个小盒放在案几上。 北墨凌见对面的女子眯眼打量着小盒,里面的审视丝毫不差落在他眼中,他放下玉瓷茶杯道:“这是软骨香,每月闻一次便会四肢无力,体质比常人还要弱一些,你若不想被囚禁起来,只有这个方法,我不逼你。” 这就不逼人?!怒火在胸中翻腾,好似要爆炸的锅炉,重重呼出一气,她皱起眉头道:“是不是也不限制我的行动?” “你用了软骨香,自然没了一身的武艺,我会让左残保护你,至于你想去哪里,我并不想太多干涉。” 甄月此时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狡猾的很,事情看似做的很仁慈,实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左残是何人?!来无影去无踪,身手了得,不管去哪里,都会隐身跟踪,她左右权衡利弊,为今之计只要能走出这巧云居,一切自然会有办法。 “好!成交!”甄月爽快的说道,将小盒打开,拿出里面金黄色的软骨香,放在香炉里点了起来,瞬间一股类似梅花的气味扑鼻而来,传遍四肢百骸,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霎时袭来。 “药效可真快,你还不走?”她抬了抬手,发觉手脚并不向往常那般有力。 “我吃了解药,无碍。”北墨凌起身站起来,嘴角偷偷扬起,像是占了便宜的少年郎,低声道:“过了明日就要启程,你好好休息。” 甄月见他离开了巧云居才缓缓起身,试着运动四肢,胸口便上气不接下气,喘的慌,连忙又坐下来,这软骨粉还真是奇特,就算不看管着她,她也跑不了多远,只见烛火倾泻了女子满身,一双眼睛锐利的好似剑峰上一滴血,犀利而危险。 两日后。 东方欲晓,寒风习习,万里飘雪,蓥华主街还在沉睡之中,只有少数的商铺在寒冬之晨开了店门,震震金鸣的马蹄声从街道尽头传来,一万精兵人人驾着战马奔驰,头上的黑色头盔在朝霞中折射出寒芒,他们面色肃然,半弓着身子,卷着满地积雪,很快便出了汉郸城门。(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战前 蓥华主街留下一道道深刻的马蹄印,不到片刻又会被积雪覆盖。 甄月坐在宽大低调的马车内,马车大的有些离谱,正好装下一个暖榻,上面铺着白貂,由于前方战事急切,这一万精兵要火速赶往灵丘,所以一路快马加鞭,毫无喘息机,而她服用了软骨香,已经承受不住剧烈的颠簸,放在以前,她身强体魄,也禁受不住马蹄飞速、连夜兼程的恐怖方式。 “受不住?”坐在对面的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嘴角似笑非笑。 “受得住。”甄月不着痕迹的抚了抚胸口,不想在他人面前示弱,更何况是自己的宿敌。 “别撑着了,上榻躺会吧,过了朔城,就不会如此颠簸了。” 甄月本来想再坚持一会,可四肢因为马车剧烈颠簸,渐渐无力起来,额间冷汗连连,胸口更是急促不已,忽然,眼睛一闪,身子霎时被抱了起来,虽然体力有限,但是敏锐度可没有因为药力而减退。 “北墨凌!”她对着男子横眉怒道。 “你好好躺着吧,路途遥远。”北墨凌将她放在暖榻上,给她盖上白貂,动作略显僵硬,显然对于做这样的事情极其不在行。 甄月瞧见他幽深眸子内一闪而过的歉意,心中一惊,转念一想,都是拜他所赐,便翻了个身闭目养神。 小离在军队后面,她也没法将她唤来,马蹄滚滚,甄月渐渐睡了过去,不知何时,她竟然能在敌人的阵营中呼呼大睡,世间万事瞬息万变,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北墨凌已经不在马车内,她挪到窗前,微微挑起窗帘,霎时寒风刺骨而入。蜿蜒起伏的山脉。白雪皑皑,一望无际,气势磅礴的雪景在骏马行驶中,渐渐后退。 只见马车前方,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勒着缰绳与战士们一起策马狂奔,一身墨色战服显得他傲然霸气,腰间的青蓝雕纹长剑在奔驰中发出轻鸣。他好似冰雕一般。永远神色淡漠。 甄月觉得她从始至终都未看透过这个男人,他冷酷无情,又睿智腹黑,时而慵懒邪魅,时而点点温情,这些情绪却毫无定性,随时又会古怪的发脾气,她放下车帘。挡去了外面的景致,缓缓闭下沉重的眼眸。有些事情她终究是不愿意去深思。 大军策马纵横,连夜赶路,死了不少战马,仅一天半便到了灵丘,这是怎样的神速!这些铁血的将士们却丝毫没有露出疲惫,嘴角干裂,一双眼睛亮的如同一把磨砺很久的刀子。 灵丘城的守军全部占满整个街道,来迎接威震天下的凌王,远处的硝烟并没有让他们害怕,他们早就准备好浴血战场。 百姓们将自己的粮食全部贡献出来,交到粮仓,希望这些战士们能无后顾之忧,解了广灵之危。 一万兵马片刻不停的来到灵丘前的贝尔平原,到处搭起军用帐篷,飘扬的青龙烈旗狰狞霸气,百米之外便是已陷的广灵城,寒风凛冽,苍鹰啼叫,两方战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甄月躺在营帐半个时辰,才缓缓喘过气来,一旁伺候的小离连忙端上温热的清水,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何身子如此羸弱,但年已十五的丫头,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不敢过问此事。 甄月接过温水,一饮而尽,岂不料剧烈咳嗽起来,她嘴角嘲讽一笑,没想到喝口水都能成这副模样,北墨凌,这笔账总是要讨回来的! “姑娘,还是不要出去了,外面都是严肃的将士们。”小离见甄月起身朝帐外行去,便急忙说道。 甄月知道小离第一次见到军营,难免有些害怕跟抵触,低声道:“没事,你就呆在里面吧,我去去就来。” 掀开帐帘,一股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猛的卷起女子的墨发,入眼全是无尽的鹿皮帐篷,岗哨星云密布,战士们的长靴踏着冰雪之上,发出清晰的吱吱声,寒风怒吼,整个天色都阴沉的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一座黑色帐篷外,层层把守,不时有将军进进出出,甄月知道那是北墨凌军务要地,便朝相反的方向行去,将士们面对随军的女性,纷纷不敢侧目,都垂着眉眼,浑身肃严,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更是不绝于耳。 她走向远处的山丘,一望无际全是白茫茫一片,秀丽挺拔的雪山如同圣洁的老者,看着世间的起起落落,她忽然很想策马狂奔,享受自由的空间。 一阵不屑的哼鼻声霎时传来,甄月朝着声源处望去,清冷的眸子含着淡淡笑意,朝着不远处练剑的男子走去。 “这么勤奋,明日就要上战场?”甄月嘴角含笑问道。 “我跟你很熟吗?”一袭黑袍的风影高扬着头说道,手中长剑凌空一挥,变化无穷。 “我怎么在麒麟坊没有见过训练官教授这个剑法?” “哼。”风影一哼,面色带着难掩的自豪道:“训练官能跟白凤阁比吗?这可是左残交给我的。” “白凤阁?左残师承白凤阁?”甄月目光一凛。 风影剑眉一横,棱角鲜明的脸霎时一怒:“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问东问西,我还是再找个安静的地方练剑。”跨步离去。 “风影。”甄月叫住他,见男子面露疑惑,伸手指了指他的腰间,挑眉道:“把你腰间的短匕给我,改日我再送你一个更好的。” “我为什么要送你?”男子眉心一顿,忽地眯眼说道:“你现在的身份不可能连一把剑都弄不到吧?难道是殿下不让你用武?” “你这么啰嗦做什么,让你给我就给我,我常年习惯带武器,如今这里战事一挑便起,没有武器防身我觉得没安全感。”她高扬着头,嘴角一扬:“男人不能太小气,否则就跟女人一样。” 这句话果然有效,风影就怕像女人一样麻烦,听甄月这么说,嗖一声,将腰间短匕抛了过去,见她稳稳接住,脸色却霎时苍白无力起来,他心中一愣,却不想再待下来,转身边走边道:“接把匕首都这么费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章 让她震惊 甄月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将手中锋利的匕首偷偷藏在腰间,警惕的看了四周,可周围并未见到左残的影子,也不知他藏在哪里。 冷冽寒峭,炊烟袅袅,战士们拿着食盒排着长队打饭,只有在这个时刻,他们才会肆意的咧嘴大笑。 甄月再次望向云霄的群峰,在群峰之后,是存在了三百年的突厥王朝,源于东胡鲜卑,因为酷寒的天气,农业的限制,让他们对土地有些狂热的追求,也只有他们敢在强霸的北瀛身上动刀子,一场血腥之战在所难免,受苦受难的却永远是无辜的百姓。 忽地,一件温暖至极的衣物落在肩上,瞬间挡去了一身寒冷,她浑身一颤,垂眸望去,身子不禁晃了晃,女子雪亮的双眼映满衣服上的红毛,艳丽的貂毛好似浴火重生的凤凰,将这整个天地渲染的热情而张扬。 拂动的貂毛越发显得女子脸颊尖尖的,脸色也显得格外好看,发间的流苏让她如美艳的凤凰,不可方物。 她没想到他偷偷到东院取了这件火狐貂衣,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打开过,一眼也未瞧,此时的她,忽然想起了暗格中的玉兰油纸伞,不知是否安然,只怕早就蒙了一层灰,世事难料,猜到了开头,终究是猜不到结局,咫尺天涯,不知何时再见,心中一片苍凉。 “以后不准将我送的东西随意丢弃。”北墨凌冷着眉眼,扣拢火狐貂衣的领口,见她穿上煞是好看,嘴角不自觉噙着一抹笑意。 “太贵重了。”甄月后退半步,来拉开彼此的距离。 北墨凌也不恼,沉声说道:“让你穿着便穿着,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 “想着国与国之间终究少不了战争。永无止境,侵略与被侵略,终究是一颗贪婪的心。”甄月眼前似乎又浮现了狄都之乱的惨状,心口发紧。 “也不全是贪婪。”男子目光深远,浑身掩盖不住的卓尔英姿。声音低沉:“只限于土地扩展的便是贪婪。而真正想要融合土地的便是强者,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制度,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政治,自然彼此虎视眈眈,来彰显本国的强盛,统一天下。统一货币。统一国家制度,便会将华夏之地推向大一统时代,这样便不会有侵略与被侵略,百姓的和平,国家的盛世才会真正来临,在这之前,只有鲜血与刀刃的开拓。” 甄月惊的如五雷击顶,不可置信的惊望向男子。男子目光凛厉,冰雕的侧脸在寒风中锐利无比。一双凤目却散发着慑人的精光,一种俯瞰天下的姿态望着远山,对于来自现代的甄月来说,自然知道统一天下会让世界走向新的局面,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有如此远见,这得经过多少世事的沉淀,才能让他有如此政治觉悟。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残暴血腥的人口中说出来,她太震惊了,以至于一直愣愣的看着他,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怎么了?不理解?”北墨凌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我先回去了。”甄月猛地垂下眉眼,转身离去,她似乎一刻也不愿意与他多待,他就像一个迷,让她处处震惊,又迷茫,她是个很理智的人,一旦察觉危险便会立刻抵制。 直到女子消瘦的身影消失在星罗密布的帐篷中,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清冷望着满天白雪,好似看到了十四年前的一幕幕。 翌日清晨,马蹄震震,寒风呼啸。 贝尔平原雪雾朦朦,马蹄卷起白雪,北瀛一万精兵与突丹两万人马展开了第一场会战,战鼓擂击声直达天际,瞬间让铁血的战士们激扬澎湃,一个为了国土而战,一个为了民族未来而战,兵刃相见,战士们的嘶吼声一如刀尖的鲜血,刺骨而激烈。 北瀛一万兵马对战多余倍数的敌方,毫无畏惧的往前冲杀,早就磨好擦亮的刀子从敌人的身体里插进去再抽出来,白茫茫的贝尔平原早就染红一片,血腥味冲天,让城内的百姓们脊背发凉。 苍鹰凌厉,它们在上空盘旋,撕扯着整个血腥的战场,大雪纷飞,寒风吹起他们颦角的血发,眼中只有战争杀戮,尸横片野,战马到处逃亡,箭如雨林,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批精湛的北瀛骑兵是凌王的亲兵,全是强兵猛将,战斗力简直如神兵,将突丹的两万人马打的节节后退,满地的尸横让突丹兵一路受阻,领兵的突丹将军惊恐万分,扬起红色战旗,大喝收兵! 紧闭的广灵城门在杀声中剧烈颤抖,城门大开的瞬间,突丹军火速退进城内,一些没来及退回来的兵将全部被击杀在城门前,血肉模糊的尸体砰然倒下,依旧对着紧闭的城门冒着渴望的眼神,但是他们的同军却没有留出一丝生机。 突丹与北瀛国相邻,同样是极寒之地的强悍之国,他们以为占领了广灵,便彰显了自己的实力,贝尔之役彻底让他们面对了真正的现实,虎狼之国不是浪得虚名,贪婪的突丹面对闻名天下的凌王,彻底开始重新部署,将战斗力全部转移,他们知道,硬碰硬的战场他们没有丝毫胜算。 带兵的突丹将军惊魂未定,眼前似乎还能瞧见那个汗血宝马上的男子,长剑而出,势如破竹,第一次面战北瀛凌王让他终身难忘。 金鼓而鸣,青龙烈旗肆意翻滚,战士们手举血刀声声高呼,鄙视的大骂突丹,第一次会战歼灭了敌方一万两千人马,对方可谓是损失惨重。 贝尔平原的营地,陆陆续续有回来的将士们,他们喝着烈酒,围在一起数着今日杀了多少敌人,身上的伤口都没有立刻处理,人人激愤难平,大骂突丹窝囊。 甄月听到收兵的鼓声,便微微撩起帘子,从缝隙中往外望去,不少军医到处处理着战士们的伤口,忙忙碌碌,只见远处几匹战马行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私制暗器 极为醒目的便是一马当前的北墨凌,墨黑的战袍猩红一片,沾了不知多少敌人的鲜血,俊美的脸颊大半都是血渍,墨发随风舞动,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他再也不是隐藏在麒麟殿闻香品茶的坊主,再也不是世间相传的病弱皇子,此刻的他浑身散发浓烈的军人之姿。 “姑娘,殿下真是厉害,听说今日杀敌一万两千,打的突丹节节后退。”小离也从缝隙中往外看去,满眼的惊奇跟自豪。 “他确实比常人要厉害些。”甄月清冷的说道,随即走向暖榻,捧起暖手炉,现在身子太弱,都禁不起寒冷。 月落星沉,西风扫雪,一片寂静。 巡查队井然有序的穿梭在个个营帐,篝火将他们的身影拉的极长,映满整个雪地,甄月吃了晚膳,便离开了帐篷。 她坐在营地远处的雪松下,运用比较好的隐藏方位,来洞察四周,哈了哈气,觉得格外的冷,此处静寂无人,一望无际的黑夜,让她有了片刻的喘息机,她抽出脚踝处的匕首,又从袖口拿出几根树枝,一刀一刀的削着,纤细的手指不到片刻便冻的通红,渐渐便有些麻木。 她需要做几只掷箭,用来防身,以往在麒麟坊作为女杀,身上都会携带武器暗器,现在虽然受制于人,她仍旧希望掌握自己的生命,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安全。 冰冷的雪地上,她早已汗流浃背,手指冰冷,手腕的力量早就不如以前,每一次挥刀都会消耗大量体力,两只掷箭便花了她半个时辰,渐渐便气喘起来。 雪吱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心中咯噔一声,眼疾手快的收起匕首跟掷箭。 “怎么在这里?”北墨凌前去帐篷找她,便听小离说她出来多时了,找了一会,没想到她卷在这里。 “出来透透气。”甄月冷静的回道。 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霎时。瞧见她额头的汗珠,还有不正常的脸色,蹲下身子,刚刚触上她的手,只觉她的手寒如铁。 “一直在雪地坐着?”北墨凌眉心一缩,语气瞬间含着薄怒。 “不是……啊……北墨凌!”身子毫无征兆的被男子打横抱起,一个旋转。便往营地行去。她四肢无力,微微挣扎,丝毫憾动不了他的力量,顿时,愤怒不已。 “听话。” 此话一出,二人皆皆一愣,好似都被雷劈了一样,尴尬怪异的气氛瞬间充斥期间。浓重的夜色遮掩了男子渐渐红起来的耳根,雕刻般的俊美五官渐渐柔和起来。 只听男子虚咳两声道:“下次出来带上暖手炉跟暖垫。你如今的身子受不住雪寒,你瞧瞧,你身子凉的很。” 男子身体的体温渐渐传入女子冰冷的体内,让她冻麻的四肢渐渐回缓,她紧紧蹙起眉头,沉声说道:“北墨凌,你大可不必如此。”她不知道他做的这些是因为鲁公秘录还是因为其他,她内心希望是鲁公秘录,若是其他,她是无法给予任何反馈,她是异世界的一缕孤魂,今生还有很多使命需要完成,而她与他注定阵营不同,理念不同,他们之间除了对敌,便再无其他!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女人真的不讨喜!”北墨凌面色阴沉。 甄月无言以对,觉得沉默是金。 男子阴沉着整张脸,将她抱进帐篷后,便浑身冰冷的转身离去,墨色的袍带带动一阵冷风拂来,让燃起的烛火摇摆不已。 甄月钻进被子里,喃喃道:“你还是阴阳怪气的男人,一样不讨喜!”任哪个姑娘被诋毁,都会高兴不起来,尽管她的性子比其他女性要洒脱些,常年握剑,更是狠辣些,总归是一个女人,依旧有些女人心。 翌日晌午。 北瀛军队依旧排兵布阵,浑身肃然的立在城门前,前一场战役的大获全胜,并没有让北瀛军队自负,反而更加勇猛,战鼓瑟瑟,让以强悍自命的突丹成了缩头乌龟,拒不接战,死死守着广灵城。 但他们都知道,以突丹扩展的野心,绝对不会截然而止,或是弃城而逃,狡猾的突丹只是在寻找破绽跟捷径,反而让剑拔弩张的战事陷入一股谜团。 另一边的甄月,从马厩中牵了一匹战马,摸着马鬃,嘴角渐渐扬起来,眼睛也格外明亮,她很久没有笑过了,只想策马狂奔,感受片刻的自由。 “左残!”甄月提高嗓音大叫一声。 “干什么!”如鬼魅的男子霎时出现在她后方,面无表情,俊朗的脸却一点也不开心。 “我上不去,帮一帮我。”甄月之前试了好几次,都爬不上马背,气喘的尤其厉害,看着将士们都在忙碌,也不好意思指使别人,便想到了一只隐秘护身的左残。 “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不复杂扶你上马。” 甄月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奸诈,缓缓说道:“你不扶我也可以,以我现在的身手,爬一半很有可能摔下来,你确定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左残常年不变的脸色,微微一愣,霎时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些邪恶,忽然上前,身手敏捷之极,毫无征兆的将女子转瞬间提到了马背上。 甄月只觉眼前一花,就到了马背,心中感慨这左残的身手每次都让她震惊,看来白凤阁威震西域,绝对是实至名归。 “谢谢你,左残。” 女子夹紧马腹,朝着一望无尽的平原策马狂奔而去,马鬃飞扬,啼声铿锵,虽然身子羸弱,却挡不住一身英姿,眉宇间的锐利经过岁月的沉淀,早已深刻其中。 “马后尘摧马直前,平原远望淡云烟。关山壮丽劳蹄踏,轻勒缰绳欧亚穿。”她高呼一声,望着飞速而过的连绵雪山,心情格外开阔。 湛蓝的天空,好似清洗后的蓝绸,蓝的醉人,薄薄的飞雪飘落而下,马蹄滚滚,她的瞳孔映满了整个天地,她知道南方没有如此旷阔的天空,她终有一天是会离开,去往江南烟雨的南方,此刻只想再次奔驰在寒冷的雪地之上。(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命运之手 乏力的四肢终究是让她渐渐停了下来,她控马技术一直很好,所以很轻易的变换方位,稳稳拉住了缰绳,双臂霎时疼痛起来,但女子面容璀璨,一双灵动黑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身后响起马蹄声,很远,却并不靠近,她知道是左残。 一朵艳红的花瓣从眼前拂过,带动阵阵幽香,混着寒雪的味道,格外沁人心脾。 她往坡下望了过去,只见陡坡下方一大片红色艳丽花朵昂首挺胸,花瓣微微下卷,层层叠叠,没有枝叶,枝干很长,好似一个个笔挺的巾帼女将士,美艳中一股坚韧的英气,在严寒的气候下,竟然能开出这样美丽的花朵。 她很想栽一朵,可又思及她们盛开不易,摘下终究是会枯萎,转过骏马,夹紧马腹,朝营地奔去。 正在此时,陡坡的雪岩下露出一个脑袋,男子眉目儒雅,有着浓浓的书卷味,大概是听到马蹄声,停下了拔草药的动作,抬头望向声源处,却只看见了飞扬而起的马尾。 人之命运,命里一尺,难求一丈。 命运弄人,让两个有着生命牵引的人再次擦肩而过,如果甄月能再多停留一会,或许就会看到这个从花丛中冒出来的人,命运或许会有转折性的变化,有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如果男子再早一些抬首,就一定会看到日日牵肠挂肚的女子,他们必定会携手而奔,填补七年的悲凉。 男子挥了挥衣袍上的白雪,背起药筐,又朝西边的山坡行去,走起路来有些轻,不像常年练武的男子,举手投足都是温文尔雅。贝尔平原常年白雪覆盖,能长出来的草药极少,却个个是上等的好宝贝,晚上还要给聚在祁连山的难民医治风寒,势必今日还要多跑几个山头。 这么想着。男子的步伐渐渐加快了些。他搓了搓手,放在唇边哈了口气,望着旷阔的蓝天,心中依旧是不变的祈祷,月儿,你在哪里?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哥哥! 北瀛军与突丹的第二次会战终是没有打起来。接下来两天。突丹闭门不战,死死守着城门,让人一帮热血的将士心急如焚,城门一日不攻破,里面的百姓就会一日寝食难安。 “报!” 军营大帐外,探情兵单膝跪地,面色凝重。 “进来。” 西北鹿皮的营帐内,两边站立着不同级别的将领。他们一身黑甲,人人激愤难平。 “报告殿下。广灵城的突丹军在城门上挂了整整一排百姓的尸体,更是猖狂的命令我军后退两里之外,一日不退,一日便挂一排尸体,直到我军后退。”探情兵脊背轻颤。 “狗崽子的突丹,竟敢威胁我们!这帮缩头乌龟,不出来迎战,玩这些花样!”骑兵将军赵贺,气的七孔生烟,连腰间的长刀都拔了出来,恨不得立刻攻进突丹的被窝里去。 “你先下去吧,继续探查。”滕简挥了挥手,眉心轻轻蹙在一起。 “是。”探情兵慢慢躬身退了出去。 寒风刮起帐帘,白雪纷纷飘了进来。 北墨凌背对着众人,面前是广灵城以及灵丘、秦谷关的地形图,身姿挺拔,面色平淡,并没有因为突丹的威胁而扰乱心神,目光如炬的盯着秦谷关重地。 “殿下,现在怎么办?突丹只怕是沉不住了,十三军跟铁鹰军还有三日就会到达,到时一起大军压下,强攻广灵。”滕简沉声说道。 北墨凌嘴角淡淡勾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指向秦谷关:“突丹现在是在拖延时间,一定是等着最后一支主力军前来,再夹击秦谷关,我们不能等,再等,他们的兵力更多。” “殿下,那百姓怎么办?要是传出去,军队见死不救,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赵贺将军常年驻军在外,与百姓接触最深,心也最为柔软。 “赵将军,我们应该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几个百姓就妥协,那将会把整个北瀛至于不利的局面,突丹让我军后退,赵将军难道还不明白吗?他们想从右前方跃过贝尔平原,直击秦谷关!”滕简厉声说道。 “可……。”赵贺将军张了张嘴,终是没了声音。 “明日准备全力出击,务必在突丹的援军赶到时攻破广灵,再围剿突丹主力军!”北墨凌声线冷寒,言毕,挥袍走向帐门口。 男子刚刚跨出营帐,便见不远处一个倩丽的身影,肩上的披风迎风狂舞,越发显得人瘦弱。 “你在等我?”北墨凌走到她身旁问道,她从来就不来军务营帐,今日却站在不远处,必定是有事情与他说。 甄月听到突如而至的声音,微微一愣,继而面色清冷道:“听说突丹在城墙挂了不少百姓的尸体,威胁撤出两里之外,否则就每日屠杀百姓。” “恩,这些事你不用担心。”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明日直接强攻?”甄月见男子面色阴沉的往前走去,知道自己不该管北瀛的战事,她也想不闻不问,可不问问她又不甘心,随即上前追上男子,沉声问道:“北墨凌!你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姓死在别人的屠刀之下!” “战场之中,难免就会有牺牲,因为几个百姓,就服从突丹的威胁,你以为北瀛军的尊严是什么!退后两里,只会助涨他们的猖狂,明日我就会强攻广灵。”北墨凌停住脚步,面色阴沉无比,语气强硬。 “北墨凌。”甄月呼出一气,缓缓说道:“取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只因百姓二字,普天皆是黄土,天下由百姓组成,北瀛武力使得百姓服从,若你今日见死不救,将百姓弃如敝履,只会寒了百姓的心,寒了边城将士们的心,如此一来,民怨就会激涨,等哪一日北瀛衰弱,就会将这件事推向起事的巅峰,这将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子,北墨凌,统一天下,必须要有一颗爱民的心,成了百姓,败了百姓,这是仁道,恒古不变的君道。”(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军器才能(上) 女子目光闪耀,声音铿镪顿挫,带着呼啸的寒风刮进了男子的心,带动轻轻颤动,让他瞬间迷惑,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一直以来都坚信自己,坚信武力为尊,强取豪夺,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告诉他何为君道,一个崭新的理念——百姓! “你从哪里听的这些。”北墨凌深深注视着女子。 “不管是从哪里来的,救与不救都在于你,我只是替百姓说一句,如何决定,你自己考虑吧。”她头也不回的离去,墨发飞扬,一双雪亮的双眼一直在男子心中徘徊,耳边萦绕着女子铿镪顿挫之声,心不由的跳动,越来越强烈。 翌日清晨。 一道军令传遍整个营帐,为了广灵城内的百姓,大军退后两里,滕简来来回回进军帐,说服心意已定的殿下,不知为何仅仅一夜,便改变了最有利的方案,可见殿下一意孤行,再无改变的余地,滕简的心中流过一丝诧异,觉得殿下变了,这种变化起初让他难以接受,可慢慢回想,觉得殿下有人情味了,或许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王者应该有的作风。 城内的百姓因为北瀛军的退让,纷纷拾起了生的希望,殿下并没有放弃他们,他们偷偷拿着厨具,企图制造一些内乱,与将士们共存亡。 夜色朦胧,风刀霜剑,天边的冷月红的如同血月,不寒而栗。 距离广灵城南门的雪林中,潜伏着两千人马,他们脱下了黑色战甲,穿上了平常人的劲装,一眼看去,好似山间的游匪,他们便是北瀛骑军的将士们。北瀛退军安抚了突丹,让他们大意,再以游匪的身份攻击南门,只要没有证据,突丹便没有借口出尔反尔。 以北墨凌的性格自然不会受制于人。便以两全其美的方法拉开了战争。 可这些将士们并没有想到。死神的刀子早已挂在他们的头上,这一夜血染贝尔平原,战事惨烈之极! 广灵南门是一片开阔之地,一望无际,除了五百米外的一座雪林,便没有任何遮挡物,完全能在第一时间察觉隐患危机。 两千人的伪装游匪匍匐前进。身子轻轻的滑在雪地上。距离两百时,敌方一声高喝有敌情,瞬间一场血腥冲天的战争展开,箭如雨林,一片火海,这片一百米之地全部被浇上了火油,因为天寒地冻,又覆盖一层雪。致使北瀛军没有察觉。 冲天大火包围了将士们坚韧的身体,他们奋勇前进。全被火箭激射,嘶吼声惨烈不绝,天地一片火红,未陷入火海的将士们全部撤离,岂不料雪林马蹄震震,长刀饮血。 大约三千人的军队策马奔来,突丹红旗猎猎飞扬,正是突丹苦等的一支精锐主力军,竟然如此巧合的从后方猛然出现,一切太巧合,致使北瀛两千人马前后受敌,无一丝生还之机,而等在广灵城前门的北瀛五千人马,在瞧见火海时,全部狂风而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北瀛军两千人马,火死五百人,其余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中杀出了重围,一场战争在黎明时分才停息。 北瀛军被命运之手狠狠掐了咽喉,彻底惹怒了一只雄狮,,雄狮一旦发怒,那便是毁天灭地,此时的突丹并不知道,他们惹怒了什么,一场民族的灭顶之灾缓缓揭开了序幕。 天色微明,营地一片压抑,回来的将士们全部在处理伤口,鲜血淋淋的伤口只会让他们更加坚韧,而军务营帐里一个探情兵被拖到军营中间,扒去了一身的盔甲,被活活鞭打致死,因为这个将士一时的疏忽,在大战展开之际,竟然睡了过去,致使南边岗哨成了致命的盲区,突丹的援军豁然而至,他们才刚刚得到消息,导致战况惨烈,死了不少将士。 “不好了,殿下!”滕简猛地奔进沉重的营帐,面色惊慌,手中拿着探情兵从平遥城送来的消息。 北墨凌接过情报竹简,狭长的凤目深深一凛,面色阴冷到慑人,眼中的戾气如狂风暴雨,一把摔了手中的竹简,浑身压抑不住的怒意。 帐内的将领们,纷纷一愣,捡起地上的军报,纷纷面色大惊,大呼:“怎么回事!” “殿下,十三军与铁鹰军应该今日就到平遥城,明日便会赶到这里与我们汇合,再一举歼灭突丹,为何十三军与铁鹰军四万兵马消失不见!毫无踪迹可寻!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滕简彻底急了起来,一丝不安从心底攀升,一定是帝都出了乱子,援军凭空消失,就是要让他们全部战死在边疆,这是一场阴谋啊,一场为殿下准备的阴谋! 赵贺沉声说道:“突丹有六万人马全部在广灵,而昨夜赶来的就是他们的主帅纳牙汗,他们两军汇合,必定马上就要出城,强攻秦谷关,我们只有一万人马,军队太过悬殊。” 北墨凌缓缓撑着桌面,修长的手指略显苍白,冰冷的墨眸缓缓垂下,敛去了眼中的嗜血,霎时,男子猛地睁开凤目,好似出鞘之利剑,嘴角冷冷扬起来,轻慢道:“一万人马足以,我有一计,让这些突丹的主力军自动退兵离开北疆之地,再自乱阵脚!全军覆没!” 自动退兵?!全军覆没?!军帐内的将领们心口好似被重重一击,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唯恐惊扰了这只雄师。 晌午时分,正是用餐时间,只见一个女子疾步穿梭在军营,脸颊因奔跑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手上拿着一只常见的弓箭,配着消瘦的身子没有一丝突兀,浑身是掩盖不住的灵气。 甄月一把掀开军务营帐,喘着气,不停拍着胸脯。 正在议事的将领们纷纷一愣,却不敢加以指责,可军务重地,怎是一个女子随意能闯进来的!如此没有规矩!门外的守将单膝跪地,一脸无奈,只嘀咕是姑娘硬闯。 “你先下去吧。”北墨凌遣退了守门的将士,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到此时淡定,他清楚甄月的性子,绝不是冲动贸贸然的人,坐在暖椅上,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弓箭,长眉微微一挑,可瞧见她因跑的急,而喘的厉害,眉心蹙起,缓缓说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军器才能(下) 众人一愣,这权霸天下,冷酷铁血的殿下如此惯着一个女人?也只有滕简早已习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女子身上,她缓了口气,沉声说道:“突丹军汇合,势必马上就要取道贝尔,直捣秦谷关,北瀛援军未到,此时只能将他们围困在广灵了,等着援军前来,在此之前务必要拖延时间。” “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们这个吧?”滕简指了指案桌上的地图,上面已经圈点了好几个方位,军务营帐内正在商讨怎么将突丹军围困住,好实施殿下的惊人计谋。 “当然不是。”只见女子举起手中的长弓,眯眼扫射弓箭,好似睿智的学者,一双眼睛格外雪亮,嘴角一勾:“广灵城的城墙都被浇上了油,让你们无法攀爬,而南门刚刚败了一场大战,突丹一定不会太过严守,只因南门有一块空地,匍匐前进三百米就会被发现,而你们的兵器太过落后,弩弓只能激射一百米远,若是能拉长激射距离,便能用火攻,将城楼全部燃烧,这些突丹必定要熄火,火烧城楼,那就得不偿失了。” 甄月见领们似乎有话要说,顿了顿道:“我们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要是他们全部被逼出城怎么办?其实很简单。”见北墨凌淡淡笑了起来,甄月眉心一扬,说道:“看来你已经想到怎么做了?” “障眼法。”北墨凌也望向女子,目光灼热。 甄月一愣,缓缓低下脑袋。 “你说的弓箭是怎么回事?”众人一口同声说道,要知道军用弓箭可是最先进的,纵观天下,如何在现有的军器上再拉长激射距离?太不可思议,将领们纷纷觉得是这个女子信口开河。 甄月也不急。将弓箭递给滕简,扬眉道:“麻烦你去试一试,这是我今日命人紧急改造的一把弓箭。” 营地的训练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纷纷睁大眼睛看着滕参务手中的弓箭。都屏住了呼吸。寒风呼啸,天灰蒙蒙的,将士们一颗心脏跳的极快。 竖起的箭靶屹立在一百二十米处,滕简握紧长弓,眼中有一丝看好戏的心态,活了这么些年头,还不知道有弓箭能射出一百二十米处。简直是异想天开。 滕简轻轻拉满长空。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弓箭弹力充足,手感与平常大不相同,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凌厉而出,直穿箭靶,嘭的一声,竟然透过箭靶射了出去。完全在一百二十米以外。 这一切太过突然,滕简还在云雾中。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就射了出去,心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整个训练场噤若寒暄,都张大着嘴望着透风的箭靶,满眼惊讶。 北墨凌站在甄月身边,见到箭矢穿过的那一瞬间,男子常年冰冷的脸,微微惊愕,这么细微的变化,足以证明他心中的震惊,他常年沉稳冷静,早就在惊涛骇浪面前不变色,此时他看着身边瘦弱的女子,觉得她锐利的好似一把宝剑,晃的人睁不开眼。 阵阵惊呼,此起彼伏,一万将士高声喝彩,他们见证了第一把冷兵器的进化,推进了时代的进步! “你怎么做到的?”北墨凌嘴角似笑非笑,眼中有些明显的赞赏。 滕简与众将领走了过来,屏息静听,再也没了之前的轻蔑跟不服。 甄月拿起滕简手中的弓箭,细细解说道:“你们的弓箭由最原始的弓、箭、羽组成,太硬,远射程度自然不行,而我加了这个东西。”她指向弓两头米白色的固体,说道:“这叫筋,来自动物的肌腱,增强弓臂的弹力,使箭射出时更加劲疾,中物更加深入,大大增强了远射距离,这个筋是我今日花了两个时辰用兔子肌腱做成的,你们加紧制作,自然比我的速度要快,在冷兵器时代现有的情况下,也暂且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甄月见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知道他们很难听懂,几位将领更是挠着脑袋思考着何为筋?何为冷兵器时代? “动物速度比较快,弹跑之间的弹力充足,便是取了这个长处放在弓箭当中。”北墨凌摸着下颚说道。 “对,就是这个原理。”甄月感慨还是聪明人领悟快一些。 “可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北墨凌继而问道,觉得这几天给他太多冲击。 “书上学来的。”甄月敷衍回道,觉得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见他似乎不信,不耐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加紧时间制作。 北墨凌长眉挑了挑,也没再继续追问,将众人聚集在一起,开始组织制作大军。 滕简最擅长用弓箭,此时早就对第一把划时代的弓箭爱不释手,望向甄月的眼神不自觉中呈现尊重。 傍晚时分。 忙碌不已的军营,到处可见动物的尸体,处处搭着篝火,将除去了肌腱的兔肉挡在火上烘烤,香气扑鼻,在寒冷的雪夜格外诱人。 “给我一点肉。”甄月对一个翻滚着兔肉的将士说道。 围着篝火的将士们纷纷一笑,大呼:“姑娘你再等会,给你烤酥一点。” 他们的爽朗笑容让她有一刻慌神,堪堪记得七年前,在狄都,那个北瀛兵狰狞的面孔时而浮现,那是穿越来的第一天,第一次见到满地横尸,第一次绝望逃命。 待缓神时,面前多了一块热气腾腾,香气诱人的兔腿肉,将士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格外开心,弓箭的改造让甄月名气以雷电之速传遍整个军营,人人敬佩不已。 “谢谢。”她伸手接过。 “姑娘,一起烤火吧,还有奶酒。”一位长相憨厚的兵士让出空位。 “参见殿下。”骤然间,兵士们全部起立行礼。 甄月刚咬了一口香喷喷的兔肉,咽了咽口水。 “陪我走走吧。” 头顶传来男子独有的低沉嗓音,甄月敛眉望去,见他径直朝前方行去,只能硬着头皮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耍赖的他 远处的篝火发出暖暖的噼啪声,月落星辰,天际一片耀眼,耳边的风声比之前要小一些,更能听见一丝细微的咀嚼声。 她咽下最后一口兔肉,舒爽的呼出一气,丢了骨头,才惊觉满手都是油,霎时皱起了眉头。 兀地,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伸了过来,猛地抓住她的手心,素白的帕子轻轻的擦拭,一阵冷香随风袭来。 甄月手指一顿,缩了缩手,却察觉他握的越发紧了。 “哪个女孩子像你这般。”北墨凌语气虽然不善,手上的动作却极其轻柔,眸中波光摇漾春如线。 “那你放手。”她不习惯他露出来的柔情,猛地抽手,却丝毫撼动不了他,眉心霎时皱了起来。 “为什么帮我?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北瀛。”很讨厌我,后面的话终是说不出口。 甄月沉声道:“我不是帮你,也不是帮北瀛,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的百姓牺牲罢了,狄都之乱的惨状还是不要重演为好,不过。”她顿了顿,铿锵道:“这批改良的弓箭在战争结束后,必须消失,我不允许你运用这些武器展开侵略的步伐。” 男子轻轻一哼,孤傲清冷道:“没有你的东西,我一样能踏向整个华夏之地!” “这算是协议了。”甄月见手掌都被他擦的极致干净,心中微微一动,甩了甩脑袋,把手伸了出来。 “什么意思?”北墨凌眯了眯,将目光放在面前的手上。 “这叫达成协议,你不能反悔,否则我不信任你。” 北墨凌失声一笑,伸出手紧紧握着面前的纤细手指,红唇上扬:“你还信这个,不过感觉还不错。” 甄月挑起细眉。抽了抽手,见他一直不放开,沉声道:“可以放开了。” “这样就放开?我担心一放开,你便不信任了。” “达成协议就可以了,放开!”语气扬起。 “不放。”声音孤傲。 “放!” “不放!” “北墨凌!” 今夜的女子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竟然还有耍赖的秉性!太不可思议了! 黎明时分。万里无云。苍鹰凌厉。 一声金鼓雷鸣响彻天际,这场战争轰动整个华夏大地,给封建帝国带来轰烈的震惊,并非一万人马围困六万以少胜多的战局,而是战士们手举的长弓,激射出一百五十米,将广灵城围困在火海之中。突丹的主帅纳牙汗拥有惊世之才。却彻底震惊在城门之上,呼啸而来的箭矢,彻底让他们慌乱,先进的武器装备,总是让军人们惧怕。 这场战争毫无疑问,最后大获全胜,将突丹死死围困在广灵,主帅纳牙汗本要全军出城对抗。骤然间,远处的群峰马蹄震震。号角争鸣,到处是北瀛军的青龙烈旗。 刚刚三十的主帅纳牙汗惊声大喝:“守好城门,北瀛的援军来了!” 然而事实上,群峰西北方、东南方只有几个战士带领着群马狂奔,烈旗在他们手中迎风翻滚,制造出援军前来的障眼法,彻底唬住了乱了阵脚的突丹兵。 贝尔之役让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第一次出现在历史长河中,她带给华夏大地冷兵器一个重大冲击,彻底推进了军事进步,使她成为华夏大地一颗新星,她第一次展露军器之才,为她日后的军器之团打下根基! 肃严的军营内,每个巡查或是走过的将士们,都会对着一个面容姣好,浑身飒爽的女子行军礼,他们目光尊敬,第一次对女性投以军人的姿态。 甄月面对忽变的环境,丝毫习惯不了,偷偷跑到营帐远处,小离一下午都在耳边夸赞,就让她头疼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出来透会气,这些北瀛军个个行着军礼,让她格外别扭。 “喂!”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她瞬间眉目凌厉,虽然身子羸弱,一身的杀气。 “你干嘛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男子从黑影中跃出,一张俊朗的脸映入女子瞳孔内。 “你不知道这里离着军营远吗?还这么突然的出现。”甄月见是风影,便放下了戒备。 “女人就是胆小。”风影高扬着头,鄙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又带着正经跟一丝尊敬,说道:“上次你管我要了一把匕首,说要给我个更好的,还算不算话。” “当然算话,等战事结束,我去铁铺给你挑个好的。” “好的倒不用。”风影狡黠的眯了眯眼,咧嘴一笑:“你不是会改造兵器吗,能不能给我个新鲜的,比如变化多样的飞刀,或是雨林的暗器。”越说越兴奋。 “……。”甄月一挥手打断他:“风影,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就会改造一把弓箭,其他的都不会。” “哼,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麒麟坊时有一柄暗器,每次能飞射三针,还想唬我,女人就是狡猾。” “我考虑考虑吧。”甄月觉得风影有些难缠,急忙往营地走去。 “真的?”风影跟在身后,眉眼笑的极其高兴:“就知道你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小气,我等着你的武器。” “等等。”甄月停下脚步,敛去眼中的锐利,漫不经心问道:“今日下午,军队少了五千兵马,这是怎么回事?”晌午时分,前线大获全胜成功将突丹军困在广灵城后,回来的将士却不足五千人,另外五千兵马却消失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到现在,帝都的援军至今未到,实在诡异,而今日军营所有兵马加起来只有四千多人,不出三日,被困的突丹兵必定会探到风声,到时候冲出广灵城,如何以四千对六万! 风影摸着脖子,忽的不耐烦道:“这是军事机密,你个女人还是不要管了。” “哼。”甄月冷哼一声:“看来武器泡汤了。” “你威胁我?”风影怒着眉眼。 “这不叫威胁,我此时也在北瀛军营,生死共存一线,自然担心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 风影见她转身就走,心中一急,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算你狠。”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女子面色霎时大惊不已,呢喃着:“他是疯了吧,好个猖狂的凌王!”(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阴谋的临近 军务营帐内,角落的火盆噼里啪啦的烧着,帐帘不时被寒风刮起,烛火轻摇,桌上的清茶早已凉透。 几个将领围着地图目光如剑,面色森寒,一颗心紧紧揪在祁连山。 “这几日雪已经停了,只要他们今夜穿过祁连山,便能顺利进行计划。”滕简接着道:“赵贺常年镇守边疆,对雪山风暴应对自如,相信他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穿越祁连山,给突丹重重一击。” 周围的几个将领纷纷附和,心中对凌王殿下的计谋佩服不已。 北墨凌嘴角冷冷一笑,一口饮尽茶杯中凉透的清茶,嗜血一笑:“突丹的主力军全部在广灵,国内人口稀薄,守住大本营的兵力都是些战斗力低下的将士,我们精锐的五千兵马突降他们的大本营,他们一定震惊不已,大乱阵脚,围困在突丹的六万主力军一定万万想不到,我们会突然攻击他们的大本营,他们必定会弃城回去,解救大本营,到时我们在必经的巴西山地埋伏突袭,将他们的主力军全部包围歼灭!” “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突丹军一定会收到消息,可我们也很紧急,今日探子回报,十三军与铁鹰军在进平遥城时往西边走了,现在还没能查出去向。”滕简蹙眉道:“殿下,事情太蹊跷,恐怕有诈,只怕是帝都……。” 副将谭政请命道:“殿下,属下愿意前往平遥城一路追踪,十三军跟铁鹰军直接关系成败,属下必定会在三日内赶回!” “好,你即刻快马加鞭赶往平遥。”北墨凌凝眉说道。 “是!” 马蹄滚滚,骑军副将谭政马不停蹄赶往平遥城,肃严沉静的军营看似大胜后的激扬。却挡不住空气中的凝重,所有人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笼罩在夜色中,慢慢伸出血刀,等着嗜血索命。 甄月从营帐后缓缓走回,耳边还一直盘旋风影的话。那个男人当真是运筹帷幄。足智多谋,如此雄韬伟略世间也是少见。 忽地,只见不远处,两个将士扶着一个受伤的兵士走来,兵士脸色煞白,身上并无刀伤,一只腿却瘸着。 正在此时。北墨凌与滕简阔步而来。见到这一奇怪现象都顿住了步子。 “你们站住。”滕简唤住即要擦肩而过的士兵。 “参见殿下。”三位兵士连忙单膝跪下,其中一人带着军帽,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军衣穿在身上也显得有些大,因为夜色浓重,大家的目光都落在瘸腿的兵士身上,也未发现异常。 北墨凌挥手示意起身。见不远处的甄月也走了过来,行至她身边问道:““这么晚了?去哪里了?”。 “散步刚回来。”甄月拉开一些与他的距离。 滕简随即上前问两个兵士:“他怎么了?” “回滕参务。”受伤的兵士急忙回道:“属下是东北方位的探情兵。一个时辰前,被一只雪虫咬了,毒发全身,被一位路过的神医救了,回来时碰到了这两位同伴,他们便将我送了回来。” 滕简一惊,霎时问道:“神医?” “是啊,雪虫是贝尔草原很凶的一种毒虫,不小心被咬,一个时辰就会毒发而死,那位神医竟然只用银针轻轻扎了几下,毒液就都流了出来。”兵士回忆说道,此时想想都觉得太神奇。 滕简猛地望向身后的殿下,眼中是一种暗示。 甄月观察细微,也察觉滕简的异样,缓缓望了过去,心中默默念道:“神医?” 雪虫是贝尔出名的毒物,深夜出,天明藏,因为剧毒无比,早在几年前被一把大火烧绝,却依然有些残留的幼虫慢慢繁衍,北墨凌的毒墓九老先生一直在配制解药,至今都没有头绪,每月只能用药性压制,日积月累,北墨凌的毒越来越重,乌孙跟龟兹争夺月夜之道,前去取药的四月至今未归,北墨凌体内的毒被强压了好几天,如今出现个神医,无疑是雪中送炭。 滕简急忙问道:“你可知那位神医住在什么地方,长的什么样子?” 受伤的兵士回道:“我听说有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在祁连山一代救治难民,不过有些人相传是个老头子,可今日给属下解毒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属下当时头脑昏着,没有来得及询问,不过属下清清楚楚瞧见他往祁连山方向去了。” “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滕简挥了挥手,一门心思全在这个神医身上。 两位一直低着头的兵士便扶着伤员缓缓走了过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同时,只觉气氛凝重,杀气逼人,骤然间,搀扶伤兵的两名兵士猛地摔下伤员,长剑而出,速如闪电,直指北墨凌的方位。 事情发生太快,太突然,甄月站在北墨凌身边,离偷袭的杀手最近,只见她面色一惊,手指摸向腰间的掷箭,她知道她的速度现在一定会抵不住,可反击是她的第一反应。 剑锋轻颤,穿透凝霜,直击要害,电光火石间,处在危险浪尖的北墨凌第一反应直接将女子拉在身后,身子倾侧,躲过突袭的致命两剑。 长剑再次袭来,滕简与左残凌空跃来,拔出腰间佩剑,凌厉击去,一刀砍下了一个杀手的脑袋,头颅滚向两米之外,血如泉涌,一张瞳孔大睁的面容暴露而出,而另一个杀手只几招便被制服住,发出不甘的低吼。、 这明显就是一场自寻死路的暗杀,毫无技巧! 左残一脚踢掉杀手手中的长剑,冷冷一哼。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滕简一刀劈下杀手的军帽,眉心大怒,军帽滚落在雪地上,杀手的满头黑发应势而落,挡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面貌。 那位受伤的兵士早就吓傻的瘫坐在地上,万万没想到一路将他送回来的同伴竟然是刺客,嘭的一声跪地:“殿下,属下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刺客!” 北墨凌面色阴沉,将甄月从身后拉了出来,见她眉心都是汗,而面色却没有一丝惧意,挑眉笑了笑,随即走向杀手冷冷问道:“何人派你来的?”(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伤 落下的凌乱发丝挡住了杀手的脸,此时听到男子的声音,偏痩的身子轻轻颤动,一股滔天的恨意如惊涛骇浪,一双灵动的眼睛看见不远处惨死的同伴,登时朝北墨凌扑了过去,声声恨绝的低鸣。 左残身手最快,一脚踢向扑来的杀手,用脚尖狠狠抵着,杀手摔在地上,头向后扬去,凌乱的黑发顺势而落,露出一张清雅的面容,竟是一个女子,女子长得并非绝色,五官却长得极好,眉宇间散发着英气,一张脸因为胸口的疼痛,皱在一起,破口大骂:“北墨凌!我要杀了你!” 女子伪装的军衣因为打斗全是剑破的口子,此时被左残一脚压制住,霎时露出里面的紫纱,细纹格外精致,一看便知价格昂贵,绝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的起。 甄月见状缓缓走上前,只见众人微微吸了一口气,好似并非第一次见面。 “昭阳郡主!”滕简惊呼一声,登时眉心紧紧蹙在一起。 左残一愣,想了想,还是继续踩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踩。 “又是你!”北墨凌见到女子,没有过多的惊讶,狭长的凤目依旧冷如利剑,眉心露出不耐烦:“你每年都要行刺本王,是活得不耐烦,还是没有吸取你父亲的教训!” 只见女子听到父亲二字,切齿痛恨:“住口!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没有资格提我的父亲,你不配!” “混账!”滕简本来顾忌女子的身份,可面对她毫无顾忌的侮辱,瞬间大怒:“昭阳郡主,你若不是有太后撑着,又是个女人,我早就揍你了!殿下一再饶你的性命。你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 “我呸!”女子怒喝一声:“我不用你们假仁假义,有本事如何杀我父亲的就如何杀了我!” 甄月第一次见到有人公然辱骂北墨凌,微微抬首望向他,男子的侧脸隐在火把的阴暗处,让人看不清神情。 北墨凌沉声说道:“唐瑾玉。你要为父报仇。本王不拦着你,但是并非每次都会放了你,来人!”他冷喝一声:“将她关起来,等战事结束再另作解决!” “是。”几名将士上前拖起女子,女子顿时歇斯底里的挣扎,破口大骂,在雪地上划下深深的痕迹。 甄月微微侧过身子。不经意间与女子的视线撞在一起。登时,一股危险激射而来,带起心中强烈不安,甄月在女子栗色的瞳孔内看到一抹精芒,这种眼神她很熟悉,是杀气骤起的瞬间,顿时心中暗道不妙。 忽地,唐瑾玉猛地挣开两名将士的手。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匕首,朝甄月芒刺而来。 左残与滕简都在左前方。二人见唐瑾玉被押走,心中激愤难平,也万万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这般癫狂,突然袭击无辜的甄月。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刀法太过,距离又太近,根本就没有反击时间,甄月霎时大脑空白,因为软香粉的缘故,反击能力大大不如以前,可手指依旧条件性的摸向腰间。 只见刀锋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插入腹部。 电光火石间,只觉一个白色伟岸身影袭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头顶传来一阵闷哼声,甄月心中一颤,缓缓抓住男子的衣袍,一滴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指上,带动一阵轻颤,大脑平地惊雷,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殿下!” 霎时一声惊呼,与此同时,唐瑾玉被滕简一剑砍去,握匕首的手被划了长长的血痕,唐瑾玉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满眼震惊的望着染血的北墨凌,她只是忽然想到之前刺杀,这个残酷冷血的男子竟然第一反应是要保护那个白衣女子,所以她才想要赌一把,这个冷血的北瀛凌王会不会相救,却不曾想竟然是以身抵刀。 “军医,快叫军医!”滕简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扶住受伤的主子。 北墨凌脸色苍白无血丝,比常人殷虹的嘴唇白的渗人,脸上布满冷汗,面色依旧冷如冰霜,似乎强忍着剧痛,见怀中的女子完全惊愕住,用只能她听见的声音说道:“没事,回去休息吧。” 军医霎时赶了过来,与滕简合力将一脸苍白的北墨凌扶进了营帐,寒风咆哮,鲜血滴了一路。 甄月瞧见那把锋利的匕首深深插在腰部,刀口插的极深,觉得格外的刺眼,她无法接受那个男人会如此待她,她依旧震惊在原地,看着忙忙碌碌的军医来回端着热水跟绷带,她耳边还回荡着他的低语,那样的轻,一点也不像平常盛气凌人的他。 四周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寒风撕裂,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唐瑾玉被气愤的将士一路拖走,面如死灰,右手血如喷涌,却没有换来女子一丝的神智,她眼中有恨、有怨、更多的是震惊跟悲伤。 甄月看着那个女子的神色,感觉她并非想要北墨凌死,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甄月无法看透,只觉得那个女子很悲凉,像尘埃里的一朵傲梅。 主帐被北瀛兵将里三层外三层防守的水泄不通,此时正是战事紧张时刻,更加不能让消息走漏,否则便会造成难以估计的突变。 天越来越黑了,一望无际的鹿皮帐篷被黑夜团团笼罩,看不见一丝月光,甄月伫立在主帐外一刻未离开,滕简来劝过,可她还是放心不下,毕竟是为了救她才会受重伤,她怎么睡得下?小离过来送了披风,便被她赶了回去。 三更时分,两名军医才端着一盆血水从主帐走了出来,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心事沉重。 北墨凌常年习武,应对一个刀伤应该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甄月心中不免起疑。 “大人,请问殿下怎么样了?”她上前拦住两位大夫。 两位军医面面相觑,踌躇不语,叹道:“姑娘,不妨问滕参务吧?我们要去配药。” 甄月心中一顿,想了想,终是走向主帐。 “姑娘,滕参务交代了任何人不得入内。”门外的守将拦下甄月,难为情的说道。(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迷茫的心绪 “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进去看一眼便出来。” 守门的将士想了想,还是进了主帐通报,不到片刻就出来了,垂首说道:“姑娘,滕参务让姑娘前去歇息,殿下并无大碍,休息一夜便好了。” 这话或许能骗到别人,却骗不到心思缜密的甄月,她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难道是?只见女子原本沉静的面色微微一变,拽着衣角的手指也紧了几分。 天未明时分,一个身着普通麻衣的将士从营帐快马离去,马蹄急促,很快就消失在祁连山的方位,一直躲在主账不远处的甄月缓缓走出来,心中一丝了然,看来他的毒一直未服用解药,这一重伤,只怕是引起了毒发,难怪之前滕简如此着急询问神医的事情。 她觉得着急也于事无补,便回了帐篷,见小离趴在案几上睡着了,便找了件暖被替她盖上,轻声轻脚的合衣躺在床上,却依旧无眠,轻叹一声,心中莫名的烦躁。 天明时分,甄月迷迷糊糊便听见瓷器碰撞的声音,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眸,便见小离在几何榻上摆放早点。 “姑娘,你醒了。”小离放下清粥,将甄月的锦靴拿了过来,说道:“吃早膳吧。” “小离,主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甄月起身。 “主帐那边戒备森严,根本就不清楚怎么样了,两位军医一早上便进了主帐,到现在都没出来,不过,滕参务今日告诉将士们,殿下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了。”小离不安的说道。 “并无大碍?”甄月垂下眉眼,她当然知道这是滕简在稳定军心。广灵城的突丹兵刚刚被牵制住,要是走漏风声,六万人马冲出广灵,这里的四千兵马如何能抵抗的住! 甄月坐在几何榻边,执起筷子。忽地察觉竟然没有一丝胃口。索性也便不吃了,问向小离:“你可知道昭阳郡主?” 小离肩膀一颤,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你与我说一说。” 半响过后,小离才缓缓开口:“昭阳郡主是太后钦封的北瀛郡主,是叛军镇国武安侯的嫡女,深得太后的喜爱。可五年前武安侯被皇上剿灭。致使郡主受到各方排挤,下面的贵族小姐平日里对郡主很是不善,但太后却格外宠爱她,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叛军之女就加以冷落,荣宠一日不减。” “镇国武安侯!”甄月眸色一闪,嘴角微微扬起起来,她来北瀛也有些时日了,没事便翻翻北瀛史册。对这个武安侯并不陌生,相反还印象深刻。只怕整个北瀛百姓至今都不敢随意说出武安侯这几个字,里面可是有一段哀怨缠绵的匪夷故事。 史册记载,明宗皇晚期,外戚伏氏把持朝政,一氏独大,致使权利分割激化,朝堂后宫混乱不堪,明宗皇冠宠纯元皇妃,纯元皇妃育有二子,两方阵营展开激烈夺嫡,明宗皇离奇驾崩,未留一封遗诏,外戚伏氏彻底带兵攻入紫晶圣宫,企图为伏皇后的嫡皇长子谋得皇位,却不料营下的武安侯倒戈相向,与纯元皇妃里应外合歼灭了外戚伏氏,至此纯元皇妃便是如今的宣太后,而其嫡长子北宫君继位,改国号为元鼎,已继位十五年。 秘史记载,武安侯之所以倒戈,乃是与纯元皇妃有一段哀怨缠绵的爱情故事,为了心爱女人,不惜举兵对抗外戚伏氏,纯元皇妃权利巩固,私下与武安侯再续前缘,直到五年前,武安侯麾下的武陵哗变,被北瀛帝君全部围剿而死,总计十万人马,北瀛帝君是凌王的傀儡,众人皆知,这段再续的情缘变成了一场噩梦,今日就演变成了一段仇恨,没有人清楚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只是几页史册记载和民间谣传。 甄月拿起一个馒头,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怒嚎着,像一把刀子刮在脸上。 囚牢里的昭阳郡主,头发凌乱,身上的盔甲早就卸了去,里面的紫衫被风撩起,露出细白的胳膊,右手的伤早已包扎好,一双眼睛无神的望着天际,好似看到了很远很远。 “吃点吧。”甄月将馒头递了进去。 唐瑾玉一颤,缓缓转过无神的眼睛,顿时一愣,大概没想到是她,看了看她递过来的馒头,嘴角讥讽一笑。 “想死大可不吃,你以为整个营地还有谁给你送吃的。”甄月将馒头用手帕包起来放在她脚边,转身离去。 “他死了吗?”女子声音平淡,好似没有力气,仿佛一夜之间抽去了她的所有。 甄月转过身,面色淡然:“托你的福,死不了。” 唐瑾玉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紧紧掐着掌心的手指也微微松动,虽然动作细微,却也没能逃过甄月的眼睛。 “你并不想他死。”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甄月眯眼望向女子。 “胡说!”唐瑾玉倏地恼羞成怒,像是被人触到禁地,厉喝道:“他害死我父亲,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声音逐渐撕裂,好似要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记住,眉宇间的悲伤总是不时泄露而出,悲凉的让人心疼。 “既然如此就好好活着,仇总有一天会报的。”甄月转过身,觉得天真的很凉,从始至终她都是内心很坚定的人,一旦认定一个方向便会毫不动摇,与他的朝夕相处,虽然看似和睦,但她的心中一刻都未忘记过扶子然的仇,她可以不顾扶家的仇,毕竟不是她的责任,可扶子然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感受的第一缕光芒,北墨凌的数次相救,让此刻心中坚定的她有一丝茫然,她觉得自己与牢中的昭阳郡主有一丝相同之处,那便是复杂的心绪,想他死却又不希望他死。 “你是他的什么人?”唐瑾玉微微仰起头,那是一种与身俱来的高傲,不是轻蔑,而是一种自然的姿态。 “我似乎没有必要回答你。”(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阴谋绞杀 唐瑾玉见一袭白衣的女子渐渐远去,女子清廋的身子脊背笔挺,没有闺香中女子的娇弱,那股锐利好似隐藏在瘦弱的身体里面,随时能激射而出。 唐瑾玉将目光落在脚边的馒头上,伸了伸手指,缓缓拿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贝尔营地彻底笼罩在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氛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凌王突然遇袭,援军至今未到,消失的五千兵马至今没有消息,将士们渐渐显得有些毛躁,但毕竟跟着杀伐决断的凌王已久,耐力自然不错,渐渐的又沉静下来。 这天夜晚,风格外的大,呼啸之声盖过了奔驰而来的马蹄声,空气湿沉的让人难受,乌云压顶,好似一场雪暴即将袭来。 甄月披上红色披风,习惯性往主帐方向行去,尽管这两日滕简都没有让她进去,但她还是良心不安,每日去帮军医熬一熬汤药,也算尽一份心。 忽地,一阵铿锵急促的马蹄声霎时行至主帐边,马背上的将士面色惊慌。 “快!让我进去见滕参务!大事不好了!” 所有将士倒吸一口气,门外的守将连忙将他引了进去。 甄月见此,心中咯噔一声,刚刚行了几步,便见滕简肩上背着一个紫袍男子从主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个探情兵,背上的男子垂着脑袋,眉目俊美,露出来的皮肤却极其苍白,好似弥留之人,但眉宇间却倔强的皱起。 北墨凌?熊烈的火光将营地照的格外亮堂,甄月一眼就瞧见背上之人正是北墨凌。 与此同时,滕简也望了过来,将北墨凌放进驶来的简洁马车上,冲着不远处的少女。大喝道:“上马车!你与殿下一起立刻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甄月眉心紧紧蹙起来,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领军的凌王要被送走,那便代表贝尔平原危机四伏,再没有安全可言。广灵城没有丝毫动静。只有可能是帝都的问题。 “姑娘。” 小离疾步奔来,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左残,甄月见此,连忙说道:“小离,上马车!” 小离一愣,脸色煞白,看着危机四伏的营地。肩膀颤抖的极其厉害。在左残的协助下才蹬上了马车。 “左残会与一帮护卫护送你们一起离开,过了峡谷坡,便与赵贺将军汇合,现在就走。”滕简翻身上马。 兀地,整个营地被团团防守起来,气氛凝重,好似要面对一场生死大战,所有的兵器都抽了出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甄月心中一惊。 还没等滕简做出回应。只听一阵剧烈的马蹄声滚滚而来,带动整个贝尔草原都震动起来。远处白雪遮天,一片白茫,全是马蹄掀起的雪花,好似千军万马杀来。 “走!”滕简高喝一声,便策马朝前面狂奔而去。 甄月见状急忙跃上马车,小离第一次见到如此危机的局面,早已吓白一张小脸,十人的北瀛兵全部将马车围住,左残直接跃上马车与马夫立在一起,手上长刀呼啸而出。 一阵兵刃交接的声音霎时传了过来,震天动地,所有北瀛兵全冲了出去,只见黑压压的军队将营地四面围的水泄不通,长刀饮血,满天血丝,天空的苍鹰在苍穹之上发出尖鸣,两方人马瞬间一片混战,黑色的铠甲在浓重的夜色中,好似地狱之门。 竟然全是北瀛国的军服!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叛变,为凌王设下的一场绞杀,贝尔草原瞬间一片刀剑火海,杀声震天。 小离吓的缩进了马车中,甄月目光一凛,马车迅速朝后方奔去,她放下车帘,钻进马车,一眼就看见暖榻上面色苍白的男子,这是时隔两日再次见到这个孤傲清冷的他,浑身的凌气依在,只是虚弱的尤其厉害。 冰雕的五官微微皱着,苍白的面色好似白纸,额头全是冷汗,羽翼的睫毛轻颤几下便缓缓睁开,一双幽深的瞳孔好似一柄利剑,寒星慑人,虽然全身病态,却沉静的如同一面寒潭。 “殿下。”小离跪在一边,心口瑟瑟发抖。 “小离,没事的。”甄月上前握住小离的手,见她稳定一些,才挪到暖榻边。 马车飞速,砍杀声无孔不入,好似在耳边,不时有利箭飞射而来,插入马车四周,带起剧烈震动。 “小离,趴下一些。”甄月猛地回头望向缩在一团的小离,这个丫头一直在府上伺候,没有见过血腥的战场,早就吓傻在一边。 小离一听,整个身子全部缩在角落。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帝都有叛乱?”甄月急忙问向榻上的男子。 北墨凌四肢放的笔直,微微一动,便会带起眉心轻蹙,可男子一双利眼没有一丝恐惧,声音低沉道:“你可害怕?” 甄月一愣,便也明白确实是帝都叛乱,她扬眉怒道:“北墨凌,要是我被你害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你把软香骨解药给我,或许我能带着你杀出去。” “解药在子虚手上。” 男子嘴角一笑,好似早就预料她会这么说。 “哼!”甄月冷哼一声,气其败坏道:“等这事平息了,我再跟你算账。” 三万正统的北瀛兵围剿四千人马的凌王骑兵,火把四处纷飞,帐篷全部被点了起来,烟味呛人,血腥味更是让人无法呼吸,白刃相接,到处是砍飞的尸首,白雪彻底被染成猩红,血肉模糊的尸体堆了一地。 百米之外的广灵城沾满了突丹兵,他们睁着一双惊喜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硝烟战场,内乱永远是敌人最喜欢的局面,主帅纳牙汗高声大笑,拍着膝盖直直叫好,坐山观虎斗,等对方打的精疲力尽,所剩无几时再全军出城,来个黄雀在后,可他们此时并不知道还有一场好戏将在黎明时分响起。 三万正统的北瀛兵很快冲进了阵营,将四千人马打的四处分散,领队的将领年已四十,沧桑的眼布满刀霜,驾着战马很快找到了被关的昭阳郡主。(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章 并肩而逃 男子看着被解救而出郡主,厉声道:“郡主,你怎可如此鲁莽,差点就坏了我们的大事!” 唐瑾玉扫了一眼血腥密布的战场,一把拽过一匹战马,将马背上的将士扯下来,翻身上马,面露不屑。 男子见状,眉心突跳:“唐瑾玉,你不要以为有太后在后面保着你,你就可如此目无尊长,如此莽撞,因为您,此次计划差点失败!” “关伯伯,您不也一样举兵杀进来了吗?”唐瑾瑜冷笑说道。 “将军,主帐一个人也没有,凌王往东北方逃了去。”一名手持血刀的将士夹马过来,急忙说道。 “全部追!务必将凌王的人头拿下!凡拿下凌王人头的人赏金十万金珠!”将军关平厉喝一声,看也不看唐瑾玉,带着一众将领朝东北方追去。 四千骑兵形成一堵堵肉墙势死抵住对方,长刀凌厉,嘶吼声直达天际,三万人马的军队竟然丝毫冲杀不过去,人人心中震惊不已,可想着十万金珠,人人眼中都露出贪婪的目光,终是有五千人在混战中冲了过去。 战马狂奔,冷冽呼啸,一片血雨腥风。 甄月撩开车帘,只见后方追来大队人马,黑压压的一群,而此时护送的人只剩五人。 转瞬间,五千人马呼啸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登时,一场疯狂绞杀四面攻来,无数箭矢与锋刀砍射在马车上,马车摇摇欲坠,几近散裂。 一只箭矢猛地从窗口射入,甄月眉心一凛,向后仰去,箭矢凌厉穿过,颦间的发丝瞬间断落。 小离惊呼一声。整个身子都趴了下来。 甄月回头望向暖榻上的男子,只见男子眉目冰冷,一双眼睛望着她,看不出里面的丝毫情绪。 她撩开帘子望向外面的杀场。 只见左残的长剑舞的犹如满月,招招狠戾。将近身而来的人全部砍杀。而五人的护队一个个减少,情形大为不妙,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直穿马夫的脑袋,马夫嘭的一声摔下。 马车脱力瞬间四处狂奔,癫狂跃起,甄月见状连忙跃出。 “甄月…….”男子虚弱的声音很快淹没在车帘之后。 她眼疾手快。用尽全力控住受惊癫狂的骏马。一旁杀敌的左残看了她一眼,手上的长刀一刻未停,左右击敌,浑身肃杀,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左残身如猎鹰直接跃上一匹战马,与甄月并齐狂奔,身后追赶的马蹄声犹如地狱幽灵,响彻整个血气横流的夜色。 一个陡峭的斜坡终是将身后的追兵落下一些距离。让他们有了一丝喘息机。 却见左残两手同时勒住自己以及马车的缰绳,手臂惊人。马蹄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 “干什么?”此时的甄月青色的衣裙全是血迹,清丽的面容沾了不少血渍,勒缰绳的手全是青紫的裂痕,她不明白左残为何突然停下来。 “你们骑马,我驾着马车引开追兵。”左残利落下马,将虚弱的北墨凌背了出来,快速放在战马上。 冷冽寒风,吹起马背上男子的深紫衣袍,一双森寒的凤目冷如寒霜,却没有一丝慌乱,仿佛置身四面楚歌境地的并非是他,沉静如山。 男子声音带着一丝嗜血:“左残,你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爷,属下会按计划行事,现在就赶往秦谷关,黎明时分必定一举拿下关平的三万兵马!” “好,黎明时分,本王一定赶回营地!” “是!”左残拽过甄月手中的缰绳:“我会将小离安全带回去的,时间紧迫,你务必保护好殿下。” 甄月微微一愣,总觉得这二人之间好似有什么惊天的计谋,忽听小离撩开帘子,强忍着惧怕道:“姑娘,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与殿下快走吧!” “好,小离就摆脱你了。”甄月踩着马车边缘,借力一蹬便爬上马背,坐在北墨凌身后。 她夹紧马腹,轻咤一声,朝着东南方蓦然狂奔而去,而左残驾着马车朝东北方奔去,身后的追兵瞧见东北方奔驰的马车,全部跃马扬鞭,飞速追去。 耳边全是呼啸的寒风,像是疯狂到极致的野兽,雪林在身边飞速后退,鼻尖淡淡的冷香与药味笼罩在四周。 她感觉他的身子虚弱无力,不时在颠簸中靠过来,又猛地缩回去,尽量不将身子的重量放在她身上。 她挑了挑眉,越发快的驾着战马,雪雾翻腾,跃过前面的冰河,便是峡谷坡。 倏地,身后马蹄滚滚,杀气逼人,不时有凌厉的箭矢从身边激射而过,即将过河之际,只听战马长嘶,癫狂跃起。 甄月面色一惊,大呼不妙,身子不受力向后摔去,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预想的疼痛并未来临,反而觉得身下一场柔软。 只见男子眉心轻蹙,将女子紧紧护在怀中,一股孤傲的倔强在眉宇间散发,而那匹中箭的战马早就跑到了冰河对岸。 “你没事吧。”甄月连忙起身,将他扶起来,知道他四肢无力,用尽全力拽着他。 “没事。” 他低声说道,却推了推她,好似极其不愿意被她扶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介意什么!”甄月眉心一怒。 远处的马蹄声渐渐临近,让人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如今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的体力,扶起他都全身冷汗,喘的厉害,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压制的剧毒突然发作,全身经脉尽断,一直靠毅力强忍着。 忽地,冰河边几株青草狂风摇戈,点点雪花覆盖,遮挡了绿叶边缘的红纹,冷月倾洒,折射出一缕红光,映在女子惊讶的眼中。 “节芎草。”女子面色一喜,眼中精芒乍现,天无绝人之路,疾步奔过去,纤细的手拂开白雪,红纹在夜色下发着盈盈希望之光。 “你敢!” 北墨凌怒喝一声,摇晃着身子走来,脸色煞白的渗人。 “北墨凌,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只见远处大约十人的追兵转瞬即至,甄月用力拔出节芎草猛地送入口中,一阵冰凉混合着苦涩叶汁滑入咽喉,霎时一股惊雷闪电般的感觉冲向灵台,四肢百骸瞬间有一股兴奋的力量传遍,虚弱的手腕也渐渐找到一丝力量,逐渐强盛。(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并肩御敌 节芎草乃是一种不常见的毒草,生长在极寒之地,平常人服用,全身精力充沛,好似有无穷的力量要冲破体内,不出一盏茶就会被难以负荷的力量冲破动脉,流血而死,可甄月身中软香骨的毒,身子柔弱无骨,此时服用节芎草恰巧能恢复一些体力,或许能抵抗一些软香骨的毒,不至于暴血而死。 为今之计,她只能赌!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甄月!”北墨凌一双冰眸子风卷云涌,好似一只嗜血的狼。 “闭嘴,别废话,死不了。”她拔出腰间匕首,已经做好大开杀戒的准备。 北墨凌见她手中的匕首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随身带着武器。 十人追兵见到十万金珠的主,人人摸拳擦掌,又扫见一边的青衣女子,虽然夜色笼罩,却依旧能瞧见一些轮廓,面容一看便是美人坯子,众人一脸淫笑,全部持刀而来。 “女人我的!杀了男的,女人留给我!” “混账!”北墨凌冰冷的声音含着愤怒。 银鞭呼啸而至,直接将那说话的追兵甩出两丈之远,若不是他此时身受重伤,又毒性剧发,只怕这个追兵早就进了阎王殿。 甄月挑了挑眉,可见他脸上全是汗水,心中微惊,只怕刚刚那一鞭用尽了他的全力。 众追兵见状,心中发憷,见凌王脸色煞白,心中一丝侥幸,全部围剿而来。 甄月挥刀而出,短匕舞的好似呼啸而出的利剑,抬腿一踢,将围近北墨凌的追兵踢开,身子如野兽般跃起。匕首轻快的划过对方的咽喉。 身子腾起,左右击敌,她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招招猩狠。十人的追兵面色大惊。没想到刚刚还被调笑的女子,竟然身手这般了得,他们主要对方是凌王,见女子身手不凡,便全部合力朝身受重伤的凌王劈砍而去。 嗖嗖两声,两支锋利的掷箭划破长空,直穿两人的头颅。脑浆与鲜血霎时喷射而出。洒在雪地上,嘭的一声,连着后面的兵士一起摔在地上。 她趁势跃上,与北墨凌脊背靠着脊背,二人好似凶猛的野狼。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心中愤恨的男子携手对敌,将最薄弱的脊背交给对方,她应该趁机逃走。将他丢在此处,她不是没有想过。可过去的一些画面不时回荡在眼前,崖下相救,以身抵刀,终是让她留了下来,一起举刀对敌。 男子的银鞭舞的犹如闪电,每一次挥鞭都会带起全身骨头的碎裂,他眉宇全是杀气,遮天蔽月。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刺鼻,甄月前勾、侧拉,划过一个个清脆的咽喉,白纱染了大片血迹。 直到周围寂静无声,十人追兵全部倒下,她才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手腕一阵酥麻,节芎草的药效渐渐过去,她得意一笑,虽然没有像平常人一样暴血,但毒性依旧残留在体内,时间长了终究不是好事,但这也是最好的运气了。 她侧头望过去,见他依旧强撑着身体,整个人摇摇欲坠,好似一阵风都能让他摔倒,甄月起身扶着他,却被他用力拂开。 只见男子径直向前走去,孤傲的背影全是倔強的拒绝。 “被我救这么难受?”甄月跟上去说道。 “我不需要你用服毒来救我!”北墨凌面色阴沉,狭长的凤目深的好似一团浓浓的漩涡,要将她淹没殆尽。 “北墨凌,你以为我是救你!我是救我自己,只是顺便救了你,回去了赶紧让子虚给我解毒,这节芎草也不好受。”她蛮狠的拽起他的手臂,放在肩上,让他能将重量转移过来,此时节芎草的毒性让全身的血液依旧在沸腾,皮肤好似针扎一样。 他别扭的要收回胳膊,带起二人身子的轻晃,她挑眉道:“北墨凌,偶尔接受一下别人的帮助,又没有什么丢人的。” 北墨凌一愣,扭过头去不看她,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不习惯,你的毒我一定会让子虚好好治的,以后不要挡在我面前。”声音渐渐认真起来。 甄月听他这么说,心中泛起一丝怜悯,这个位居高位,凌厉果敢的男人一向孤僻,自尊心又超强,被她相救一定心中不自在。 二人缓缓朝着河对岸走去,清冷的月色洒在他们身上,他们相互携着前行,长长的影子映在剔透的冰上,远远看去,好像相拥的恋人,寒风卷起清新的雪气,幽幽滑过鼻尖。 “你现在可有后悔给我服用软香骨?”甄月突然说道。 她抬首望过去,企图从他脸上瞧见愧疚,却见男子冷冷望过来,眯眼说道:“不后悔,这几个低下的兵士,我一个人也能解决。” “你……。”甄月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回答,简直是狂妄自大又自私。 冰河距离峡谷坡还有一小段距离,二人虽然身子羸弱,却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刚刚过了河沿,便听远方再次响起铿锵的马蹄声,数量之多,震动整个冰河。 “糟糕,又追来了。”甄月眉心一凛,扶着北墨凌疾步奔去。 “你可还好?”甄月走了几步,见他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缓缓皱起眉头。 “没事。” 男子嘴角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琢磨透。 雪地上一条清晰的马蹄印,红色鲜血延绵其中,正是之前他们二人的战马,中箭后便狂奔了去,甄月与北墨凌同时望向对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得了默契。 他们不约而同跳下不远处的斜坡,紧紧向后缩着身子,兀地,手掌一滑,手心并未撑到实物,反倒向后摔去。 甄月惊呼一声,身子被北墨凌紧紧护在怀中,齐齐摔了下去,竟然是一个被凿出来的雪洞,北瀛人平日爱打猎,跋山涉水,带着猎物也不方便,便在几个固定方位凿几个雪洞来放猎物。 正在此时,马蹄滚滚,卷起大片雪花,带起阵阵刺骨的杀气,雪洞被地面的震动带起大片雪花,一眨眼的功夫,雪洞被埋了一大半,地面上的一大批追兵,沿着马蹄印朝东北方凌厉而去。(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计中计 夜色朦胧,清冷嗜血的月色洒下来,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纷纷带着一丝惊喜,真是天不亡二人。 甄月轻呼一声,直到马蹄远去,她才低声说道:“接下来怎么办?看来峡谷坡我们是去不了了。” 北墨凌从洞口抬眸望向夜空,一双眼睛映满了寒星,嘴角冷笑道:“不用去峡谷坡,我们等!” “等?”甄月想起之前他与左残的对话,觉得一切事情表面看起来四面楚歌,实则好似都在他掌握之中,要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任人宰割,她凝眉问道:“你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对吗?或许你知道这帮人会来追杀你,帝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问题真多。”北墨凌靠在洞岩上,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 雪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刚刚好能让二人栖身,此时危机已除,鼻尖飘逸的冷香越来越浓,甄月皱起眉头,向后挪开一些,轻哼道:“不说也罢。” “你坐过来,我便告诉你。”北墨凌见她像一只警惕的小兽,颇有些趣味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哼!”甄月冷哼一声。 四周忽然沉静异常,远处的雪松在寒风中发出发出轻响,苍穹的苍鹰铺展着翅膀,显得格外寂静。 男子扫了一眼她月下的侧影,眼若寒星,手指轻捏,冷冷说道:“十三军与铁鹰军本来应该在三日前赶到,可是探子回报他们在进入平遥诚就无故消失了,毫无踪迹可寻。” “十三军与铁鹰军四万人马,数目庞大,就算被人中途截住,断不可能会毫无踪迹可寻,除非!”甄月心头一惊。恍然大悟道:“四万大军是心甘情愿改变了原计划,必定是有人拿御旨前来,让他们信服,以为是你临时改变了路线,所以便跟着绕了远路。”难道是北宫君反了? 北墨凌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嘴角冷漠勾起:“北宫君还没有能力下御旨调走我的四万人马。” “那是何人?整个北瀛除了北瀛帝君还能有谁调动你的人马?难道是!”甄月面色大惊。心中的猜测终是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男子,只觉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骨的寒光,好似被寒雪冰冻了千年,没有一丝温度。 “今夜前来袭击营地的正是关平,他手持太后的亲笔御旨以及我的另一半兵符前去拦住了我的人马,带着他们走了淮岭一线。绕了一个大弯子。并趁着我军战事疲惫,我身受重伤,前来进行绞杀,哼,一群愚蠢的人!” 关平乃是太后的亲信,主掌紫晶圣宫的禁卫军,关平带兵前来自然让众人信服,更何况还有太后的亲笔御旨。可太后作为北墨凌的生母,为何要赶尽杀绝呢。真是奇怪的家族关系,昭阳郡主一心报仇,如此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难怪昭阳郡主会突然出现在贝尔平原,忽地,她想起什么,沉声说道:“昭阳郡主刺杀你时,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四万人马的去向,也想到了四面埋伏的阴谋,为何还要……还要救我?” “哼。”男子脸色极其不自然的扭到一边,半边脸庞隐在夜色中,一双眼睛却极其深邃,声音却轻慢至极:“总有一天你是要还的。” 甄月心中一怔,嘴角却笑了起来,缓缓说道:“我们虽然身处阵营不同,恩怨难解,可我欠你的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等我们恩情两清之时,我一定会讨我要的东西。” 北墨凌缓缓垂下眼眸,遮住了里面的一缕苦涩,嘴角冷冷扬起来:“我除了这条命也没其他的。” 甄月心口莫名一凉,觉得气氛格外压抑,转移话题道:“左残说黎明时分必定会拿下关平三万人马,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男子眼尾一抹渗人的血气,浑身孤绝肃杀、气吞天下,冷慢说道:“不给他们哗变机会,如何能彻底清除,黎明时分十万人将会血洗哗变之军!” “十万人马?”甄月猛吸一口气。 “谁是谁的猎物只有最后一刻才会知道!” 甄月脊背一颤,好一个计中计,他竟然毫无声息的遣来了十万兵马,突丹六万人马、哗变的三万人马全部都在他掌握之中,黎明时分边疆的威胁将不复存在,太后供养的禁卫军以及武安侯残兵,都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远处的战火依旧未停,硝烟弥漫的贝尔草原血腥味刺鼻,本已栖息的食腐鹰鸩全部飞出雪林,在满地尸体上盘旋。 即使在寂静的冰河雪洞,依稀能闻见一丝血气,让人随着夜色的笼罩越来越冷。 甄月拢了拢棉衣,搓着手哈了哈气,经过一场生死拼杀,早就耗尽了全身力气,此时坐的有些久了,浑身便软绵起来,越发觉得冷。 三更时分,她伸了伸腿,不小心触到他的手,歉意的望了过去,倏地,女子眼孔大睁,冷月透过白雪洒了进来,昏暗的雪洞朦朦胧胧能看的清楚,只见男子染月的修长手指苍白的好似死人,与白雪叠在一起毫无突兀之感,若不是手腕上青紫的鼓动,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一双手。 她将目光缓缓移上去,男子面色苍白,嘴角一丝血丝慢慢流了出来,白皙的脖子内经脉四处游走,样子格外渗人,俊美的五官紧紧皱起一起,唇线紧抿,强压着溢出的痛咛。 “北墨凌,你怎么样了?”甄月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惊觉他的皮肤竟然冷如寒冰,他之前本就毒发,又与她一起对敌,耗尽了全部真气,此时缓下来,体内的剧毒只怕排山倒海的袭来。 想到这里,甄月心中一慌,见他蹙着眉一动不动,又扯着他的胳膊,不停晃着他:“喂,北墨凌,醒醒,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只听一声闷哼,男子缓缓睁开凤目,扫了一眼被她紧紧拽着的胳膊,皱眉道:“吵死了。” “北墨凌,我背你回营地。”甄月见他还能有力气说话,不自觉也松了口气。(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取暖 “现在还不到时候。”说话间,他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缩在一起,全身颤抖的厉害,一双漆黑的瞳孔像浓墨一般,俊美的脸庞青筋暴出,牙槽因为疼痛而上下颤抖。 甄月没想到他毒发起来这般骇人,此时身上也没有应急的乌头草,更何况这极寒之地也长不出喜毒的乌头草,甄月心中发急,就见他四肢全是鼓动的经脉,好似蔓藤扭在一起,再嘭的一声被撕碎。 男子紧咬着牙,不溢出一声疼咛,丝丝黑血从薄薄的唇内流出,滴在洁白的雪地上,弓起来的脊背早已湿透。 “没有压制的解药吗?”甄月手足无措。 “吃完了,过会就好了。”男子艰难的溢出几个字,整个人便埋首在雪地上,乌黑的墨发全遮在脸上。 甄月只能看着他承受毒发的剧痛,毫无出手之力,看了看阴沉沉的夜空,复杂的心绪第一次好奇曾经的那些岁月,这个男子是如何日日夜夜承受经脉尽断、骨头碎裂之苦,心中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却不是怜悯,而是悲凉。 她不知道这是何毒,但以他今时今日称霸北瀛的地位,绝对能找到众多医者来解毒,可毒一日未解,只可能说明此毒之巅,只怕世间无人能解,心中便好奇此毒是何人所下,下毒之人也委实厉害,以他谨慎的性子竟然也遭了毒手。 男子渐渐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缓过来,整个人虚弱无比,静静躺在雪地上,无声无息,只有轻颤的睫毛才显示着他还活着。 甄月轻轻移过去,感觉他全身冰冷无比,又瞧见他腰部有血丝渗透而出。心中一丝歉意,若不是为了救她,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躺在这冰冷的雪洞承受着锥心的毒发,思忖片刻。她解下身上的棉衣轻手轻脚的盖在他身上。 北墨凌感觉一股暖意袭来。身子一僵,缓缓睁开眼睛,见她缩着肩膀抱膝坐在一边,不时搓着掌心取暖。 “过来。” 甄月听到低沉的嗓音,抬首望过去,见他招着手,摇头道:“我没事。你好好休息吧。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要出发赶往营地了。” “我很冷,你过来,若你不过来,那你将衣服穿上,我不需要。”北墨凌虽然身子虚弱,可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容反抗。 甄月自然了解他的性子,缓缓皱起眉头,见他此时情况稍稍好一些。若是再受寒,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一个时辰。踌躇片刻,咬牙移了过去。 她拿起棉衣慢慢躺下来,中间隔开一些距离,将棉衣搭在二人身上。 兀地,一只手臂直接将她拽了过去,随即撞向一个冰冷宽大的胸脯,一阵刺骨的寒气猛地袭入,带起心尖的轻颤,棉衣也被他强制性的紧紧裹在身上,一只强壮的胳膊重重搭在她腰间。 她没想到他情况刚刚好一些,便有了一些力气,愣了片刻,便开始挣扎,头顶传来男子低沉疲惫的声音:“月儿,别动了,我很冷。” 一句月儿好似一阵惊雷响在她耳边,脑袋嗡嗡作响,全身僵硬如木,瞪着黑亮的眼睛望着满天寒星,又好似什么也看不清,脑袋像是浆糊一般,瞬间没了思考能力。 心中一股莫名的感觉腾腾而起,前世她的亲人都唤她月儿,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扶子然唤过她,从此之后再也没人唤她一声月儿。 北墨凌见她不再挣扎,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第一次觉得蚀骨的毒发之夜也有了值得回忆的画面,再也不是只有痛咛与撕裂。 两个身子紧紧挨在一起,在寒冷的深夜,彼此索取着温度,他心情愉悦,她却心情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甄月缓缓问道:“在平阳城,是不是我不救你,你便会杀了我。”此时见他缓过毒发,四肢有了力量,便想起在平阳城机缘巧合救下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悸,还好那时一时心软,没想到救的却是自己。 北墨凌一愣,夜色遮住了男子尴尬的面色,这是他最不愿被人知晓的事情,觉得格外**份,见她毫无征兆的问起,过了片刻才道:“那时没有服用药物压制,若你紧记一个杀手的职责,我会让你死的很痛快,不会感受太多的痛苦,可你很不合格。” 她轻哼一声,心中一股闷气,觉得这个男人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能这般盛气凌人,丝毫不和润,可想起那时他一路吃瘪,嘴角不自禁笑了起来。 “不准想!” 北墨凌自然能猜到她在笑什么,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甄月感觉他散发的怒气,也不笑了,忽地问道:“何人给你下的毒?” 话音刚落,便觉得搭在腰间的手臂轻颤,身后的胸脯一阵僵硬,一股浓烈的悲凉在夜色中慢慢散发,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甄月实实在在感觉到一股痛心的苍凉,让她大为诧异,从初识到至今,她看到的只有冷漠铁血的他,孤傲凌人的他,却从未见过一身悲凉他,这股悲凉好似藏在他内心深处很久很久,久到融入骨髓,化为无坚不摧的冷漠。 身后的男子终究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万物寂静,耳边只能听见静静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不时触在耳边,让她的好奇心渐渐隐了下来。 东方渐渐吐白,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寒风嗖嗖,像一把锋利的齿刀,不时刮在脸上,卷起裙角。 甄月扶着北墨凌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上,四面八方的寒风不时刮来淡淡的血腥味,血腥的战场并没有因为黎明的来临而停歇,反而仅是个开始,这场国与国之战的胜利者、权利相夺的胜利者,却在一个女子的搀扶下慢慢朝贝尔草原艰难行去。 冰河的尽头,北风的尽头,红光映满天际,那里战火连天,马革裹尸,到处充斥着金革之声。 当隐在秦谷关的十万兵马瞧见驾马而来的左残时,全部蜂拥而出,金鼓响彻天际,那些分散在贝尔草原寻找十万金珠的叛军们,全部朝营地奔回,准备大开杀戒,一举消灭凌王的残留之军。(未 完待续 ~^~) 请假条 今日《宠香》停更一天,明日照常时间更新,请读者们见谅,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净土在哪里 只见漆黑的地平线,霎时火把林立,好似一张大网,将整个贝尔草原笼罩的严严实实,此时奔跑一夜,精疲力尽的叛军们才砰然醒悟,这是一场为他们准备的陷阱!瞬间四处逃窜,那连绵千里的长军只怕多于倍数,何人不惊慌!全部撒开马蹄癫狂逃命。 张良的十万兵马不留余地的剿击而去,本应该带军回往帝都的张良,五日前便收到殿下的飞鸽传书,继而快马加鞭赶到秦谷关,隐匿起来,只等殿下一招令下,眼看着贝尔平原被叛军包围,心急如焚,等到黎明时分,才等到了左残发兵的诏令,只为在这批叛军精疲力尽之时,再全部一个不留的绞杀,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任何一个军人都懂,关平的孤注一掷,本以为胜券在握,发动了所有兵马,却不知早已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从此宣太后的最后一支主力军彻底消失在北瀛天地。 硝烟滚滚的战场,一个身着异族服装的战士穿过箭雨,奔到广灵城门前,大呼主帅纳牙汗,主帅纳牙汗大惊失色,知道大本营被袭,情况危急,再也坐不住,本以为对方内战,能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料那个狂妄的北瀛凌王竟然进攻大本营,若是大本营被攻下,那突丹该何处容身? 六万突丹兵弃城而去,马蹄滚滚,往贝尔草原的西北角狂奔而去,此时还沉浸在震惊跟慌乱中的主帅纳牙汗根本就没有察觉异样。 整个贝尔草原全是一片混乱血腥的战场,为何这西北角落边缘没有被卷入,心思谨慎的人便能看出这是假意放出的逃生之路,可主帅纳牙汗早已顾不上这些,只要此时不被卷入战乱即可。 当六万突丹兵行至巴西山时,奔跑急速的马匹都被埋在雪地的绳索扳倒,到处是战马的长嘶。以及战士们叠加在一起的身影,场面一片混乱,只听四周一声嘶吼,震动整个巴西山,骑军副将谭政从隐秘处现身。四面八方全是他带回来的十三军与铁鹰军。虽然四万兵马中了叛军的奸计,终究是在最后一刻赶了过来,埋伏在巴西山。 一场围剿瞬间展开,白刃相接,金鼓连天,到处是惨叫声,天空的鹰鸩兴奋啼叫。十三军与铁鹰军势如破竹。将突丹六万人马全部绞杀,这便是震惊天下的巴西之役,从此突丹再无主力军,彻底从历史的舞台上退下,史官们又再次在凌王之名下重重写下一句,惊世之才,决胜千里! 贝尔草原一片血红,尸横片野。三万叛军、突丹六万人马,全部覆灭。凌王之名让整个天下闻风丧胆,浓重的血气蔓延在贝尔草原上空久久不散,世人震惊禹谟凌王,心狠手辣,残暴血腥,却更折服于他惊人的军事才能,克敌制胜,运筹帷幄,当世第一狂霸之人。 而此时震惊天下的禹谟凌王,却被一个身子柔弱的女子搀扶着,整整一个时辰才翻过雪山,雪山空旷,回音不断,兵刃之声好似在耳边,随处可见身穿铠甲的尸体,死透的战马,腥臭味刺鼻。 马蹄滚滚,急促慌乱,只见远处几个奔驰而来的逃兵还未跑出几米,便被身后凌厉的箭矢穿透脑袋,嘭的一声重重摔下战马,马匹四处逃出。 前方黑压压一群人策马奔来,肃杀凛然,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甄月一双利眼眯了起来,直到翻腾的青龙烈旗映入眼前,她才艰难的呼出一气。 “爷。”代军之人正是前来寻找殿下的左残,见主子摇摇欲坠,万年不变的面孔大惊,急忙翻身下马,疾步而来,身后的一千将士全部肃然下马,面露焦虑。 “左残,赶紧带他回营地。”甄月松了口气。 左残不敢耽误,正欲将主子背上骏马,却发觉主子的手一直握着甄月的手心,连拽了几下也没能拽下来。 “爷……爷。”左残试着叫了几声,就见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眼眸依旧紧紧闭着,左残面色大惊,他一直以为爷在闭目养神,没想到竟然是昏迷了过去,跟了主子十几年,第一次见到主子昏迷,登时,诧异的望向面色清冷的甄月。 甄月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自然也不知道左残心中所想,喝道:“赶紧将他弄走。” “你与爷坐一匹马走吧,爷昏迷了,拉不开。” 甄月心中一股闷气,用力扯了一下右手,却发现昏迷的北墨凌越捏越紧,好似要将她的手心融入骨血之中。 无奈之下,只能同坐一马,刚一上马,男子的脑袋便轻一下重一下的垂着她颈边,柔软的发丝不时触着耳边,带来阵阵瘙痒,她无奈叹息一声,便快马加鞭,企图早一些到达营地。 一千人的护队将北墨凌护拥在中间,朝着血气横流的贝尔草原行去。 到达贝尔草原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只见整个贝尔草原一望无际猩红一片,尸横遍野,温热的血液早已融化了刺骨的寒冰,马蹄铿锵,溅起一地的血污,尸体之上随处可见插入的矛剑,几只鹰鸩争先恐后的撕扯着血肉,发出兴奋的啼叫。 战事早已平息,整个战场全是堆积起来的尸体,残胳断臂处处可见,哪里还看得到清透玲珑的贝尔雪地,这不是人间烈狱又是什么呢。 甄月悲从中来,眼角霎时湿润,握着缰绳手颤抖不已,心如刀割,从古至今从来不乏战争,争夺、杀戮、防卫,理由层出不穷,到底何为对,又何为错,只有淋淋鲜血才能换来世人的对与错,更何况是这封建分裂的华夏之地,人人立场不同,势必战争永无止境,真正的和平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她以为她早已看透这一切,早已习惯面对遍野横尸,可此刻她胃部一阵翻滚,入目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有一片净土,她缓缓闭上眼眸,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她面露苍凉,在这个乱世,她是否能寻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不为争乱,不为杀戮,只为平淡的活着!(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兄妹重逢 地平线一缕阳光升起,像是隐藏在黑夜的希望,照亮了整个天地,天空淡淡红云,不知是血气还是朝霞熏染,一切看起来那么的苍凉。 赶回贝尔营地时,营地早已清理干净,都搭起了新的帐篷,散发着一股青草的气息,却依旧冲散不了血腥之气。 北墨凌一直不放开甄月的手,便只能一起进了主帐,十三军与铁鹰军将领都用好奇的眼光审视着甄月,目光逡巡于二人相握的手以及她尴尬的脸。 左残将他们送到主帐便消失不见,甄月面对众人暧昧的眼光,缓缓皱起眉头,就听帐外响起纷沓的脚步声。 “哪呢!人呢!”声音焦急的有些沙哑。 帐帘被掀开,沙哑声音再次响起:“弟弟,弟弟,让开。” 围在暖榻边焦急的将领们急忙让开,男子身穿银色盔甲,羽冠束发,直接扑上来一边唤着弟弟,一边要握着自家弟弟的手,才惊觉弟弟的手与一只雪白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北宫君凝眉望过去,一脸诧异道:“小月月?”北宫君自然知道甄月在贝尔营地,只是没想到这二人现在都到了难舍难分的境地了? 甄月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营地见到这个锦衣玉食的北瀛帝君,而且还穿着一身铠甲!银色的铠甲上星星点点血迹,看他一副风霜的样子,想来是随着大军连夜赶来。 北宫君见自家弟弟脸色苍白无血丝,也没工夫询问别的事,冲着身后吼道:“他~妈~的,子虚人呢!” “皇上,子虚还晕着。” 男子声音浑厚有力,低沉富有磁性,一听便知丹田气足。一身黑色铠甲显得人格外挺拔,腰间的花生随着步伐左右摇摆,气宇轩昂,却又喜感十足,好似一块精雕翡玉抛至九云之外。金絮的外表散发着自由之风。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张良,你赶紧想办法将子虚弄醒,他再不醒,就不用醒过来了!”北宫君眼梢直直发跳,一想起这子虚从马背上摔下来,被马蹄踢了脑袋,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就恨不得将子虚活吞。 张良也犯急。手指习惯性摸向腰间的花生,顿时也没了胃口,颔首道:“属下现在就去将他拖到冰河里去。”转身之际扫了一眼暖榻边的青衣女子。 甄月感觉一股凌厉的目光,眯眼看向转身离去的张良。 “进去!” 张良还未离开主帐,便听帐外响起一阵暴吼声,随即一个青色影子速度极快的撞进了主帐,硬生生与张良撞了个满怀。 突然的局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胆!你是何人!”张良摸着被撞的下巴,暴跳如雷的冲罪魁祸首一顿怒吼。 青衣男子揉了揉脑袋。微微一愣,歉意的拘了一礼。便与进帐的滕简剑拔弩张起来。 “不治!杀了我也不治!。” “不治,信不信我真杀你了!”滕简暴怒着眼睛,嗤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怎么回事?”张良疑惑问道。 北宫君见状,走过来,长长的眼睛微挑,妖艳的模样霎时冷起来:“滕简,你这是在做什么!不知道凌王在休息吗?” “属下参见皇上。”滕简行了礼,低声道:“此人便是祁连山盛传的神医,属下派人找了好几天才找到,特意将他带来。” 北宫君一听神医,顿扫怒意,霎时面色惊喜,好似即死的鱼儿看到甘泉,毫无形象的抓着青衣男子的手臂,惊呼道:“你是神医!神医,快救救朕的弟弟。”随即对着周围满面愁容的将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神医要给凌王治病,你们全部下去。”北墨凌身中剧毒乃是一件密事,自然不能让过多的人知晓。 十三军与铁鹰军将领虽然心中焦急,可见神医在此,便都展眉行礼退了下去。 甄月自然是离不开,见帐门边僵持的几人,觉得画面有些奇怪,明显这位神医是被滕简硬拉来的,男子背对着她,也看不清面容,只觉气质如兰,青衣飘飘,光看背影便让人心生安宁之感。 北宫君刚刚拉着青衣男子的袖子,却被男子用力甩下,眉心隐隐暴怒。 “我不救!”青衣男子低吼说道。 “你知不知道朕是谁!信不信朕诛你九族!”北宫君平日自由散漫,可独独对自家弟弟的事情格外上心,此时情况危急,见这个神医完全见死不救,登时横眉怒目,早没了和润的样子。 男子轻哼一声,讥讽道:“我既不是你北瀛国的人,凭何诛我九族!我势死不救北瀛人,更何况还是北瀛皇室之人!” “混账!”张良常年征战沙场,脾气最为暴躁,直接提起青衣男子的衣领,粗暴的将他拽到暖榻边,厉声道:“你若不救,我将你十根手指全砍下来,看你今后如何给别人治病,医者不能救人,你如何立足于世。” “就算我……”男子高仰起脑袋,猛地顿住口中的话,只因瞧见了暖榻边清丽如莲的女子,那眉眼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心口剧烈颤抖,面目震惊,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棍似的,一眼不眨的望着她,嘴唇蠕动,竟是混混的抖音,好似要喊出来,却又不确定。 此时甄月也看清了这个青衣男子,深深吸一口凉气,如同雷轰电掣一般,一双凌厉的眼睛翻江倒海,迷茫、震惊、惊喜,眼睛霎时蓄着盈盈水雾。 七年前的画面风卷云涌,漫长岁月的流失,让那张记忆中的脸渐渐模糊,她以为她再也记不起那个人的脸,可此时此刻狄都的画面倘如昨日,清晰的让人心颤,她记忆最深的便是他伟岸的身子倒在地上,温暖的望着她,嘴角一声别怕。 同样的一张脸,只是早已褪去青涩,长成修长俊朗的男子,若不是她清晰的瞧见男子蠕动的唇形,她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七年前,她亲眼看见那把锋利的战刀插入了他身体,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太多的情绪让她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毒之首 (求月票啦~~谢谢童鞋们的支持!!) 男子从最初的震惊到一阵狂喜,心中百感交集,眼眶渐渐湿润,他日日寻觅的月儿还活着,七年了,终于找到了,太多痛苦的回忆都不及此刻重逢的喜悦,可当男子瞧见床榻之人紧紧握着女子的手时,心中一惊,瞬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穿过七年的岁月,历经生死,两个有些血脉牵引的人终于重逢,可残酷现实,终究让他们无法相认,命运就是如此的可笑跟无奈,她很想奔过去叫他一声扶子然,问他这些年你过的可好,可她却不能,只能强忍着夺眶的泪水,不让太多的情绪暴露而来。 诡异的气氛萦绕在主帐之内,人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暗自猜测。 “小月月,你们认识?”北宫君上前观察着二人怪异的神情。 甄月一颤,敛去眼中的情绪,垂首道:“不认识。” 北宫君挑了挑眉,狐狸眼微微一眯,似乎在琢磨甄月话中的可信度,他拍着青衣男子的肩膀,沉声说道:“别看了,既然小月月不认识你,你就不要盯着一个姑娘家看了,你此时只要救醒朕的弟弟,朕必定留下你的十根手指。” 扶子然晃了晃身子,好似没听见北宫君的话,企图绕过暖榻,走向甄月,却被身后的张良一把拦住。 “你叫小月月?可是月儿?”扶子然声音轻微哽咽。 甄月浑身一颤,心中阵阵发酸,吞下喉咙的干涩,抬首目光清冷的望着男子,说道:“小女子叫甄月,先生竟然是神医,应该明白医者父母心。先生不医北瀛人,似乎与医德背道而驰,医者不可能见死不救,北瀛人是人,天下皆是人。何不一视同仁。也算是一件公德。” 半响过后,扶子然收住咽喉的哽咽,垂首道:“好,我治。” 除了甄月,众人一愣,没想到这个倔强如牛的大夫如此听甄月的话,虽然觉得这二人奇怪的很。但眼下之际治伤要紧。都把心中疑惑压了下来。 扶子然坐在木椅上,白皙的手搭在北墨凌手腕处,灵巧的手指轻捏,眉心随着指尖的按脉越皱越紧,原本悲伤的面色在脉诊中逐步变得震惊,漆黑的瞳孔中折射出一丝惊喜。 众人都屏息静观,连呼吸都放的极轻,就听青衣男子惊诧一声。 “神奇。太神奇了。”扶子然好似忘了一切,沉浸在医术的世界。不可置信道:“这毒只怕有些年头了,此毒乃是五毒之首,他能活到这个年纪真是世间罕见。” 此话一出,甄月心中狠狠颤抖一下,五毒之首!七心金蝉、断肠草、鹤顶红、见血封喉、砒霜,并列五毒,而七心金蝉便是五毒之首,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尽青天,寻遍黄泉,都无生路可言,此毒世间罕见,中毒者绝无生还。 北宫君脊背颤抖,半转过身子,敛去了眼中的泪水,手指紧紧掐着掌心,血丝渐渐溢出。 滕简见这位神医能诊断出此毒,便也相信他名不虚传,上前递出一个褐色药盒,声音压抑道:“这里面有压制毒性的解药,你看看是哪一粒。”解药本来是子虚随大军一起送来,谁也没想到子虚在贝尔战场摔下战马,药盒摔了一地,解药也掺在其中,子虚又昏迷不醒,更是没人能分辨哪一粒是解药。 扶子然接过药盒,缓缓打开,里面全是各色药丸,杂七杂八,乱成一团,他皱着鼻子细细闻着,不到片刻,拿起一粒白色剔透的药丸,又凑在鼻子前闻了片刻,惊讶说道:“制作此解药的人必定是位了不起的神医,鸩酒、砒陀罗、青花蛇胆,连红汁雪莲也有,个个都是罕见的毒物,红汁雪莲十年才能开一次,这解药太难得了……。” 还没等青衣男子说完,北宫君便听不下去了,夺过他手中剔透的药丸,拧眉道:“现在也不是你研究的时候,大夫有时候就是罗里吧嗦的。” 北宫君将药丸混着温水给北墨凌服下,见北墨凌咽喉滚动,将药咽了下去,紧张的心绪才稍稍好一些。 众人等了片刻,也没见北墨凌醒过来,面色凝重,北宫君来回踱步,焦急问道:“我弟弟怎么还不醒,你是不是拿错解药了,要是拿错了,朕让你做不了男人!” 北宫君的轻浮跟无所禁忌早就被大家熟识,可扶子然是第一次接触北瀛帝君,以往只听闻北瀛帝君行为放浪不羁,此次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毒性压制太久,又多日没有服用解药,全身经脉尽断,骨头撕裂,就算服用了解药,重塑后也经脉不通,血液淤堵,自然一时醒不过来。”扶子然斜睨一眼北宫君说道。 “那你不早说!”北宫君登时眉心突跳,一张魅惑的脸怒气横生。 “是你说我罗里吧嗦的,只有等你问我,我再说!” “你……你。”北宫君拍着胸脯,顺着气,只觉差点就被这个看似瘦弱的大夫气的升天。 滕简与张良觉得众人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大夫,耍的团团转,异口同声厉喝:“不要考验我们的耐心,赶紧治!” 扶子然鼻子一哼,面露讥讽。 “病人需要安静,你们不要吵了,这位神医,劳烦了。”甄月见他们又要吵起来,连忙说道,眼眸一直看着别处,不敢将目光放在扶子然身上,唯恐不慎泄露情绪。 扶子然垂下眉眼,拿出随行的布袋,从里面掏出一块褐色麻布,里面装着无数细小的银针,他一边铺开麻布,一边说道:“现在我给他疏通经脉,您们都出去吧。” “朕必须待在这里。”北宫君一屁股坐在蒲团上。 “那他们。”扶子然指了指身后凶神恶煞的人:“他们煞气太重,我担心受到干扰,让他们出去。” 滕简与张良一愣,面色霎时难看不已,就见北宫君起身过来无情的轰赶他们,他们无奈,只能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吧。”扶子然看向暖榻边的甄月,说道:“等会要给他解衣,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待在这里了,于理不合。”(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波再起 (开心,未来几章就要进入激动人心的时刻啦~~) 甄月一听,脸颊不自然的红了起来,使劲拔了拔自己的手掌,心口一股闷气,这家伙昏迷了也不放过她,真是混蛋,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北宫君本来心里焦急自家弟弟的病情,可此时见自家弟弟连昏迷都紧抓着一个姑娘的手不放,如花瓣的唇线顿时扬了起来,狐狸眼眯成一条线。 扶子然见状,缓缓皱起眉头:“既然如此,你就帮我搭把手,将他翻过来。” “哦。”甄月配合着扶子然将他翻过来。 “先脱了再翻。”扶子然清了清嗓子说道。 “呃……。”甄月心中一边暗骂北墨凌,一边不留余力的扒着他的深紫衣袍。 男子的精壮身体霎时呈现在眼前,甄月连忙垂下眼眸,前世也见过不少男人的身体,这一世在集中营跟一堆男人挣扎求生,天天都能见到光膀子的,理应该见怪不怪,可此时却浑身不自在,也不知该把眼光改放在何处,顿时局促不已。 扶子然一边按着穴位针扎,一边睨一眼暖榻边的女子,见她垂着脑袋,心中顿时轻松起来,看来这二人并未发展到严重地步,还有后路,虽然甄月不与他相认,但他却十分肯定这个清丽如莲的女子便是他唯一的嫡妹月儿,北瀛凌王之名天下皆知,同时也是渐渐害扶家灭门的帮凶,扶子然是打定心思要将妹妹带走,决不能让她留着这豺狼虎豹的身边。 直到扶子然疏通了北墨凌全身经脉,甄月才缓缓抬首,见北墨凌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心口不自觉松一口气。 不到片刻,昏迷的男子眉心轻蹙。深邃墨眸缓缓睁开,里面杀气慑人,迷茫的眼神四处寻找,薄唇呢喃:“月……月儿。” 北宫君与扶子然的目光骤然间都聚集在甄月身上,甄月觉得锋芒在刺。急忙小声说道:“北墨凌。我没死,别叫了。” 男子一愣,迷茫满含杀气的眼神慢慢聚光,看见面前的清丽女子,瞬间回神,动了动手指才惊觉竟然一直握着她,难怪一直觉得手掌柔软无比。北墨凌连忙放开她。耳廓渐渐染上可疑的红晕,转了转点漆瞳仁将周遭一番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袭银色铠甲的北宫君身上。 “你怎么在这里!”北墨凌面色阴沉。 “弟弟,你可算是醒了,快要担心死我了,还好有这位神医,你在这里危机四伏,我怎么能不来呢。你先不要动怒,神医说了你要好好休养。”北宫君边抽噎边说道。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企图博得自家弟弟的同情。 “神医?”北墨凌一双凤目暗含杀意跟警惕。 甄月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回去了。”她走向帐门,半侧着身子对杵在原地的青衣男子说道:“这位神医,病人需要休息,你出去吧。” “既然他已醒,那我先走了。”扶子然本就对北瀛皇室的人无好感,见他醒了过来,便径直走了出去,一直跟在甄月身后。 北墨凌眯起一双墨黑的瞳孔,神情难辨。 白雾妖娆,万物浑浊,湿冷的空气在早已升起的太阳中渐渐回温。 扶子然刚刚欲上前搭话,却被一直静守在外的滕简拦住,随即关了起来,凌王中毒之事非同小可,断不能传出去,否则必定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谨慎处理也只能将这位身份不明的神医暂且关起来。 甄月眼睁睁看着扶子然被带走,手指紧紧搅在一起,心乱如麻,七年再次相遇,却无法相认,她能做的只能是远离他,不能让任何人查到扶子然的身份,纵观天下何人不想得到鲁公秘录?北瀛已经有了半本,而对下落不明的另外一半必定势在必得,她如何能相认!只能以冷漠的姿态来换取他的安全,希望彼此都能好好活着。 烈风刮起她颦间散落的一缕青丝,眼角是化不开的愁伤。 还未走到营帐,远远的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不时徘徊在帐门外,不时踮着脚尖朝这里望过来,见到款步姗姗的青边白衣女子,顿时大呼一声。 “姑娘。” 小离眼带泪花,硬是咬着牙不哭出来,此时见到安然无恙的甄月,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小离。”甄月走到她身边,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一片明了,可甄月身性不是热情之人,在这乱世又极其不愿意与他人生出情分来,可今此一难,小离这丫头对甄月的情感可谓是与日俱增,甄月淡然笑道:“哭什么,又没死。” “姑娘受苦了,见姑娘安然无恙,奴婢心里高兴,奴婢现在去给姑娘打热水沐浴,姑娘今夜好好休息一番。” “谢谢你,小离。”甄月点头说道。 大风刮来,不时从远处飘来浓浓的血腥味,耳边时而听到阵阵黑鸦的啼声,让人毛骨悚然,这场战争终究是在晌午之后落下尾声,甄月皱起眉头,看着血气横流的蓝天,觉得北方的天气无论何时都是这么的冷。 她沐完浴草草吃了点东西,便躺下睡着了,一夜的煎熬,此时躺下来,全身好似碎裂般,处处疼痛不已,浓烈的困意袭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小离轻轻摇醒床榻上的女子,“姑娘,醒一醒,子虚大人来了。” 绿色的轻纱将女子的肌肤显得晶莹剔透,眉目如画,又英姿飒爽,她缓缓睁开眼睛,浑身虚弱无比,等穿戴好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小离扶着她坐在暖蒲上,便将子虚唤了进来,帐帘被掀起,带进阵阵刺骨冷风。 子虚垂着脑袋,直接疾步过去,二话不说便给甄月把脉,脑袋都快垂到地上,遮遮掩掩,好似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甄月眼尖瞧见子虚眼角的淤青,细眉扬起,朗声说道:“子虚,你被谁揍了?” “谁说我被揍了!”子虚大吼一声,唰的一下就将脑袋抬了起来。 眼角淤青,胡须下的唇角高高肿起,简直就是鼻青脸肿,配着子虚独有的蹬鼻子,甄月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中的苍凉 “臭丫头,见到老夫成这副模样,还笑出的出来,真是个个没好心眼。” “子虚,你这是被马踢的,还是滕简揍的……。”甄月话还未说完,便轻呼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青葱般的指尖被细细的银针扎出血口,黑色浓稠的血液汩汩流出,滴在鹿皮毯上。 “看你还笑老夫!”子虚解气的轻哼一声,青肿的嘴角刚刚得意的咧开,五官立刻疼的皱起来,子虚一边揉着嘴角一边从药箱里拿出一包药,对着伺候在一旁的小离说道:“将这包药熬给她喝,一日三剂,晚间不能着凉。” “是,奴婢记住了。”小离急忙接过药包。 “黑血不流了便将血止住,明日老夫再来给你放血,看你还敢不敢笑老夫。”子虚咬牙切齿的收拾着药箱。 “谢谢子虚先生。”甄月摇头一笑,见子虚要走,不着痕迹说道:“子虚是行医之人,必定爱惜医术了得的人才,今日若不是那位祁连山的神医,只怕子虚先生就要挨重罚了,子虚先生可得好好感谢那位神医。” 子虚一顿,眯了眯深陷的眼睛,里面迸出一抹明亮,颔首说道:“那个小子确实是人才,当今天下能以银针之术通毒脉之人的大夫少之又少,而如他这般年轻的人只怕还没几个,也幸得是他,换了其他人,一针错放,便会要了殿下的命,这小子确实不错,只是可惜了……。” “可惜?”甄月心口一惊,敛眉说道:“可惜什么?” “可惜活不了几日,知道的越多终究是不好。”子虚背起药箱便脚步沉重的离去。 案几上的檀香萦绕,如轻烟笼罩,帐外将士们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越发搅乱甄月的心绪。她如今废人一个,如何才能救他?上苍让他们相遇,为何总是逆境重重,杀机四伏。 小离前去厨帐熬药,不到片刻便一脸欢喜的进来。将药罐里的汤药倒出。扭着脑袋对蒲团上面色清冷的女子说道:“姑娘,刚刚有士兵前来传话,晚间去南帐用膳。” 甄月心绪沉重,敷衍的一嗯,待反应过来,眉眼一愣:“去南帐用膳?” “是啊,北瀛大胜。皇上说要好好庆祝一番。今夜所有将士们可以尽情吃喝,三日后大军要开始回朝,所以皇上想好好犒劳一番。”小离端药走来。 “我就不过去了,你去说一声。”甄月将药一口喝尽,心里寻思着趁所有人庆祝之时,前去探探营地囚牢。 “姑娘,身子不舒服吗?”小离紧张的端详甄月,见姑娘面色憔悴。点头说道:“那我等会前去主帐说一声,听说西郯的使臣要来北瀛和亲。皇上一定会在筵席上说一说,姑娘不去了,我晚上偷偷去看看可好?”眉眼弯笑,憨厚可爱。 “和亲!”甄月面色复杂,沉声说道:“你听谁说的?” 小离见姑娘面色突然剧变,可伺候姑娘时间已久,知道姑娘外冷内热,也不如以往害怕,笑着回道:“皇上与大军一起前来的,身边有个常年伺候的闵小公公,是他晌午吃饭时说的。” 小离说道兴头上,好奇与新奇全表现在脸上,却没有察觉身边的女子脸色越来越暗沉,眉心越拧越紧。 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本来看似平静的湖面波纹荡荡,涟漪渐起,惊涛骇浪便隐在平静的湖面之下,这便是此时甄月的内心,她本焦急扶子然的事,可西郯和亲一事无疑是一个惊天炸弹,阿仇回到东郯,太子重生,两方大战不起,小战不断,眼看着时局动荡,双方都坐立不安,西郯来和亲,无疑是想找个强硬的后盾,一起瓜分东郯。 酉时时分,被抓的叛军首领关平,在众人唾弃跟鄙夷的眼神中走进了营地森严的主帐,关平年已四十,征战一天一夜面目刀霜,却硬气如牛,整场审问咬紧牙缝,一字未说,其实众人心思透亮,就算供出宣太后又有何用,毕竟是帝君与凌王的生母,那段扑朔迷离的往事没有人知晓几分,都只听到一丝细微的风声,这些年,宣太后与凌王明面安然,内面却斗的厉害,众将领都只当是皇室的家事,都不予过问,却不知这些矛盾日积月累,慢慢演变成动摇国之根本的祸事。 从关平身上收出兵符时,北宫君的脸色极其难看,这一半兵符他一直放在乾宣殿,他一直都不敢相信是母后幕后主使,可真相摆在眼前,像一双解开丑陋的血手,紧紧勒着他的咽喉,一刻也喘不气,让他心如刀割,五年来,母后一直暗地派人刺杀北墨凌,他都是知道的,过往血腥的画面风卷云涌,让他的大脑好似裂开一样疼,年轻的帝王,不顾众人的疑惑奔出主帐,眼角是即将滑落的泪水,在他这个年纪早就不该有眼泪,可他必须独自收起内心的苍凉,不让这些触伤到唯一的弟弟。 酉时一过,自始至终都闭口不辩的关平被处了五马分尸的酷刑,贝尔上空依旧缭绕着他的惨叫声,至宣太后入主寿安宫便一直跟随在身边,至今二十年了,即使在最后一刻不惑之年的关平依旧表达着对主子的衷心,这一点是让人钦佩的。 不远处的紫袍男子面目阴冷,迎血风而立,一双凤目透过鲜血看向了很远很远,北方的烈风卷起他的祥云锦袖,露出里面修长苍白的手指,他的手好似永远苍白,没有一丝血气,手指慢慢弯曲,节骨分明,冷漠的俊美脸庞棱角分明,完全显不出一丝情绪。 滕简与张良暗自叹息,张良拽下一粒花生丢进嘴里,吸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沉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宣太后早晚会自食恶果。” “你这人就是口无遮掩,这是贝尔草原,四面无耳,要是在帝都你还这么说话,被机诡之人听了去,你就完蛋了。” 滕简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戌时时分。 关平的碎尸被清理干净,丢到十里外的尸堆,那里尸骨累积城墙,都是亡在战场上的北瀛军人,因是叛军,尸体便不能被运回帝都回归家园,只能弃在荒凉的贝尔草原,成为食腐的鹰鸩的盘中食。(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贝尔晚宴 低沉的气息渐渐被晚宴的热闹所掩盖,月落星沉,到处灯火通明,将整个贝尔草原笼罩的格外亮堂,熊烈的火把熏赶着湿冷的空气,将士们热情高扬,笑声充斥在营地上空,好似战乱从未发生。 甄月披着狐毛滚边的披风便出了营帐,她再三思虑,最后还是决定前去参加晚宴,探探北瀛对和亲一事的立场。 冷月如钩,满地细碎的斑驳黑影,雪松下一个男子迎风而立,月光倾洒,满身苍凉。 甄月顿住脚步,遥目望去,最终缓缓走了过去。 男子听见脚步声,半转过身子,微微一愣,咧嘴一笑,魅惑横生,好似之前的苍凉只是甄月的幻觉。 “小月月,你也来赏月?” 北宫君调整了个格外潇洒的动作,斜斜倚在雪松上,优美如樱花的嘴唇微微扬起。 “今夜的月亮血气太重,我并不想赏月,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马上就到晚宴的时辰了。” “是啊,血气太重。”北宫君声音沉静,顿了顿又眯眼说道:“小月月,你每次无声无息的打扰我的一室安宁,可是要赔偿的。” 北宫君声音轻柔,尾音高高挑起,优美的下巴也扬起来,一副轻佻模样看着她。 甄月摇头一笑,望着远处朦胧的雪山,轻声说道:“若是心安又如何能被人干扰,北宫君,叛军真是那人指使的吗?”她依稀还记得在雪洞时,北墨凌眼角压抑的伤痛。 虽然没有指名,却足足让北宫君心中一颤,夜色掩盖了男子眼角的刺痛,被冷风一吹而散,转瞬恢复没心没肺的笑意:“小月月,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也没办法告诉你,不过,我相信有一天墨凌会敞开心扉的。” 甄月一愣,缓缓皱起眉头,她确实好奇叛军一事。总觉得蹊跷。断是没想到要跟北墨凌询问,也没指望他会相告,此时见到北宫君一身落寞,自然联想到叛军一事,所以就发神经的问了一句。 “北宫君,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与他只是主囚关系。断没有你想的那些。” “小月月。上次我与你说的办法想必你应该试过了,墨凌虽然表面看起来冷酷无情,实则内心并非如此,等你愿意揭开那层门窗之时,他一定会倾尽一切。” 北宫君静静说着,神情渐渐认真,看着面前皱起眉头的女子,说道:“谢谢你。小月月,若不是你。墨凌也很难度过难关。” “我只是举手之劳,要真说恩德,只怕那位神医才是真正该答谢的。”甄月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眼神清冽。 北宫君哈哈一笑,眉眼轻弯,美如冠玉,眼睛眯成狐狸眼:“小月月,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不防试试墨凌吧。”说完摇着白玉纸扇脚步轻盈的离去。 甄月一跺脚,这家伙看着自由散漫又无所顾忌,实则就是披着羊皮的狐狸,话中有话,好似一个操纵老手,甄月以往或许觉得他是个坐身帝都中心锦衣玉食的傀儡皇帝,可几次接触下来,反倒越看越不明白。 甄月走到南帐之时,一片人声沸鼎,鼓乐喧天,将士们唱着西北军歌,热情高亢,艳红的火光映满他们的脸,渲染着战胜后的兴奋,各军部的副将们都在帐外的几案前端坐着,案几排了老长一条,而兵士们便扎堆坐在一起。 南帐内都是些军功赫赫的首将门,按军位与官衔连绵铺展。 甄月进入南帐之时,众人都已经按着位置坐好,她本想坐在尾座,却发现早就被他人占了去,众人本来都在低言浅语,静静寒暄,忽见一个青衣女子进帐,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因为兵器改造一事,甄月名声大噪,众将领都投以少有的钦佩,抬手指了指前方。 甄月顺着方向望过去,微微一愣,整个宽广的南帐只有第二个席位是空着的,第一个席位便是北墨凌,他今日白带束发,简单慵懒,脸色早已褪去苍白,一身青云锦绣白袍,显得人俊美清冷,浑身仿若有盈盈白光萦绕,冷的好似一个九天仙人。 南帐西北鹿皮搭建,地铺精致绒毯,四角的火盆星光闪烁,将帐内烘烤的暖意绵绵,挡去了外面的刺骨冷风。 北墨凌见她还愣在原地,不耐烦的看向她,缓缓皱起眉头。 甄月自然瞧见他眼中的暗示,心中极其不愿的走过去,坐在紧挨他的第二个席位,众人见此纷纷掩嘴浅笑,再看向甄月时,早已换上别的眼光,不似之前的暧昧,而是彼此心照不宣,都将她看成北墨凌的人。 甄月皱起眉头狠狠瞪向身边的罪魁祸首,男子嘴角似笑非笑,斜睨着她低声道:“怎么这么晚才过来,申时我便让人去通知你了。” “现在又不晚,你管的可真宽。”甄月端坐着身子不看他,察觉他身上陆续散发的寒气,鼻子轻轻一哼。 只见坐在主位的北宫君,一袭暗红金丝长袍,玉冠束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拍了拍手,帐外大排长龙的官侍将金樽美酒端了进来,一些美味佳肴,西北特有的烤全羊都一一列上。 “今夜举国齐欢,广灵收复,众北瀛的将士辛苦了,好好吃喝,不必拘束。”北宫君举了举杯鼎,将北瀛帝君做的面面俱到。 众将领以及帐外的将士们齐齐起身高呼吾皇万岁,凌王万福,这些将领们虽然都是行军之人,却也将文化礼仪学的实实足,一顿举杯歌颂,便都放开了拘束,觥筹交错,没过一会便扯开了嗓子,各自讲着行军打仗的趣事,手握短匕,割下一块块羊肉,动作豪爽的大笑用食。 “小月月,这是北瀛特产的奶酒,你常年在蜀国,应该没有尝过,尝一尝吧。” 北宫君端起青铜酒杯,示意身边的官侍。 就见那官侍半弓着身子过来,给甄月的酒杯满上了乳白的奶酒,里面酒波荡漾,清郁酒香盈盈而出,甄月颔首点头,一早就听说北瀛的奶酒奶香味十足,给人飘飘欲仙的感觉。(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美人 她端起酒杯,浅浅抿上一口,霎时,一股腥辣之感充斥整个口腔,带起咽喉一股火辣辣的刺痛,女子被酒呛的咳嗽起来,白玉般的脸颊红如晚霞,连洁白的脖子也都红了起来。 “不会喝就不要尝,真是没用。” 北墨凌伸出手,抚在她脊背上,给她顺着气,眉心轻蹙,嘴角却噙着笑意。 北宫君见甄月被呛的厉害,拍着膝盖捧腹大笑,连手中的青铜酒杯都快拿不稳。 甄月缓过气,淡定说道:“这奶酒腥味真足,坊间相传北瀛奶酒味美、香甜,我尝着倒是腥辣的很。” 北墨凌将她的酒杯拿过来,不许她再尝,挑眉说道:“坊间相传的奶酒是经过多方酿造的,为了迎合不同的口味,而军营饮用的奶酒乃是以纯为主,以烈为主。” 这么说着,头脑还真是有些昏乎乎的,甄月本就不善酒,小小品了一口,便觉得精神飘忽,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蒲扇,冲着北墨凌咧嘴一笑,声音如清泉般:“这酒后劲还挺足的,我这是上了他的道。” 烛火晕黄的光远远泻在她脸上,柔化了她眼中的凌厉,有一股难得的妩媚,北墨凌只觉心中漏跳一拍,急忙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不能喝以后就别喝了。”言毕,便唤来官侍给她斟上了醒酒的清茶。 正在此时,兵兵乓乓的清脆声响在帐内,觥筹交错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纷纷望向主位。 北宫君放下敲击青铜杯的银筷,朗声说道:“各位将领,朕有个棘手的问题要与大家商谈,前几日朕接见了西郯的使臣,他们的队伍将会在半月后来到汗郸城。商议郯瀛联盟之事,说起来,朕还是挺头疼的,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看法,明日朕回汗郸城。也好与文武百官探讨。”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帐内细嗡商讨之声乍起,甄月手指一顿,酒意瞬间散去,眼眸星寒,将手中刚刚切下的羊肉又放了回去,心中忐忑不安。 北墨凌观察甚微。只淡淡睨她眼一看。狭长的凤目暗晦不明。 “皇上,西郯是准备了什么筹码前来商谈?如今我们北瀛可是天下第一强国,岂是他们说结盟就结盟。”张良一口喝下烈酒,继而手上掰着花生米,姿态不羁,众人见怪不怪,也都摇头不喜,张良却浑然不在意。 北宫君眼中精光好似天边的璀璨星辰。黑亮闪烁,嘴角更是笑的阴侧:“他们可算是把吴荀丞相与宣文帝的心肝宝给送来了。” “吴荀丞相与宣文帝的心肝宝?”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纷纷放下手中酒杯,目光如炬的望着主位的帝君。 就见一袭红袍的北宫君喝下一口酒,眼中闪烁着银光,兴奋说道:“天下第一美人夫子!”声音拖长,暧昧缱惓。 “美人聚江南,郯国夫子俏!就是那闻名天下的夫美人?” 众人一声惊呼,脑中纷纷构思着传说中的美人,夫子之名传遍四国,倾国姿容艳压天下美女。 一位将领擦着嘴角的奶酒,眼中迸出向往之色,屏神说道:“据说凡见到这夫子的男人,夜夜不成眠,日日思念,相思成疾,更有甚者,夫子的回眸一笑都成让整个城池臣服。”说着说着,这位将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这个夫子之名她在一年前就听说过,没想到西郯行这龌蹉的法子,想以美色来换取联盟。 “皇上,看来西郯真是坐不住了,当年,吴荀丞相与宣文帝抢夫子的秘事传遍四国,可算是成了人人饭后的笑料,岂不知最后这美人要送来北瀛,他们只怕都在暗自捶胸,哈哈。” “皇上看来您要享尽艳福了。”几个将领异口同声。 北宫君喝一口酒,眼眸淡淡瞟向一脸云淡风轻的北墨凌,缓缓说道:“西郯确实诚意十足,不仅送美人,还承诺每年进贡不少于十万旦的粮草,以及丰富的铜器,西郯地处西南之地,气候宜人、资源富集,若有他们的进贡,不出几年,北瀛也就国库充盈了,军器更是能鼎盛,不过啊……。”北宫君话锋一转,眯眼嘿嘿一笑:“不过这都要看凌王的意思了,西郯使臣前来和亲的对象不是朕,指明是要与凌王和亲,朕是没福享用天下第一美人了,哎。” 整个南帐顿时噤若寒暄,众人或许还会与北瀛帝君逗逗趣,说上一说,却独独不敢将话锋转向杀伐决断的凌王,帐角的缝隙吹进几丝寒风,灯架上的烛火两边摇摆,满室寒冷。 张良向来胆子最大,说话也只凭心性,正因为性格率直颇得凌王赏识,他见众人屏息静观,倒了杯酒笑道:“西郯此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泱泱大国需要与他一个分裂小国来联盟?过不了几年,等我军稳定,疆土巩固,就能一口吞下它!自古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一个夫子就让吴荀丞相与宣文帝心生嫌隙,我看西郯也没安什么好心,估计暗地里想狐媚北瀛皇室,以我之见,这个夫子还是打发好了。” 甄月虽对自古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不与苟同,但听张良之言,心中稍稍缓了口气,只要有人反对,这场和亲便难以定下来。 “张将军,郯国太子苏晟有淮南王与范谷辅佐,可谓是如虎添翼,一月前,东郯在苏晟的带领下,已经火速拿下了西阳、黄城,连富朔的商邑之城江夏都被拿下,简直是气势汹汹,这个苏晟据说雄韬伟略、才华横溢,范谷的一道帝王之术,更是让西郯混乱的百姓众志成城,抢着要迁到东郯,现在西郯来和亲,其实对于我国是大大有力,我们可以坐山观虎,适当时机给东郯援助,等西郯拿下东郯之时,我们也养精蓄锐了,正好一举吞下西郯。”十三军将首沉声说道。 “没错,如果我们拒绝西郯,等东郯将西郯吞并之时并统一郯国,那我们就很难进攻郯国,太子苏晟可不比宣文帝,那是个不好对付的主。”(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的信任 几位将领各持意见,慢慢敞开胆子你一言我一语。 甄月的心七上八下,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早就急成一团,从众人的言辞中,她知道东郯战事不断,阿仇已经开始统一郯国的步伐,与西郯的矛盾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她偷偷看向身边的北墨凌,男子自始至终独自浅饮着酒,神情清冷,让人无法揣摩,也不知他是否在听众人的建议。 北宫君挑眉一笑,挥手道:“你们不用自我苦恼了,这件事想必凌王已经有决断了。”倏地,北宫君端着酒杯径直挤到第一席位,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着姿态闲散的男子,攀着男子的肩膀,嘿嘿笑道:“墨凌,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也该有妻妾了,再这么耗下去,我都子孙成群,你还是一个人,多孤单啊,是不是啊,小月月。” 甄月本在心惊北墨凌会作何回答,岂不料最后将话锋转到她这里,只见众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她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一双复杂而凌厉乍起的眼睛望着嬉皮笑脸的北宫君。 蓦然间,北墨凌蹙起长眉,将搭在他肩上的北宫君用力拂开,蓦然起身,浑身孤傲凛然,如剑锋上的一滴鲜血,嘴角冷冷说道:“三日后大军回朝,等接见西郯使臣再商定夺。” “是,凌王殿下。”众将士全部肃然起身,一扫筵席上的热闹。 “你们接着庆贺吧,本王先行一步。”北墨凌面色阴沉,北宫君见此瘪了瘪嘴,在众人担忧的眼神中回到了主位。 “恭送凌王。”众人见凌王要先行离席,又全部起身行礼,脊背轻颤。 北墨凌刚刚跨出一步,猛地顿住。低头看向几案边的女子,沉声说道:“你还坐着不动?” 甄月听到他的声音,猛地回神,收起复杂的心绪,缓缓抬起头。就见他一脸煞气。浑身散发着一股刺人的寒气,甄月知道这个男人喜怒无常,阴晴难辨,可没想到他完全不顾及众人在场,见他如此盛气凌人的唤她,让她内心倔强反抗的因子如喷泉般冒了出来。 “我还没吃饱呢。”她面色淡漠的说道。 “我饱了。”北墨凌长眉拧起,直接上前抓住她的手。二话不说便蛮力的将她带出了南帐。 帐内的各位将领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跟凝重,要是惹了凌王发怒,那可不得了,北宫君却笑得格外开心,松着肩膀,一边饮酒一边道:“该吃吃,改喝喝,不要拘束。凌王只是闹点脾气,怨朕在催他的婚事呢。与你们无关。” 一场关于西郯和亲的事便草草收起了起来,众人渐渐放下忐忑的心继续饮酒吃肉,一片和睦之色。 “放开我!”出了南帐,甄月用力甩开他,却依旧牢牢被他攥在手心上。 “凌王殿下!”嘹亮的高亢之声顿时响起,帐外连绵席座的兵士们全部起身行礼,大伙见凌王出了南帐,场面一片肃静,纷纷垂首着脑袋,不敢抬首。 甄月见此便放轻了动作,依旧朝前行去,北墨凌松开她的手,示意众将士免礼,便疾步跟了上去。 夜晚的风很凉,一下一下吹在她红晕的脸上,奶酒的酒气也渐渐散去,让她的大脑瞬间清醒,心中一股怒火排山倒海而来,走过南帐,四周一片静寂,不时听见苍穹上的猎鹰扑闪着翅膀。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猛地转身,却不料硬生生撞进了他的怀里,鼻尖的寒潭冷香瞬间笼罩在她周围,登时,她退后一步,岂不料虚弱的身子因为弹力而向后仰去。 “小心点,你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做个谁看。”北墨凌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纤腰,只觉她柔软无比。 “放开我!”甄月将他一推,脱离他的怀抱,冷冷说道:“北墨凌,你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做什么?我虽是囚犯,却不是你的小猫小狗,我不希望别人用有色眼睛看我。” “有色眼睛?什么意思?”北墨凌愣了愣,思忖着这新奇的词是什么意思。 “不管何意,反正我不喜欢。”甄月觉得每次面对他总是气急败坏,心中的淡定总是被他搅乱。 北墨凌脸色渐渐阴沉起来,别扭的转过一边,棱角分明的脸色好似蒙了一层霜。 半响过后,二人就伫立在营地东南角僵持着,甄月拢了拢披风,内心挣扎一番,声音极轻:“好了,我也只是怕别人误会,以后我们还是以礼相待。” 北墨凌眯了眯凤目,冷冷一哼,似乎极其不屑于她的以礼相待,一脸寒意。 甄月自然清楚他的秉性,又怎会是遵守教条礼节的人,她心中的闷气依旧萦绕在心口,猛地转身离去。 “好了,别闹了。” 北墨凌行到她身边,声音有些别扭跟低沉,转移话题道:“子虚说了,晚间不能着凉,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甄月敛去眼中的一抹精芒,貌似无心的说道:“我的伤无碍,倒是你,那位神医诊脉及时,否则你小命就没了,听说你还将他关了起来。” “怎么?”北墨凌停住步伐,半边俊美的脸庞隐在暗处,让人神情难辨:“我中毒一事,不能传出去,你想救他?莫非你认识他?” 甄月心中一惊,沉声说道:“不认识。” “就你这点道行还狡辩。”北墨凌冷冷一哼:“那个小子一直在囚牢嚷着要见你一面,你还说不认识!” 甄月手指发颤,倏地,坦然抬起头,目光清澈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声色惧厉道:“得他人恩惠,就必须感恩,他势死不救北瀛人,最后还是救了你,你怎可要他性命,我知道你不愿中毒一事传出去,作为医者,对于病人的情况是绝对保密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泄露出去。” “你相信他?”北墨凌忽然心口一涩,声音一抹不易察觉的伤痛:“我以为你的信任是要付出很多鲜血与时间,没想到你对一面之缘的大夫会加以信任,这不像你的作风。”(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轻吻 (奔泪~~~~(>_<)~~~~,某人终于吻了,月黑风高夜,小菊表示也拦不住了,话说,《宠香》一大半的读者都是男生,为毛?姑娘们,你们在哪里? 甄月咯噔一下,心中百感交集,原来在他的心中她的信任是要付出很多鲜血与时间,那一次次救她,是不是就在换取她的信任?她转过身子,敛去眼中的复杂,缓缓说道:“我是认识他,七年前在狄都他救过我,于我有恩,看在他救你的份上,就放了吧。” 夜色朦胧,远处的灯火如轻烟般笼罩在寂静的角落,女子背对着他,没有瞧见他嘴角柔柔的笑意,更不明白他此刻峰回路转的心境。 只听男子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仿若清泉拂过:“月儿,你随我去个地方,我便放了他。” 甄月一颤,缓缓转过身子,便见他用修长的指尖吹响口哨,顿时马蹄踢踏而来,转瞬间停在他们身边,正是他的坐骑赤风,他利落的翻身上马。 甄月还来不及询问,便被他一个拦腰抱在了马背上,她身子惯性向后仰去,撞进他冰冷的怀中,太过突然,让她惊的轻呼一声。 “北墨凌,说好的以礼相待。” “月儿,那是你说的,我又没答应。” 他嘴角高兴的扬起来,狭长的凤目如浅塘涟漪泛泛,身上与日俱增的寒霜淡淡柔化。 “北墨凌!!……。”女子怒叫一声。 对于他偶然露出来的无赖,她真是咬牙切齿,马蹄滚滚,疾风跃过,让她未出口的怒骂吹散在寒风,细碎散去。 已近亥时,黑沉沉的夜仿佛浓墨。越往北奔驰,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淡化,寒风卷起二人的墨发,好似交缠在一起的绸丝,迎风舞动。像是妙曼的仙子。男子紧紧贴着她,以防寒风入侵,伤了她的身子。 甄月每日放毒血,身子比以往还要羸弱,撑着身子往前,没过一会便腰间酸疼,渐渐倚了过去。 雪山绵绵长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剔透。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奔出贝尔草原,停在草原外一个陡坡上,陡坡极高,看的很远,风也渐渐大了起来。 “这是哪里?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甄月缓了口气,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问道。 “看到哪里了吗?” 北墨凌抬手指向北方的一处极其耸立的高峰,夜幕下的银峰雪色莹蓝。星辰耀眼,越发显得雪峰雄伟壮观。玻璃般的剔透,她似乎还闻见从银峰飘来的清冽之气。 “看到了,看起来很高。”甄月静静回道。 “那是北川高原,有常年不败的通体雪莲,有常年不化的积雪,有火红凌霜的红花,它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藏红娘,四季盛开,遍地都是,一层层随风舞动,渲染的整个万火原一片艳丽。” 他的声音飘渺的好似天际浮云,很远很轻,好似诉说一件沉淀很久的事情,他目光清隽,低声道:“万火原是北瀛的发源地,北川高原是我们敬畏的领地,那里有过无数的战争跟侵伐,战士们的血染透了北川高原,终于有一天长出了藏红娘,没有那些流过的鲜血,就没有北瀛的今日,所以它是北瀛的母亲,是遗留下的铮铮军魂。” “北瀛每年都会举行冬猎,我很多年都没有去过了,第一次去时我才五岁,父皇仙逝后,我便再也没去过,明年的冬猎,你与我一同前去,我带你去看藏红娘,给你猎一头雪狼。” 风很大,他的声音却很轻,一缕缕的吹进她的耳内,流向她的心间,带起一股陌生的悸动,心口却莫名的发酸,还有一丝慌乱,她是个很理智的人,活了两世,看透的东西太多,总是能将不对的情绪压制下来,一日一日,渐渐的心也就紧紧的封闭了。 明年?大概她会翱翔在南方碧蓝的天空之下,寻找属于她的一方净土。 此刻她仍旧将心中泛起的情绪死死压制,不让这些莫名的东西干扰她,她紧紧拽着披风一角,节骨分明,很想说这又是何必呢,可终究她还是没有说,默默的垂下眼眸。 北墨凌转过骏马,朝来时的路慢慢行去,马走的很慢,周围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月儿,我很高兴,你能对我坦诚。” 甄月一愣,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坦诚便是与扶子然相识一事,这个霸道冷漠的男人竟是如此好哄,她轻轻抬起头:“他是个好人,你会放了他吧。” “我觉得你这个女人特别要多管闲事,也特别要操心,你今年才十七岁,跟个老太婆似得。” 北墨凌斜睨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斜飞的英挺剑眉微微上翘。 “没你老,你都快三十了。” 北墨凌微微一愣,明明他今年才二十二,断然跟老扯不上关系,见她贫着嘴,也便不反驳。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甄月觉得今夜他的话很多,以往他是个性子清冷的人,好像经过并肩作战,雪洞相扶后他渐渐有了些变化,对她也亲昵了一些,她本想询问和亲一事,但她又很清楚,这个男人思维敏锐,极其敏感,一着不慎便会让他阴晴不定,甄月见他答应放扶子然,便见好就收,至于和亲一事,再寻其他办法。 这么想着,渐渐有了困意,节芎草的毒渐渐引出身体,体质因为耗损比以往还要虚弱,她神智渐渐松懈,毫无意识的靠在身后的胸膛上,眼皮沉重,竟睡了去。 “月儿。”北墨凌唤了几声,见她没有回应,敛眉望去,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睫毛轻颤,眉心却微微拧着,睡着了也不安心。 北墨凌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隽黑,划过一道流星般的柔光,他缓缓垂下脑袋,凑在她脸颊边,突然路线一转,轻轻印在女子粉嫩朱唇上,鼻尖属于女子独有的清香流入肺腑,带起一阵酥麻。 好似停留了很久,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回到贝尔营地时,男子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傲孤清,如冰雕的俊美脸庞依旧冷如寒霜,只是瞧见怀中酣睡的女子时,眼尾才淡化了冰冷。(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质问 甄月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这一夜睡的极其沉重,头脑昏昏沉沉,好似千斤重,小离过来伺候她起身时,察觉她脸上苍白,连忙去将子虚请来了。 子虚吹胡子瞪眼,将甄月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再三嘱咐不能夜间受凉,最后还是寒气入体,又得多受几天罪。 甄月猜想必定是昨夜在外着了凉,大脑昏沉的厉害,只记得后来回程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至于怎么回到营帐的,都不太清楚。 等子虚开了药方子离开,甄月才问向小离:“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 “昨夜啊。”小离正在看药方子,抬首灿烂一笑,露出几棵洁白的贝齿,声音清亮:“昨夜是殿下抱姑娘回来的,奴婢第一次见殿下这么温柔呢,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甄月敛去眼中的复杂,刚刚起身才发觉全身乏力,都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又在小离的搀扶下,躺了下来。 “小离,你去熬药吧,我想再躺会。” 小离心里还是高兴的,见姑娘不似以往那般讨厌殿下,应声后便急忙前去熬药。 甄月没眯一会,便觉得脸颊一阵冷冷的触感,有些粗糙,却又温柔,她缓缓睁开眼睛,男子俊美沉思的脸庞映入眼幕,她身子习惯性一缩。 北墨凌收回搭在她额间的手,语气歉意道:“昨夜让你着凉了,先起来把药喝了吧。”伸出手就要扶她起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 大话说的太早,甄月话音刚落,手肘便向下滑去,一双有力的手臂霎时将她抱了起来,扶她坐好。微怒的声音顿时响起:“就爱逞强。” “小离呢?” “去给你熬粥了。”说话间,北墨凌端起床榻边的汤药,修长好看的手指舀起一勺放在她唇边。 甄月脊背一颤,没想到他会亲自喂她,急忙说道:“我自己来。”奈何全身软绵绵的无力。这么一番挣扎。头脑顿时昏的更加厉害。 “你能不能乖点,都病成这样了。” 北墨凌面色微怒,又重新将汤勺放在她唇边,眉心拧成一条线,薄薄的嘴唇紧抿。 “还不是因为你给我服用软香骨!” 甄月脱口而出,登时,整个帐内噤若寒暄。一阵角落的冷风悄然而至。带起一室寒冷,软香骨是他们心中的的一根刺,一根日渐带毒的刺,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留住她,而她只能一再提醒自己,他们从来都未平等过,他依旧绑着她的自由。 男子眼中的柔情渐渐染上寒霜,心中倍感无力。在她真实的指责面前,竟然说不出一句话。他放下药碗,面色阴沉说道:“我让小离来伺候你,这几日你就好生休息,不要出去吹风了。” 直到他离开营帐,脚步远去,甄月才放松的躺在床榻上,昨夜男子温情的话语再次飘在耳边,让她的心好似被层层黑布紧紧裹着,喘不过气,今日又如此温柔的喂她服药,她只是希望用冰冷的话来疏离彼此之间的关系。 她缓缓皱起眉头,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心情也格外沉重。 巳时时分,北宫君由一千精锐骑兵护送离开,浩荡的十多万兵马连绵十里送行,他一身暗红金丝长袍,上锈精致海棠花,眉目妖娆,习惯性的啰嗦一番,便潇洒的离去。 甄月披了件极厚的银狐雪貂,远远的看了一眼,与遥目望来的北宫君挥了挥手。 马蹄滚滚,寒风瑟瑟,一千兵马很快出了贝尔草原,本坐在轿子里养尊处优的北瀛帝君却在进入平遥城时改为策马,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隐在寒风中,一脸沉重与压抑的怒意,他心中憋着滔天怒火,再也不是那个放浪不羁又浑浑噩噩的帝君,而是一个隐在岁月中渐渐窒息的兄长。 他看着绵长的官道,腰间是北瀛军队的半边兵符,硬生生硌的他心疼。 从贝尔草原到汉郸城路途遥远,一路风霜,仅仅用了四天便回到了紫晶圣宫,护送的将士们以为年轻的帝君连夜兼程,是为了西郯和亲一事,却只见帝君进了崇华门便朝右翼门而去,众人面面相觑,万分不解。 道上的宫女官侍跪了一地,马蹄卷起大片灰尘,瓦墙上一串红花瓣受风而落,顷刻落在未化的雪堆上。 战马直接进了肃严尊贵的寿安宫,院外的侍从跟宫女全部面色大惊,明明还在边关的帝君怎么转眼回了紫晶圣宫?还满脸怒气的来到了寿安宫,牵马的牵马,跪叩的跪叩。 殿外正准备进去通报的官侍,直接被北宫君一脚踢了去,嘭的一声巨响,他将紧闭的殿门踢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宫殿。 轻烟飘渺的大殿,檀香袅袅,简洁的佛堂显得宁静安详,宝相庄严的佛像前跪坐着一个深兰色华服的妇人。 妇人听见震耳欲聋之声,手腕处玲珑佛祖砰然断落,散满整个寂静煞气的大殿,噼里啪啦,每一声都好似一把带血的银针,横兀在二人中间,谁也跨不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简直目无尊长!”妇人厉喝一声,常年伺候在身边的叶姑连忙上前顺着气。 “你做了如此卑鄙冷血的事,还指望我会尊敬你!” 北宫君将一半兵符狠狠摔在她面前,面目剧痛,青筋暴出,铜器而制的兵符摔在琉璃地面,发出惊人的刺耳之声,几个滚落,便停在佛像前的蒲团下。 “混账!我是你的母后!你这个逆子!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是北瀛的帝君,不是市井之徒!” “帝君?”北宫君声音嘲讽撕裂道:“我这个帝君就是窝囊!没用!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绝情,一定要赶尽杀绝,这么多年了,你都不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宣太后静默而立,安详的面孔淡定从容。 “到了此时此刻你还在狡辩,半月前,你突然去乾宣殿给我送参汤,之后兵符就不见了,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关平又是你的亲信,你还想作何解释!”(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溃烂的伤口 “我一早就听说关平反了,此等乱臣贼子为世人不齿,等抓到他,好好审问,他为何辜负本宫的信任,做出此等大孽不道之事。” 北宫君赫然而怒:“母后当真是天下第一冷血之人,关平已经被处了五马分尸之行!他亲口说的,母后,你以为你做了这些无耻的事,还可以瞒天过海吗!” 此时面色淡定的宣太后,脸色才渐渐撕裂,隐藏的那股阴蛰缓缓随着裂口渗出,阴冷的说道:“那又如何,我从未想过隐瞒,只可惜贼人当道,总有一天我会还北瀛一个明镜!” “谁是贼人!谁!”北宫君心中大怒,霎时咆哮:“是墨凌吗?母后,他可是你怀胎十月的孩子,是我的同胞兄弟!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伤害墨凌,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要毁掉我们之间的承诺!” “我没有他这个逆子!他也不是你的兄弟!你才是北瀛的帝君,他一再把持朝政,让你变成傀儡,你怎可甘心!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这个不孝子还大义凛然的来指责我!” 北宫君长长的凤目蕴满泪水,摇着头不可置信道:“为了我?母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当年发生的一切早就随着父皇的仙体埋入了皇陵吗!” “你什么意思?”宣太后面色一惊。 男子的声音低沉到嘶吼,字字灼痛。 “母后,已经十五年了,我一直不想撕裂你内心的真实面孔,因为你是我的母后,可你现在已经疯了,动物尚可知舐犊情深,而母后你被权利的枷锁蒙蔽了一切。早就看不到何为真情。”北宫君忽然哽咽痛哭,想起尘封在心里的过往,冰冷的泪水布满整张脸,声音一度哽咽:“十五年前,我与墨凌躲在屏风后。你与武安侯的话我今日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一个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每日剐着我的心!皇位!本就不是我的,你清楚、武安侯清楚,墨凌清楚,躺在皇陵死不瞑目的父皇更清楚!” “住口!”尊容华贵的宣太后身子颤抖,猛地摔在暖垫上,华丽的裙摆沾了些许灰尘。震惊的望着悲痛欲绝的儿子。依旧白皙的手好似筛糠般抖的厉害,那是一种地狱般的黑暗彻底被人暴露在烈日之下,毫无遁处。 “母后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上苍残忍,让我与墨凌在命运的无奈之下,躲在了屏风之后,听着自己最仁慈的母后与一直苟且的武安侯,筹划着如何攻入圣宫,如何击溃伏氏。”他居高临下。满面泪水的看着瑟瑟而抖的母后,痛声道:“母后。那年墨凌才七岁,他刚刚会猎雪狼,刚刚学会了太师教的新剑法,刚刚能独自策马狂奔,你怎么忍心,让一个七岁的孩子成为你权利相斗的棋子!” 骤然间,他想起那些残酷不堪的过往,嚎嚎大哭,常年压抑在心中的痛好似惊涛骇浪,让他在一次次压制中彻底爆发,他想起了那时,墨凌睁着清澈的眼睛说皇兄,我相信母后,她不会害我的,他是我们的母后啊。 就是这一句她是我们的母后啊,成为他们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痛,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伤口溃烂不堪,再也愈合不了。 “母后,你可曾听见夜夜飘零在圣宫的撕叫声?你可还记得?”北宫君满眼通红,青筋的手捂着胸口,声嘶力竭道:“今时今日,我都还记得,那是墨凌日日夜夜在东哲殿痛叫,承受着经脉尽断,骨头碎裂之苦,我每夜都蒙着被子,我不敢面对,我不敢去看他,那年他才七岁,还只是个孩子,母后,你那些夜晚可睡着过?” “住口!住口!你不要再说了!”宣太后再也不复一丝庄严,拼命捂着耳朵,眼中一片秽浊,虽然抖的厉害,却依旧冷冷的说道:“他为什么不死!为什么!死了就是母后的好孩子,他不仅不死还回来做什么,滚去西域就不应该再回来!没有他,武安侯怎么可能会死!他就是恶魔,他是来复仇的,君儿,他会像杀了武安侯一样杀了我们的,你要与母后一起同心协力!” “武安侯死不足惜!若不是墨凌,北瀛早就姓唐了!墨凌若想要这个皇位,那是天经地义!”北宫君擦着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去。 “你个逆子!母后这些年白疼你了。” “母后。”北宫缓缓转过身子,目光迷茫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想墨凌死,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北瀛的权利还是因为武安侯的死?”兀地,他迷茫的眼神霎时鲜红如血,声音苍凉:“又或者是因为你不敢直面丑陋的过去,不敢直视你满手染了亲生骨肉的血!” 原本发怒冲冠的宣太后登时惊的魂飞魄散,一双幽深的眼睛好似看到地狱幽灵般,瞬间凌乱,肩膀紧紧缩着。 “母后,墨凌今日的冷漠与嗜血都是你逼出来的,我们都应该承受,谁也逃不了!” 北瀛的冬季似乎没有尽头,到处都是苍茫一片,绵长的官道一望无尽,远山玲珑,苍鹰跃空,十四万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井然有序,广灵收复,从朝中派来的地方官员渐渐接手,大军同时也离开了贝尔平原。 马蹄铿锵,车轮噜噜,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百姓千里送行,一路高颂的欢呼声,凌王之名更是空前绝后。 “姑娘,喝口水吧。”小离将水囊递给闭目养神的女子。 甄月摇了摇头:“我不渴,出了灵丘吗?” “是的,已经出灵丘了,没几日就能回汉郸了。”小离将声音放的极轻,以免打扰到她休息,脸色也沉重起来,前几日还见殿下与姑娘相处融洽,怎么短短几天就恶化成这般,殿下已经好几日都没来见姑娘了。 可此刻甄月的心里是极其轻松的,几日的冷战,终究是将一些复杂的东西压了下来,她静静靠在车窗边,感受着一丝丝渗进来的凉风,觉得精神抖擞,内心却淡淡伤愁,大军出发前,北墨凌终究是将扶子然放了,出了灵丘,与他只怕是再也难相见。(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绝然 她想起昨夜去见扶子然的场景,特地从厨帐拿了新出炉的葱饼,那晚的风带着暖暖的湿气,不似以往撕裂的狂风。 男子端坐在皮帐角落,地上堆着厚厚的草席,还有一床军用的棉被,饮食上更是没有苛刻他,见他脸色如常,担忧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 扶子然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睛,眉心微愣,顿时欣喜的起身疾步走来,嘴角笑成好看的幅度,明眸皓齿。 “月儿,你终于来见我了。” 甄月将包好的葱油饼隔着巨大的铁囚伸过去,面色清冷道:“给,于师傅刚做的。” 扶子然接过去,葱饼的暖意绵绵的传入他的手心,他心口是莫大的感动,忍住酸涩道:“月儿是在生气哥哥将你弄丢了是吗?月儿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有受苦?” “我不是你要找的月儿,你认错人了,明日大军动身就要赶回汉郸,凌王已经下令放了你,他中毒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等大军离开,你就离开北瀛吧,去哪里都成,好好活着。”甄月攥紧手心说道。 “认错人?”扶子然心口一涩,疼惜的看着她:“哥哥怎么可能认错月儿呢,月儿长得像娘亲,特别是眼睛,像天山上的雪一个清澈,眉却像父亲,总是带着英气,娘亲常说,月儿皱起眉头,神情与倔强的父亲一样,月儿,为什么不肯认哥哥?这些年,哥哥走遍四国,行遍天下,只想在这乱世,找到我的妹妹,天下纷争,烟云四起。哥哥多害怕你会受其害,七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哥哥多开心你还活着,还站在哥哥面前。” 甄月觉得眼如针扎般。那么的疼。瞬间就布满一层水雾,她垂首道:“我真的不是你妹妹,我也希望能有一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哥哥,可我不是,保重。” 扶子然猛地抓住她转身的手臂,有泪水在他眼中滚动,声音慌乱到颤抖:“月儿。你不记得哥哥了吗?还记得小时候月儿总喜欢骑在哥哥肩上。因为哥哥长的高,月儿想借着哥哥的肩膀看看宫墙之外,月儿常说宫墙太高,哪里也去不了,想像鸟儿一样每天飞到父亲母亲身边,可我们飞出来了,却没有了家。” 排山倒海的痛苦袭击着她的四肢百骸,心口闷闷的疼。她不是扶子月,可她占用了扶子月的身体。就要替她好好活着,她早就将面前的男子视为亲人,更是这残酷世界的唯一亲人,不知是不是身体本身的缘故,还是她内心的缘故,她止不住眼角的泪水,心疼的让她喘不过去。 她抽出胳膊,一滴泪水终是在转身之际滴落,留下清晰的泪痕,秋风落叶般的伤感。 扶子然嘴角一喜,不顾男子有泪不轻弹的尊严,哽咽道:“月儿,你是记得哥哥的,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凌王?” 淡淡的风卷起他青衣袍袖,烟云清雅的气质浑然天生,温柔的看着面前一步步离去的女子,落泪清唱:“宁饮建业水,不食宫墙鱼。宁还建业死,不止锦绣居。”这是小时候他背着他在那死寂的皇宫日日唱给她听,看着那腐朽的高高宫墙,每日盼着能离开,回到父母身边。 凄楚的歌声好似穿过岁月,顺着时光隧道,瞟向了那个无奈的过往。 甄月脚步一顿,强忍着回头的冲动,绝然的走了出去,却听身后歌声停止,一个低低温柔声音传来:“月儿,别怕,有哥哥。” 甄月再也强忍不住,泪水潸然,心口莫大的伤痛四处蔓延,好似要将她吞噬,她好似又瞧见他七年前倒下的那一刻,嘴角也是一句别怕。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哭了?” 小离的声音好似一阵冷风瞬间吹散了她的思维,她猛的挣开,才惊觉眼角都是冰冷的泪痕,她略显慌乱的擦着眼角:“没事,做了个梦。” 小离第一次见她哭,显得有些焦急,姑娘一直在她心中都是坚强独特的女子,睡着都哭了,一定是梦到伤心事了。 一路路走走停停,到了密城郊外时,甄月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连着赶了好几天路,日日坐在马车上,全身筋骨好似被捆绑一样。 正在此时,青色车帘被掀了起来,带起一阵清冽的寒风,卷着独属于密城的海棠树香,沁人心脾。 男子一袭雪白长袍,俊美的脸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仰着头,别扭望向别处:“要不要骑马看看海棠树。” “谢谢殿下,姑娘都快憋坏了。”小离眉眼一弯。 甄月一愣,确实憋坏了,见他别扭的样子,嘴角不自禁笑了起来,起身走了出去。 “小离。” 男子冷冷唤了一声在角落发笑的小离。 小离一惊,却也聪慧过人,连忙拿起暖榻上的雪狐长貂披在甄月肩上,说道:“姑娘,不可着凉。” 甄月扫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北墨凌,垂下眼眸,披上了雪狐长貂。 官道两边种满了盛开的海棠树,花蕾娇小,粉红的色彩将枝干装点的极其好看,香气扑鼻,让苍茫的天地多了一抹艳色。 甄月独自骑在马背上,却因他再生强调,只能慢悠悠的走着,浩荡的队伍连绵千里,黑压压一片,她眼露狡黠,趁着他与其他将领说话之余,夹紧马腹快马朝前奔去。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冷冽寒风吹乱她的青丝,眼角淡淡带着笑意,她转过头望去,就见男子几个快马,便追了上来。 她耸了耸肩,只好停了下来,就见男子一脸微怒,眼眸寒星。 “是你说让我骑马的,骑马不奔驰还不如步行。”甄月不屑的说道。 “你身子刚好,让你出来骑马,是担心你憋坏了。” “只有策马扬鞭之时才能感受一丝自由。”甄月深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呼出一气:“自由是多么让人向往的东西,人人挣扎一生,无非就是要寻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哼。”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冷冷一哼:“在乱世哪来的自由,除非有人独自遮挡出一片天地,任由你恣意狂奔。” 此时的她却不知,未来某一天,面前冷漠如冰的男子会用血与霸业来编织一片属于她的一片天地。(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府 甄月见他主动拉下脸来缓和二人的关系,再闹下去,只怕适得其反,这个男人的霸道她是见识过的,随即转过骏马,朝马车慢慢行去。 骤然间,只见大排长龙的军队后面一阵骚动,远远的便见滕简一身黑袍坐在马背上,横眉怒目,不知与何人在争吵。 “后面怎么回事?”北墨凌问向一个巡查的将士。 “回殿下。”将士行着礼回道:“是那位祁连山的神医,从我军出发就一直跟在后面,怎么赶也赶不走,滕参务天天跟他周旋,那位神医说大路朝天,路在脚下,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子。 甄月脊背忽地一颤,下了骏马,二话不说便上马车,半转过身子说道:“赶不走,就让他跟着,等他觉得乏了自然就不跟了。”言毕进了马车。 北墨凌眼神暗晦不明,淡淡看向远处。 “殿下,怎么处置?”将士见殿下问起,便不敢再忽视这个问题。 “按她说的做吧。” “是,殿下。” 过了密城,大军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天色苍茫,万里风霜,甄月被颠簸的越久,身子日渐虚弱起来。 浩浩荡荡的军队在进入汉郸境地时,已经是三日后,天色昏暗,已近酉时,汉郸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大军只能驻扎在主道外,等着翌日清晨再进入帝都。 马蹄滚滚,寒风刺骨,北墨凌带着两百人的队伍先行从北门进入了汉郸城,蓥华主街一遍寂静,行人稀少,街道两边的商铺都已关闭。只有鲜红的灯笼挂在房檐前,点亮着漆黑的街道,拉着长长的影子。 甄月昏昏欲睡,全身乏力,只觉马车一路狂奔。不时有刺骨的冷风刮进。大约半个时辰,奔驰的马车才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小离脸色也疲惫不堪,不时打着哈欠。 青色的车帘被撩了起来,北墨凌跨上马车,直接过去将昏睡的女子抱了出来。 甄月挣扎着沉重的眼眸,隐隐约约瞧见他的轮廓。只见他脸色些许风霜。眉宇看起来略带疲惫。 “接着睡吧,已经到了。”男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甄月本想自己走,可一路奔波,终是抵不过深深的困意,窝在男子怀中毫无意识的睡了过去,时间跟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奇妙又很可怕的东西,放在以前,若告诉她。有一天她会在这个残酷霸道的男子怀中睡着,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她生性就是谨慎之人,从小在集中营更是处处提防,久而久之,这种特性便成了习惯。 潜移默化中,他似乎渐渐影响到了她。 这一调整便是整整三天,太长时间的消耗好似一下子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缓了三天才见好转。 自从不用被铁链锁着,她便借着行动自由不时去蓥华主街逛上一逛。 西郯和亲一事,传遍天下,使得两国经济增长迅速,贸易更是达到鼎盛,但北瀛律法严明,等级森严,即便两国往来密切,关卡却没有丝毫放松,周边小国的商人也并没有因为和亲一事,而捞到什么暴利。 这日晌午,甄月刚刚吃完午膳,打算再去蓥华主街逛逛,便换了件轻便的水蓝色织锦,三千青丝简单的绾起,眉不描而黛,清丽的好似天山雪莲,眉宇间又英气十足。 小庭幽院,精致楼阁错落有致,假石美轮美奂,花圃里的各异花卉散发郁郁清香,都是从北远的西域运来的奇珍异草。 甄月与小离走的紫金苑,绕了一段远路,只因紫金苑花香沁鼻,随处都是罕见的植物,桫椤、百岁兰、王莲,她知道他爱养花养草,喜欢闻香,没想到用这么大院子来种植花卉。 刚刚出了紫金苑便见一大块质朴的菜园子,与周围的精致别苑有着明显的突兀之感,一个身穿灰色麻衣的五旬妇人在园子里打理,脊背弯着,神情专注,连从身边走过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好似与世隔绝。 小离看出甄月的困惑,笑着说道:“她是府上的芸娘,是府上待的时间最长的人,这块园子里的蔬菜都是芸娘亲手打理,因为殿下吃的清淡,虽然皇上经常送时令蔬菜过来,但却没有芸娘种的可口。” “我看凌王府清冷的很,这几日不时出来逛一逛,好些园子都是空的。”她打量着周围精致的亭台楼阁,眼中一抹凌厉,凌王府占地极广,却大多空着,然而她却能感觉到隐藏在暗处的高手,比麒麟坊守卫还要森严。 “殿下很少在北瀛,今年倒是天天在,姑娘您是没见以前,走老远都瞧不见一个人,但下人们都不敢懈怠,每天还是要打理干净。”小离忽然想到什么,垂首羞涩说道:“自从姑娘来了,府上也热闹了些,姑娘可是殿下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主子……。” “胡说些什么!”甄月霎时眉心一怒,抬脚就朝前行去,裙摆被寒风吹的烈烈作响。 小离自知说错了话,绞着手指忐忑不安,默默跟在身后。 只见青石路尽头,一个褐色身影慢慢走近,手中提着朱丹色的食盒,来人面目柔和,大约四十岁,一双不起眼的眼睛却隐着精锐,嘴角虽是温和笑着,却难以分辨这笑有几分,隐匿的又有几分。 “见过五总管。”小离见到来人连忙行礼。 此人便是掌管凌王府大小事宜的总管五月。 甄月也停下了步子,与小离微微侧着身子,让他先过。 五月垂首一笑,微微弯着身子,有礼的说道:“见过姑娘。” 甄月微微一怔,自从她来到凌王府,府上的大小官侍都对她尊敬有礼,甄月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谣言,心中难免有些排斥,面上越发清冷,淡淡点了点头。 五月见此依旧笑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女子的轻慢。 “五总管,您这是端的什么?食膳房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小离多嘴的疑惑问道,若是皇上送来,必定是要宫里的掌事端着御用食盘前来,见五总管手中的食盒小巧玲珑,倒像是平常女儿家用的。(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醉翁之意 五月不着痕迹的看向面色清冷的甄月,对着小离笑着说道:“这是雪使官送来给殿下的,每日这个时辰都要送些亲手做的甜点过来。” 雪使官?宫中女使官?古雪芙?甄月此时听到她的名字,心中依旧含着杀气,她转头看着小离,冷然说道:“小离,走了。” “哦。”小离行了礼,便急忙跟了上去。 五月半转过身子,看着渐渐远去的水蓝身影,眸色深暗,嘴角依旧是不变的笑意。 甄月与小离出了府邸,便直接上了门外候着的简洁马车,今日天气晴朗,寒风稍减,空气却依旧湿寒。 车轮辘辘,慢慢驶过府外重兵把守的街巷,青色的车帘不时被疾风吹起,青瓦白墙,楼宇林立,古朴建筑不时隐现。 甄月刚刚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便见小离撩起帘子,一副小心翼翼又好奇的打量外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清澈的好似一汪清泉,嘴里不时嘀咕:“今天不在啊…….” “你在看什么呢?”甄月闭目养神,姿态闲散的问道。 “当然是看那个怪人了,他每天都跟着我们呢,没想到他从贝尔一直跟到了这里,还天天守在府外的正夕街。” 原本面色清冷的女子手指霎时一颤,顷刻又恢复到淡定从容,她本以为进了汉郸城,扶子然就会自动离开,没想到他不仅跟来了汉郸,还日日守在府外,企图与她说上几句话,她看在眼里,能做的只是淡漠,此时听小离说他今日不在,心中松了口气。却也担忧。 北瀛的主街建筑宏伟,碧瓦朱甍,店肆林立,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十里长街一片繁华。不像蜀国的九幽街人声沸鼎。这里的商贩与百姓人人守法,过道划分明显,没有显得拥堵。 将马车停在原来的槐树下后,甄月便与小离慢悠悠的行在川流不息的主街上。 “姑娘今日也是依旧去离茶居?”小离轻轻问道。 甄月闲散的将目光落在路过的摊位上,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街上的行人不时偷偷看向这一身水蓝服饰的女子,只觉气质脱俗,姿态清冷。不禁让众人多看几眼。瞧着这位姑娘身上的绸缎,暗纹精细,锦帛柔化,便知非富即贵,纷纷让出一些道来,不敢过分打量。 小离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姑娘日日晌午来离茶居坐上一盏茶的功夫,她也乐在每日能跟着出来看看热闹。一张小脸眉开眼笑。 离茶居是蓥华主街有名的茶社,里面汇集着各国不同品种的茶品。北瀛开放贸易,不少各国的商人来往密切,势必要找个合乎大家口味的地方,至此离茶居渐渐改良,成为各国来往聚集的交汇地。 甄月便是看中离茶居的这一特点,每日前来坐上一坐,表面上是来品茶,实则是来听听各国的消息,已应不备之需。 茶社雅韵玲珑,古色质朴,一股若有若无的清苦香气飘萦四周,宾客零星坐落,正直晌午,人渐渐多了起来。 甄月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宽广,能将整个熙然的主街尽收眼底,股股寒风带着阳光气息飘来,些许光芒打在窗棂上,折射在女子一双凌厉的眼眸上。 “姑娘,还是竹叶青吗?” 茶社的小厮斯斯文文,没有北瀛人的强壮,眉目秀气,这位姑娘每日都会来坐半个时辰,身边虽然只带了一位丫鬟,三尺之外却总有两个黑袍男子不时看向这里,既不打扰也不上来搭话,一看便知是默默跟着的护卫,小厮聪明滑稽,自然对这位姑娘极其尊重。 “还是竹叶青。”声音清冷。 “姑娘,稍等片刻。”小厮弯着要很快离去。 甄月伸手将窗子推开了些,望着服装各异的商人,眉心轻轻蹙起。 “这几日汉郸城真是热闹,连闭城门的鼓号也比往常稍晚了些,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北瀛这么热闹过呢。”小离也看向繁华熙然的街道。 说话间,小厮将新烹的茶叶端了上来,又放了几碟果仁跟糕点,便弯着腰恭敬的退了下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板拍之声顿时响起,伴随着细微的惊呼声,瞬间穿透茶香浓郁的茶社,带起一丝热闹之感,不远处渐渐聚集在一起的客官即有普通的百姓,也有达官贵人,晌午正是茶社说书时间。 说书先生年已五十,口若悬河,语惊四座,配着手掌的板拍,手足舞蹈,将众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 “今日老朽就说说这天下第一美人!据说那名噪天下的夫子美若天仙,艳倾天下,身上的皮肤比羊脂玉还要白,还要嫩,身段婀娜多姿,珠圆玉润,立于碧河之上,水中鱼儿自愧不如沉入河底,每年前去一睹其神资的才子们,都将西郯的官道踏歪了。” “哈哈哈。”围观的客官们大笑起来,人人眼睛雪亮,带着向往之色,咽喉更是在说书先生的描述下,不停滚动。 说书先生喝一口茶,嘭的一声再次拍薄板,击的众人精神抖擞。 “才气满天下的杜祺见过夫子的侧脸,连夜为其赋上美人赋:远而望之,皎若银月升飞芒;迫而察之,灼若牡丹出高艳; 翩若惊鸿,秀色掩今古!此等绝艳女子何人能拥有?禹谟凌王惊世才绝,天下第一,已隐匿之身,横扫北疆,囊括蜀国,决胜千里的军事才能无人能敌!此等郎才女貌真是史上绝配啊!” 甄月轻轻抿着茶水,看着青瓷茶杯中的嫩绿卷叶,沉沉浮浮,极尽调皮,但女子面色淡然,波澜不惊。 小离起初还颇有兴趣的竖着耳朵听说书先生的讲说,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怯生生的抬眼看向甄月,小声询问道:“那个夫子真有这么美?说的好像天上有地下无一样。” 甄月一愣,嘴角淡淡笑起来:“过几日便能见到了。”她抬起眉眼,霎时一愣,只见台阶上走来一个青衫男子,袖摆飘然,墨发轻绾,俊秀温润。(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和亲队伍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没想到他来这里堵她了,只见扶子然目光四周逡巡一番,便跨步向她走了过来。 “哎呀,是那个怪人。”此时小离也瞧见了慢慢走近的男子。 甄月朝着他摇了摇头,眉心轻蹙,满目凝重,扶子然脚步一顿,察觉她面色有异,骤然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来两个黑袍男子,直接将扶子然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请到别的地方坐,这里的位子已经被我等包下了!” 两位影卫全身肃然,指了指甄月周围空着的茶桌。 扶子然一甩绣袍,只见四周都依稀坐满了人,离甄月最近的位子被两个长相粗犷的人占了。 他眉心皱起,一时愣在原处,倏地,面色坚定的坐在离甄月最近的位子上。 两位影卫见此,便迅速回到角落继续默默守着。 扶子然刚刚坐下,两个正在闲话家常的人,顿时眉心一横,粗狂的长相更是恐怖,厉声道:“你是谁啊!没看到这是我们座位的吗!” 北瀛崇尚武力,以武为尊,矛盾激化,说打便能打起来,甄月见此,心口一紧。 扶子然却浑然不惧,起身施礼:“在下云子然,是从西郯来的游人,此处座位均满,在下见两位兄台器宇轩昂,气概豪迈,顿生崇拜之感,江湖上盛传北瀛英勇不拘小节,故此便生了亲近之感,擅自坐下,想与两位交个朋友,莫非二位嫌弃在下?如此,那在下是听错江湖上北瀛人之说,是在下鲁莽了,告辞。”作势要离去。 两位长相粗犷的人面面相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唯恐丢了北瀛人的脸,连忙挥手道:“公子请坐,我等都是粗人,刚刚失礼了。我们北瀛人向来好客。不拘小节。” “今日见了二位,在下当是相信了,北瀛人果然热情。”扶子然笑容谦然,自顾倒上清茶,面容俊秀,好个谦谦公子。 甄月差点喷出口中的茶水,看扶子然平时也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没想到还能如此妙语连珠。说起谎话连眼都不带眨的。 没一会的功夫,扶子然与他们打得熟络,相互交流着周游山河的趣事。 小离崇拜了看了几眼不远处的扶子然,点头道:“那个怪人,真人不露相。” 甄月面色淡然,却竖着耳朵听他们的交谈。 茶社香气萦绕,茶气飘渺,顿生朦胧之感。室外寒风瑟瑟,不时拍打着窗棂。却依旧减淡不了夫美人带来的热度。 “公子从西郯而来,可是见过那貌若天仙的夫子?” 扶子然面带浅笑:“夫子之名惊艳天下,在下就是从西郯追随而来,想一睹其风采。” “哈哈,看公子一表人才,没想到也是慕名而来的。” “且不说公子一表人才,你看看,这几日汉郸城内的驿站都住满了人,连郊外的破庙都乘不下人了,竟陵怀安公子、定阳踏雪公子、穆兰领氏杜祺公子,这些名满天下的才子都跑来了汉郸,早已准备好宣纸笔墨,就差美人的倩影了。” “这说明什么?还是说明我们北瀛强霸,否则那雄霸一方的吴荀怎会甘愿奉上美人,东郯现在只怕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几场战役下来,虽然大获全胜,收复不少领土,却逼的西郯前来臣服,只怕那乳臭未干的太子还没笑够就要哭了!” 扶子然声线突然提高道:“所以这美人此生是一定要见了,否则后悔莫及,我一定会等着,一直等着,何时能见到,何时能一起离开,我才会罢手。” 两个粗狂的男子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这么坚定,纷纷豪迈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等男人也算是率直。 甄月却听出了另外一番意思,这句话无非是故意说给她听到,在向她传达他的意思,务必要带她走,一直等着,决不能心有遗憾,后悔莫及。 “小离,我们走吧。”甄月起身,眉目淡漠。 小离放了银两便急忙跟在后面,走前,瞪了两眼遥目望来的扶子然。 四月二十,冬日暖阳,寒风素裹。 一队起眼的五十人小队进入皇城,踏上森严的蓥华主街,主街人头攒动,好生热闹,两边阁楼上争先恐后,全是各地来的贵公子们。 淡淡阳光洒在楼阁飞檐之上,淡化了北瀛的煞气,给平日肃严森然的汉郸增添些许暖意,百姓们难得如此热闹,纷纷沿街祈盼,即便如此,宽广的街道依旧井然有序,人人簇拥在街边遥望飘荡的车帘,企图一探早就艳传北瀛的绝色女子。 五十人小队,个个红衣袭身,外套青色铠甲,身材略偏小,西郯位于西南之地,不比常年生长在寒朔之地的北瀛人,北瀛人身材魁梧健硕,皮肤黝黑。 西郯的将士们将中间显眼的车撵团团围着,骏马拉车,雕车香满路,红色绸幔随风舞动,粉色珠帘清脆悦耳,倩影时隐时现,宛若仙人。 两边围观的百姓,屏住呼吸,人人弯着身子企图从缝隙中看上几眼,绸幔厚重,层层叠叠,终是瞧不见撵中女子的容貌,众人唉声叹气,就差没捶胸顿足了。 五十人的队伍在重重围观中进入了紫晶门,在朝中礼师的带领下,进入了雄伟辉煌的紫晶圣宫,据说北瀛帝君初见夫子,以为仙女下凡,龙心大悦,赐紫晶别宫为其暂住,故被传为一时佳话。 夜晚凉风习习,窗外冷月如钩,透过精致的窗纸投射在香薰的室内,折射在女子清雅的身影上,四周寂静,夜鸦展翅之声隐隐入耳。 甄月穿了件室内的月牙轻袍,斜倚在暖席的榻上,姿态闲散,手里捧着一本古籍,眼眸幽深,好似在看,又好似透过古籍文字看向远处,神情专注,眉心轻蹙。 耳边不时传来笔墨之声,烛火摇戈,投下一个伟岸冰冷的影子,男子端坐在书案前,专注的批阅着边上堆起来的折子,笔直的毛笔握着男子手中,好似一把叱喝风云的宝剑,他不时抬首看向暖榻上的女子,嘴角淡淡勾起,暖化了棱角分明的冷峻之色。(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梳妆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声音突如而至,让心事重重的甄月猛地一惊,她眉心一怒,夺过他手中的古籍微恼道:“走路都没声音。” 自从回了凌王府,他便日日前来处理公务,将一些常用的文房四宝,军用批文都搬了过来,起初她极力反抗,但他生性霸道,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赖在了巧云居,每日她便在暖榻边划开一小片天空,步步防守,他也就在书房里忙碌,各自不干扰,也算相安无事,不知此时怎么就跑了过来,还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看你这一页中庸之道好久都没有翻,一脸愁容,在想什么?”北墨凌坐在暖榻边缘,雪白的锦服衬托的他身如玉树。 他不是在专注的批折子吗?怎么还能知道她没翻?甄月眉心一扬:“你管的真多,暖榻处的一小方是我的地方,请你离开。” “哼。”北墨凌勾了勾唇角,盛气凌人道:“整个凌王府都是我的,连你也是我的,这一小方之处怎么就变成你的了。” “胡说!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请你尊重人权!” “人权?”北墨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翘,嘴唇邪魅:“人权是我给的,你想也别想。” 西郯使臣已经入皇城,皇上宴请的时间已经下达,势必结盟一事也在勋勋进行中,她自然思虑着怎么解决这个西郯使臣,本就心情沉重,被他这么闹,心情越发烦闷,转过身子不再看他,一脸森寒。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北墨凌又问道。他总是不自禁的想了解她。 这男人还不依不饶了!甄月正欲回头将他一顿大骂,忽地,一个念头闪过心尖,敛去眼中的精芒,转过头。挑眉说道:“在想美人赋。” “美人赋?”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见她一副狡黠的样子,心中愉悦:“说来听听,看是什么美人赋让你心神不宁。” “谁说我心神不宁了!我只是在想这个美人赋作的极美。”她清了清嗓子,语气饱满而缓慢:“远而望之,皎若银月升飞芒;迫而察之,灼若牡丹出高艳;翩若惊鸿,秀色掩今古!这可是才气满天下的杜祺公子专门给西郯的夫美人作的诗赋。皇上已经定了三日后宴请西郯使臣。我这是寻思着夫美人能有多美,让皇上将紫晶别宫都赐予了她居住。” “词确实作的优美。”北墨凌云淡风轻说道,起身就要离去。 甄月一愣,没想到他就这么淡淡回一句就没了下文,完全没有注意到夫美人这三个字,她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锦纹袖口,眼眸雪亮的说道:“三日后的筵席将我带去吧,我也想瞧瞧这名躁天下的美女到底有多美。” 北墨凌斜睨了一眼袖口处的白皙手指。嘴角噙着笑意:“你性子清冷,何时对一个陌生人感兴趣了?或者你是想去探探和亲一事。” 男子语气平缓。波澜不惊,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凛然,甄月怔仲,这个男人太精明,说谎肯定是行不通,半响过后,目光如炬的说道:“确实,我是好奇和亲一事,整个汉郸都在赞颂凌王冠绝天下,而夫子美倾古今,你们二人被盛传的郎才女貌,我是挺好奇的,看看野心勃勃的西郯会送个什么样的女人,来蛊惑你。” 北墨凌起初还颇有兴致的听着,听到后面,面色渐渐阴沉,薄唇抿成一条森寒的缝隙,眼睫处印下一片阴影遮去了眸光。 “是何人在外面胡乱谣言,简直混账!”声线冰冷,满室蒙霜。 甄月漫不经心说道:“这可是一段佳话,我也挺好奇的,你带我去看看。” 北墨凌面色阴沉无比,眼内翻江倒海,一把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眼尾一抹嗜血隐在黑暗处,孤傲冷绝的身影冷的好似一把利剑。 “你若想去,三日后我便带上你。” 冰冷的声音透过昏暗缓缓传来,让她悬着的心瞬间落地,直到外厅响起关门声,她才缓缓呼出一气,和亲一事近在眉睫,她不得不想尽办法了解最新情报,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之日的三日,甄月发现整个汉郸再也不复一丝佳话传言,说书先生一夜之间消失,百姓全部闭口不提美人赋,全部谨言慎行,一片瑟然。 三日后。 寒风瑟瑟,清风扫雪,庭院的寒梅迎风飘落,馨香四溢,庭院的雪堆都在清晨被清扫干净,整个凌王府隐在一片苍茫之中,只有东边角落的院子,下人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就这件了。”甄月不劳烦的说道,面前各色各样,颜色鲜艳的锦绣华服,让她的头都大了,从辰时起身,便被小离跟两个侍女围着,不时比量着哪件衣服更为合适。 “姑娘晚上可是要与凌王殿下一同赴宴,当然要艳惊四座了,怎可被那夫子比下去。”小离一面鼓捣,一面将繁花丝锦放在案几上,转头又拿了些镂空珠花,两边打下手的小姑娘,面色兴奋,两眼欣羡。 甄月拗不过,只能躺在暖榻上闭目养神,晚上还有一场不流血的战场要赴,必须要养精蓄锐一番。 晌午时分,北墨凌过来用膳,瞧见满室的锦绣华服,首饰绸缎,面上淡漠,眼底却一直蕴藏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直到酉时,五月派人过来催了几次,小离还是在两件挑线纱裙上徘徊,总觉得配不上姑娘的气质。 甄月眉心一横,抓过一件苏绣月华锦衫就往身上套,也不管小离的惊呼,手脚利落的便将衣服穿戴好,腰间束以四指宽的苍佩流苏绦。 “姑娘,怎么能穿这么素,还是穿这件吧。”小离连忙拿起榻上的一件紫绡翠纹裙,颜色鲜丽,美轮美奂。 甄月嘴角淡然笑道:“我本就不喜欢穿的花枝招展,再说了我又不是去选美,穿这么夸张做什么,还是清素点,这样我也自在一些。” 小离知道拗不过姑娘,忽然眯眼笑道:“既然姑娘要穿这件月华锦衫,奴婢依着姑娘,只是姑娘看在我我们辛苦一下午的份上,让我们替姑娘梳妆,姑娘不可拒绝哦。”(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 赴宴 甄月摇头一笑,爽快的坐在雕花铜镜前,抬眸说道:“那好吧,你们速度快一些,五月都催了好几次。” “是,姑娘。”三个小丫头神情认真,满目欣喜的给甄月梳妆打扮,三双巧手好似灵巧的蝴蝶,将甄月的三千青丝成繁中带简的倭堕髻,头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小巧的耳朵上一对明月坠,巧夺天工。 甄月素来不施粉妆,今日这三个丫头,算是得意了一番,将甄月上上下下都妆点上了。 “姑娘打扮起来绝对不输那个夫子,对吧。”小离仰着头问向身边的两名侍女,两名侍女心里也欢喜,连忙点头称是。 甄月被她们弄的昏昏欲睡,还没来得及在镜子中欣赏一下,便听外厅响起低缓而焦急的声音。 “姑娘,殿下已经候了多时了。” 甄月的困意瞬间被这急切的声音吹的烟消云散,提起长长的裙摆,就朝外厅行去。 “姑娘,您还没照镜子呢。”小离急忙呼道。 “不看了,我的样子我自己清楚。” 她出了外厅便见五月候在院外,苍茫的天空寒风萧瑟,天色渐渐暗沉,五月一袭褐服,眉目恭敬,见到出厅的女子,眉心一愣,随即嘴角淡淡笑起来,渐渐延伸到眼底。 “姑娘今日真是仙姿佚貌,美若天仙。” 甄月微微一愣,披上小离拿来的软毛织锦披风,淡漠一笑:“五月总管谬赞了,走吧。” “是。”五月带头走在前头,脊背微弯。 此次前去圣宫自然是不能带着小离,小离送到院外,便一脸笑意的退了下去。 夜晚清冷的风徐徐吹来,头上的流苏发出悦耳之声。裙摆极长,让常穿轻便服饰的甄月极其不方便,拢了拢披风,脚步不减的跟在身后。 大约片刻,便出了凌王府。雄伟的府檐下精致的灯笼发出晕晕红光。一片温和之色,只见男子迎风而立,深紫银线锦绣华服,身姿傲然挺立,袍带猎猎飞扬,站在黑色车撵前,宛若黑夜中的鹰。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怎么这么慢……。”男子不耐烦的横眉说道。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觉得天地似乎都在摇晃,淡定的心好似喷浆的火山,直将他淹没在眩晕中,女子肌肤胜雪,唇绛一抿,嫣如丹果,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徒添一股妩媚。一身素淡的月华锦衫衬托的她好似九天仙女,哪还像平日强悍的小丫头。 甄月被他不掩饰的惊讶看的有些发毛,暗忖着是不是打扮的阴阳怪气?早知道出门就应该看几眼了。 “上车吧,晚宴估计快开始了,从凌王府去紫晶圣宫还要半个时辰呢。”言毕,他淡淡侧过头,不再看她,眼尾一抹未散的惊艳,白皙的俊美脸庞染上红晕。 她提起裙子踩在轿凳上,动作略显笨拙,身子本就无力,裙摆又太长,正在费力之际,只觉天旋地转,男子打横抱着她一个箭步就跨上了马车,进了车撵。 甄月惊呼一声,还未说话,就被他放在暖垫上,面色平淡,好似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甄月皱着眉头,低头不语。 车轮滚滚,银月倾洒,车内清淡檀香盈盈入鼻,四周寂静,只有马蹄之声,甄月见他半阖眼眸,好似在闭目养神,便也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 “今天很美,像个女人。” 他的声音极轻,含着清浅的笑意,足够让对面的女子听的一清二楚,她微微一愣,心中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像个男人?” 北墨凌淡笑不语,依旧阖着凤目,姿态慵懒。 一些过往好似轻烟笼罩她眼前,让她心情忽然沉重,她沉静说道:“要在集中营挣扎求生,就必须像个男人,也只有变成男人才能活着,做女人对于我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不过我到觉得做男人要更自在。”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些跌宕的岁月,凋零的好似秋季的落叶,很久了,久到可以淡漠的说出来。 可北墨凌心口却猛地疼痛,这种感觉他已经不再陌生了,他睁开眼眸,望向她,深深说道:“过来。” 又来了!甄月警惕的向后缩了缩,摇头道:“北墨凌,你不要以为我现在身手受控,你就能随意摆布我!” “不听话的丫头。” 只听女子轻呼一声,瘦弱的身子转瞬间便到了他的怀里,腰际一只紧致的手臂紧紧揽着她。 “北墨凌!你混蛋!” 甄月气的七孔生烟,挣扎着要离开的他的怀抱,可用尽全力也撼动不了他一分一毫。 北墨凌半眯着眼:“这么闹腾,不如派人送你回去吧。” “你威胁我!” “别闹了,我累了,广灵刚刚收复,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蜀国的旧党近日也在蠢蠢欲动,昨夜我批了半宿的折子,让我靠会,到了圣宫你唤我一声。” 言毕,便垂着脑袋依偎在女子颈边,柔软的发丝轻轻的触着,甄月脸颊有些不自在,气愤道:“你是将我当成枕头了?” 男子的呼吸声轻而均匀,好似真的睡着,甄月叹息一声,之前的伤感被他一闹反倒被激愤填满,谁叫自己处境艰难,受他压迫,只希望有一日能将这个男人狠狠踩在脚下! 紫晶圣宫气势磅礴,高大巍峨,格调庄重,苍穹之上不时飞过夜禽,滑下一道阴暗的影子。 甄月与北墨凌走在曲折穿梭的回廊上,前面是带路的官侍,哈着腰,面露惧意,看夜色,只怕筵席早就开始了。 青鸾大殿是紫晶圣宫最大的正殿,白玉铺造,琉璃金瓦,三十六道宫廷水榭,上百条雕廊画道,中殿金龙飞天,宏伟豪华,整个大殿色调暗沉,与身俱来的肃然无处不在,中间清池水道连接,檀香幽幽,丝竹鼓乐,好生气派。 “凌王到。”尖锐之声瞬间传遍雄伟的大殿。 踏上青鸾大殿的那一刻,浓郁香气扑鼻而来,舞女们红袖飘舞,绫罗一片,两侧的百官端坐在青玉软垫上,交谈正欢,众人一听凌王驾到,纷纷站起俯首。(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一 夫子之容 北墨凌浑身冷傲孤清,有着睥睨天下之气,微微颔首,示意免礼。 众人免了礼便都将目光放在随后的女子身上,人人面露震惊,一时惊起千层浪,凌王手握北瀛军权,称霸北疆,至今没有一妃一妾,今日晚宴却携带了一名女子,出席皇家晚宴都是有身份的人,众人自然猜测这位姑娘出生哪个世家,竟然得了凌王的青睐。 “快坐,贤弟让朕好等。”北宫君在金銮宝座之上,紫金龙袍栖身,宝紫金冠束发,面容邪魅。 甄月察觉众人怪异的眼神,些许不自在,随着一身凛然的北墨凌落在首位,众人一声惊呼,就见左席位的几位西郯使者面色沉重,眼神相互交流,明明各国盛传凌王并未封妃,更是没有一个女人,怎么半路杀出个女人? 众人见凌王也未介绍,纷纷暗自揣摩,和亲一事,只怕烟雾迷蒙,谁也猜不到这个高深莫测的凌王是如何想的。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应有尽有,彰显出了北瀛的经济实力,西郯的使者赴筵者三人,坐在左边第一席位的男子年已四十,双眼精睿,正是西郯的士大夫公孙淮,另外两位正是西郯的两位将军,还有一个席位空着,想来便是夫子的席位,只是美人还未登场。 三位使者纷纷起身介绍,初见凌王之容,惊为天人,世人只道凌王病残之身,北瀛帝君荒诞中庸,却不曾想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北瀛,会以震天动地的气焰成为天下第一强国,此时的公孙淮心中暗骂那些谣言虚传的人,面前的男子无不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怎会是病残之身! 北墨凌淡淡颔首。面色孤傲,西郯使者心中虽然不悦,却不表现出来。 “今日一见凌王,果真是才绝天下,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让我等汗颜啊。”公孙淮举杯施礼说道。 北墨凌微抬眉眼。声音轻的好似一把利剑:“公孙先生以往是低估了北瀛,北瀛以武力为尊,以囊括天下为宏图,众人都说我北瀛乃虎狼之国,西郯为何还要入我虎狼之口,就不怕本王将你们都吞了。” 三位使者脊背一颤,只觉面前的男子气焰雄盛。让他们喘不过气。公孙淮最年长,自然是有城府之人,轻笑道:“那是他人惧怕北瀛,所以才说北瀛乃虎狼之国,北瀛囊括蜀国,已与我西郯成为邻国,西郯崇尚北瀛之雄风,自然想与之修好。北瀛的宏图自然是天下的宏图,吞下我西郯对北瀛或许易如反掌。但唇亡齿寒,东郯日益壮大,已经是一只气盛的雄师,凌王,何不将西郯养在虎口,一起挖陷狩猎,共同吞下东郯。” “本王为何要答应你们?”北墨凌淡淡抿着烈酒,眼眸深寒。 甄月眉心轻蹙,这公孙淮敢带人来联盟,也算是有胆识之人,她不经意间端起青铜酒杯抿上一口,只觉咽喉火辣辣的疼,倏地,一双凌厉的目光扫射而来。 甄月抬眸望去,便见北墨凌利眼望来,里面充满警告,她皱了皱眉,缓缓放下手中烈酒。 只见北宫君悠哉的看着殿下的紧张气氛,一口一颗水晶葡萄,挑着桃花眼嘴角含笑,而大殿的百官纷纷小声议论,不敢太过张扬。 公孙淮笑着说道:“北瀛地处万火原,气候严酷,一半的时间都是寒冬,百姓农耕落后,资源短缺,蜀国一战,消耗不少储备,人力、财力、物力都受到了损耗,故此北瀛要休养生息,调整巩固,再将战线引导南边,只怕会影响根基,让蜀国死灰复燃,我西郯地处西南,资源丰富,粮草充足,只要北瀛肯予以我们协助,一起拿下东郯,西郯每年进贡粮草十万旦,珍宝无数,不出三年,北瀛必定国富民强。” 百官们一听,瞬间激动,粮草十万旦!简直是北瀛小半年的收成。 甄月心口一惊,眼中一抹杀气,看来西郯是完全豁出去了,简直是把自己百姓的粮食都搜刮到了北瀛! 北墨凌淡漠一笑,目光凌厉道:“公孙淮是将我北瀛摸的一清二楚了,本王向来就喜欢出人意料,反其道而行。” 公孙淮面色一白,这个凌王简直是狂妄,这么诱惑的条件他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还反其道而行?简直是莫大的欺辱,但公孙淮压下心中的愤怒,隐晦的笑起来,语气和润说道:“凌王杀伐决断,凌厉果敢,西郯联盟的好意会一直为凌王准备着,凌王什么时候想起我西郯了,西郯必定殚精竭虑的为凌王分忧。” 公孙淮拍着手,朗声道:“今日西郯前来,友谊为主,不管成与不成,都是邻国好友,宣文帝敬重凌王乃天下第一强霸之主,特地奉上西郯美人——夫子。” 掌声一落,钟鼓悦耳,彩带飞扬,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舞姬萦绕,从清池水道上莲步而来,四个红衣舞姬将一个彩衣飘逸的女子簇拥在中间,只见女子水袖遮面,袅娜腰肢,尽显曼妙。 霎时如莲花盛开,女子甩袖而舞,姿容尽现眼前。 乐声轻绕于耳畔,女子青丝墨染,霓裳飘逸,若仙若灵,仿如仙境走来,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到极致,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一人便演绎出万种风情,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出尘如仙,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 只听乓的一声,一位大臣手中的酒杯落在白玉地面,发出清脆之声,随之又是接连几声乓乓,众百官都看直了眼,连手中酒杯落地都毫无知觉。 甄月也震惊不已,她在前世算是见过不少影视美女,却没有一人能及眼前妙曼舞姿的女子,美的让人窒息,连她作为女子都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妙人,更别说这男人了。 她偷偷望向身边的北墨凌,只见男子面容清冷,姿态闲散,眼尾一抹惊艳,稍纵即逝,拿起酒杯淡淡抿着,察觉她的目光,霎时朝她望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二 搅乱晚宴 甄月一颤,连忙垂下眼眸,心中有些焦急,连一向不喜女色的他,都呈现惊艳之色,那西郯这份礼他是接还是不接?起先她还心里笃定,北墨凌必定会回绝,可此时却对他的想法有些难以断定。 公孙淮一边饮酒,一边观察着高深莫测的凌王,心中也是摇摆不定,众人都是一脸痴迷,连北瀛帝君都看直了眼,这个凌王却独自饮酒,神情难辨。 乐音渐停,舞姬漫步退下,女子腰肢轻旋,朱唇浅笑,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 “美,太美了!西郯真是山灵水秀,竟然养育出这般绝色美人,只怕那天上的九天仙女都不及夫子一分一毫,翩若惊鸿,秀色掩今古!真是贴切啊。”北宫君桃花眼光芒万丈,语气激动,即便是第二次见夫子,依旧难掩爱美之心。 “小女见过皇上。”夫子俯身行礼,温软的声音好似清风拂过,让在坐的百官们心神一颤,更加沉迷,她莲步轻移,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对着淡定从容的男子道:“小女见过凌王殿下。” “夫子快起,一曲妙曼舞蹈,也该累了,快入席吃些东西。”北宫君就差没亲自下来搀扶了。 “谢皇上。”夫子垂眸浅笑,美目流转,亦步亦趋的落在第四个席位。 甄月见这女子举手投足不卑不亢,眼眸清澈,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真像天仙。 “凌王殿下,可是对我西郯奉上的美人满意?普天之下,只怕找不到第二个像夫子这般姿容的女子了。”公孙淮仰着头,得意的说道。 北墨凌露出冷慢而清疏的笑,狭长的凤目隽黑,声线冷淡:“本王素来淡薄美色。喜欢清静,夫子之美只怕本王的皇兄更为欣赏,不如奉给本王的皇兄吧。” 登时,整个青鸾大殿噤若寒暄,鸦雀无声。夜风渗入。卷起袅袅轻烟,绸幔轻摇,好似一缕寒霜,凌王的孤傲天下皆知,只是西郯使者们初见,不免有些难以接受,西郯此番前来。本就是一心与凌王搭上关系。可此时被拒,让他们脸面挂不住。 夫子轻颤,难以置信的抬首望过去,霎时震惊不已,之前一直垂首不敢打量这个名震天下的凌王,世人盛传北瀛人凶狠,长相粗犷,几日前初见北瀛帝君。觉得北瀛男子竟有如此貌美之人,可此时隔着宽宽的大殿。看清了那深紫长袍的北瀛凌王,才真正见识何为俊美非凡,棱角分明,冷峻绝美,身姿孤傲,世人都说她夫子美艳天下,只怕对面的男子才是真正冠绝天下。 “凌王既然淡薄美色,那身边这位女子又是何人?莫非凌王是有意羞辱我们!”公孙淮霎时大怒,再也忍不下去。 甄月本来还在看好戏,不知怎的忽然将矛头转向了她,至她于风口浪尖,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好似要在她身上瞧出个洞似得。 她轻咳一声,几何榻下拽了拽北墨凌的衣角,向他求救,可男子长眉轻佻,嘴角露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分明就是见死不救的模样,跟其他人一样都等她如何作答。 “月儿,不如你替本王回答公孙先生。” 果真如此!甄月心中好似团团怒火,可要求来筵席的是她,自然没有怨他的道理,此时情况突然,众人的质问顺理成章,他见死不救,也是不好介绍她的身份,顿时,甄月有些难以接话。 “凌王至今未娶一妃一妾,不知姑娘可是新进府的?夫子贤德,到时与姑娘一起侍奉凌王,西郯心意诚诚,还望凌王不要推拒,否则便会影响两国的关系。”公孙淮沉声说道。 一直垂首的夫子也淡淡看向对面的清丽女子,眼神深虑,却轻柔无比。 甄月见公孙淮姿态放的如此之低,缓缓皱起眉头,她只是想来了解一下两国之间的情况,再伺机而动,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超乎她的意料,忽地,她眸色一闪,若是让他们自动放弃也未尝不可。 “墨凌。” 甄月声音软绵,忽地,抱住男子的手臂,身子主动靠着他,北墨凌身子一僵,敛眉扫向她故作出来的柔媚上,心口一颤。 只听甄月用万年难得一见的娇柔声音说道:“他们一个个都问我是谁,这不是很明显嘛,公孙大人怎么如此愚钝?西郯居心叵测,送这么个娇艳的姑娘给你,只怕是要蛊惑你,进而吞并我北瀛,我不管,我心胸狭窄,不能容她入凌王府。” 甄月一心想搅乱这场会盟,让他们激愤离去。 只见公孙淮脸色铁青,身边两位将军看样子就要起身离席,七窍生烟,百官们更是惊的说不出一句话,这不是明显的要坏和亲一事吗,女人的妒意真是太可怕了。 而宝座上的北宫君惊的呆似木鸡,嘴角渐渐扬起来。 “你是何身份!怎可胡言乱语,我西郯一心前来联盟,诚意足足,怎会蛊惑凌王!只怕蛊惑另有他人,夫子出自名家之后,贤良淑德,端庄贤惠,更是妙青门下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敢问姑娘又会什么!只怕是羞于与夫子比肩,便出言不逊!破坏一段大好姻缘!”公孙淮怒不可止。 “听公孙先生此言,夫子当真是样样出色,才貌双全,而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公孙淮与众人面露嘲讽,嘴角的讽笑还未延伸到眼底,就听女子声音霎时凌厉,好似尖刀穿刺而来:“我只会杀人放火!切莫让夫子受累!” 众人心中大惊,一个女子怎么如此胆大,当众威胁使臣,而向来凌厉的凌王,不但不怒,反倒笑起来了。 “哈哈哈。”北宫君拍着案桌大笑起来,挥手道:“公孙先生请息怒,这位姑娘生性率直,并无恶意,和亲联盟本就是一件欢喜的事情,可凌王眼下正要纳妃,这位姑娘便是凌王未过门的妻子,女人家心胸狭窄也在常理,她的话朕可不敢反驳,免得一气之下将朕的紫晶圣宫给烧了。”(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三 凌王纳妃 原本剑拔弩张的大殿,因北宫君的话瞬间热闹起来,人人面露震惊,一时沸腾不已,凌王纳妃乃是国之大事。 “纳妃?”西郯使者全部震惊不已,见凌王与北瀛帝君如此袒护这个女子,心中都在暗自揣摩,如何把握当局。 甄月好似被雷劈了一下,耳边议论的嘈杂声让她头脑混乱,她擅长理清局势,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北瀛终究是凌王说了算,只要搅乱和亲一事,以这个男人的野心,必定不会轻易与西郯联盟,眼下虽不知北宫君为何如此说,但却让她的话有了些分量,她笑着说道:“皇上说的极是,我正是凌王未过门的妻子,所以公孙大人还是将夫美人送回西郯,联盟一事只怕要再掂量掂量。” 北墨凌手臂一紧,眼神晶亮幽深,有一刻眩晕之感,耳边都是她轻缓的声音,涟漪荡漾的心尖被她惊扰的波涛汹涌。 “凌王,这件事怎么说!”公孙淮一拳打在案桌上,拳头节骨分明。 夫子咬着粉嫩的嘴唇,手指紧紧拽着木兰手帕。 “本王的凌王府向来只有她一个女人,多了太麻烦,至于联盟一事,本王会再三斟酌。”北墨凌说着,直接手臂一伸,将女子揽在怀中,紧紧拥着她。 甄月身子一僵,挣扎着要离开他的牵制,耳边却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你利用我,就该付出点什么。”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廓边,她顿时恼羞成怒。 骤然间,只听金銮宝座上一直静观的北宫君忽然站起来,两手轻抬,欢喜的说道:“不管联盟如何,今夜西郯都是朕的贵宾,更是见证了凌王大婚一事。来人!” “在,皇上。”官侍连忙俯身。 “快去将单侍郎传来。” “是。” 甄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事情诡异的很,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她有一丝慌乱。 几乎是片刻时间,身着暗红官服的五旬男子疾步上殿。恭敬道:“参见皇上。不知唤微臣有何事?” “哎呦,单侍郎,这可是北瀛的大事。”北宫君见众人都聚精会神的望向此处,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凌王的婚事有西郯为证,文武百官见证,单侍郎。你是北瀛的礼仪行政长官。朕命你尽快挑选个好日子,以供凌王大婚!越快越好。” “是,皇上,微臣一定竭力挑选良辰吉日。” 直到单侍郎离开青鸾大殿,惊魂的甄月才猛地回神,一双冷冽的眼睛望向宝殿上的北宫君,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剐,好个北宫君!难怪会出言帮她。原来是设下了一个圈套,一个为她准备的圈套。今日晚宴到底是为西郯准备,还是为她准备! 她眉心一怒,杀气震天,却被北墨凌打横抱起,水晶玉璧折射在她眼中,徒生一股剑锋凛然之气。 “你!”甄月低吼道。 北墨凌不顾众人惊讶的表情,跨步朝殿外走去,清冷的声音传遍大殿:“北瀛的帝君乃是本王的皇兄,西郯的美人自然送给北瀛帝君,联盟一事改日再议,今日本王谢皇兄赐婚,甚是欢喜,先行离去。”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渐渐远去,清月寒风,寂静的诡谲宫阙一片暗沉,绵长的回廊幽深寂然。 “北墨凌!你放开我!”她脸颊怒红,胸脯剧烈起伏:“是不是你与北宫君联合算计我!” 北墨凌见她挣扎的厉害,眉心一横:“哼!你若不跳进他的陷阱,怎么可能会被他算计,是你先利用我在先,我还未处置你,你倒先反咬我!”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唤便来的礼仪侍郎,北宫君殿上的相助,这个男人起初的见死不救,明明就是早预谋的陷阱,她厉喝道:“没有你的允许,他怎么可能随便操纵的你婚事!你明日便让他撤销婚事!” “你以为北瀛的脸面是什么!我北墨凌的脸面又是什么!” “我不嫁!” “你不嫁?”男子轻慢冷冷道:“是你当着文武百官跟西郯使者的面,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可不是我强迫你说的!我北瀛好歹是泱泱大国,我北墨凌也是北瀛之主,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甄月心中颤抖,这么多年生死挣扎,都未像此时一样害怕跟慌乱,她眼眶微红,声音沙哑道:“我不嫁,是北宫君设局引诱我,我甄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招了他的道。”她忽然眼眸雪亮,梨花带雨道:“你是北瀛之主,自然是你说了算,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并无男女情爱,你一定不会依从北宫君的对吗?”她满心期待的看着他。 只见北墨凌猛地顿住步伐,看着怀中一眼祈盼的女子,含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算盘,你想搅乱联盟,为那个小子赢得挣扎的时间,但你万万不该以此来利用我!我北墨凌岂是你随意利用的,既然如此,你自然就该承担后果!” 甄月只觉面前的男子阴冷的好似地狱幽灵,让她浑身轻颤,夜晚冰冷的风刮来,吹落了她劲边的秀发,露出苍白的脖子,她眼角含泪,手掌紧紧握着,近日的和睦相处,竟然让她忘记他嗜血的本性,她万万不该拔虎须,惊醒了这只可怕的狮子。 翌日清晨,晨雾弥漫,天气阴沉沉的,瑟瑟地北风卷过,寒到了骨子里。 女子一袭简单的青边白袍,头发随意散在一边,木檀的窗棂大大开着,院子的梨花香被寒风不时吹来,她神情暗沉,眉心紧紧蹙着。 “姑娘,宫里派人来了。” 这句话好似一根刺狠狠插入她的灵台,她转过身子冷冷道:“不见!” 小离担忧的退下,不到一会,手里端着金黄圣卷前来,不安的说道:“姑娘,这是宫里的大人留下的,说请姑娘务必看一看。” 甄月将目光放在金黄圣卷上,面色森寒,伸手将圣卷打开,待看见上面的墨文,霎时一怒,狠狠将圣卷仍在燃着的炉火中,火焰熊烈,顷刻吞没了金黄圣卷,变成灰黑的粉末。(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四 命运 “姑娘。”小离吓了一跳。 甄月怎么可能不气,里面全是礼仪司门选的良辰吉日,需要她来挑一个,她简单的将墨发绾起,连披风都没有穿,便出了巧云居。 章华阁坐落在凌王府最中央,是府内最为雄伟的阁楼,鎏金铜瓦,飞檐斗拱,格调古朴,无不透着庄严,正是北墨凌的寝殿。 府上的侍卫大都认识甄月,见她一脸煞气的朝章华阁行来,连忙上前行礼:“姑娘,稍等片刻,凌王正在议事,属下现在去禀报。”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 侍卫见她直接蛮横的进了庭院,连忙说道:“姑娘,殿下议事不让别人干扰,还是属下先去通报一声吧。” 甄月脚步一顿,目光凌然,直接让见惯杀场的将士心口一瑟,只觉今日的风格外的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踏上阁楼的台阶。 寒风卷起青丝,满庭清寒,随着咯吱一声,雕花的殿门被推开,迎面是桑叶的的清香,大殿空荡荡,檀木作梁,,黑绸为帘,没有过多的奢华,只有简洁的利落,这一向是他最中意的装饰。 只听偏殿传来交谈声,渐渐变轻,显然是听见大殿开启的声音,甄月掀开黑帘,上面的猎鹰图腾栩栩如生,狰狞凶猛。 只见雅致的偏殿茶香飘逸,檀香缭绕,地铺绒毯,给人一种肃静之感,两侧端坐的男子见到一脸煞气的女子微微一愣,晚宴之后,几乎是一夜之间,凌王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整个北瀛,震惊之余,掀起了一股惊涛大浪。不出半日只怕整个天下都要打探凌王妃为何人! 滕简与张良在此商讨西郯联盟一事,本来气愤是何人不通报便闯了进来,一看到来者,便心领神会的看向首座的主子。 北墨凌面不改色的放下紫玉茶杯,抬眸淡淡看向她。女子青衣白袍。青丝些许散落,一双雪亮的眼睛此时满含愤怒。 “殿下,那我等先告辞了。” 滕简拉起一脸看好戏的张良,俯身说道。 “恩,你们先回去吧,之后我会再派人去传你们。”北墨凌颔首。 “是。” 张良扯了扯袖子,在滕简挤眉弄眼的拉扯下离开章华阁。临走前。张良将眉挑起,向甄月竖起了大拇指,他们跟随殿下这么年,可没见过有给殿下脸色看的人,这女子只怕是当世第一人。 甄月见他们二人已经出去,上前瞪着云淡风轻的男子,厉声说道:“礼部司门已经来了好几趟,你打算怎么做?” “先坐下吧。”北墨凌好看的手执起紫玉茶壶。为她斟上清茶。 “我没心思品茶,你应该知道。留在北瀛非我本心,现在糊里糊涂的婚事更是非我本意,北墨凌,全天下的女子数不胜数,仰慕你的人比比皆是,你何苦要折磨我。” 她语气轻缓,却好似一把把带血的重锤,狠狠敲在他心口,他眉心一蹙,放下紫玉茶壶,冷声说道:“你现在出去,我不想与你吵。” “我并没有想与你争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人,我甄月一生必须掌握我自己的命运!”她声线突然铿锵有力,眼眸散发着坚定的光芒,好似势死保卫心中的信念。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北墨凌站起身,绛紫长袍冷冷滑下,浑身冷如寒冰,俊美的脸庞阴沉无比:“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利用我就必须付出代价,你出自麒麟坊,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我用其他的补偿!” “其他?”他居高临下,嘴角一抹嗜血的冷笑:“你有什么?命是我给的,身份也是我给的。” “你!”排山倒海的愤怒瞬间笼罩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怒道:“北墨凌,你无耻!” “出去!” 北墨凌登时怒吼一声,冰冷的声线穿透剑拔弩张的偏殿,瞬间将隐藏的那股恨意再次点燃,甄月寒着眼转身离去,手掌紧握,全身因为恨意好似咆哮的野兽,只等冲出牢笼,将所有的禁锢撕碎。 清池的六凋零,花瓣微卷,香远益清,随着寒风两边摇晃,带起清池的点点涟漪,六谢六开的六凋零即便是在寒冬,依旧茂盛的绽放,丝毫无惧寒霜。 甄月立在章华阁的庭院,缓缓闭目,将胸口的愤怒慢慢压制,她不停告诉自己,沉着镇定,乱则坏事,必须好好谋划一般,她猛地睁开璀璨眼眸,望一眼森严的阁楼,转身离去,眼尾的凌厉被吹散在寒风中,融为一体。 北墨凌撩起窗边的黑帘,看着她渐渐远去的冰冷背影,棱角分明的侧脸隐在黑暗中,满身是无人能见落寞。 远在东郯的雍都城,一匹战马急促进入新建的皇城,马蹄铿锵,原本凝重的议事阁,因为他的到来,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北瀛的密探回来了。” 楚仲连忙进入议事阁,丝毫不敢耽误。 原本围绕在军事图上的三位男子纷纷抬起眼眸,极为显眼的便是首坐的男子,男子一身湛蓝衣袍,暗纹滚边,身如修竹,一张俊朗的面容带着历经杀场的沉稳,眼眸微眯,好似夜狼。 军事图两侧的便是誉满天下的范谷,与云川军统帅王平,密探一事,是主子极为关心的,二人异口同声道:“赶紧让他进来。” “是。”楚仲急忙将人唤了进来。 “参见太子。”男子一脸风霜,身上的麻衣点点污垢,接着施礼道:“见过范先生、王将军。” “是不是有消息了?”仇晟连忙走过来,呼吸凝重,两月前,蜀国的探子回报,找遍了邺安城都未找到小月,可亲眼见到离开蜀国的军队,押送着一个囚犯,只是凌乱的头发遮着脸,让人看不清面容,从身形上看,确实是个女子,直到半月前,因为西郯结盟一事,北瀛的关卡比以往要松懈,才有了机会混进去,此时见密探回来,想来是有消息了,一面担忧,一面祈盼。(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五 我要去找她 “有消息了,一个是关于和亲的事情,还有一个是关于甄月姑娘的。”探情兵沉声说道。 “她有消息了?”仇晟没有察觉探情兵的凝重,一颗心因为有了消息而激昂不已,激动道:“她还活着对不对。” 他见探情兵点了点,好似劫后重生的喜悦充斥心尖,欣喜若狂,嘴角都笑出细纹来,激动的抓着范谷的手臂,激动道:“范先生,小月没死,她还活着,我的小月还活着。” “恭喜小主子。”范谷点头笑道,心里也为小主子高兴,余下来的日子小主子应该能吃好睡好了,一边的王平紧握的手掌,渐渐松开,里面全是冷汗,依稀还记得,那夜,女子牺牲自己拯救他人,他逼于无奈,只能将癫狂的主子敲晕,至今他与主子之间都心结难解,此时听说那女子还活着,他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下了。 “小月现在在哪里?”仇晟欣喜的问道。 只见探情兵猛地垂下眼睛,手足无措,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不时看向屏息静待的主子,更是难以开口。 仇晟心中一怔,一丝慌乱从心口升起,他焦急道:“你倒是说啊!” “姑娘她……她……。” “说!”仇晟霎时厉喝一声,俊秀的眉拧成一条线。 “有什么你就说,小主子不会怪罪的。”范谷也察觉一丝不妙。 探情兵抬首缓缓说道:“姑娘并没有死,她一直在凌王府,我们跟踪了一段时间,可一直都不能接近姑娘,昨日,北瀛圣宫传出消息,姑娘……姑娘即要与凌王大婚。” “你说什么!”仇晟身子一晃。扶着一边的桌角才勉强撑起身子,不可置信的摇头道:“不可能,你胡说!”声音含颤,渐渐撕裂。 “你是不是探错人了!”王平见过甄月以死救主子的真心,完全不相信探情兵说的事。说话的语气也焦怒起来。 “属下不会探出的。贝尔草原一役,姑娘改造弓箭,射出一百五十米,让孤军奋战的北瀛军局势逆战,姑娘名声大噪,整个北瀛帝军都识得姑娘,凌王要娶的便是这个女子。前夜。北瀛宴请西郯使者,在场的文武百官都亲眼所见,昨日清晨都传遍了汉郸城,绝对没有错!” 只见面色苍白的男子,修长的手紧紧捂着胸口,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苍白的嘴角鲜血滴滴。与白皙的脸庞形成刺目的鲜明,好似落在雪地上的红梅。悲伤而绝痛。 “小主子!” 三个人面色大惊,连忙将摇摇欲坠的男子扶在雕花椅上。 “快去将甫之先生叫来,让他速速赶来,小主子的伤复发了。”范谷面露焦急,江夏一战,主子冲锋陷阵,胸口受伤,刚刚调养好,没想到此时受刺激,让伤口复发。 “小主子,此女子必定不是甄月姑娘,她痛恨麒麟坊,又怎会帮着北瀛改造兵器,让他们获益。”范谷安抚的说道。 “我也不信。”王平拍着胸脯,声如雷洪。 他的眉紧紧蹙着,面色悲痛,耳边都是她即将大婚的消息,椎心泣血道:“是她,能将兵器改良的出神入化的,只有她,再无第二人。” 倏地,仇晟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艰难的站起来,沉声说道:“我要去北瀛,她现在身陷藻泥,我必须将她接回来。” “小主子!”范谷与王平连忙拦住连路都走不稳的主子,愕然道:“主子万万不可,你现在身受重伤,雍都十万人马,择日就要赶往鄂城,前线已经准备充足,势必就要拿下宣城,此时群龙无首,必定会军心大乱,你必须坐镇,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不。”仇晟每走一步,嘴角鲜红的血滴在白玉地面,发出清晰滴答声,一下一下,让在场的众人惶惶不安。 只听男子声音低沉的好似轻风,又坚定无比,他透过洁白的窗纸,眼角湿润:“我不能再弄丢她了,她在等我,我知道她在等我,我听到她的呼唤了,我必须去接她。” “小主子!”在场的三人连忙惊愕的跪下,不忍再看男子悲痛哀伤的神情。 范谷叩地道:“小主子,请以大局为重,微臣会派人前去救姑娘,如果,小主子一定要去,就踩着微臣的尸体去吧。” 仇晟一颤,漆黑的眼眸翻江倒海,太多的情绪汹涌流出,悲痛、无奈、挣扎、最后化为无声无息的悲戚,人一下子好似被掏空了许多,身子摇晃,无力的坐在木椅上,一声声轻唤:“小月,小月。” 嘴角的鲜血汩汩流出,脸色苍白的吓人,眉心忽然一皱,便昏了过去,耳边是熟悉而想念的轻盈之声,从他珍藏的心尖渗出,阿仇,我们一起去东郯,一起去江南,阿仇,你除了恨还有我。 小月,我的小月,没有你的东郯,真的很冷,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心灵栖所。 夜色朦胧,月明风清,东郯的天气永远都是晴朗温和。 仇晟茕立在新建的城墙之上,耳边是鲜红烈旗翻滚的烈烈之声,远处的灯火照来,越发显得他脸色阴郁,背影落寞,他望着远北之地,好似站了许久许久。 范谷轻轻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小主子,伤口虽然处理好,但依旧不能吹风,回去吧。” “范先生连这都要逼我吗?”他声音清冷,不再如往日的温润。 范谷轻声道:“小主子该理解微臣的苦心,若是先皇在世,一定不希望小主子因为儿女情长而至江山社稷于不顾,眼下西郯联盟,我们应该早早做防范,提防北瀛,小主子若是去了北瀛,那不是入虎口吗。” “范先生,可有珍视的人?范先生一心为东郯,我都知道,先生可明白山河不足重,重在为知己。” 范谷心中一惊,沉声道:“此话望小主子以后不要再说,小主子身兼匡复大业,统一疆土,怎能说山河不足重!微臣只知道有国才有家,国家统一,郯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小主子,你不是平常公子,可是我郯国的储君啊。”(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六 说服 “可是小月……。”他眉心一痛,嘶哑道:“她一定被局势所迫才会嫁给北墨凌,我要去找她,将她接回来。” “小主子,若您执意如此,为了先皇,为了郯国,请从微臣的身上碾过去吧。”范谷猛地跪在地上,叩首道:“云川军乃至整个东郯军队,都会因为小主子的一念之间,而毁于一旦。” “范谷!”仇晟厉吼一声,捂着胸口,铿锵道:“你们一直逼我,逼小月,让我们乱世分离,当日你瞒着我,让小月牺牲生命来救我,你可知,这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小主子!难道您忘了先皇的遗愿吗!忘了这些年坚持的信念吗!忘了东郯无数累积的白骨吗!正因为甄月姑娘明白这一些,才会舍身取义,小主子切莫辜负了姑娘的一片苦心,微臣一定会派人救出姑娘,请小主子放心!” 仇晟慢慢垂下眼眸,伤痛难掩,夜晚的暖风吹来,卷着青草的气息,他好似又闻见女子身上清澈的味道,他转过身子,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你起来吧,没有小月,我要这天下有何用,若她嫁给那个人,我的余生只怕再不复一丝光明。” 范谷大惊,没想到这个心思缜密的太子,竟用情如此之深,他坚定道:“甄月姑娘对小主子的心意,微臣都是看在眼里的,微臣会派楚仲前去北瀛,务必在大婚前将姑娘救出来。” 风卷残云,冷月如钩,漆黑的夜色好似无尽的深渊,看不到光明。 范谷慢慢下了城楼,留下一身落寞的年轻王者,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苍凉,眼神是那么的忧郁。历经千辛万苦,踩着累累尸骨,才回到了故土,一展他心中的抱负,可唯一的心却因她而落在了北疆。 他好似又看到。那些无数危机重重的夜晚。他们脊背挨着脊背,在窄小而腥臭的屋子里,防着每一个可能向他们挥刀而来的人,他们紧紧相依,告诉彼此,我们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哪怕像狗一样活着。 没想到一眨眼竟然半年了。漫漫天涯,隔着万众山河,他多想牵着她,告诉她心中一直珍藏的这份情意,等着她共创属于他们的世界,这些分离的岁月,才真正是让他心力交瘁的,他忽然怀念他们挤在那个黑暗的角落。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小月,你一定要等我。 远在北疆的寂静闺房。女子猛地惊叫一声,全身冷汗连连,心口一下下的抽痛,一场噩梦终是让她再无睡眠,眼角的泪水冰冷的好似玄铁,她缩着身子,静静看着地上斑驳的黑影,她好像梦到了他,他哭着唤她小月、小月,让她的心尖疼痛难受。 天天渐渐亮起来,甄月早早起身,不再像往日一样乱发脾气,而是坐在铜镜前,将自己好好收拾一番,小离进来伺候梳洗时,有片刻惊讶,但压抑的气氛终是让小离不敢开口。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与小离前去蓥华主街,马车离开正夕街时,扶子然在马车后追赶了一路,声嘶力竭,小离见此,大气都不赶出,穿过了正夕街,便将扶子然甩开老远,凌王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都在私下议论,凌王妃的信息更是超乎详细的被泄露出去,身份低微、毫无宗室背景,贵族百官们纷纷扬言她配不上龙血凤髓的凌王,可北瀛的帝军们却扬旗反驳,更是给她冠上了军器才女的称号,众人得知贝尔草原的战情,便都缄默,不再诋毁甄月的身份问题。 她隐隐约约觉得事情蹊跷,以北墨凌冷漠的性子,断不会让人四处传播,可他不仅不阻止,反倒让一直沉默肃然的大军们也掺合进来,她实在看不透,却觉得一切都不简单。 马车路过离茶居时,甄月让马车直行,在一间药房前停了下来,掌柜年虽六十,却是个眼睛毒辣的生意人,见到进店的女子,只觉女子气质锐利,不同寻常人,连忙出来热情的招待。 “请问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小店各种名贵药材均有。”掌柜哈着腰说道。 甄月扫视了一下药味浓郁的药房,身后的小离踌躇片刻,疑惑道:“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子虚大人那里什么药材都有,还是回去让子虚大人看看吧。”小离心中疑惑,明明府上的药阁比这窄小的药房要齐全的多。 甄月没有理睬小离,对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掌柜说道:“我想要节芎草。” 掌柜一惊,再次看向女子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逢迎变成惊骇,节芎草是众所周知的毒药,更是低贱奴隶惧怕的东西,北瀛贵族们为了调解生活趣味,私下会给奴隶服用节芎草,让奴隶们趁着冲劲自相残杀,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即便如此,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各药房售卖时也很隐晦,此时的掌柜以为她是哪个权贵,低声道:“小姐请到后面说话。” “姑娘。”小离面色大惊,猛地跪在地上:“姑娘三思。”小离此时已经明白姑娘的用意了,在贝尔草原,姑娘就是服用节芎草而救了殿下,却身重其毒。 掌柜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与她先说会话,等会再麻烦掌柜。”甄月面色平淡。 “不麻烦,小姐请。”掌柜说着便慢慢走到一边,给这对诡异的主仆一些私人空间。 甄月将小离扶起来,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小离眼眶微红,焦急道:“节芎草是毒药,姑娘体内的毒刚刚引出了,怎么又要服用节芎草,殿下知道了,会发怒的。” “小离,你应该明白我是逼于无奈,我必须服用节芎草,才能有机会离开,你若想告密,我不拦着你。” “姑娘,求姑娘三思,殿下心里是有姑娘的。”小离隐隐约约知道每月送来的檀香有问题,每次姑娘闻了之后就会格外虚弱,但她一直缄口,不敢逾越主子们之间的事情。 (最近事情繁杂,总是没有准时更新,更新时间都集中在早上与晚上,但小菊会保持不断更)(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七 诱局 “小离,你我相识也有半年了,但我必须要离开北瀛,我还有亲人在等我,我从未求你,这件事只能你帮我,若你不帮我,我便只能服用节芎草自救,别的没有办法,若你要自保,从此你我便划开界线。” “姑娘,求您了。”小离又跪在地上,哽咽道:“奴婢只是个卑贱的丫鬟,得姑娘不弃,一直待小离恩重,小离一刻都不敢忘,但奴婢不敢反抗殿下,求姑娘三思。” “你起来吧。”甄月扶她起来,可她硬是跪着不起,甄月沉声道:“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信念。”言毕,朝候在一边的掌柜行去。 断断续续有客人要进店,却都被拦在外面的侍卫轰走,警惕的百姓看架势都不敢招惹,纷纷打量着离开。 小离慌乱不已,眼看着姑娘与掌柜就要走进后屋,心思百转,最后咬着牙大声道:“姑娘,我愿意。” 甄月脚步一顿,锐利的眼角一丝感动跟愧疚,对掌柜施了礼,便带着小离离开了药房,掌柜一跺脚,到手的生意被个小丫头弄跑了! 咕噜的马车再次行驶在主街之上,熙攘之声渐渐掩盖在沉静之中,一股低沉的压抑充斥在周围,甄月目光如炬的看着小离:“谢谢你。” “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只要是奴婢能做的一定会竭尽全力。”小离颤抖的身子渐渐安定下来,既然决定要帮姑娘,那便是再无回头路,这么想着也就不害怕了。 “这件事我们只能在行驶的马车里说,回了凌王府便缄口不能再提,左残一直潜在我们周围,我们不能不妨。” 小离一颤。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要帮你我传一封信笺给那个怪人,我要与他单独见一面。”甄月沉声说道。 “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怪人?” “没错。”甄月点头:“明日我会去雅冠居,在换衣间与他见一面。” 小离一惊,心口砰砰直跳,换衣间确实是最好相见的地方。既不会被左残近身守护。也能躲开耳目,她紧张的回道:“好,姑娘放心。” 申时时分,小离借口与食膳房的人出去采购,在途中转道去了正夕街外的沿街茶摊,凌王婚讯传出后,扶子然便满心焦急的等在正夕街外的茶摊。准备随时拦下甄月的马车。 小离回来时。只冲着暖榻上的女子,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甄月心领神会,一颗心总算暂时安定下来。 翌日晌午,一个震惊的消息惊动整个凌王府,平日忙忙碌碌的侍从官侍们,都一脸兴奋的往前院跑,人人躲在角落翘首以盼。窃窃私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但甄月见到此人时。确实愣了片刻,暖池的睡莲露出落败,寒风袭过,带起枯叶飘零在水池中,旋转着荡漾,即使是用极温的泉水养着,依旧是逃不过冷霜的洗礼。 面前走来的女子一袭水绿长裙,肌肤剔透玲珑,容姿堪称绝顶,美目流转间,好似九天上的圣女,不染一丝浊气,纤腰以漫步,娇柔楚楚,魄人心魂。 此人正是夫子,身后跟着一个侍女,趾高气昂,从宫里来的侍卫们往里面不停搬着紫檀木箱、梳妆镜台,看样子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 甄月眉头缓缓皱起来,就见美丽不可方物的夫子走过来,俯身道:“见过凌王妃。”态度谦和,给人清风拂过之感。 身边的侍女也急忙行了礼。 甄月敛眉道:“夫子恐怕叫的不甚妥当,我即未嫁,便不是凌王妃,还是叫我甄月吧。” 夫子一愣,随即垂眸浅笑,声音温柔:“看姑娘比我要年小一些,如果姑娘不嫌弃,我便叫姑娘妹妹可好?” “妹妹?”甄月面色淡漠疏离道:“我这人生来就冷淡,不太喜欢与人相处过密,妹妹这个称呼太过亲密,你还是唤我名字吧。”她见夫子脸色有些白,顿了顿又问道:“你不是住在紫晶别宫吗?怎么大箱小箱的往这里搬?是要常住么?” 夫子身边的侍女,见甄月之前态度不善,仰着头,抢着回答:“皇上说了,我们小姐是西郯送给凌王的女人,自然要在凌王府,姑娘一日不是凌王妃便没有权利赶我们小姐。” “放肆!”小离怒道:“你个小小贱婢,怎么插嘴主子们的谈话,姑娘是凌王钦定的凌王妃,任何人都别想鸠占鹊巢。” “你说谁鸠占鹊巢…。” “住口。”话未说完,便被脸色微恼的夫子一声厉喝,女子即使生气,眉眼皱起也是极其惹人疼爱,她举止优雅道:“让甄月姑娘见笑了,是我管教无方,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甄月说道:“无碍,她也是护主心切。”顿了顿,敛眉说道:“皇上真的如此说的?” 夫子娇艳欲滴的唇轻轻一抿,一丝难言:“望姑娘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也实属无奈,等姑娘与凌王大婚,我便会离开。” 甄月嘴角淡笑,面色平淡,锐利的眼尾却是一抹狠戾,她点头道:“那你自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离冷冷一哼,便疾步跟了上去。 夫子缓缓转身望了一眼女子离去的清冷背影,些许出神,一缕黑亮的墨发滑落,柔如绸丝,身边的侍女忿忿道:“她哪里能比的上小姐,小姐花容月貌,才貌双全,一定会得到凌王的宠爱,到时我们在西郯就不用再受气了,老爷也能摆脱牵制。” “小夕,别说了。”夫子淡淡截住她的话:“以后不要莽撞,人在屋檐下,要学会忍让,这位姑娘并不像普通女子,去收拾东西吧。” “是,奴婢知道了。”小夕不甘心的憋着嘴。 甄月坐在离府的马车上略显沉重,面上却平静如水,倒是一旁的小离,急的满脸通红,见姑娘一脸平淡,好像没有一点危机感,不安的道:“姑娘,你说怎么办?凌王不是与皇上说清楚了嘛,这个府上只能有姑娘一个女主人,皇上又是要做什么?奴婢,完全看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八 局势所逼 (感谢童鞋们的月票o(n_n)o) “好了,别想了,凌王府的女主人我也不稀罕。” 甄月垂着眼眸,听见小离唉声叹气,嘴角淡淡牵起来,心中却无比佩服高深莫测的北宫君,北宫君不愧是下棋高手,一步步想诱她入局,她又怎会再像上次一样乱了阵脚!北宫君知道她心系东郯,诱她嫁给凌王,见她迟迟推拒,便又将夫子放在凌王府,让夫子成为随时点燃的炸弹,这无非是在告诉她,一日不嫁,一日便让夫子待在凌王府,联盟一事便随时达成,这是在给她警告了。 甄月嘴角冷笑,眼脸下是隐藏的杀气跟锐利,好似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随时饮血,她又岂是甘愿被摆布之人,是时候让汉郸城热闹一番了! 雅冠居是帝都城内数一数二的售衣店,进出皆为达官贵人,领银、皮、瓷、缎、衣、茶,应有尽有,格调雅致。 甄月早早等在为贵宾准备的雅间内,道道绸幔无风而动,屏风图腾高雅精致,榻边是店家为她准备的几件锦绣华服,针线巧卓。 屏风后传来轻轻的推门声,男子走进雅间内,看到茶几边默立的女子,手指微微颤抖,眼眶发红,一丝喜悦好似涛涛江水。 甄月缓缓转身,淡淡笑道:“实在是逼于无奈才请你过来。” “月儿。”扶子然慢慢走到她面前,面色喜悦道:“你终于肯认我了,你知不知哥哥快急死了,你与哥哥走,哥哥带你离开。” 甄月见他伸手过来,连忙后退一步,面色伤痛道:“对不起。我现在还走不了。” “为什么?”扶子然眉心一痛,慌乱道:“难道你还不肯认哥哥吗?还要说是我认错人吗?” 甄月张了张嘴,声音些许沙哑,半响过后沉声道:“不是的,凌王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查到你。你会很危险,此次让你过来,实在是走投无路。”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那东西呢?” “东西已经在他手上了。” 扶子然半转过身子,叹息道:“七年了,扶家因为它满门被屠,我本就痛恨它,可它却是我们扶家用命守护的。” “对不起。都是我大意。让东西落在他人手上,是我辜负了你。”甄月满心愧疚。 “月儿,它只是一件沾满血的死物罢了,你不要自责,是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东西被夺,我们也抢不回来。扶家世世代代守护它,已经尽力了。这沾满鲜血的东西不要也罢,父亲与母亲在天之灵一会理解我们的,你与哥哥走,哥哥带你离开。”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本是很少动情的人,可面对如此炽诚的兄长,冰冷的心好似被暖风拂过,就像七年前,他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用身子保护着他,此时如此近的看着他的面容,一切恍如昨日,心口阵阵疼惜,她一直压抑的情绪,终是在他温暖的目光下,渐渐冲破盔甲,将真实的一面露出来。“ “别哭,月儿。”扶子然擦着她的泪水,温柔笑道:“月儿是认哥哥了对吗?” 怎么可能不认,怎么可能再冷漠,她泪水潸然的点头。 扶子然喜极而泣,一边擦着她的泪水,一边说道:“不哭,我们不哭,我们应该高兴,应该感恩上苍,你我都还好好的活着,还能相认。” 甄月点头而笑,待二人的情绪都缓了下来,她才缓缓说道:“眼下我还不能离开北瀛。” “为什么?”扶子然拉着她坐在暖蒲上。 甄月目光凛厉,沾着泪水的睫毛上下闪动,像是天空鹰隼的翅膀,“假如我们现在离开,只怕连汉郸的的城门也到不了,更别说离开北瀛了,北瀛因为贝尔一役,大部分的军队都集中在皇城,我们逃走,必须要有个万全之策,等待时机。” “你与凌王即要大婚的消息是怎么回事?”扶子然一想起大婚的事情,就气的牙槽咯咯直响,顿了顿又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么会与杀人不眨眼的凌王在一起?” 甄月叹息一声,目光深远:“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眼下我有个很棘手的事情需要你帮我。” 甄月见他焦急的点头,将手伸了出来搭在茶几上,露出洁白的手腕,沉声道:“我中了毒,不知你能不能帮我解。” “中毒!”扶子然霎时一惊,心中慌乱不已,连忙把着脉,俊秀的眉时而轻蹙,时而展开,神采奕奕的眼睛隐隐含怒,气道:“这凌王真是卑鄙无耻,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将你困在身边?”似乎想尽极恶之词也无法缓释他心中的愤怒,接着道:“你脉象虚弱如风,全身穴位都被这毒封住了,这毒叫软香骨。” “你果真厉害。”甄月赞赏的看着他,说道:“此毒就是软香骨,每月我服用一次,都会全身乏力,你能解吗?” “这毒来自西域,是白凤阁老阁主独家秘制的毒药,专门对付企图出逃的暗杀们,与中原的十软散有些相似,却比十软散更灵活。” 西域?白凤阁?看来凌王跟西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时她也无暇顾及太多,问道:“难道此毒只能白凤阁老阁主才能解?” 只见男子仰着头,目光璀璨,眯眼得意一笑,缓缓道:“这个白凤阁墓九老头是个毒痴,喜欢研制各种毒药,而使毒者要先学会解毒,方能研习,大概五年前,这个墓九老头满天下的寻找华时神医,华时神医兼通数经,晓万物之术,天下尊称他为在世神医,墓九老头每年都要与华时神医比通毒之术,如果华时神医输了,便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可华时神医每次都赢,气的墓九老头吹胡子瞪眼,直到三年前,这墓九老头的徒弟趁着华时神医解毒之时,给华时神医种下了软香骨,企图华时神医能输一次,华时神医手脚无力,不能自行解毒,只能让他的关门弟子帮助解毒,至此这个关门弟子机缘巧合的学会了解此毒。”(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九 心中的霸道 甄月是心思聪慧的人,渐渐听下来,看着他的眼神也哀伤了些,想起七年前那重重的血刀刺进他的胸口,除非神医在世,又有何人能救的了他呢,她忍住心中的酸涩,轻声说道:“你便是这关门弟子。” 扶子然一愣,笑吟吟道:“月儿真是聪明,现在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得不感慨万物的神奇,看来我学会解此毒便是为了今日。” “七年前,是华时神医救了你。”声音嘶哑。 扶子然见她悲伤的神情,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那日的血腥,温柔的拍着她脑袋道:“别怕,都过去了。” 他望着轻荡的绸幔,随着绸幔的舞动,思绪飘向了七年前,他声音轻轻的,好似怕惊扰她:“狄都之乱,我以为我必死无疑,那致命的一刀确实是要了我的命,我好像去阎王殿走了一圈,可牵挂太深,估计阎王嫌我烦,就让我回光返照了,我只记得我一直在爬,在无数的尸体间蜿蜒爬着,我一个个的看,生怕有一个尸体会是你,估计是狄都血气太重,引来了心念苍生的华时神医,得上天眷顾,华时神医见我一个死人如此留恋人间,便将我医活了,我整整躺了两年,才能下床行走,后来神医念我医资聪慧,便收我为徒,两年前,师父知道我心念亲人,便让我游历天下,找不到亲人便再回五灵山。” “月儿,跟我回五灵山吧,那里山清水秀,与世无争,是个世外桃源。” 甄月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坚定的神情,缓缓说道:“我还有心愿未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等我完成心中的祈盼,便与你回五灵山,好不好?” “什么心愿?让你如此执着?”扶子然静静问道。 她嘴角淡笑,抬起头看。眼眸雪亮。好似烈烈飞扬的战旗,充满力量:“我要看着他君临天下,看着他回到故土,看着他睥睨天下。” “他?”扶子然见她神情璀璨,心思疑惑。 “他就是郯国的太子,苏晟。” “郯国太子?你与他怎么会有联系?”扶子然没想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与两国权贵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甄月大致简洁的将这七年的事情说给他,扶子然原先平静的面色。随着她平淡的陈述渐渐悲痛忧伤。强忍的泪水砰然滑落,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不语,他无法想象这些残忍的事情是发生在一个十岁女童的身上,那些残酷嗜血的画面,他似乎在她轻描淡写的描述中,身临其境,只怕她讲诉的只是冰山一角。他心好似被利器狠狠剐着。 “哥哥,都过去了。”甄月轻声说道。面色平静,那是经历坎坷之后的沉浸。 这一声哥哥终是让他彻底崩溃,他嚎嚎大哭,一张俊秀的脸溢满疼惜,“月儿,我可怜的妹妹,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甄月眼眸发酸,却不敢哭出来,那些悲痛绝望的过去,她只能独自咽下,再艰难的从黑暗中爬出来,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走出黑暗,她怕哭泣会更加触伤他,轻声道:“没关系,我现在还活着,所以我不能眼看着西郯与北瀛联盟,我要帮阿仇,然后我要去东郯找他。” “好,只要是妹妹决定的,哥哥一定赴汤蹈火,哥哥心里也感激他,若不是他这些年护着你,只怕你我兄妹相见之日了了无期。”他擦着眼角的泪水,目光坚定道:“三日后,你便再来此处,我会配制好解药。” “好。” 甄月与他一前一后离开雅冠居,为了掩人耳目,将店家准备的锦绣华服也买了回去,一直候在外面的影卫也未察觉异样,小离却紧张的手心全是冷汗,直到风平浪静的坐进回府的马车,才缓缓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金碧辉煌的云霞殿内,茶香绕鼻,寂静低沉,呼吸间都能感受一股迫人的戾气,盘膝坐在青玉暖蒲上的北宫君,缩了缩脖子,殷勤的给对面的男子续上清茶,咳嗽两声,嘿嘿笑道:“你不要一来就将我的云霞殿弄的阴嗖嗖的,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春寒挺冷的,被你这么一弄,我还以为是寒冬将至呢。” 北墨凌凤眼一抬,直接让满脸殷勤笑容的北宫君身子摇晃一下,举起双手,连忙道:“我的好弟弟,你就不要折磨我了,你一脸煞气的来到这里,也不让我出去,就这么干坐着,是要我的命啊,有什么你就说,是哥哥那里对不住你了?” “你说呢?”北墨凌终于冷冷开口,放下紫玉茶杯,目光森冷的望着他。 北宫君掩饰的转着眼珠,笑盈盈道:“弟弟,那夫子美若天仙,怎么你一点也不心动,哥哥也是为了你。” “让她走,我不需要。”声音冷如寒霜,微微带着怒意。 “弟弟,哥哥知道你没有立刻轰她走,也是给哥哥面子,可这是哥哥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小月月天天嚷着不嫁,现在有个夫子,也能压一压她,稳住她一些时日,再说了,女人都有妒意,往往妒意冲昏头脑,总是出人意料,哥哥也想帮你试试小月月,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北宫君想起前几日北墨凌来找他给小月月下套时的情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简直是将事情谋的滴水不露,让他成了小月月怨恨的罪魁祸首,实则真正幕后黑手是这个得益者。 他笑的像一只狐狸:“弟弟,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如此腹黑,给小月月编织了天罗地网,可小月月的性格,你应该清楚,逼急了可能适得其反。” 北墨凌抚着杯沿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眸幽深,缓缓道:“我没想过逼她。” “这还叫没逼迫?”北宫君引诱的说道:“那你是何意?弄得满城风雨,让小月月现在完全记恨你我。” 倏地,神情淡漠的男子凤眼微眯,眸光好似穿靶之箭,盛气凌人,语气霸道:”我就是要满城风雨,让整个天下都知道她是谁的女人!” 北宫君惊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专霸的话是从冷漠的弟弟口中说出来,他忽然眸光一闪,恍然笑道:“只怕逼婚是假,让她冠上凌王妃的头衔是真,也是要给那东郯太子一声警告,我说弟弟,你这也够腹黑的。”(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章 输不起 北墨凌冷哼一声,起身道:“我希望明日那个女人就能从凌王府消失。” “墨凌。”北宫君唤住他,一字一顿道:“何不赌一场!” 寂静的大殿噤若寒暄,字字句句在耳边拂过,好似站在巅峰俯瞰整个天下,胜败都在掂量之中,北墨凌透过殿门,好似看到了女子坐在屋顶上,遥望星空,眼神是那么的清澈跟忧郁,他沉声道:“赌,便有输赢之分。” 紧闭的殿门在落声之时被打开,男子孤傲的身影挺拔修长,那肩膀却是紧紧绷着,好似千斤重。 直到男子离开,震惊无比的北宫君才缓缓回神,耳边依旧是那句赌,便有输赢之分,心中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天下于他就是一场豪赌,输赢从来就不是结果,只是游戏,然而若是赌她,他却输不起,又怎会去赌!只能步步为营,一点点的攻陷,直到真正拥有。 第二日,北宫君依旧没有将夫子接回来,只道让夫子暂住些时日,北墨凌因为赐婚一事,欠北宫君一份人情,也就在北宫君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下,勉强答应夫子借住凌王府。 东南角落的巧云居近些日子格外寂静,天气渐渐转暖,春寒料峭,院外的侍女们无精打采,为主子抱不平,殿下已经好几日都未踏入巧云居了,不知是不是被晨曦院的狐媚子勾了去。 几个聚堆在一起的侍女低声议论,然而眼睛一抬,瞧见进院的绛紫身影,连忙屏息跪满庭院。 简洁的闺房内,大理石桌面极其凌乱,宣纸散落一地,有些被揉成一团。黑色的墨汁渲染而出,女子聚精会神的坐在案桌前,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双眼睛极其雪亮,好似在看世间珍宝。十方宝砚。各色笔筒,上面陆续散发浓浓的墨汁味。 甄月一笔一划在宣纸上舞动,好似灵巧的蝴蝶,自从章华阁不欢而散之后,那个男人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宫里的礼部尚门也未再来宣旨,她便在难得清静的时刻准备一些必需品。 只见桌案上的一页宣纸被人拿了起来。甄月未听到通报。自然以为是小离,埋头一边绘制图形,一边道:“小离,你去给我倒杯茶,别把东西弄湿了。” 哗哗的茶水声盈盈入耳,卷着清馨的茶香萦在她手边,她自然的端起茶水,歪着脑袋依旧看着线条鲜明的笔墨。皱眉说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后面的话直接被吞进轻颤的牙床内,脊背一股森寒攀腾而起。毫无准备,好似给了她重重一刀,鼻尖的冷香无孔不入,这么熟悉的闻道她怎么可能闻不出来!她猛地抬起脑袋,就见男子眯着一双犀利的眼睛,一脸审视的看着她,修长略显苍白的手正拿着甄月的图纸。 “你怎么来了?怎么没让人通传一声。” 甄月略显慌乱的起身,手指僵硬,桌面铺满了她连夜研制的武器图,她明明让人在外面随时通报,怎么被抓了个正着!她大脑飞速运转,如何逃过眼前这一劫!该怎样才能让他打消质疑? “我进自己的院子有什么需要通报的。”北墨凌眼眸幽深,垂下淡淡的阴影,喜怒难辨,他一张张将宣纸拿起来翻看,嘴角似笑非笑:“你这画的是什么,看起来很新奇,不会又是改良的一些武器吧?” 甄月脊背一颤,冷汗连连,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心脏砰砰直跳,面前的男子虽然风轻云淡,但那股强势的逼问简直如同凌迟。 北墨凌见她缄默不语,嘴角勾了勾:“你现在没有武功,弄这些做什么?”他皱着眉头拿起一张奇形怪状的图形,问道:“这是什么?” 甄月自知骗他就是穷途末路,看着图上的狰狞爪形,目光尖锐道:“这是五爪勾。” “这个呢?”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又拿起一个问道。 “吹箭。” “这个呢?” “飞镖。” 北墨凌渐渐笑了起来,却未笑到眼睛里:“你这是准备大干一场。” 甄月一颤,半响过后,沉声道:“我这副身子能干什么!北墨凌,你不要一副阴阳怪气的,要怀疑随便。”她夺过他手中的几沓宣纸,冷冷道:“我扶家世代都是工匠,如今扶家只剩下我一个血脉,我不能荒废家族的手艺。” 北墨凌眼神忽闪,心口一丝突起的疼惜,这种感觉随着相处渐深,日渐清晰,让他尝到了以往都未尝过的感觉,他看着她冰冷的侧脸,低沉说道:“我只是问问而已,你无需激动,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甄月微微一愣,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他,她躲开他深邃的眼神,手脚缓慢的收拾着凌乱的桌面,心口滑过一丝不自在。 “前几日,你去了蓥华主街的药房,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不唤子虚过来给你看看。”北墨凌把玩着她桌上的笔搁,漫不经心的问道。 甄月抬起头,缓缓皱起眉头,将桌上的宣纸整理好放置一边,眼眸狡黠,猝不及防的说道:“我月事不稳,便自己出去抓了点药,我一个女儿家,自然不方便请子虚过来。” 北墨凌猛地一愣,见惯杀场的他,都有些接驾不住她的赤裸坦然,转过头不自然道:“改日我派女医过来给你看看。” 这人这么认真?甄月双臂抱拳,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北墨凌,并不是你的好意我都要照单全收,我也有拒绝的权利,我累了,不送。” 他们好似经常剑拔弩张,稍不甚就会冷言相待,可总是过不了几天,他便好似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 北墨凌眉心一缩,何时被人如此轻待过,缓了口气,见她眉宇间确实有些疲惫之感,颔首道:“那你好生休息,晚上我再过来。” 他要来,甄月也拦不住,这人阴晴不定的,她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不再搭理她,径直走到暖榻上闭目养神。(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物归原主 北墨凌唇线抿成一条线,脸色阴沉,脚步声远去,甄月才缓缓睁开一条缝,就见小离霎时跑了进来,惊慌道:“是不是被殿下发现了?” “不是说了让人通报吗?怎么回事?”甄月眉心蹙起。 “我去给姑娘端银耳莲子粥去了,小惠她们在外面议论殿下,被抓了个正着,跪了一地,哪还敢通报啊。” 甄月起身将桌边一沓宣纸递给小离,沉声说道:“你明日去铁铺让铁匠尽快制作出来,越快越好。” 小离接过宣纸,慎重的点了点头。 酉时时分,食膳房将晚膳送了过来,不大的几何榻上摆满了玉盘珍馐,几碟略辣的菜肴摆在她面前,其余的都是清淡之极的精致菜肴。 若凌王不在巧云居用膳,巧云居的侍女们便会在自用的厨房内烹饪,可凌王口味清淡,菜肴不可口便会发脾气,往往只有食膳房的李师傅做的菜才入某某人的口。 窗棂一丝缝隙,寒风渗入,吹得烛火两边摇摆,昏暗朦胧,即使入春了,风依旧寒冷,空气中却渐渐有了青草的气息,她微微有些出神,已经半年多了,物转星移,不时再见是何年何月,未来的命运又是走向哪里。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轻慢的声音突如而至,打断了女子的伤愁,她收起情绪,将一杯凉透的清茶放在他面前,独自默默的吃着晚膳。 北墨凌嘴角噙着笑意,似乎早就忘记之前的种种不和睦,他从袖口拿出一个鹿皮袋,声音被微弱的风吹得有些遥远:“给,拿些。” “什么东西?”甄月放下筷子,却迟迟不敢接。隐隐约约知道是什么,却仿若千金重。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北墨凌不耐烦的将东西塞到她怀中,漫不经心的的执起银筷。 甄月愣了愣,手指伸了伸,终是将鹿皮袋的一角掀开。因年月太长。竹简有些泛暗沉,上面的刻纹却清晰异常。 这晚的风有些凉,不着痕迹的吹进她的心里,她与他相识也有两年了,一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他就像一团谜。拨开重重迷雾。你越接近真相,越不敢相信。 她重重呼吸一口,直到半响过后,一切真实的让她轻颤,她沉声问道:“为什么将鲁公秘录给我?你有什么目的?” 北墨凌眉心轻蹙,不耐烦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有目的,没有其它?”见她依旧瞪着审视的眼神。沉声道:“我只是物归原主,既然你是扶家的血脉。懂的改良兵器,又深得真传,给了你,也算物尽其用,不至于埋没了鲁公秘录的精髓。” “为什么?”甄月眼前好似重重阴霾,看不真切,问道:“七年前,狄都之乱由你而起,你明明对它志在必得,这半本鲁公秘录不知是多少鲜血换来的,为什么你又要还给我,你有何居心?” 北墨凌也不恼,看着她,殷红的嘴角扬起:“那是七年前,七年之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更何况是人的想法,七年前它或许很重要,可是七年后却不及其他东西重要,我喜欢衡量利弊,做我觉得最有利的事情,仅此而已,哪天我觉得它又重要了,自然就再夺回来。” 甄月心口一晃,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以前或许觉得他囚禁她,是为了鲁公秘录,可今时今日,一次次的生死相救,她再强硬的竖起心中的理由,似乎毫无说服力,以往她是恨他,因为他,扶子然死在狄都,如今扶子然未死,她只能将多舛的命运扣在他头上,如果没有他,或许她不会入集中营,经历那些绝望的生死挣扎,如果没有他,她或许会跟阿仇一起翱翔在南方碧蓝的天空之下,如果没有她,她就不会面对如今的艰难局面,这一切真实的成为她不愿接近他的理由,,她对他是无措的,更是不敢劈掉二人之间竖起的厚墙,一日日累积,这座墙已经成为了高垒深壁。 “北墨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脱口而出。 北墨凌微微一僵,那双魄人心魂的凤目微微一挑,眼睑如秋水荡过,一片暖色:“月儿,等哪天你不恨我了,不厌恶我了,你便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好似又看到白莲池边那孤傲清冷的身影,冰冷的眼神好似没有一丝温度,那样的冷,她曾经感慨,世间为何有如此绝美的男子,却又冷的好似一块寒冰,如今面前的他,眼角依旧是冷的,却多了一份难见的柔色。 寒风习习,初春独有的清冽之气徐徐吹来,甄月立在微敞的窗棂前,见他渐渐远去,官侍手中的红灯,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他还是如以往一样,走到院门口,半转过身子再看一眼她的方向。 甄月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离开蜀国时,她对他充满恨意,如今恨依旧在,扶子然的死而复生,却淡化了一些她心中的恨意,她拼命的想要挣扎出他的网,七年了,依旧牢牢被困在他的牢笼中,不知道是何时,他竟然编织了这么坚实的巨网,让她逃无可逃,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自由的飞向辽阔的天空! 翌日晌午。 她与小离如约的来到雅冠居,小离借口买些女儿家的用品便离开了雅冠居,甄月拿着青色的锦绣华服来到雅间,扶子然已经静静等在里面。 二人都知时间紧迫,扶子然拿出一包配制好的药包,沉声说道:“每日浸泡一个时辰,方可将你体内的软香骨去除一些,可你每月还要吸食软香骨,所以你体内的毒也清不干净,这里有三天的用量,能让你恢复不少力气。” 甄月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解药服用后,你打算怎么做?”扶子然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放心吧,没事的,我会见机行事,过几日这西郯使者必定愤怒而归。”(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初见宣太后 扶子然从她眼中看到了女儿家少有的锐利,心中微微一惊,却万分担忧,几次接触也知道她倔强的性子,也就不强行问她了。 五月初二,天气渐渐转暖,晴空万里,苍茫的大地渐渐吐出嫩叶,而地处圣宫东北角的紫晶别宫却压抑异常,一封封信笺从森严的北瀛送往西郯,凌王模凌两可,既不表明联盟也不表明拒绝,西郯的使者只能想尽办法赖在北瀛,随时调整作战方案。 周边小国以及渐渐壮益的东郯都将目光放在北疆之上,一旦两方联盟,一场新的变革将会拉开序幕,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正在朝着统一的方向前进,直到彻底改变整个华夏大地。 晌午时分,一辆紫帘雕花的车撵停在肃静的王府前,彻底让备战前的甄月心惊胆跳,穿过一道道宫墙,在殷勤的官侍带领下,第一次走进了庄严的寿安宫。 这个半生都沉浸在权利漩涡中的宫廷权贵,为何会召见她?因着凌王不在府,而车撵毫无防备的停在府外,这么强硬的方式,不得不让她走进了这个王朝最隐秘的地方。 秀丽华美的寿安宫正厅,没有过多的奢华,到处透着经典雅致,云顶檀木作梁,白玉地面擦的仿若明镜,飘渺的轻烟轻轻从隔壁大殿飘来,宝相庄严的佛像隐隐入眼,一片安宁祥和之气。 “姑娘先稍等片刻,太后等会便到。”一脸温和的叶姑给甄月倒了茶,便躬身退了出去。 甄月目光逡巡,四处打量一番,十五年前的一场外戚之乱,这个高深莫测的太后。里应外合,成为最大赢家,却在十五年后再次发兵。绞杀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甄月刚刚想着,便听见珠帘撞击的清脆之声,只见偏厅走来一个贵妇,身边一个貌美英姿的年轻女子搀扶着。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昭阳郡主。 “让你久点了。年纪大了,就贪睡,刚刚醒。” 温和慈祥的声音传来,好似寒冬腊月的一盏暖灯,只见传说中的宣太后,慈眉善目,尽管年旬五十。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华。一身简单的长锦衣,却被她穿出了雍华之感,头配雕刻牡丹的金钗,显得庄重端雅。 甄月见此,连忙施礼道:“见过太后。” “坐,不要拘礼,来这里就当自家人。”太后拍拍手臂的一双纤细手指,说道:“瑾玉。去给甄月姑娘续上茶水。” 唐瑾玉点了点头,一身紫色纱裙。衬托的她妩媚婉约,眉宇的英气隐隐藏着,没有了在贝尔草原的戾气。 唐瑾玉淡淡看她一眼,倒了茶水,便又坐到太后身边,拿起置放在一边的绣品专注的绣着,针法活泼,绣工精细。 “冒昧的叫你过来,不知是否唐突。”宣太后带着细纹的眼角温和的笑着。 甄月垂首道:“我平日也闲来无事,唐突倒算不上,不知太后叫我前来是为何事?” “本宫这一生最骄傲的便是生了两个卓越的孩子,君儿如今是一国之君,早就成家立业,为北瀛开枝散叶。”声音突然叹息一声:“只是凌儿如今二十三了,却依旧未娶一房妻妾,他平日与本宫也不亲近,本宫还是听宫里嘴长的几个官侍闲谈时才知道,原来君儿给他赐婚了,本宫真是惭愧,今日才请你入宫。”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甄月淡漠说道:“凌王乃是皇室血脉,位高权重,理应找个贵族阀门的千金,小女子无才无德,既没有宗室背景,也没有万贯的财富,实在是与凌王相差甚远。” 太后轻笑一声,连一旁静静刺绣的昭阳郡主也抬起脑袋看向甄月,好似看什么稀奇动物。 “瑾玉啊,你瞧瞧,凌儿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本宫还一直好奇凌儿这么冷性情的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原来是如此率真的性情。”太后温润的看向坦然的甄月,慈眉善目道:“凌儿他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可不会考虑身份背景,能入了他眼的女子,断不是些闺中秀女,本宫叫你过来也并无它事,只是想见见未来儿媳妇,只怕不冒然将你请来,也不知何时能见你一面,汉郸城内十里外,有个灵隐寺,诚信礼拜,格外灵验,你有时间与凌儿去祈祈福。” 甄月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这个一心要除掉亲生骨肉的权利者,为何处处透着悲伤,眉宇间都是慈祥的疼惜,她亲身经历过贝尔一役,能处心积虑指导叛军,将计划谋的处处精细,必定是心狠手辣,心思慎密之人,可面前的妇人,却是一个伤怀母子关系的母亲。 骤然间,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外的官侍还没得急通报,急促的脚步声霎时踏了进来,诡异气氛瞬间充斥大厅。 “太后……。” “没事,你下去吧。”太后目色祥和的对跪在门外颤巍巍的官侍说道。 男子面色阴沉,薄薄的唇线紧紧抿着,一双凤目阴郁无比,好似暴风雨来临前夕,压抑的愤怒。 殿内三个心思各异的人,纷纷有片刻呆愣,嗤的一声,唐瑾玉的手指被扎破,连忙放在有些苍白的唇内吮吸着。 甄月本就不想再待在此处,此时见他来了,心情竟然有些轻松,毕竟她不擅长宫中寒暄迎合之事,她也不喜欢。 “凌儿来了,刚刚还说起你呢,甄月啊,今日本宫可是沾了你的光,本宫的寿安宫凌儿都有三年未踏入了,你以后啊,还是多来坐一坐,与本宫解解乏,本宫既能见儿子,也能调节乏味的生活,真是件高兴的事。” 北墨凌听言,冷冷一笑。 甄月觉得这对母子诡异的很,完全不像一对母子,倒向隐藏在黑夜中随时拔刀的敌人,刚刚端起茶杯准备抿上一口,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青玉印花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茶渍四溅,碎裂的青玉杯零星一片,好似隐藏在内心的伤口,总会被摔碎渗出,一点渣也不剩。(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七皇子 “你这是做什么!”甄月眉心一蹙,不明白这个男人又是哪根经不对。 “凌王府又不是没茶给你喝,你到这里贪喝什么。”北墨凌眉心寒怒。 场面瞬间尴尬,空气飘荡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好似每个人都在唱着一出戏,谨慎的审视着彼此。 宣太后嘴角却笑了起来:“凌儿,你发脾气都发到母后这里了,母后这里的茶是喝不得还是怎么?” “月儿最近身子不适,寿安宫的茶太寒,我怕伤了她的身子。”北墨凌毫无顾忌的抓住甄月手,看着一脸泰安的宣太后说道:“这个时辰母后该去礼佛了,去迟了,儿臣可承担不起,月儿性情清冷,不善于宫中的礼仪奉和,母后想解闷,还是跟昭阳郡主絮叨吧。” 言毕,便带着甄月转身离去,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鲜明。 “你三年才踏入母后这里,竟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母后这里又不吃人,你这是做什么?” 男子浓密的睫毛轻颤,投下哀伤的影子,眼中的一抹伤痛转眼即逝,随即便是更加的冰冷,那是甄月从未见过的寒冷,好似埋藏在万尺寒冰之下的一滴水,冷的让人心惊。 “母后这里,处处暗藏玄机,儿臣愚钝,解不了母后的玄机,所以还是不来烦母后了。” “你……。”宣太后看着绝尘而去的背影,慈祥的面色渐渐撕裂,带着深深细纹的眼角都是凌厉的恨意。 “太后。”一旁的唐瑾玉乖顺的拍着太后的脊背,安抚着。 宣太后吸了一口气,宠溺的看着唐瑾玉,轻声道:“本宫没事。”眼眸垂下,霎时瞧见她手指上的几个针孔。眉心顿时一怒:“瑾玉,你的绣工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怎么还如此分心。” “瑾玉下次会注意。”唐瑾玉急忙收紧手指,脸色苍白,好似一件耻辱的事情被发现。 “瑾玉。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可不要忘了,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声音严厉。 唐瑾玉脊背一颤,粉嫩的唇瓣顿时苍白如纸,连忙叩地道:“瑾玉不敢,瑾玉恨他入骨,绝不会倾心于他!” 出了诡异的寿安宫,幽静的宫道青瓦玉石。华丽夺目。甄月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说道:“还好你来了,我真是如坐针毡。” 甄月见他皱着眉不说话,一张脸臭的很,挑了挑眉说道:“你与你母后的关系真是水火不容啊?难道她还会下毒害我?” 只见男子身形一顿,深沉的看着她,神情认真道:“以后宣太后再派人接你过来,你直接推拒。” “她可是北瀛的太后。帝君的生母,称霸天下的凌王的母亲。我一个手无寸铁的阶下之囚,有什么理由拒绝。”她眯眼说道:“还不是因为北宫君害我的,还有你害我的,你早点把莫名其妙的婚事取消了,这几日朝中大臣的闺眷还有世家的小姐们,一个个要来拜访我,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北墨凌径直往前走去,斜睨她一眼:“你若好好听话,我自会将婚期一直延后。” 甄月怎么听这话都觉得别扭,正欲反驳一番,便见远处一个白色影子滚了过来。 “七皇子,您慢点,老奴跑不动了。” 皮革做的筑球慢悠悠的滚到祥云足靴旁,一双肉嘟嘟的手抓住筑球,笑呵呵道:“抓到了,小安子你跑的真慢。” 男孩大约五岁左右,一袭白色锦袍,皮肤白皙细腻,肉嘟嘟的脸蛋好看极了,一双狭丹凤眼却显得老气横秋。 “参见凌王殿下。”内府官侍连忙吓软了腿,跪在地上行礼。 小男孩原先喜悦的脸色,听到内府官侍的话,霎时惊变,目光不安的顺着眼前的祥云足靴往上移去,待看清面前的人,牙齿打颤道:“宇儿见过皇叔。” “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太学府吗?怎么还在追逐!”北墨凌声音虽轻,却字字森寒。 内府官侍吓的一个劲磕头,小男孩也红着眼,拿着筑球的手不停颤抖,嘟着嘴眼看就要吓哭了。 “这么可爱的小男孩是谁?”甄月上前打量着楚楚可怜的小正太。 小男孩瞪着水蒙蒙的眼睛,疑惑的与甄月大眼瞪小眼,胖嘟嘟的手擦着落下来的泪水,可怜极了。 “他是皇兄的孩子,排行老七。”北墨凌见小男孩还拿着筑球,皱眉道:“太学府的《孟语》、《中庸》你都会背了?还不将筑球放回去。” 小男孩憋着嘴点头,将球交给一边浑身发颤的内府官侍。 北墨凌对着内府官侍沉声道:“让你陪着皇子,不是四处玩乐,你直接上内阁府领罚吧。” “是,凌王殿下。” 小男孩一边掉着晶莹的泪珠,一边道:“是宇儿的错,不关小安子的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哭啼啼做什么!还不憋回去!” 甄月没见过北墨凌如此严厉的模样,他性情冷漠,又少言寡语,从来都不会操心别人的事情,此时这么严厉的训斥一个小男孩,可想而知待这个小男孩是不一样的,甄月见小男子长长的睫毛挂满泪水,楚楚可怜,心声喜爱,于是蹲下来,伸手擦着他脸上的眼泪。 “没关系,小孩子哭哭也不打紧,今日哭了下次就不要哭了,太学府的功课好好学,筑球也能增强体魄,属于劳逸结合,不用管你皇叔,他就是一副冷脸。” 小男孩一愣,再看向甄月的眼神已经充满崇拜,可北墨凌的脸色却是阴沉的很,没想到她会插一手。 “真的可以吗?”小男孩偷偷打量自己威严的皇叔,又怯怯的看着甄月。 甄月一笑:“玩归玩,但是不能贪玩,太学府的课可是不能逃的,快去吧。” 小男孩哪敢乱动,颤巍巍的看着面前的皇叔。 甄月见此,站起身,挑眉道:“看你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都吓哭他了。” 北墨凌皱眉看着一脸可怜的小男孩,说道:“去吧,只此一次,下次绝对重罚你。” “谢谢皇叔。”小男孩一扫之前惧怕,汪洋般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刚刚跑出一步,又转头对着甄月道:“谢谢漂亮姐姐。”(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潜入别宫 终是孩子天性,一会愁云四海,一会展颜欢笑,拉起跪地的小安子,一眨眼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多管闲事的丫头。” 男子抬起步子就朝前行去,她却觉得心情轻松,问道:“你好像挺关心这个小孩的,应该不是因为他是你侄子吧。” 北墨凌的眸色闪过一丝疼惜,最后被寒风吹散在眼角,他静静说道:“他从小丧母。” 此时的甄月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沉重跟凄凉,后来从小离口中才得知,这个小男孩的母亲是个浣衣院的宫女,身份低微,血统低贱,为了不让孩子被其他人取笑,便在诞下他后,一尺白绫自尽了,北宫君念她一片慈爱,便将孩子过继到德妃的膝下,也算免了被人垢笑的命运。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慢慢明白,为何一向冷漠的他会待这个小男孩不同,只是的等她真正明白的时候,已经经历了半生沧桑。 五月初四,夜落星沉,冷月染血,平静的表面之下一片萧瑟。 戌时时分,夜风渐起,幽静的巧云居一个端着参汤的女子从寝殿走出来,身穿粉色衣裙,肩上披着黑色披风,脑袋微微垂着,从衣着发饰上看便是小离,昏暗的殿门渐渐关闭,露出里面利落的身影,远远望去一眼便知是巧云居的主。 小离微微俯礼,直到殿门紧闭,才端着冷却的参汤离去,夜晚清凉的风刮来,青丝飞扬,女子又把头低了几分。 脚步均匀,身影稳当,走出巧云居便直奔木和院,四周寂静。黑暗笼罩了一切,透不出一丝光来,只有冷月倾洒满地,带起一阵孤寂,她将托盘放在木和院的厨房内。警惕看了四周。便戴起披风上的帽子,动作敏捷的越墙而出,点足轻起,好似夜间黑鹰,来去如风,细微的动作没有惊动府内的高手。 此小离非小离,而是变装后的甄月。在巧云居殿门口故意露出身影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小离,此时的小离全身冷汗的躺在暖榻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一切平安顺利。 而这一夜注定是无法安睡的一夜,阵阵血气笼罩在苍茫的月色下,印下淡淡红光,黑暗的街巷万籁俱静。天气渐渐转暖,夜晚的风依旧寒入骨髓。整个汉郸城游走着井然有序的禁卫军,铠甲之声增添了肃杀之感。 受训于麒麟坊的顶尖杀手,出行任务之时,必定探查地形,制定逃跑路线,步步规划,势必要滴水不漏。 甄月平日没事便出来闲逛,早就将汉郸城的大街小巷摸了个彻底,她娴熟的朝东北角跃去,不时隐匿在黑暗中,躲过巡查的禁卫军,身影如魅,好似夜晚出猎的夜豹。 她嘴角一丝笑意,哥哥的药包果然有效,虽然恢复了八成,却足够她完成计划。 紫晶别宫地处圣宫的东北角,殿宇雄伟,美轮美奂,在苍茫的月色下,散发着一股晕光。 西郯使者约五十人,夜夜都有人把守,但是北瀛帝君为了表地主之谊,依旧派了一部分禁卫军守护在外面,生性敏感多疑的西郯人却不敢有一分放松,唯恐一招不慎被北瀛杀害。 禁卫军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与西郯本就看不对眼,虽然人守在外面,却保持着一定距离,除非里面血光布天,他们也会等到主子的命令下达才会冲进去。 嘭的一声轻微细响,甄月用力拉了拉五爪勾的绳索,身子灵巧的攀爬而上,月光洒下来,好似一只灵猫,转瞬间就无影无踪。 紫晶别宫面积极广,阁楼林立,处处是亭台水榭,甄月攀爬在一个高树上,凌厉的眼睛微微眯着,三更的梆子在远处响起,荡起沉重的回应,那些巡查的西郯兵困意连连,每日都平安无事,今日想来也是寻常的一天,便留下一小队伍,其余都回了住所休息。 零星的灯光寥寥无几,极其显眼的便是一座古朴的楼阁,微黄的灯光透过窗纸,撕扯着夜色,公孙淮是西郯的士大夫,学识渊博,是西郯比较有威望的政治人物,喜欢挑灯夜读,据说在二十年前,是文职官员选拔中的头魁,这个时辰还不休息,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人。 甄月眼神挣扎一番,渐渐冷了下来,她不能妇人之仁,必须解决此人再逃离北瀛,她是利落的行动派,身子跃下高树直奔楼阁。 雕梁画柱的楼阁,书卷味浓重,织锦绣品挂满墙壁,昏黄的灯光折射在上面,显得有丝狰狞,正在大理石桌案奋笔疾书的公孙淮见灯光有些昏暗,又将蜡芯捻长了些,瞬间室内亮堂不少,只听窗棂啪的一声清脆。 寒冷的风瞬间吹进温暖的室内,公孙淮皱了皱眉头,看了沙漏,都这个时辰,该去歇息了,起身走向微敞开的窗棂,微微疑惑:“怎么开了?明明关好的。” 关了窗子,忽觉心头莫名一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转过身子,还没来得急的站稳,就猛地身形一晃,面露惊恐。 只见女子坐在暖榻边姿态闲散,身穿黑色披风,好整以暇的看着惊慌的公孙淮。 “你是何人!你怎么进来的!”公孙淮厉喝一声,但见对方是一个女子,也就缓下心口莫名的惊恐。 “公孙大人记性这么差,这才隔了多久就不认识小女子了。” 甄月淡淡抬起头,让一张俏丽的脸孔露在灯光之下,一双凌厉的眼睛好似跃刀的闪电。 “是你!”公孙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但一个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躲开巡查兵,来到他的住所,那此人觉对不简单,他沉声道:“不知姑娘三更半夜的来到此处是做什么?要是拜访可以明日清晨再来,姑娘既是钦定的凌王妃,理应行事稳重。” 甄月冷笑的看着他,说道:“杀人怎么能白天呢,自然是要月黑风高。” “你说什么!” “公孙大人耳朵这么不灵活。”她站起身,步态闲散:“你本是已逝郯帝看重的重臣,却与吴荀狼狈为奸,助他挟皇子以令诸侯,想必七年前盛京大乱,郯帝中毒,你也脱不了干系!”(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杀 公孙淮面色一惊,沉声道:“你是何人!你不是北瀛人!“ 甄月冷笑一声:“太子未死,你不仅不走正途,还妄图协助奸臣吴荀来拉拢北瀛,国家分裂,不协助太子统一郯国,还要继续生灵涂炭,你该死!” “就凭你一个女子也想杀我!” “就凭我!” 骤然间,甄月披风而起,露出腰间两把寒光的短匕,凌厉出鞘,势若雷霆,公孙淮冷笑一声,身子猛地一转,就灵巧了错开了杀招。 看不出来,这个文官还有些武功底子,此时深夜,寂静无声,稍微有些动静就会惊扰到下面的巡查兵,她深知必须速战速决。 霎时,身影如风,手腕灵巧的好似灵蛇,手中的匕首嗜血而芒,嗤的一声,眨眼间就将公孙淮劈过来的拳头划出一道血口。 公孙淮心中震惊,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身手如此了得。 甄月招招狠辣,顷刻就擒住他的手臂,刀尖雪亮,犹如闪射的惊雷,势如疯虎,狠狠刺去。 “来人……。”此时的公孙淮哪还有原本的轻视,满眼惊恐,觉得面前的女子犹如地狱幽灵,他想起在圣宫晚宴上,女子大言不惭的说她什么都不会,就会杀人放火,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女子没有女儿家的婉约,更是有些失心疯,但当这柄雪亮的刀子狠狠插进他胸口时,他才惊觉,人不可貌相! 鲜血如喷涌,顷刻染红了刀柄上白皙的手指,狰狞恐怖,公孙淮面部抽搐,伸着手臂想要拉开近在咫尺的窗棂。一张薄薄的窗纸横成了生死一线。 “来……。” 甄月眉心划过一丝不忍,手指抖了一下,最后再次狠狠用力刺入,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公孙淮的袖口划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直穿锦云窗纸。嗖的一声,在寂静的夜空下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散成漂亮的花型。 “fuck!” 甄月猛地抽出染血的短匕,就见公孙淮袖口处落下一个空的信号弹,公孙淮胸口鲜血染透,面目狰狞不甘,慢慢滑下窗台。抓了抓她的衣袖。最后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没了丝毫动静。 霎时间,急促的脚步声从阁楼下传来,兵刃之声划破夜色,甄月身手敏捷的跃窗而出,就见整个庭院全部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西郯兵,火把林立,照的紫晶别宫好似沐浴在艳火之中。 楼下的护兵们涌上阁楼,与此同时。甄月隐在黑暗中,顺着五爪钩的绳索向下滑去。只听屋内传来惊叫,瞬间将整个紫晶别宫笼罩在恐慌当中。 “有刺客!公孙大人被刺客杀了!” 嗖嗖嗖,所有护兵全部拔出兵器,在朦胧的夜色中寻找刺客,只见一个黑影好似闪电般在屋檐上飞驰。 “在那里!刺客!” 箭如雨林,凌厉射来,甄月身子灵巧后仰,手中的短匕舞的犹如满月,到处是箭矢的断裂之声。 阁楼内的两名西郯将军快速朝混战的地方奔来,面色愤怒。 甄月一个翻身,直接从屋檐上跃下,像一只夜豹在水榭亭台中穿梭,身后追赶而来的脚步声,风驰电掣。 几个身手好的护兵快速追了上来,朝着前面的黑色身影凌厉砍去,甄月短匕而挥,与劈来的锋刀滑下刺耳的摩擦,她刀似飞虹,推刀横抽,直接划破两个护兵的喉咙,她迅速抽出腰间的吹箭,用力一吹。 嗖嗖嗖三声,银针迅如闪电的穿透三个护兵的脑袋,砰然倒地,寒风如刀,卷着浓浓的血腥味。 守护在外面的禁卫军察觉里面的异样,鼻尖也闻到一股血腥味,连忙大呼:“去禀告张将军。” 而处在战场中央的甄月,迅速解决一众护兵,便急速朝高高的护墙而去,过不了半个时辰,整个紫晶别宫都会有军队驻入,此次行动已经暴露,就必须越早离开。 她身轻如燕,几个奔跑就来到高高的护墙边,只听身后的脚步声汹涌如潮,男人们的嘶吼声渐渐袭进,她沉着冷静,抛出五爪钩,迅速攀爬。 箭矢凌厉射来,划破夜色,迸出森寒的蓝光,滑过甄月的手臂直接撞击在护墙之上,鲜血瞬间染透她的黑色披风,她借着绳索之力,朝护墙上如飞驰的猎鹰翻腾而起,直接跃出护墙,嘭的一身狠狠摔在地上,全身骨头好似碎裂一般。 “那里有动静,走!” 糟糕!惊扰到禁卫军了!她迅速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朝太华街奔去,此时别宫外的禁卫军还在等着上面的指令,暂时都未层层包围,更何况他们也无法相信有人会在天子脚下刺杀使者,他们本来不喜西郯人,便有一些纵容。 穿过太华街再过三个巷子便能到达正夕街,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凌王府,然而还没来得踏上太华街,就见远处马蹄滚滚,井然有序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染血的月色倾洒满地,将夜色弄的模模糊糊,却足以看清人的轮廓。 来人一身铠甲,面色冷然,英姿勃发,腰间的花生在摇戈中,散发着盈盈白光,他拉稳缰绳,身后跟来的禁卫军全部肃静而立。 “将军,公孙淮被杀了,据说刺客是一个人,不知是否逃了出来,别宫里面的西郯护兵正在四处搜查,护墙这么高,估计还在里面” 赶来的禁卫军中军校尉凝神说道,就见马背上肃然的张良沉声道:“一对人马随我进入紫晶别宫,其余人全部守在外面,务必拿下此人!” “是!” 躲在苍树下的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没想到惊动了张良,看来事情不好办了,太华街是去不了,只能走紫晶别宫的后山,再绕道离开。 她理清局势,缓缓朝后退去,咯吱一声,迅速穿透黑夜,准确的落入不远处马背上男子的耳中,男子目光雪亮,直接朝声远源处望来,手中的缰绳已经再次勒紧。 甄月心中暗骂糟糕,竟然踩到树枝了,说时迟,那时快,马蹄肃杀而来,直接奔向甄月所藏之处,她反身急速狂奔,在蜿蜒的街道上像闪电一般,紫晶别宫周围全是深巷小院,因着是皇家别宫,两里之内都没有百姓住所。(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逃入圣宫 她就算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战马跑,眼看就要被追到了,她眸色一紧,抓着地上的土灰就往脸上抹,这张良可是见过她的,保不准就会被认出来,那所以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 战马长嘶,前蹄跃起,张良追上她,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直接拔剑扑来,甄月两手握刀,近身搏斗,双足灵巧的好似彩蝶,因着瘦小,在张良的刀剑下,几个旋转,就躲开了杀招。 铛的一声清脆,甄月手中的短刀被他一个灵巧震开,掉在地上,她索性收起另一把匕首,挥着双拳好似凶猛的野兽,一拳拳击在他胸口。 “哪个娘们,出手这么狠!看爷爷我不制服你!” 张良双臂一收,直接握住她挥来的两只手腕,她眉心一冷,利落旋转,顷刻挣脱他的牵制,随即二人拳脚相交,手肘相撞,带起阵阵撞击的疼痛,霎时,甄月修长的腿向上狠狠一踢,直接正中要害。 男子闷哼一声,怒道:“靠,老子的命根子。” 啪的一声,还没等张良缓过来,修长的腿再次踢向男子双手捂住的胯下,张良疼的弯着腰,眉心怒不可止,眼中杀气布天。 甄月趁着难得的缝隙,直接跃向一边的战马,夹紧马腹,呼啸而去。 马蹄滚滚,一群禁卫军终于赶到,见到弓着身子的张良,纷纷一愣,中军校尉连忙下马,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张良直接跃身上马,沉声道:“全部给我追!一定要抓住她!”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齿缝中咬出来,气的张良直接拔下腰间的花生串重重摔在地上,常年在战场上都不忘吃几粒花生米的桀骜将军,此时全然没了胃口。只想抓到这个女人,看看她是何人!策马追去,身后的禁卫军全部肃然跟上。 寒风刺耳,带着湿润的气息扑在脸上,身上的披风唰唰作响。她策马狂奔。很快出了深巷朝后山赶去,忽然,平阔的后山,马蹄之声滚滚而来,四面八方全是铠甲的银光,好似一张天罗地网将她团团围住。 她暗骂一声,凌厉的眼睛望向薄弱的正北方。夹紧马腹。疯狂逃去,大地微微震动,尘土飞扬,睁目如盲,她猛地冲向正北方追击而来的禁卫军,手握吹箭,寒芒如霜,直接穿透迎面而来的禁卫兵。两名中暗器的禁卫兵砰然倒下,战马长嘶。周围的禁卫军瞬间卷入混乱。 她杀出薄弱的围剿军队,急速朝正北方奔去,还好这一队没有张良带兵,否则根本就逃不了,身后的马蹄声全部朝她聚拢,她深知后山的地方已经被封锁,她这点逃跑路线,只怕早就被张良识破。 只见威严耸高的城墙像远古神灵立在远方,飞檐上的两条青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烈烈的北瀛烈旗在空中翻滚。 她扭头看向后面,只见黑压压的禁卫军蜂拥追来,她蹙起眉头,眼看就要到紫晶圣宫了,无处可逃,只能躲进眼前的紫晶圣宫了! 她甩出五瓜勾,一边狂奔,一边用尽全力甩动手中的五瓜勾,绳索旋转,风劲如刀,在夜色下好似盘旋的天龙,她看准方位,朝着即将奔到的宫墙丢去,五瓜勾受力嘭的一声扣在宫墙之上,她手掌撑着马背,站在马背之上,烈风凌厉,卷起她身上通黑的披风,好似展翅的鹰隼,即要翱翔天际。 马蹄飞速,眼看着就要撞向宫墙,登时,她点足而起,手用力抓着绳索,几个飞腾便摔在了城墙中间,战马火速右转,转眼消失不见,她双臂用力,很快就爬到了宫墙顶部。 张良带兵赶到之时,只瞧见她的影子消失在宫墙之上,剑眉皱起,厉喝道:“进圣宫!” “是!” 百人的禁卫军全部调转马头,朝宫墙前方蓦然而去,没有人看清这个女子的容貌,只知她速度如鹰,身手不凡,总是在训练有素的禁卫军面前逃脱,众人心中都愤怒不已,竟然在皇城之中闹事,是有几个脑袋! 苍茫的夜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吐白,黑暗的苍穹泛着光亮,将凋零败落的院子照的朦朦胧胧,甄月下了宫墙,才知这是一个荒废的院子,她来过两次圣宫,却都是被人领着,自然陌生的很。 可雄伟壮观的紫晶圣宫为何会有如此荒废的地方?到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空气中不时飘来浓浓的霉味,好似有许多年没有清理过,甄月心神疑惑,眼神越发警惕,风声潇潇,吹在耳边有一股阴森之感。 她心中有些焦急,眼下局势危机,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不敢有片刻停留,扒开齐腰的杂草急忙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越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花香,渐渐覆盖了尘土中的霉味,杂草也逐渐减少。 “何人!” 疑惑而惊讶的声音从花园中传来,好似一把利器,直穿甄月心口,她眼中杀气乍现,望向声源处,只见右前方一个被休憩整洁的花园,密密麻麻种着盛开的白色花朵,幽香扑鼻,与周围荒废的建筑格格不入。 花丛中一个黄色身影慢慢站起来,手中提着浇花的水壶,甄月见此,嗖的一声拔出力器,芒砍而去。 “大胆!” 男子也瞧见形势不妙,丢了水壶拔腿就跑,大呼来人,可此处偏远,他半夜前来,也未带上侍从,只能使出吃奶的劲逃命。 甄月速度极快,跃过荒废的水池,直接弹跳而起,一脚提在男子的背上,男子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男子翻过身来望去,就见一个黑色身影扑了下来,手中短匕在月色下散发着刺目的寒光,好似惊雷时的一抹亮光。 “小月月?” 电光火石之间,男子不可置信的声音直接穿透剑锋,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击挡而来,甄月心头一颤,猛地收刀,雪亮的刀子稳稳停在男子的鼻尖,夜晚的风有些凉,男子的颦间落下一滴汗水,双手颤抖不已。(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救 是他!!甄月皱起眉头,却没有立刻站起身,而是保持着攻击他的姿势,心中摇摆不定,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荒废的院子里碰到北宫君!心中暗骂,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凑热闹,杀还是不杀? “小月月,你怎么在这里?还一脸黑土,还好我眼力过人,要不然真认不出是你。”北宫君尴尬笑道,身上的黄色寝衣沾满了灰尘。 甄月静默不语,杀气却丝毫不减,北宫君眉心一挑,指了指鼻尖的锋刀,说道:“小月月,你要一直用刀抵着我吗?你不会是想杀我吧!” “谁让你如此倒霉。”甄月抬起手腕就要刺下去。 “等等。”北宫君喘着气道:“小月月,我还有八个孩子要养,还有几个老婆没宠幸,你能不能晚几年再杀我,而且我还没洗脸,这样死会不会不英俊,好歹我是北瀛帝君,不能丢面子的。” 甄月嘴角一抽,就听铿锵的脚步声渐渐传来,她惊呼一声“糟糕!”。 北宫君也听到急速赶来的脚步声,他心思慎密,也知道必定是甄月惹了事端,这个时辰能进入紫晶圣宫的只有皇城的禁卫军,能惊动禁卫军的只能是威胁到皇城安危的事情。 “小月月,你是不是惹祸了?紫晶圣宫大小宫殿七十多座,房屋九千余间,你能逃出去吗?” “走之前先杀了你,省得坏我的事。” “小月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北宫君啧啧一声:“听一听,都是来抓你的,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你要是杀了我,你是跑不出紫晶圣宫的。” 甄月眯起眼睛打量他的神情,月光如水。黑影斑驳,将他的面容隐在暗处,但一双眼睛却散发着真诚,她冷冷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若是我放了你,等禁卫军一来。你岂不是可以供出我!“ “小月月。好歹你现在是钦定的凌王妃,是我未来的弟妹,我怎么能不帮你。” “住口!都是你的计谋,害我步步艰难。” “小月月,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更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我。” “你们去那里。你们去后面。全部仔细的给我搜。” 脚步纷沓,铠甲摩擦声霎时临近,甄月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心中慌乱不已,就听身下的北宫君急促道:“还不快放开我,要是我想害你,我只要大叫一声,他们就能听见了。再不放开我,就来不及了。” 甄月心思百转。最后孤注一掷,第一次将性命交给了他人,她收起锋刀,凌厉而起。 北宫君起身拍了拍绸缎上的灰尘,一双狐狸眼眯了眯,神情难辨。 “是何人在哪里!将军,后院有人。” 骤然间,北宫君拉着甄月,几个健步就跑到了花园的躺椅边,二话不说就解甄月的披风,甄月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你干什么!” “披风,你的披风!” 甄月微微一愣,立马意识到着装问题,一晚上与禁卫军周旋,这件披风他们早就眼熟,没想到这个放浪的帝王竟有如此心细的时候,放开他的手,径自将披风解了下来,还没来及的处理,就被北宫君夺过去,仍在一边的躺椅上,电光火石时,就将甄月推倒在躺椅上。 甄月眉心一怒,见就他宽厚的身子扑了上来,直接压在她身上,一股男性气息瞬间笼罩而来,甄月手掌猛地挥去,一巴掌狠狠煽在他脸上。 北宫君登时瞪大了眼睛,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了! “是何人在这里!” 肃然之声蓦然传来,张良带着一小队禁卫军,看着躺椅上叠在一起的男女,兵器出鞘,禁卫军们纷纷将四周围了起来。 “哎呦,是阿良啊,夜黑风高,良辰美景之时,阿良怎么带着禁卫军跑到荒废的东哲殿来了。” 北宫君扭着脑袋,鼓了鼓被煽的腮帮子,心中虽然闷气,却依旧将怀中的女子紧紧护在下面,一双桃花眼妩媚的笑着,声音更是些许黯哑。 张良与禁卫军纷纷一愣,有片刻不知所措,全部半膝跪地道:“参见皇上。” 众人没想到此人是皇上,他们亲眼见刺客跑了进来,又见荒废多年的东哲殿有一对男女,起初他们以为是宫中大胆之徒,更担心是刺客,所以将此处围的严严实实。 “起吧。”北宫君轻佻一笑:“朕正在兴头上,就不起来了,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打算看着朕吗?”即使含笑,但长居高位,言语中不可侵犯的威严淋漓展现。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这个北宫君说话真是露骨。 张良一惊,连忙道:“全部退下。” 围在四周的禁卫军哪还敢再待在此处,虽然知道帝君喜爱美色,行为放浪,但亲眼撞破也不是一件好事,转瞬间,全部火速退了下去。 张良说道:“请皇上恕罪,属下不是有意惊扰到皇上,只是有刺客跑翻墙进了圣宫,我们是来抓刺客的?” “刺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大晚上的人仰马翻,刺客是长了翅膀吧,这么高的宫墙都能爬进来。” “此人身手了得,手上的武器更是精湛,她将紫晶别宫的公孙淮杀了。” “公孙淮?”北宫君嘴角隐晦的勾起来,说道:“我今夜一直在东哲殿,倒是没瞧见动静,春宵一刻值千金,阿良啊,你带人自己去搜吧,就不要在后院了,朕办完事就回去睡了。” 张良嘴角一抽,俯身道:“是,皇上。” 脚步声远去,甄月抵着他胸口就要起身,就听男子低声道:“小月月,你用的什么沐浴,这么香。” 甄月眉心一横,从他身下迅速抽出,一个擒拿手就将他的手臂控制住,冷冷道:“登徒子!” 北宫君低声的嗷嗷叫,因不能惊动在前院搜查的禁卫军,低声道:“疼,疼,赶紧放手,朕好歹救你渡过难关,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啊。” 甄月心中自然明白,放开他的手冷冷一哼,北宫君揉着手腕,抱怨道:“女儿家就知道动手动脚,还打了朕,也不知道我弟弟看上你哪里了,一点都不如我后宫温柔娇艳的妃子们。”(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走不了了 “你救我一次,也坑过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但北宫君的面色却渐渐冷了下来,一双桃花眼有着浓浓的漩涡,只是夜色掩盖了他眼中的波动,让人看不真切,他语气略冷的说道:“你杀了公孙淮,怎么向墨凌交代?你我是扯平了,但墨凌呢!” 甄月微微一愣,沉声道:“杀公孙淮是我必须做的事情,与北墨凌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北宫君从躺椅上起身,缓缓说道:“墨凌一再信任你,你就是如此践踏他的信任!明日天一亮,西郯使者被杀的事情必定满城风雨,你以为墨凌会查不到你吗?” “我既然是破釜沉舟,断然是做好了准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北宫君看着她倔強的侧脸,叹息一声,眼中露出淡淡伤感,声音低沉道:“小月月,你明明心里清楚他不会拿你怎样,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他的心,他也是会痛的。” “北宫君,你这话是何意!你明明知道我与他立场不同,阵营不同,他折断我的翅膀,将我关在牢笼中,势必我们之间不可能站成一条线,北瀛是他的未来,却不是我的,我有自己坚信的理念,有自己需要奋斗的目标,却不是被他锁在笼子里。” “甄月!”北宫君一扫眼中的轻浮,因夜色昏暗,才遮住了满眼的伤痛,他重重吸一口气:“你为何一定要给自己带上各种枷锁,墨凌做的这一切,难道你不明白吗?难道你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吗?抛开这些立场、阵营,难道你就看不到别的吗?” 甄月心口一痛,想起过往一切,好似一把把刀子划过,生生的疼。她沉声道:“抛开这些立场、阵营,更多的就是怨恨!他是生杀决断的麒麟坊坊主,主掌数万生死,这些年我看的还少吗?他为了一本鲁公秘录害死了多少人,扶家满门被屠。他的手上沾了多少扶家人的鲜血。狄都之乱,我与扶子然生死离离,最后被卖入集中营,六年苟延残喘,我只是他手中众多利器的其中一把,我与阿仇步步为营,逃离麒麟坊的那一夜。死了多少人!从此我与阿仇天涯相隔。初三、初一死了,念夏也死了,她们因为我而死,我们的生命如蝼蚁,随时都能被他践踏,我要掌握我自己的命运,我必须反抗,我必须帮着阿仇。开创一个不一样的社会秩序,而不是北墨凌的铁血。这一切就注定了我们将会水火不容!” 北宫君眼孔一缩,修长的手指静静握拳,呼吸顿时凝重:“小月月,他的冷漠铁血是被残酷的现实所磨砺,他杀尽天下,可有伤害过你!” 甄月身子一晃,目光闪过一丝茫然,转瞬就渐渐冷了下来:“北宫君,我只想自由的活着,其他的我都不想去思考。” “我一直以为墨凌的心就很冰冷,今日才知你比他还要冷,你的眼睛只看得到那个人,却不曾回头看看他。”他苦涩一笑:“我不知你要走多少年,经历多少人世沧桑,才能真正的将目光分一点给他,若你心里真那么冷,我倒希望你永远远离他。” 男子一步步向前走去,目光在夜色下有着水雾,静静说道:“走吧,我送你出圣宫,你若是想离开北瀛,我不拦着你。” 卯时时分,晨光熹微,朝日初上,甄月坐上帝君的马车出了森严的圣宫,守门的将领盘查严格,见内官拿着皇上的令牌,也不敢掀开车帘,挥了挥手便放了行。 清晨的街道冷风瑟瑟,到处充斥着禁卫军的脚步声,往常这个时辰,街道一片静寂,可今日却完全不一样,肃杀之感尤为浓烈,西郯士大夫被杀,关系到两国邦交,整个城内都在搜查刺客的下落,一些百姓穿着单衣就在门缝中往外看,心叹世道有不安宁了。 甄月坐在宗黄的马车上,自然没有人前来过问,她轻轻撩起车帘,看着泛白的天色,眉心紧紧蹙着,她让马车停在西直街的一个隐蔽角落,摸向腰间,拿出事先准备的信号弹,嘭的一声,发射到天空之上,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骤然闪烁,顷刻变成飘渺的白烟,无影无踪。 然而伫立在城门苍树之下的男子,聚精会神的看着天空,一眼也不敢眨,那一抹转眼即逝的白烟映入他的眼内,他心口一涩,别人是绝不可能看到那白烟,可他却足足等了一晚上,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缕白烟。 他牵着一匹骏马,肩膀上背着简单的包袱,可马匹两侧的皮袋内装的鼓鼓的,全是干粮,足足好几天的分量,他朝着蓥华主街的方向走去,刚刚走了几步骤然停下,勒着缰绳的手节骨分明,耳边是女子叮嘱的慎重之声:“若是我发射信号弹,便是行动失败,拖不了身,你必须离开北瀛,赶往东郯,与阿仇联系上,必须听我的,不能鲁莽!” 扶子然拂向胸口,那里紧紧贴着的是一封书信,是妹妹写给郯国太子的书信,他必须赶往东郯,请求太子相助,他转过骏马,在城门钟鼓击响的那一刻,蓦然而去。 整个汉郸城都笼罩在阴沉之下,让人喘不过气,恢弘的城门年岁已久,有些暗沉,层层军队将城门封锁起来,只要是女子均不可离开,扶子然排在出城的百姓之后,拿着商人的令牌很快出了城门。 马蹄铿锵,青衣飞扬,一向温润文气的他,此时面色凌然,是个一心拯救妹妹的兄长,他夹紧马腹朝绵长的官道奔去,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然而半个时辰后,暗潮涌动的汉郸城,不仅女人不能离开,连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也不能离开,百姓们惶恐不安,平日热闹的主街,行人寥寥,唯恐卷入是非之中。 宗黄的马车将甄月送到都江巷后,便仓皇离开,一直护送的内官什么也未问,一路上看也不看甄月,神情高度紧张。(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放下尊严 甄月知道此事被牵扯进来,都逃不过一劫,北宫君肯帮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迅速越墙进入南门,原路赶回了巧云居,手中端着梳洗的用品,脑袋低低垂着,轻轻敲着殿门。 今日的巧云居格外的寂静,连空气都有些稀薄,咯吱的开门声响起,殿门从里面被打开,甄月急忙进去,将门紧紧关着,就见小离浑身抖的厉害,檀木桌上放着几件整理好的行李。 “姑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现在还能走吗?”小离脸色有些苍白,手心全是冷汗。 甄月摇了摇头,沉声道:“已经晚了。” “那怎么办,姑娘不是说不会有问题的吗?到底怎么回事?”小离早在寅时就整理好行李,姑娘寅时回来,二人便会一起离开北瀛,可渐渐过了寅时,她就知道出事了。 甄月眼中一丝懊恼,都怪自己一时心软,有片刻迷茫,让公孙淮抓住机会放了信号弹,她严声道:“小离,你听清楚了,这件事你一点也不知情,若是查到什么,你就说是我强迫你,务必一口咬定是我一人所为。” “姑娘。”小离眼眶一红,哽咽着摇头。 正在此时,嘭的一声巨响,彻底打破一切寂静,满室杀气,只见男子一脚踢开紧闭的殿门,浑身愤怒的走来,身后跟着颤巍巍的子虚,以及紧皱着眉头的滕简,还有一众影卫,杀气震天,让人心口发涩。 早在一个时辰前,整个汉郸城全是星罗密布的禁卫军,紫晶圣宫被彻底翻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刺客,禁卫军失职。人人难逃其责,作为新晋的禁卫军统领张良,更是责无旁贷,带着禁卫军四营全线搜查,却毫无踪迹。与此同时也通报了府中休息的凌王。他还记得凌王听到消息只淡淡哦了一声,便遣退了他,让他继续搜索。 甄月见到怒气冲冲的男子,脊背一颤,他的速度真快!完全没有喘息机,她的眼睛立刻扫向了檀木桌上的行李,越发惊慌起来。北墨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叠在一起的行李,眼神渐渐冷却。 “子虚。” 他冷冷唤了一声,子虚双腿打颤,连忙弓着身子走向甄月。 甄月眉心一皱,就见子虚探手就要抚上她的手腕,明显就是要给她诊脉,她一个快速的擒拿手就让子虚嗷嗷大叫。 “滕简!”北墨凌霎时怒吼一声。 滕简立刻上前,却路线一转。直接单手扣住了一边吓傻了的小离,小离惊呼一声。嘴唇白的吓人。 “你干什么!这件事与她无关。” 甄月一把放开嗷叫的子虚,对着北墨凌冷声道:“放了她!你大清早又是发什么神经!” “还在这里死撑!”北墨凌看向子虚怒道:“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子虚心有余悸,再次企图抓住甄月的手腕。 甄月刚刚做好攻击,就听男子声线冰冷至极道:“滕简,杀了小离。” 甄月好似又看到当年中幽台上的种种血腥,那些为她奉献生命的年轻少女们,她心口好似刀剐着,急忙伸出手臂,露出洁白的手腕,急促道:“不要,我不还手了,子虚,请你过脉吧。” 她心里清楚,只要过了她的脉,一切都会水落而出,再也没有反口的证据,她不能看着小离因她而死,她不能再连累无辜的生命,这种无力早就在两年前就让她清晰彻骨,此刻再次感受,心口压制的恨意疯卷而来。 子虚额头冷汗连连,脉了片刻,收回手,转身之际看着少女坚硬的面色,心中叹息一声。 “怎么样。” “回殿下,甄月体内的软香骨……。”子虚停顿一会,垂下眼睛露出一丝不忍,最后低声道:“体内的软香骨确实解了大半,依旧有些残留。” “好,很好。”北墨凌殷虹的嘴角淡淡勾起,好似嗜血的恶魔,手掌抚着桌上的行李,笑道:“真是处心积虑,连我府上的人都被你收买了。” “报!”急促之声顿时在殿外响起。 “进来!” 北墨凌眼神森寒,看着进殿的巡查兵,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回殿下,那个神医在清晨已经离开了汉郸,朝泾河而去。” 北墨凌冷笑一声:“泾河?是要去东郯吗!”他眸色一抹慑人的杀气,声音更是嗜血:“通知张良务必给本王拿下此人!无论生死!” “是!” 甄月猛地一晃,扶着手边的桌角才勉强站稳,清丽的面容全是愤恨,冷然道:“北墨凌,你这个疯子!” “疯子!”他眸色暗沉,低吼一声:“将这个贱婢乱棍打死!” 殿门大开,清晨的寒风徐徐吹来,吹起众人的衣角,那股寒气深深渗入她的心底,就见滕简将面色苍白的小离拖了出去,狠狠甩在庭院中间,庭院青叶冒出,却让人看着比寒冬还要苍白,几个身体强壮的影卫手持木棍走来,眼看就要打下去。 甄月连忙上前大声嘶吼,却被滕简与几个影卫拦着,只听一声声惨叫好似一把把带血的刀子,让她心脏骤停。 “北墨凌,你有种冲着我来!你卑鄙!这件事全是我一人策划,与他人无关!” 北墨凌冷冷看着她,愤怒道:“以你一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掩人耳目!她是我府上的丫鬟,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就应该承受后果,我说过,只要背叛我,我绝不手软!” 嘶声力竭的惨叫声飘荡在上空,让人心口发憷,小离瘦小的身子跪在庭院,脊背上的鲜血染透了粉色衣衫,触目惊心,嘭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染着鲜血的棍棒一刻未停,每一棍好似打在她的心口。 她从最初的愤怒激吼,声音慢慢沙哑,身子被滕简众人牢牢控制着,动弹不了,只能拼命的挣扎,眼看小离奄奄一息了,她嘴唇颤抖,满眼都是鲜血,她最不能容忍有人伤害她的朋友,她猛地滑下膝盖跪在地上。 滕简微微一愣,手劲上也松了一些,甄月连忙挣脱开来,跪在移过去,抓住北墨凌绛紫华丽的衣袍,悲痛欲绝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她,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以后会乖乖的,绝对不惹事,求求你了。”(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章 决裂 女子不停的哀求,好似冬树上凋落的枯叶,满目凄楚,一张清丽如莲的脸全是泪痕。 北墨凌有片刻震惊,狭长的凤目翻江倒海,里面有着深不见底的漩涡,太黑太浓,修长的手紧紧握成拳,看着她泪水潸然的面孔,看着她为了一个女奴,放下所有的尊严,看着她凄凉的跪在地上,祈怜哀绝,他的心口突然很疼,疼的就快窒息,为什么她可能为了相处不到一年的女奴做到如此境地,为何却总是看不见他。 甄月见他迟迟不回应,眼看着小离就要扛不住了,猛地起身奔过去,将小离抱在怀中,承受着挥舞而来的重棍,一下一下,让她的神智越来越清晰,小离的身子是如此的柔弱,身上的血气是如此的重,春天的风是如此的冷,让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众人没想到会发生突然状况,持棍的影卫全部停下棍棒,脊背发颤。 庭院噤若寒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一只苍鹰展翅而飞,落下一只雪白的羽毛,如同白雪。 北墨凌缓缓闭起双眸,将眼中即将溢出的伤痛掩下,转过身子,不再看她一眼,低沉道:“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从此你不得踏出巧云居半步。” 男子绝尘而去,孤傲凌人的背影好似一座冰雕,散发着吞噬人的寒意,又好似青山上的一缕白烟,孤寂而落寞。 影卫们全部跟在身后退下,将巧云居层层把守,滕简看她一眼,眸色微紧,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只有子虚叹息一声,说道:“将她扶进去吧。再不处理,她就要死了。” 甄月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扶起浑身是血的小离,将她轻轻放在暖榻上,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脊背。满心愧疚。若不是逼着她倒戈,又怎么会将她连累成这样。 子虚诊了脉,将一盒药膏跟开的药方子,放在木檀桌上,说道:“别担心了,死不了,赶紧让人去熬药。”子虚又抬起脑袋看一眼她的脊背:“你也上点药。那几棍子也不轻。” 不说还好。此时才发觉脊背火辣辣的疼,甄月道了声谢将子虚送出去,便急忙前去厨房给小离熬药,经此一事,巧云居的下人们都跑到别的院子去了,人世冷暖,攀高踩低,大家都心知肚明。殿下以后只怕再也不会踏入巧云居了,也都离祸端远远的。 给小离喂药时。就见小离五官疼的紧紧皱在一起,已经昏迷一会,现在被甄月扶起来,牵动了伤口,也就有了些意识。 “姑娘,我没死?” 小离声音轻的好似细嗡,没有一丝起伏,甄月眼眶发红,点头道:“没事了,小离,你不会死的。” 小离眼神迷茫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喘息道:“姑娘是不是也挨棍子了?喝药。” “我没事,小时候我每天挨鞭子,这两棍子不算什么。” “喝药。” “好,我喝药,你先喝,罐子里还有呢。” 小离听甄月这么说,也就放下心喝药了,喝完药便疲惫不堪的昏睡了过去。 甄月将房间的炉炭又点燃了些,感觉到暖和,才举步艰难的走到门口,每走动一下便会牵动背后的伤口,想起小时候长鞭每日鞭打在骨头上,那样的疼至今记忆犹新,这几棍子又算什么呢。 看着满园的春色,眼泪却一滴滴落了下来,天空碧蓝,朵朵白云铺排相接,变化多姿,南去的大雁结群而过,排成好看的形状,春天了,它们都回家了,可她的家又在哪里,太多的不甘涌现在她眼中,化为冰冷的泪水。 公孙淮被刺,让西郯勃然大怒,直道北瀛欺人太甚,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西郯的两位将军从早到晚便去紫晶圣宫面圣,请求帝君务必给西郯一个交代,整整三天,毫无收获的禁卫军,终于在西城城楼抓到了刺客,女子十七岁左右,乃是东郯的暗杀,目的就是破坏联盟一事,北瀛交出此女子的人头,不管是不是真的刺客,也都堵住了西郯的嘴,从而,致使东郯与西郯的关系更加恶化。 西郯十万人马败在宣城,丢了十方城池,吴荀大怒,将败军而回的将领全部给予鞭刑,正巧公孙淮被刺,联盟一事摇摇欲坠,更是让他哑巴吃黄连,连忙将西郯的使者召回,再留在北瀛也于事无补,凌王的心思又有何人能猜到。 一场刺杀谋案草草了结,凌王亲自送行,含糊的表明立场,既不说联盟,也不说拒绝,只道必要的战局会施予援手,说来说去,还是要看他的心情,西郯使者甩袖而去,失了士大夫,失了天下第一美人,早就切齿痛恨,每年的粮草供奉依旧要上交给北瀛,直称凌王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狮子。 汉郸城也终于在三日后恢复了正常秩序,百姓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却暗地里谈论着当日的刺杀情景,惊呼此事玄,作案手法利落,刺客凭空消失在圣宫,又凭空出现,再出现已是一颗被砍下的脑袋,也难怪西郯会认为北瀛欺人太甚,敷衍了事,可强国争霸,欺小凌弱,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西郯也就只能吞下这口恶气了。 晨曦院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也算极其雅致的地方,室内绸幔舞动,轻烟袅袅,女子腕手抚琴,琴声悠扬,只是琴音有些哀婉,美景如仙,让人心之神荡。 “小姐。” 轻轻的声音传来,好似怕打扰女子的雅兴,脚步声却有些慌乱。 琴声而止,余音绕梁,女子一袭滚雪细纱,身姿妙曼,美的不食人间烟火,轻声道:“小夕,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不是说了吗,万事急不得。” 小夕连忙上前,拿出袖口的一封信,凑在夫子耳边,低声道:“这是将军派人偷偷送进来的信。” 夫子抚在琴上的纤长手指微微一顿,不紧不慢的接过来,将其打开,不慌不忙的看着,原本淡定的娇颜渐渐皱起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夫子动心思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将军要带我们一起走。” 夫子放下手中的信,望着窗外的新柳,声音轻的好似流水:“我们本就是棋子,怎么可能被放在棋盒之中,早就是棋盘上的一颗子了。” “那就是不能走了?”小夕叹息一声。 就听女子默默垂下眼眸,一丝苦涩:“丞相让我们接着住在凌王府,一定要为西郯赢得机会,让我务必得到凌王的宠幸。” “那不是很好,天下人都知道北瀛是凌王把政,若是得到凌王的厚爱,那小姐就可以尊荣一世,老爷也会为小姐高兴。” “只是留在北瀛,再见父亲就难了。”夫子面色伤感,想起关押在丞相府的父亲就心头难受。 小夕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听了这话也有片刻伤神,半响后,高兴的说道:“小姐是天下第一美人,必定能得到凌王的青睐,之前是有那个丫头横在小姐与凌王中间,现在这都不用担心了。”见小姐漂亮的脸露出疑惑,声音高亮道:“听府上的下人说,凌王与那个丫头闹的不可开交,之前见过的那个小离贱婢差点被打死,连那个钦定的丫头也被打了,现在巧云居就是莽荒之地,凄凉的很,大家私下里说,解除婚约是早晚的事情。” “真的?”夫子清澈的眼睛迸出一抹光来,忽地,想起什么,叹息一声道:“我看得出,凌王是真喜欢甄月妹妹,现在甄月妹妹遇难,我们还是不要雪上加霜了。” “小姐。”小夕皱着眉头,沉声道:“小姐真是糊涂,现在正是小姐的时机,眼下如果小姐趁虚而入。一定会将凌王的心拽过来,以凌王的权势,一定能帮小姐救下老爷与夫人们,小姐就是心太善,总是替他人考虑。现在我们应该早早筹谋起来。” 夫子想起在圣宫青鸾主殿第一次见到凌王的场景。那样俊美无双又冠绝天下的男子,真是让人心惊,可想起他看着甄月深情的眼神,心中有一丝胆怯,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小声道:“他真的会喜欢我?” “当然会喜欢了,小姐是天下最好看的人。比那个丫头好看多了。那个丫头就像披着华衣的小丑,连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夫子脸颊微红,好似岩浆般,双手轻轻捂着脸颊,心也跟着热了起来,嘴角淡淡勾起,一笑倾城。 俯仰之间,日日流失。院中的梅花早已凋谢,花圃中绿草破土。一片焕然,春雨淅淅沥沥,雨雾弥漫,亭台楼阁笼罩在朦胧之中,风却有些冷,一场春雨一场寒。 甄月只穿了件薄薄的白纱,面色清冷的望着窗外,身后传来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她笑了笑,转身看着举步艰难,动作不协调的小离,笑道:“昨日才刚刚能下床,今天就开始到处走动了。” “我都躺了半个月了,再不走动就要发霉了,姑娘不是常说舒经动骨,长命百岁吗?”小离一边杵着甄月做的拐杖,一边艰难的移动,死里逃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皮肤也显得暗黄。 甄月看着她,心里依旧是愧疚,还好巧云居的药材总管处也没有苛刻,院内的下人们每天谨言慎行,离她们远远的,好似她们身上长了要命的病菌一样,每日将做好的饭食放在门口就远远退下,日子一天天这么过着,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歇会再练习吧。” 甄月上前扶她坐下,小离也觉得有些累了,点了头,如今她们同住同吃,早就形同姐妹,这是她来到异世界第一个真正信任的朋友,想起初次见小离,还是满心的提防,短短半年,早已是生死之交,真是世事难料啊。 甄月将子虚准备的药膏从紫檀盒中拿出来,就听小离咦了一声,甄月垂眸一笑,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笑着说道:“还有一盒,我让人送去给左残了,因为我的事情,他也受到了连累,听说在法司阁被吊起来打了两百鞭。” “两百鞭!”小离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巴,眼睛瞪的圆圆的。 她唇线紧抿,浓密的睫毛轻颤,愧疚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姑娘。”小离握着她的手,摇头道:“姑娘是好人,待小离情同姐妹,从来不会轻视小离,小离是心甘情愿的,姑娘以后不要再自责了,否则我会生气的。” 接触时间久了,小离也知道甄月是外冷内热的人,从最初的惧怕到如今的坦然相处,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主仆之分,有的只是坚定的相惜之情。 阵阵悠扬清远的琴声徐徐飘来,拂过春雨,犹如从幽谷中蜿蜒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咦,又是这琴声,这几日,也不知是谁天天在弹奏,今日下雨也不歇着。”小离起身走向窗棂,将窗子打开,伸着脖子往远处看,远处错落的庭院楼阁,朦朦胧胧,根本就看不清什么。 甄月目光清冷,虽是笑了,却有几分冷,声音卷着一丝寒气:“琴音绕梁,真是悦耳,这府上,能有如此绝技的,能是谁?” 小离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恍然道:“是晨曦院的夫子。” “是她。”甄月接着说道:“晨曦院在凌王府最西南的角落,地方幽静,与我们相隔甚远,琴声却是从东北方传来,近的好似在耳边,想来应该是在沉香池的水亭之中。” 小离听着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又想不通是什么,问道:“她为何跑这么远去沉香池弹奏?今日还飘着春雨,怪冷的。” 甄月摇头一笑:“过了沉香池是哪里?” “军机阁!”小离如当头棒喝,霎时鼓着腮帮子道:“殿下每日都要去军机阁,走沉香池就不用绕远路了,这样也节省时间,看不出来,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夫子,这么有心机。”又打抱不平道:“她是看姑娘与殿下闹翻了,就想趁机接触殿下,真是气人。”(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水亭之景 “好了,有什么好气的,人各有志,她喜欢北墨凌,那就大胆追求好了。” “可是……。”小离见姑娘波澜不惊,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沉香池碧水荡漾,绿柳环绕,春雨落下,泛起了清浅涟漪,雨雾弥漫,好像仙境一般笼了一层轻烟。 水亭之中,女子双手抚琴,身上的轻纱随风舞动,头上的紫色丝带好似飞扬的彩蝶,青丝柔滑,配着仙境,美得让人窒息。 远远的一个紫色身影走来,身边一个侍卫恭敬的撑着雨伞,渐渐走进,男子面容俊美,眼眸如星,鼻梁高挺,双眉似剑,一头墨发松松束起。 北墨凌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耳边虽然听见婉转的琴声,面色却丝毫没有波动,像往常一样走进水亭就要离去。 琴声骤然停止,原本弹奏的女子连忙起身,拦在北墨凌面前,紧张的不敢看他,低着头说道:“夫子见过凌王殿下。” “有事?”他的声音空旷的好似漫天的雨雾,没有温度,没有波澜。 夫子越发紧张,手指紧紧拽着袖口,已经在水亭弹了好几日,每次都不闻不问的擦肩而过,今日她鼓足了勇气才站在他的面前,却不只敢看着面前的雪白锦靴,轻柔道:“小女子昨日谱了一首新曲子,不知凌王殿下可有时间坐下来,听一听。” “本王还有要事,音律讲究心意相通,夫子还是找个能欣赏的人吧,本王不喜欢。” 言毕,刚刚抬起脚走了一步,却被夫子抓住了衣角,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依旧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北墨凌面色渐渐冷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冷若寒霜,长眉渐渐愤怒的皱起来,眼睛飘到她抓住衣角的颤抖手指,忽然想起那天夜晚,他偷偷进了甄月的房间。她也是抓着他的衣角。锐利的面容别扭的看着一边,睫毛像羽翼一般上下眨着,他心口一涩。 “放开!” 冰冷含怒的声音让夫子脊背一颤,连忙放手,惊知做了轻浮的举动,连忙说道:“是小女子唐突了,小女子只是想……想弹一曲给殿下听。” 夫子绝色的脸微微有些发白。一边伺候的小夕早就吓的跪在一边。双腿颤抖不已,凌王的冷真是名不虚传。 北墨凌轻蔑的看她一眼,冷声说道:“你想弹曲子就回紫晶圣宫吧!” 夫子一惊,吓的花容失色,连忙俯身道:“小女子逾越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抬头时,男子已经走远,紫色的身影冷的好似一座雪山。渐渐消失在雨雾之中。 “小姐,凌王殿下是不是怒了。这可怎么办?” 夫子盈盈秋水的眼睛淡淡羞辱,咬着粉嫩嘴唇道:“是我心急了些,他不是一般喜色的男子。”心中一丝疼痛,想起男子厌恶的眼神,就让她难受之极。 而与此同时,走过了沉香池的北墨凌面色越来越难看,猛地停下脚步,将身上华贵的紫色金丝外袍脱了下来,扔在侍卫身上,面色阴沉道:“拿去烧了。” 侍卫一愣,这可是圣宫云锦绸制作的衣裳,上面还有极细赤金丝,竟然烧了?暴殄天物啊,细细闻着,上面还有夫子身上的香味,这简直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啊,侍卫心中叹息一声,连忙道:“属下遵命。” 北墨凌身上只剩下一件里袍,湿雨吹在他身上,化成点点眩晕的图案,清冷的身子转眼就进了军机阁。 转眼又是半月,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北瀛天气格外奇怪,大半都是寒冬,可春季跟夏季总是极其短暂,院外蝉虫的“呲呲”叫声,越发显得炎热烦躁,闷热的风让人喘不过气。 甄月满头大汗的坐在案桌前,手中翻阅着鲁公秘录,神情专注,眼神不时闪过亮光,这些日子她开始认真研读鲁公秘录的摘要,里面关于农业,工商业的记载极为详细,北瀛农业经济状况都不如中南地区,又经常受雪灾的影响,每年的粮食产量只够自己食用,若是再扩充疆土,不主民农耕,长久以往,必定会引起饥荒跟内乱,这也是为何北瀛囊括蜀国之后,就开始休养生息,等这头狼狮再将后需准备充足,一场天下吞并战必定会再次响起。 中南地区的郯国虽然地产丰富,粮食农业发达,却内战不断,一样民不聊生,十五岁的男孩早早就参军,家中全是老弱妇孺,农耕荒废,百姓一样没得吃,不少祸乱的边城百姓食不果腹,这样战乱的时代,都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姑娘,歇一会吧。” 小离端了一杯凉透的清茶放在甄月手中,甄月收起书籍,抬头望着窗外问道:“今天是几月了。” “六月中旬了。” “都一个月了。”甄月起身,走到清冷的庭院,看着天际微微出神,扶子然离开北瀛已经一个月了,至今了无音信,而她也彻底被禁足在巧云居,门庭清冷,院子里的灰尘都没有人清理。 “姑娘,昨日夫子来过,但姑娘正在午睡,我也就没有通报,打发她走了。” “她来过?”甄月说道:“即是不熟的人,我也懒得笑脸迎人,更何况现在人人躲着巧云居,她来了,免得染的一身灰,打发了也好。” 月落星沉,夜空璀璨,夏季的骄阳花朵朵娇艳,清馥弥漫,五月手中的长灯将鹅卵石照的一清二楚,地上长长的影子有些落寞。 “殿下,可是要进去?” 五月的声音极轻,往前走,拐个弯便是巧云居,每夜主子都会在此处停留一会,他每次都会问问。 “不去了,走吧。” 北墨凌看了一眼有些微弱光亮的巧云居,便转身离去,挺拔的身影很快隐在浓墨的夜色中,一墙之隔,终是天之涯,海之角,走不近,看不清,多少个梦落花开,挡住着那浓浓的思恋。 远在南边之地的富庶之城,寂静的驿站内,一盏青灯,一沓宣纸,每每下笔,滴上浓墨,便再也下不去笔。(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设局找人 此地便是东郯新搬迁的雍都城,三月前,东郯的都城便从广灵搬到了雍都,雍都背靠高耸险峻的衡山,左拢榕江,易守难攻。 “公子。” 门外响起轻轻的呼唤声,让提笔思念的人连忙放下笔墨,一步并作两步,开了门,见到一身褐色麻衣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喜,急忙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中年男子手上抱着一支有些老旧的笙箫,上面些许刮痕,男子却极其宝贝的抱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坏了,身上几个隐秘处有几个补丁,想来生活并不富裕,中年男子见到开门的人,极其恭敬:“回公子,城南的三家茶社,还有城西的两家乐器馆都没有消息,实在抱歉了。” 扶子然闻言,脸上的期盼瞬间染上失望,从袖口拿出十株钱,递给中年男子,嘱咐道:“明日还是要接着拜托郝先生,若是有人询问,您一定要立刻通知我,我之前交代的问题,郝先生可还记得?” “公子放心好了,交代的曲谱以及询问的问题,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郝先生接过十株钱,施礼道:“明日我便将钱分给其他先生,现在城内日日都弹奏着先生的曲谱,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定会等到先生想见的人。” “有劳了。” “夜深了,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好的,郝先生慢走。” 扶子然送走了郝先生,心绪惆怅,算算日子已经一个月了,来到雍都城半月,连金鼎宫的宫门都进不了,更别说见郯国太子了,前几次硬是往里面冲。被雍都府尹拖去打了五十棍,随即才想起月儿交代的法子,最后一次见面,月儿出了给一封书信还给了一张曲谱,曲谱调意古怪。名曰葬礼。虽不吉祥,但吹奏出的音律极其空灵,让人灵魂清湛,月儿说东郯太子一旦听到此曲,必定会亲自来见他,可他在雍都几个有名的茶社都请了吹奏的先生,半个月了。虽然是有人过问这首曲子。却没有一个人能答出曲名,想着千里之外身陷囹圄的妹妹,心中就一刻也安定不下来,每拖一日,他就越发急躁起来。 直到三日后,一辆青帘简朴的马车停在热闹的山水居前面,小厮就见马车中的主人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清雅俊朗的脸激动难掩。他闭着眼睛,细细听着从喧闹的茶社飘荡出来的箫声。越往后听,脸上的笑容越盛。 “你听到了吗?这首曲子。” 男子激动不已,修长的手指指着茶社内,伴行的小厮第一次见沉稳的主子,露出毫无掩饰的笑容,急忙认真的竖起耳朵听:“是有箫声,这曲子特别的很。” 听着耳边婉转凄凉的箫声,好似又看到两年前,女子站在白雪皑皑的太行崖上,目光空旷,满目苍凉,他从身后紧紧抱着少女,感受着她的绝望,告诉她总有一天他们会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些日益牢固的记忆在这首曲调中,好似疯长的蔓藤,顷刻就绑住了他的心,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唤,听到了她的声音。 就见仇晟一个快步进了山水居,山水居宾客众多,茶香四溢,一位眼尖的小二,见到进店的主仆二人,眼睛一亮,上前弯腰说道:“公子请上座,小店有各国品种的精茶……。” 还未说完,便被仇晟抬手打断,他目光逡巡,有些焦急,最后将目光停在东南方柜台不远处的一个奏乐人身上,一扫之前的焦急,目光溢彩,说道:“快,让那位吹奏的先生过来,我有话问他。” 身后的小厮连忙拿出一个金珠,小二眼睛都看直了,接过金珠,喜笑颜开道:“贵客先坐下,我这就去将他带来。” 仇晟随便挑了个地方便坐下了,连端上来的清茶也没有喝一口,一眼不眨的看着东南角,不一会,吹奏的郝先生走过来,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公子,觉得贵气逼人,连忙垂首道:“不知公子叫我前来可是有事?” “你刚刚吹的曲子是从哪里学来的?”仇晟站起身走上前,语气急切。 “回公子,这首曲子是一位朋友所教。” “那你赶紧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之后我自会重赏。” 郝先生施礼道:“我那位朋友出了两道问题,只要回答上,便会立刻带公子前去。” “问题?”仇晟男子缓缓皱起眉头,心中焦急万分,却耐心说道:“先生请问。” “第一个问题,请问先生这首曲子叫什么?” 仇晟微微一愣,眼神黝黑,耳边响起女子遥远的声音,让他心口阵阵疼痛,他声音低沉的好似琴弦:“这首曲子叫葬礼进行曲。” 原本并未抱太大希望的郝先生猛的抬起脑袋,深深的眼睛溢满惊喜,急忙又问道:“第二个问题,公子的尊姓。” “姓?”仇晟眼睛眯了起来,苏乃是皇姓,如今他已恢复身份,早就用了原来的名字,此时却不好回答。 一边的小厮语气不善道:“大胆,公子的尊姓岂是你一个贱民随便询问的。” 郝先生见这架势一愣,也能猜到面前贵气的公子,身份必定不一般,可驿站的那位子然公子,是他的救命恩人,将他差点归天的儿子救了回来,他不敢辜负驿站的那位公子,垂首接着说道:“公子若是无法回答第二个问题,那我就先退下。” “你……。” 仇晟抬手打断小厮,目光温和的说道:“我姓苏。” “苏?”郝先生浑身一颤,苏乃是国性,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当朝太子,擦着额上的汗水,俯身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公子可还有别的姓氏?” 仇晟眉头一缩,面露疑惑,半响过后,低声说道:“我确实还有一个姓氏,姓仇。” “对了,全对了,终于等到公子了。”郝先生满面惊喜,拿笙箫的手激动的颤抖起来,连忙笑着说道:“那位公子已经等贵人很久了,快快随我去吧。”(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相见 清静雅致的会客间,紫檀木清香沁鼻,桌上的茶香袅袅,窗边一棵海棠树,开的极其茂盛,雪白的花瓣晶莹剔透,正午的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晕黄色。 郝先生与小厮慢慢退下,关上了房门。 扶子然依旧难掩激动,眼眶有些微红,看到面前的男子,犹如看到所有的希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的郯国太子,妹妹的恩人,一袭湛蓝的锦袍,丰神俊朗,卓尔不凡。 “扶某见过太子。”扶子然施礼。 “不用多礼。”仇晟对于他能猜到身份,心中一点也不好奇,开门见山的问道:“扶公子,既然公子的问题专门针对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扶子然钦佩他的才智,平复心中的激动,拿出一直藏在胸口的书信,递过去:“太子,请过目。” 仇晟急忙接过来,因为紧张手指有些绷紧,从郝先生询问问题时,他便猜到必定是与小月有关,信封打开,娟秀利落的字迹落入眼前,他呼吸一顿,难掩激动:“是小月。” 阿仇,见信安好,离别甚久,别来无恙,提笔思念浓重,久久难落,南方战事吃紧,切莫操之过急,和亲一事无需担忧,代我照顾好兄长。 仇晟反复看了几遍,目光留恋,怎么也看不够,看着熟悉的字迹,胸口既是甜蜜也是酸楚,小时候,她的字便都是他一笔一笔教的,如今写的比他都要好,他的目光最后定定落在兄长二字上面,缓缓抬起头打量面前清秀的男子。 “你是小月的兄长?” 扶子然点头说道:“正是。” 仇晟收起信警惕问道:“为何她姓甄,你姓扶?” “月儿没与你说过?”扶子然觉得以他与月儿青梅交情,应该会毫无保留的相告,为何仇晟好似不知情? 仇晟一愣。心口是隐藏的痛惜,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刺,从小生活在集中营,与她若即若离,直到进入麒麟殿。他们才渐渐坦诚。可却都保留了最为重要的东西,他保留了身份,她也保留了身份,彼此学会尊重,并不过问,渐渐的也变成了一种痛。 扶子然惊觉问错了话,连忙解释道:“也不能怪月儿。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何时机会我再告诉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月儿。” “对。”仇晟连忙点头:“先坐下吧,你先将她的情况告诉我,这半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二人坐下来,扶子然沉声说道:“我与妹妹是在贝尔草原相认的,时隔七年,终于相认了,据我了解。她一直被软禁在凌王府,每天有高手护身。并且身中软香骨,根本就无还手之力。” “软香骨?” 仇晟眉心一横,俊雅的面容隐隐含怒,扶子然接着说道:“凌王为了防止月儿逃脱,才给她服用了软香骨,全身酥软,武功受限,本来我与月儿一个月前,相约一起离开北瀛,可月儿心系西郯联盟一事,便与我说要先解决此事再离开,我若知道她是要去冒险刺杀公孙淮,我一定会阻止。”扶子然声音苦涩。 仇晟眸色一紧,拳头节骨分明,原来紧张的联盟一事,是小月为了帮他,他的小月还是这么傻,一月前,他刚刚结束宣城的战争,公孙淮被刺的消息就传来了,当时东郯将士们兴高采烈,以为是上天长眼,没想到是他的小月用鲜血换来的! “太子,已经一个月了,我迟迟见不到你,便用这种方法引你过来,还请太子立刻派人去救月儿,凌王心狠手辣,知道是月儿刺杀了公孙淮,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扶子然语气急切。 仇晟沉声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小月回来的,一月半前我早就派了人去北瀛,可凌王府守卫森严,犹如铜墙铁壁,派出去的人迟迟不能进入,正好宣城的战事已经结束,明日我与你一起前去北瀛,救她回来。” 扶子然郑重起身,眸光水雾弥漫,真诚俯身,感恩的说道:“太子从小护着我妹妹,让她在乱世得以生存,如今又要救妹妹于水深火热之中,请受扶某一拜!” “你这是做什么。”仇晟一惊,连忙扶起他,说道:“你是小月的兄长,亦是我的兄长,不要再叫我太子,叫我仇晟便是。” 扶子然看的出他是重情之人,也不扭捏,颔首说道:“好,妹妹的眼光就是不错。” 仇晟一愣,随即嘴角一笑,一片温润喜悦,忽然想起什么,蹙眉问道:“小月与凌王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扶子然摇头回道:“凌王生性狡猾,又诡计多端,我与月儿每次相见都时间紧迫,她也没细说,只说是上了当,凌王能逼月儿服毒,想来婚事一定也是逼迫月儿的。” 仇晟闻言,鹰骜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隐隐杀气,可心里却清楚,以凌王杀伐果断的秉性,逼迫一个毫无宗室背景的女子,要么是真心爱上,要么另有它图,他心思顷刻慌乱,连忙说道:“你与我立刻进金鼎宫,妥善安排一番,便即刻启程赶往北瀛。” “等等。”扶子人叫住他,面色复杂,眼眶渐渐红起来,声音沙哑道:“我想见一见范先生。” “范先生?”仇晟疑惑问道:“莫非兄长与范先生是旧识?” “他是我叔父。” 长廊幽静,脚步急促,道路两边绿树成荫,百花盛开,色彩斑斓,晚霞金黄的光芒洒下,处处好似金色的麦子,清泉哗哗声盈盈入耳,风中卷着清冽的气息。 男子身上的长衫洗的有些泛白,却丝毫无损散发的睿智,战乱时期,人人且看表面,惟独他,从来不注重身份穿着,只看重百姓。 石亭中的扶子然远远遥望着走近的叔父,心中百感交集,一些被他压在心底的家族使命感就这么涌了上来,记忆中,父亲郑重的嘱咐,一夜苍老的脸,此刻清晰的好似刻在心里,七年前,夜色苍茫,父亲与母亲,还有二叔、小姨、几位婶婶,他们站在大堂,面目痛楚,轻声哽咽。(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扶家的秘密 (童鞋们,圣诞节快乐~~今天早起跑去看电影,回来头疼,所以更新晚了很久,遁走~~) 他与月儿哭着给亲人磕了三个头,便被送走了,却不知那是生死离别,转眼七年,跌宕岁月,沧海桑田。 范谷终于走进石亭,后面的假山有些高,投下暗暗的灰影,让他有些看不清,他又将眼睛睁大了些,却看到了扶子然通红的眼睛。 历经岁月,七年前的使命今日得以完成,只是早已事过境迁,再也没了曾经的希望。 “你是然儿?” 范谷张了张嘴,以往沉静的性子此时有些难以控制,出口的声音更是低沉到颤抖。 扶子然走上前,看着面前记忆早已不再的面孔,点头道:“叔父,我是子然。” “真是然儿?”太子前来告诉他,他的侄儿来到了雍都,要见他一面,他当时震惊的无法言语,多少年了,再见亲人,他以为会很平静,可心中隐藏的亲情竟然是如此强烈,这么多年,他残忍的压制对故乡的渴望,对亲人的渴望,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曾经绝然的离开扶家。 “叔父,子然一直记得叔父总是抱着子然在书院研读,子然那时才三岁,叔父却常常念读当代各法,想让子然耳濡目染。” 范谷上下打量扶子然,见他一表人才,仪表不凡,心潮澎湃道:“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呢?还有二叔他们现在可还好?两年前,我派人回去,却发现你们已经迁走了。” 扶子然霎时面目悲痛,心中的伤痛狂卷而来,再也克制不住,落泪哽咽道:“叔父。扶家早在七年前,被灭门了,一百三十人全死了,只剩下我跟妹妹了。” “什么!”一句灭门,好似一道惊雷狠狠劈向范谷。细纹的眼角顿时溢满沧桑的泪水。消瘦的手指颤抖起来,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扶家世代良民,从不与官斗,从不与人结怨,怎么会被灭门,到底当年发生什么事情了!” 扶家隐藏的秘密本就该在七年前告诉叔父,虽然已晚。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临。 扶子然面带恨意。手掌紧紧握着胸口,沉声说道:“这件事情,要从太祖爷爷说起,天和三十年,国家一片动荡,民不聊生,太祖爷爷当时正巧是朝中士大夫,机缘巧合救下一名老者。老者被朝中强兵追杀,奄奄一息。太祖爷爷心慈将他救下,帮他躲开追兵度过难关,最后二人成为挚友,相识恨晚,那个老者乃是鲁公传人,名曰子纪,一手精湛的工匠技术,学识渊博,常常与太祖爷爷秉烛夜谈,才知原来周朝灭亡后消失的鲁公秘录在子纪手中,子纪隐藏于深山,门徒二十人,其中既然有个贪财的徒弟将他出卖,导致子纪被当朝的嘉祖帝追杀,嘉祖帝欲抢夺鲁公秘录,将子纪门徒全部屠杀,子纪后来一路逃亡。” “太祖爷爷听了子纪的遭遇痛心不已,痛骂嘉祖帝残暴无仁,后来一气之下辞去了士大夫的官位,不想与朝中败坏风气同流合污,子纪年迈,又遭遇一路伏杀,身子已是晚暮,死前,将鲁公秘录交托给了太祖爷爷,让太祖爷爷好生保管,发扬鲁公传人。” 范谷大惊,抓着扶子然的手臂,不可置信的问道:“鲁公秘录一直在扶家?” “是!”扶子然接着说道:“太祖爷爷研读鲁公秘录,开了工匠坊,从此扶家世代不得走仕途,不得入朝为官,就是怕有一天鲁公秘录被泄露,引起各国征战,民不聊生,从而将祸乱带入扶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范谷一声痛呼,捶着胸脯,痛声道:“十二年了,十二年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何父亲当年以死阻挡我进入仕途,大哥更是竭力制止,导致我最后离家出走,再也没能回到故土,给祖上上一注清香。”他抬起头,沙哑问道:“后来呢?” “鲁公秘录传女不传男,传长不传幼,姑父不清楚也是因祖训叮嘱,叔父离开后,本来一切相安无事,可后来一场拯救边城百姓的事情,却成了扶家永远的噩梦,那年正好是永业二年,父亲与母亲前去临阳城探望小姨,却正逢西奴进犯,强占了临阳城,那年带兵对敌的是吕尚将军,父亲与母亲看着百姓死伤无数,亲人落难,生死未卜,便前去军营重地,将一部精湛的投石机交给了吕尚,投石机是父亲根据鲁公秘录连夜赶制,石缝中能放毒气、易燃品,抛射一百多公斤的物体,射程可达三百米,兵器一出彻底打破了僵持不下的战局,后来局势大转,吕尚将军收复了临阳城,父亲与母亲见百姓得救,亲人安好,便偷偷离开了,违背祖训,私造先进军器,已经让父亲忐忑不安,父亲要回投石机后便将其毁灭了,吕尚知道父亲要走,快马追赶,请求父亲为国效力,但父亲拒绝了,并请求吕尚将这一切掩盖,吕尚仁厚,很快压下了这件事,但还是被有心人呈上给了蜀王,蜀王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扶家,从此扶家彻底成了蜀王的囚犯,三叔被杀,以儆效尤,全家都乱了,蜀王将年幼的妹妹夺走,以此要挟父亲,父亲为了扶家一百多人的性命,还有妹妹的性命,只能受其摆布,从此,妹妹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宫内生活,成了人质,蜀王还冠冕堂皇的赐妹妹为长月公主,后来我自愿入宫,陪着妹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于是我与父亲到处寻找机会,希望能逃离邺安,直到永业二年姜晋侯通敌叛国,打开三苍关口,放犬戎人入关,邺安城一片混乱,到处是揭竿的暴民,机缘巧合,景安宫乱成一团,我与父亲里应外合,带着妹妹逃出了皇宫,我还记得,那年很冷,北风呼啸,吕尚将军派人护送我们,吕尚一直对父亲愧疚,不惜抵抗蜀王,前来协助我们,那夜,天黑的看不见一颗星,父亲将鲁公秘录分成两半,我与妹妹带着一半随着中郎将离开,另一半由妹妹的贴身丫鬟走西路逃走,最后在故篾汇合,可是这一切都是阴谋,一场为了鲁公秘录设计的一场阴谋。”(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扶家的秘密(2) “我们刚刚离开邺安城便被两方人马追杀,一支是皇军,一支是麒麟坊的暗杀,我们逃到六城时,才得知蜀王大怒,将扶家满门屠杀,我本要赶回邺安,但是中郎将拼命拦着我们,让我们不要白白送死,不要辜负了扶家的鲜血。” “父亲让我将鲁公秘录带去故篾交给叔父,可是一到狄都,遇到狄都之乱,连北瀛都在搜查鲁公秘录,中郎将带兵引开麒麟坊,最后全军覆灭,我也差点死在北瀛兵刀下,后来被神医所救,与月儿也分散了,那年月儿才十岁,直到北瀛囊括蜀国,麒麟坊真面目现世,我才渐渐想通其中的关节,当年逃出景安宫太过顺利,逃出邺安也太过顺利,一定是北瀛设计引出我们,我们一到狄都,北瀛军就杀了进来,看到女童男子就抓,我们逃亡的线路一直很隐秘,麒麟坊却一路紧追不放,明显就是掌握了我们所有的行踪。” 范谷听着扶家隐藏世代的秘密,心中悲痛难掩,想着十二年前的夜晚,年少的他痛恨父亲专横,不懂他的政治抱负,只带着几件换洗的衣裳,便绝然的离开了生长十五年的扶家大院,一路辗转受尽苦难,终于落脚在郯国,直到一年后,才给三哥写了一封书信,没想到三哥的回信中,让他得知父亲在半年前已经病逝,从信中的只言片语,他知道父亲的是忧心积病,思念他导致,他是家中的幼子,从小性格倔强好胜,他伤心忍泪,没能给父亲尽孝,年少的他不敢回家,无颜面对父亲的灵位。无颜面对兄长,只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仕途上,祈求造福百姓来宽恕心里的愧疚,直到此时,他知道扶家隐藏的秘密。心中痛苦不已。 他是誉满天下的范谷。却也是世上最负情的人,他用政治来填补空旷的内心,日积月累,早就是满目疮痍,可时间越久,心中对亲人的思念越强,他只是一直在忍着。想让天上的父亲看看。看他如何造福百姓,如何流芳百世,扶家灭门,无疑让他隐藏的愧疚渐渐流露出来。 扶子然见叔父面目痛苦,轻声道:“叔父,都过去了,这是扶家的命,一本鲁公秘录本就隐藏着祸端。” “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我没有为扶家尽一份力,没有尽一份孝。扶家遭遇灭门,若我当初不离开,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叔父。”扶子然扶着叔父颤抖的肩膀,感觉叔父一瞬间好似苍老很多,悲伤说道:“叔父当年才十五岁,有自己的理想跟抱负,父亲常常跟子然说,你的叔父是这个乱世最明亮的一颗星星,救多少百姓于水火之中,是这个封建制度下一把崭新的宝剑,带着这个世界走向不一样,扶家的使命不能捆住一个少年的梦想,所以,叔父,您不要自责,这么多年父亲一直没有怪过您,爷爷也没有怪您。” 范谷眼眶微红,说道:“然儿,他们可都安葬了?” 扶子然哽咽摇头:“中郎将派人去过邺安,说……说扶家一百多人的尸体全丢弃在乱葬岗,被野狗钓走了,只找到一些残渣,让人葬了起来。” “为何当初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一点消息走漏?” “蜀王是秘密处置扶家的,就是担心消息走漏,有人跟他一起争抢鲁公秘录。” 范谷想着尸骨不全的亲人们再也克制不住,对面千军万马,面对诡异操弄,从来都是镇定如石的他,此时转过身子,默默流下泪水,顺着沟壑的皱纹缓缓流下来。 不知多了多久,范谷平复心绪,转过身子问道:“七年前,你父亲让你来故篾找我,可是有什么交代?” “父亲让我将鲁公秘录交给叔父保管,让您好好守护秘录,不能落到奸人手中,可是七年前,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便将一半秘录藏在月儿身上,如今秘录已经在凌王手中,另一半已经音信全无。”扶子然凝眉问道:“难道当年没有一个小丫头来找过叔父,月儿的丫鬟是由赵副将亲自护送。” 范谷摇头:“当年狄都之乱震惊天下,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瀛蜀之战,恰巧郯国分裂,四处混乱,要找到我谈何容易!”他抬眸问道:“当年我走的时候还没有月儿,如今月儿在哪里?” 一提起命运多舛的妹妹,扶子然刚刚退红的眼睛又暗起来,沉声道:“月儿是个命苦的孩子,被集中营买去,训练成杀手,这些年一直过着非人的生活,如今在北瀛深陷困境,我就是来请求太子去救我妹妹。” 范谷大惊:“你说的月儿,可是甄月?” 扶子然点头:“正是,我也是在两月前与她相遇,才得知她这些年的近况,叔父,一定要派人去救月儿,月儿为了东郯,不惜冒险刺杀公孙淮,如今被囚禁在凌王府。” “她是我的侄女?月儿?”范谷想起那个少女坚韧锐利的面容,聪慧果敢,不输任何男儿,在大雨磅礴的汴河,举手投足都是锐智,难怪那时觉得她熟悉,原来长得像大嫂,更没想到她口中的亲人竟然是他,真是世事难料啊,原来隔的如此近,却从未心疑过,离开蜀国时,小主子一意孤行前往狄都雁明山,更是熟路的找到了埋在树坑下的一半鲁公秘录,现在想来,曾经的疑点也都一一明了了,他叹息说道:“月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与小主子从小相依为命,一切都是缘分啊。” “我已拜谢过太子了,这些年如果没有太子,也许月儿她……。” “放心,上个月我已经派人前去北瀛了,只是凌王府守卫森严,要进去却困难重重。”范谷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说当年鲁公秘录还有一半在月儿丫鬟身上,可另一半现在在哈赤斯公主手上。” 扶子然哀伤说道:“当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处是硝烟战火,她一个小丫头,只怕早就遇难了。”(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知道她的身世 范谷点头,心中牵挂着月儿的事,也未深想,说道:“明日我会再安排一队人马前去北瀛。” “谢谢叔父。” “傻孩子,今天天色已晚,早些歇息。”范谷让侍卫领着扶子然前去休息的地方,便一个人站在石亭之中,看着潺潺流水,好似看着流逝的岁月,晚霞绚烂的色彩洒满一地,却显得他背景苍凉,那些横在眉宇间的细纹越来越清晰,一如渐渐刻在心中的岁月。 夜色朦胧,天空繁星点缀,一丝丝湿热的风吹来,将窗子吹的吱吱作响,微黄的灯光不时泄露而出。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范谷一袭蓝色长衫,沉稳磊落,轻轻推来房门,见男子端坐在书案边,垂首认真的看着一张张折子,一边矮几上的饭食只动了几口,雕花烛台上的蜡一点点燃尽,蜡身全是白色的烛泪。 “小主子,怎么就吃了这么几口?” 一直埋首的男子也不抬头,声音清浅的说道:“不饿,今日与亲人相聚可有感怀?” 范谷俯身道:“谢谢小主子让微臣与亲人团聚。” “这么说来,小月就是你侄女?”仇晟抬起头,目光雪亮:“现在想来真是命运弄人,她小时候一直想去故篾,没想到长大后,你们比肩而立,依旧没能相认。” “是啊,属下也是没想到啊。”尾音拖长,有一丝疲惫。 “我一直想问你月儿的身世,不知范先生可愿意相告?” 范谷一愣,清楚小主子的心思,垂首道:“扶家的事情关系天下苍生,属下又怎会隐瞒,再说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那些沉淀的使命已经随着冬季的寒风一吹而散了。” 范谷的声音很轻,接受家族灭亡的事实后,心更加沉静,也更加沉重。好似一颗大石压在胸口。鲁公秘录不是属于扶家,而是属于天下,属于百姓,他能做的便是找回秘录,将家族使命发扬,让它不落入奸人手中,这也是大哥对他的希望。 范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诉说。安定下来的心绪也随着记忆的画面。渐渐悲伤起来,窗外的绿竹青翠幽香,暖暖的风吹着他们的衣角,好似将他们带入了曾经的岁月,悲伤、恨意、绝痛,多少个情绪隐在坚硬的外表之下,摇摆的烛火洒下斑驳的影子,让他们的身影显得无比挺拔。 仇晟站起身。走在范谷身边,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竹叶。轻声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想知道她是谁,其实她在我心里就是小月,她经历的,承受的,真的太多了,再让她承受这些家族的恨,我担心她的肩膀承受不住。” “蜀国虽灭,但北瀛依在。”范谷俯身道:“这些都是微臣家私人的恩怨,让小主子忧心了。” “北瀛即是你们扶家的仇人,也是我郯国的仇人,若不是从天一阁里面盗回来的情报,我恐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当年十常侍横行朝野,吴荀趁机造反,皆是北墨凌的收笔,此人真是我的心头大患啊。” 范谷点头说道:“此人野心勃勃,眼线遍布天下,郯国只有统一才能与之抗衡,为今之计,只能忍。” 仇晟低声一笑:“忍字,我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学会了。” 忽地,范谷瞧见小主子手上那的一张信笺,凝眉问道:“是不是巴岭襄老王传信过来了。” 仇晟眼睛微眯,锐利如比,嘴角温润说道:“正是他的传信,他将巴岭一带妥善安排便会搬迁来东郯,襄老王虽然是外姓封王,以往父皇在世时,便因胆小怕事躲在巴岭一带,盛京宫大变,他却见死不救,躲在巴岭封地,一兵一卒都未派遣过来,如今看到西郯不如以往强盛,便提出协助我,将全部兵力跟财物全部搬来东郯。” 巴岭地处郯国西南之地,面积虽广,却大部分是险峻,因有着桑茶之路,经济雄厚,巴岭襄老王世袭爵位,祖先乃是开国功臣,如今传到襄老王,却完全成了腐败的蛀虫,搜刮百姓,生活奢靡,襄老王胆小怕事,生性贪财好色,据说其财富比国库还要充盈,此番投奔东郯,无非是因为年年战败的西郯已经将贪婪的眼睛望向了巴岭,更是想将他的财富据为己有。 “你看看。”仇晟将手中的信笺递给范谷。 范谷接过来一看,凝眉道:“这个襄老王真是狮子大开口,请求将广陵封给他,广陵富庶,是我们重要的经济之城,这个贪财的本性真是没有变,小主子打算怎么办?” 仇晟垂眸一笑,眼若利剑,虽是在笑,却好似剑芒布天,让人看着舒爽,却有一股寒气,只听男子声音平和的好似流水:“他既然想要广陵那便给他广陵,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他大军而来,带领全部家财,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能安然到来?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范谷一颤,沉声说道:“难道小主子是想?”后面的话竟是无法问出口。 “范先生觉得呢?一个贪财怕事又无信道的人,何必继续留在世上,倒不如我替他收了钱财,来为他洗刷曾经的罪孽。” “可是若被人传出去,只怕再无人来投奔东郯。” 仇晟温润一笑:“传出去?为何会有人传出去?就算传出去,为何一定就是我?” 范谷脊背一寒,心口咯噔一下,看着年轻王者隐隐嗜血的侧脸,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站在最为残忍的夺世之路上,一路踩着尸骨,如何能不心狠手辣,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人心可以无形之中就变化的这么快,他不禁有些担忧。 翌日清晨,金鼎宫的金圣广场,黑压压一百人的军队默立而站,带兵的的便是云川军统帅王平。 仇晟与扶子然策马而来,他扬马上前,看着黑压压的军队,缓缓蹙起眉头。 “末将参见太子,愿意带兵潜入北瀛救回姑娘。”(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勾引 恢弘的声音响在金圣广场,像敲响的钟鸣,激荡在半空,久久不散,但仇晟的面色却越发难看起来,面上温润,语气却如利剑:“王平,是范先生教你的?还是你自作主张的?” “是我教的。” 还没等王平回答,一个低沉雄伟的声音传来,男子从军队后面走出,身材伟岸,肤色古铜,有着久经沙场的雄壮。 “皇叔?”仇晟下马,心中却已经将事情猜到大半,他已经在城外安排了一队精锐的人马,今日便启程,这件事只有范谷知晓,此时皇叔出现,不难想出是范谷的主意。 “晟儿,你也不要怪范先生。”淮南王知道他聪慧,也不隐瞒,接着说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如今身上肩负的不是个人,你的安危也不是个人,是整个郯国的,王平会派人前去北瀛,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 “皇叔,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您,惟独这件事不行。”仇晟面容坚硬。 “晟儿!西郯虎视眈眈,北瀛虎狼之口,皇叔不会让你前去冒险,若你为了一个女子身陷险境,那便从皇叔身上碾过去!” 又是这样的戏码!仇晟面色微怒,就见扶子然上前施礼道:“太子,此番前去不知何时才能救下月儿,郯国战事连连,太子理应镇守东郯,月儿心里会明白的,有王将军的人马,我相信一定能救下月儿。” “王平。”淮南王铿锵说道:“你们即刻起身,一有消息立刻派人汇报,一定要救下那位姑娘。” “是!” 百人军队身形笔直,全部迅速朝金鼎宫有序的离去,扶子然施礼后连忙翻身上马,跟在后面,淮南王一把抓住仇晟胳膊。手腕力度强硬,仇晟敬重皇叔,不想与其动手,知道此事毫无余地,面色难看至极。唇线抿成一条线。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清晨的凉风卷起他的墨发,颦角全是压抑的寒意,手掌紧握成拳,看着宫门口站立的范谷,眼神幽暗,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他怕她生气。生气没有去接她。心中默念,小月,小月,太多的无奈再次阻挡了他的脚步,就像长长的征途,每次想要竭尽狂奔,却终是被搁浅在原地,久而久之。便会有太多的变数,这条路也就走的极其漫长。 七月的北瀛。酷暑难耐,挥汗成雨,树叶无风不动,空气闷得让人毛躁,槐树下的女子安详的躺在石椅上,一手持蒲扇,姿态悠闲,苍穹明亮的冷月倾洒满地,像是铺了一层黄金,斑驳的光亮洒在女子脸上,好似渡了一层光。 “姑娘,进屋吧,外面蚊虫多。”小离又拿出一盒檀香,歪着脑袋打量眯眼的女子。 甄月一边笑着摇扇,一边说道:“现在才什么时辰,外面空气清新,我晚些再进去。” 忽然,女子紧闭的眼睛霎时睁开,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眉心微微锁着,耳廓轻动,小离察觉她的异样,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倾听,除了虫鸟的叫声,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甄月站起身,面朝着东北角的方位,眸色凝重,身后的小离摇头回道:“我没有听见。” 声音很细微,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顷刻便没了一丝声音,但是常年走在剑尖的她,对这样的声音是极其熟悉的,每一次刀刃相接便会摩擦出一丝刺耳的声音,在空中像弦丝一样颤抖。 远处有打斗!这是她在短时间唯一能判断出的现象,她体内虽然还残留软香骨,但功力早就恢复了八成,这点耳力还是有的。 一个可能的事实在她心中滑过,让她整个人瞬间紧绷。 远在凌王府西北角的梅园,芳香扑鼻,梅花虽谢,枝头却挂满了飘扬的红丝,像是一个个妙曼的舞女,长长的鹅卵石尽头,是一个露天的温泉,温泉极大,整体以白玉砌成,上面零星镶着夜明珠,在夜晚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水是引用后山的地下温泉,从冰窖而过,流入此处,便是清凉舒爽的水温,极尽奢华,若是冬季,寒梅盛开,雪中温泉,想来是件极其美妙的享受。 男子一袭雪白长袍,美若天神,平日虽然常着深装,可一旦换上白袍,总会让人想起九天的天神,俊美的让人窒息,他脱去长袍,面色疲惫,刚刚结束前院的一场袭击,让他心情烦闷。 他下了温泉之中,肌理明显的身段淹没在水中,一头墨色长发搭在肩头,殷虹的嘴唇越发鲜红,好似饮过血一般,他将头靠在露台上,姿态慵懒,感受着清水浸泡的舒爽。 “来人,将檀香端来。” 因是盛夏,又没有温泉的雾气,整个景致一览无余,四周假石环绕,天空星辰璀璨,越发让人看着痴迷。 檀香混着桑叶的清香,沁人心脾,他眉目舒展,声音轻慢道:“放下,就出去。” 半响过后,只听噗通一声,好似什么进入温泉,北墨凌猛地睁开眼睛,眸色如剑,随即微微一愣,只见女子肌肤胜雪,羞涩的站在泉水之中,傲人的玲珑曲线尽收眼前,高耸的酥胸半掩在水中,晶莹的水珠顺着她洁白的肌肤滑落,香娇玉嫩尽盖百花,红唇轻咬,娇艳欲滴,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一抹羞涩,一颦一笑皆是醉人的美景。 只见他微愣的神情一闪而过,夜明珠的灯倾泻在脸上,让人神情难辨,但那一抹寒意冷入心肺。 夫子水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关在丞相府中的母亲已经受其连累,她不得不再次豁开一切,她本是天之骄女,却难斗命运,她在赌,赌她的天人之姿,赌最后的筹码,可为何几步之外的男子,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让她觉得整个温泉冷的好似寒冰。 夫子慢慢走向他,隐在水中的身子渐渐挺起来,胸前的春~光尽现,珠圆玉润的直邀人品尝。 “混账!离我远点!”(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的喜恶 只见男子一个翻身,利落的从水中翻上露台,带起大片冰冷的水,像一把把利剑刺人心肺,精壮的身体挺拔修长,好似蛇蝎近身般,动作迅速的披上青玉凉席上的银绸寝衣。 水中的夫子面色惊变,红唇早已惨白,似乎看见心中高傲的山峰砰然倒塌,从小她就是人人追捧的天骄之女,人人倾尽一切来博她一笑,她从来都不屑一顾,可现在她才真正明白,有一个人即便是她倾尽一切,也无法撼动他分毫,她第一次尝到了心痛,早就盖过了屈辱,她潸然落泪,呢喃道:“为什么?” 嘭的一声,北墨凌将脚边的香炉踢翻,面色阴沉无比道:“明日,你便滚出凌王府。” “来人!” 北墨凌大喝一声,两名侍卫连忙进来,瞧见狼狈的景象,惊知大事不妙。 只听他声音嗜血道:“今夜是何人守着梅园,拖出去斩了。” 一个长相中规中矩的侍卫吓的跪地道:“凌王殿下,饶命,属下以为夫子是来伺候殿下的,便放她进来了……。” “拖出去!” 侍卫鬼哭狼嚎,一路被拖出去,很快没了声音,温泉四角的麒麟小雕像中,泉水潺潺,每一次流入,就好似一把带血的利器,狠狠刺入夫子心口,她浑身颤抖,没想到小小的贿赂竟然害了一人性命,她整个人都缩在水中,承受着男子身上散发而出的戾气。 北墨凌自始至终都未正眼看她,跨步离去,对着门外的侍卫冷声道:“将池子里的水全部换掉!” 侍卫知道今夜惹了事,连忙俯身道:“是,殿下。” 北墨凌全身冰冷,很快离去,他洁癖严重。又对香很是敏感,今夜的事情,让他愤怒不已,他性子清冷,生杀予夺。早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格。对于女人的刻意算计亲近,更是内心厌恶。 北墨凌离开不久,夫子才一脸绝望的走出梅园,单薄的纱衣紧紧裹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好似一阵风也能将她吹到,平日绝丽的姿颜此时苍白一片。 “小姐。” 一直候在梅园外的小夕,瞧见小姐黯淡的神色。心中一慌。就听小姐痛哭道:“小夕,我完了,我该怎么办?”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我看殿下之前一脸阴沉的走出来,难道没成?” “小夕,我都说了他不是喜色的男子,你还非给我出这馊主意,现在我完了。”夫子抱着膝盖嚎嚎大哭。 “小姐。我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奇怪的男人,怎么敲也敲不开。小姐惩罚我吧。”小夕跪在地上,哽咽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夫子抬起楚楚可怜的泪眼,说道:“当务之急是怎样留在凌王府。” “我们可以求皇上。” “皇上?”夫子摇头:“他现在这般厌恶我,又怎么会听皇上的。”倏地,女子晶莹的眼幕一亮,沉声说道:“我知道找谁了。” 东方欲晓,天色微明,屋内的冰块早就化为一盆清水,床榻上的甄月缓缓挪动身子,鼻尖嗅了嗅,霎时,好似一只被惊扰的小兽,整个人弹起,又拼命嗅了嗅,鼻尖淡淡的冷香让她灵台一颤。 殿门被推来,小离端着早膳进来,见姑娘全身戒备,疑惑道:“姑娘,怎么了?” 甄月沉思片刻,咬牙道:“又进贼了!” “贼!”小离惊呼:“巧云居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怎么就进贼了。” “从今天开始,我睡前半夜,你睡后半夜。” “啊……。” 甄月梳洗完,见小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大清早的怎么了?谁抢你东西了。” 小离哀怨的扫了一眼平淡的甄月,不满的说道:“没人抢我的,今日给我们送饭食的侍女们,都在窃窃私语。” “说些什么?让你一副想扁人的样子。”甄月端起清粥漫不经心的喝着。 小离愤愤不平道:“她们都说昨夜在梅园殿下宠幸了夫子,被清洗温泉池的侍女瞧见的,说夫子衣衫不整,温泉内一片混乱,说的乌烟瘴气。” 甄月手指一顿,转瞬即逝,耸了耸肩,波澜不惊的说道:“女的美,男的俊,人家爱干嘛就干嘛,你瞎操什么心。” “姑娘!”小离不争气的一呼,端着清粥闷着脑袋。 甄月摇头一笑。 可这件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在半个时辰后被打破,小离刚刚收拾了早膳,就见夫子一袭清淡黄纱在院外求见,院外的侍卫将她挡在门外,甄月虽然被囚禁,但访客却是可以进来的。 甄月本来不想见,可不知为何,竟然莫名其妙的让她进来了,小离上了冰镇梅汁便瞪着眼睛退了下去。 “尝尝吧,酷热的夏季,冰镇梅汁正好解热。” 甄月斜倚在凉席榻上,面色清冷,抬眸淡淡扫夫子一眼,虽然是第二次相见,依旧是感概上天的鬼朽神功,世间能有人美到无懈可击,大概也就夫子一人了,只是乍一看,夫子脸色苍白,明显不像刚经人事的红润。 夫子优雅的回了礼,便轻尝了一口。 举手投足都是美景,甄月摸着杯沿,说道:“不知夫子执意要见我,是有何事?如今的巧云居人人躲都来不及,怎么你还往里面冲?” 夫子摇头苦笑一声,声音轻柔道:“那是别人只看了表象,并没有看到真正的东西,姑娘虽然身处困境,却又不是困境。” 倏地,夫子起身,毫无征兆的跪在甄月面前,眼眶微红,却依旧忍着不落下来,声音依旧轻柔道:“夫子如今才真是山穷水路了,还请姑娘施以援手,救救夫子,他日一定相报。” 甄月一愣,连忙说道:“你这么做什么?赶紧起来吧,我如今都是自身难保,怎么帮你?” “姑娘一定可以的。” “你先起来好好说。”甄月见她一个性子轻柔的女子,跪在面前,委实不舒坦。 夫子却不起身,好似下定决心,若是甄月不帮她,她便长跪不起,甄月无奈,只能让她先说说发生了何事。(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章 都是乱世儿女 夫子遮遮掩掩,似乎难以启齿,垂首说道:“殿下要我今日离开凌王府,但是我不能离开,否则我的未来将寸步难行,还请姑娘帮我求求情,让殿下不要将我赶走。” 甄月清楚这些被送出国的女子,无非就是一个受人摆布的棋子,这些年,她看这个世道已经很清楚了,心知必定是夫子的家人在西郯受到牵制,若是她离开凌王府,只怕接下来遇难的便是亲人。 甄月又极其清楚北墨凌的性情,他断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一个女子,除非是惹怒了他,她缓缓说道:“夫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他?” 夫子一颤,依旧垂着脑袋,齿贝紧紧咬着红唇,一言不发。 甄月是何人,心思缜密又聪慧,想起早上小离回来说的事情,心中一丝了然,缓缓说道:“北墨凌生来不喜女色,又极其讨厌别人的算计,你昨夜的举动等于拔虎须,确实不妥。” 夫子猛地抬头,看着面前清冷似水的女子,心头一股被暴露的羞愧,眼眶含着雨雾,低声说道:“是我看错了,他终究是不一样的,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也不隐瞒,还请姑娘指点。”叩首在此,满面真诚。 甄月起身想将她扶起来,可她执意不起身,甄月心知她做到低声下气,必定真是山穷水尽了,也不再勉强,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去求他,可我不愿意,你有你的无奈,我也有我的无奈。” 夫子抬首,满脸泪水,哽咽道:“我知道为难姑娘了。可我也是无计可施,若姑娘不救,我真是绝路了。” “并非我不救,而是我不能救,他的性子阴晴不定。如今我与他水火不容。稍有不慎,恐怕将此事激化。”甄月见她楚楚可怜,心生一丝不忍,沉声说道:“不够,我倒是有个法子,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你的运气了。” 夫子一喜:“还请姑娘指点。” “你能待在凌王府,必定是皇上的意思。北墨凌生性倨傲。不会轻易妥协,他能允许你住进凌王府,必定是皇上与他做了什么协议。” “可如今殿下是铁了心让我走,我求皇上能有用吗?” 甄月敛眉说道:“北墨凌做的决定,皇上也奈何不了,不过你可暂且答应,至于何时走就看你的情况了。” “什么意思?”夫子疑惑问道。 甄月淡然一笑:“假如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连抬出屋子都费劲。怎么离开?生了重病请奏皇上,等病好全了立刻就离开。这不就暂且留下了,至于以后能发生什么,我就不参与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夫子眸色一亮,心中的困顿豁然开朗,面前的女子竟是如此聪慧,虽然在青鸾大殿上,她表现的心肠狠辣,但是夫子心里就是觉得她并非狠辣之人,一切不过是表象而已,能得到凌王喜爱的女子,又怎会是粗俗之人。 “谢谢姑娘,夫子以后一定报答姑娘。” “好了,你也不用报答我,我也并未帮你什么,还是要看你的造化。”甄月不再看她,转过身子沉声道:“你走吧。” 夫子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冷淡,起身行了礼,便离去了,心中对她却充满了感激。 小离进来时见姑娘皱着眉头,上前不解的问道:“姑娘,夫子是不是来请姑娘帮忙?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 甄月噗嗤一笑,摇头道:“都是乱世苦命人,行了,我想去看会书,你忙你自己的吧。” 小离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将管事处送来的冰放在角落,就出去了,虽然巧云居现在不如以往,但是吃穿用度上却一如往日。 甄月坐在案桌前,又拿出鲁公秘录细读,嘴角不禁叹息一声,她曾经极力阻止夫子进入凌王府,如今却出手相助,真不是她的作风,可都是乱世儿女,命运多舛,再者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跪下来相求,再硬的心也软了下来,想起夫子遮遮掩掩,暗自叹息,这北墨凌还是不是男人,真是难以揣摩。 可反复看了几页,总是一点也看不进去,昨夜的打斗声不时回荡在耳根,她知道凌王府一定是出事了,稍稍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五月弓着腰走进了清冷的巧云居,彻底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好似一粒沙子卷起了惊涛骇浪,一些压在深湖的丝线翻腾而出,带动整个湖面的波涛汹涌。 甄月刚刚用晚膳,便被五月带进了凌王府的议事阁,这是时隔两个月,她第一次踏出守卫森严的巧云居,夜晚的风依旧湿热,闷闷的,好似一场压抑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夜色深沉,让人看不见一丝月光。 议事阁的大殿,灯光明亮,金黄的琉璃瓦折射出森寒的光芒,大殿宽阔,在盛夏的夜晚,竟然显得有一丝寒冷,墙雕的麒麟图腾栩栩如生,狰狞的好似要跃空而出。 五月将她送到议事阁便退了下去,殿外的影卫星云密布,好似在防守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甄月见此,心中一丝不祥,她踏入殿内,一眼便瞧见麒麟图腾前,悠闲品茶的男子,背光的他,面色看不真切,但浑身的凌气让人远远的就喘不过气,左残依旧一身黑衣站在身旁,目不斜视。 而殿中央一个男子被人压制的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挺拔,处处透着倔强,青色的长衫星星点点血迹,虽然只是背影,却好似烙在她心中一样,一眼就看出是何人。 她疾步上前,面色大惊,只见扶子然一身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身上被绑着绳索,两只脚也被一边的影卫控制住,不让他站起来,保持着被压制的状态。 扶子然猛的望过去,见到一袭绿纱的女子,面色一喜,随即对着殿首姿态慵懒的男子,破口大骂:“你这个卑鄙小人,放了我妹妹,就算你抓了我,迟早我们会救出妹妹的。”(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布局高手 “你怎么回来了!”甄月跪在他身旁,焦急万分的问道。 “月儿,哥哥来救你了,月儿别怕。” 扶子然见妹妹安好,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下来,可如今连自己都被抓,情景堪忧,也高兴不起来,就见妹妹一脸微怒:“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离开就不要回来了吗!你疯了!”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身在险境,却一人躲起来,放心,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扶子然轻轻附在她耳边说道。 甄月现在总算明白昨夜的打斗声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扶子然带人硬闯,凌王府全是顶尖的高手,一场硬仗下来,没想到他自己也被擒住,她如今虽是阶下囚,北墨凌却并未伤她,可扶子然却不一样,她深知北墨凌心狠手辣,不会无缘无故让她前来,必定是让她看看扶子然的下场,她心口一涩,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将他们二人拉开!” 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男子,终是放下青瓷杯,看着他们附耳浅语的样子,微微含怒。 一边的影卫连忙将甄月拉至一边,扶子然见此好似炸了毛的野兽,拼了命的就要起身冲过来,却被身边的影卫一脚踢倒在地。 “你再动他一根汗毛试试!”甄月眼如寒星,语气含戾,让刚刚抬脚的影卫一阵抖寒,竟然生生退了半步,但转念一想,殿内有凌王在,便硬气的又将腿踩在扶子然身上,压制着他。 甄月眉心一冷,心中却是将这个影卫的模样记下了,她是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的亲人! 北墨凌见她一副护犊的样子,嘴角紧紧抿着,冷声说道:“他是你哥哥?” 甄月一颤。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刺进耳膜,瞬间让她清醒过来,见扶子然被抓,有些方寸大乱,心中登时紧绷。冷冷道:“不是。我哥哥早就在七年前死在狄都了。”不管他是否有意鲁公秘录,她第一反应仍旧是隐藏扶子然的身份,不让扶子然陷入更艰难的险境,可她却忽略了这个男人的洞悉能力,从相识至今,有什么事情是能瞒过他的! 北墨凌嘴角似笑非笑:“让你过来,就是确认一下。看来我的猜的不错。” “我说不是就不是!” “你本就性格清冷。何时这般紧张过,在贝尔的时候我就怀疑,只是不愿深想,想卖你个面子,便让他放了,如今他又与你暗度陈仓,解了你身上的软香骨,又将汉郸城搅的乌烟瘴气。现在又自投罗网,你觉得我会轻易饶了他吗!”声音渐渐森寒起来。 扶子然仰着脖子。怒吼道:“要杀就杀!不用威胁我妹妹!你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总有一天是有报应的。” 甄月见北墨凌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对着扶子然急切道:“你少说一句。”她现在总算明白,这不过是对于她背叛的惩罚,这个男人依旧气怒两个月前的事情,任何拔虎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沉声说道:“北墨凌,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他起身逼近她,挺拔的身子投下昏暗的影子,一股低沉的气压紧紧笼罩她,她强忍着退后的怯意,抬起头,凌厉的望着他。 倏地,他紧紧捏着她光洁的下巴,咬牙道:“我能怎样?是你背着我搅乱汉郸城,背着我要离开北瀛,让这个人送信给东郯,现在每天都有人硬闯凌王府,你是不是就觉得一定胜券在握,可以逃脱我的掌控!我说过你只是我的猎物,任何想要抢夺我猎物的人,都只有死,包括他!” “你放开我妹妹!”扶子然挣扎着大吼。 甄月的手指深深插进肉里,感觉掌心传来的疼痛,冷冷道:“北墨凌,你就是个变态!” 男子一甩宽大的袖摆,声音无比嗜血道:“将他带进来!” 甄月一愣,心中强烈的不安好似案桌的檀香,瞬间充斥所有感官,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每一步轻重都让她不安,只见一袭黑袍的滕简,身后跟着一个暗红衣袍的男子,身上的牡丹花鲜艳的有些惨白,男子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面容,空旷的左袖随着疾步,前后摇摆。 直到男子毕恭毕敬的进殿行礼,将那白的吓人的脸孔抬起来时,甄月猛地倒吸一口气,尽管已经过去两年,这张脸却好似被染了鲜血的刀子,一笔笔刻在心口,她好似又瞧见,在鲜血淋浴的都卫府,这个祸乱蜀国的一品大臣赵亥,将月琊榜扔在血泊中,当着整个吕家军的面,言辞灼灼的诬陷吕尚犯上作乱,扰乱国规,而吕尚的人头就在他的身后,鲜血染红了门阶,染透了一地的苍茫。 天下的人均以为赵亥一心企图把持蜀国朝政,一手遮天,从而稳坐朝中的一把交椅,却不知他只是一个低微的棋子,真正幕后的黑手乃是北瀛凌王,麒麟坊坊主! 甄月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没有能力去彻查,更没有能力去为吕尚报仇,因为她就是那柄刀刃,她满心自责,又满心愤恨,棋局参破,一切再无疑虑,赵亥的出现,更是点名她身份暴露的重要线索,曾经的扶子月在景安宫生活过,想必一定是赵亥向他报信,才让他最后锁定了阿仇,假意放阿仇出城,一路跟踪,最后将鲁公秘录夺走! 好个心机深沉、心思缜密又铁血无情的凌王,他不愧是布局高手,将所有人掌控在棋局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来都没有人逃脱过他的掌心!这一刻她真正认识到他的可怕,隐匿玉龙山,一点点将蜀国吞噬,在一山之中拨弄风云,不动声色的吞并一切!又将东郯玩弄于鼓掌之中! 那么此时!赵亥的出现,便是扶子然! 甄月霎时面色惨白,眼疾手快的冲过去,要将赵亥杀掉,众人皆是一愣,赵亥没想到一踏入议事阁,竟然有人当着凌王的面刺杀他,赵亥一声惊叫,苍白而老态尽显的脸狰狞一片。(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扶家的恨 滕简离的最近,挥袖而来,与甄月仅仅四招,便将她擒住,坐在殿首的男子,眉心一扬,却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么着急就要当着我的面杀人,还有好戏呢,慌什么。” “你想怎么样!背叛你的人是我!与他人无关!” 甄月怒吼一声,胸口火急,恨不得冲过去,将北墨凌全身撕碎,霎时,原本被压制在地上的扶子然,剧烈挣扎起来,眼眶布满泪水,声嘶力竭道:“是你!赵亥!当年是你引我出宫的!” 赵亥惊魂未定,眯眼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扶子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手掌,惊呼道:“这不是扶公子吗?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好些年不见了,公子依旧是俊秀雅儒啊,老奴恭喜你与长月公主团聚。” 甄月渐渐听出些端倪,可她并非是扶子月,对于扶家的恩仇,根本就不甚清楚,此时见扶子然情绪激动,满脸悲愤,想来一定是与扶家灭门有关。 扶子然费力挣脱开牵制,伏在地上,双眼冒着怒火:“赵亥!我以为当年是你好意领着我与妹妹躲开宫内的禁卫军,又帮我们出宫,没想到你竟然是北瀛的走狗,让我们扶家一步步走上灭绝!我要杀了你!”他又猛地望向一直冷漠的北墨凌,怒吼道:“还有你!你是扶家的仇人!我要杀了你。” 甄月双臂一震,趁着难得的缝隙,猛地奔过去,抱住满脸涨红的扶子然,声音急切道:“哥哥,哥哥。” 扶子然好似没听见,整个情绪像是被怒火燃烧,那些一直压在心里的仇恨就这么升腾而起。满眼全是父亲母亲的声音,听到甄月焦急的呼唤,才缓缓看向她担忧的眼神,哽咽痛恨道:“月儿,看到了吗。他是我们扶家的仇人!蜀王已死。可他却是幕后黑手,月儿,我们要杀了他。” “哥哥,你冷静点。”甄月从未见扶子然情绪失控过,以往他都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样子,遇事也都是豁达的心绪,可此刻。她感受到了他散发的浓重恨意。宛如不见底的深渊,深深笼罩彼此,她的身子好似也受到感染,那些不属于她的仇恨莫名的冲土而出,像是扶子月残留下来的记恨,要将他吞没。 她满眼含泪,拼命抱住扶子然紧绷的身子,想让他冷静下来。她嘴唇紧紧咬着,一丝鲜血流出。滴入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缝隙中,好似化为团团的火焰,吞噬着彼此的恨意。 这样的状况大约是在北墨凌意料之外,从一瞬间的震惊慢慢转为沉默,绣袍下的手指节骨分明,心中竟然莫名的一慌,连忙摆手道:“你先下去。” 赵亥一愣,这才进来多久,就要被遣出去?从蜀国灭亡到北瀛,半年的时间,他都只能待在郊野的别苑,虽然衣食无忧,可习惯了权贵在握的他,怎会甘心!如今再次被传唤,他一心想重得殿下的重用,没想到事情完全超乎想象,还没来得说一句,便被一旁的滕简给提了出去。 滕简常年跟在凌王身边,是最了解凌王心性的人,极会察言观色,知道赵亥再留下来只会坏事。 空旷的大殿,金碧辉煌,压抑瑟人,让人心肺难受,扶子然看着仇人在眼前,却不能为家族报仇,只能痛苦的伏在地上低吼,有些沉浸的恨意,总是会在被挑起的瞬间,占据所有的情绪,就算心绪再为阔达,依旧难逃世俗的仇恨。 甄月充满恨意的看着北墨凌,一字一顿,好似泣血:“北墨凌,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鲁公秘录你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 北墨凌缓缓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隽黑,平静的让人看不到一丝情绪,却又真切的能感受里面散发的戾气。 扶子然见他走进,呲列着牙往他挪近,奈何身子被绑的严严实实,卷着双腿,在大理石地面发出震人的声响,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 “将他拖下去!” 两边的影卫连忙上前,将拼命挪动的扶子然往后拖,足足三个精壮的高手才将瘦弱的男子拖了下去,嘶吼声不绝于耳,声声泣血。 “放开他!”甄月霎时起身,就要追赶而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周围的影卫以及滕简全部默默退出,嘶吼声渐渐远去,檀香缭绕的大殿低沉的让人心悸。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甄月抓着他胸前的锦绣领口,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着青色,恨意绝然道:“北墨凌,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你若伤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你!这辈子我都恨你!” 北墨凌一颤,眉心阴冷,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又紧了几分,面色阴沉道:“你可还敢!” 是啊,可还敢!甄月眼眶顿时蓄满泪水,细细的哽咽声溢出唇瓣,他做了这么多,便是问一个囚牢的猎物你可还敢违抗,可还敢逃走,他曾说过要让她屈服,他曾说要斩断她的翅膀,他曾说最喜欢驯服,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他手中顽劣的动物而已,费了这么心思,无非就是让她明白这一点,小离的命在他手上,哥哥的命在他手上,都是让她屈服的一把把刀刃,正在以不可逆转的趋势碾磨着她的锐利。 她不服!她不甘心!她从小就要主掌自己的命运,她从小就想脱离掌控,可上苍从来没有厚待过她,她声嘶力竭,嚎嚎大哭,在最痛恨的人面前,竟然大哭起来。 “你可还敢!” 甄月痛哭摇着头,收起所有的凌厉,如同上次一般,摇头屈服道:“不敢了,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了我哥哥吧。” “既然你这么紧张他,我倒要看你如何做。” 他甩袖而去,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融入稠墨般的夜色中,渐渐与深夜融为一体,他以为看着她悔恨会高兴,可事实,心中好似刀剐一般,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他竟然卑微的用最可耻的方法来留住她,今时今日,称霸天下的凌王竟然卑微到了尘埃,其实他早就输了,只是他不甘心,他只知道强取豪夺,用最强硬的手段,没有人教过他怎样真正留住一个女子,他只能用一贯的手段,逼迫她,威胁她,除了这些,他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可以等,他有足够的耐力,可他不能让她远在千里外,不能让她消失在眼前,在他摸不着碰不着的地方,他可以掀开一起血腥,让曾经的仇恨破土而出,也要让她正眼瞧一瞧他,哪怕是恨也好。(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决定献出 夜色苍茫,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冷月隐在黑云之中,一丝光线也吝啬给予,一场暴雨突然而至,卷起满地的热潮,狂风骤起,电闪雷鸣,一片萧索。 甄月回到巧云居时,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小离见状吓的不轻,就算被禁足在巧云居,面对再大的困境,也没见姑娘心灰意冷过,小离连忙手忙脚乱的脱下她湿透的衣服。 甄月好似木偶一样,任由小离摆弄,因为淋了雨,脸上有些苍白,即使是盛夏,一场暴雨终是让温度降了下来,空气中寒温瑟瑟。 “小离,一个女人无权无势,只有一件宝贝,而这宝贝男人也不要,你说这男人图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彷徨,像是天空越飘越远的白云,渐渐透着一丝苍凉,小离有些不明白,却还是认真的思考着,忽地,眸色一亮,回道:“便是图她的人。” 只见甄月全身霎时一抖,单薄的身子好似纸片一样摇晃,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冷的让人难受,她忽地爬上床榻,钻进锦被中,双手紧紧拽着被子,如同拽着最后一根稻草,全身瑟瑟而抖。 “姑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她整个人缩在角落,摇头道:“我没事,我困了,你去偏厅休息吧,今夜我想静一静。” “姑娘,先沐浴再好好休息吧。” “不了,我很累。” 巧云居笼罩在夜色中,屋外噼里啪啦,狂风怒吼,长鞭的暴雨摔打在窗棂之上,好似怒极的野兽,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 小离吹了烛火,便将门轻轻带上。 她听到关门声,细微的哽咽才慢慢溢出,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太多的不甘汹涌而出。一如苍穹上压抑而出的暴雨,只想宣泄,乱世之人,无非想好好活着,活的磊落,活的恣意,为何独独她如此艰难。总是被人困住了双腿。 她从来不想与太多人有纠葛。在麒麟坊从来不主动亲近他人,更不敢有所交集,就是怕生出情分来,受他人胁迫,她可以杀人不眨眼,却不可让亲人朋友受累,他便是抓住她的软肋,让她步步难行。就算不给她服用软香骨,她还能如何逃!她似乎看到自由的光亮越来越弱。周围全是吞噬她的黑暗。 她宁愿死也不入媚烟宫,又怎会牺牲身体,牺牲自由,到底她该怎么做?她哽咽痛哭,好似把这些年的无助都宣泄而出,她想起阿仇在尸窑中,声声铿锵的说站起来!为了你心中的信仰活着!有一天,告诉曾经残害过你的人,他们打不倒你!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杀人,二十多年的道德第一次砰然倒塌,以为整个世界都将她抛弃了,她只是异世界的一缕孤魂,秉承着自由和平的理念,想在残酷的乱世寻到一方净土,可她终是陷在枣泥之中,举步艰难。 失去自由、失去身体,那她还剩下什么?她怎会甘心!她不停的与命运作斗争,却从未真正赢过,是不是放弃一切,她才能真正的开始? 磅礴大雨冲刷了一夜,大地一片清爽,两个月的燥热也退了下去,空气湿润香甜,天空湛蓝的好似镜湖,一眼望去,好似无尽的海面,让人心旷神怡,竹叶上雨露弹跳,调皮的像个小精灵,百花一夜之间绽放的美艳无比,香气浓郁。 甄月一早起来,便静静沐浴,神色平静,好似一切都未发生,所有的一切都葬送在昨夜,今日又是新的一天,她穿了件极素淡的白纱,头发随意的梳理在一侧,柔顺的宛如瀑布,清香幽鼻。 小离静静守在一边,心中却极其不安,太平静了,让人她觉得一切都不寻常,直到晌午时分,甄月让人将五月唤来了,五月走时,一脸的诧异,平日总是带笑的脸却震惊的严肃起来,脚步也有些悬乎。 夜色降临之后,甄月简单的用了膳,一直伫立在槐树下望着院外,不到片刻,五月手里提着长灯而来,灯火明媚,影影倬倬。 “姑娘。” 甄月刚刚往前走去,便被小离一脸担忧的拉着,她知道小离从昨夜就神经紧绷,现在见她要随五月离去,也怕如昨夜回来一样,满目凄楚。 “没事,放心吧。” 甄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巧云居。 冷月如勾,一场暴雨后,天气渐渐转冷,微凉的风吹着她轻妙的纱裙,好似登天的仙人,发丝随意绾着,一束束随风飞扬,她目光黯淡,隐隐有着绝然,好似奔死的凛然之人。 五月将她送到地方,便弓着身体退了下去,连外面的侍女都遣了下去,嘴角虽然带着笑意,却与以往不同,笑得更为深沉。 夜色苍茫,空气中桑叶的香气飘溢满室,黑色的绸幔无风而动,上面猎鹰的细纹栩栩如生,做工精细,夜色越来越沉,好似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开门声,瞬间在寂静的空间响起,带起一阵寒意,随即便是低缓的脚步声,茶器碰撞,盈盈水声飘入耳中,想来是在外厅喝茶,没过多久,里屋的门帐被掀起,脚步声突如而至,骤然停止,倒吸声无比清晰,显然是瞧见了她。 她静静茕立在宽大的床榻边,一身净白的锦绣长纱,脊背笔挺,即便是背对着,也难掩她身上的英姿,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子绾着,简洁清爽,青龙的烛台火焰明媚,照的室内一片旖旎,灯光洒在她身上,璀璨耀眼。 甄月从他进屋再到喝茶,整个神经全是紧绷着,好似一根弦,听觉更是灵敏到震惊,每一次走近,都能让她提到嗓子眼,肩膀只是勉强挺着,稍稍一点动静都能惊动到她。 北墨凌从震惊中回神,缓缓走向她,看着她强做出来的坚挺,声音低沉到沙哑:“你怎么在这里?”此处正是章华阁,他每日休息的住所,能进来的人除了他自己,便是五月,长眉微微挑了起来。(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想要什么 甄月重重吸一口气,僵硬的转过身子,缓缓抬起头,看着似笑非笑的男子,面无表情道:“你既不要鲁公秘录,又不要我与扶子然的性命,我想不通你到底想要什么,除了这具身子,我想不出其他,若你想要便拿去吧,得到你想要的便放了我们。” 北墨凌微微一怔,兀地,狭长凤目半眯了起来,满目碎裂之色,也仅仅是片刻,他较有兴趣的打量她,修长的手指抚着下颚,笑着说道:“那你是来献身的?” 长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忍住挥出去的冲动,将心中的愤怒压下来,绝然道:“是。”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难道你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吗?” 甄月心口一紧,眼眶渐渐红了起来,纵然有一身武艺,面对生杀予夺的他,简直就是卑微的蝼蚁,她惨然一笑,手指颤抖的解着腰带,水芙色纱轻飘落地,带起一阵清香,外袍顺势而落,露出里面轻薄的里衣,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以往常年用武,身体修长健美,依稀可以看见凹凸的体型。 北墨凌没料到她真是来献身的,常年冰冷的面色顿时一慌,喉头也紧了几分,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中一丝疼惜,眼看着她就要褪去里衣,连忙抓住她颤抖的手指。 甄月其实早就慌乱到害怕,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都未有过一丝胆怯,可此时,早就恐惧到哆嗦,他伸来的手,阻止了她最后频落的防线,让她不自禁松了口气。同时她也疑惑的望向他。 就见男子紧紧皱着眉头,眼神挣扎,也不与她对视,俊美的脸庞迎着光晕,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兀地。一个天旋地转。甄月刚刚放下的紧绷神经,此时好似丝弦断裂,整个人弓了起来,霎时惊得好似一只小兽,待到有所反应时,已经被他抱上了宽大的雕花大床。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大的离谱。帐上绣着洒珠银线麒麟图腾。铺着软纨蚕冰簟,一股属于男子独有的冷香气息扑鼻而来,却让她全身毛孔竖起,心脏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 一个暗影投下来,男子撑着手臂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神很深,有一丝亮光,很快又暗了下来。 “你怕什么?你可以为了一个女奴放弃尊严。可以为了亲人做到投怀送抱,说你傻还是大义?”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有力。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甄月目光如炬的回望他,冷冷道:“我有我的执着,有我理念,只要我愿意,我无怨无悔,身体只是皮囊,但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让你也尝尝被逼迫的滋味。” “让我也尝尝?你如此想我主动献身?” 她灵台一震,怒着眼,咬牙切齿道:“北墨凌,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所愿被你操控,这个世上就算你有再大的权利,有再大的雄威,总是有不可得到的东西,哪怕你倾尽一切,也得不到!我从来都不服命运,永远都不服!” 北墨凌凄然一笑,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之前的趣味一扫而尽,换为深沉的静默,就这么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件隗宝一样。 他早就尝到了这股得不到的滋味,曾经他对她起了杀心,一心要抹掉这个轻易控制他心绪的人,他习惯掌控,习惯胜券在握,怎会留下她!可一次又一次,他不仅留下她的性命,还将她困在身边,每时每刻控制着他的情绪,他想要什么?曾经他不明白,他只是好奇,为何一个深陷沼泽的人,会坚守心中的纯净,渐渐的,他开始渴望走向她,就像黑暗中走向光明一样,兜兜转转,他想要她真心的对他笑,想要她真心的留在身边,原来,他不过是想要她的心罢了,可他终究是迟了,只能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来控制她,其实她不知,真正受到囚禁的是他啊。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被他深邃墨眸看的有些发憷,将脸别向一边,闭着眼,嘴唇紧紧咬着,手指更是紧张到青白。 过往的岁月好似流水一般在脑海滑过,那些绝望、悲伤、痛苦、期盼、美好,都在此刻蜂拥而来,像一层层大浪,席卷着她所有的思绪,她想起阿仇,想起了曾经美好的梦,竟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的心很疼,却只能躺在这张冰冷的床上,承受着接下来的屈辱,她必须要忍,扶子然一再侵犯他,以他杀伐果决的性子又怎会轻易的放过?既然无法反抗,那便换成另一种方式,或许还能看见一线生机。 耳边长长的叹息,肩膀霎时一个沉重的东西靠了过来,带着酥痒的触感,她猛地睁开眼睛,全身轻颤。 他静静躺在她颈边,拉过薄薄的罗衾盖在二人身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让她神经更为紧张。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身子,以后你会明白的,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他低沉缓慢的声音轻轻飘入她耳内,让她震惊无比,她缓缓转过头,瞧见他轻阖的双眸,长长的睫毛投下黯淡的影子,好似浓重的夜色,高挺的鼻梁越发显得脸部线条刚硬,好似雕刻一般。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不会相信他会爱上她,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他只是喜欢驯服猎物,得到征服感,而她却是最强硬不服驯的猎物,她能想到的只是这个理由罢了,如果她乖乖呈现驯服的状态,或许他就会觉得无趣,不会再囚着她了。 他感觉她身子僵硬的厉害,嘴角似笑非笑,躺直了身子,不再让她难受,甄月见此轻轻呼了一口气。 “扶家的事我不会否认,乱世争霸,本就要铁血无情,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她闻言心口的那抹恨意又疯卷而来,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件事,她占用了扶子月的身体,必然就肩负了一些责任,虽然她明白争霸之路,从来都是踩着累累尸骨,可她却无法释怀,他不是直接凶手,却是推波助澜的帮凶。(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同塌而眠 “我明白,但不代表接受,这些东西我会记在心里,每一笔都记着!”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好似刀刻一般,每一字都是用尽全力,北墨凌半转过身子,看着她锐利如霜的侧脸,沉声道:“过去的事情我无法改变,只能改变未来,你要报仇,我不拦着,想要杀我,我也不拦着,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好,只要我有能力必定手刃你!” 只听男子轻叹一声,一丝疲惫跟无奈,声音低沉道:“我总是纵容着你的性子,面对你一次次的示弱,总是草木皆兵,你要让我纵容你到何时?” 甄月缓缓睁开眼睛,晶亮的眼睛布满震惊跟疑惑,她似乎不愿听这些,转过身子背对他,再次将他推的远远的,声音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的纵容,只要你放了我哥哥。” 他冷冷一笑,雕刻的五官一丝疲惫,沉声说道:“解决了东郯在北瀛的人,我自会放了他,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红烛渐渐燃尽,满身烛泪,室内寂静一片,只有轻唤的呼吸声,他们虽躺在一张锦绣床榻上,却隔的很远,好似天涯海角,谁也过不去。 他从未说过爱她,从未温柔的待她,只是一旦付出,他深知必定是惨痛的结局,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能轻易的说爱,只能步步为营,一步步将她引入,他出手就必定要大获全胜,他有足够的耐心,有足够的毅力,他从来就不服输,他也坚信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挥军而上,让她彻底诚服。 而甄月又是死心眼的人。活了两世,看透的太多,内心早已沧桑,总是将一颗心紧紧包裹着,穿上厚厚的盔甲。她可以承受身体的伤害。却承受不住心灵的创伤,只能如履薄冰,守住心中的一方净土。 他们一进一退,像是两方战营,谁都想守住阵营,一步步前进,稍有不慎。便会退回原点。 均匀的呼吸声渐渐飘荡在耳边。甄月全身一直处于紧绷状态,青玉软枕上全是男子冷香的气息,她皱着眉头,一直睁着眼睛,蜡烛燃尽,火焰飘忽,在深沉的夜色中渐渐熄灭,直到后半夜。脑袋沉重,不知不觉在警惕中睡了过去。她一直缩着身子,睡得极其不安分,都快挪到沉香木阔床的最角落。 这一夜二人都睡得不踏实,保持着中间泾渭分明的空间,各自心事重重,揣摩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们就像一盘棋局,步步谨慎。 燕语莺啼,万物初醒。 甄月第二天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懊恼的咒骂一声,怎么就睡着了,似乎这半年来,渐渐在他身边能浑然不知的睡着,这一点她是尤为担忧的。 她穿戴好,刚刚打开房门,就见外面跪了一地的侍女,人人毕恭毕敬,将梳洗用具以及早膳端了进来。 “姑娘,殿下交代了,姑娘醒来后用完膳再回去。” 她正欲拒绝,可一想到为今的处境,便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面色清冷的梳洗用膳,侍女们连头都不敢抬,唯恐有什么疏漏。 离开章华阁时,五月早已候在外面,嘴角依旧带着笑,弓着身子走在前面,甄月见此,自然心里清楚他们的想法,也不解释,一个女子在章华阁渡过一夜,能发生什么?众人心知肚明,甄月不在乎别人看法,也就不以为然。 五月将甄月送回巧云居,格外恭敬的俯礼退下,已然是将她看做凌王府女主人的姿度,甄月缓缓皱起眉头,五月是府内的管事,最会审时度势,周围的下人见此,也都大致猜到一些,纷纷没了以往的轻待。 小离见一夜未归的甄月终于回来,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甄月倒了杯清茶,眉梢轻抬:“怎么了,紧张兮兮的。” “姑娘,你一夜未归,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她叹息一声,拉着小离坐下,缓缓说道:“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姑娘,你昨夜去哪里了?快担心死我了。” 甄月原本平淡的脸色微微一丝僵硬,转瞬即逝,望着窗外伸进来的一根绿枝,声音飘渺道:“好似做梦一样,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我终究还是看不懂他。”她看着小离,安抚的笑道:“小离,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离深信不疑,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起看着窗外翠绿的枝叶,仿佛一切真的能好起来。 甄月留宿章华阁的事情很快传的沸沸扬扬,连一向不闻四方的北宫君都知道了,当时正在与宠妃描画饮茶,听到闵小公公上报的消息,下巴都快惊掉了,连喝了好几口茶才缓过激动的情绪,给宫里上上下下的官侍宫女,都打赏了个遍,直呼要有侄儿了。 一直清冷的巧云居此时热火朝天,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来清理打扫的侍女,院子的树枝被修葺的极为整洁,百花香气扑鼻,地面宛如明镜。 甄月素来喜清静,被这么一折腾,直接让小离将她们都打发走,小离从听到消息至今都未回过神,整个眼珠子飘忽忽的,她知道姑娘不喜欢殿下,自然清楚一定内有隐情,可见姑娘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也就只能作罢,殿下能与姑娘关系缓和,是她最乐意瞧见的。 长廊幽静,清池如镜,莲花瑰丽,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片醉人美景,府内几个水池均以种植莲花,各色各样,美不胜收。 池边一长木雕椅,足坐五人,女子轻纱罗绸,锦纹简洁不繁琐,双眸锐利,却带着淡淡的清冷,似乎能看透一切,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忽地,耳边劲风而过,脚步在地面旋转,一个黑影投来,甄月反应过来时,只觉腿上一重,一个嘴角似笑非笑的男子躺在她腿上。 “起来!” 她骤然而起,眉心隐怒,却被男子手腕用力拉回来,又重新枕在她腿上,眯着一双颠倒众生的眼睛,挑眉道:“不听话。”(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满园花灯 甄月唇线一抿,再无任何反抗,身子绷的尤其厉害,他也不恼,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把玩着她垂落下来的青丝,修长略显透明的手来回穿梭在青丝中,好看的宛如飞扬的青白带。 “去巧云居不见你,便寻到了这里。” “你每天很闲啊? 她正襟危坐,早没了看书赏花的心情,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红唇微扬:“刚处理完政务,总要适当休息一番,府内的莲花可是好看?我刚从西域移植来一批红莲,正要种植在六凋莲中,等完工了,带你去赏一赏。” 红莲?能与六凋莲种植在一起,想必也是毒莲花,她漫不经心说道:“我倒觉得醉荷园的莲花不错,莲,花中之君子也,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若是带毒,想必非君子也。” 她话中带话,语言犀利,却没能让他恼怒,反倒笑声溢出,眼神晶亮幽深,声音低沉:“在我心中倒是有一朵带剧毒的莲花,同样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却是难得一见的真性情,既君子又非君子,我倒是很中意。” 甄月听得迷迷糊糊,也不搭话,就见男子一边闲散的把玩她的发丝,一边说道:“过几日是秋元节,按照北瀛的民俗文化,会有盛大的赏灯,宫里的工匠手巧,灯工更是精妙,我带你进宫看看。” 她心中一动,不着痕迹说道:“我能去街上看看吗?百姓的手艺也是极巧的。” 他淡淡笑着,有几分冷,有几分暗晦,顿了顿冷声道:“这才几日,就有开始不安分了?东郯的人藏的严实,现在都按兵不动,秋元节是多么好下手的机会。人多纷杂,你说呢?” 她脊背一颤,敛去眼中的寒气,将头扭在一边,不屑的道:“你自个去宫里吧。宫里的手能有多巧?都是些没新意的花灯。我就呆在巧云居吧。” “没新意?”他沉吟片刻,勾了勾嘴角:“怎样就是有新意,你说来听听。” 甄月如坐针毡,敷衍道:“现在的灯花样简单,虽然做工精细,却不通透,五颜六色。色彩缤纷。又会自动旋转的灯可是见过?我倒是见过,漫天犹如旋转的彩虹,既然没有这样的花灯,你就自己去赏吧。” 她虽是敷衍的一说,男子却一字一句铭记在心,眼神幽深,笑涡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浅塘,雕刻的五官霎时柔化。 不知过了多久。他见她眉宇间总是愁眉不展,沉吟片刻。轻声道:“你不用担忧你哥哥,我自会好生招待他。”言毕,轻阖双眸,竟然若无其事的睡了起来。 “北墨凌,我要回去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累了,想睡去。” “要睡,你回去睡去,起来!” “太远了,懒得再走回去。” “无赖。” “嗯。” “……。” 清风暖煦,荷香幽鼻,一个人咬牙切齿,眉心含怒,一个俊美如斯,嘴角噙笑,墨发发扬,远远看去,叠在一起的身影,好似深情的恋人,即便再大的仇恨,总是能在彼此隐忍之中泛起短暂的温情,却也是易碎易化。 九月初,灯火连绵,璀璨万里。 肃严的凌王府,热闹非凡,下人们到处穿梭,将枝树上零星挂上红灯,夜色朦胧,映满五颜六色的光芒,璀璨耀眼。 一眼望去整个汉郸城灯火连绵不绝,好似繁星点点,小离与几个侍女兴高采烈的装点着庭院,平日谨言慎行的丫头们,哪还沉得住气,争先恐后的将花灯挂上房梁。 不禁让她想起一年前的蜀国观元节,蜀国的观元节与北瀛的秋元节极其相似,但蜀国的观元节更多的是男女诉情,祈求平安,而北瀛更注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夜的紫晶圣宫完全笼罩在灯火艳明之中,盛况空前、座无虚席,文武百官全部列位祈福。 一年前,她与阿仇进入天一阁,各怀目的,那天,初一死了,念夏死了,也在那天,她知道了阿仇的身份,看到了隐藏在他心里的狠劲,也是在那一年,她第一次与北墨凌动手,打的不可开交。 她关了房门,挡去了面外的喜悦,一个人静静坐在暖榻上,看着手中的鲁公秘录,没过多久,就听小离欢笑的跑进来,笑吟吟的说道:“姑娘,出去看花灯吧,往年府上清冷,今年格外热闹,每个长廊都挂了华灯,听说精巧的很。” 甄月见她难得像孩子一样笑的欢喜,也不忍拂她的意,将手中的鲁公秘录收起来,笑着说道:“今夜风凉,我穿上披风就与你出去走走。” “好。” 小离眉开眼笑的将披风拿来,掩着兴奋,甄月摇头一笑,刚刚将披风系好,登时,瞧见一抹闪烁的光亮照射而来,随即又是一束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颜色斑斓,旋转的游走在空中,闪的人眼花缭乱。 二人皆是一愣,连忙打开殿门,霎时惊的目瞪口呆,漆黑的瞳孔隐瞒了绚烂的色彩,晶亮的好似水晶宝石。 只见不大不小的庭院,整整一圈全是七彩灯,细木为骨架镶以绢纱,图画精细,多为龙凤呈祥、飞仙妙女、吉祥如意图,宫灯照型为八角,绢纱外面一层薄薄琉璃片,灯光透过打出绚烂色彩,更为神奇的便是,灯顶自动旋转,七色彩光如同旋舞的精灵,映在人身上,红一片、黄一片。 闻风而来的侍女官侍将不大的庭院,堵的水泄不通,惊呼声此起彼伏,好似奏乐一般,无数双震惊的眼睛随着彩灯旋转。 “好漂亮的彩灯,我从来没见过。” “颜色鲜亮的好似彩虹,太美了。” 众人瞬间沸腾,新奇事物总是能吸引人的目光,甄月是有片刻震惊,之前她完全没瞧见庭院有这些灯,这些灯好似从天而降,将庭院弄的像现代的ktv,琉璃片打磨的极其轻薄,极尽绚烂。 她不禁笑了起来,在异世界生活了七年,第一次让她仿佛回到了曾经的世界,那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只为博红颜笑 (快跨年了,感谢亲爱读者们的大力支持,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 她忽然想起曾经与同学朋友泡在ktv,人人争抢当着麦霸,她还记得她的死党张静,最喜欢拿麦嘶吼,每次都要来一首青藏高原,简直是韩红的忠实歌迷,那些尘封在心里最遥远的记忆,在灯片摇转之间,霎时映满脑海。 她忽然眼眶酸涩,喉咙发紧,又开心的笑着,眼角喜极而泣,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家,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姑娘,这是什么时候挂上的,我刚刚挂灯时还没发现呢。”小离兴奋的踮起脚尖。 甄月依旧曾经在尘封的记忆中,回道:“是很美,忽然好想k歌。” “孩歌?”小离疑惑不解。 甄月噗嗤一笑,那些悲伤与绝望渐渐隐了下去,笑着说道:“不是孩歌,是唱歌的意思。” “姑娘唱一曲吧。” 她摇头说道:“不唱了,在记忆里唱。”她是个怀旧的人,最喜欢的便是邓丽君的歌,每次清唱,总能从中感受不同的意境,这就是邓丽君歌曲的奇异之处。 “姑娘,这一定是殿下派人挂上的,殿下真是有心。” 小离这么不经意的一说,却让原本轻松的她浑身一颤,忽然想起那日在醉荷园,她便敷衍的说过这彩灯,当时只是想着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真弄了旋转的彩灯,这些精细奢华的彩灯,只怕费了不少时日,难怪这几日没见着他的踪影。 她今日心情极好,不想思虑些伤神的事情,便没心没肺的将小离的话抛到脑后。继续欣赏着眼前的花灯,清丽的面容巧笑连连,眼梢的锐利淡淡隐下,转化成纯粹的开怀。 男子伫立在院外的假石旁,浓墨的黑影将他笼罩。很难让人发现。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房檐下的一袭绿萝裙女子,黑色的披风轻轻卷起,低垂之间,流苏不时滑下,显得娇媚可人,嘴角的笑容清澈耀眼。好似天空最闪亮的明星。又如天山上盛开的雪莲,美得让人疼惜。 他嘴角噙着笑意,冰雕的五官是从未有过的欣喜,也只有在黑暗笼罩下,他才会透出最为真实的情感。 “殿下,不进去一起赏一赏花灯吗?” 五月一直候在身边,见主子一直看着院内,也不进去。心疑的问道。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如细蚊:“难得她开心。见了我,只怕便吝啬给一分一毫了。”他跨出一步,低声道:“回去吧。” “是。”五月连忙举起长灯,殿下连夜让人赶制彩灯,已经好几夜未合眼,只怕此时也累了。 他很快消失在映红的夜色中,孤傲凛然的身影挺拔修长,薄薄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意,久久不散。 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一盏红莲灯。 而远在最西南的晨曦园,门庭冷落,无人问津,秋风微寒,荡起房廊下孤零零的红灯,竹叶被风吹的唰唰作响,一阵阵咳嗽好似凋零的落叶。 夫子接过小夕递来的汤药,喝一口,便喘着气躺下,脸色苍白如纸,双颊消瘦到极致,即便如此,倾国的容颜依旧摄人心魂,呈现病弱之美,自从她一夜之间病的不省人事,搬离之事也被搁浅下来,圣宫不时派御医前来,却依旧没能治愈她的风寒。 “小夕,我怎么听到远处好像很热闹。” 小夕眼眶顿时发红,垂首不敢看她,将有些凉的饭菜端起,声音沙哑道:“饭菜凉了,奴婢去热一热。” “怎么了?” “小姐。”小夕泪水潸然,跪坐在一边,心疼的说道:“奴婢心疼小姐命苦,你是不知道,今夜整个凌王府的下人还有府兵都跑去巧云居了,说凌王殿下专门打造了会动的彩灯,灯光璀璨夺目,均是琉璃薄片制作,极尽奢华,就是为了博红颜一笑,可我们晨曦园,门庭清冷,小姐又重病缠身,奴婢心疼。” 夫子眸色一黯:“一堵青墙,人生百态,一喜一忧,尽看沧桑泪。” “小姐……。” “去吧,将冷水打满吧。” “小姐,值得吗?每夜用冷水沐浴,寒气入体,时日久了身子会耗损严重的。” 夫子看着窗外斑驳的黑影,眼神空旷凄凉,无力的说道:“总有一天会值得的,这些日子我想到了很多,想起母亲常常跟我说过的话,女人这辈子只能靠男人而活,我从来都不屑于,所以吴荀丞相与宣文帝将我送来了这里,除了这张脸,我没有任何筹码,现在才知我一如所有,连这张脸也是多余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屑,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心却一日日贪婪起来,我只能告诉自己会值得的,会值得的,我才能有动力活下去。” “小姐,奴婢知道了,小姐一定会苦尽甘来的,奴婢这就去打水。” “小夕,明日将我从东郯带来的三史四经找出来,过几日等我身子好一些,便去趟巧云居作为谢礼。” 小夕疑惑道:“为何送书籍?” 夫子回道:“上次我去巧云居,就发现里面多是古典书籍以及民俗通文,三史四经只有东郯有,我感觉她应该会喜欢。” “好。”小夕却有些不服气,说道:“小姐,我们会什么要讨好那个女人,是她一直挡着小姐的道。” “你不懂。”夫子无力摇头,神色轻柔,却有一股以往不曾有过的精锐,说道:“你没听过敲门砖吗?” 小夕眸色一亮,默契的点了点头。 戌时时分,巧云居聚堆的人渐渐散了去,夜色已浓,大约都疲惫,彩灯夺目,璀璨依旧,甄月刚刚转身欲回房,就见一个粉色身影霎时撞来,她手脚利落,错身之时,连忙扶住即将摔倒的粉衣女子。 府上的侍女虽不多,但也有百人,她常常待在巧云居,能记住的更是少之又少,今夜巧云居人声沸鼎,多是来赏花灯的,她也只当是不小心撞来的侍女。 然而刚刚扶起粉衣侍女,便觉得手掌被轻拂,一个柔软的东西触在掌心,粉衣女子也迅速站稳身子离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下,好似不曾与她巧合碰撞。(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线希望 甄月连忙不着痕迹的用袖口挡住,淡淡扫射四周,见无人察觉异样,便不紧不慢的走向大殿。 小离与院内的侍女在收拾矮几茶盘,见姑娘走来,连忙说道:“姑娘要去歇着了吗?” 甄月点点头:“是啊,我先歇着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推开殿门,紧紧关上,她连忙走到桌案边,将手中的雁帛打开,警惕的眸色一紧,竟然是王平送进来的消息!没想到王平打通府内的侍从,给她送信,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连森严的凌王府也能被砸出缝隙。 信上正是让她找机会出府,再合一袭击,两面作战,一举救下她与扶子然,可她行动受限,根本就出不了府,而扶子然关押的地方她也不清楚方位,只知道是在府上的别苑,顿时,心中有些焦急,此事她准备隐瞒小离,经过上次刺杀一事,已经连累小离,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敢贸贸然将小离牵扯进来。 将雁帛放在烛火上,艳火瞬间穿透雁帛,卷起大片灰黑,最后融入火中,烟消云散。 这夜她睡的极其不踏实,大脑全在思虑着如何配合王平,王平带领着百人之军潜伏在汉郸,想来应当会有些把握,这么想着,也稍稍放心了些。 树影斑驳,彩光倾洒,将寂静漆黑的室内渲染的宛如七彩世界,动态的光芒,好似轻舞的精灵,她置身七彩世界,渐渐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二十一世纪,梦到了过去,梦到了那条长长的街道。她拿着油酥饼儿,扯着谎言,面前的凤目故作阴沉,洞悉一切,却任由着她扯谎。她还梦见漂浮在汴河的一盏红莲灯。碰碰撞撞,飘向尽头。 接下来几天,她都心不在焉,时间拖的越久,越难以控制,王平派人送信进来,只怕是在汉郸城日日举步艰难。想要尽快营救他们。 直到这日晌午。原本毫无进展的局面瞬间豁然开朗,好似迷雾的天空打开一条光亮,让人浑身蓄势待发。 宫里的撵轿停在府外,前来传话的内官一直候在外面,因着凌王进宫商议国事,五月也不好做主,但太后传话,又不能冒然拒绝。毕竟是凌王的生母,万万得罪不了。 就在五月与内官两方僵持之时。甄月携带着小离闻讯而来,五月与内官纷纷上前俯礼,就见女子径直要走向撵轿,一旁的五月浑身一抖,连忙拦住女子,为难的说道:“姑娘,眼下凌王不在府,还是等凌王殿下回来再说吧,殿下交代过,姑娘不能擅自离府,还望姑娘不要为难属下。” 内官脸上维持的笑意冷却下来,犀利的说道:“五管事好大的能耐啊!连太后的撵轿都敢拦,你先前与老奴说姑娘身子不适,我看姑娘身子很是健朗,你个奴才竟然诅咒主子,你是有几个脑袋!” “大人,只是殿下交代姑娘不能擅自离府,若是惹殿下生气,你我怎么担待的起。” 北瀛人皆知凌王才是真正的主,纵然再大的事情,也不敢惹怒凌王,内官脸色铁青,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日阳光明媚,秋风萧萧,女子的披风微微卷起,带起一丝锋芒,她笑着说道:“五月管事,既然是进宫又不是去其他地方,怎么能算擅自离开,更何况,殿下就在圣宫内,又能出什么纰漏,眼下是太后要请,太后也算是北瀛的主子,得罪了,你可承受的住!” 太后的撵轿就在眼前,而被盛情的人也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再拦着,只怕会落人话柄,治他一个不敬之罪,五月踌躇不安,实在是举棋不定,就听女子接着说道:“五月管事,从凌王府到圣宫也就半个时辰,我去去就回了,难不成你还怕我一去不返?这里好歹是皇城眼下,又有禁卫军,而且太后盛情难却,更是不会让我出事,你就放心吧。” 五月思忖片刻,无奈点头道:“那姑娘去去就回,属下会派人进宫通知殿下。” 甄月点了点,刚刚踩上轿凳,就见府内涌出一大批影卫,人人手握腰间剑柄,蓄势待发,好似即将面临一场生死大战。 她眉心一挑,嘴角冷笑的看着五月:“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去一趟圣宫,怎么如此兴师动众。” 五月俯身道:“最近汉郸城内不太平,为了姑娘安危,就让这批影卫跟着去吧。” 小离见声势浩大,一时心中有点疑惑,甄月垂眸一笑,冷冷道:“真是有劳五月管事费心了。”言毕,面色深沉的踏入撵轿内,暗红的锦绣车帘滑下,流苏被寒风吹的肆意摇摆。 浩浩荡荡的人马警惕的向圣宫行去,行过之处,百姓纷纷让道,就算帝君出行,也未如此严防警惕过,宫里派来护送的也就三人,而从府内护送的人便有三十人,完全将主道沾满,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肃静,心中暗道,不知哪位贵人,这般大的排场。 然而刚刚行走片刻,便听马蹄滚滚而来,行走的马车豁然停止,甄月与小离面面相觑,察觉异样。 “参见将军。” 甄月撩起车帘,眉心顿时紧蹙,只见一大队禁卫军,全身黑铠,面色肃然,将过道挡的严严实实。 “张将军,这是何意?” 只见扬马而来的男子,桀骜不驯,脸部线条刚硬,晌午绚烂的光线倾洒满身,一股浓浓的凛然散发,嘴角轻扬的弧度,又好似猖狂的雄鹰,张良行至撵轿旁,声音好似利剑:“当然是护送姑娘,姑娘的腿脚功夫实在了得,本将军即是北瀛的将军也是皇城的统领,自然是要以守护皇城为己任,本将军担心姑娘一不小心,这腿脚又伸错了地!” 甄月见他语气不卑不亢,又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显然是已经知道甄月就是那日行刺的刺客,她本与张良无冤无仇,可上次二人搏斗,算是结下了梁子,她眉梢轻扬,淡然说道:“本姑娘的腿脚从来没伸错过,想必将军应该深有体会。”(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后的目的 (跨年了,好开森,小菊会再接再厉的,现在是北瀛篇,即将揭开皇族家室最阴暗的秘密,将会把一些丑陋黑暗的东西暴露出来,可怜的墨凌有怎样的过去呢?敬请期待吧!随后便是郯国篇、结局篇,这么想着都泪崩了。) “你!”张良脸色一青,想起那日的耻辱,就胸口冒火,转过骏马,沉声道:“姑娘要进宫就由禁卫军护送吧。” “张将军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要出城御敌,这么夸张的阵势。” “只要姑娘毫发无损,这点阵势一点也不夸张。”几乎每个字都是从张良口中咬出来,横了一眼她锐利的面容,抬手一挥:“出发!” 甄月放下车帘,握拳紧紧挥向掌心,发出激烈的拍击声,好似火山突然爆出。 小离紧张的问道:“姑娘,怎么了?为什么去一趟圣宫这么多人护送?”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看着紫金轿身,眸色幽深道:“事情有些不寻常,按理说张良听命凌王,我们才刚刚离开一会,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到底一切是偶然还是刻意?” “姑娘,难道今日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甄月将车帘撩开一丝缝隙,看着鳞次栉比的屋舍,心越发沉重起来,渐渐临近紫晶广场,行人寥寥,一片肃然,她沉声道:“本来应该要发生什么,可此时也没法发生了,最好动手的地方就是主街,如今渐渐离开主街,进入紫晶广场就更没法动手了,我们已经处于被动状态了。” 小离一惊,连忙说道:“难道姑娘是准备今日?” “要不然怎么带上你。”她沉声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以不变应万变。” 小离心脏砰砰跳,紧张的往甄月身边挪近了些,已然做好面对任何突发情况的准备。 然而直到崇华门,甄月与小离下了撵轿,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异样。空气萧瑟,凉风习习,吹的她微眯起双眼,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张良勒马停在崇华门,身后的禁卫军与影卫全部将四周防守的严严实实,他往口里丢了一粒花生米,朗声说道:“姑娘。早去找回吧。” 她淡淡睨他一眼。也不搭理他,直接跟在内官后面,再次走进了这座森寒的紫晶圣宫。 “将军,我们是在此处等着,还是去凌王府?” 一边的禁卫军见人走远,连忙俯在高深莫测的将军耳边说道,不明白将军怎么一直盯着远去的背影,张良横眉道:“当然是去凌王府。难道在此处喝西北风!” 策马扬鞭,卷起大片暗黄灰尘。 寿安宫依旧秀丽华美。却处处压抑,即使第二来,依旧难以适应,甄月让小离在殿外等候,便在内官的带领下踏入了正殿。 上次来时,去的是正厅的偏殿,却从未来过寿安宫大殿,大殿白玉石铺就,壁墙凤凰展翅欲飞,焚香袅绕,如迷雾轻烟飘荡在大殿,丝丝敲鸣之声入耳,宝相庄严的佛像前端坐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一身素雅的苏绣锦质宫服,发髻一丝不苟,梳的极其整洁,双眼闭着,一手举在胸前,一手默默敲着木鱼,神色安详平和。 一直候在身旁的叶姑瞧见了进殿的甄月,慈眉善目的走来,在茶几方榻上斟了茶,示意甄月先用茶。 甄月礼貌的颔首,只是抚着杯沿却并不饮用,她还记得第一次来寿安宫时男子的轻声叮嘱,虽然她不相信宣太后会公然的毒害她,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宣太后看着慈祥温和,但永远不要忘了,佛像前虔诚的妇人可是把持北瀛朝政五年的女子,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又怎么会慈目,她虽不想参与到皇家暗潮中,但无形中她似乎已经被牵扯进来。 一盏茶的功夫,宣太后放下佛珠,和煦的笑着,在叶姑的搀扶下坐在紫金暖垫上,温和说道:“天气转凉了,你可得多注意身子。” 甄月点头说道:“是。” 宣太后又唤人端来糕点,和颜悦色,热情的邀请甄月品尝,她不动神色的放在唇边貌似轻咬,实则也并未吃一口,宣太后似乎兴致颇高,也没有仔细瞧,只热情的闲谈着宫里长宫里短的事情,语气热络,好似二人很熟一般,甄月本来是想借着出府的机会,与王平联系上,没想到终是希望落空,此时坐在寿安宫也有些心神不宁。 甄月性格冷,又耐得住性子,知道宣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唤她前来,也不主动询问,就这么淡淡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宣太后闲聊。 天色渐晚,晚霞映天,渲染的白玉石地面好似彩墨一般,焚香飘来,静谧安宁。 宣太后喝了口茶,淡淡看向叶姑,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去把东西端来吧。” “是。” 叶姑弓着身子退下,没一会便端来暗红雕花的食盒,精致的梅花图案,精美绝伦,甄月见此微微一愣,嘴角却淡淡笑了起来,果然是沉不住气,要直奔主题了。 叶姑将食盒放在甄月手边的茶几上,就俯身退在一边,就听宣太后叹息一声,两鬓之间,淡淡细纹,语气低缓的说道:“前几日是秋元节,国家上是要风调雨顺,但家事上是要四季平安,人丁兴旺,和和睦睦,可那日国宴,凌儿也没来,这几年他与本宫日渐疏离,眼下本宫身子不济,说不定哪天就去见先皇了。” 淡淡咳嗽声溢出,叶姑连忙上前拍着宣太后的脊背,替太后顺着气,待咳嗽缓了些,接着说道:“本宫年老体迈,不求别的,只想一家和睦,不知甄月可愿帮忙?” 甄月敛去眼中的疑惑,抬首说道:“这本应是太后的家事,我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宣太后一笑:“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现在也不会听我的,这里有一盒本宫亲手做的桃花糕,是去年腌制的桃花,藏酿已久,味道酥美,小时候他就爱吃本宫亲手做的桃花糕,只是后来他与本宫怄气,便很少来寿安宫走动,眼看着他就要娶妻生子,所以想接着甄月的光,与他拉近些距离。” 听到这里,甄月也算是明白宣太后的用意,虽然她不敢苟同娶妻生子一事,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有再大的仇,也总归逃不了血肉亲情,虽然外传凌王与太后水火不容,但太后终究是他的生母,断不会加害自己的骨肉。(未 完待续 ~^~) 第两百章 处处危机 她见尊贵的宣太后放低身段,心中也有些为难,想了想,淡淡瞟向雕花食盒,最后颔首道:“我会将东西交给他。” “那就有劳了,只是。”宣太后顿了顿说道:“先不要说是本宫做的,省得他不吃了,等他尝过后必定就猜到是母后的味道。” 甄月见时候不早,也没了耐心再待下去,只想快点出宫看看,随即起身道:“太后放心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好,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再出宫之时,依旧是由之前的内宫带路,还未出寿安宫的庭院,便见一个淡紫色身影走来,眉目秀丽,英姿雅韵。 甄月微微颔首,淡淡错身,倏地,正欲错身离去的唐瑾玉骤然停步,瞪着眼睛看着小离手中的暗红雕花食盒,凉风跃过,眼中零星慌乱。 甄月察觉异样,停下步子也看向她,就见她欲言又止,嘴唇颤抖,看着甄月的神情,有一丝复杂跟绝望,好似要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背影瘦弱,脚步沉重,好似千斤重,每一步都耗尽她的全力。 “姑娘。” 甄月缓缓皱起没有,心中一丝不祥,却也察觉不出什么,说道:“走吧。” 今日似乎不是出行的日子,总能遇见各路鬼神,刚刚出了寿安宫,在寂静的宫道上,与半年多未见的古雪芙巧合相遇。 女子依旧一袭雪月轻纱,姿容绝顶,双眸似水,总是带着淡淡的冰冷,却无法隐藏眼角的狠戾,二人相遇,过往的一切恩怨尽现眼前。明暗博弈,你死我活。 内官瞧见古雪芙,连忙俯礼道:“雪使官。” 古雪芙倨傲的颔首,打量着甄月,讥讽道:“看你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必也过的生不如死吧。” 甄月想起她拿着元云的血淋淋脑袋的样子。想起因她的嫉妒害死初三,心口莫大的痛楚,若不是身处圣宫,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与她大打出手,甄月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笑道:“人人都知道我是未来的凌王妃,再怎么生不如死。也不如你半死不活。” 古雪芙脸色一白。这个女人总是能一语击中她的心事,让她难堪不已,高扬着脖子,尖锐道:“我看你能神气到何时!” “小离,我们走,此处真是臭气熏天。” 小离一愣,连忙跟上前。 古雪芙面色撕裂,眼中的狠戾波涛汹涌。看着小离手中的雕花食盒,嘴角渐渐扬起来。但眼中的血气却有铺天盖地之势。 出了紫晶圣宫的崇华门,一大队影卫静候在宫外,簇拥着马背上的男子,男子今日一袭直襟蟒袍,腰间同色金丝蛛纹带,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美,面容冷峻,让人不可逼视。 甄月走进之时,才发觉他身上带着一丝血气,心中咯噔一声,就见男子伸手过来,盛气凌人道:“上来。” 她眉心微微一皱,侧身对着小离说道:“你去坐马车。” 小离端着雕花食盒走向一边静候的马车,宫外等候的影卫皆是之前护送甄月前来的,此时分列两队,将中心之处有序的防守起来,甄月见众人皆是谨慎状态,心中察觉一丝不妙,心事重重的将手放在他掌心。 手臂一拉,她整个人便被拉上了马车,霎时撞进男子的怀抱,那股血气越发刺鼻,他嘴角淡淡扬起,将她禁锢在怀中,缰绳一拉,便策马朝前行去。 此时正值酉时,路上行人甚少,晚风潇潇,带起一阵清寒,天气渐渐转冷,落叶纷飞,好似飘荡的孤船,几个旋转便随满地黄沙乘风而去。 “冷不冷?”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阵阵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上,甄月浑身一紧,往前挪了些,却依旧能感受到他霸道的牵制,自从同榻之后,他是越发得寸进尺,今时今日,甄月也只能隐忍,看着萧瑟的街道,回道:“不冷,你是何时知道我要进皇宫?今日的事情是凑巧还是刻意?” 北墨凌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愣,眉梢扬起,一边策马一边说道:“你聪明过人,想必在宫内已经大致想通了一些。” 马走的很慢,马鬃飞扬,不时拂过她微颤的手背,带起一阵寒冷,她心口一沉,沉声道:“死了多少人?” “该来的一个也走不了,若是他们有自知之明应该及早消失。” “北墨凌,你卑鄙!” “卑鄙?”北墨凌眼梢一冷,嘴角嗜血而笑:“我只是将计就计,是东郯的那伙人太愚蠢,既然打通了府上的侍从,偷偷带消息进来!我正在想着如何让他们动手,没想到宣太后宣你进宫,我也就将计就计,顺便引出他们。” 晌午时分,甄月刚刚离开凌王府,身后便又偷偷跟了一队人马,凌王府府上调兵明显,一时呈现松懈的状态,潜伏在暗处的王平军队见甄月被重兵护卫,只能调整作战方案,前来救出扶子然,因着打通了府上的侍从,便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扶子然关押的地方,然而刚刚冲进去,才发现扶子然早被调走,众人才惊觉是一场陷阱,发现时已晚,早已四面楚歌,一场混战就此展开,而在宫中议事的凌王,早就洞悉一切,起初任由着府上侍从背叛,再将计就计,将王平军队引了出来。 他自然会全力保住甄月,调动禁卫军以及影卫层层守住她,空落了府上的防卫,然而众人却不知,凌王府除了影卫,更多的是隐在暗处的高手,皆是来自麒麟坊,一场生死对决也就在晌午展开,战况持续两个时辰才平息。 甄月坐在马背上脊背轻颤,觉得今夜的风格外冷,回到凌王府时,远远便见府内进进出出全是黑袍的影卫,手中提着担架,全是血淋淋的尸体。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尸体是何人,北墨凌当先下马,伸出手来,要扶她下马,她眼若寒星,毫不给面的翻身下马,让那只修长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一章 被陷害(求支持,求月票) 北墨凌见她面色暗沉,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冷冷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他们敢闯进我凌王府,就必须有去无回。” 看着面前陆陆续续抬出来的尸体,她眉心直跳,心中的怒火好似喷出的火山,直将她燃烧殆尽,她重重呼出一气,不再看他,绝然而去,小离下了马车,见到抬出来的尸体,脸色顿时吓的惨白,连忙小跑的跟上甄月,手心全是冷汗。 五月站在正院,见到面色寒冷的甄月,微微俯礼,嘴角万年不变的浅笑,甄月停在他身边,冷笑道:“五月管事的演技还真是不错,今日晌午演得真是逼真。” 五月不恼不怒的回道:“属下只是为主子着想而起。” 甄月只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囚犯而已,断然不是主子,她冷笑一声,寒风卷起她的秀发,脊背笔挺,很快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下。 五月叹息一声,见随后进来的凌王也是一脸阴沉,知道这二人又因为此事闹的不可开交,连忙让下人们赶紧将尸体搬出去,丢到郊外的乱葬岗。 凌王府潜入刺客的事情仅一夜之间就平息下来,北风呼啸,淡淡血腥味飘荡而来,让人不寒而栗,府上的下人们更是谨言慎行,背叛的侍从早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汪血泊。 翌日清晨,小离端着梳洗用品进来时,就见女子坐在窗边的暖榻上,身上依旧是昨日的青边白袍,显然是一夜未合眼。 “姑娘,一夜未睡吗?” 甄月看着窗外凋落的枯叶,面色伤痛道:“昨天不知死了多少东郯将士,我如何睡的着?” “姑娘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虽然是惨败,但是只要坚持,一定会看到生机的。” 甄月转动瞳仁,眼中寒芒一闪,看着小离颓然一笑:“你跟着我可有后悔?” “小离不后悔。生死都跟着姑娘。” 心口的死灰好似瞬间复燃。迷雾散去,似乎又看到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点头坚定说道:“为了我们能一起活着离开,一定会有生机的。” 吃过早膳,小离将昨日从宫中拿回来的雕花食盒端出,说道:“昨夜姑娘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我也不好擅自处理。食盒该怎么办?” 甄月放下茶杯。伸手抚摸梅花图案,皱眉说道:“虽然不想掺合进去,但是既然答应了就有始有终,你去趟章华阁,将食盒送去。” “那要说是太后的吗?” 脑中想起太后的嘱咐,甄月凝思想了想,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宣太后总归是北墨凌的亲生母亲。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也就是母爱,最后摇头说道:“有时间我再跟他说吧。你先送过去,他怎样处置就看他自己了。” “是。” 墨香渲染的深沉书房内,紫金铜鼎内檀香袅袅,折子轻翻,发出细微低沉的声响,大理石桌案一杯凉透的清茶被端起,男子一饮而尽,丝毫感觉不到清凉。 五月得了通报,脚步轻缓的走进来,手上端着暗红的雕花食盒,笑吟吟道:“殿下,这是巧云居送来的糕点。” 北墨凌暮然抬首,以为听错,一时疑惑的看着五月,五月心领神会,又重复道:“是巧云居送来的糕点,殿下可要尝一尝?” 他猛地回神,骤然起身,手上的折子顺势而落,眉梢带着惊喜,连忙接过五月手中的食盒,故作镇静的打开食盒,瞧见里面色泽鲜亮的桃花糕,上面点点粉嫩的花瓣,红唇扬起:“是桃花糕。” “是啊,甄月姑娘真是有心了,殿下好些年都不吃桃花糕了。” 他微微一怔,一些童年的画面在脑海闪过,丝丝渗血,此时却掩盖不住腾起的欣喜,对着五月说道:“去端水来净手。” “是,殿下。” 修长好看的手拂在清水中,带着些许紧张,拿着递过来的手帕略显急促的擦拭,五月见此,微微一笑,好些年不见主子激动了,倒了杯茶放在主子身边,便躬身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铿锵的马蹄声滚滚而来,直穿凌王府庭院楼阁,一众侍卫拦都拦不住,但见来人身份特殊,连忙跑往章华阁通报。 甄月正躺在院中的槐树下,手边烹着茶,正冥思苦想如何打探扶子然的下落,骏马奔进庭院,马蹄声骤然进入耳内,她眸色一沉,只见女子勒住缰绳,马蹄长嘶,四蹄在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马背上的女子面色急促,难掩慌乱。 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没想到今日来了个不速之客,还露出常年不见的焦急,完全与平日心机深沉的样子截然不同,顿时心中疑惑。 “太后给你食盒呢。” 古雪芙依旧坐在马背上,因为急速赶来,墨发被疾风吹得有些凌乱,语气也是极其不善,甄月腾的一下站起身,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已经把食盒交给殿下了!真是愚蠢,那可是毒药!” 言毕,古雪芙转过骏马,长鞭猛地拍向马身,卷土而去,半空依旧回荡着她冷漠嗜血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甄月何其聪明,立马将事情原委猜到大半,心知是被人利用,又被人陷害,连忙跟了过去。 甄月脚步如飞,穿过长道,几个庭院,很快就到了章华阁,守院的侍卫微微一愣,刚刚策马来了雪使,这会又来了凌王妃,都是面色冷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让这两个女子好似争抢博弈一般。 甄月如今的身份,侍卫也不敢加以阻拦,还未说话就见白影一闪而过,带动一阵疾风,女子已经身手迅猛的跃上了台阶,站在殿门前,轻轻敲响了殿门。 骏马在六凋莲池边伸了伸脖子,发出疾风般的啼叫,狍了狍地面,寒风乍起,好似冰柱一般刮在人脸上,甄月调整好呼吸,听见里面的传唤声,才轻轻推开殿门。 男子姿态慵懒的坐在一席暖榻上,手边方形几何榻上放着已经咬了几口的桃花糕,糕身粉红,淡淡清香,齿贝痕迹好似一把把锋刀滑过,甄月心口一凌,暗道不妙,而古雪芙一脸冷笑的站在前方,绝美的脸隐隐狠辣。 “殿下,昨日我在寿安宫就与甄月说过,太后的东西万万收不得,更不能随便呈给殿下,没想到她居心叵测,不仅不听劝告,还将有毒的桃花糕呈了上来!”古雪芙面露悔色,一副忠心为主的样子。(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二章 扭曲的母子关系 甄月心口一震,嘴角却冷冷笑了起来,这个狠毒的女子真是死性不改,永远都想着除掉挡道的人,昨日明明就未说这糕点有毒,今日刚刚把糕点呈上,她就随即赶到,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分明就是有人暗中监视,一见这食盒送往了章华阁,就立刻报信给了古雪芙,随即再来个栽赃陷害,以凌王生杀决断的性子,又怎会留下居心叵测之人! 甄月顿时想起在寿安宫庭院巧遇唐瑾玉,当时唐瑾玉欲言又止,脸色慌乱,甄月心中一直起疑,却没往下毒的方面去思考,又有何人会猜想一个母亲下毒害自己的孩儿?虽然贝尔一役,让她知道这对母子关系特殊,她更是直言问过北宫君,可终究是没有人告诉她实情,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更是有五千年的历史文化积淀,知道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她万万不敢相信会有母亲毒害亲生孩子,虎毒不食子,原来并非是全部! 她知道现实残酷,处处尸骨,却无法想象母爱的背叛会是怎样的冰霜雪地!她本见宣太后姿态放低,以为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没想到竟然酿就大错!她竟也有眼神不济的时候!真是被那张故作出来的母爱欺骗了!只怕宣太后一早就起了心思,才会一次次唤她入宫寒暄,呈现一股母爱的表象! 如今她的处境又是万分艰难,唯恐不慎,就会连累被囚的扶子然,看着古雪芙精湛的演技,还有无一丝漏洞的计谋,真是心中乍寒,顿时没了一丝反驳的冲动。早就变成刺骨的怒火跟倔强。 北墨凌缓缓皱起眉头,看着几何榻上的梅花糕眼神越来越冷,好似腊月寒冬,墨黑的瞳孔刀光剑影腾腾而起,大殿噤若寒暄。呼吸凝重。他就这么看着梅花糕有片刻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冷漠的看着甄月,阴沉道:“你有何想说的吗?” “她能说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她必定是要报仇雪恨,殿下,她不仅不感恩殿下,还恩将仇报。这等狼心狗肺应该诛之……。” 古雪芙还未说完。一道利眼激射而来,顿时让她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他就这么看着甄月,眼神一寸寸冷下来,甄月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冷笑一声:“你想我说什么?人证物证都在,更何况,我本就一直与你为敌,这件事简直就是顺理成章。我能说什么?” “难道你不想解释吗?”声音渐渐有一丝撕裂。 “解释?”甄月仰着头,不卑不亢道:“有人往水里抛了污垢。再怎么搅和,都只能是污水,解释难道有用吗?” 嘭的一声巨响,几何榻登时被掌风劈裂为两半,木屑渣飞射满地,好似一把把冰锥。 正在此时,面色慌张的子虚与五月霎时进殿,手上提着药盒,五月一直候在外面,见古雪芙策马而来,得到消息,那盒桃花糕竟然是掺毒的,赶慌赶忙的将子虚唤来,一进殿见到剑拔弩张的情景,顿时又心惊不已。 子虚也顾不上行礼,急忙上前替主子把着脉,黑白参半的胡子两边颤动,双眉紧蹙,五月更是急的不停擦汗。 “主子身体里本就有七心金蝉的毒,再毒的药也侵不了身,还好只吃了两口,脉象虽说有些缭乱,但却渐渐被七心金蝉吸食。”子虚又拿起梅花糕细细闻了几下,颔首说道:“是鹤顶红。” 甄月呼吸一顿,脸色一刹那惊变,这宣太后竟然如此疯狂!是铁了心要他的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她隐隐觉得这个皇室家族扭曲的诡异。 就见北墨凌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却依旧强忍着,子虚用银针取了几滴血,说道:“太后一直以为殿下体内的七心金蝉早已化解,也算因祸得福,鹤顶红并列五毒,却毒不过七心金蝉,殿下每月服用的解药也掺杂着剧毒,眼下未到毒发之日,也没法以毒攻毒,接下来只能等七心金蝉慢慢吸食鹤顶红,会有些身体的疼痛。” “我知道了。”北墨凌缓缓闭起疲惫的双眼。 “因为鹤顶红的侵入,七心金蝉的毒只怕会提前毒发,我会发信让四月加快行程,尽快从西域赶回来,我再去配制些化解的解药,晚些时候殿下服用。” “将东西端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 男子的声音一丝阴沉的撕裂,因为脸色苍白,越发显得人满脸戾气,子虚连忙将几何榻上的梅花糕以及食盒端了出去,五月见殿下无性命之忧,紧绷的心才缓了下来,见场面依旧凝重,觉得不适合再待在殿内,连忙退了下去。 北墨凌额头渐渐盛满汗水,睁开眼睛,见二人还在,不耐烦的低吼道:“还不滚出去!” 甄月微微一愣,以为他会下令将她收押,没想到只是轰她出去,回过神后心情沉重的转身离去。 古雪芙眸色一沉,面色痛楚,不解的道:“殿下,属下一年前就跟殿下说过,这个女人留不得,她不是忠心之人,留下来只会是祸患,她与宣太后联合加害殿下,殿下难道不处置她吗!”她本以为的殿下会立刻下令杀了甄月,没想到竟然出乎意料的不加以处置!这怎么可能! 北墨凌眉心蒙霜,眼神阴蛰,嘴角嗜血道:“古雪芙,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要在我面前玩把戏,似乎还嫩了点,我让你监视宣太后,不是让你玩花样,既然你知道甄月收了食盒,昨夜就应该过来禀报,趁我现在还算冷静,赶紧给我滚,否则我一剑要了你的命!” 古雪芙浑身一颤,指甲掐入肉中,鲜血渗出,滴落在白玉石地面,好似她心口渐渐扩大的伤口,悲痛欲绝,她跪在地上,绝望道:“属下知道了。” 夜色苍茫、灯火阑珊,夜禽凄啼,空气冷的好似结霜。 这一日甄月都过的提心吊胆,一直等着影卫过来提审她,可渐渐天黑,一切风平浪静,反倒让她越发凝重,一切又好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倘若他直接下令处置她,她反倒能理清局势,尽早反击,可现实却是他按兵不动,完全让她处于被动,丝毫看不清局面。(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三章 初次动容 “天气越来越冷了。”小离将大开的窗子关上,见桌上的晚膳也未动一口,担忧道:“姑娘,没胃口?” 甄月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你把窗子一关,没了这寒冷,反倒让人不冷静了。” “姑娘今日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到底发生何事了?听说雪使官今日来了。” “我心里担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福兮祸兮,挡也挡不住。”她眼如利剑,想起古雪芙的脸孔,就满心杀气,内心深处却有一丝疼痛,这种感觉让她食不甘味。 “小离,去打水我沐浴吧。” “好。” 满室氤氲,水气弥漫,幔绸轻拂,她将头疲惫的靠在木桶上,睫毛颤动,不知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处境已经艰难了,还要雪上加霜,真是前路渺茫,担忧之余更让她震惊的便是宣太后,这对母子到此是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竟然不惜身败名裂的加害自己的孩子,难道是因为北瀛的军权?可北宫君对权利似乎极其淡薄,想起今日男子一瞬间苍凉的神色,让她心口莫名的疼惜,她摇了摇头,将心口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夜色渐渐暗沉,冷月如钩,投下零星斑驳的暗影,烛火噼啪的燃着,甄月沐浴完,穿上室内的寝衣,霎时,窗子一阵轻响,带进一丝寒风,她瞬间好似一只惊到的小兽,感觉有人袭进,转身正欲攻击而去,一个黑影转瞬投下,将她紧紧从身后圈住,手臂用力,好似要将她揉碎。 昏黄灯光洒下,地上两个叠加的影子被拉的极长,鼻尖全是熟悉的冷香。让她全身紧绷。 “北墨凌?你放开我!” 她语气微怒,带着浓浓的戒备,拼命挣扎着要离开牵制,倏地,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好似尖针一般。让她闷哼一声。 男子用尽全力咬着她的肩膀,好似惩罚一般,双臂越收越紧,似乎要将她融入身体,吞噬殆尽,她越挣扎,他就越咬的用力。口中浓浓的血腥味。瞬间沾满他的神经。 “北墨凌!你干什么!疯子!”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才微微松口,见她月牙色的寝衣上鲜血渗出,映满他的瞳孔,心口的怒火才渐渐平息,却依旧紧紧将她箍在怀中。 “这是惩罚!” 男子低沉咬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瞬间明白是因为何事,咬牙道:“放开我!”脑海更是想起一年前同样一个地方也被他咬过。同样说的是惩罚,她脸色涨红。恼羞成怒。 而且她刚刚沐浴,只穿了件轻薄的寝衣,虽然衣服保守,可此时二人紧紧贴在一起,完全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曲线以及温度。 他丝毫不理会她的反抗,沉声道:“我不放,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就算我说什么,难道你就会信?” “我不信。” “既然你不信,那还要我解释做什么!”她完全揣摩不透他此时的用意,清者自静,就算解释,以他独霸的性子,又怎会轻信他人,所以她能做的只是保持缄默,做好承受狂风暴雨的准备。 “我信不信那便是我的事,我更希望你能解释。” “北墨凌,你到底想怎样?你有怒意大可冲我来,这件事与我哥哥没有关系,你是男人就不要牵扯无辜。” 他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让她眉心登时蹙起,面色阴沉道:“要你跟我解释就这么难?还是说你跟本就不在乎,宁可我误会你,你也不屑于说一句!” “你什么意思?”甄月心口一颤,原本挣扎的身体瞬间僵直不动。 就听男子疲惫而略显酸楚的叹息一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了解你的性子,你恩怨分明,性格倔强,就算与我有再大的仇,也会明刀明枪,与我正大光明的解决恩怨,不会用下毒的手段,你与我单独相处的甚多,动手的机会随时能寻到,怎会愚蠢的与宣太后明目张胆下毒害我。” 甄月惊的说不出一句话,灵台一片混乱,耳边都是男子低缓微恼的声音,她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天夜晚,他来到东院,揭开她的阴谋,二人大打出手,但他却并未伤她,而是说相信她,相信她与潜入天一阁的盗贼并非同路,而是凑巧碰上,那时她心里萌生委屈,他明明洞悉一切,为何却总是纵容她?男子曾经的话顿时响在耳边,能欺骗到我的人,只能是我在乎的人。 她心口一涩,不知为何眼眶红了起来,心中微微动容,经历这么多,为什么他总是固执的选择相信她? “月儿,今日我愤怒,不仅仅是因为梅花糕,更因为你丝毫不在乎,我多么希望你解释,告诉我你不知情,可你丝毫不屑,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会受伤的。” 甄月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伤情,手足无措,慌乱的让她不知所措,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说道:“她是你的母后,我虽一直提防她,知道她绝非简单的人,可我从来不清楚你们母子之间的恩怨,断然不敢相信她会下毒害你,更没想到她竟然想借我的手,扶子然在你手上,我又怎会如此愚蠢,在这个节骨眼闹事,就算我解释,以我的处境有说服力吗?你我之间有些家族的仇恨,有着威逼的仇恨,你救我多次,我同样对你恩怨难解,倒不如什么也不说。” 他就这么抱着她,听着她与他之间道不明说不清的恩怨,深深叹息一声:“月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烛火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渲染的朦朦胧胧,窗外萧静清冷,苍鹰扑闪着翅膀,让人听的一清二楚,他的手交叉的叠在她手背上,轻一下重一下的磨着她手背,虽然感觉她身子僵硬的厉害,却依旧不愿放手,背光的他,眸色深邃,点点伤感,却无法在任何人面前表露。 甄月心中是有瞬间感动的,感动他的信任,感动他的宽容,夜静悄悄的,耳边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喷在她脸颊上,她动了动身子,说道:“你可以放手了。” “让我再抱会,你很暖。”(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四章 一点点的疼惜 冷峻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脸颊似有似无的触上她,她脸色顿时一红,恼羞成怒道:“北墨凌!你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 他嘴角淡淡一笑:“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抱你有何不妥。” 甄月原本不想与他动手,可此时这个男人得寸进尺,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登时,手腕旋转,就要将男子一个过肩摔,他敏锐异常,手臂一松,登时将她转过身来,她趁着难得的缝隙,抬腿一踢,他腿脚瞬间错开,一个翻身,二人齐齐摔了下去。 嘭的一声,闷哼声同时响起,他的唇瓣顺势滑过她的脸颊,带起二人的轻颤。 甄月怒红了脸,四肢都被他缠的动弹不了,恼羞道:“北墨凌!你休得无礼。”脸颊涨的通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北墨凌见她满脸好似沸水煮过一般,嘴角得意一笑:“看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我身上的毒还未化解,你就不要乱动了。” 灯光幽暗,将男子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只能瞧见那双常年冷峻的眸子,里面散发着灼热的温度,雕刻的五官棱角分明,不禁让她沉思,到底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手段残酷,唯一的母亲却时时要残害他,那他会有一个怎样的过去? 她咬着牙,将脸别向一边,闷不做声,脸颊上都是男子温热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是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与宣太后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何她如此明目张胆?” 果不其然,男子似笑非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手上压制的力度也豁然减轻,眸色幽深,不知在思忖着什么。也仅仅是片刻,沉声道:“她一心想我死,早就无所顾忌了。”见她一脸诧异,敛去眼中泛起的伤感,说道:“这件事。我不想谈。” 他缓缓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注视着她,说道:“早点休息吧。” “你这么晚过来就只是来听我解释?”她看着男子孤寂挺拔的背影。 北墨凌半转过身子,薄薄的唇瓣苦涩一笑:“我知道你也是被利用,又被栽赃,不想让你受委屈罢了。” 说罢,便身轻如燕的翻窗出去了。 窗棂摇摆。发出轻响。飘荡在寂静无声的室内,空气中残留的冷香若有若无,甄月有片刻出神,缓缓坐在暖榻上,思绪飘的很远,她说不上来经此一事,到底改变了些什么,她与他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为何因为他坦然的信任,以及那一抹转瞬的悲伤。就动容?就慌乱?就疼惜?她紧紧抱着双肩,好似守护着自己心房,又将那泛起的莫名东西拼命压下,烛火燃尽,黑暗笼罩,她却依旧心烦的无法沉睡。 一场秘密的谋害被不着痕迹的压制下来,得到讯息的宣太后,当日就在寿安宫大发雷霆,随即一病不起,宫里的太医日日候在寿安宫,据说太后一夜之间苍老,病入膏肓,人人惶恐不安,宫里的内官不时来恭请凌王,却都被严词拒绝,文武百官不敢插手皇家内事,只能谨言慎行。 九月底,北风呼啸,天气寒冷,树林一片萧索,满地是纷落的枯叶,百花凋零,一如即将来临的寒冬。 这日,一个久病不起的女子踏入了巧云居,她身子消瘦,脸色苍白,却温柔清澈的笑着,甄月当时正在用粗布擦着锋利的匕首,兵器一段时日不用,总是锋芒乍减,近些日子虽然风平浪静,可城门的关卡就极其严格,不时打探消息的东郯兵,也都好似人间蒸发,甄月心知必定是上次硬闯,已经元气大伤,全都隐匿起来,伺机而动。 甄月见到访客,微微一愣,便将她请入了屋内,小离上了清茶以及糕点,便候在一边。 “甄月妹妹,不知可有打扰?”夫子掩唇咳嗽一下,羞赧的一笑。 曾经风华绝貌的女子,如今一身苍凉,倾国的面容更是消瘦的厉害,心中虽说不上怜惜,却也是替她惋惜,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何打扰的,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里。” “小夕。” 夫子轻声一唤,身边的小夕连忙将手中的精致木盒呈上。 “这是郯国的三史四经,我来北瀛时,专门找人抄写的,是郯国开国至今的正史,以及儒家的经典著作,不知甄月妹妹可喜欢?算是我的谢礼。” 甄月一愣,眯眼看向精致木盒,笑着说道:“你太客气了,上次我就说了并未帮你什么,一切都是你的造化,你如今病邪缠身,让我觉得这赌注未免太大了些。” 夫子惨然一笑,摇头道:“赌注大,也算有一线生机,如今我还待在凌王府,那便没输。” 甄月觉得今日再见夫子,似乎与以往不同,那黯淡的眸子里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以前清澈如水的眼神如今好似渐渐蒙尘,甄月以往或许觉得她纯真清澈,今日却有些不喜欢了。 “小离,收下吧。”甄月抬手示意,知道夫子不将这礼物送出去,只怕又要缠上大半日。 小离接过精致木盒,与抬首望来的小夕,四目一对,冷冷一哼。 甄月轻缓的拂着茶盖,见夫子没有要走的意思,垂眸一笑:“夫子,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夫子又咳嗽几声,望着窗外的落叶,说道:“天气冷了,不知殿下转季时分都喜欢吃些什么?我虽然出生名门,却从小与母亲学了几道拿手的西郯菜肴,想来是北瀛没有的。” 甄月了然一笑,说道:“他的生活作息以及喜好都是五月总管在打理,有时间你该问问五月,或许给的答案更为精确。” “难道甄月妹妹不清楚?” “我与他在饮食方面大相径庭,吃不到一块去,所以平常未注意。” 夫子见她一脸疏离清冷,慢慢垂下眉眼。 正在此时,屋外寒风滚滚而来,吹的绸幔肆意飞舞,好似展翅狂风的猎鹰,满天雪花突如而来,瞬间遮掩了天空,如柳絮随风轻飘。 “下雪了!”(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五章 迷雾涌现 几个侍女一声惊呼,难掩欣喜,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花,轻荡的好似鸿毛,甄月也一愣,缓缓起身,顺着几个兴喜的丫头走到了庭院。 她本就一直待在室内,身上的衣袍有些轻薄,脚上的鞋尖在雪花下渐渐沁湿,但她却有些伤感,雪花降临,寒冬便不远了,原来她来到北瀛竟然这么久了。 夫子也在小夕的搀扶下走到庭院,声音轻柔道:“在西郯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真是岁月如流,我来时便快过了冬季,此时却已经进入冬季了。” 小离从屋里拿来披风,要给甄月披上,却被她挡住,她伸出手,看着雪花静静落在掌心,瞬间融化,沁入皮肤,带起一阵寒冷,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怎么都在院子里站着?” 孤傲清冷的声音霎时响起,让一群各有所思赏雪的女子微微一愣,侍女们见是凌王,连忙跪满一地,夫子更是惊的后退一步,双手紧紧攥着木兰手帕,紧张的唇瓣轻颤。 甄月听到声音,转过身子,望过去,就见男子一袭锦绣白袍,祥云滚边,精致的靴子踏在渐渐铺雪的地上,整个人丰神俊美。 北魔凌见她的鞋尖均已沁湿,长眉微微蹙着,眸色带着微怒。 还未说什么,就见他一个箭步走来,毫无征兆的将她打横抱起,她心中一惊,咋呼道:“放我下来。” “看看你的鞋,都湿了,初雪最易伤身子。” 他倘若无人的将她抱进殿内,一路数落着她,浑然没瞧见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众人何时见过冷漠霸气的凌王,会婆妈的数落一个女子。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小离,去拿鞋给她换上。” 北墨凌直接将她放在腿上,丝毫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甄月却好似刺猬扎身,腾的一下就要起身。却被他手臂一按。沉声道:“听话。” 甄月脸色涨的通红,拳手紧紧握着,压低声音吼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有完没完。” 此时的北墨凌才惊觉殿外有人看着他们,他轻抬凤目,微微眯起眼睛,面色阴沉道:“都散了。” 甄月感觉他身上的寒气,皱着眉头抬起眼睛。就见夫子脸色苍白如纸。站在密密麻麻的雪花中,萧瑟的好似孤舟,满身凄楚,眼中盈盈水雾,震惊、不甘、欣羡,太多的情绪泄露而出。 院子的侍女很快都散了去,夫子在小夕的搀扶下,步履轻浮的走出巧云居。 寒风卷起冰冷的雪花。肆意飘洒,像冰锥一样击打在身上。一滴滴泪水在脸颊上滑落,滴在苍茫的雪上,夫子凄楚的说道:“原来他也是个温柔的男子,以前不曾想过,今日一见,真是让人难受之极。” “小姐。”小夕心中悲痛。 十月初,一道从南方传来的消息,瞬间让肃然的北瀛炸开了锅,东郯取道镇南关,大军压下,短短半月时间,西郯十六方城池全部沦陷,战俘多达两万人马,太子安抚百姓,通商道,誉名更是传遍西郯,西郯流匪趁着战乱,占山为王,频频挑起内乱,西郯战况告急,封地的藩王按兵不动,冷眼观局,致使吴荀多次向北瀛请兵,北瀛政局上一拖再拖,以太后身子欠安,不易见血,而推拒,把吴荀气的连吐好几口血。 而甄月刚刚将府上大半的院子都逛遍,也未寻到扶子然关押之地,东郯战事白日化,眼看就要展开全面进攻,而云川军统帅却藏匿在北瀛,难免会让云川军惶恐不安,阿仇进入东郯军事时间尚短,军权并不牢固,全是淮南王与范谷、王平等人震住全军,甄月心知时间所剩无几,若是再不离开北瀛,只怕云川军就要起变,几场大获全胜的战争,就会让云川军不听调遣,那便坏了全局! 这日晌午,她刚刚行至章华阁,就见子虚一脸欣喜的跑出来,胡子调皮的左右摇晃,身上的褐衫被风吹的前后鼓动,头上的毛笔簪子更是发亮,看到甄月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随即从殿内走出来的便是一个鹤发老者,身子倾长,黑袍肃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腰间的复合剑更是铛亮,好似刚刚打磨一般。 二人视线相撞,微微一愣,瞬间认出了彼此,两年前初见便觉此人不简单,如今来到北瀛多次听到巫子牙之名,凌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称霸北疆,便是有此人辅佐。 巫子牙淡淡颔首,算是揖礼,甄月似乎还能从他眼中看到未散去的喜悦,顿时心中疑惑,今日凌王府有什么喜事? 只听一阵争吵之声声霎时传来,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微掩的殿门被推开,扶子然依旧一身青衫,风度翩翩,与身旁的滕简,横眉瞪眼,这二人从贝尔草原就没和颜悦色过,总是吵个不停。 “别推来推去,尚礼崇仪,立德修身。” “今日心情好,不与你个书生一般见识。” 扶子然正欲再舌腔一番,倏地,瞧见不远处的女子,面色大喜:“月儿。”正要奔过去,却被一旁的滕简提起衣领。 “哥哥!”甄月没想到会碰到扶子然,震惊欣喜,更觉得今日一定是有事发生,见他一切安好,这几日提心吊胆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现在不是你们兄妹嘘寒问暖的时候,跟我走。” 滕简丝毫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拖着挣扎的扶子然,甄月见此,眉心一怒,就见扶子然大声说道:“妹妹稍安勿躁,我们很快就能离开北瀛了,放心吧。” 甄月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缓缓皱起眉头,扶子然如此笃定,想必是有了很重要的筹码,难道真的很快离开北瀛了?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未化的白雪,散在她暗红的披风上,形成斑驳的水痕,青丝狂舞,女子眼角雪亮,好似在苍茫的皑皑白雪上看到一缕春日的光芒。 身后响起轻微的嗤嗤声,甄月缓缓转过身子,撞进一双幽深寒潭的眸子内,那双眼睛沉如翰墨,好似无尽地狱一般,就这么直直望着她,什么也没说,孤傲凛然的身子立在雄伟的殿门前,风姿隽俊,湛然若神,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她心中咯噔一声,竟然忘记了言语,浑身冷的刺骨,二人仅仅几尺之遥,却谁也跨不出去,曾经渐渐散去的迷雾,这一刻越发浓重起来。(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六章 太后垂危 十月二十,狂风怒吼,天地一片昏暗,漫天狂雪,睁目如盲,河川全部冰封,早就看不见一丝暖意。 时近半月都未踏入巧云居的男子,今日一袭墨黑锦鲤华服,冷峻孤傲,肩上堆了厚厚的白雪,雪貂大裘都湿了大半。 小离连忙将屋内的碳火又加了些,接过殿下的大裘连忙退了下去,甄月盘腿坐在暖蒲上,见他眉宇间风霜瑟瑟,倒了一杯滚热的竹叶青。 “喝凉的。”他坐在她对面。 甄月眉梢轻抬,拿起一边的蒲扇,轻轻扇着,二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碳火烧的噼里啪啦,很快散去了带进的寒气。 “天这么冷,为什么还要喝凉的。”二人就这么坐着,让她有一瞬间恍惚,似乎从那日在章华阁之后,他们有半月未见,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在暗处慢慢发生,她这么漫不经心的一问,也没打算他会回答。 “太暖的东西会混淆人的判断,只有冷,才会让人理智。” 她拿蒲扇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望向他,男子的眼神平静如水,看不见一丝波澜,只是静静的注视她,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 她忙垂下眼眸,触上杯沿,指尖冰冷,将凉透的茶端到他面前,还未收回手,便被他毫无征兆的握住,她手指一颤,察觉他手心强硬的力度,也就不再挣扎,就见他细细揣摩着她的掌纹,神情认真,如同看着冉阔的山河图。 “如果是命定的,我也认命了。” 他忽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甄月心头一震,好似有什么一直干扰着他的思绪,此时又豁然开朗。她忽然想起扶子然那日一脸的笃定,心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还未开口询问,就听殿门嘭的一声被推来,寒风疯卷而来,一个面色慌乱。满身白雪的内官。因为焦急而跪趴在地,惊慌的唤着殿下,身后毅然赶来的便是一脸煞白的五月。 “殿下,太后快不行了,皇上让殿下去见最后一面。” 轰的一声,茶杯落地,凉透的茶渍洒满绒毯。慢慢渗入。惊起一层寒霜,北墨凌转了转震惊的点漆瞳仁,放开甄月的手,垂着长长的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袖口下的手掌盈盈轻颤,却藏的极其严密。 甄月登时一惊,沉声道:“太医束手无策吗?” 前来通报的内官便是闵小公公,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可信度极高,他见殿下一脸沉思。对着甄月回道:“太后的病来的蹊跷,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昨夜三更突然恶化,太医在寿安宫待了一整天,说……说太后已经是风中残烛,眼看就不行了。” 北墨凌缓缓起身,面色半隐,让人难以琢磨,只冷声说道:“立刻备车前往圣宫。” 甄月连忙拉住他,见他面色平静,想了想,说道:“不如带上扶子然吧,他医术了得,或许能有所帮助。”她也不确定他此时的心态,毕竟他与太后关系紧张。 北墨凌深深望向她,眸色幽暗,终于点了点头。 铿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响在凌王府,两辆一前一后的马车在寂静肃然的街道狂奔,她与北墨凌坐在前面一辆车,而扶子然坐在后面一辆车,子虚近日又在这个节骨眼去了西域,是以汉郸城内唯一医术了得便是扶子然,对于太后垂危,甄月说不上是震惊还是疑惑,但她也是藏了私心,想借这个机会,与扶子然说上几句话,弄清楚一些事情。 夜色苍茫,万里风霜,马车悬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朦胧的光亮,将人的五官映照着越发幽暗,她与他隔坐一边,中间隔着一个小方几榻,小角落一鼎小炉烧着碳火,他一袭黑袍,整个人好似与黑暗融为一体,身姿依旧挺拔,但甄月却真切的感受到他散发的一丝慌乱跟惊恐,虽然压制的极好,却依旧不着痕迹的溢出。 她什么也没说,耳边听着急促的蹄嗒声,风将帘子掀起,带进一缕冷月,映在苍白的几何榻上,这个冬季似乎越发难以掌控。 甬道长廊幽暗静寂,娟灯摇摆,微弱的光亮撕扯着夜色,苍茫的白雪将庭院覆盖的透不出一丝绿意,庭院外跪满了侍女官侍,还有身穿铠甲的禁卫军,将寿安宫守的密不通风,大气凝重,好似一触即发,众人不明白,为何太后垂危,会有禁卫军把守。 刚刚踏进寿安宫,就见禁卫军统领张良,一脸震惊的走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接近太后。” 北墨凌墨发上,衣袍上,点点白雪,雾气浓重,让他的眉宇有一些寒气,却听男子低沉说道:“那她是不是只剩一口气了。” 张良回道:“几位太医都说过不了今晚。”他见殿下朝大殿行去,连忙拦住,郑重道:“殿下,万万不可。” “这么多年了,总该有个了结,她终究是我的母后。” 甄月跟在后面,身边是提着药箱的扶子然,因着周围都是禁卫军,她也没法与扶子然有接触,只见前面的男子半转过身子望向扶子然,示意他跟随进殿,甄月见此,也紧随其后,却在进殿之时,被张良拦了下来,张良皱眉道:“这是寿安宫,里面都是太医以及皇室宗亲,姑娘的身份只能候在外面。” 她闻言横眉怒望向他,正欲进殿的扶子然察觉甄月没有跟来,转过身子,瞧见剑拔弩张的二人,眼神一怒,说道:“妹妹与我一起进去,否则我不诊脉。” 张良脾气暴躁,见这个文弱书生明目张胆的威胁,握刀柄的手霎时紧了几分,在最前面的北墨凌听到声音,转身望过去,见她一脸坚定,终究是挥了挥手:“张良,让她也跟着进来。” 张良冷哼一声,让出道来,脚下划出清晰的痕迹,甄月倘若未见,面色平静的跟了上去。 闵小公公在最前面带路,手上提着娟灯,轻轻推开褐红的殿门,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深沉的死气,瞬间让人发寒。(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七章 他的泪水 大殿明亮,白玉石地面宛如明镜,焚香袅袅,宝相庄严的佛像依旧悯怀众生的浅笑着,罗帐素白,风起绡动。 瑟瑟发抖的太医跪满一地,暗红的官服半湿半干,可想而知内心有多害怕。 豪华的云衾锦榻中,宣太后眼尾迤逦,半阖半张,脸容尊华,虽是惨白羸弱却难掩眉宇间端雅仪态,堪堪让人难以逼视,白雾般的月光洒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尖。 突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满眼苍凉的望着走来的北墨凌,坐在床榻边的北宫君发丝凌乱,好似几日都未梳洗,一身明黄的锦服此时黯淡无光,顺着宣太后的目光望过去,顿时一愣,顷刻欣喜展眉。 “弟弟。” 北墨凌就这么站在原地,目光清冷,仿佛躺在床榻上只是一个陌生人,他抬了抬手,身后的扶子然看了看甄月,见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才走上前去。 北宫君丝毫不意外他的反应,眸色暗了下来,见他能来,心里也是感怀。 床榻上的宣太后奄奄一息,整个消瘦的只剩皮包骨,扶子然拿出绣帕放在宣太后手腕处,一边诊脉,一边观察她的脸色。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太医们更是将心提到嗓子眼,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凌王带来的神医上,扶子人询问了一些病症,眉心紧紧蹙着,轻轻摇了摇头。 细微的动作被北宫君捕捉到,心中一沉,急忙问道:“朕的母后可是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唯恐说大了些,便惊扰到聚精会神的扶子然,扶子然收回绣帕,看着众人希翼的目光。蹙眉说道:“太后病症来的太快,病来如山倒,而且体内已经枯竭,回天无术。” “你不是神医吗?”北宫君霎时激动:“怎么能回天无术呢,母后早前只是积血淤心。又有些风寒。这些日子一直调养,怎么会枯竭?” “太后的病症不像是风寒,体内枯竭的严重,无法复苏,我已经尽力了。” 北宫君身子一颤,摇晃退后两步,面色悲痛。对着跪地的太医。怒吼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太后的身子一直都是你们在调理,怎么会枯竭严重!朕养你们有什么用!全部该死。” “皇上,微臣已经尽力了,太后这身子耗损的蹊跷啊。”太医们叩地哀求。 甄月心中一惊,没想到仅仅半个多月,瞬息万变之间,白云苍狗。一切都似浮萍,半生浸泡在权术相夺的宣太后。最后败的不剩一兵一卒,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等着死神的降临。 大雪将整个紫晶圣宫铺的一片银白,一望无际白茫一片,冷的不见一只苍鹰,只有烈烈的青龙旗在高台上,肆意翻滚,如同这个人心凝重的夜晚,每一下都是沉重而绝然的。 而他只是一直冷眼的看着床榻上的妇人,好似透过她望向了很远,每个人神情凝重,只有他一如既往的冰冷,如同甄月初见之时。 凤凰烛台上,火焰飘忽,地上皆是斑驳的影子,面色苍白的宣太后伸出如柴骨的手,遥遥伸向他,暗灰的眸子都是绝望的希翼。 “墨凌。”北宫君眼眶微红,请求的望向几尺之外的男子,却也只是轻唤他一声,没有说出任何请求的话语,因为他知道,他与母后都没有资格。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男子缓缓抬步走来,每一步如同漫长的人生,沉重而绵长。 “儿……儿。”宣太后喜极而泣,越发用力的伸向他。 短短的几尺距离,似乎用了很久,他静立在床榻边,似乎闻见了一股死亡的气息,一只皱纹深刻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衣袍,好似用尽全力,要他再靠近一些。 “儿……母后……有话。” 北宫君悲痛万分,终是开口说道:“墨凌,母后快走了,再大的仇也该消了。” 北墨凌仿佛没有听见,看着面前消瘦如骨的妇人,眉心不着痕迹的蹙起,那双如深潭的眸子闪过一丝伤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经过漫长的一生,内心的挣扎没有人能知晓,他缓缓坐在床榻边,声音低如细纹:“你说。” 宣太后苍老的眼角滑下滚滚热泪,顺着沟壑的痕迹落在青玉枕上,她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浑身乏力,只能剧烈的喘息,待缓过气来,目光慈祥的说道:“墨……墨凌……十四年了……母后……对……不起……你……不要怪……怪母后。” 宣太后喘息的厉害,一边的侍女连忙舀了一汤人参,才算缓了太后的气,原本冰冷如霜的男子,在听到这句对不起时,坚定的眸色豁然碎裂,如同冰坚的城墙裂开一道口子,渗入缕缕暖风。 笔挺的肩膀顿时有些轻颤,不可思议的看着相斗十四年的母后,袖口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才稳住了心口的苦涩。 “母后……要走……走了,让母后……好……好看看……你。”她伸出手,一直想抚上他的脸颊。 他轻轻俯低身子,眼中带着小心翼翼,又异常渴望,像个孩子般渴求得到母爱,然而当那双曾经搅动风云,如今又满手沧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时,原本虚弱的太后眉心戾气遮天蔽日,眼中杀气慑人。 滋的一声,血线纷洒,利器划破血肉之声,好似瑟人的钟鼓之声,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又始料未及。 他嘴角一声冷笑,渴望的希翼被一股绝望而覆盖,面如死灰,狭长的凤目流下一滴泪水,这个称霸天下,冷血无情的凌王,终是在万念俱恢的这一刻,流下绝望的泪,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自从离开圣宫,被人弃在荒野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这一生,一半的岁月都沉浸在绝望冰冷之中,从来他都不渴望温度,因为那是毒药,会蒙蔽人的眼睛。 那柄锋利的匕首并未如期的插入他的胸口,而是被他赤手握住,即便是母亲垂危之际,他依旧提防着她,就像这些年的每一天,早就成了一种习惯,宣太后也没料到他一直防着,一双眼睛登时布满愤恨。 鲜红刺目的血瞬间从指缝中流出,如喷涌一般,滴落在暗红的玉带叠罗衾上,染成更深的红色。 “去死,去死。”宣太后狰狞着面容,拼命往前刺:“你活着做什么,十四年前你就应该死,现在跟我一起死吧。” “啊啊啊啊。”(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八章 苍凉 大殿阵阵惊呼,此起彼伏,全部扑了上来,要拉开凌王与宣太后,一边傻了眼的北宫君悲痛嘶叫,扑上前握住太后苍老狰狞的手,癫狂道:“啊,母后,你干什么!放手!” 甄月惊的捂住颤抖的唇瓣,身子莫名其妙的抖起来,整个人都无法支撑,扶子然连忙将她护在怀中,感觉她的异常,拍着她脊背安抚道:“没事,月儿。” 她震惊的看着这荒唐而恐怖的一幕,心中哀默至极,一直清冷的眼睛疼的红起来,感觉周身寒冷无比,看着他依旧挺拔的身影,却觉得有些心痛。 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充斥鼻尖,一直候在殿外的禁卫军听到声响,连忙冲了进来,带起一阵狂风,卷起肆意飞扬的雪白绸幔,所有人的神经全部绷在一起,好似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众人此时才知,苟延残喘的宣太后一直储蓄着力量,就是为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这柄谋划已久的刀子插入自己的孩子腹中。 没有人能挣开宣太后的力量,她好似彻底癫疯,一双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狰狞的如同地狱幽灵,而北墨凌好似雕塑一般,任由血口越来越深,丝毫不觉疼痛,只有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说明他是有知觉的。 “跟母后一起死吧,死了就是母后的好孩子,母后在地下每天给你做桃花糕。”宣太后整个身子弓起来,凌乱的白发染上滴滴血迹。 北墨凌绝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你除了让我死,可还有其他?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你是什么?”宣太后泪水潸然,愤恨的双眼片刻迷茫,仅仅是片刻,狠绝的说道:“你是我的噩梦,只有你死了,我才是干净的。” 太多的痛哭在这个血气横流的夜晚飘荡,那些尘封在心里的阴影瞬间蜂拥而出,吞噬着皇家人的心,全是腐烂到腥臭的黑暗。 眼看着北墨凌的一只手血肉模糊,张良再也顾不上为臣之礼,抬起脚狠狠踢向宣太后的腹部,大殿上瞬间倒吸惊呼,只见宣太后一口血喷出,整个身子撞在床的角落,挣扎片刻,又狰狞的爬过来,满手的血染红了雪白的寝衣。 “太医、太医。” 北宫君痛哭的嚎叫,再也不复一丝帝王之气,跪倒在地,痛声道:“墨凌,快把刀放下来。” 北墨凌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血肉模糊的手握着鲜红的刀刃,鲜血源源不断,身后的太医似乎还未从惊恐中回神,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母亲,有些信奉礼仪之人早就晕厥过去,还是甄月急忙让扶子然前去包扎伤口。 伤口见骨,恐怖骇人,月牙色的锦袍好似梅花点缀,绝望的美,凄凉的美,他一动不动,任由着扶子然急促的包扎伤口,就这么看着床榻上的妇人,眼神早已灰暗。 北宫君一声嘶叫,满脸青筋,像是被刺激的厉害,抱着脑袋声嘶力竭:“啊啊啊,疯了,疯了。” 只见宣太后双唇依旧蠕动着杀杀,然而因为腹部受伤,爬着爬着便眼神耸拉,看一眼几近崩溃的北宫君,又看一眼万念俱灰的北墨凌,无力的翻过身子,浑身散发着死气。 目光涣散的盯着床顶的夜明珠,珠光幽蓝,像死神之手笼罩着她,这一生的岁月无常,好似流水一般拂过眼前,充满戾气的双眼瞬间定格,慢慢聚焦,布满皱纹的嘴角渐渐笑了起来,不同之前的戾气,带着淡淡的温柔,让人错觉,她一直都是温柔的女子,刚刚荒唐的举动并非她所为,她伸开手臂好像要抓住什么,却没有一丝力气,力气早在挥刀之时枯尽。 “不要将我葬入皇陵,我要去找武安侯,他一直在等我。”忽然,她满眼落泪,像是看见什么,惊恐的瞪大眼睛,气若游丝道:“下辈子,不要做我的孩子。” 滴滴泪水滑落,重重的闭上了眼眸,眼睑垂下的那一瞬间,一丝暖意流出,好似她心尖一直隐藏的那份温暖,只是在岁月的碾磨与贪婪中,早就消磨殆尽,在死亡来临的最后一刻,她终是看到了心底隐藏的愧疚。 “母后。”北宫君小心翼翼的爬过去,探了探宣太后的鼻息,手指一颤,面色悲痛:“母后薨了。” 太鼎十四年,十月二十戌时,曾经权倾北瀛朝野的宣太后,暴毙而亡,晚年凄楚,两名子嗣无一人送葬,其遗体并未入皇陵,未祭告太庙,坊间谣言秘密被压制,更添其神秘色彩。 整个寿安宫嘤嘤哭泣,到处跪满了人,夜色深沉如墨,天地白芒,冷朔无双,男子迎风而立,苍白的手被白布包扎着,上面隐隐鲜血渗出,他没有说一句话,眼角的泪水早已被吹干,大殿进进出出都是打理太后后事的人,从宣太后薨的那一刻,他就回到了冷漠的状态,冷眼看着一切。 他走在苍茫的白雪之上,背影孤傲凄凉,好似雪峰上苍茫挺立的雪松,永远都屹立在冰雪之上,没有温度,没有倚靠,孤零零的,很快消失在白雪中,与漫无天际的雪花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一点身影。 甄月看着忙忙碌碌又瑟瑟发抖的官侍们,心口也渐渐凉了一些,她就站在寿安宫殿门口,看着他走下台阶,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在雪地上,没有回头,没有打娟灯,好似将自己封印在黑暗的世界,拒绝一切打扰。 没有人知道北墨凌去了哪里,诡异阴暗的皇宫到处都寻不到他的影子,他如同人间蒸发,带着一手的鲜血消失了,而一直跌坐在地的年轻帝王,也紧随着消失不见,整个紫晶圣宫低沉的喘不过气,人人惶恐不安。 甄月与扶子然被安排到了宝华殿,外面雪虐风饕,像发了疯的怪兽,整个天地似乎摇摇欲坠,张良走前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到处走动,明日殿下就会派人来接她回府。 “月儿,夜很深了,早点休息吧。”(未 完待续 ~^~。) 第两百零九章 难眠的夜 扶子然也站在长廊下,看着宫女将红灯换上白灯,青衣飘飘,深深叹息一声:“今夜真是让人心怵,虽然我不喜欢凌王,可还是有些心惊,那样冠绝天下的卓越男子,到底有一个怎样强大的心理,帝王家连血肉之情都被抹灭了,真是让人生寒。” 甄月伸出手接住冰冷的雪花,目光清远道:“我也不知道。” “月儿,你没事吧。”扶子然心中一惊,觉得她静的厉害。 “我没事,只是很累,又睡不着。” 雪花一点点飘在她眉尖,耳边寂静无声,大脑却异常空白,她忽然静静的说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扶子然一怔,看着她朦胧的侧脸,豁然一笑:“什么都瞒不住妹妹,本来不愿告诉你,可你既然问了我自然不隐瞒。”见她静静听着,继续说道:“那日去章华阁,我是与凌王做了一笔交易。” “交易?” “是。”扶子然说道:“我从太子那里得知麒麟坊与西域有往来,这几日我都被关在青风别苑,闲来无事便想通很多重要关节,凌王身中七心金蝉,虽然活到现在,可也只是续命罢了,若等到毒性完全渗入五脏六腑,腐化经脉,那就回天无术,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墓九老头每年都会找华时神医比试解毒之法。” 她微微拧眉,回道:”当然记得,为了让华时神医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她眸色霎时一亮,震惊道:“我记起来了,左残出自西域白凤阁,墓九是白凤阁的老阁主,那么很有可能北墨凌也出自白凤阁,可是为什么他不在北瀛,而在西域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就更加确定了。”扶子然眸色一亮:“墓九每年找师父比试,只怕是为了七心金蝉的毒。” “你说什么?”她面色大惊:“你的意思是华时神医能解七心金蝉?” 扶子然点头说道:“墓九老头初次来下战书时,只是放些奇异的毒,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听说墓九老头不仅找了师父比试,还找了其他赫赫有名的医者比试,直到后来,墓九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七心金蝉,给一个百姓中下了,师父费劲脑汁,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终于解了此毒,之后那墓九老头跟疯了似的,经常来找师父,后来师父与我一起去了五灵山,才过了几日安静的日子,眼下我估计,墓九老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凌王,那日我去了章华阁,就是与凌王做交易,他放我们走,我就去五灵山,给他炼制解药。” “他如何会相信你?” “所以我才赌一把,赌墓九老头就是为了他,我估计他已经派人去了西域,就是去向墓九老头证实我的身份,等他们确认后,必定会放我们走。” 原来这半月未见,便是他在斟酌,举棋不定,可隐隐约约又不像,想起今夜男子握着她的手,定定的说:“如果是命定的,我也认命了。” 她舒了口气,沉声问道:“那你为何不跟我说?” 扶子然沉着道:“其实我也不愿意解他身上的毒,他是我们扶家的仇人,与我们不共戴天,而且还一直囚着你,我虽极其不愿意,可眼下也没有办法,等我们出了北瀛有的是机会报仇,况且我也不是迂泥之人,做这笔交易,你我都能重见天日,不再受他压制,仇固然大,却大不说你的性命与自由,我不愿与你说,也是怕你反对,你痛厌凌王,哥哥担心你冲动,反对这笔交易而要与他同归于尽。” 甄月听完,心口一涩,竟然心慌的不敢看他,有那么一瞬间,知道七心金蝉能解,心中瞬间闪过激动,她虽然与北墨凌横亘着无数条生命,可她内心深处还是下不去手,此时更是不敢让扶子然察觉,忙迭的垂着脑袋。 扶子然以为她生气,连忙说道:“妹妹,哥哥这么做也是为长远着想,眼下王将军的兵马隐匿在北瀛,日日居危,我们要尽快出去与他们汇合才行。” 甄月抬起头来,静静说道:“哥哥,我没有怪你,北墨凌数次救我的命,于我即有恩也有仇,若能解他的毒,那便解吧,彼此都能获得好处。” 扶子然眯眼打量她,微微皱起眉头:“月儿,你可不能对他动心,他是我们的仇人。” “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与他从来就是敌人,可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就算不是敌人,也不会是那种关系。”她坚定的说道。 扶子然见她振振有词,也就放下心来:“可眼下,他也并未采纳我的建议,如今宣太后死了,宫里都在准备丧礼,只怕要再耽搁一段时间了。” 她点了点头:“眼下局势不稳,等缓过礼期,我们再与北墨凌好好商谈,七心金蝉的毒已经折磨他这么久,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黎明破晓,划破一道亮光,却苍白的渗人,大雪下了一夜,到了清晨时分才停下,甄月眯了半宿却兀地转醒,全身都是冷汗,不知梦到什么,整个梦境都是鲜红的血,像极了昨夜滴落在玉带叠罗衾上的血。 烛火已经燃尽,依旧飘荡着轻烟,带着一股低沉的气息,她披上白毛滚边的斗篷,脸颊尖尖,神色愁云,推开殿门,几个侍卫忙碌一夜,早就不自觉的打着盹。 她轻轻的离开宝华殿,漫无边际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厚厚的绒靴踩在积雪上,发出滋滋声,狂风像刀子一下下剐在身上,鼻息之间吸入凉凉的寒气,心莫名其妙的空了些。 一夜之间,到处挂着森白的灯笼,飘荡着苍白的绸带,像黑白无常的手,给整个圣宫带来死沉,清晨之后,文武百官便会进圣宫,素服行奉慰礼,将宣太后的遗体送走。 不知走了多远,她忽然有些迷路,就见几个宫女颤巍巍的打着灯从身边走过,她忽然想起一个地方,心中为之一动,便向这几个宫女询问了方位,宫女们虽然不识得她,可见她身着皇家锦服,也就不敢怠慢。 (写到这个节点,心里有些难受,不知道读者们是什么心情,听着至爱红颜的哼唱版,手下敲着键盘,外面也是夜色深沉,脑海出现一幅幅画面,随着音旋,好似走进这个苍凉的夜,感受着北墨凌心中的悲凉,感受着甄月的茫然与仓皇,这个背景音乐实在太能代入感情了,呜呜呜)(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一十章 回首伤疤 甄月顺着指引的方位慢慢走过去,此时天刚刚破晓,依旧有些暗沉,那日走过这个宫道时,因天色太黑,也没有记清楚。 此时立在这座破旧的宫殿前,有片刻凝重,黑色金丝楠木匾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东哲殿,木匾怪异的斜着,却依旧在严酷的寒风中没有掉落,废弃的宫殿阁楼阴森森的被白雪覆盖,好似隐藏着嗜血的秘密。 她顺着荒乱的路径朝后面行去,入目全是残垣断壁,没有一处是规整的,金碧辉煌,宏伟壮观的圣宫隐藏着废弃的宫殿,确实是匪夷所思。 只见被修葺极好的小片花园,朵朵剔透白花,雪花堆在上面,枝头上下摇晃,股股清香让人不再沉闷。 只听叮啷一声,好似有什么在木质地面滚动,几个有节奏的旋转便定住了,她眯眼望去,未感觉到杀气,才走近些朝声源处望去,就见一身暗黄色锦袍的男子躺在长椅上,手边的碳火早就熄灭,地上都是滚动的空酒瓶,有重重的呼吸声传来。 原本醉醺醺的男子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霎时坐起身来,朝她望来,疲惫而苍凉的面色微微一愣,歪着脑袋打量她,忽然伸手唤她:“是小月月啊,快来。” 甄月来到东哲殿,只因上次半夜在这里碰见北宫君,觉得这个荒废的园子应该对他有特殊的意义,否则温香软玉的帝王怎会三更半夜来浇花,所以她才过来碰碰运气。 她与他谈不上交情,却也算认识多年,彼此也算泛泛之交,昨夜太过沉重,想来没有几人能睡的踏实。 她坐在长椅边的矮凳上,将熄的碳火又点燃。搓着手说道:“北宫君,现在禁卫军都在找你呢,马上就要拜葬礼,你还不去收拾一下。” 北宫君倘若未闻,拿起矮几上的酒壶倒上两杯酒。声音嘶哑道:“陪我喝一杯吧。” 甄月一愣。见他眉宇间黯淡无光,心中也有几分难过,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将自己藏起来,发泄心中的悲伤,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股辛辣的口感好似火烧一般。又带着刺骨的寒。冰天雪地应该要喝暖酒啊。 北宫君又给她续上酒水,目光隐在泛白的天色下,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东哲殿。”她静静回道。 “呵。”他嘴角一笑,却笑得让人心涩,“这里就是东哲殿,你又知不知道东哲殿是谁的寝宫?” 因为一夜未眠,整夜饮酒,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暖意,鬓角的墨发凌乱不堪。平常总要整理的潇洒飘逸的外形,今日凌乱的一塌糊涂,因着一夜饮酒,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听着好似垂暮的老人。 甄月摇了摇头,知道此时他不需要她回答,只需要静静聆听,一个人压抑太久,要是不诉说出来,总有一刻就会发疯的,如同昨夜,他就神智有些癫狂。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这是墨凌的寝宫。” 甄月肩膀一颤,再次扫向四周,这个荒废到阴森的宫殿竟然是北墨凌的居所?到底这里曾经发生了些什么?又隐藏了些什么?岁月在指尖划过,随着他沙哑低沉的声音,仿佛看到了昔日的雄伟壮观。 那双妩媚轻佻的眼睛布满岁月的沧桑,静到如同茫雪中的一粒,缓缓说道:“没有人天生就是铁血无情,他们的转变只因残酷的现实,叵测阴暗的帝王家从来就没有情,生来就是带着利器,在这条暗流诡谲的路上,会被黄金的枷锁蒙蔽,彻底成为权势的奴隶,挥刀斩亲情,连眼都不眨,你说我们活着多累啊。” “母亲是如此,所有皇家氏族皆是如此。”他忽然哽咽,又眸色平静的异常,望着吐白的苍穹,凄楚的说道:“我们永远都是棋子,而墨凌便是母亲手下那颗染满鲜血的棋子,棋子用了,也就弃了,母后如今死了,也好,再也不会被心魔控制,再也不会加深我们的伤口,我是高兴啊。” “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她终究抵不过心中的那根弦。 北宫君转过头,定定看着她,又好似透过她望向某个岁月,声音低沉道:“你想知道?” 她顿了顿,静静点了头,就见男子又望向辽阔的苍穹,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滴在木质板上,泪痕清晰的好似岁月冰冷的手指。 “你大概不知道我母后是歌姬出生吧,曾经艳名远播,求亲者如过江之鲫。” 甄月心中一惊,北瀛史书上并未记载这个,但从宣太后的模样上看,确实能看见曾经的风华绝代,难怪北墨凌会这般绝美,其实论相貌,北墨凌却更像宣太后一些。 “北瀛是马背上的民族,父皇一生戎马,是个顶天立地的君王,母后入了圣宫,深得父皇的宠爱,墨凌出生时我已经六岁,从小我与墨凌就被几位皇兄欺辱,母后是歌姬,身份低微,就算深得父皇宠爱,依旧是低贱的,血统更是低贱。”说这话时,他嘴角凄凉的笑着,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从小性子冲动,受不得气,墨凌不同,他性格从小就沉稳,又有些孤僻,也比我懂事,每次我受辱时都会与别人打架,墨凌只会皱着眉忍着,因为怕母后被伏皇后训斥,因为我的鲁莽,母后经常被罚,墨凌那时才五岁,就跟我说争强斗胜起风涛,若能涵养怒中气,终得羽翼丰满时,那时我很诧异,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小就天赋异禀,注定了会光芒万丈,我记得那年,皇室冬猎,墨凌刚刚学会猎雪狼,我们在北川高原策马狂风,那年他才五岁,父皇带着我们来到山之巅,俯瞰着辽阔山河,墨凌忽然说为何那远远的山峰没有青龙烈旗,父皇哈哈大笑,说那是蜀国,蜀国后面是郯国,各国自封,兵戈不见,安享盛世,我至今都记得墨凌挥舞着小手,目光如炬,说修建一条大道通往远方,插上自己的旗子,策马狂奔,那一刻父皇眼中是震惊的。”(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一十一章 残酷的过去(求月票) “随后墨凌便被分到了东哲殿,与我和母后分开住,父皇日日监督他学习,亲自教授他,我们都知道父皇的用意,之后母亲被册封为纯元皇妃,仅仅次位于皇后,是莫大的荣耀,母后那时是很爱墨凌的,经常给他做桃花糕,眼神永远都是慈爱的。” 他忽然身子轻颤起来,冷的缩着肩膀:“可人心都是会变得,得到的越多就越贪婪,最后就会迷失在黑暗之中,慢慢发臭,那一年是我此生最无法直视的一年。”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好似难以启齿,苍白的手紧紧抓着胸口,好似枯死的人。 甄月心口一涩,将火盆挪了过去,他感受到一丝温暖,才从恐慌中回神,反复哽咽道:“那年墨凌七岁,还只是个孩子,父皇在战争中负伤,久病不起,外戚伏氏把持朝政,一氏独大,父皇秘密拟了诏书,从而伏氏起了杀心,处处要除掉我们,母后无权更没有倚仗,墨凌多次被刺杀,得上天庇护,才有惊无险,后来父皇命不久矣,子嗣夺嫡,风卷云涌,伏氏独大,将父皇的寝宫密密把守,任何人都进不去。” “我还记得那天刚刚下了场雪,就像昨天一样,雪虐风饕,我与墨凌在御花园遇袭,一路躲进了母后的凤凰楼,我与墨凌经常爬窗进去,所以也没有人察觉,我们抱在一起很害怕,偷偷躲在屏风后面,刺客被我们甩开,也没有追过来,我们便静静等着母后,哪里也不敢动,后来母后回来了,可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此生都让我痛恨的人。武安侯!那时的唐霍还只是禁卫军统领,并未列侯。” 北宫君登时坐起身子,好似受到刺激,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而抖。撕裂道:“原来唐霍一直与母后苟且。母后为了巩固权利,一直与他有来往,他们竟然为了打消伏氏的顾虑,为了进安泰殿得到父皇的兵符,企图下毒害墨凌,父皇传位给墨凌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伏氏发起内乱。却没有父皇的兵符。所以才一直刺杀墨凌,企图斩草除根,唐霍与伏皇后达成共识,只要母后将墨凌毒死就允许母后见父皇一面,并且将传位诏书跟兵符弄到手,伏皇后承诺事成之后母后与我可以荣华一生,伏皇后却不知母后与唐霍早就暗度陈仓,我与墨凌蹲在屏风后听着他们的谋划。整颗心都凉了,后来我要带墨凌走。墨凌说他相信母后,相信母后不会害他,那是我们的母后啊。” 他崩溃的嚎嚎大哭:“是母后啊,却成为我们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伏皇后给了母后毒药,便是那五毒之首的七心金蝉!母后真的给墨凌服毒了,啊啊啊,伏皇后没想到母后真下得去手,就相信了母后,让母后在唐霍的监视下进了安泰殿,父皇见到母后,便将诏书跟兵符都给了母后,父皇如此的信母后啊,母后将兵符给了唐霍,却只将诏书给了伏皇后,欺骗伏皇后并没有兵符,随后唐霍倒戈,手握兵符以及禁卫军,彻底将伏氏拿下,平定了内乱,之后母后假传遗诏,让我登基为帝,父皇死不瞑目。” “墨凌那年才七岁,中了七心金蝉的毒,整个北瀛都束手无策,每夜承受着骨头碎裂,经脉尽断之苦,他夜夜在东哲殿痛苦咛叫,声音撕裂的好似绝望的野兽,母后不敢来看他,后来直接弃了他,那是母后丧心病狂血淋淋的真相,为了掩人耳目,将东哲殿封锁,将里面伺候的嬷嬷太监全杀了,我每次要去看墨凌,都被母后关起来,那年我十三岁,我懦弱,我每天听着他的嘶吼,我害怕,我绝望。” 忽然他睁大眼睛,说道:“有一次我偷偷从以前那个狗洞爬了进去,躲在门缝中,看到墨凌躺在冰冷的床上,脚上手上脸上都是冻疮,他眼睛都是血,不停的在痛叫,连屋外的狂风都掩盖不了他的撕裂痛叫,身边只有古雪芙在照顾他,我不敢进去,我跑了,我对不起他。” “后来母后受不了他的嚎叫,便将他送去寺院养病,后来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我抓住当年护送的侍卫,才知道原来母亲把他弃在了荒野,让野狗将他叼走,没有人知道他是生还是死,我这辈子都是欠他的。” 清晨的风寒冷刺骨,无边无尽都是冷的,她惊的捂住颤抖的唇瓣,待发觉时才知,满脸都是泪水,像冰冷的寒水涌满整张脸,她的手指都是颤抖的,她好似看到那个无辜的孩子躺在荒野之上,绝望的、痛苦的、万念俱灰的、七岁的孩子应该是快乐,童真的,而那个人的童年却被残忍的抛在冰天雪地之中,自生自灭,她忽然明白,为何他眼中总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为何他总是喝凉的,一个人从小行走烈狱中,又怎会接触温暖呢? 她也缩着身子,将双臂抱着,却只能感觉冷嗖嗖的风刮进脖子,带起全身的颤抖,身体的温度一寸寸凉下来。 此时的他在哪里呢?即使这么多年,他仅仅只是杀了武安侯,却没有伤害他的母亲,那他是不是内心既恨又渴望?渴望那一点点的母爱! 她声音疼惜的问道:“后来他怎么去了西域?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北宫君猛地喝了几口烈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直到他十三岁才突然出现,带着一帮雄师回到了北瀛,我只知道他七岁时被人带去了西域,再见之时,早已成了铁血冷漠的男子,步步谋划,逼迫武安侯造反,将其剿灭,拿到了北瀛的军权,而我也成了傀儡,母后也被禁足在寿安宫,没有人想到他还活着,并且力缆狂澜,我从来没想过帝王,我将玉玺交给他,可他却不屑,他这么些年一直把持着朝政,只是给母后看而已,他知道母后在乎什么,他要让母后后悔,后悔曾经那样伤害他,可母后疯了,早就被权利熏染了双眼,再也看不见一丝亲情,她想掩盖曾经的罪孽,就一步步加害墨凌,我们没有一个人生活在阳光之下,每天都是地狱。”(未 完待续 ~^~) 敬各位读者 准备好刀具跟砖头,各位亲爱的读者,接下来跟你们说一件事,《宠香》暂时断更,但小菊跟你们保证,绝对不弃坑,会填满的,下个月初会更新,你们会不会抛弃我~呜呜~,实在是诸事缠身,小菊又不喜欢水文,总是希望呈现最满意的,罪过~~用砖头砸我吧~~(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一十二章 心疼 地上的空酒瓶被狂风吹的哐哐啷啷,如同岁月轻碎的声音,清晰而疼痛,狂风怒吼,将花园的白花吹的肆意摇摆。 她忽然明白,北宫君为何会在荒废多年的东哲殿种上突兀的白花,寒冷的空气混着花香萦绕鼻尖,淡化了这里的凄凉,有了一丝风雨摇摆的温暖,大概就是为了在这片苍茫之地,留下一丝希翼。 她缓缓起身,迎风立在台阶之上,望着苍茫的天空,轻声说道:“回吧,过去已无法挽回,未来却是可以掌握的。” “小月月。”他唤住她,神色悲戚道:“就像你说的,未来是可以掌控的,不管你与他有什么恩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所以不要伤他,他已经千疮百孔了。” 甄月忽然心口一涩,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有苦笑一声,没有回头,静静走在厚厚的积雪上,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荒废的庭院中,大风刮来,卷起她满头青丝,眼角的泪痕早已吹干,只余一抹伤怀。 有时候劝别人容易,只因没有深陷局中,只能用旁观者阔达的心态来客观的看待,可劝自己却很难,每一件事都是切肤的体会,又怎么会说忘记就忘记,说过去就过去。 她叹息的看着渐渐明朗的天际,心惆怅不已,又有一丝微微的疼,为这段悲凉的过去心疼,为这些人和事心疼,为曾经躺在血泊中的孩子心疼,为他渐渐冷漠的身影心疼。 可她能做的只是看着而已,她本就是局外之人,没有勇气去触碰任何一处,哪怕只是故事的一角。 只因她与他有着难以调节的恩怨,注定各自为营,永远无法比肩而立。 掩埋十四年的皇家丑闻被血淋淋的掀起。又随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而离去,深埋黄土之下,留给后人的却是侧骨的伤痕,如同生锈的丝线在心口划过,留下难以愈合的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是沉沦,还是被遗忘。 人事早已非,最后化为不灭的伤。 清晨时分,白灯高挂,千绸舞动,钟鼓哀鸣,文官一品至三品。武官一品至五品命妇。素服至乾宣殿,具丧服入临行礼,全城百姓素服三日,而理应行孝礼的帝君以及凌王,皆未出席,全程都是内官总管负责,场面凝重而萧条,隐隐沸声。却没有一人喧哗,朝中大臣耳目灵广。早就听到一些风声,皇家的内事没有人深究,只能谨言慎行,装聋作哑。 三日后,宣太后的遗体由护军送往了大青山,孤山凄凉,到处是野狼的嚎叫,这里还葬着曾经横霸北瀛的武安侯,因是叛军,五年前被丢弃在大青山,直到其女唐瑾玉托人偷偷堆了个孤坟,才算有个了祭拜之地,而宣太后便被埋在了旁边。 这段缠绵神秘的情人,不管是真情还是利用,早就无关紧要,年轻的帝王在最后一刻圆了母后的梦,宣太后半生都沉浸在权势中,早就利欲熏心,也只有临死之前流出了真情,不入皇陵而与武安侯葬在一起,不管后世史官如何撰写此事,都已不重要,只希望曾经的岁月能随着黄土彻底掩埋,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生出不一样的果实。 北宫君依旧是一身暗黄的锦袍,默立在城楼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眼神忧郁而悲伤,嘴角却是释怀的一笑,新的一天总会来临的。 而在绵长的官道上,一个紫衣女子坐在马背上,同样看着大青山的方向,眼眶发红,有些发青的手捏着一本鹿皮手札,滴滴泪水随风洒落,飘在扬起的紫衣上。 她是叛军之女,此生都不能入大青山祭拜,她恨了五年,痛了五年,如今总算释怀了,那便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这处伤心之地。 曾经或许有恨支撑,有仇执着,可当她昨夜翻开这本藏在暗格中手札时,早就痛不欲生,这是父亲早年写的手札,里面记录了隐藏在辉煌之下的血腥真相,原来她恨的那个人竟被父亲所害,想起这么多年对他的刺杀,早就心如刀割,哪还有何脸面再留在此处! 唐瑾玉脑海又浮现曾经的初见,那年她十岁,初见男子雄师拥护,卓尔不凡,惊鸿一瞥,早就失了心魂,她如今未婚嫁,孑然一身,却在爱与痛之间纠葛,从今日起,她肩上的仇恨已然放下,这么多年,每次的刺杀已经分不清是恨,还是为了见他一面,而今日,她更多的是愧疚,为父亲利欲熏心的残酷而愧疚,她或许就是等着这一天,等着她不再恨,可以重新回归初心。 马蹄滚滚,卷着雾蒙蒙的雪花,顷刻笼罩了她单薄的身影,唐瑾玉看了一眼威严壮观的城楼,嘴角释然一笑:“再见了。” 策马奔腾,消失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中,身影渐渐化成一个点,好似夜空的一颗星星。 短短三天,低沉的气息渐渐复苏,白灯卸下,又重新换上常日的灯笼,而凌王府却依旧萧瑟,夜幕深沉,黑的好似浓墨,天空渐渐飘着白雪,透在窗纸之上,带起一丝丝寒气。 甄月与扶子然也只是在昨日被送回凌王府,大军护送,阵势依旧夸张,张良送她回来时,没了往日的张狂跟跋扈,反倒板着一张脸,从太后薨到今日,凌王依旧未现身,禁卫军四处找了好几日也没有收获,人人心生惶恐。 甄月刚刚用了晚膳,见天色已晚,知道小离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府上的送礼之事,也累的不行,便早早让她去歇着了。 屋外苍鹰扑朔着翅膀,在窗纸上印下一道黑影,转瞬便消失不见,她吹了灯,便躺在榻上,这几日一直在圣宫,提心吊胆又心思沉重,好几夜都未合眼,此时躺下来睡意如海浪一般,只是身体好似从那个清晨后,便格外的冷,她缩了缩脖子,盖的严严实实,才稍稍好了些。 窗外三更梆子响起,万家灯火早已熄灭,白茫茫的一片全是寒雪,夜深的只有朦胧的蓝光,诡异而苍茫。 只听咯吱一声,静悄悄的响起,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榻边的暖炉隐隐亮光,渐渐灭下来,甄月虽然睡的沉,却还是立刻惊醒,整个身子弓起来,眯着眼看向窗棂处。 只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好似孤零零的峰山,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有一丝光芒,淡淡蓝光打在身上,影影倬倬。(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一十三章 他的脆弱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脚步声渐渐临近,甄月腾的一下就坐起身子,警惕道:“谁!”手已经摸向暖枕下的匕首,只等这人走近便挥刀而上。 倏地,混着寒气的冷香扑面而来,让人始料未及,顷刻就混乱了人的思维,夜色太浓,根本就看不清轮廓,只能瞧见他挺拔的影子。 “北墨凌?” 她将手中的匕首放回去,就要起身,谁知他径直走过来,拖了靴子,直接躺在她身边,她微微一愣,还未说什么,就被男子紧紧抱在怀中,一股浓浓的寒气瞬间笼罩,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冷的脊背发颤,他好似在冰天雪地之中待了许久,身上没有一丝热气。 “你!”甄月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突然出现,突然抱住她,她挣扎几下,只觉他好似铁锁一般,将她缠的紧紧的。 “月儿,我很冷。” 低沉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冷的气息扑在她额头上,她似乎闻见他身上的风霜之气,思及他这几日的处境,心中滑过不忍,推出去的手停在半路,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来,将锦被盖在他身上,说道:“还冷吗?” 北墨凌身子一颤,手臂又收紧几分,就听女子嘟囔道:“你松一些,我快喘不过气了。” 四周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响在耳瓣,还有均匀的心跳声。 “北墨凌,这几****去哪里了?” 他身子一僵,瞬间绷的厉害,忽然将整个脑袋埋在她颈边。睫毛轻颤,带动一阵悲戚触感,甄月整棵心都提到嗓子眼,心口发涩,对于他这样的亲密触碰。在这个寂静而深寒的夜色中。竟无法推开他。 北墨凌察觉她没有推拒,越发将她抱紧,如同她是茫茫大海上的一根救命浮木,要从她这里寻到一线生机,寻到一抹温暖。 “母后没了。” 登时,她感觉有冰冷的液体从颈边滑下去,渗入皮肤。顺着血液凉遍了四肢百骸。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他,好似那高耸的山峰正在慢慢倒塌,他一直都是强势冷血的人,从来都不会将柔软的一面展现示人,若不是亲眼所见那晚的场景,她根本就无法相信,原来他不是铜墙铁壁,也是会落泪。会伤痛的,若不是亲耳听到他的过去。她根本就无法相信,盛气凌人的他会有如此悲惨的童年。 她心口莫名的疼惜,不知过了多久,伸出手拍了拍他轻颤的脊背,低声道:“她走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今的结果,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又浓浓的哀痛:“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甄月心口猛然一涩,喉咙涩涩的疼,怅然道:“每个孩子都是天神亲手护送降临的,他们没有错,他们的生命是可贵的,而母亲,就像一座温暖的房子,给我们依靠跟港湾,是我们来到世上学的第一门功课,房子没了,温暖没了,还有天神看着我们,这都是天神给我们的磨难,让我们成长,变得无坚不摧,不管母亲给予我们的是爱还是恨,我们都要一笑泯恩仇,因为没有母亲,我们根本就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他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下来,紧紧贴着她,吸取她身上的暖意,沙哑道:“她为什么这么恨我,垂危之际也想要我的命,难道我活着就这么不堪吗。” 她叹息一声:“没有母亲是不爱孩子的,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早就磨灭了很多情,我相信她内心是爱你的,只是无法直视曾经的岁月,她亲手毁了你,满手都沾了罪恶的鲜血,她自私的只想坦然活着,就不惜一切代价除去你,这样她才活的舒坦,可这不代表她不爱你,只是不敢再爱你,我相信她在死的那一刻,一定是愧疚的。” 她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悲伤也好、仇恨也好,这些不过是漫漫岁月中的一个磨砺而已,它不会摧毁任何人,只会让我们坚强起来,成为顶天立地的人,无惧任何风雨。” 他缓缓抬起脑袋,冰冷的双眸渐渐有一丝亮光,就这么看着她,在夜色中注视着她轻柔的眼睛,沉声说道:“月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轰的一声,大脑好似平地惊雷,整个灵台骤然炸裂,她垂下眼眸,避开他灼热而依赖的目光,缓缓道:“我让小离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要。”他又将她紧紧拥在怀中,鼻尖吸着她身上阳光般的气息,认真说道:“月儿,你这里暖。” 她骤然望向他,就见男子笔挺的肩膀早已柔暖下来,雕刻的五官在暗处变的柔和,她忽然想起北宫君说他们一直生活在地狱,想来他也是极其渴望平凡的温暖,为何说她这里暖?明明她内心也是苍茫的。 心中顿时有一丝慌乱、疼惜,还有无措,她应该狠狠推开他,言辞决绝,那些他们相处的岁月在眼前划过,像流水一般,即有滚烫也要冰凉,思及他如今悲切的处境,告诉自己仅此一次,下次绝不纵容他,这么想着,便缓缓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甄月醒来时,他早已起身,刚刚穿着小离送来的银线锦鲤华服,风神俊美,眉宇间淡定从容,气焰依旧强盛,早没了昨日的落寞孤零,好似一切都葬送在昨夜,从他的神色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来,如同这一切只是一场惊心的梦境。 小离一早过来时,见凌王在姑娘房内,早就惊的不可思议,随即便去章华阁取了殿下更换的衣服过来。 “醒了?” 北墨凌听到动静,转过身,见她整个身子都裹在棉被里,挑了挑眉,声音依旧有一丝沙哑:“起来用膳吧。” 甄月微微一愣,眉尖也蹙了起来,见他还站在原地,皱眉道:“我要更衣,你出去。” 他神色一滞,嘴角淡淡勾了起来,已然是平日的模样,甄月心中暗暗想着,这人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好,换做其他人就算不疯也会万念俱灰,他却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 梳洗完毕,就见他已经坐在几何榻边,桌面是准备的早膳,她走过去,坐在对面,静静用膳,也未抬头看他。 他也只是安静的用着早膳,彼此极有默契的不提昨夜的事情,他性格孤傲又唯我独尊,在别人面前展露脆弱,也有些不自在,彼此不着痕迹的避过尴尬。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一十四章 心中的抉择 刚刚用完早膳,就见五月闻讯而来,见到安然无恙的主子,焦急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因凌王消失三日,军机阁的事务都被搁浅,各大军营还在城外寻找凌王,虽然事态一直被压着,可军心却渐渐不稳,是以一大早,张良也闻讯而来,平常不多见的巫子牙等谋臣都陆续来到凌王府。 北墨凌倒是不慌不乱,泰然处之,神色平静如水,根本就看不出一丝情绪,用完早膳,便离开了巧云居,走前提醒她再睡会,昨夜也未睡几个时辰,小离站在不远处,听着嘴角渐渐笑了起来,反观甄月,半边脸都黑了,这话里话外足以让人浮想翩翩,心有怨言也只能自己噎着。 披了件厚厚的银狐披风,不知不觉走到了紫金苑外的菜园子,厚厚的雪堆在蔬菜上,枝叶摇摇晃晃,只见五旬夫人仔细的将雪堆扫落,神色专注,甄月记起这就是在府上待的时间最长的芸娘,能将菜园子爱护如此精细的人,内心一定平和安宁。 她正抬步要离去,靴子在踩在厚雪上发出清晰的吱吱声,专注的芸娘听到声响,转过头朝她望来,二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凌王府的人都知道甄月的身份,虽然还未与凌王完婚,可早就当她是女主子,芸娘自然也不例外,放下小巧的扫帚,一脸和善的走来,毕恭毕敬道:“奴婢见过姑娘。” 甄月停住脚步,颔首一笑:“打扰到你了。” “姑娘怎么会打扰到奴婢,只是天寒地冻,姑娘莫在外面待太久。” 每次路过都只瞧见芸娘辛勤的背影,此时近看,身上一件简朴的暗色棉袄,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声音和蔼,倒是个质朴的人。 她点了点头:“北瀛的天气确实挺冷的,听说你种的菜特别可口。” 一提到蔬菜,芸娘褐色的眼睛绽放一丝亮光,却依旧谦虚道:“是她们抬举了,只是奴婢比别人更喜欢种菜而已,花的心思也多一些,殿下吃的清淡,奴婢也是尽心伺候,今日有几株雪菜格外剔透,晚些时候我送去巧云居,姑娘尝一尝。” “那就有劳芸娘了。”一早就听说芸娘的菜专门供应章华阁,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她随口问道:“芸娘在府上有多少年了?” 芸娘回道:“十年了。” 十年?甄月微微一惊:“那殿下刚回北瀛时,你就在府上了。”芸娘是府上的老人,没想到竟然是第一批进府的人。 芸娘温和一笑:“是啊,恍恍惚惚间就十年了,那时候的凌王府寥若晨星,人少的很,也就这几年才热闹一些,奴婢十年前家徒四壁,便进凌王府做了厨娘,后来便一心一意打理菜园子。” “那时候他应该是十三岁,刚刚回北瀛。”她低声呢喃。 寒风而过,细碎的话飘到芸娘耳中,芸娘性格质朴醇厚,没有过多的心眼,回答问题总是极其认真,听到甄月的话语,以为是问她话,连忙说道:“是啊,殿下那时正是十三岁,府上伺候的人不多,倒是五总管总是推着殿下四处逛一逛,要不然很少能见到殿下的身影。” “推?” 芸娘一愣,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后知后觉,这个话题是否不当。 甄月也只是微微凝神,便想通了其中的因果,北墨凌身重七心金蝉,十三年前回来,想来毒性也不稳定,便只能坐着轮椅,见芸娘一脸忐忑,连忙安抚的说道:“芸娘,无碍,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听你突然说起,反倒一时没想起来。” 芸娘一听总算松了口气,以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她性格醇厚,却还是懂的一些规矩,主子的事还是缄默最好,俯身道:“谢谢姑娘。” 甄月也看出芸娘是个通透之人,对她心里也是喜欢的,难得这个五旬夫人兢兢业业,没有外面纷杂的尔虞我诈,一心都在种植之上,心中也是羡慕,说道:“芸娘,你接着忙吧。” 转身离去,吸了吸冷冽的空气,带点暗殇的心绪也冷静了几分,她觉得不该再了解那个男人的一些过去,毕竟她是目标明确的人,就算偶尔的心疼,也要让理智战胜感性,终有一天她是要回到阿仇身边的,现在的一切都是空中浮云罢了。 这几****都没有以往的焦躁,知道扶子然有了决胜的筹码,也就静下心来等着结果,她似乎看到南方碧蓝的天空,闻见江南悠扬的气息,看到那熟悉的俊朗的身影。 肃静的军机阁内,盈盈茶香,暗墨的色调,不知不觉让人凝重,张良刚刚上交了禁卫军编排调整的问题,便与四大军营的参谋长滕简,慢慢退了下去。 坐在青玉暖圃上的巫子牙,从怀中递出一张信笺,对着首座风姿隽俊的男子,恭敬说道:“殿下,这是墓九阁主送来的。” 修长如玉的手接了过来,缓缓打来,看了信笺上的内容,神色并未有所波动,而是波澜不惊的将信笺丢在一边。 巫子牙微微一愣,凝神问道:“殿下,墓九阁主派人去查实了扶子然的身份,可是正确无误?”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跟期盼。 北墨凌垂着眼眸,挡住了里面的风卷云涌,淡淡嗯了一声,好似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丝毫没有让他提起兴趣。 可巫子牙却腾的一下站起来,面色欣喜,因为激动,眼角的细纹尤其明显:“殿下,既然如此,那便赶紧与扶子然达成协议,七心金蝉的毒便能解了。” 他缓缓皱起眉头,眼神冷漠,声音轻慢道:“不必了。” “不必了?”巫子牙大惊,倏地想起那个与殿下有婚约的女子,一丝了然,可关乎殿下安危,不能再拖,七心金蝉的毒何其霸道,还是殿下坚韧的毅力才挺到今时今日,眼下如此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巫子牙沉声道:“殿下是北瀛之主,更是将来一统天下之人,怎能为了儿女情长而坏了江山社稷,殿下的毒虽然一直被控制着,保不准哪一天就枯尽,殿下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北瀛的江山啊,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刚刚收复的蜀国就会复燃,突丹就会崛起,那北瀛就会被众国瓜食!北瀛始祖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五章 绝不放手 北墨凌眸色平静如寒潭,没有因为巫子牙的话而有一丝波动,只是眼角渐渐阴冷下来,声音更是没有一丝温度:“北瀛始祖的基业与我有何干系!因为血统?这从来都不是我所考虑的,七心金蝉的毒若真能侵入我,那便是我不用再留在世上,我只在乎我死前是否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其他的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难道殿下想要的不是天下吗?”巫子牙踉跄一步,发白的胡子颤颤巍巍,见殿下一脸坚定,痛声道:“我记得殿下十二岁时便以一千人收复了阳关之地,使得中原与西域有了直达之路,再也不受悍匪的干扰,那年,我在阳关初见殿下,心惊世间竟有如此经纬之人,机缘巧合,被引荐给殿下,更是一心辅佐殿下,殿下志在一统天下,也是老臣欣慰之处,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殿下比肩,这个天下迟早是殿下的,难道殿下现在已经深陷温柔乡,再也没了往日的宏图?果真是红颜祸水啊。” 此话一出,满室蒙霜,火盆熊烈的温度都无法让室内暖和起来,只见北墨凌眼眸微动,里面有着深不见底的漩涡,也仅仅是片刻,他站起身摸着剑架上的长剑,凋零的莲花映在他眸色内,诡异的盛开,嘴角殷红:“剑出鞘势必见血,我早已将剑指向了华夏之地,又如何会收手!七心金蝉的毒早就融入我的血液,我丝毫无惧,我更无惧别人的威胁,从来只有我掌握别人,怎会让他人来掌握我!” 倏地,他转身眼若寒星的望着巫子牙,冷声道:“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天下也好,女人也罢,我从来都不会退让一步!巫子牙,你可懂得?” 巫子牙震惊的后退半步,好似有大片火焰汹涌而来,全身鲜血膨胀,到底这是一个怎样霸道的男人!不会退后半步!哪怕是面对生命!也要披荆斩棘,他喟叹一声,知道主子心意已定,只能俯身道:“巫子牙知道了。” 落雪纷飞,风扬起满地残雪,卷起女子青色的披风,唰唰作响,头顶一把纸伞挡住了细细的雪花,一股清冷的气息萦绕而来。 身子不设防的被拥在一个冰冷的怀抱中,微微一惊,便听头顶传来含笑的声音:“想什么这么入神?” 甄月微微拉开一些距离,对于他不时做出的亲昵,只能不着痕迹的退开,静静说道:“只是想着快寒冬了,时间真快。” 修长的手指将她碎发上的薄雪拂开,常年淡漠的眼底有一丝温柔,说道:“等过了寒冬便是小年,我很久没过新年了,今年倒是有你相陪,等来年便带你去北川高原,那里天高云阔,你一定会喜欢,而且有很多上等的骏马,可以任你驰骋。” 她坚硬的心尖划过一丝颤动,带起微妙的疼痛,她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喜欢静静发呆,大概是想着快离开北瀛了,所以有一丝茫然。 可她等了好几天,都未听到任何风声,反倒将之前的茫然一扫而空,余留下来的便是忐忑。 此时听着他规划未来的日子,更是忐忑不安,难道他拒绝了协议?不要七心金蝉的解药?怎么会? “怎么了?” 甄月猛地回神,敛去眼中的疑惑,不着痕迹问道:“快寒冬了,我想见一见我哥哥,小时候我们都是一起过寒冬,今年我也想与他一起。” “哦。”他拖长尾音,声音静如寒水:“等过些日子我来安排。” 她微微一惊,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见他俊美的脸颊一片平淡之色,没有丝毫质疑,这倒让她有些始料未及,他眼尾那抹未散的柔情,清清楚楚映在她眼内,让她惊诧,是何时他也有了柔色,还有眼里的那一抹坚定跟执着,让她浑身轻颤。 后来他牵着她的手回了巧云居,又吩咐下人们布菜,虽然他很少说话,但甄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不知是从何时起,曾经冷漠如霜的男子,似乎渐渐在敞开心扉,只等着她展臂拥抱,可她什么也不敢去想,只能抱着曾经的梦想来坚定自己的心。 余下来的几天,凌王府平静祥和,没有一丝异样,更没有丝毫关于扶子然的消息,她揣测不安,直觉告诉她,北墨凌拒绝了这场对于他只有利没有弊的交易,可这都是她的猜测,却也让她平静的心起了一丝波澜,要么他是疯了,才会拒绝这场交易,要么就是他……,她不敢去想他真正的意图,这是她无法承载的。 这日,阳光明媚,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天空碧蓝,清冽气息不时渗入屋内,刚刚出去烹茶的小离连忙跑了回来,一脸慌张。 “姑娘,子牙先生来了?” 甄月正在拿匕首制作着掷箭,她喜欢随时都能有暗器傍身,这样才会有踏实感,听了小离汇报,平静的脸色顿时一惊,将掷箭收起来,便让小离将巫子牙请进来。 看来今日有些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一如这渐渐停歇的雪,总会有转变的时刻。 “子牙先生,请用茶。”甄月亲手斟了茶,一方茶几小格,心思各异。 巫子牙一身暗墨大裘,风清卓然,眉宇间的皱纹徒添深邃,好似经历风霜打磨的一本典籍,蕴藏无限力量,看到他,反倒让她想起了范谷,这二人各有千秋,都是才华横溢之人。 巫子牙也静静品着茶,也不说明来意,待喝完一杯后,又续上一杯,深沉的眸子映着茶叶的沉沉浮浮,盯着翻卷的茶叶说道:“这竹叶青虽然涩,缓缓渗入喉咙时,你会感到一种清香的回味,若是品一口就弃,就等不到后面的甘甜。” 甄月微微抬眉,淡然道:“竹叶青生长在远南之地,四季沁水,水分皆在茎叶内,后期又要风干,保持干燥,势必要将水分提升到茎叶深层次的内部,所以品起来前面会很涩,待等一等,便会爵出里面的精髓。”(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一十六章 慌乱 “哈哈哈。”巫子牙大笑一声:“确实是好茶,等一等也是值得的,姑娘很喜欢竹叶青,想来是在蜀国养成的口味。” 甄月持杯的手微微一顿,竹叶青是阿仇最喜欢的茶叶,每次与阿仇在一起,都会迁就他的口味,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了,她垂下眼眸,淡然说道:“是啊,子牙先生真是洞悉一切。” “并非我洞悉。”巫子牙摇头说道:“有些习惯久而久之就会融入生活,只要稍微细心观察便会知道,想必姑娘是个念旧的人。” “子牙先生想说什么?”她此时倒是渐渐听出异样来,也不着急,只是嘴角的笑并未延伸。 巫子牙眯眼看向她,笑道:“姑娘念旧,想来对北瀛也没有多大依赖。” 这是一句探视,也是一句暗示,果真是老奸巨猾,她眸色含光,正直身子,波澜不惊道:“子牙先生想说什么?何不直接了当,这样你我都能直接获取彼此想要的信息。”跟这种人绕弯子只会被绕进去,最后说不定得不偿失。 巫子牙朗笑一声,笑意浅薄,反倒看向甄月的眼神有几分冷:“甄月姑娘真非平常人,贝尔一役,才华初露,当今女子中少见的才能,此时更是让巫某觉得姑娘的智谋也是女子中少有的。” “小女子只是不喜欢绕弯子,巫子牙乃是北瀛的智囊,我如何能斗得过,不如拉开天窗说亮话。” “好!”巫子牙眸子雪亮,含着刀锋之气:“我要你离开北瀛,是永远离开。”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锐利,沉声说道:“难道巫先生以为是我不愿意离开北瀛?”就听巫子牙声音尖锐如玄铁:“乱世哪个女子没有攀附之心,更何况殿下还赐予你凌王妃的身份,这可是莫大的尊荣,普天之下何人不欣羡,难道你会不动心!” 甄月忽地大声笑起来,原来绕来绕去是担心她对权势富贵有贪心,继而扒附着北墨凌,看来扶子然的交易被那个男人拒绝了,到底是他太自负,还是太固执! 她心口滑过淡淡的疼痛,浅浅的,却有些伤,巫子牙前来当说客,无疑是一次转机,离开北瀛唯一的转机。 “巫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兄长在凌王手上,而我也被囚禁在此,要是能离开北瀛何需等到现在,你今日其实无需说服我,巫先生想要我离开北瀛,大可不必太过忧心,只要巫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这北瀛我便永生不再踏入!” 巫子牙见她神色郑重,眯眼斟酌,缓缓说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这个女子继续留在殿下身边实在是个祸端,此女子手段高明,暗杀西郯使者,向来生杀果决的殿下却纵容至此,没有丝毫惩罚,如今就连残害多年的七心金蝉也不放在心上,势死要将她留在身边,江山与美人,巫子牙只希望殿下能一心为江山,所以他势必要让此女子消失在北瀛,否则红颜祸水!倒时悔恨晚矣! “巫先生,信与不信,难道很重要吗?你今日来,势必是要将我送出北瀛,而我兄长有办法解了七心金蝉,不管如何算,北瀛都有利可图,而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与我兄长离开北瀛。”她声音忽地平静如水:“北瀛终究不是我们的家,扶家与北瀛有着深仇,而我与东郯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必巫先生应该已经很了解了,所以这是一场彼此都合算的买卖。” 巫子牙起身,挥了挥暗墨的衣袖,身姿有着年迈之人没有的挺拔,眯眼居高临下望着她:“既然如此,你我便算达成协议了,我会尽快安排,你等我的指令便成。” “巫先生。”甄月忽然叫住巫子牙,淡漠笑道:“他真的拒绝了我兄长的提议吗?” 巫子牙一愣,见她神色淡然,沉吟片刻,道:“若是殿下接纳了,我又怎会来找你,乱世之中,女人永远是祸端。” 直到殿门被关闭,她才猛地回神,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整个人惊慌而偳然。 以前她或许认为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鲁公秘录,可当鲁公秘录重回她手上,她又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另有它图,她总是看不透他,好似隔着千重云雾,费劲一切心思也看不透。 一年的朝夕相处,生死倾诉,薄雾渐渐拨开,直到这一刻,巫子牙的证实,让她心中升起一个荒唐惊人的答案,她眸色一闪,眼睛睁的无比大。 她忽然想起红烛燃尽的那一夜,她躺在他身边,与他第一次同塌而眠,他在耳边轻声说:“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身子,以后你会明白的。”那时她并不明白,可此刻全身的血液渐渐冷却下来,他想要的难道是她的心? 她活了四十多年,如果再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那她便是白活了,曾经有人说她薄情,冷漠,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因为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情,这一生,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而过,她是信念坚定的人,认定一个方向,哪怕是全身碎裂也会坚定不移,她的心早就在曾经的六年装下了另外一个身影,满心只有相惜的梦想。 她总能将不安定的因素竭尽全力的压制下来,久而久之,对外人便是冷漠薄情。 而他又何尝不是薄情冷漠,从小地狱般的生活已经教他不复一丝温柔,永远都是冰冷刺骨,到底是从何时,他渐渐将生命中唯一的柔情向她展开,这是她无法承载的,让她喘不气。 “如果是命定的,我也认命了。” 执着的声音又一次飘荡在她耳边,她依稀记得那天下着薄薄的雪,他神情坚定,淡淡的对她说了这句话,原来是铁了心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是付出生命。 与他相处的两年,****提心吊胆,****步步为营,****虚以委蛇,今日却是一颗淡定的心彻底慌乱了。 可她终究是不能给予任何的回应,中间横兀的无数条人命,中间****累积成的高峰,早就没有化解的可能,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彼岸,永远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这一点她是无比清楚的。 这份情终究是要辜负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七章 破釜沉舟 翌日清晨,巫子牙便派人送来了一个紫玉药瓶,精致的瓶面折射出锋利的光芒,深深映入她纷杂的眸内,仅仅是片刻,她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瓶内装的正是九转**丹,能让人陷入昏迷,药效快,却不伤人性命,要顺利逃出凌王府,就必须降低北墨凌的威胁,这个男人太过警惕,甄月丝毫不意外巫子牙会送来迷/药。 因着国丧,政务耽误好几日,北墨凌****与四大营军务长在军机处处理政务,即便来不了巧云居,也会让五月过来询问一番。 寒冬已至,傲雪凌霜,空气依旧冷的刺人,小离将房间四角的碳火又加了些,绵绵不绝的暖意飘荡在整个室内。 甄月穿了件白袍绿边的锦锻,发髻简单竖起,整个人如出鞘利剑,小离惶惶的看过来,轻声问道:“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是否派人去军机阁传话?” 甄月端坐在暖蒲上,眼神坚定,语气低沉到:“去吧。” “是。” 小离匆匆离开巧云居,便让五月总管转告凌王,晚间去巧云居用膳,五月见巧云居的主子主动邀请,一双细长的眼睛笑的越发深,五月精明,深知凌王心思,更是殷勤的进军机阁汇报。 月明星稀,北风嚎叫,将院外的梅枝吹的肆意摇摆,即使雪停,依旧阻挡不了北瀛怒吼的狂风。 因着桃花糕一事,五月对府上的饮食格外严格,特别是主子的进口食物,全部要经过一一盘检,确定无毒才会端上几案。 不大的几案摆满各色菜肴,均是芸娘亲手种植的蔬菜,按着北墨凌的口味精心烹饪,清香四溢,卷着淡淡清冽之气。 “姑娘,殿下稍后就会到了。”五月见一切准备妥当,眯着一双精明的眼睛。 “有劳五管事了。” “那五月就先退下了。” 待殿门传来关闭之声,室内静若寒暄,一直坐在暖蒲上的甄月才缓缓呼出一气,手心渐渐沁出一丝冷汗,今晚成败直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她不能输,也输不起,一次次虎口拔须,早就经不起次次的容忍,若失败,扶子然、小离便会性命堪忧,她必须竭尽所能的让他顺利服用九转**丹。 然而九转**丹气味浓重,稍稍离近便会识别,掺在饭菜酒水中的可能性极低,但作为出类拔萃的麒麟坊杀手却能用冷静的判断,精准的分析在一切不利条件中,寻找到最为有利的方案。 她静静调整呼吸,等待夜晚的降临,漫长的一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太多复杂的情绪翻涌而出,却都被她极尽的压制,不让哪些纷杂的思绪干扰到她的行动。 不到片刻,殿门再次被打开,一阵寒风猛然而入,带动她颦间的秀发,一双雪亮的眸子精光乍现。 男子一袭雪白长袍,身姿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挺拔修长,俊美雕刻的脸看到几何榻边静静等候的女子,淡漠的轮廓渐渐柔和,将银玉雪貂大裘放在一边,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甄月将凉透的清茶端过去,缓缓说道:“事情忙完了?” 北墨凌见她主动询问,心情显得格外好,嘴角从听到她邀请用膳,一直到此时都噙着一丝浅笑,仿佛曾经的冰冷与冷漠从未出现在他脸上。 “都是一些琐事。”修长的手执起银筷子,习惯性的将一块鲜美的红烧鲤鱼放在她盘中。 甄月微微一愣,手指渐渐有些发紧,面色却淡然平静,似乎从她收起满身的锐利后,与他之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剑拔弩张了,其实他是个极其好哄的男人,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似乎会一直纵容,一直宽恕。 一顿饭吃的和和睦睦,相安无事,甄月摇头苦笑,有时候习惯真的是让她匪夷所思,从最初的憎恨厌恶到如今的融洽,她在虚以委蛇中渐渐习惯的去隐藏满身的锋芒,他也在步步为营,满身戒备中渐渐撤去了一身的冰冷。 “笑什么?”北墨凌长眉微微一挑,狭长的凤目深深注视着她。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棂前,将窗子推开,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起了她肩上如瀑的墨发,北墨凌见她身子单薄,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峰,上前霸道的就要关上窗子,却被女子阻挡。 只见女子睫毛轻颤,一双雪亮的眼睛望着遥远的天际,声音缥缈到:“我想吹会寒风,还记得我来北瀛时正好也是寒冬之时,没想到整整一年了,时间就像手中的细沙,还来不及拽紧,便没了。” 北墨凌忽然觉得她像展翅欲飞的雅鹰,随时会消失在天际,不知为何有一种患得患失之感,兀地,他从身后紧紧将她拥在怀中,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心中的慌乱才得以平息,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月儿,我会竭尽所能为你开辟天地,让你自由无拘的翱翔,只要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依着你,只要不背弃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声音淡淡传入她的耳内,激起她嘴角的一抹讥笑,自由无拘的翱翔,奈何这个男人从来都不会放开手中牵引她的丝线,自由无拘显得多么滑稽。 不管他是浅情还是深情,她能做的只有狠狠推开他,这份情义她注定是要伤害。 她转过身子,将书案上一杯凉透的清茶一饮而尽,舌尖一股苦涩味,若不是早早服用九转**丹的解药,只怕这股呛鼻的味道早就让她晕厥过去。 她一早便将九转**丹融入茶水之中,却不是直接给他喝,浓重的药味太容易引起怀疑,更何况他的嗅觉灵敏,她断然不会蠢到露出破绽,集中营的训练官时常教他们,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哪怕此时运用她最为不屑的媚术,破釜沉舟,志在一胜。 此时的北墨凌缓缓皱起长眉,凤目疑惑,便见甄月猛地靠过来,带着茶汁的粉嫩唇瓣霎时贴上他冰冷的薄唇,北墨凌浑身一颤栗,身体腾地涌上一股烈焰之气,骄阳似火。(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八章 血吻 甄月迅速微张唇瓣,伸出灵巧的舌尖,北墨凌墨黑的眼眸暗潮涌动,健壮的手臂将她紧紧桎梏在怀中,冰冷的心间瞬间一败涂地,一股期盼已久的渴望跟欣喜,如同一股大浪将他掩埋,极尽眩晕,一个精准摄猎,倒勾了她的舌尖,刹那间,铺天盖地,五感尽失。 然而还没等他索取更多,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舌尖流入他的唇内,刺鼻的药味瞬间冷却了周身的灼热,带起满室寒霜。 他猛地睁开狭长凤目,一双利眼之中刀光剑影腾腾而起,浪潮退去,瞬间涌上骇人的戾气,满眼的愤怒,跟背叛的伤痛。 甄月整颗心都提在嗓子眼,抓着他衣襟的双手全是冷汗,指尖泛着青白,她太清楚计划暴露后他愤怒的神情,看着他瞬间涌现的那一抹伤痛,心间莫名的疼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她理智的压制。 药效如闪电,根本就让北墨凌来不及防范,一股股不可抑制的晕厥席卷着他暴怒的灵台,随即便是排山倒海的慌乱,好像只要他晕厥过去,醒来便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陌生的慌乱让他用尽全力桎梏着她,他本就是狂霸狠绝之人,更不会屈服于威胁的药力之下。 唇齿碾磨,好似要将她融入血骨之中,填补心间逐渐扩大的慌乱。 甄月心中大惊,没想到他毅力如此之强,迟迟不昏厥,只见面前清晰的俊脸青筋爆出,眼角竟是狠戾,双眼呈血红色。 唇瓣的疼痛让她溢出痛咛,血腥味早就覆盖满腔的药味,腰间的手臂更是让她呼吸难受,她使用全力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癫狂而固执的行为,心思缜密如他,只怕在渡药的那一刻,就看穿了她所有的计谋,用如此疯狂的行为来警告她的背叛。 不知过了多久,唇瓣已经发麻,整个人都开始窒息,腰间的桎梏也在凶猛的药力下,渐渐松动,即便如此,男子依旧保持拥着她的姿势,猩红的嘴角有她的血,也有他的,眼若寒星,死死盯着她,眼梢的一抹哀伤终是在闭目前泄露,犹如黯淡无光的黑夜。 薄薄的唇瓣泣血而语“:你……敢……。” 昏迷前重重倒在她轻颤的颈边,她猛的呼出一口气,战栗的全身在渐渐平稳的气息下得到缓释,口腔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他的疯狂。 她急忙将昏迷的北墨凌放在暖榻上,眼神复杂的落在他脸上,雕刻俊美的五官,含血的薄唇,紧蹙的长眉。 甄月收起目光,将嘴角的血轻轻的擦了擦,每一下,都显得格外疼,她目光逡巡,看着暖榻边被自己划出的一小方天地,看着摆满折子香墨的书案,看着紫铜香鼎,香气缭绕,有些淡淡桑叶之气,忽然,心中生起一种异样之感,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些涩,有些闷。 仅仅只是瞬间,抬眸之时,早就收起浅薄的情愫,一双眼睛锐利无比,站起身,决绝离去。 小离一早就在殿外守候,见甄月从殿内走出,一张小脸紧张到发白,连忙行至甄月身边,忐忑不安。 甄月安抚的朝小离点了点头,率先朝院外行去,满院的高手好似消失不见,寒冷的风中听不到一丝躁动,竟然连身手莫测的左残也没有出现,不得不让甄月诧异巫子牙的精密,她嘴角讽笑,看来巫子牙是完全豁出去,不知事后他该如何承受那个男人的暴戾。 刚刚出了院门,参天的松树下,一个黑裘男子静默而立,甄月缓缓皱起眉头,就见男子径直在前方带路,甄月见此,与小离急忙跟上。 朦胧的夜晚,狂风呼啸,道路两边的银华树压抑闷沉,周围静的只有轻快的脚步声,好似所有人都已经沉睡,哪些暗哨明哨全都静若寒暄,没有一丝动静。 仅仅片刻便出了森严的凌王府侧门,三匹黑色的西北骏马停到府外,马前一个青衣男子,烈风将他飘逸袍子吹的鼓鼓作响,男子期盼紧张的面容,霎时欣喜,几个健步就上前,拉住甄月的小手,欢天喜地的说道:“月儿,你终于出来了,我们赶紧走,时间紧迫。” 街巷的暗处登时走出灰袍老者,一双幽深的眼睛好似有锋芒溢出,甄月淡淡看老者一眼,跃身利落的上马。 甄月看着老者,沉声说道:“巫先生,大恩不言谢。” 巫子牙只是眯了眯眼睛,有几分杀气,说道:“普天之下,能近殿下之身的恐怕只有你,我断然不会留祸端在殿下身边,希望你说到做到,还有你。”看向一边的扶子然,厉声说道:“今日放你们离开北瀛,是一笔交易,解药的事我希望你尽快解决,若是你食言,我便广下杀帖,势必拿下你项上人头。” 老者的声音低沉而布满杀气,让性格洒脱的扶子然也心生忌讳,他表情认真的回道:“我与北瀛人不一样,承诺的事情自然会办到,待解药炼成,自然会通知你。” 甄月耳边似乎还在回荡巫子牙的话,普天之下,能近殿下之身的恐怕只有你,让她决然的心有片刻波动,但很快又被她决绝的压制下来,九转**丹药效虽强,平常人服用,昏迷一个时辰绝不奇怪,但那个男人身中七心金蝉,对药物有很强的吸收能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苏醒,一旦苏醒,那他们就会举步艰难。 “巫先生,请放心吧,今日踏出北瀛,便与北瀛再无瓜葛,解药一事,必定会信守诺言。” 她望着漆黑寂静的街道,眼神坚定,厉喝一声:“驾!” 马蹄滚滚,蹄声铿锵,像一把利剑撕开压抑的夜晚,远去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融入化不开的夜色。 巫子牙静静的抬起头,看着漫天残星,没有面对祸端的风雨摇摆,他深壑的眉峰反倒渐渐舒展,竟有一丝轻松之感。 “军师,接下来该怎么做?”身后的黑裘将士一脸愁容,要知道,巫子牙此举简直是以下犯上。(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九章 决然离去 巫子牙垂下有些疲惫的眼眸,淡淡说道:“调出去的禁卫军只怕已经发现不妥,很快就会折回,左残只怕已经醒来,我们只能负荆请罪,让你们受累了,告诉下面的人,他们的亲人我会妥善安排。” 一心为北瀛的将士,豁然跪地,语气铿锵道:“效忠北瀛,效忠殿下,是我们的职责,死,我们从来都不惧。” 北瀛的天总是很冷,好像要将冰渣刮进人的皮肤,刺耳的风不时从耳边刮过,甄月与扶子然、小离一路畅通无助,各个关卡都有巫子牙的人开路,巡查的将士也不敢仔细盘查,只会看一眼出城的三人,便幽幽放行。 巍峨的城门豁然打开,卷着风雪的清冽之气从城外刮来,猛地吹起甄月的袍帽,一丝丝熟悉而又渴望的气息在鼻尖拂过,那是期盼一年的自由之风,这一刻,面对大开的城门,心中的压抑跟彷徨终究是被归心似箭的激动所取代,她永远清楚她的梦想,她的执着。 一路护送的人,将甄月三人送出城外后,就立刻策马回了城,等待这些将士们的只有死亡,但是他们浑然不惧,属于北瀛帝军的铮铮军魂,让他们没有一丝质疑,只要为了殿下,为了北瀛,一切都是值得的。 “月儿,我们终于出来了,王将军已经在泾河等我们,我们速速与他们汇合。”扶子然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在出城时松下来。 “好。”甄月看一眼紧闭的城门,嘴角淡淡牵了起来,她又望向面色伤感的小离,缓缓说道:“小离,这里永远是你的故乡,去了东郯,那里便是你的第二个故乡。” 小离惆怅不舍的心绪就这么淡淡的化开,语气坚定的说道:“姑娘去那里,小离就去哪里,小离没有一个亲人,姑娘的故乡就是小离的故乡。”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姑娘千方百计的要离开殿下,但是她早已在日/日相处中,认定了面前的主子,以后天涯海角,都会衷心追随。 “走吧。” 跃马扬鞭,大风刮起他们的披风,像黑夜中展翅翱翔的黑鹰,薄薄的雪花在马蹄下散开,像是一朵朵朝阳花,向着他们心中渴望的方向,那里温暖、明亮。 忽然,女子猛地勒住缰绳,袍帽下清丽的娇颜微微扬起,看着北瀛威严雄壮的帝都城,熊烈的火把,高扬的烈旗,雪亮的瞳孔印满了北瀛的壮丽,慢慢折射出隐匿已久的锋锐。 漫长的一年囚禁生活,承载了太多过往,有仇恨、伤痛、惊喜、愤怒、茫然、绝望,最后在她淡漠的心口留下清晰的痕迹。 从进入这座森严神秘的北疆之国时,有些细小的东西似乎渐渐改变着她,无数个针锋相对的夜晚在她眼前划过,曾经的怨恨早就在隐忍下化为理不清的习惯。 朝夕相处,她却早已分不清仇与怨,他的次次容忍,次次相救,让她再也做不到泾渭分明,当这座北疆之国掩埋的丑陋被赤裸裸掀开时,当她看到他冷漠的眼睛,落下冰冷的泪水时,当他窝在颈边脆弱的像个孩子时,那一抹突如其来的心疼,让她猝不及防,又慌乱不已,那个时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早就对他提不起锋刀,做不到冷漠。 她似乎能想象当他醒来后愤怒暴戾的俊颜,原来时间跟习惯真的很可怕,仅凭想象就能分毫不差的记起那张她夜夜提防的脸。 她垂下眉眼,眼尾的那一抹复杂,转瞬即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她再次提起缰绳,跃马跟上,神情坚如磐石,再也不复一丝恍惚,只看着面前无尽的官道,向着她****期盼的东南方奔去,那里有她心心相惜的青色身影,从此再也不会分离。 然而他们还未行至泾河,身后马蹄滚滚而来,大地轻颤,疯狂的杀气如同雨林的箭矢,夹着着滔天的怒火滚滚而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巫子牙反悔了!”扶子然望着身后隆重的夜色,马镫上的双腿更加用力的夹紧马腹。 “巫子牙不可能反悔,要知道杀了我们,解药一事就彻底免谈,只可能是……。”甄月眉心紧紧蹙起,一双利眼好似有惊涛骇浪,只可能是他醒过来了!没想到他的毅力如此之强,从他们离开汉郸城还不到半个时辰,就疯狂被追上。 北墨凌,你这又是何苦! 扶子然从她凝重的神情中猜到大概,手上的马鞭更加凶猛的挥去,世人都知凌王嗜血暴戾,若他们三人再落入凌王手中,只怕再无生路。 而小离常年待在府内,身子羸弱,早就在颠簸中喘不过气,却只能拼命跟上,不成为众人的包袱。 只见宽阔的泾河边,大约十人,浑身肃然的立在马背之上,曾经的百人军队,在凌王嗜血疯狂的绞杀中所剩无几,当他们看到策马奔驰而来的三人时,一直未展开的面容瞬间惊喜。 “过河!” 甄月老远就瞧见了这批队伍,挥着手臂,大声呼喝。 身后雪雾弥漫,追赶的马蹄好似疯卷的大网,淹没了肆无忌惮的狂风。 王平站在队伍前面,女子凌厉的声音准确的灌入耳中,他眯眼望去,只见远处灰尘布天,白雪茫茫,他心中一惊,对着身后的将士们,急促的说道:“全部立刻渡河,程远与我留下断后。” 身后一名褐色劲装的男子扬马上前,手上提着一只大大的水壶,有力的双手以一种凛然的姿势,将黑色的水壶紧紧斜在马侧。 一切准确妥当,十人小队迅速踏上泾河的三孔石拱桥,古桥横卧在两岸,拉开一道生死之线,下面是厚厚的冰层,隐约可见里面刺骨的冰渣。 甄月一眼就认出一年未见的王平,皮肤依旧黝黑,健壮的身体在夜色中尽显张力,身后的追击,让彼此没有时间寒暄,二人眼神相撞,彼此非常有默契的颔首。 数匹骏马在不大的拱桥上奔腾,马蹄铮铮,像是战场的钟鼓,甄月见王平等人并未跟上,回首望去,就见王平与一位将士将水壶中的液体全部洒在桥上,寒冷的月光洒在上面,散发着浓烈的寒气。(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章 决然离去(2) 火油?甄月瞬间恍然,惊觉王平考虑周全,就见王平与将士将水壶抛到冰河之上,手举火折,策马狂奔而来,烈风呼嚎,火折在投下的瞬间,被大风吹的越发明亮,啪的一声,落在布满火油的拱桥上,冲天大火瞬间铺天盖地,热浪一股股疯卷而来。 火势猛起的瞬间,她透过火焰瞧见了那个追赶而来的孤傲身影,刀锋般的凤目在焰火的照拂下,好似刀剑上的鲜血。 大火顷刻间就笼罩了拱桥,桥下的冰河发出连绵不绝的断裂声,滚烫的温度开始急速的融化冰层,甄月等人见此终于有个片刻喘息。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战马嘶声长鸣,像一把带血的利剑,让甄月猛的一惊,待看清冰河之上浑身凌人的男子时,早就惊的倒吸一口气。 刚刚有了喘息机的东郯将士们全部弓弦拉满,将箭头对准马背上孤绝肃杀的男子。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个威震天下的北瀛凌王,竟然疯狂的穿过火焰,不要命的跃马立在冰河之上。 拱桥的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将黑夜渲染的异常红艳,冰河已经布满裂痕,男子马蹄下的冰层逐渐在高温中变薄,泾河凶猛,北瀛人不善水,落下冰河只会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众人此时才正正明白,为何世人均称禹谟凌王为当世第一狂人! 男子一袭暗纹白袍,长长的墨发好似炫舞的利剑,身下的坐骑赤风,与它的主人一样,没有一丝身处危机的惧意。 隔着层层火焰,隔着湍急的河水,北墨凌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女子锐利坚定的脸上移开,一双狭长凤目蕴着滔天怒意,像一只嗜血的蛟龙,最后变成彻骨的冰冷。 身后赶来的北瀛将士们,一声声惊呼,北墨凌似乎一句也听不清,耳边只有冷冽寒风卷着热浪的惊鸣,心在高温中,渐渐冷却,如同过去的无数个夜晚,徒留满地的寒霜。 甄月握着缰绳的手渐渐泛着青色,她决然的转过骏马,马蹄刚刚提起,就听一股深寒的声音穿透黑夜,穿透热浪,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她心中的彷徨。 “甄月,你若敢踏出一步,我必定挥军南下,血洗东郯,让东郯的百姓在我的剑下哀嚎,让他在我脚下哀鸣!” 嗖的一声,箭矢凶猛,朝泾河上直穿而去,却被北墨凌一剑挥断,青蓝雕纹的长剑锋利的好似饮过血。 王平放下弓箭,大声骂道:“我郯国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丝毫不惧你这如麻的刽子手!有种就放马过来!” 凌厉的目光射来,竟让王平身下的骏马惊的后退,马蹄在灼热的雪地上打转,气的王平火冒三丈,直呼胆小的畜生。 扶子然不着痕迹的挡在甄月身前,企图挡住那抹刺人的目光。 只见女子扬马上前,大片的火光印满她冷寂的身姿,越发显得她脊背笔挺,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斩钉截铁道:“北墨凌,我说过你永远挡不住我的步伐,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毅然离开,我们终究非同一类人,注定走不到同一阵营。”她眸子有着血光,决然到:“你若因我挥军南下,我便誓死相抵,你要南侵,首先踩过我的尸体!” 字字如血刀,钝痛像疯长的蔓藤,瞬间席卷着北墨凌的四肢百骸,他以为他可以足够冷漠,却不曾想,心中的铠甲早就在日/日相处中,变的赤裸裸,这一刻的他,觉得自己如此的低贱,贱到自欺欺人,贱到丢弃了心房的强盾,一股股铁锈味从喉间上涌,他决然的咽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亲手筑起的美好在她眼里一文不值,付出是这般的伤人。 “我们走!”甄月不愿再看一眼,转过骏马,策马绝尘而去,众人也放下弓箭紧随其后,火势一但弱下来,敌人就会撑船渡河,到时候他们就会处处受限,所以迅速逃离才是上上之策。 夜色吞没了奔驰的身影,摒葬了希翼的未来,最后化为一地尘埃。 “殿下,你快上来,冰层太薄了!” 赤风四蹄不停后退,寻找着稳当的方位,男子倘若未闻,一直看着漆黑的莽原,直到再也看不清一丝身影,在落河之前,鬼斧神力般,飞跃而起,与赤风稳稳停在河岸。 夜晚的风越发狂躁,将火焰吹向更加凶猛的境界,天空苍鹰飞掠尖鸣,投下灰蓝的暗影。 地上跪满了北瀛禁卫军,凌王妃逃走,他们责无旁贷,早已做好领死的准备,禁卫军统领张良,微微抬首看着马背上的主子,一直舌灿莲花的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他跟着主子已经八年,经历了无数大小战役,主子在他心中一直是冷静果断之人,今夜的主子,浑身落寞,淡淡的伤痛似乎无法压制,早就落满了周身。 张良再也忍不住,轻声说道:“殿下,回吧,属下会派人从定阳取道,必定会在共城将他们拦截。” 北墨凌殷红的嘴角苦涩一笑,不知是回答张良,还是自言自语:“还能追的回来吗。”她是那样的决绝,没有一丝留恋,他终究是输了。 “能追回来。”张良连忙说道,声音有一丝焦急。 一身风华绝姿的男子,忽然大笑起来,狭长的凤目带着火焰般的血色,扬着头,望着孤寂的冷月,黯然的说道:“女人果真是世上最毒的东西,七心金蝉天下第一毒物,我尝遍了世上最毒的两样东西,身子灵魂早就破败不堪,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冰冷的风狠狠灌进他飞扬的袖摆,似乎冷却了他初尝温暖的心,黯淡的眼梢,逐渐冷漠,比寒川下的冰河还要冷,那初绽的柔色顷刻碎裂,再次沉入寒潭,俊挺的背影孤寂的如同白雪上磞塌的雪峰。 北瀛帝军中骑术最为精湛的虎豹骑,连夜过泾河分两路追击,企图前后包抄,在共城拦下甄月等人。 甄月等人遇到的阻拦跟袭击,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一路犹如丧家之犬,毫无喘息的片刻。(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一章 一路逃奔 厚厚的雪草之下匍匐着身手精锐的东郯将士们,王平就在甄月身侧,耳廓轻动,握着绳索的手蓄势待发,绳索的另一侧便是隐藏的另一批将士们。 马蹄滚滚而来,夜如墨砚,四周静的可怕,杀气一触即发,只听一声嘶吼,道路两侧的将士们同时提起绳索,嘭嘭几声巨响,马匹砰然倒地,一阵鬼哭狼嚎,大地微微一震。 甄月见埋伏成功,与将士们从藏身的雪草之下跃身而起,一场疯狂的厮杀彻底展开,对方三十人,而他们只有十一人,大多数人都已负伤,但因为甄月精准的计算跟完美的伏机,在第一时间就将敌方冲杀的四分五裂。 索性这次追着他们踪迹而来的并不是虎豹骑,而是安定县的守兵,不出半个时辰,战事就已经结束。 他们不敢有片刻逗留,火速的将敌方尸体掩埋,再清除踪迹。 连夜逃亡已经呈现疲惫,隐藏在雪林中的扶子然与小离连忙牵着骏马跑来。 “今夜还是找个地方先歇一歇,我们需要好好谋划一下。”王平将带血的配剑插入剑鞘,几场小规模的抵抗战,已经让他对甄月惊人的军事能力刮目相看,越发觉得主子的眼光独到。 甄月缓缓点头,表示赞同,连夜赶路又大量消耗体力,北瀛的虎豹骑步步紧逼,让他们负伤严重,还好今夜追上来的是县城守兵,若是换成虎豹骑,只怕难以像前几次一样幸运。 再不调整体力迟早会溃败,十人小队瞬间整装待发,全部朝西南方奔去。 山峰险峻,崎岖蜿蜒,越到后半夜,寒气深重,甄月众人赶到天都山时,已经是亥时。 夜色苍茫,冷月如钩,一片萧瑟。 甄月行在一处峭壁上,看着夜色下朦胧而雄壮的山河,眉心轻轻蹙起,不远处的将士们只堆了一小块干柴,大家紧紧靠拢在一起取火,火堆太大,烟雾就必定浓烈,势必会引起注意,所以他们只能点燃一小堆,纷纷凑在一起。 “我们一路的行踪都被摸清了,共城恐怕去不了。”王平静静站在女子身边,手臂的刀伤已经处理好,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共城是北瀛的边城,过共城翻越长白山,便能出了北瀛领土,之后就会进入东郯的境界,从汉郸城南走十五城过共城是最为快捷的路线,快马加鞭半月就能出了北瀛,明显这点逃亡路线早就被识破,导致他们一路如丧家之犬。 “共城确实去不了了。”甄月眸色凝重,静静遥望西南方,兀地,一抹精光在她眼中闪现,她嘴角不知为何淡淡弯起,整个人锐利的好似天空的雅鹰。 王平诧异,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甄月抬起手指向连绵山脉的西南方,声音沉静而有力。 “我们走恒山库尔一线,绕道武都走鄂城,路途遥远曲折,绝对让他们想不到!” “哎呦!”王平惊喜欲狂,双手一击,说道:“没错,绕道武都走鄂城,北瀛的追兵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改道西南方,过西郯入东郯,这个路线简直是妙,姑娘,真是聪明。” “那你赶紧通知将士们,清晨时分就即刻赶路。” “好。” 王平咧嘴大笑的走开,不远处的扶子然拿着仅剩的一块馒头走来,甄月听到脚步身,回身望去,眉眼是少见的柔色。 “月儿,饿了吧,吃点。”扶子然将馒头递过去。 “小离吃了吗?”她朝扎营的火堆逡巡,就见小离早已经靠着古树睡着了,随即接过馒头,却觉得没有什么胃口。 “吃点吧,明日混进城先采备一些干粮,要不然一路荒郊野岭很难坚持下去。” “恩。”甄月淡淡点头,眼眸却透过他,不知看向何处。 扶子然见她嘴角的伤口一直未好,之前忙着逃奔,也未询问,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看着她,心疼的说道:“你嘴角的伤要多喝喝水,北瀛天气寒冷干燥,水有湿润的效果,过不了几天就会好了。” 甄月浑身猛地一颤,迅速的转过身子,将右半边脸隐在黑夜中,神情有一丝慌乱,扶子然自然不清楚她嘴角伤势的来源,见她反应有些过激,连忙问道:“月儿?怎么了?” “没事,我累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说完未等他回应,就连忙跑到营地,躺在将士们一早准备的干草上。 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如浓墨的天际,手指渐渐掐进肉里,让掌心的疼痛来压制莫名的慌乱,那些疯狂激烈的场面却在疼痛中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让她害怕,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似乎只要牵扯到那个男人,总会方寸大乱。 扶子然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俊秀的眉线微微蹙起,复杂的眼神久久不散。 恒山库尔一线多为崇山峻岭、道路崎岖,而他们为了隐藏踪迹,更是不敢走官道,走的均是蜿蜒的小道,一个月路程整整走了两个月,到达武都之时已经过了热闹的新年,而东郯与西郯的格局又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甄月众人并不清楚,因为他们忽然改道,致使精湛的虎豹骑一路扑空,消息一道道传回北疆帝国,如同一场场惊涛骇浪。 而另一边的巫子牙早就被撤去了军师一职,在森严压抑的凌王府外跪了整整七天七夜,积雪压弯了他的脊背,冻伤了他的膝盖,自从协助甄月出逃,当夜就负荆请罪,自断了两只手指,致使被众人称为断指智囊。 巫子牙被拖出凌王府时早就昏迷一个时辰,手下的几位勇士全部自刎谢罪,四营房的几位将军有心为他求情,可瞧见殿下日益阴冷的面孔,全都缄默,巫子牙私自调兵,里应外合,将凌王妃送走,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以下乱上,更是赤裸裸的挑战凌王的权威,凌王念他功绩卓越,又是一心为主,才在张良与腾简的劝说下,留下了巫子牙的命。(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二十二章 青城山 终于进入郯国篇了,小伙伴们不要着急,荤素都会有的,^_^,昨晚加班到凌晨都没有审文,所以今天没有准时更新,让伙伴们久等了,热乎乎的更新来了!!! 北瀛皇城陷入低沉死气之中,人人自危,缄口不提轰动北瀛的凌王妃,消息一再被封锁,毕竟王妃出逃也不是什么好事,频频调动出击拦截的军队,对外也只称是探刺各国军情,但北瀛小小的动作,都能在华夏大地掀起不小的风浪,此时又正值东西郯在西宁交战,北瀛频频调兵,导致东郯气氛紧张,边城好似一触即发。 脉脉的田园一望无尽,湿冷的空气带着清甜,辽阔的天空使大地广袤无垠,这大概就是自由的感觉,笔直的肩膀在见到千岩竞秀的山河时,阴霾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归心似箭。 马背上的白缎青衣女子唇角淡淡弯着,她似乎闻见了来自东南方的江南水气,甜甜的,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 “过了青城山就进入鄂城了,终于要回到故土了。”王平脸上有些细细的胡渣,连日赶路,脸上的皮肤越发黝黑,但一双眼睛却无比有神。 此处便是青城山,他们已经顺利的从武都出城,在青城山停歇了两日,尽管东郯与西郯年年交战,水火不容,但没有人与钱过不去,商道促进各国的经济贸易,增长国税,即便打战,依旧开通两国的城门,让商人货物相互贸易,所以他们混入商队顺利出了武都。 “探情兵已经去了两日,要是顺利的话,今日就会回来。”甄月俯瞰着绵绵的山道,青翠的绿色在她雪亮的眼中,极其耀眼。 他们连夜兼程,隐匿行踪,因路线出人意料,所以一路上未碰到追兵,可他们赶到武都时才知道,东西两郯已经在西宁交战,战况惨烈,每个街巷百姓都在私下议论,武都距离西宁仅仅两城之隔,他们正在犹豫是直接回雍都城,还是转道去西宁。 正在此时,山坡尽头密密麻麻,一大队人马整肃而来,尘土扬起,队伍庞大浩荡。 甄月等人正好隐匿在青城山高处,是最有利勘察的地方,每次寻栖息地,她都会选一个最为隐秘而有力观察地形的方位。 净白的手轻轻扒开树枝,眸色似剑,身后的将士们全部进入戒备状态,扶子然也轻步走来,在树枝缝隙处望向远处。 “大约两千人马,从他们的着装上看起来倒像是搬迁的富贵门阀,不像是军队。”甄月眉头紧蹙,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若是府兵,不可能会有两千人马,我们昨日在武都时,也未听说哪个贵族门阀要搬迁,看来事有蹊跷。” “确实蹊跷,现在两方战局紧张,而这批队伍明显是往东郯的方向前去。” 众人一听,越发觉得诡异,纷纷将手伸到腰间的战刀,随时听指令冲下去。 甄月屏息静观,低声道:“先静观其变。” 浩浩荡荡的人马,像是一条蜿蜒的长龙,两千人马分两侧,尤为显眼的是队伍中间的几辆马车,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深色偏暗,虽然极尽低调,却难掩窗牖处几颗细小的宝石,连马车都这么昂贵,这批队伍来头不简单。 队伍后部都是数百辆货车,货物皆是用黑布遮掩,再后面便是一些家眷奴仆,随行的人马跟家眷穿着简朴,却有些欲盖弥彰,百辆货物四周防卫明显比其它地方严谨,不得不让人将目标放在那百辆货车上。 天空苍鹰凌厉,投下一道深深的黑影,霎时间杀气汹涌而至,金属之声此起彼伏,只见道路两侧瞬间涌出大批黑衣高手,手握长剑,出手狠辣,招招不留活口。 惨叫声猛然间铺天盖地,将正午的骄阳硬生生逼进黑云之中,刀光剑影,一场屠杀在青城山凶猛的展开。 隐匿在树林高处的甄月等人微微一声惊诧,所有人顷刻绷紧了身子,全神贯注的看着山道下的战况。 王平沉声说道:“果不其然,这队人马绝对有问题,而且这些黑衣人身手了得,必定是一早就埋伏在此处,我们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 “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扶子然皱眉说道。 甄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见一边的小离脸色有些发白,拍了拍她轻颤的肩膀表示安抚,小离默契的颔首,连续两月的奔跑逃亡,早就让曾经瘦弱的丫头一点点强大起来。 寒风从山道刮来,带来浓重刺鼻的血气。 大约五百的黑衣人,面部全被黑巾遮盖,只露出一双嗜血的眼睛,进攻明显,作战凶残,多余倍数的两千兵马节节溃败,到处是砍落的人头,飞散的断臂,鲜血染红了道边的青草,更添惊悚。 围困在豪华马车边的府兵早就所剩无几,轿子中的主子杀猪般的嚎叫,却依旧死困在轿中。 只听一阵阵妇孺孩童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如同一把把重锤敲在甄月耳中,他们如今只有十人,要是冒然冲下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起初她以为是哪一路盗匪前来劫财,现在她很肯定,这绝对不是盗匪,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屠杀! 鲜血将山路染红,青草麦香早已遮盖不住刺鼻的血腥味,甄月似乎又瞧见掩埋在心底的过往,只见女子跃身而出,像一只翱翔的猎鹰,带着锋利的利爪。 “姑娘!” “月儿!” 骤然间,西北角的密林中,马蹄滚滚而来,灰尘弥漫,几乎与甄月同时出现。 无数如野兽般兴奋撕叫从密林传出,只见大批男子策马提刀而来,很快冲进了混战中。 场中的黑衣人瞬间大惊,不知这些突然冲进来的野人是哪路人,三方很快展开了惊涛骇浪的混战,而另一边的甄月被这突然的情况愣在一边,她手上依旧拿着短剑,保持着防卫招式,王平等人见此也都从藏匿中现身。 混乱的局面很快明朗化,这些粗布麻衣的野人作战严谨,全部有目的地砍杀黑衣人,没有伤一个府兵跟家眷,倒像是专程赶来营救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三章 故人 蓦地,一个黑衣人瞧见甄月等人,挥刀劈来,剑尖的鲜血顺势滴落,在空出划下肃杀的幅度,甄月眉眼未动,身子如灵蛇般旋转,回身一脚踢去,手中短剑势若雷霆,顷刻间划破对方的喉咙,血如喷涌。 “保护我哥哥与小离。”她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喝一声,便与王平跃身进入混战之中,他们行踪已经暴露,善于分析利弊的她很快就将黑衣人化为敌方,此时只能携手将这些黑衣人铲除,否者死的就是他们! 白刃相接,杀声震天,她左挥剑、右劈腿,剑法精湛,势如破竹,将周围的黑衣人尽数斩于剑下,混乱的战争,很快局势大转。 五百黑衣人金刚怒目,眼睛越发鲜红,本以为会很快完成任务,没想到出来两路人马前来阻拦,手中的血刀舞的更加凶猛。 只见马背上的野人,粗布麻衣,脸上与同伴一样,抹着锅底黑,凌乱的头发在每一次挥刀时荡出一抹凌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刚刚砍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臂,还未来得及再次挥刀,就见一个女子在血腥的战场,身姿如燕,卓然而凌厉,带着血珠的颦发被剑气掀起,露出那张常年锐利的清丽脸庞。 马背男子眼睛大睁,一直随着女子舞动的身形转动,太大的震惊跟不可置信,让他瞬间忘记了深处险境,女子的身影与一年前相重叠,让他陷入时光的感慨之中。 兹的一声,男子的手臂被划下刺目的血痕,身旁的同伴眼疾手快的替男子挡去致命一刀,男子瞬间回神,对同伴投以感激,很快恢复冷静,再次挥起手中的战刀。 甄月将短剑从对方的胸脯抽出,王平一直在她身边协助,他们很快杀进了中心,她眯起一双锐利的眼睛,只见两千府兵所剩无几,老弱妇孺全部四处逃窜,地上的尸体数不胜数,半空的血气浓的让人窒息。 忽然,一声震耳的嚎叫从身后传来,她寻声望去,就见豪华轿子被捅成马蜂窝,周围的府兵早就被杀绝,一个墨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从马车摔下来,仓皇爬起,一路大喊大叫,身后的黑衣人一刀刀狂追而来。 男子中等身材,四方脸庞,满脸络腮,腰间的白玉早被手臂上的鲜血染成刺目的红色。 “是襄老王!”王平大吃一惊。 “什么!”甄月一脚踢开一个黑衣人,声音如一把嗜血的利剑:“巴岭襄老王!” 这一路上王平已经将东郯的情况大致说了一番,所以甄月对东郯如今的战局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巴岭襄老王弃西郯准备投奔东郯,此人富可敌国,早就是西郯眼中的肥肉,没想到被甄月等人碰到,可想而知,这百辆货车里面装的全是财宝,而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毋庸置疑,便是西郯派来的! 霎时,她好似一只飞腾的猎豹,手中的短剑舞的好似流星,刀剑染血,几个健步就将襄老王身边的黑衣人斩杀。 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都未想到一个瘦弱的女子身手如此之好,瞬间全部默契的狂绞而来。 王平将已经吓白脸的襄老王护在身后,一路披荆斩棘。 鲜血已经笼罩住双眼,手臂已经渐渐出现麻痹,但甄月依旧使出浑身解数,白衣鼓舞,在黑衣人疯狂的杀招中,寻到丝丝破绽,带血的短剑发出轻鸣,尽数划破对方的咽喉,鲜血顺着刀锋留下,像流淌的溪水。 不远处拼杀的马背男子瞧见甄月被围剿,眉心紧蹙,提着缰绳策马奔去,手中的长刀更是不留余地。 甄月身子旋转,剑气如同盛开的花朵,嗜血而绝艳,声声痛哼在耳边响起,黑衣人的脚踝尽数被剑锋划过,瞬间朝后倒去。 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猛然察觉一股浓烈的杀气在脑后袭来,她暗叫一声,没有任何花招的回身抵挡而去,嘭的一声,剑锋雷鸣,激起刺目的火花,让人大脑一片刺麻。 还好她动作迅速,否则这一剑会直接要了她的脑袋,而这个突然杀来的黑衣人身手力度绝对是顶级,二人仍旧保持着剑锋相抵,她手臂因为承受不住对方的力量,渐渐向下弯起。 甄月猛地抬起头来,与黑衣人的血眼不期而遇。 黑衣男子的眼睛犀利无比,眼角带着凝固的血渍,待看清女子杀气升腾的娇颜时,手中的长剑豁然一颤,一双眼孔大睁,顷刻大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甄月察觉他的变化,只是微微一愣,短短时间被她抓住缝隙,抬脚朝他腹部狠狠踢去,黑衣男子受力,不受控制的后退数步,甄月嘴角冷笑,剑锋嗜血,速度惊人,直接划破男子胸口,鲜血兹的喷射而出。 紧急处,黑衣男子迅速回神,抬剑挡去,才只是让胸口受伤,否者掉的就是脑袋。 “全部撤退!” 黑衣男子声音浑厚有力,像金鼓一样传遍杀声震天的山道,所有黑衣人没有任何质疑,全部利落收刀,朝山下狂奔而去。 须臾之间,苍茫的山道再也瞧不见一个黑衣人,他们如同来时一样,速度如鬼魅,只余满地的尸体跟浓重的血气。 马背上的野人也都聚集在一起,满身杀气渐渐平息,带头的马背男子收起长刀,静静的看着甄月。 甄月还未开口询问这些神秘人,就听襄老王一声痛呼,发抖的腿跑到货车边,掀开黑布看一眼,才忍住了浑浊的泪水。 甄月见此缓缓皱起眉头,对这个襄老王不甚好感,不关心自己的家眷,反倒关心这些染血的财物。 浩荡的两千府兵所剩无几,早被残杀殆尽,百人家眷死伤无数,早就逃的四处分散,湿润的风带着正午的灼热,越发显得腥臭。 “襄老王爷……。”甄月刚刚开口,猛地顿住,耳廓轻动,锐利的双眼霎时睁大。 “趴下!”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飞射而来的箭矢划破长空,速度之疾,威力之猛,嗖的一声,直接穿透了襄老王的脑袋,脑浆与鲜血喷射而出,尽数撒在满车的宝箱之上,在烈日的骄阳下折射出瘆人的寒芒。(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四章 万千财物 嘭的一声巨响,襄老王有点发福的身子怦然倒地,脸上依旧带着惊恐与不甘。 富可敌国的巴岭襄老王一生奢靡,侯服玉食,祖辈在巴岭一带显赫一时,如今凄惨的死在荒凉的山道,百辆财物一分未用尽,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难料。 “狗娘养的!”战马长撕,王平跃上马背就要朝山下追去。 “站住!”甄月一声厉喝,沉声说道:“这些黑衣人身手了得,小心前面有埋伏!” “襄老王可是去投奔太子的!如今被杀,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 “王平!你冷静点,穷兵莫追!襄老王虽死,可他的身家还在这里,小心调虎离山。” 王平本来气愤难填,被急昏了头,现在被甄月一语棒喝,襄老王之所以被东西郯盯上,无非就是他富可敌国的财力,如今襄老王已死,这些招眼的财物就格外重要,保不齐这是敌方的调虎离山。 王平顷刻间平复下来,转过骏马走来,对甄月颔首,几月以来的相互合作,已经让他们彼此信任与尊重。 “月儿,你可有受伤?”扶子然焦急走上前,小离也一脸担忧的跟在后面。 “我没事。”甄月摇了摇头,随即走向几具尸体面前。 已死的黑衣人,武器皆无出处,身上除了服毒自尽的药丸,完全没有一丝线索。 “必定是西郯派来的人,他们早就对巴岭财物垂涎已久,如今竟然敢在东郯的境内夺财杀人!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必诛!”王平愤愤不平。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温热的风荡起衣角,刺目的红色在女子眼中显得格外锐利,甄月缓缓皱起眉头,好似进入死胡同。 按理说百箱财物才最为重要,可这批黑衣人一个活口也不留,倒不像是为了财物,反倒像杀人灭口,收兵之时也决然要了襄老王的命,这未免有些偏激。 襄老王以富庶的广陵为归顺之物,进而得寸进尺的要挟东郯,按理说,西郯就算夺财失败,也应该留下襄老王的命,不仅可以牵制东郯,还能让襄老王贪婪的搅和东郯格局,可种种迹象却有些让人困惑。 西郯为何会做不利己的事?难道真是愚蠢到家了?倘若不是西郯的人,那又会是谁?甄月思来想去也未想通,索性事已至此,到是对东郯有利无弊。 甄月收回思绪,缓缓站起身。 现在混战结束,黑衣人撤退,这些凭空出来相助的神秘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敌友尚且不能有绝对的保证,东郯将士们依旧保持着戒备状态。 甄月仰起头望着马背上身子略显魁梧的男子,问道:“请问阁下是?看阁下的穿着并非是襄老王的护卫。” “我们确实不是襄老王的护卫。”男子身上已然没有对敌时的杀气,明媚的阳光洒满他的眼眸,竟有一丝正气。 “哦。”甄月审视的看他几眼,警惕的说道:“那你们为何出手相救,难道也是打这些财物的主意?” 霎时间,东郯将士们已经将手握向依旧带血的剑柄。 “哈哈哈。”男子大笑几声,似乎对于她谨慎的样子格外舒心,翻身下马,隐住笑意,说道:“才短短一年,难道姑娘不认识在下了?” “呃?”甄月一愣,面前的男子一脸黑炭,头发凌乱,轮廓刚硬,却丝毫看不出这张脸真实的模样。 男子摇头一笑,伸出粗布袖子就往脸上擦,没一会,脸上的黑炭被擦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浓眉大眼,脸阔方正,正气凛然。 “季简玄!”甄月声音徒然提高,难掩惊讶。 “季将军!”王平与季简玄一年前一起护送仇晟回到东郯,一路上经历大小战役,生死与共,早就有了深厚的情义,此时见到战友,欣喜不已。 “没想到是我吧,我也没想到会在青城山遇到你们。” “确实没想到,当年你无声无息的离开广陵,也不与我告别。”王平故作气愤。 季简玄失声一笑,却不做解释,甄月忽然觉得他身上的那股锐气被打磨,早不是一年前冲动而盲目的男人,似乎这一年他经历了很多,逐渐变得沉稳。 一年后再见,往事如梭,当年与阿仇挥泪离别的场景在眼前闪过,让甄月万分感慨,她看着季简玄问道:“为何你们是如此打扮?又是为何出现了在此处?“ 季简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遥远,望着天际的浮云,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挥手让身后的同伴退下,甄月见此,也急忙让扶子然带领着将士们将地上的尸体搬离,尸体都将道路堵住,不好通行,季简玄的同伴也都纷纷上前,与将士们一起。 待安排妥当,三人行至一处寂静之地,湿暖的风轻拂而来,卷起他们的袍边,这里没有北方冷冽刀子般的寒风,却依然有一丝寒气。 “一年前我与剩下的吕家军离开广陵回到故土,组成了义勇军,企图帮助战后的黎民百姓,北瀛军队精兵强将,一路搜捕我们,大小战役数不胜数,还好我们不足百人,目标小,就一路逃到了天水郡,我们粮草不足,一大伙人要吃饭,最后就做了强盗,劫富济贫,一来可以搓搓北瀛的锐气,给他们不痛不痒的打击,又能让我们活下来,还能帮助百姓。” 男子的声音依旧醇厚有力,只是那抹无奈跟挫败依旧掩藏不了,他风霜的眼眸望着辽阔的苍穹,却没了往日的斗志。 一年的奔波居无定所,无家可归,早就让这些激昂的斗士们看到了现实的无奈,逐渐熄灭了他们的血气,甄月想起他在吕家军中的豪情万丈,心中为他惋惜。 “那你们怎么来到了青城山?”甄月继而问道。 “半月前,我们打探到有一批货会从这里运走,本来是要来抢货的,后来又从各方探到这是运往东郯的货,所以我就吩咐下面的人不能打这批货的主意,按理说襄老王此次携巨额前往东郯,应该会将消息封锁,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能被我们探到,那其他有心之人必定也能探到,我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果真如此。”季简玄又笑道:“若此次不来,恐怕也遇不到你们。”(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五章 幕后之手 王平听着他这一年来的坎坷际遇,心中义愤填膺:“北瀛狗贼,若不是他们狼子野心,侵占蜀国,又哪会有这些事,季将军乃是将才,怎能屈做土匪,与我们一起去东郯,太子惜才,必定会重用季将军的。” 季简玄没有料想中的喜上眉梢,反倒摇了摇头:“虽然我们居无定所,朝不保夕,但这里终究是我们的故土,这里才有我们的归属感,多谢王将军的抬爱。”说罢,真诚作揖。 甄月见王平还要劝说,便示意的摇了摇头,王平精明,便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之后缄口不提此事。 季简玄的这批队伍即有遗留下来的吕家军,也有后来招募的武夫,虽然干的土匪勾当,却也是百姓的义勇军,为了不给义勇军之名带来污点,每次行动时都会将自己打扮的面目全非,他们完全没有土匪的恶意,人人义薄云天,勇猛无比。 季简玄性格木讷固执,让他放弃蜀国的百姓前去投奔东郯,无意是对他忠诚的凌迟,毕竟他与吕尚同生共死多年,情谊深厚,他依旧放不下。 甄月非常清楚这点,才会阻止王平的劝说,有些事需要勋勋渐进,否者适得其反。 队伍收拾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襄老王的府兵只剩下两百人,膝下的两个幼子也踪迹全无,绿葱的山道一片苍茫,太阳西移,渐渐升起一丝寒气。 甄月见不远处堆积成小山丘的尸体,唇内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权利相争,永无止境,乱世之中,活着都是一种奢侈。 “探情兵还没有回来,此地又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吧。”王平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甄月正欲回答,只听远处马蹄急促,像一声惊雷,瞬间让所有人拔出长剑,全部一脸杀气的看着山道尽头,唯恐是黑衣人卷土重来。 身影逐渐清晰,尘土飞扬,全身戒备的东郯将士们在看清来人,渐渐放松紧绷的肩膀。 “报!”来人策马狂奔而来,勒住缰绳,面色严肃的下马,俯身道:“参见统帅,让统帅与姑娘久等。” “西宁现在战况如何?”甄月与王平异口同声。 探情兵眉头紧锁,回道:“太子与不足两万的云川军被困西宁,已经足足五日,西郯两军汇合,有十万兵马,马上就要强攻西宁!” “什么!” “武陵铁骑四万人马呢!怎么只有两万云川军!”王平大惊,焦急万分。 甄月的一颗心全绷紧了,心中一直默念着阿仇平安,就听探情兵继而回道:“历下受困,武陵铁骑四万人马前去历下支援了,西郯一边攻打西宁,一边攻打历下,现在太子两面受敌,如今西郯两军已经呈现围攻之势,鄂城的救兵都被一路伏杀,而雍都城的大军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的局势非常严峻。” 王平急的搓手顿脚:“太子怎么如此意气用事,竟然派了四万兵马前去历下,西郯攻打历下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西宁!” 西宁与两城相连,东郯一月前攻下西宁,势必下一步就是两城,逐步与鄂城连成一线,就会对西郯形成包围之势,西郯又岂会眼睁睁成为受困之兽,势必会绝地反击,而历下在东郯的西南角,土地贫瘠,经济落后,常年受天灾瘟疫的侵害,正因为历下饱受风霜,早就是莽荒之地,里面生活的大多数是灾民、奴隶、贫困百姓,如今天下战火连天,历下人口之数更是与日俱增,早成了难民聚集地。 西郯出人意料的攻打西宁,无非是逼迫与威胁,若东郯不派兵救援,那东郯就会受到百姓的指责,东郯太子回归,风头正盛,范谷更是以兴百姓,匡复正统为口号,若是丢弃历下,那便寒了天下人的心,西郯此举真不愧是一举两得,让甄月不得不佩服出此计谋的幕后高手。 而远在北疆之国的寂静亭台,漫天飞雪,阁台上檀香袅绕,依旧挡不住凌冽之气。 男子一身雪貂长裘,墨发如瀑,面容俊美宛如天人,殷红的薄唇好是饮过血一般,神情淡漠,修长的指尖拂着杯沿,徒增一抹肃杀。 面前敬畏俯身的张良,站的双腿都有些麻了,甄月踪迹全无,派出去的虎豹骑一无所获,早就让面前的主子日益暴戾。 “我教的很好。”北墨凌淡漠开口,语气平淡如水,可张良却听出了咬牙切齿之感,甄月出自麒麟坊,又在主子身边待了这么久,能教的不好吗! “属下会将路线放长,沿途搜查,而且东郯的探子已经四处严密探查姑娘的下落了。” 北墨凌缓缓起身,面对着遥远的东南方,狭长的凤目隐隐戾气,嘴角冷漠淡笑,声音轻慢道:“东郯现在什么情况?应该翻天了吧。” 张良就是佩服主子淡定从容下无处不在的杀气,见主子询问军事,也没了之前的紧张之感,颔首回道:“东郯两万兵马被围困西宁,郯国太子派了四万人马前去救援历下,大型会战应该马上就会打响。”想起主子的这一箭双雕之计不得不更加佩服。 张良皱眉问道:“东郯向来广布仁政,宣扬民贵君轻,若他们成功解救历下,便会民心所向,西郯的处境就会越发严峻,殿下难道不担忧?” 北墨凌嘴角讥笑,神情更是阴冷:“历下之城就是毒疮,人人避恐不及,你觉得他会救吗!” 张良一愣,看着主子凌冽的身影,脊背深寒,轻声说道:“难道主子是看准了他不会救!”这样洞察人心,不得不让张良有一丝惶恐。 “他?”北墨凌讥讽说道:“他在我麒麟坊隐藏六年,野心勃勃,这样隐忍的面孔下,只会是一张嗜血的脸,又怎会因为数万难民就弃西宁!” 张良眼一眯:“那派出去的解救历下的四万人马就是幌子,只怕会以黄雀在后,围困西郯的十万人马!”他一惊:“殿下,此计对西郯可是下下之策,如今他们的局势堪忧,是否前去通知一声。”(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二十六章 再现军器之能 北墨凌眼梢一冷:“不用通知,这于我们并无坏处,计谋已经给了西郯,也怨不了我北瀛,只怪他们愚蠢之极!”沉吟片刻,声线阴冷:“此战役,东郯虽得西宁、两城,却会让东郯失民心,两国势必越发水火不容,郯国统一的步伐就会僵持不前,于我们却是最有利的!。” 北墨凌看着白茫的苍穹,眼神狠辣:“曾经有人告诉我,郯国太子苏晟会创造百姓的天下,给这个腐朽的世界带来不一样的秩序,她是那样的坚信跟执着,我便亲手撕下那个人的面具,撕下她的坚信与信仰,哪怕是鲜血淋漓!” 男子阔步离去,齐腰的墨发肆意飞舞,孤傲的身影比冰天雪地还要冷,让张良一阵哆嗦,曾几何时,他觉得主子变了,可今日,他忽然察觉,自从那个女子的离去,视乎抽离了主子身上唯一的暖意,早就变回张良初见时的残暴嗜血! 这样的深思谋虑、运筹帷幄,是张良所不及的,让他真心佩服! 层峦耸翠的青城山马蹄踢踏,队伍浩荡,经过几番商议,王平带领着数百箱财物与剩下的同伴一起赶回雍都城,毕竟这批财物直接影响着东郯几年的军饷,势必是重中之重。 而甄月便与季简玄的队伍一起赶往西宁救援,扶子然实在不放心妹妹,再三要求下一起随行,甄月本来极其反对,战场上刀剑无眼,扶子然又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甄月担心他会受伤,可扶子然聪慧,以救援后方,给战士们治疗伤势为理由,才被甄月无奈的留下,至于小离,最后只能极其不愿意的跟着王平一起离开。 马蹄铿锵,鬃毛飞扬,两队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策马离去,寂静血腥的山道静若寒暄,风沙沙的吹过,山丘般的尸堆毛骨悚然,暗示着这场无情的杀戮。 马蹄声远去,战士们的身影早已融入路的尽头,屏息的山道狭坡处,肃然的黑衣人看着他们远去,直到四周万籁俱寂,他们才从草丛中现身。 “大人,我们还追吗?”一个谨慎小心的黑衣人看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微微眯着眼,眼角有些明显的细纹,却挡不住眼中的犀利,此人便是东郯的中郎将楚仲! 楚仲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直接赶回西宁向主子禀报。”楚仲眉头紧紧蹙着,他是万万没想到会碰到王平等人,若不是瞧见了甄月,他恐怕会将他们杀尽,此时依旧心有余悸,襄老王一死,这批财物就已经是东郯的囊中之物,就让王平护送回去,他现在必须要赶回西宁,让主子知道第一情报,想来,主子知道甄月等人被解救,一定会心喜。 须臾之间,所有黑衣人像一阵疾风般离去、消失,无声无息。 夜色苍茫,天黑的好似浓墨,树叶被风吹的唰唰作响,空气湿冷难耐。 只听马蹄滚滚而来,蹄声沉稳而低缓,已然是放轻了所有动作,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 “他们回来了。”站岗的战士跑过来连忙禀告。 “这么快。”甄月刚刚席地而坐,手上还拿着一块干梆梆的馒头。 季简玄闻言,也从火堆边起身,脸上笑道:“我这些兄弟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从这里到州县平常人来回恐怕要三个时辰,对于他们却只要两个时辰即可。” 甄月见他脸上绽放着骄傲的神情,点头说道:“看来他们沿袭了吕家军的风范。” 回来的战士们将身后拖的货车拉上山坡,又井然有序的站列在两侧,行动作风丝毫难以与土匪挂钩。 正在整理草药的扶子然也走了过来,面露疑惑。 季简玄拉开货车上盖的黑布,满车的弩弓映入眼前,摆放整齐,却都是些需要装卸的半成品,一边还有一大堆铜制品,顿时,众人都将目光移向一脸高深莫测的女子。 “为何不购买完整的弩弓?这些可都是需要加工的弩弓,等于是废物。”季简玄疑惑问道。 “将东西都卸下来吧。”甄月也不回答他,脸上依旧高深莫测的笑着。 战士们知道老大尊重这位武力超群的姑娘,可他们都是性格耿直之人,都觉得这位姑娘有些无理取闹,明明这些弩弓就是半成品,纷纷也不动手卸货,见老大瞪眼望来,才纷纷心不甘情不愿的动起手来。 “月儿,这些是做什么?”扶子然也索着眉头。 “别急,待会就知道了。”甄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堆弩弓卸在火堆旁,在摇晃的火光边显得神秘玄乎,这一晚夜风深寒,天空暗沉如墨,混乱的华夏之地,并不知道,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另一把划时代的兵器将会在苍茫的山坡产生,预示着新力量的诞生,预示着军器之团的首次聚拢! 众人将甄月围在中间,人人瞪着眼睛,样子疑惑而凝重。 甄月摇头笑了笑,拿起分散的弩弓开始安装,洁白素手如同神奇之物,手指轻动,处处玄机而惊叹,她将弩臂、弩干固定其上,用小巧的铜制销钉将弩臂和箭仓相连接。 众人瞪目哆口,连呼吸都放轻了,早没了之前的不耐,全部聚精会神看着女子巧手天工,一边的季简玄心咯噔一下,女子清丽的侧脸专注而绚丽,如同有一股强劲的力量,让他惊叹不已。 仅仅是片刻,甄月站起身来,将手中安装改进的弩弓对准百米之外的松树,众人纷纷让出宽阔的空间,屏息静观。 她嘴角上扬,推弦扣板,只听嗖的一声,势若雷霆,在夜色下划出一道炫丽光芒,嘭的一声,力度精准的插入松树中,在众人还没有反应时,又听两声嗖嗖,转瞬间,紧随其后的射入松树上,箭身晃动,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惊涛骇浪。 四周雅雀无声,众人眼睛早就瞪直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三箭之间仅仅是眨眼功夫,纵观天下只有床弩能连发数箭,并且需要多人操作,而面前的弩弓竟然连发三箭,并且速度惊人,操作转换间如闪电般。(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七章 备战 “怎么会?”季简玄常年待在军队,对于这样先进的武器,有些激扬,说话都有些结巴。 扶子然也没想到自家妹妹动动手指就能制作出鬼斧神工的武器。 甄月没有一丝骄傲,面色平静如水,举起手中的弩弓,细细解说到:“这叫连发弩,这个金属销钉尤为重要,它分别与弩臂和箭仓相连接,控制整个连发弩运作的杠杆,发射时弩箭落入其上的凹槽,与箭仓之间的缝隙是弩弦移动的地方,其后缘缺刻在发射过程中能勾住弩弦,与箭仓连接成一体。” “发射连弩比发射普通弩简单得多,首先将杠杆向前推,箭仓和与之一体的箭槽也随之往前,但当弩弦被勾到箭槽后方后,一支箭在重力的作用下就会自动落入箭槽。” 甄月见众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也不着急,又细细解释一番,众人全神贯注,神情专注,疑惑的脸渐渐恍然,纷纷露出惊叹跟钦佩。 “月儿,你真是厉害,普天之下这可是第一只连发弩,看来你不仅会改造弓箭还会改造弩,真是让哥哥骄傲。”扶子然得意洋洋。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贝尔一役早就传遍天下,更是让一名女子出现在历史的长河之上,神秘而无双,更让大家没想到,面前这个清瘦的女子竟然是北瀛响当当的军器才女,可瞧见女子对敌时的英勇飒姿,瞬间都觉得,也只有面前淡漠而威凛的女子才能担此之名。 甄月被夸的不好意思,想藏也不知往哪里藏,她这明明就是抄袭,哪是****无双!她轻咳了下嗓子,掩饰着羞赧,说道:“接下来大家都按照我刚刚演示的方法将这些弩弓改造成连弩弓,时间紧迫,大家恐怕要连夜赶制了。” “是!”百名男子声音如虹,像战场的钟鼓,激情澎湃。 所有人分工明确的错落在各处开始忙碌,夜晚很静,却处处充斥着无穷的力量,让人心灵激扬。 “还有三日就赶到西宁,季将军可有什么策略?”甄月席地而作望向对面的男子。 季简玄笑着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吕家军副将,你叫我名字吧。” “好,季简玄,那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姑娘,叫我甄月,或者叫我小月。” 女子清扬的语气如同春季拂过的暖风,让季简玄心中舒畅无比,他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说道:“你让他们准备弩弓,想必心中一定有了策略。” “确实是有一计,可我未从军打仗,对于军队部署并不精通,也不知行不行。”甄月刚刚说完,便听男子坚定的声音传来:“我相信你。” 甄月手指一顿,抬眸望向男子刚硬的面孔,心中充满了壮志,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与面前的男子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不移的信任,她很少信任别人,可对他的话却无一丝怀疑。 她眼中的清冷淡淡退去,嘴角微微扬起:“西郯两军汇合,已经有十万兵马,他们强攻西宁已经快半个月,阿仇只有两万人马死撑,估计是在等历下的人马,现在西宁的将士们恐怕自负的有些难耐了,我们只有百人,硬拼只会是找死,所以我们烧粮仓!这些连发弩又能抵数人,必定事半功倍!” 甄月见他只是淡淡笑着,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与她不谋而合,说道:“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季简玄对她展露出来的才华,已经深信不疑,回道:“西郯好大喜功,现在恐怕觉得西宁是囊中之物,我们烧了他们的粮仓,势必会让他们阵脚大乱,十万人马没了粮草的供给,军心自会溃散。” “我准备的这些连弩弓射程远,精准度比弓箭更胜一筹,到时我们找到粮草,用火油射烧他们的粮草!” 三日后。 重重叠叠的高山巍峨壮丽,远处的稻田一望无际,大多都已荒置,灰白的天空下,群山苍黑似铁,夜幕降临,雾霭泛起,给远处的阵营蒙上了压抑之感。 一队身着墨色劲装的队伍隐在山丛间,匍匐在地,透雾的月光如同刀锋上的寒芒,将他们的身影越发显的深刻,凌厉雪亮。 匍匐在队首的女子肌肤胜雪,清丽的五官柔和中处处隐着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她眯眼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营帐,眼中是必操胜券,完全不输任何一个八尺男人。 甄月轻轻抬起右手,身后的义勇军纷纷有序的匍匐后退,如同常年相携奋战的团队,动作利落,默契十足,没有一丝迟疑。 寂静的树林间,百人队伍没有一人打盹,个个精神抖擞,眼中是慷慨赴义的果敢。 季简玄与扶子然低头浅语,见她与探情兵回来,连忙上前:“怎么样了?” 甄月最善于勘察与隐藏,总能在最短的时间探出最有利的方位跟情报,这是一个优秀麒麟坊杀手首要具备的作战素质。 “西郯军队已经将西宁四处包围,成围攻之势,城墙已经千疮百孔,西郯军队正在大肆庆祝。”她冷笑一声:“骄兵必败,今夜我们都好好休息,连着赶了三天的路,大家都累了,明日清晨我们便赶往郁河上游。” “好!” 须臾间,所有人席地而坐,脊背依旧挺的笔直,手中的长刀即使在休憩中也不曾放下,他们来自最低贱的贫民,没有显赫的家世,只有为生存奋战的双手,在常年小型战役中,早就拥有了吕家的军魂,不逊于任何一名正统的将士! 甄月靠着松柏树,静静看着西南方,似乎还能瞧见远处的灯火,隔着十里之地有着她心心念念的人,她耳边依稀响起男子低沉温润的声音。 小月,我们一起去东郯,一起去江南,我带你看看挑灯,看水莲,看自由的星空。 时间如沙,一年相隔,不知他可好,她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竟有些涩涩的疼,大概是分离太久,久到让她心酸,隔着漫天的肃杀,她多想策马奔去,告诉他,阿仇,我回来了。(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二十八章 烧粮 “月儿。” 轻轻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甄月连忙收起思绪,不知何时扶子然已经坐在了她身边。 扶子然见她没有回答,轻声道:“睡不着?” 甄月点了点头:“明日战火硝烟,不知西宁的城楼是否还能挺住。” “别担心了,早点休息吧,这几****都未合眼。”扶子然想起明日战场刀剑无眼,心口就发慌,可每次瞧见她坚定的神情,嘴边的劝阻就只能咽下去,天下纷争,于他而言早就无丝毫关系,他更希望妹妹能做个平凡的女子,一生安康,可他心理清楚,月儿不同于其他女子,注定要光芒万丈,注定要走进历史的长河,他阻止不了,就只能默默陪着。 “明日你就待在营地。”甄月见他眼中的落寞,伸出手握在他掌心,声音柔和,有着安抚人的神秘力量:“哥哥,只有你安全,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平安回来,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相信我。” “哥哥是不是很没用。” “当然不是,哥哥医术超群,妙手回春,战场不是哥哥的主场,但战后的伤员救助却离不开哥哥,哥哥是带给战后希望的光芒。” 扶子然摇头一笑,心口好似暖流涌过,轻轻说道:“睡吧,哥哥守着你。” “恩。” 翌日清晨,晨雾飘渺,东方泛白,天际有一丝淡淡的红,血气隐现,一片蓄势待发。 甄月带领一队人马往郁河上游而去,季简玄带领另一对人马往郁河下游而去,西郯军队数目庞大,粮草都是跋山涉水运来,早就做了长期备战的准备,每个行军的将军都知道粮草的重要性。 固然存放粮草的地方必定与军营隔的不远不近,甄月昨日用了两个时辰才勘察到他们的粮草之地,西郯军选择郁河作为粮草的存放处,也说明西郯领军之人并非全然的庸辈,就算有人火攻,也能及时熄火。 马蹄隐去,甄月等人匍匐在草丛中,像伏在暗处伺机的野兽,手中的连发弩寒气逼人,他们身手敏捷,如同灵巧的蟒蛇迅速前进。 四周压抑瑟人,杀气一触即发,守着粮草的西郯将士们喝着小酒,满身轻松,几场战役下来,早就让他们松懈怠慢,浑然不知一场厮杀即将降临。 只听嗖嗖几声,箭如雨林,速度惊人,随着空中的小罐火油,嘭嘭几声射入堆积如山的粮草上,弥天大火瞬间吞噬粮草,热浪一波波涌来。 “有敌人!” 大惊失色的西郯守军们顿时拔出长刀,手上的酒壶早就扔在地上,全部聚集在一起,手忙脚乱,还没等他们救火,箭矢好似飞天的蝗虫,汹涌澎湃的****而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百人守军顿时成了马蜂窝,身后是漫天的大火,渲染着满地的鲜血,一部分逃兵刚刚抓住缰绳,还未抬脚,就被射穿了脑袋,嘭的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百来人的西郯军队还未与敌人正面交锋,就被打的落荒而逃,损失惨重,箭锋凌厉,丝毫不给喘息。 忽然,****的箭矢停顿下来,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只有熊熊烈火噼里啪啦的烧着,空气紧张的让人窒息。 西郯守军满眼惊恐的后退,霎时,马蹄滚滚而来,像是夏季的滚滚惊雷,只见远处草丛中涌出大队骑兵。 马背上的勇士们没有鲜明的军装,只有普通的麻衣,但他们的肃杀绝不逊于正统的强兵。 更让人震惊的便是队首的女子,浑身凛然,手中的短剑在火焰下有着绚丽的寒光。 骤然间,白刃相接,刀光剑影,训练有素的四十人很快将百人的西郯军斩于剑下,丝毫没有人数悬殊的压力,鲜血蜿蜒的流向火海,地上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 滚滚浓烟飘向天际,与下游的浓烟汇合,像是一把雪亮的刀子插入灰白的苍穹,只听远处一声金鼓号鸣之声撕裂长空而来,带起了惊天的血气。 “他们攻城了!”甄月猛地望向远处,耳边依旧萦绕着开战的金鼓之声。 “走!” 霎时间,所有劲装男子在女子的带领下,策马奔去,满地的尸体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很快淹没在火海之下。 显眼的浓烟早就被两方阵营瞧见,西郯十万人马豁然大乱,浑然不知是何人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已经将方圆百里全部围困起来,又是何人在他们后院放火!粮草烧尽,那接下来的战况将如何展开! 迫在眉睫的问题顷刻萦绕在只懂温饱的西郯兵心中,他们大多都是因为饥饿才投奔军营,吃生死饭,粮草没了,再留下来岂不是白白受死,一部分兵士趁着攻城的空隙,策马逃去。 然而他们连遥连坡都未到达,就被****而来的箭矢穿透脑袋,脑浆喷在鬃毛上,身体像秋天的麦子倒下,逃兵的下场只有死! 西郯将士更加惶恐,之前的骄纵自负顷刻染上恐慌,十万将士在巍峨难攻的城门前,变得束手束脚,只想快点结束战事,要不然只能挨饿受冻。 西宁城楼千疮百孔,到处是掉落的灰渣,却依旧难以被攻陷,西郯将士们心中顿时颓废不已,早没了之前的气焰,好似突然泄气的皮球。 战事只打响了一个时辰,西郯的领军就鸣金收兵,退回了营地。 甄月赶到山道路口时,就听到了收兵的钟鼓之声,她勒住缰绳,紧抿的嘴角才松了片刻,总算是有了一刻喘息的机会,西郯十万人马没了粮草,势必就要解决火烧眉毛的温饱之事,攻城的步伐也就缓了些。 不到片刻,她在回营的半路与季简玄等人汇合。 季简玄沉稳的脸上阴云密布,眉头紧锁,身后的几位勇士大多受了箭伤,甄月察觉不妙,以西郯军队的能力断然不会伤到他们! “怎么回事?情况很棘手?”甄月沉声问道。 季简玄目光逡巡,见四周草木无一丝动静,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们袭击粮草之地时,与另一队神秘人不期而遇,他们都隐藏暗处,我们并没有正面交锋,只是互相试探了下,没想到对方实力如此厉害。”(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九章 最后一战 “另一队人马?”甄月清丽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心中一丝揣测。 “他们也是来烧粮草的,是敌是友并不清楚,暂时并没有致命的威胁。” 西郯十万兵马早就将西宁四周包围,星云密布,竟然还有大队人马潜伏在附近,难道是历下的军队回来?现在消息封锁,历下的情报根本就进不来。 巍峨的城楼,破败不堪,翻腾的鲜红鹰旗好似展翅的雄鹰,即要翱翔在杀气凶猛的苍穹之下,男子一身玄色铠甲,身材欣长,气宇轩昂,微眯的眼眸如同隐藏暗处的狐狸,又锐利的如同狡黠的雄狮,他嘴角淡淡抿着,有着温润之感,又疏离的像是天际的远山。 “太子,粮草皆已经烧毁,但探子回报,并非我军所为,丁仪已经在郁河下游交过手,但为了不暴露行踪,就撤了,此事蹊跷,唯恐事变。”说话的男子正是刚刚被提拔上的云川副将陈横,如今王平统帅不在,大多军事决策都落在他肩上,他恭敬的站在一边,丝毫不敢将语气提高。 仇晟鹰隼般的锐眼又眯了几分,望着远处淡淡的青烟有一丝血气,声音却依旧平和温润:“以防有变,传令下去,黄昏时分将消息放进来,我们准备全面出击。” “是!” 脚步声远去,周围的空气又压抑了几分,他依旧看着远山渐渐淡化的浓烟,修长的手指拂上灰白的城墙,嘴角笑的雅俊温和。 日落西山,夕阳西斜,整日阴沉的天空到了傍晚时分才有一丝红艳,如同鲜血覆盖,整个群山鸦雀无声,连一丝风也没有,潮湿的空气吸入肺腑,有着淡淡的铁锈味。 甄月与众人都在林中休憩,所有人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常年走在险峻的勇士们都嗅到了血气,足够淹没寂静的群山。 甄月率先翻身上马,刚刚捏紧缰绳,就听一阵急促凶猛的号角声破空传来,震动的耳膜一阵疼痛,大片的嘶吼声像是地狱的幽灵,回荡在整个山林间。 “不好了!武陵铁骑四万人马在历下途中招到伏击,西郯十万人马听到风声,已经大举进攻了西宁,云川军大开了城门,现在两方已经展开了全面对战!”赶来的探情兵连马都来不及下。 甄月面色瞬间一白,手指节骨分明,待情绪缓过来,心中萦绕着一丝疑惑,身后的季简玄也扬马上前,说道:“西郯的十万人马饿了一天,又听到武陵铁骑四万人马招到伏击,知道没有援兵,就饿狼扑虎,看来云川军也急了,我们只有百人,如何能扭转局势?” 甄月静静看着身后面色凛然的勇士们,心中坚定不移,沉声说道:“只有硬拼!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现在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或者选择跟我一起。” “月儿!”扶子然猛的上前拉住她的缰绳,眼眶都红了。 甄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在他再次开口前打断:“哥哥,阿仇有难,就算是死我也要去,谁也难不住我!他是郯国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月儿……。”看着少女坚定的面容,扶子然只觉喉咙紧涩的发疼,却一个字也发不来,半响过后,他笑的苦涩而欣然:“好,哥哥等你回来,无论你在哪里,哥哥都等着你。” 一股浓浓的暖流划过甄月的心间,淡漠的心口好似有无穷的力量,她微笑的颔首,嘴角的弧度像天际的艳霞,美丽绝艳。 “义勇军,你们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前往战场!”季简玄高喝一声。 “老大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我们不怕!” 百人义勇军高举手中的长刀,他们没有华丽感人的词藻,只有最真实的肺腑,生死地狱,老大去哪里,他们就誓死追随! 甄月感激的看着季简玄,忽然觉得,能与他相识真是件高兴的事情,她这辈子高兴的事情屈指可数,有了疼爱自己的哥哥,有了相惜相伴的阿仇,有了交情虽浅实深的季简玄,哪怕立刻战死沙场也没什么遗憾。 不知为何,她缓缓望向了东北方,那是北疆之地的方向,密布的树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浑然不知心口的那股酸涩来自哪里,被她藏的太深,早就摸不到一丝痕迹。 百人勇士们英勇的朝硝烟弥漫的战场奔去,傍晚的凉风卷着血气刮来,他们的长刀亮的发寒,天际的晚霞穿透云雾,洒满他们坚硬的身躯。 轰轰的鸣声穿透耳膜,兵器交戈声像是炸开的惊雷,让人胆战心惊,上万个西郯军队汹涌的涌入城内,到处是飞溅的鲜血与砍落的脑袋。 熊熊的烈火在西宁城内呼啸而出,像地狱烈犬张着血盆大口,整个苍穹都被染成了红色,数万西郯军队被烈火包围,惨叫声此起彼伏。 甄月与身后的百人勇士冲向战场,看到烈火腾腾的西宁面色一惊,没想到云川军打开城门引他们进入,竟然是火攻,这一步走的未免有些极端。 发现情况不妙的西郯军大部分撤退了回来,刚刚出了城门,就见城门两翼处涌出墨色铠甲的云川军,一场混乱血腥的搏杀瞬间展开。 西郯人数众多,在生死关头人人睁红着眼,一些逃兵都被啸腾的骏马踩踏而死。 甄月短剑狠戾,身子灵巧,在马背上前后攻敌,鲜血混着硝烟,刺激着人的肺腑,短短半个时辰,尸横遍野,到处是生死肉搏战鼓雷鸣。 她的眼角沾着血渍,卷翘的睫毛遮挡不住眼睑的杀气,她身手了得,在重重包围中渐渐杀了进去,西郯军队完全不知道这些劲装队伍是何人,但在战场上,只有杀才能有生存,他们如同被逼急的野狗,全然扑杀开来。 不足两万的云川军身手精湛,布战了得,一路势如破竹,与西郯的作战实力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长时间的作战终究是会疲惫,更何况西郯军队有十万人马,西郯将士们见对方出现疲惫状态,之前被火攻的惊恐瞬间转为大喜,好似看到了胜利而归的大鱼大肉。(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章 久别重逢 骤然间,他们的嘴角还未裂开,就听战马浩荡,大地微微震动,四面八方全是雷鸣般的吼叫,如同千军万马。 箭如雨林,划破满天的血气,密密麻麻的西郯军如同麦子般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西宁之地。 “怎么回事!”甄月与不远处的季简玄异口同声,遥目望来,她顿时一惊,之前还在混战的云川军竟然全部消失了! 甄月与勇士们很快聚拢在一起,形成圆弧形,手中的兵器凌厉迅猛,将****而来的箭矢一一砍断。 须臾之间,上万的东郯军队从斜坡山峭中澎腾而来,与退出战场的云川军汇合,身后是飞扬翻腾的东郯鹰旗,足足六万人马顷刻形成了包围之势,战斗力惊人,势气勇猛。 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像掀起的惊涛骇浪,将血腥的战场撕开长长的口子,号角声、嘶吼声像发疯的怪兽。 然而漫天的飞剑,隆重的血气,依旧挡不住那一抹熟悉的身姿,一身玄色铠甲,在战马上英姿勃发,身手凌厉,目光锐利如鹰,曾经雅俊的少年经过战场的磨砺,早就成了骁勇善战,刚硬不凡的王者。 这一刻,甄月觉得眼眶发红,心情激动而酸涩,连手中的短剑都有些轻浮,但激烈的厮杀声很快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她手举着短剑策马奔向杀气浓重的中部,一个个敌人在她的剑下倒去,血染红了她的短剑,在她雪白的裙摆下留下艳丽的红色,如同战场上盛开的罂粟。 混乱惊恐的西郯军队被打的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早早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围剿劈天盖地,面对势力强悍的东郯救援军早就四处逃窜,这已经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决。 西郯军队的统领早就被砍下了脑袋,像皮球一样扔在西郯军队面前,他们惊吓的弃器而逃,早没了一丝军人的尊严。 仅仅一个时辰,宽广的平地,尸首堆积如山,鲜血蜿蜒成溪,天空的乌鸦伸出锋利的爪子,不时停在砍断的头颅之上。 西郯军队逃的逃,亡的亡,场面血腥而混乱,不少被马匹践踏而亡的兵士们,哀嚎遍野,战斗力稍稍强一些的西郯军在副将的带领下,在东南角合力杀出一条缝隙,仓皇而逃。 余留下来的西郯兵士们大声哀嚎,全部跪在地上,甘愿成为战俘,多达两万人马。 然而在战场中间,一队百人勇士,浑身浴血,手上的锋刀早被鲜血覆盖,更有甚者,手中还提着西郯兵士的脑袋。 他们面色无惧,静静望着庞大的东郯军队,队伍中间,一个女子策马上前,她的脸上全部粘满了血渍,雪白的裙摆早就染成了红色,不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出这是一个女子。 她将短剑插入剑稍,用袖子擦了擦脸颊,白皙的皮肤在火光下有着淡淡的红,夜色早已降临,湿热的风微微带起她额前的碎发,在清澈的眼睑下投下淡淡的灰影。 城楼上火把林立,撕扯着血腥的夜幕,七万东郯军队不约而同静寂下来,对于这队神秘人马,都带着浓浓的戒备。 只见马背上的玄铠男子倒吸一口气,深色的瞳孔翻江倒海,太多的情绪翻涌而出,惊讶、震惊、迷茫、伤痛、欣喜。 他策马飞奔而去,马蹄溅起无数的血花,一剑剑劈砍仍旧抵抗而来的西郯兵士,遍地的横尸、满地的血气、锋利的弯刀,都无法阻挡他飞奔的马蹄。 “太子!” 身后的部下大惊一声,虽然这些败军投降,却不能完全放松警惕,几位将领带着云川军紧随而来。 风轻轻拂过,像一双温暖而刺痛的手,仇晟勒绳停在甄月两米之外,像一个迷途的孩子,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唯恐这一切只是一场黄粱美梦,太多个夜晚,让他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他害怕这是疲惫战争而带来的幻觉,一碰即碎,他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害怕起来。 “阿仇,我回来了。” 女子如清泉的声音轻轻传来,穿透血气,穿透遗失的岁月,像一股大浪流进他的耳膜,他俊雅的面容一顿,无法克制的翻身下马。 每一步像是踏在清浅时光的巨石,坚定而执着,岁月如梭,往事如潮,一年生死两茫茫,在彼此的心中留下太多的遗憾跟伤怀。 “小月……小……?”仇晟嘴唇有些许颤抖,在战场上沉着冷静的面孔此刻不复存在,只有最真实彷徨与激动,他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她,他不敢相信远在千里之外的她,会毫无症状的出现在面前,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温柔的笑着,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像以往无数个夜晚,与他紧紧贴在一起,感受彼此的安全,她依旧轻轻的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轰的一声,大脑如同惊雷闪过,仇晟猛地将女子拥在怀中,鼻尖是浓浓的血腥,耳边是西郯将士们的哀嚎,眼前是遍地的横尸,这一刻,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感受怀中的女子。 眼前似乎又出现凤西门无奈分离的画面,太多的伤怀跟感慨在彼此心中划开,像一根根刺,时刻告诉彼此,曾经的分离有多痛,有多伤! “小月,小月,真的是你,这一切都不是梦,真的是你。”仇晟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像旱水的鱼儿拼命的吸着她的气息。 那一天,他以为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夜晚都是煎熬度过,心口日益空落,灵魂好似同她一起离去,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复活,从那个玉龙山的牢笼中走出来。 甄月心口发疼,眼眶渐渐湿润,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她轻轻拍着他轻颤的脊背,回应着他执着的呼唤,从北瀛逃离,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数万的东郯将士们面面相觑,尽管疑惑,却不敢打扰他们的相聚,天空的鹰隼扑簌着翅膀,漫天的血气中似乎只能瞧见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身影,火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涅盘的凤凰。(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一章 心中的顾忌 待甄月与仇晟的情绪渐渐稳定,才察觉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他无奈的一笑,也只有她才会让他情不可抑,不由自主。 鼻尖的血气也将二人拉回现实,东郯数万将士铁甲林立,夜色笼罩下挥着手中的战刀,一声声高呼东郯必胜,太子万岁,郯国基业千秋万代。 恢弘的声音直冲苍穹,像远古而来的奏乐,震撼着每个东郯人归一的心。 仇晟握了握她的掌心,有条不紊的吩咐着部下,战俘的安置、战场的清理,边防的部署,曾经隐忍硬挺的面容,在岁月的磨砺下,浑身散发着卓越的王者之气,没了年少时的阴暗,沉着冷静。 甄月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嘴角渐渐弯了起来,他们都长大了,已经朝着儿时梦想的方向前进,还好她终于回来了,再次与他比肩而立。 “你们终于相聚了。” 季简玄走上前,在她身后静静说道。 “是啊,历经千山万水,万剑阻隔,终于相聚了。”甄月轻轻呼了一口白气,只有她明白,这一年身不由己,雨中浮萍一路坎坷。 数万西郯将士在将领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行动起来,被伏的东郯兵依旧哀嚎连连,满地横尸装满了数量木车,鲜红的地面如同地狱的焰火,空气湿潮而刺鼻。 仇晟安排好事宜,目光扫向英勇的百人之军,眉目润和,对着一年未见季简玄,缓缓说道:“今日我又欠你一个恩情,谢谢你将小月平安带来。” “太子不必言谢。”季简玄颔首不卑不亢。 “丁仪,你安排季将军与他的部下好生安顿,不得怠慢。”仇晟挥了挥手。 云川军副将丁仪连忙应声上前,尊敬的领命,其实丁仪一早就认出季简玄,大战之前,二人在郁河交过手,只是丁仪带队在暗处,所以季简玄并未认出。 丁仪不着痕迹的打量众勇士的腰间,一把把精巧的弩弓平常而不平凡,若不是这些划时代的连发弩,只怕季简玄也不会轻易脱身,致使丁仪多看了几眼。 不到片刻,季简玄便带着部下进了西宁城。 明月高挂,清辉遍洒,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 仇晟丢下缠身的军务,一手牵着战马,一手牵着心心念念的人儿,不忌讳众人的目光,带着甄月回到了住所。 夜初静,人未寐,远离了硝烟的战场,疮痍的荒原,远处的灯火璀璨的好似繁星,战役大胜,百姓们连夜欢呼,高举红灯。 连夜疲惫谨慎的东郯将士们摆酒庆贺,爽朗的笑声荡满夜色,战甲未褪,依旧不敢懈怠的浅娱。 远离纷扰的偏静屋顶上,比肩坐着两个相依的身影,银白的月光洒满肩膀,像熏上的暖流,常年的挺拔渐渐松软下来。 仇晟嘴角噙着笑意,手轻一下浅一下的摩挲着女子的掌心,好似只有亲密的接触,才能让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里和想象中的一样,很暖,连空气都是甘甜的。”甄月静静听着远处的嚣喧,清冷的眉色渐渐暖起来。 仇晟熟悉的抚上她的脑袋,像往常一样揉着她秀发,声音温润而灼伤:“没有你,哪里都是冷的,如今你来了,我才觉得这里温暖如阳,真好,你还活着。” 真好,你还活着。 一句清浅的话语,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这里面包含了多少悲伤跟无奈,活着,是他们曾经七年唯一的目标,哪怕像条狗一样,也要在黑暗的残酷中爬起再爬起,如今他们终于做到了! 甄月知道一年前的生死分离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伤痕,含下满眼的酸涩,对着他咧嘴笑道:“笨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现在我来了,你不仅管饭,还要管住,我可是赖在这里了,你不许赶我走。” 仇晟朗声一笑,一年相隔,瞬息万变,小月还是他的小月,那些积累在心中的气结,在女子俏皮的话语中,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这辈子我都管饭管住,只要你不嫌腻。”仇晟习惯性的将她垂落的秀发别在耳后,温柔的说道:“累吗?” 甄月摇了摇头:“我们一路走武都,跋山涉水而来,现在坐在这里,我觉得一点也不累。”忽然她想起什么,轻松的神色瞬间认真起来:“我们在青城山遇到了巴岭襄老王,襄老王已经死了,他的万贯家财已经被王平运走,想来应该快到雍都城,你明日取信给范先生,让范先生接应。” 仇晟神色一闪,见她还要述说,连忙打断道:“今夜我们不谈国事,不谈军事,就好好谈谈分隔的岁月,弥补我们的遗失。” 是啊,来日方长,穿越阻隔,有什么能比倾诉肝肠更重要的? 甄月眯眼笑道:“我又是老毛病犯了,总是居安思危。” “小月。”仇晟疼惜的唤她,声音温柔的如同夜晚的清风,拂过她淡漠的心田:“这里不再是蜀国,不再是危机重重的麒麟坊,我们已经直起了弯曲的脊背,在郯国的土地上,你可以自由的奔腾,不再担心受怕,不再焦虑谨慎,一切都有我呢。” 兀地,一股莫名的闷疼在心口蔓延,让她惊慌的闪神,也就是在三个月前,也有个男人说过,要为她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让她策马扬鞭。 “小月?” 甄月猛地回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将心头的思绪压制下去,抬眸笑道:“好,但我更愿意与你并肩作战,看着你君临天下。” 仇晟摇头一笑,只是认真的注视着她,削尖的下巴,清澈的眉眼,殷红的朱丹,依旧是深刻的心间的模样,也不知为何,仇晟还是看出了她的变化,她的眼神依旧雪亮,但那一抹忽闪的迷茫,就算再怎么掩饰,却依旧逃不过他缜密的心绪。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问不出,所有的疑惑跟猜测都闷在咽喉下,像一堵坚硬的城墙挡住了千帆大浪,久而久之,就惊涛成灾。(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三十二章 历下毒疮 他多么希望她能主动述说这一年的分离,述说谣传的婚姻,可他没有勇气主动询问,哪怕只是故事的一角,他太害怕她的动摇,太害怕那个男人在她心中占据一丝一毫的位子,所以他缄口不提,不触碰这段敏感的岁月。 然而甄月一字不提,只是觉得昨日往事,过眼云烟,已经没有提起的必要,倘若阿仇亲口相问,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他什么也没问,心口有着淡淡的失落,却有着轻松,或者这一年的复杂时光,并非她想的这般坦然。 有时候无顾忌的坦诚,或许就能化解一些淤积,可一旦有所顾忌,心中滋生的猜测就会变成毒瘤,最后发芽疯长,直到腐烂,没了最初的美好。 二月初八,风云突变的西宁之战传遍整个西南之地,西郯的十万人马损失惨重,战俘多大两万,岌岌可危的西宁在战事即败的尾端,力缆狂澜,以围军之势打响胜利的号角,突降的三万云川军以被伏之诱,藏匿西宁深林,仅仅一万人马前去历下解救,而历下也同时被东郯攻陷,另外两万人马便是从雍都赶来的铁骁军团,里应外合,将西郯的六万人马,打的一败涂地。 历下穷山恶水,土地贫瘠,西郯费了数万兵力,才夺得这么个破地,成为天下的笑柄,更加严峻了国内的局势,动乱加剧,上万的西郯百姓在战火中颠沛流离,可他们也不敢迁徙东郯。 东郯大胜,势力疯长,却落下了言不由衷的话柄,历下之幕,早就脱离了为百姓的口号,尽管东郯内部官员极力解释,乃是西郯狡猾邪恶,让前去救援的云川军被困陷阱,又逢西宁危机,才抗王命返回西宁,实在是无奈之举。 百姓终究没有勇气追究,只能垂下脑袋,哀鸣乱世纷飞,在强势之下只能咽下哀怨,依旧抱着统领者散发的希望。 甄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已经是翌日晌午。 昨夜她与阿仇在屋顶上待了整整一宿,相互述着肝肠,讲着小时候你进我退的往事,直到天即明的时候,甄月才在阿仇肩膀上睡着了,阿仇将她抱回屋里时,有那么一瞬,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闻到鼻尖的沉叶香时,才恍然原来真的已经离开了北瀛。 一整晚上,甄月都睡的不踏实,总是一个梦境接着一梦境,浑身冷汗,等清醒过来后,却已然忘记了梦中的一切。 甄月在丫鬟的伺候下用膳更衣,出门时已经是晌午。 西宁大开城门,诱敌深入,一把大火将城楼跟街道烧毁严重,是已一大清早,郡守便带着部下跟百姓重建家园,修固城楼。 从郡守别府到训练场短短的距离,各方消息接踵而来,甄月听着守卫私下的探讨,也将这些日子遇到的关节一一想通。 她眉心轻轻蹙起,思前想后终究是抵不过心中的执拗,到达训练场时,高高的阁台上,男子一身戎装,器宇轩昂,眉目如画。 宽阔的训练场,整齐划一的操练声,将士们神情严肃,在将领的训练下,动作严谨而庄重。 西郯的将士们都见证了昨日太子与甄月相聚的场面,所以见到甄月也未阻拦,私下里都会偷偷打量甄月,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姑娘,怎么来这里了,这里都是些不懂礼数的糙汉,唯恐刀剑伤到了姑娘。” 不卑不亢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甄月收回放在高台上的目光,敛眉望去。 男子一身铠甲,身形格外高,五官秀气,眉峰却显硬挺,甄月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刚刚被提拔的云川军副将陈横。 “原来是陈副将,我也算是在刀光剑影中走来的,所以无惧。” 陈横一愣,才惊觉说错了话,面前的女子可不是平常闺秀,而是名起麒麟的女杀,还是名声渐燥的军器才女。 陈横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道:“训练马上就要结束,姑娘先在此处等候,我会通传一声,太子平日严谨,属下们不敢冒然打扰。” 甄月眯着眼望向高台上熟悉的身影,点头说道:“那好,我就在此处等着。” 说完,便径直朝凉亭行去,陈横缓缓抬起眉眼,望着女子清瘦如剑鞘的身影,嘴角一勾,有些无视跟嘲讽。 甄月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未见阿仇前来,便听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她寻声望去,就见义勇军们围着兵器索,人人一脸欣羡,见到西郯的巡查队,更是一脸向往之色。 季简玄也由着他们小闹,只是一再叮嘱不能乱了军纪,瞧见了凉亭中的少女,微微一愣,随即朝凉亭行去。 “怎么不好好休息,这几日都精神紧绷,如今应该在府上多加调养。”季简玄坐在甄月对面,为自己倒了杯清茶。 甄月也未回答,只是看着远处整齐磅礴的西郯将士,心中对未来的方向越发坚定跟明确,她静静的说道:“谢谢你,季简玄。” 季简玄微微一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缓缓说道:“你的恩情我已经还了,所以你不用再谢我。” 甄月嘴角一扬:“我记得一年前,你说等我们的恩情一了,你便会取我的性命,当年,你护送阿仇回到东郯,你早就不欠我了,我这条命依旧为你留着呢。” “哈哈。”季简玄朗声一笑,兀地,声音徒然感慨,目光幽远:“你也身不由己,就算不是你杀了范斯也会有别人杀了他,吕将军招害也是早晚的事情,从国家溃败到江河不复,这一年来,我明白一个道理,乱世争霸,瞬息万变,哪有什么万代千秋,蜀国之亡,是败在根基已腐,我只是愧疚吕将军对我们的厚望,连国家灭亡的最后一刻,也不能远赴战场,你说,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甄月静静听着,惊觉季简玄变化如此之大,曾经的鲁莽跟积怨在他身上看不出丝毫痕迹,她淡淡笑起来:“没有万代千秋,却有永恒不变的心,爱国爱民,为未来而战,我相信吕将军能感受到你的炽热之心,必定不会失望,只要太阳依旧升起,我们便没有退缩的理由,国亡了,心不能亡,蜀国、郯国、北瀛、突丹、西戎、南蛮,你觉得他们国界明显,可在我看来,大家都是华夏之民,只是臣服各方霸主,才有了这些区域的划分。“ (下一章晚上八点更新)(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三十三章 劝留 “季简玄,蜀国之亡已成历史,早就融入了北瀛之疆,我们应该放眼整个山河,良栖择木而行,不是一方枝木,而是百姓之舟,纵观天下,只有东郯提倡民贵君轻,这是领先时代的理念,它会受各方势力阻扰,受封建大风的腐浊,但却需要意志坚定的人竖起茅盾,让理念得以壮大,在那个时候,百姓的地位得以提高,那将会是新的格局,新的风向,整个华夏大地必定会走向一个全新的局面。”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远处有将士们整齐的口号声,巡查队的脚步声在身后远去,女子的声音铿锵有力,在汪洋的大海掀起惊涛骇浪。 季简玄彻底惊鄂住,心中骤然响起回荡无数次的声音,总有一天旧的制度终将被推翻,新的制度终会冉冉升起,那一天会来的。 曾经他也抱着这样的希望组建义勇军,可到头来,百姓依旧水深火热,人如草芥命如飞蓬,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封建贵权思想,怎会有改变的一天! 可死沉的心脏却在女子充满希望的言辞中,再次跳动起来,越来越激烈,整个四肢好似被灌入无穷的力量,眼前似乎浮现了和平公正的世界,是太虚幻还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季简玄笑道:“你知道我今日要离开。” 甄月扬起眉梢:“你性格严谨木讷,放在平日必定不会让义勇军在训练场喧哗,想来你一定是要走,便由着他们看看。” “你果然心思缜密。”季简玄佩服的看着女子:“今日我确实是来跟太子辞行的,见你在此,我还思忖着不用回府跟你辞行,没想到终是被你一眼看穿。” “季简玄,留下来吧,偏安一隅存活,不如为心中的自由而战。” “难道你真的相信会有新天下的来临吗?”季简玄眼神凝重,手掌静静握成拳,像孤注一掷般看着女子。 “为何不信?”甄月沉声说道:“如果我们没有信念,那我们每一次提起战刀是因为什么?因为门阀?因为霸权之争?因为侵略?旧派者目光短浅,权贵者集权,百姓们迂腐,我们或许改变不了沉淀已久的封建社会,却能像钟鼓一样,敲响这个时代的领先,所以我相信,因为我有信念,有信仰!我明白我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将会汇入河流,流向波澜浩阔的大海,一浪接着一浪,终有天会变成惊涛骇浪!” 季简玄这一辈子的信念很多,却都是些狭隘小事,儿时是为了家族安康,投军后是为了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经历国破家亡、现实磨砺后,是希望偏安一隅存活,可如今有人告诉她,为了自由的信念,为了领先的时代而活,这对于一个曾经满腔热血的男人来说,是致命的抨击,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理念被灌入脑海,迅速茁壮成长,整个生命好似鲜活起来。 他这辈子最信任崇拜的人是吕尚,如今不自觉信任的人就是面前的女子,她只有十七岁,却比儒家大成们还要渊博,比勇士还要果敢,并不是所有人有勇气跟智慧掀起新风尚。 “老大,水生说东郯太子下了训练场,去了议事阁,我们是接着等,还是去通报一声,兄弟们肚子都饿了,怀山已经将马匹喂饱,要走的话,还是等到午饭后吧。” 打断二人谈话的正是义勇军之一的怀远,与怀山是两兄弟,在半年前一起加入义勇军。 甄月腾的一下站起身,皱眉道:“走了?这该死的陈横!”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季简玄急忙起身问道。 “是有件棘手的事情,你先好好想想,离去之事先缓一缓。”说完,便朝议事阁的方向行去。 “老大,我们还走吗?”怀远眯眼笑着问道。 季简玄沉思片刻,深褐色的眸子里有着亮光,他认真的说道:“告诉兄弟们,暂时不走了。” 怀远一乐:“这敢情好,怀山一直念叨没有趁手的兵器,现在不走了,我好让铁匠赶紧加工。” 议事阁在训练场的后院,穿过几个院子便是,院内的府兵皆不识得甄月,将她拦在外面,正好有一队巡查队经过,才让甄月顺利的进了院子。 议事阁外的守卫通传了一声,才领着甄月进了屋。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墨香的书案堆满了各方奏折,墙上挂着一幅杜翁的墨龙,张牙舞爪的像要飞舞下来。 甄月进来时,陈横也在,陈横没有一丝窘迫,对着甄月笑着点头,便慢慢退了下去。 甄月眼梢微寒,却并未质问,人情冷暖,她早就看得格外透,只是一个敖世轻物的小人,还不足为小人动怒。 “小月,你何时来的?早间时分,我去西苑走了一趟,见你还在休息,想着处理好一些要紧事,便去别府寻你。” 仇晟眉眼含笑,一袭青袍,玄纹云袖,神明爽俊,放下手中刚刚批阅完的折子,便自然的牵过少女的纤手。 “刚来没多久,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甄月温和笑着。 “西宁需要重建,我皇叔又差人送信催我回雍都,大概一月余我们就要回去。” 甄月面色淡然,说道:“那历下怎么办?” 仇晟何其聪明,一早就知道她会询问,也不隐瞒,回道:“历下之地,实属莽荒,每年救灾的银款数额之大,却仍旧没有起色,如今西郯争了过去,无非是解了我难处,过些日子,一万云川军就会折回,与我们汇合一起回雍都。” “阿仇,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甄月缓缓皱起眉头。 仇晟敛神一笑:“小月,我知道你担心历下的百姓,逃出来的百姓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云川军护送到周边郡县。” 甄月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放弃历下,是当时严峻情境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她并不想因此指责,只是希望阿仇能尽力安抚百姓,虽然朝中官员天花烂坠的解释,可事情如何,各方势力一眼就能看穿,阿仇通透,必定也能知道历下带来的后果。(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三十四章 又将分离 “报!” “进来。” “参见太子。”一位斥候兵神色有些焦急的进来,见到面生的甄月,有些踌躇。 仇晟缓缓说道:“无妨,是否有什么紧急消息?” “这是木大人给主子的急报。”斥候兵恭敬的呈上一小方竹筒。 仇晟接过来,挥了挥手,示意斥候兵退下。 大殿传来关门声,仇晟也不避讳的打开竹筒,将里面的丝帛打开,面色随之微沉。 甄月见此心中一紧,将他手上的丝帛抽过来,霎时,面色一惊,沉声道:“西郯还真是绝,竟然将历下一万难民全部赶出来,现在难民堆在城外,又逢多疫的春季,粮食短缺,病疫蔓延,等于是要了这些人的命,周围郡县根本就不会接纳。” 仇晟从容不迫,收起丝帛,嘴角含笑的探过少女的双肩,说道:“小月,你就放心吧,我会处理的,回府去歇着吧,你若闷的慌,就去花园逛逛,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与你一块回去。” “阿仇。”甄月急切的说道:“难道你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吗?西郯此次战役可谓是大败,现在他们用攻心计,想将东郯的水越搅越浑,即便东郯的各方官员如何压制,消息很快就是蔓延,他们想用这些难民的嘴往你身上波脏,不要小看了这些市井难民,人人一口唾沫就会把你淹死。” “我知道他们的用意,他们现在将难民赶出,做了甩手大仙,就想让我的威名受损,我岂会让西郯好过。”仇晟眸色微寒,隐隐杀气。 甄月眸色一亮,说道:“阿仇,让我去吧,我兄长医术了得,可以控制他们的病情,只要我们好好安抚这些难民,势必会解决历下之急。” “小月……。” 甄月见他面露无奈,连忙说道:“阿仇,让我帮你吧,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理解你丢下历下的不得已,可我不能让你在百姓心中是个不仁德的君王。”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未来每走的一步都会在乎,如今你四面受敌,西有西郯,北有北瀛,东有回柔,都等着将你拉下水,你走的每一步都会影响你后面的举动,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民心,让我帮你。” 仇晟沉重的呼出一口气,心中有暖流划过,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见她身子一颤,得意的笑道:“你总是让我不知所措,我们才刚刚重逢,你就要远走历下,那里穷山恶水,我舍不得你受苦。” “你这算答应了?”甄月听出他言语间的松动,弯起眉眼看着他。 “我们相识七年,若是不答应你,耳根子就要长茧了,但是我只要求一点……。” 仇晟还未说完,就见女子常年清冷的眉色,微微俏皮,语气轻快道:“要做力所能及之事,不可鲁莽。” 过往的岁月在眼前划过,很多叮嘱,甄月都未曾忘记过,岁月在耳边轻轻绽放,开出暖暖的花朵。 仇晟失声一笑,眼神温润,含在眼底的杀气渐渐退却,说道:“我会让木康在历下等你,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去历下与你汇合。” 甄月听到木康之名,惊觉很久都未见过这个故人了,木康是仇晟在麒麟坊的小厮,没想到忠心耿耿的伺候他到现在。 甄月颔首,含笑的打算离去。 “是去花园逛逛还是去里屋歇会?” 少女回过头来,一双灵动的眼睛迸出亮光,声音像风铃般悦耳:“我回别府收拾行囊,此事不易缓。” 直到甄月的脚步声远去,男子才渐渐收回目光,眸色闪过失落,却也无奈的牵起嘴角。 小月,依旧是不懂得思恋相守,总像长着翅膀的雅鹰,为心中的方向澎腾前进,不愿停留。 “出来吧。”温润的声音顷刻变得低沉。 双燕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黑衣男子,神情凛然,微微抬起细纹的眼眸。 “太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话者正是从青城山赶回的楚仲,本在汇报襄老王之事,没想到甄月突然造访,便急忙躲在了屏风后。 仇晟坐在紫檀木椅上,袖摆的青云暗纹在指尖的敲击下,一晃一晃,他嘴角虽牵着幅度,却有几分冷:“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掌握之中,你这几日就不要待在西宁了,虽然你未露面,但小月心思细腻,难保不会在身形上认出你,你即刻回雍都城,接应王平处理好财物。” “是,属下遵命。” 仇晟缓缓站起身,走在楚仲身侧,一股压迫的气息让楚仲心口一紧,脊背渐渐攀升一层薄汗。 “楚仲,你应该清楚春风吹又生,下次我不希望再见你出岔子。” 楚仲猛的半膝跪地,说道:“我会尽快将襄老王的幼子找到!” “找到有何用?”仇晟溢出笑声,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 楚仲坚挺的双肩霎时一颤,面露不忍:“可那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七岁,也起不了风波。” 如修竹的手不轻不重的拍着楚仲的肩膀,却好似一柄重锤,每一下都让人喘不过气,头顶传来的声音依旧和润,却比雪天的冰柱还要冷:“楚仲,我当年十三岁,若是我早死在悬崖之下,现在的吴苟早就是整个郯国的主子,可惜啊,我不仅活着,将来的某一天还会让他跪在我面前,将打磨的战刀亲手插入他的腹中,不要小看一个孩子,明白吗?” 楚仲硬生生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机械般的颔首领命。 “我知道你担心范丞相,范谷确实是难得的相才,可终究是老了,不要让我觉得,你也老了,下去吧。” “是。”楚仲慢慢退至殿外,手心早就覆满了汗水,春天的清风轻拂而过,让他起了一身的疙瘩。 屋内熏着好闻的沉香叶,窗棂处有郡守刚刚送来的粉桃,花瓣随风落下,像舞动的仙子,可仇晟的双眼却渐渐染上一丝血气,一些恨埋在心里太久,久到让他看不到一丝美妙的色彩,只有如鲜血般的红。(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五章 前往历下 陈横进屋时,将侍女续的茶端放在书案上,恭敬的说道:“太子,天色已晚,轿子已经候在外面了。” 仇晟依旧看着窗棂处争艳的桃花,过了片刻,缓缓说道:“仅此一次,若有下次我绝对不轻饶,有些人你可以惹,可有些人你不可以惹,也不可以怠慢!” 嘭的一声,双膝在地上重重一磕,陈横精明,瞬间看透里面的利害关系,惶恐的说道:“属下罪该万死,有眼无珠,以后姑娘再来,属下一定会即刻通报,不会有一丝怠慢。”陈横一心想着皇城里有哈赤斯公主,又与太子有婚约,虽知甄月非平常女子,却也只当是太子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如今却惶恐不已,他在太子语气中听出了怒意,哪还会将甄月划为宫娟女子。 “谨记就好!” 甄月等人离开西宁时,已经是一日后,那天,燕语莺啼,山峦被披了件薄薄的轻纱,空气丝丝清冷,有屡屡清烟在远处升起。 甄月与仇晟伫立在道边,宽宽的两道有几株小野花,在清风中左右摇晃,像极了调皮的孩子,身后是等候的义勇军,没有一丝催促,尽量不打扰二人。 扶子然眉眼笑弯,心口积压好几天的忧虑豁然开朗。 “春寒依旧,每天还是要穿暖和些。”仇晟一身磊落,眉目俊朗,将暗红的披风落在女子肩上,细心的系着,修长的手带动暖暖的风。 甄月抿嘴浅笑:“西宁刚刚经历了大战,你也不要太过劳累。” “我知道。”仇晟静静的注视着她,好似永远也看不够,声音如琴弦般好听:“过些日子我就去接你,不要生病,不要逞强,等我。” “我又不是娇嫩的小姐,放心吧。”甄月见时候也不早了,说道:“回去吧,有消息我会即刻给你写信的。” 走向不远处的骏马,翻身而上,整个人英姿飒爽,她挥了挥手,便与众人跃马扬鞭而去。 尘土将雾霭掩盖下,身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仇晟其实有很多话要叮嘱她,有很多想说的甜言蜜语,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们好像一直在分离,没有真正相守过,他总是在想,再等等,这一天不会太远。 可真正等到那一天时,早已是物是人非,无岁月可守。 从西宁到历下,路程不远不近,越靠近历下,壮丽的风景就越发凋零,一望无际都是光秃秃的山丘,荒废的田园浪浪野草。 赶到历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昨夜刚刚下了一场春雨,空气湿冷的很,马蹄在泥土处溅起浑浊的水珠,酉时时分,天色就暗沉的下来,天空有乌云堆积,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雨而至。 他们加快了行程,从官道到白华坡时,只见远处屡屡青烟,鼻尖嗅到了淡淡粥香。 “何人!报上名来!” 兵器声霎时响起。 “我们是西宁派来救援的!” 唰唰的脚步声骤然临近,夜色渐暗,两方人马隔着一个斜坡对立着,纷纷审视,一个玄衣男子从阵营中走出,黑压压的影子印在他身上,看不清的轮廓,却能感觉他的年纪极轻。 “西宁派来的,为何我们没有接到通知?”男子的声音有一丝谨慎。 “怎么?我以为我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知。”一个女子扬马而出,远处的篝火淡淡红光洒在脸上,女子嘴角噙着浅笑,缓缓说道:“阿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姑娘……!!”木康面色大惊,难以置信又带着欣喜,他连忙挥着道:“是自己人。” 身后的云川军纷纷收起警惕,将道路让出来。 此时已经临近戌时,处处炊烟,一大伙人在分配着食物,只见宽阔的白华坡错落的堆满了人,有躺在地上唉呼的病患,有饿的只剩皮包骨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孺,大批难民病患瞪着空洞的眼睛,见到来人,就如同见到奢侈的希望。 每个帐子里都睡满了人,草虫到处都是,正逢万物苏醒的季节,病菌瘟情像日益爆发的火山。 木康有些局促,长靴上沾满了泥土,脸蛋与七年前一样细皮嫩肉,脸颊上总是带着羞红,他急忙换人腾出位子给义勇军们安顿,又招呼手下准备像样些的伙食。 甄月见他们快揭不开锅,连忙让义勇军将带来的几车粮食搬上来,木康见此,喜上眉梢:“姑娘来的正是时候,我们的军粮都快吃完了,马上就要断粮。” “阿仇估摸着你这边快扛不住了,所以让我带这几车粮食过来。” “你们赶路应该饿了吧,来吃一些吧。”木康连忙招呼起来。 临时搭起来的木案,摆了一些清水般的粥,上面飘着几片肥肉,还有几碟刚刚热锅的野菜。 不大的木案围了一圈人,木康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季简玄见到拢在一起的难民,面露忧色。 “怠慢各位了。”木康说道。 “两万人都要吃喝,你们扛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没有什么怠慢之说。”甄月端起清水粥细细喝着,早在集中营受训时,每天都要饿肚子,对于面前能飘着肥肉的清粥,已然觉得是不错的。 “战乱纷飞,饿殍遍野,有一碗粥就不错了。”扶子然咕噜噜的喝着,像是饿急了。 “哥哥,你慢点喝。”甄月好笑的看着他。 “我赶紧喝了去看看情况,历下本就常年瘟疫,现在正是瘟疫苏然的时节,我得抓紧时间。”没片刻,便喝完了粥,温柔的拍了拍甄月的脑袋,便抱着药箱去难民休息地了。 木康惊喜:“原来令兄是大夫,真是太好了,这几日已经连着死了好些人,我们也束手无策,派人去请州县的大夫,来来回回也要折腾好几天,等大夫来了,人都死了。”叹出一声无奈。 季简玄皱眉道:“历下府尹就见死不救?” 木康冷哼一声:“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哪会管这些百姓的死活,只赶出一万难民已经是万幸了。”面目愧疚道:“本来我们救援人马只有一万,又逢西宁危及,没能保住历下,真是愧对百姓,前几日,有几个百姓受不了饥饿就跑去让历下的守军开城门,谁知被乱箭射死,我们僵持在白华坡也无能为力,只能先缓住灾情,等周城通行的文书下来,我们再来安顿这些难民的去处。”(未 完待续 ~^~) 第两百三十六章 残酷的世道 四周骤然冷肃下来,细微的寒气从脚低升起,有孩啼的哭声缓缓传来,像是受伤的小兽。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一万难民的去处几乎很难安置。 太子根基不深,又逢年年征战,一些州县的府尹固守一方之土,自然不愿意接受低贱的难民,等通行的文书一层层批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自然这些难民就会死去一半,这是当朝权贵者最长出的把戏。 再发兵攻打历下,只会增加东郯兵力、财力上的负担,历下荒芜,早没了争抢的必要。 云川军将自己的军粮分享出来,已经是尽责,可粮食总有一天会吃尽,各方战局紧迫,东郯每年的收成大都用在战场上,哪还会有粮食供养这些难民。 甄月当晚还是修书一封送往了西宁,希望阿仇能尽快解决难民的去处,让这些百姓能顺利进入周边郡城。 一整晚上扶子然带着几名义勇军在难民的营帐里穿梭,甄月与季简玄便帮着煎药、整理药草,最后靠在堆积的干柴边睡着了。 翌日清晨。 “姑娘,醒醒。” 金黄的光斑驳的洒在睡颜上,睫毛翕动,秀眉微微蹙起,甄月缓缓睁开眼睛,便见阿康手上拿着刚出炉的馒头,清甜的香气幽幽拂过鼻尖。 “姑娘,怎么把帐子让给士兵们,自己却睡在外面。” 甄月将身上的绒毯叠好,说道:“你们都将营帐让给了百姓,这些日子都睡在外面,也够辛苦的,反正我那间帐子大,你也不用事事照顾到我。” 木康脸颊爬上红晕,有些木讷的挠着脑袋:“以前在麒麟坊时,下人们都说姑娘虽然看着冷,却是最有血性的,我就知道公子的眼光错不了。” 甄月发觉每次与木康交谈,他都会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大概这么多年,也只有阿康还保存着曾经的清澈。 经过一晚上的接触,义勇军与云川军渐渐熟悉,不时凑在一起说上几句,有几个好奇的将士们殷羡的盯着义勇军们腰间的连发弩,每当有人问起,义勇军们便会自豪的吹嘘一番,当日如何制作、后期如何对敌云云。 甄月梳洗完毕,便见扶子然忙的焦头烂额,患病的百姓排了老长一条,人人脸色煞白,不时有人从帐篷内搬出死透的尸体。 “情况怎么样?” 甄月一边帮着扶子然递送银针,一边端着热水,见他眼睑下淡淡青黑,心疼不已。 扶子然擦了擦手,逡巡着简陋脏乱的营帐,愁思的说道:“这些人大都患有霍乱,高烧,腹泻病。” “霍乱!”甄月登时一惊。 “不要紧,若是严重的霍乱,只怕云川军早就扛不住,历下常年瘟疫横行,这些百姓的身子骨却有了一些免疫,也只是处在初期,好好治疗,用不了多久就会控制下来。” 甄月心口顿时一松,霍乱常频发于夏季,而此时刚刚入春,历下就已经病情蔓延,还好他们来的及时,否者后果不堪设想。 甄月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出了帐篷,中途也只是简单的用膳,天色阴沉,闷的很,她目光逡巡,只见老弱妇孺相互搀扶着打饭,而一些健壮的难民也一脸无精打采,常年的贫贱生活,让他们的意志渐渐消磨,哪怕身体力壮,也早就懒惰成形。 刚刚抬起脚步,就见前往周城的季简玄带队回来,个个搬着采办的药材,满头大汗。 甄月走过去,说道:“你去县府尹了。” 采办的药材过多,都得上县府尹登记,想来季简玄应该已经去了一趟。 季简玄沉着脸点头,说道:“无阳城的府尹已经将我们的批文扣下了,下次不能往无阳城采办了,只能去更远一些的离阳城,无阳城的药材都被我们采办回来,城里的药材铺已经趁势抬高价钱。” 甄月脸色微寒:“这些自私贪婪的小人,丝毫没有民族之心!” “这样的世道你我应该看的很清楚,给拿着。” 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递过来,淡淡的肉香飘来,引起一声细微的咕哝声,甄月脸颊顿时一红,实在不是贪嘴,晌午时分就吃了半个馒头,此时闻见肉香,自然而然就出丑了。 季简玄耳力好,嘴角微微笑了起来,说道:“去集市上刚好有卖烤鹅腿的。” 也就甄月不拘小节,丝毫没有觉得扭捏,接过油纸,有微微的热气透过来,让微凉的指尖有一丝暖意,她莞尔一笑:“这块烤鹅腿够好些人喝肉粥了。” 季简玄丝毫不意外,提起一边的麻袋垂眸笑了起来,转身便朝将士们的营地行去。 晚霞的光辉渲染的大地一片金黄,暖洋洋的,这里穷山恶水,一片荒芜,却让常年行走剑尖的少女觉得格外平和。 她缓缓转过身子,登时一愣,只见一个大约五岁的小女孩,面黄肌瘦,大大的眼珠子一直盯着甄月手上的鹅腿,又不敢上前索要,也不离去,干裂的嘴唇吧唧着。 甄月手指一紧,半蹲下身子,眸色温和的说道:“小丫头,你叫什么?” 小女孩也不说话,显得认生,即使对鹅腿眼馋,还是有些惧意的后退一步,与甄月保持一些距离。 战火硝烟,最苦的就是这些孩子,甄月打开油纸,露出里面金黄酥嫩的鹅肉,灿灿金黄邀人品尝。 小女孩含着手指,不时留着口水,样子格外让人心疼。 甄月撕开一半鹅腿递过去:“拿着吃吧,别害怕。” 小女孩见甄月这般豪爽,动作迅速的接过来,像个谨慎的小兔子打量四处,随即拔腿就跑,生怕甄月反悔似的。 甄月微微叹息一声,还未走远,就听一声嚎哭在身后响起,哭声像瞬间撕裂的口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仅仅只是片刻,参天古树下,本围在一起喝粥的数十难民绞打在一起,一阵鬼哭狼嚎,夹杂着肆无忌惮的诅咒辱骂。 “你们干什么!” 甄月风驰电掣,对着厮打在一起的难民,大吼一声,东郯将士们被惊动,纷纷涌过来,木康离的最近,腾的一下跑过来,一边解架一边厉喝。(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七章 心中的呐喊 拢在一起的难民像疯子一般,抱团不知在抢什么,面目狰狞,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瘫坐在地上,哭的昏天暗地,面黄的脸颊有着怵目的血痕,不知是被人抓伤,还是摔倒而至。 一块金黄鹅肉在厮打抢夺中,落在甄月足前,地上的灰尘很快沾在酥嫩的鹅肉上,鹅肉在夜色下亮的刺眼。 甄月心中的怒火蹭的一下冒起来,双眼怒寒,啪一声,抽出腰间的短剑。 围观的难民全部惊呼一声,就见女子,一脚踹向仍旧趴打在地的难民,手中的短剑豁然停在他们的脑袋上。 木康霎时一愣,仍旧保持着解架的姿势。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全部围过来,巡查的将士们纷纷拔出战刀,唯恐这些饿急眼的难民发难,义勇军与季简玄也在内围防守起来,本在难民休息地的扶子然也急忙赶来。 四周静若寒暄,所有人惊恐的望着满面愤怒的女子,连一直嚎嚎大哭的小女孩也抽着鼻子,不敢哭出声。 本在抢食的难民瞧见上空的短剑,纷纷趴在地上,脊背微颤,可常年食不起肉的他们,即使害怕,还是阴冷的看着女子,像是无声的抗议。 甄月火冒三丈,嗖的一下,将短剑插入地面,剑身轻颤,有着强烈的剑气散开。 只听女子声音如玄铁,带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这算了什么!为一腹之饱,口齿之享,就同伴相残!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能狠心欺负,你们都是历下的百姓,都在白华坡共处多日,难道就没有一丝情义!就因为一块鹅肉,就将你们内心的阴暗面轻易的挑拨而出,你们可还还有怜悯之心!” 有细微嗡嗡的哭声从人群中传来,几个胆子大的男人,捏着破旧的袖口,小声道:“你们是偷偷吃肉,就让我们喝清水粥。” 甄月蹙眉一寒,冷声道:“一万云川军与你们同舟共济多日,将为数不多的军粮全贡献出来,你们还自私的猜忌,这半块鹅肉是我给这个小孩童的,另外半块鹅肉也是明天放在粥里的,这些日子难道你们只看到吃食,没有瞧见大家的携手共进吗!” 不少妇人抱着孩子哭起来,说道:“可我们总是留在白华坡也没用,历下不能回,你们又不让我们走,有吃的不抢会饿死的,我们也是要活命的啊。” 一人说一句,就像小小的火苗,瞬间蔓延,胆小的难民渐渐被积怨埋没,开始怒骂,骂着东郯的不仁义,骂着西郯的决绝,骂着纷乱的世道,骂着云川军的禁锢。 早已听不下去的东郯将士们,开始举剑对着难民,他们同样在白华坡停滞数日,一直未接到遣回的消息,又将为数不多的粮食拿出来,早就有了不满,现在一块小小的鹅肉,就将两方内心的怒火彻底点燃。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身强力壮的难民开始往前冲,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甄月眉心突跳,站在一处石岩上,厉喝道:“全部住手!”可黑压压的一团人仍旧冲撞在一起,她手举弩弓,嗖的一声,箭矢在众人的面前划破而过,迸进黑沉的夜色中。 所有人霎时安静下来,耳边依旧萦绕着箭矢飞驰而过的声音,箭太快,简直从缝隙中穿过,不得不让所有人惊恐的愣住,望着岩石上面色凛然的女子。 甄月放下手中的弩弓,沉声说道:“过不了多久你们都会平安的离开白华坡,你们是历下的百姓,也是郯国的百姓,东郯不会弃你们的,也不会让你们饿死,你们留在此处可以等着朝廷的批文下来,让朝廷给你们分配落脚之地,你们现在冒然离开,能去哪里?周城会接纳你们吗?你们也许走不了多远,就会饿死冻死病死。” “可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想回历下城,你们丢了城池,却让我们受苦,明明就是要弃我们。” “不会的!”甄月郑重道:“西宁危机,历下被夺也是无奈之举,太子才会派云川军前来,帮助大家共度难关,等到批文下来,必定会让你们进入周城,重建家园。” “真的会吗?帮我们重建家园?”嗡嗡的声音渐渐变大,不敢相信的抬着头望着女子。 甄月坚定的望着面前的一张张脸,他们皮肤粗糙,瘦骨嶙峋,空洞的眼睛有着微弱的光芒,她沉声说道:“会的,朝廷有一心念百姓的范丞相,有袭承先帝遗愿的太子,必定会带领大家重建家园。”她眼睛有着亮光,字字有力:“可是!可是你们也要共同前进,国家为你们奋斗未来,你们也要付出力量,懒惰贪婪都会变成啃食良心的恶虫,你们其中有健壮的男子,应该抛却惰性,重拾男性尊严,为国家为家园付出一份力,没有人看不起你们,只有你们自己看不起自己,我希望今日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 “我们这样低贱的身份也能加入军队为国征战吗?”几个年纪轻的男子局促上前,常年的自卑让他们微弯着脊背。 “当然能,只要你们能扛起肩上的责任,没有人会拒绝一心为国的勇士!”甄月斩钉截铁的说道。 季简玄继而上前,声音铿锵有力:“只要你们愿意,义勇军永远为有心之人敞开!” “云川军也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为国奉献的将士!”木康年轻的脸诚恳有力,在甄月的带动下有着满腔的热血,他说道:“国家分列,奸臣当道,丢历下,是我们对不起大家,终有一日,我们必定重拾历下,那时国家统一,必定会让历下复苏,不再是荒芜之地!再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相信东郯,相信我们!” 有激动的哭声在人群中响起,就像展开的蝴蝶效应,一人小声的说我相信,渐渐的说的人多起来,声音大起来,变成一阵阵喧喊,逐渐从小心翼翼到放开嗓子呐喊,曾经不会有的理想,像一朵小花,渐渐开遍他们的心中,东郯没有丢下他们,总有一日他们会有家园,会有和平。 抢食的几位难民,也抽着鼻子,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捡起地上布满泥土的鹅肉,孩子摇了摇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姐姐说了,放在粥里,喝,一起喝。”(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八章 历下汇合 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他们的身影上,汇聚成光,灿烂的如同白昼。 这一晚,一万百姓纷纷将一部分地铺让出来,邀请将士们休息,从上了白华坡就一直躺着的男子们,纷纷加入巡查队,也希望尽一份力。 他们躺的太久,在漫长的乞讨中失去了尊严,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今夜,他们心中有了一丝不同,或许,这个世道真的会变好,只要国家统一,就必定会有平和的家园。 接下来的几日,请求加入义勇军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排了老长,因云川军编制严谨,不能随意收人,便让投军之人先入义勇军,回皇城后,再统一分配。 日月如梭,一月转瞬即过。 月前带来的粮食早就吃尽,幸得一些妇人老者在空旷的地方种了些野菜,才勉强维持了几日。 拾来的干菜一堆堆竖起,鹿皮帐篷的角落,一个小身影不时露出半张脸,偷偷打量甄月,被抓个正着,就急忙缩回身子。 小丫头每天都跟着甄月,不上前说话,也不离去,总是带着好奇的目光。 “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就告诉你奶奶。”甄月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佯装生气的说道。 小丫头慢慢挪出步子,手上拿着几根细小的干柴,歪着脑袋脆生生的说道:“刚刚掉的。” 甄月面带微笑的接过来,半蹲着身子说道:“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你叫什么?” 小丫头拿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甄月,如黑葡萄的眼珠印着甄月英挺的身影,甄月觉得心口暖烘烘的,一直面色温和。 “我叫妞妞。” “妞妞。”甄月嘴角噙笑,见小女孩脸颊都是污垢,试探着去触碰她的脑袋,见她没有跑开,才轻轻搭上去,说道:“姐姐给妞妞洗脸吧,这样妞妞就很美。” 小女孩认真的想了想,过了很久才笑着点了点头。 甄月知道这些无辜的孩子,生在乱世,频频招人摒弃,久而久之,对人谨慎惧怕,所以甄月对她格外有耐心。 纤细的手捧着清水,温柔的搓着女孩的双颊,小女孩因营养不足,皮肤格外蜡黄,手抚上去,只能感觉凸起的骨头,双手更是粗糙的有些裂开。 甄月动作轻柔,细心的擦着小女孩脸上的水珠,生怕弄疼她。 小女孩用力一嗅,像个可爱的小狗:“香,姐姐的帕子又白又香。” “再香再白还不是给妞妞擦脸。” 小女孩笑容灿烂,清澈的如同盛开的百合,天际的乌云豁然散开。 甄月又细细的给她清理指甲缝的泥土,就听女孩声音清脆的说道:“姐姐,真美。” “是吗?”甄月眯眼一笑:“等妞妞长大了会比姐姐更美。” “真的吗?”一脸天真无邪。 “当然是真的,妞妞现在就很美,等妞妞长大了,就会是个美丽的姑娘。”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黑溜溜的眼珠子灵动的像是小精灵,所有的喜悦都在脸上绽放,洗完脸之后就笑眯眯的跑开了,清脆的笑声一直萦绕在耳边。 “姑娘。” 木康从山坡上奔来,下了骏马,健步跃在甄月面前,欣喜不已的说道:“刚刚探子回报,太子携六万兵马前来,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来到白华坡。” “阿仇来了!”甄月眸色一喜。 未时时分,浩荡的大军终于来到了白华坡,一万难民跪满了坡道,众人得见未来天子,激动畏惧的全身发抖,乌压压一群,没有人敢抬头打量。 仇晟一袭玄色披风,身材伟岸,胸脯横阔,尊贵之气浑然天成,身后跟着几位军团的将军们。 “参见太子。”木康带着云川军敬畏俯身。 “木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声音温润如风,却也皇气尽显。 木康早没了之前的憨厚,一脸军人之姿:“不辛苦,一兵一卒未损,百姓皆在。” “好。”仇晟将目光望向木康身后的甄月,一月未见,他匆忙的处理好西宁的事宜,马不停蹄的赶来,可见她面色淡然,好似没有一丝思念,颇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仇晟吩咐着众人起身,又吩咐部下将带来的干粮分配下去,随即行至扶子然身边,说道:“有劳了。” 扶子然颇有模有样的行礼,回道:“这是我等应该做的。”言毕,将一边的甄月拉过来,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甄月看着自家哥哥风流倜傥的离去,摇头一笑,回过头就觉男子目光灼热,一月未见,他有些清瘦了,不知是不是政务繁忙,没有好好休息。 “你瘦了。” “你瘦了。” 二人相视一笑,面目舒展,沿着山道的树林,一路沉默的比肩走着。 午后的清风带起披风的一角,轻轻触上女子的衣裙,像是相互解相愁的红尘缩影,他们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不时碰在一起,再分开,嘴角都挂着浅笑。 宽阔的田园映入眼前,皆是杂草丛生,她轻轻嗅着,并未觉得颓然,反而目光更加雪亮。 “小月,明日我们就回雍都。” 轻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甄月一愣,看着仇晟棱角分明的侧脸,说道:“这些百姓怎么办?” 仇晟目光深沉的望着远方,缓缓说道:“东郯虽然一力辅佐我,可这里面利益盘根错节,老臣依旧腐朽不堪,谁也不愿管这些难民。”见她皱起眉头,笑着说道:“不过我自有办法,前几日,我亲笔一封往周城,让周城几大郡县接纳这些难民,先搭建临时住所,后期再分配一些良田,小月,你放心吧。” 心头的乌云瞬间散开,终于露出这一月以来最为舒心的笑容:“你办事,我放心。” “这些日,你都瘦了,等回了雍都,我便让下人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将你养的白白胖胖。” “又不是养小猪,还白白胖胖。”微皱着眉头,故作不满。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美好风华在他们身上绽放,即使身置荒芜之地,依旧掩盖不了二人身上的卓然。(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九章 屠杀 酒香四溢,饿了好几天肚子的难民与将士们,都吃了一顿饱饭,处处欢声笑语,浑然没有一丝局促之感,百姓们更是惊觉太子没有皇家的嚣张跋扈,总是脸带浅笑,虽然疏离,却渐渐让人们信服。 浩荡的大队在翌日清晨离开了白华坡,一山之隔的历下终于在惊慌中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东郯带领数万人马是来夺取历下,没想到只是路过,纷纷嗤之以鼻。 难民家属在山下与参军的亲人告别,隐隐抽气之声,句句嘱咐萦绕在耳间,年轻的孩子们一脸勇敢,说会写信回来,会带着荣耀回来。 甄月上马车之前,被几个妇人老者拉住袖子,最后跪在地上磕头,甄月大惊,连忙上前要将他们扶起。 几位老者满脸泪水:“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这些孩子都浑浑噩噩,是姑娘骂醒了他们。” 甄月扶起他们,说道:“不用谢我,等他们从战场上归来,为国家尽力,就应该是我谢他们。” 几月的相互扶持,他们身份不同,阶级不同,终是生出了一丝情义。 甄月望向缩在人群中的妞妞,冲她招了招手,小女孩猛的跑过来扑进甄月怀中,小脸上挂着泪珠,不远处的奶奶用袖子抹着眼泪。 “妞妞,等姐姐有机会,会去看你的。”甄月抚着小女孩的脑袋,眉目温柔,没有战场上对敌的冷冽。 小女孩抬起脑袋点头:“姐姐要来。” “恩。”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告别总是很短暂,浩荡的军队顺着官道向东南方而去,留下的难民便在铁骁军团的带领下前往周城。 黑色的乌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苍穹上有乌鸦飞过,发出低呼的鸣叫,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带领铁骁军团的将领正是陈横,他一马当前,带着军队与难民朝着荒芜寂静的深山行去,天渐渐黑沉下来,乌云如同压抑的怪兽,百姓见到陌生的山路面目疑惑。 “这不是朝周城去的方向,大人,是不是走错了。” 年纪轻的男人们都在康复后,加入了军营,这些留下来的都是妇孺老人以及病患,他们纷纷表示疑惑,可没有人回答他们,押运他们的将士们,面色冷硬,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喊。 带头的军官终于停下骏马,缓缓转过来。 顷刻间,所有将士们让出一条大道,瞬间,空气挤压着肺腑,有低吼的呼叫响起,人群很快躁动起来。 只见宽广的平地上,有着大大的坑,足以容纳七千难民,就像精心测量过一般。 “全部下去!”陈横的声音就像地狱刮起的冷风,骤然间,所有难民聚拢在一起,满眼惊恐跟不可置信。 “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有犯错,姑娘说了,我们会被送去周城,会重建家园,我的儿子刚刚参了军。” “大人,我们都是些老人跟孩子,没有犯错啊。” “大人。” 他们的声音充满惧意,仍旧带着希盼。 铁骁军团像巨大的黑网将他们围在中间,没有一丝波动,军人们举起弓箭,将锋利的箭尖对准他们,对准自己国家的族人。 “大人,求求你了。” 铁骁军团像鞭策畜生般将他们往大坑下赶去,有些健壮的男子们猛然向外逃奔,却被森冷的战刀砍掉脑袋。 脑袋啪啪的滚落,鲜血刺目,这一刻,七千难民终于看到了真相,哪有什么家园!哪有什么和平!心中的希望瞬间碎裂成灰,他们像被逼急的疯狗,朝四面八方逃去,却引来如冷雨般的箭矢。 箭矢穿过脑袋、穿透胸脯,老人与孩子的惨叫声直达天际,惨绝人寰的屠杀没有丝毫停歇,鲜血蜿蜒的流向大坑,最后慢慢汇聚成血坑。 他们哀嚎痛骂,骂东郯是骗子,骂东郯是恶魔,铁骁军团手起刀落,像杀人机器,曾经守护家园的战刀已经染透了同族的血,他们的左手砍累了就换右手,到处是飞溅的鲜血,倒下的尸体。 轰的一声巨响,天际闷雷滚滚,像地狱猎犬的嘶吼,让人心生胆寒。 “我诅咒……诅咒你们……。” 母亲抱着孩子,背上插着战刀,老人趴在地上,瞪着血眼,尸体堆积如山,风沙鹤鸣,让所有人眯起了双眼。 杀,仍旧是杀,闷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划破黑云,将满地的尸体照的清晰异常,军人们机械的动作顿时停下来,手开始发抖。 “杀!一个不许留!否者你们一个也活不了!”陈横杀红了眼,满身鲜血。 惨叫声伴随着雷鸣,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血气成霜,大坑已经堆满了尸体,两万铁骁军团像是从血海里走出,没有一处是清澈的。 世界骤然安静,狂风怒吼,暴雨呼腾而来,像一把把冷冽的刀子,冲刷在满地的尸体上,鲜红的血被稀释,如同冰冷的河流汇向地狱的土坑。 七千个生命被残忍的屠杀,世界之大,他们籍籍无名,只会被世人遗忘,但崛起的势力却不会允许这些蝼蚁成为前进的绊脚石,杀戮是权利最直接的方式! 尸坑慢慢被掩埋,几个时辰前还扑在少女怀中的小女孩,静静躺在血泊之中,暴雨将小女孩脸上的血唰的干干净净,似乎还有娟帕上的香气在萦绕。 “香,姐姐的帕子又白又香。” “姐姐要来。” “恩。” 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时辰,尸坑被填满,食腐的鹰鸩上下盘旋,不时飞琢鲜红的泥土,整个世界似乎安静下来,死沉一片。 另一边的浩荡军队因暴雨来袭,一路走走停停,雨水停息,空气也有些闷沉。 仇晟策马在马车旁,青色的云翔符蝠纹劲装,玄色的披风像黑沉的翅膀,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 他不时对着探出脑袋的甄月,敛眉浅笑。 狂风暴雨后天空依旧阴云密布,像是怎么也划不开的陈墨,甄月撩开帘子,清秀的长眉微微蹙起,像是有什么烦心事萦绕。(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章 亲人相聚 “再有两个时辰就到江夏,是不是累了?”仇晟转着缰绳,尽量离她近些。 忧色的目光依旧停在黑云上,半响过后,甄月才从心烦意乱中回神,答非所问道:“这个时辰他们应该远离历下了吧。” 仇晟眸色一闪,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如夜色,有寒气一闪而过,仅仅瞬间,却也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他依旧笑的温润,安抚道:“小月,放心吧,过几日铁骁军团就会回雍都,西郯大败,也不会因几个难民而发兵,要是累了,就躺在软榻上歇会。” 甄月摇头一笑,也不知是怎么了,大概是突然离开,有些魂不守舍,精神错乱,压下心中莫名的狂躁,放下车帘,缓缓垂眸浅眠。 帘子放下的刹那,只见温润雅俊的男子,眼梢一抹狠绝,在清风中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浩荡的队伍到达雍都之时已经是半月之后。 繁华的街道,绿瓦红墙,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扬着商铺旗帜,楼宇雕梁画柱,精致典雅,没有北瀛的冷肃壮丽,一片简朴古色,女子们亭亭玉立,少年们飞扬青涩。 百姓们纷纷让道在两侧,交头接耳。 雍都背靠高耸险峻的衡山,左拢榕江,有清澈的江水之气飘来,空气沁人。 金鼎宫作为雍都新建的别宫,没有金碧辉煌的奢靡之气,碧瓦朱甍,古色古香。 四万大军在金鼎宫前下马肃身,军人姿色尽显。 甄月策马在军队后面,身旁是面带疲惫的扶子然,远远望去,富丽堂皇的宫门前,红毯十里,锣鼓喧天,文武百官朝服礼拜,有高高的呼声从宫前传来。 淮南王一身四爪蟒纹袍服,胡须修的极为整洁,难掩欣喜的与众将领在正宫门口迎接。 “晟儿。”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众人还未下马,就听一声辽阔醇厚的呼唤,伴随着郎朗笑声。 仇晟下马先过安,才唤了一声皇叔,叔侄二人几月未见,丝毫不见外,来了个男人之间的拥抱。 范谷一身赤罗朝服,飘飘然有古韵之概,阔步上前:“太子总算归来,西宁之战大震雄威,王爷天天念叨呢。” 仇晟面目舒展,说道:“范丞相,有个人你倒是要见见。” “小月。”仇晟回身轻唤。 众人的目光纷纷望过去,像聚光灯一般,甄月微微一愣,身侧的扶子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冲着她弯眉浅笑,眼中带着鼓舞。 这一路上,从北瀛到东郯,扶子然早就将扶家隐藏的秘密告诉了甄月,心中多年的疑惑早就一一解开,甄月有时觉得命运弄人,总是有一只神秘之手在背后拨弄着,她穿越而来,顶替了扶子月的一切,家人、仇恨、使命。 走了漫长的七年,原来不过是为了昔日逃难颠簸的东郯皇子,兜兜转转,他们信奉的是同一个人。 此时再见范谷,他似乎比一年前老了些,颦角有明显的白发,眼角的细纹更加深刻,但一双眼眸与一年前一样清明。 甄月毕竟不是扶子月,没有过多的亲情,唯一让她放在心上的亲人就是扶子然,她张了张嘴,一声叔父却怎么也唤不出来。 范谷神色复杂,有着激动的水光在眼中打转,他欣慰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老了。”女子声音平静如水,却带起范谷一声朗笑,范谷眸色温和,点头说道:“是老了,能在这个年纪与你们相聚是上苍的恩德。 一句真诚的内心话,慢慢将岁月的陌生消散,甄月清楚阿仇的用意,想让她能重拾亲情,不再如以往那样孤寂。 她转过头朝仇晟报以一笑,兀地,一道凌厉的目光霎时****而来。 戎马一身的权贵者,气质沉淀,卓尔不群,深沉的眼眸望向甄月时带着一丝审视,渐渐凌厉起来。 第一直觉告诉甄月,这个淮南王不喜欢她,甚至是有些讨厌,但她却并未放在心上。 “晟儿,走,皇叔在祁钨宫摆了酒宴,替你接风洗尘,好好庆祝一番。”淮南王阔笑的揽住仇晟的肩膀,像个多年的朋友一般。 仇晟今日心里欢喜,也未察觉异样,笑着颔首。 文物百官、众武将的身后是前来接风的家眷,女子们绫罗绸缎,脂香幽兰,仪态端庄的聚在一处,其中姿色最为拔尖的女子,浅色罗裙,身段婀娜,淡蓝的缨络坠左右摇摆,显得脸颊精致诱人,媚眼柔情,却渐渐覆盖上一层薄霜,只因瞧见了心爱男子身边比肩立着的女子,她双手在袖摆下握成了拳。 须臾间,所有人散了去,淮南王依旧攀着侄儿的肩膀,关心的询问西宁的状况,可眼梢的一缕寒光却不轻不重的扫向身后的甄月。 此女子没有平常女儿家的娇柔做作,一身素白衣裙,三千墨发只是用一根雕花簪子束着,眉色清冷,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可抬眸时,锐利的如同出鞘的利剑。 淮南王自然是不喜欢甄月,他性格守旧,善于分清利弊,一个女子不在后眷中规规矩矩,还卷入帝国争霸之中,只会是红颜祸水!更何况,晟儿一度要丢下郯国军事,前往北瀛去寻她,种种原因都让淮南王不喜甄月。 夜色朦胧,灯火阑珊,清辉遍洒,远处有丝竹奏乐声幽幽传来,睡莲轻浮,有晶莹的水珠点缀,娇艳的百花收紧着花蕾,娇羞的在夜色下浅眠。 一方石桌,几盏清酒,南方几碟清口菜肴,世界一下静谧,远离了硝烟战火,乱世疾苦,没有人知道未来又有怎样的风波陷阱等待着他们。 “月儿,明日我要启程赶往五灵山。”扶子然缓缓说道,一身书生卷气。 甄月执箸的手微微一顿,面色平静,说道:“好,到了五灵山记得给我写信。”顿了顿,声音尽量放的低:“大概需要多久?” 不知为何,扶子然就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回道:“七心金蝉的毒侵入他体内太深,一朝一夕是解不了的,如今又耽搁了好几月,我回五灵山会立刻与师父研制解药,每一剂药大概需要一个月,服用几年应该就会慢慢化解毒性。”(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一章 忽近忽远 甄月不自禁的松一口气,她面色依旧淡然如水,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缓缓说道:“等他的毒解了,就与我们再无瓜葛了。”一句提醒,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有意让扶子然放心。 “月儿,他终究是我们的仇人,不要将他看的太重。” 甄月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来,就见扶子然好似能看透她心底一样,她瞳孔一缩,沉声道:“哥哥,我不会的。” “你说不会,哥哥就信你,明日我就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写信给你的。”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只见树下的男子一袭金蟒紫服长袍,停在莲池边,身后的宫人手上打着娟灯,晕黄的光洒在他脸上,有一丝浓浓的醉意。 扶子然见仇晟在远处等候,起身笑道:“去将他扶回去吧。”微微的清风带起他飘然的青衫,有一股仙风之感。 “你早点休息,明日我与叔父去送你。” “好。”扶子然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拿起石桌上的半壶酒转身就走了。 甄月行至仇晟面前,闻见浓重的酒气,皱纹说道:“怎么不回去休息,还来这里。” 仇晟丝毫不在意她言辞的指责,平日深沉的眸色在酒精下醉醺醺的,声音因为饮酒格外沙哑:“本来是出来醒酒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让你与我一起去祁钨宫庆贺,你也不愿去。”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样的场面。”伸出手接过宫人手中的娟灯,一边搀扶着他,一边往前走。 仇晟俊雅的五官带着熏红,眼神因酒气有些迷离,温柔的说道:“你不喜欢,我不勉强你。” 推开昏暗的殿门,甄月将半醉半醒的仇晟扶在暖榻上,正准备倒一杯茶水,就听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显得小心翼翼。 打开殿门,甄月微微一愣,门外端着拖盘的女子也愣了片刻,大概是没想到,夜这般深,会有人在太子寝宫。 乌伦珠还是宴席上的一袭金丝软烟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惊鄂的神情很快淡定下来,递过拖盘,语调酥软人心:“太子今夜喝的有些多了,这是我给太子准备醒酒的,有劳姑娘了。” 甄月神情没有太大的波动,接过托盘,说道:“好。”简洁利落,没有过多的话。 乌伦珠眼波流转,很多情绪都掩盖在夜色下,她依旧温柔如水,回身走了一步,兀地,转着莲步,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轻不重的说道:“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言谢,若不是你在百香谷相救,恐怕我早就死了,与太子也就无缘了,谢谢你。” “不用谢。”甄月微微颔首,便进了殿内,嘴角牵着一丝弧度,有几分疏离,有几分嘲讽,她并不是石头,也不是蠢人,明显的示威又怎会听不出,这个哈赤斯公主总给她一种摸不透感觉,说不上来,怪怪的。 甄月刚刚放下茶盘,就见仇晟站在床榻边,隐在一片暗色中,也不知从床上起身站了多久。 她将醒酒的汤水滔出来,语气无波动道:“过来喝了就睡一觉吧。” 仇晟走过来,龙凤灯架只点了一盏灯,室内有些昏暗,他脸上醉意依旧在,却明显多了一份清明,黑翼石的眼眸漆黑暗沉。 “小月,你生气了?”声音低沉有一丝讨好。 甄月摇头一笑:“你别多想了,喝了醒酒汤就早点休息,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了。” 倏地,仇晟在女子打开殿门前,猛地从身后将她拥在怀中,手臂越手越紧,甚至有些固执。 “阿仇!” “小月,你一定多想了,我不会娶她的。”声音渐渐有一丝慌乱。 甄月喟叹一声,见他不肯松手,缓缓说道:“阿仇,你今天怎么了?都不像你平常的样子,一定是喝多了,放心吧,我没有生气。” 兀地,慌乱被一丝疼痛代替,不生气也不过问,是不在乎还是从未放在心上? 仇晟的手臂渐渐松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再无一丝醉意。 甄月转过身来,昏黄的灯洒在他身上,逆光之中,整个人满身落寞,甄月心中一慌,连忙说道:“阿仇,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都懂。” 大概真的是醉了,才会将平日的沉稳打乱,变得像个愣头青,隐忍多年,早就变成了习惯,不再如少年时跋扈,可今夜喝了些酒,总是把持不住心里的念头,可听到乌伦珠对她的挑衅,他还是慌乱了,才会变得不像自己。 “大概是有些醉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男子的声音渐渐恢复平静,满身的落寞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甄月淡然的点头,嘱咐了几句才离开祁钨宫。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窗外有冷冷的风吹进来,灌进他的胸口,他就这么站了会,想起了很多往事。 有时候仇晟觉得她离的很近,可有时候又觉得很远,她好像总是关着一扇门,谁也走不进去。 翌日清晨,甄月在遥西坡将扶子然送走了,范谷一直目送着扶子然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见才收回目光,仇晟一大早处理紧急军事,也是遣人过来传了话,不知是为了免去尴尬,还是真的政务缠身。 小离一直跟在甄月身后,从甄月回来就一脸欢喜,在人生地不熟的雍都待了两个月,早就闷的慌了。 “姑娘,我们去逛一逛吧。”小离眯眼笑道。 范谷牵着马走在前面,听到女儿家们的交谈,回身笑道:“月儿,如今时辰尚早,你就去太华街逛一逛。” 甄月见小离一脸期待,不忍让她失落,便含笑着点头。 繁华的街道,丝乐萦绕,江河上有乐船驶过,贵公子们把酒吟诗句,纸醉金迷。 街巷纵横,闾檐相望,南方的水乡气息隆重,气候怡人,四季如春。 “南方之地连小小的饰品都如此精致,姑娘,你瞧这绸缎多滑,不过我习惯了狐皮,还是觉得北疆的物品奢华。”小离一路上叽叽咋咋,浑然不知无意间触碰了那些往事。(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二章 军事谋略 甄月愣愣的望着货摊上的锦绣绸缎,脑海浮现了那件被她丢弃好几次的火狐貂衣,男子总是霸道的呵斥她,让她不随意的丢弃,否者就给她颜色看。 有些东西,终究是拿不起,也不能拿起。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有路过的百姓疾走中撞了甄月,她猛的回神,将不必要的思绪收回。 见小离一路欢喜,也就由着性子跟她闲逛,即使在热闹的街巷,甄月仍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不现身,也不干扰。 三月初十,西北暴乱,土匪横行,西郯宜阳县多日暴雨,石流滑坡,河提尽毁,水灾从宜阳县蔓延至鹿阳县,眼看着就要波及东郯的许归城。 边关紧张,暴乱随时引发战乱,东郯火速调兵,五师团、铁骁营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甄月来到太中殿时,正好阿仇与武将们商讨完毕,武将们从殿内纷纷走出,一脸愁容,淮南王一身宝蓝官服,见到甄月在殿外,眼色深寒,径直离去。 季简玄如今入了云川军,一身戎装,气度勃发,手下的义勇军都入云川,编为十一师,王平在身后,不时拿拳头击打,像是交谈到默契的地方。 二人见到甄月,纷纷上前打了声招呼,季简玄说道:“进去吧,太子还在里面。” 甄月点了点头便进了敞开的大殿。 太中殿庄严肃穆,金顶石壁,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四个角落熏着好闻的沉香,青烟袅袅。 宽大的紫檀木案有整个东郯的布局图,不远处有搭建的模型,仇晟聚精会神的看着山河的某处,皱着俊眉,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不长规矩的士官,正要呵斥,抬首时,见到走来的女子,微微一愣,眉色霎时温润起来。 “小月,你来看看,宜阳县与鹿阳县水灾蔓延,内部暴乱,我们是直接防守在许归城,还是帮助救灾?文官主和,能让百姓更加爱戴东郯,武官主攻,趁乱夺取宜阳与鹿阳,一人一说,倒是让我有些困惑。” 甄月走到他身边,眯起精锐的眼睛,沉思的扫视整个东郯疆土,文武大臣分析的都有可取之处,一时也想不到两全的法子。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忽然闪现一个人的身影,一袭雪貂长裘,擅长隐匿,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动声色的决胜千里。 眯起的双眼霎时好似有流星闪过,锋利的如同射出的利剑,她反倒盯着一处不起眼的边城,心中滚滚江水。 仇晟了然一笑:“你想到了什么?” 纤细的手遥遥指向西北角一处荒凉之城,重重一放,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带动整个华夏之地,甄月并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建议,竟然会成为郯国统一的关键所在,未来的所有人都将聚集在这个荒凉之地,整个天下的格局将会为之动摇! “西凉关?”仇晟皱起眉头,面色严肃,半响过后,他猛地望向整个郯国最长的怀江,震惊不已,抬起头,见女子面色淡然,浑然不觉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提议。 “小月,你若是男儿身,这普天之下能胜你的又能有几人!你细细说下想法!” 甄月却暗自咋舌,她其实并未绝顶聪明之人,只是会举一反三,这些掩人耳目的招数可都是跟那个满脸不屑的男子学的,她不得不承认,北墨凌教会了她很多。 甄月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这次水灾可谓是天助郯国,宜阳与鹿阳,我们可不费一兵一卒,我们先主和,开一条支流缓解宜阳与鹿阳的水灾,不仅被西郯称颂,还能更得民心,恰巧就是这条开通的支流,让东郯与怀江相连,掩人耳目又顺理成章,而怀江直灌西凉关,等时机成熟,走水路,绕道宜阳与鹿阳,直通西凉关,西凉关关外是被北瀛歼灭的西奴之地,近一年来,西奴各族混乱,早就不及当年,我们走外族草原,给他们过冬的粮草,西奴必定开道我军!” 仇晟满眼惊喜,更有难掩的钦佩,继而说道:“以鄂城两城围攻之诱,我大军再从西凉关直通西郯的后方,必定让他们始料未及!” “小月,你真是难得的军事人才。” 甄月莞尔一笑,狡黠道:“那这次是否带我一起行军。” “你一个女人,怎能参与军事!混乱铁律!” 微怒肃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滚滚冰水,瞬间冷却了满腔热度。 淮南王从身后走来,脚步带锋,面色冷硬,眼神如刀,也不知在殿外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皇叔。”仇晟面露惊讶,见淮南王面色不善,不着痕迹的挡在甄月身前。 可甄月却倔强的从仇晟身后走出,神情清冷的回视淮南王的恶意。 这个淮南王真是没完没了!总是避退也不是办法,不如正面交锋! 淮南王见她丝毫无惧,嚣张不已,脸色更加铁青,语气不善道:“晟儿,难道你不知道女人不能干涉朝政以及军事!” “皇叔!”仇晟皱眉道:“小月与我从小相伴,一路扶持,更何况,小月足智多谋,胜八尺男人,谋略、军器、武功,绝对是世间常人所不及。” “正因为她不同寻常,才更应该杜绝一切军事,不要忘了,她与北瀛凌王可是有婚约在身,难道你不怀疑她是奸细!” 甄月眉色骤然间蒙了一层寒霜,拳头握紧,强压住心中的怒意,就听仇晟一声惊喝:“皇叔!我绝对相信小月!” “晟儿!你为情所困,蒙蔽了双眼,我不能让一个女人毁了你,毁了郯国!”淮南王额头青筋暴粗。 “皇叔!我对苏氏皇族起誓,小月一定不会背叛我……!” “混账!”淮南王整个胸腔剧烈起伏,深纹的眼角暴怒的蹙起,难以置信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用你皇族姓氏起誓!” 甄月震惊的看着仇晟,男子面容俊雅,此时整张脸都布了一层霜,与从小钦佩的亲人怒目相视。(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三章 凉薄如她 甄月沉声说道:“淮南王,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我绝不背叛阿仇,除非是他弃我!” 淮南王将目光投射在她脸上,眸色似剑,刚刚女子在大殿上的雄韬伟略,让他震惊不已,仅仅一个时辰前,整个东郯有谋略的将领们都束手无策,可这个女子却轻易化解,更是指出了一条惊天之道,他不得不防!他不能让郯国出现一个祸国的女权! 淮南王冷哼一声,一甩长袖,沉声道:“我倒是看着,不要以为有范丞相跟晟儿护着你,你就可以随意操控我东郯的局势,若我发现你参与军事,必定让你不得好过!”转身冷哼而去。 仇晟重重捶向桌角,有细细的伤口划出,甄月一惊,连忙抓着他的手,生气道:“火气怎么这么大,被骂的是我,又不是你。” “正因为是你,我才生气。” “阿仇,淮南王也是为你着想,我虽然生气他总是敌对我,可我又不能揍他一顿,好歹他是你皇叔。”甄月眯眼笑道。 仇晟见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更加难受:“小月,让你受委屈了。” “那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见他颇认真的模样,失声一笑:“既然我不能随你从军,就帮我开个军器所吧,我需要信得过的人。” “军器所?” 甄月解释道:“郯国统一依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能与你共赴沙场,却也想参与其中,我可以在后方支援你,炼制兵器,增强郯国的军备能力。” “小月……。”仇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感动。 普天之下,鲁公秘录记载着先进的军事工具,可抵百万雄师,可世人却不知,有一个女子的智谋才能更胜鲁公秘录。 仇晟知道甄月不希望先进的军器太多的流传在世间,所以从未要求过她,此时听她之言,满腔皆是感动。 甄月从怀中拿出鹿皮袋子,露出里面屡经战乱的古籍,缓缓说道:“我来雍都时,就将鲁公秘录交给了我叔父,可他昨日却又交还给我了,我知道一定是你吩咐的,其实当年你返回雁明山之事,我更愿意站在你的角度去分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集中营,我愿意为你,为郯国尽绵薄之力。” “小月。”仇晟重重握着她的手,像是许下沉重的诺言,轻声说道:“此去许归,必定要南征北战,为后续全面征伐做足准备,再回雍都,只怕会要许久。” “小月……,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甄月欲启唇,却被仇晟有些焦急的打断,他手心有着薄汗,嘴角虽然自然的牵着,却难掩紧张。 面对千军万马,面对诡异阴谋,他都能坦然面对,可面对她,总是要细细斟酌,不能有一丝冒犯。 甄月顿时一慌,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抽回手,退开一步,中间狭窄的距离,如同凸起的长桥,二人各站一方,明明伸手可及,却犹如天涯。 “阿仇,女儿情长英雄气短,在此之前,你要全心全意为郯国为百姓,我会一直在后方,我会在的。”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轻飘如烟,却不知这一句女儿情长英雄气短,在仇晟心中划下了一条深不见底的伤痕,疼,除了疼才是疼。 甄月或许真的很凉薄,甚至在情感上畏畏缩缩,她心里有阿仇,为他着女装,为他披荆斩棘,曾经她想过要用生命来爱他,可终究有些事情不着痕迹的改变了她的心境,只是被她一直压制,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情之一事,顺其自然,她不想过多的强求,更不想在这个熏香的大殿仓皇的做出决定,只能继续缩在壳里。 不知过了多久,满室寂静,连呼吸都变的沉重,只见仇晟淡然一笑,语气依旧温润:“只要你在就好,军器所的事我会尽快安排。” 仇晟转过身子,头微微垂着,尽量不让甄月瞧见他的表情,作势认真的看着长案上的军形图。 甄月终究什么要没说,静静的退出了大殿。 四月初的天,院外的水仙海棠争先斗艳,馥郁的香气从窗口飘进来,闻在鼻尖竟有着铁锈味,原来是旧伤疼了,仇晟嘲讽的笑起来,一个人在孤冷的太中殿待了许久。 花坛盆景,藤萝翠竹。 甬道长廊上来来回回都是忙碌的宫人,锦绣院的侍女,绿裙萝衫,忙的汗流浃背,远处有一方小池,种着罕见的水莲,水波潋潋,显得悠闲美好。 甄月刚刚沐浴,墨发有着细微的水珠,白皙的脸蛋像抹了胭脂般剔透,小离在身后为她开着道,一般嘱咐她不要着凉。 宫人们将大堆的上等宣纸抬进储存阁,对着甄月恭敬的行着礼,再弯着身子潮水般退去。 又有稳健的脚步声响在院外,不同于宫人们的轻盈,显得格外有力。 “这么快就将宣纸送来了。” 季简玄也没进殿,就站在院外,颇有兴趣的打量宫人们整理。 甄月将墨发简单绾起,放下卷起的袖子就出来了,见到来人,也有片刻发愣。 她走出大殿,疑惑的问道:“季简玄,你不是正在调整十一师,马上与云川军一起前往许归城吗?“ 季简玄坐在榕树下的石椅上,清晨有细碎的光洒在他肩膀上,他抬起头,说道:“如今太子交给我更重要的差事,所以,许归城我不去了。” “重要的差事?”甄月心中疑惑,此次前往许归,可谓是东郯未来转折点的重要所在,按理说,季简玄入了云川军,带领十一师,几乎与众将领平起平坐,怎么会被安放在雍都? 甄月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就见季简玄不紧不慢道:“好歹我义勇军在青城山与你一起携手制作兵器,如今你要统管军器所,就要将我们打发走?” 甄月恍然大悟,看着他,皱纹道:“你真是胡来,放着统军的仕途不要,到我这小地方凑什么热闹。”(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四章 送行 “小地方?”季简玄说道:“你这里可是直接影响到前线,怎能说是小地方,小地方大用途,更何况,各国军器制作严加看管,你也需要信得过的人,所以我就毛遂自荐,太子自然放心我与义勇军前来助你。” “你知道我让你留下来,不是做工匠,说的好听是军器所,直白点就是后方工匠。” 季简玄收起笑脸,认真的说道:“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征战沙场,是为了效忠你,你信东郯能改变这个腐朽的世道,义勇军便信,你说太子能统领郯国开启新篇章,义勇军便信,你要留下来制炼兵器,义勇军赴汤蹈火。” 甄月感激的看着他,被淮南王打压的心绪竟然奇迹般的消散了,既然不能共赴前线参与军事,那她便以工匠之身,开启新的一面,季简玄的一番话,更加让她信念坚定。 “好,那我们一起为郯国的统一推波助澜!” “好!” 拳头重重击在一起,像碰撞在一起的火花,让满身鲜血都沸腾起来。 另一面的淮南王虽然极力反对军器所的诞生,可仇晟与范谷一力争取,更是承诺不让甄月参与军事,淮南王最后只能甩袖离去。 四月初五,大军西行,铁甲林立,太华街两道跪满了百姓,低声的朝拜声像浪潮一般,一层接着一层。 送行的百官都聚集在金鼎宫,宫眷们在巍峨的城楼上,仰慕的遥望未来的君王,嬉戏拥挤的只为瞥一眼衣角。 身份高一些的宫眷能候在百官之后,踮起脚尖便能瞧见那伟岸的身影,引来心里的一阵雀跃。 仇晟一袭银白铠甲,头戴玉冠,勃然英姿,周身仿若有流光溢彩,尊贵不凡。 甄月本站在女眷之中,却被宫里辈分最高的士官引到了前面,引起了众多人的小声议论。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挺拔的男子,甄月才恍然察觉,阿仇早不是当年身份平凡的少年,六年隐忍,踏遍荆棘,回到了郯国的权利中心,从今以后,这条路将会走向更加艰难的地方。 仇晟与淮南王话别后,慢慢行至甄月面前,也不说话,在众目睽睽之下,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淮南王皱眉头,对身后的侍从小声说了句什么,侍从一愣,却也很快在人群中退了下去。 人群被引开,侍从身后跟着一个女子,莲步轻盈,眼波流转皆是柔情,发间的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 “晟儿,与公主道个别吧。” 淮南王朗笑的说道,百官纷纷垂下脑袋,自然清楚淮南王此举的用意,更清楚淮南王与太子之间的暗潮涌动。 乌伦珠款步上前,腰身纤细,俯身行礼道:“乌伦珠祝太子旗开得胜,妾身会在金鼎宫等候太子,太子一路保重,务必照顾好自己。”眼波轻扬,温柔的像是春季最暖的风。 仇晟缓缓皱起眉头,脸色暗沉,只轻轻的一嗯,便再无一语。 淮南王见他态度如此疏离,不免有些面上挂不住,反观一旁的甄月,更是清冷淡漠,如同远离喧嚣的外事人,丝毫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淮南王心思一转,感慨的说道:“晟儿,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郯国战事一经多年,你如今都二十了,等来年你若回来,便赶紧将婚事办了,公主远来东郯,也不能无名无分。” 乌伦珠被冷落的心思,骤然一转,不敢太过欣喜,依旧保持端庄姿态,可描了精致唇线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 大概也就这句话让甄月有了一丝波动,却也只是浅浅的波澜,很快带动嘴角的讥笑。 “皇叔,我的婚事我心里早有打算,等战事稍稍平息,便会着重处理,势必不会让皇叔失望。” 仇晟翻身上马,英俊磊落,缓缓将目光投向甄月,低声道:“等我。” 甄月淡淡笑起:“好。” 乌伦珠站在他们身边,自然听的一清二楚,粉嫩的指甲深深插进肉里,脸上却依旧温柔的垂眸,尽显公主仪态,她忽然想起了赤/身/裸/体的从臭尸中爬出来的时候。 那天,刚刚下了场春雨,地上的血痕怎么也冲不掉,她受尽****,被人像畜生一样鞭打,被肮脏的男人蹂躏,在逃跑中被人残杀,可她终究没有死,从腐臭的尸堆中爬出来,一脸的血,那一天,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锦衣玉食,一定要服侍最尊贵的男子。 这一天,乌伦珠等来了,任何绊脚石都会不折手段的除去! 大军启程,处处铁甲之声,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仇晟一马当前,被簇拥着前行,他转过头与甄月遥目远望,眼中的不舍化在层层高呼声中。 浩荡的军队很快离开了太华街,文武百官浪潮般散去。 甄月依旧伫立在原地,望着军队离去的方向,范谷走向前来,低声说道:“你与太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回去吧。” 甄月颔首,转过身离去,雍都微甜的清风拂起她额间的碎发,几许不舍,几许平淡。 九重台阶下,华清池池水环绕,地上的玉石在清晨中有一丝清冷,水声盈盈,有飘来的翠叶打转,像大海的孤舟。 “甄月姑娘。” 乌伦珠静静在角落等着,见到路过的女子,轻轻唤了她一声。 甄月停下步子,半站过身子,似乎并不意外,挑眉道:“有事?” “我是来讲和的。”乌伦珠双手抱胸,没了人前的端庄。 甄月没想到她人前人后变化如此大,皱眉道:“讲和?你我之间好像并没有起什么冲突。” “我喜欢太子,任何人都阻挡不了我,之前我确实针对你,现在我讲和,以后我们总是要一起服侍太子的,所以,我们可以做朋友。” 一起服侍太子?这个女人心思好重!这明明就是试探甄月的态度,试探甄月对仇晟的心思有几分,是霸占是放弃还是分享,都会决定这个女人接下来的举动。 甄月聪慧,勾心斗角的事在麒麟坊见多了,她淡漠的说道:“朋友?恐怕你打错算盘了,我不需要朋友。”(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五章 军器所的诞生 “是吗?”乌伦珠抚着垂下的秀发,浅笑道:“哈赤斯与东郯联姻,而我有鲁公秘录,当我将所有内容墨下来时,太子必定会娶我,你有什么筹码?” 甄月轻轻哦了一声,几分冷漠,几分嘲讽,看着女子精致的面容,眯眼说道:“据我所知你在哈赤斯并不得宠,你来了雍都这么久,哈赤斯也只催促你尽快促成联姻,却没有一点实际的援助,大概是担心你没有用处,白白浪费哈赤斯的资源。” 乌伦珠不怒反笑,语气妩媚:“你说话真是刻薄,只要我手上有筹码就输不了,我知道你有另一半古籍,都是记载军事,而我的这部分都是工商农业的记载,等郯国统一,势必会着重经济贸易,我的线要长。” 甄月没想到这个女人有几分聪明,说道:“既然你有筹码,那你就好好利用,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背后动手脚,否者一个字,死!” “哈哈哈。”乌伦珠大笑:“甄月,你以为我是平常闺眷名媛?”兀地,她收起笑意,眼梢一丝阴冷:“我早死过了,所以你吓不到我。” 甄月其实并不想与她争锋相对,正所谓最毒妇人心,她可以看穿很多人,却看不透面前的这个女子,外表温柔美艳,会审时度势,却总像蒙了一层死气,仿佛随时能在背面给你锋利一刀,你却浑然不觉。 甄月不喜欢勾心斗角,随即沉声道:“不管你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切莫不要惹上我,你以为是我吓你?那你大可试试!”言毕,转身而去。 乌伦珠嘴角渐渐扬起,划开一道冷意。 扶子月,之前还念一点主仆情义,竟然你如此不开窍,休怪我不折手段! 庭院深深,过十里长街是热闹的太华街,闹市的喧哗声被风一波波的吹来,石壁清泉伴随着铁打声,灼灼的热气扑面而来。 健壮的身体有汗珠蜿蜒的流下,身后一片片红艳的光,铁匠们将滚烫的铁铸放在清水中,发出清晰的声响,像无处不在的钟鼓。 天渐渐炎热起来,男子们赤着上身,在幽静的院子里来回穿梭。 “让一让。” 一间典雅偏静的房间被打开,带进一阵湿热的风,小离红着脸颊,引起身后男子们的爽朗大笑。 门扉被关上,挡住了郎朗的笑声,屋内格外整洁,长长的案几上堆着昂贵的宣纸,屋角落零星摆放着样式奇怪的机器,有细微的木渣在玉石地面打着转,像夜晚璀璨的星辰。 “姑娘,这些人怎么老是不穿衣服,送茶的侍女们都不敢进来,羞死了。” 十方宝砚旁被放了一碗爽口的酸梅汤,书案前聚精会神的甄月莞尔一笑,沾了墨汁,依旧在布满奇怪图形的宣纸上画着,笑着说道:“小离,他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得礼仪,现在天热了起来,他们自在惯了,正所谓理解万岁。” 小离嘟着嘴,将酸梅汤挪进些,说道:“姑娘,先解解渴,你忙一上午了,先歇一歇。” 屋外响起敲门声,甄月也未抬头,只唤了声进来。 季简玄一身褐色短服,袖子高高卷起,露出健壮的臂膀,上面有细微的汗珠,他进门前,先捋了捋袖子,整齐的放下来,待没有失礼之处才走进来。 季简玄将手中的军器注陈上去,说道:“这是新制作的连发怒,总计十万,改良的盾也有五万,若没有出漏,第一批货就能运出去了。” 甄月接过军器注细细的看了看,点头说道:“数据都没有错误,按着这个标准再出第二批,弓箭也要打磨的轻薄。” “是。”季简玄转过身就要离去。 “等等。” 季简玄回过身,严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纰漏?” 甄月见他表情格外认真,笑着说道:“将它喝了,没其它的事了。” 酸梅汤色泽清浓,有丝丝凉气萦绕,小离猛地皱纹望向季简玄,一副你敢喝试试看的模样。 季简玄愣了会,连忙故作惊慌的说道:“哎呀,看我这脑子,刚刚要交代水生把革皮先过水,现在都忘了,我赶紧去知会一声。”说着就要拔腿逃跑。 “这是命令,喝了。” 季简玄苦着脸,挫败的走回来,端着酸梅汤一饮而尽,身子站的笔直。 “不错,去忙吧。” 季简颇无辜的望一眼小离,离开前将碗碟放的格外整齐。 小离嘟着粉唇,嘟囔着:“姑娘就不心疼自己。”将空的紫金碗收拾好,便出去打算再端一碗来,总有一碗是轮到姑娘自己喝的。 脚步声远去,一直忙着绘图的甄月目光逡巡在浩荡的图纸上,弓、弩、枪、棍、刀、剑、矛、盾,眼眸幽深,雪亮如刀锋。 她站起身,轻轻推开半掩的窗棂,风夹着热闹的朗笑汇入耳内,幽静的庭院,当初百名义勇军兢兢业业的制作着图纸上的兵器,不时说一些荤段子,却也无伤大雅。 汗水滚烫着热情,梦想如同指尖崛起的刀锋,每一下,在木削上划下深深的痕迹。 军器所与金鼎宫两街相隔,既不显得清静也不喧闹,皇城的巡查军也能随时勘察,以防有奸细混入。 先进的军器设备总能在乱世掀起惊涛骇浪,成为各国争锋相夺的目标,军器所才刚刚诞生,错落在平常的街巷深处,但随着东郯势力的崛起,战争上的争鸣,必定会受世人瞩目,当那天到来时,将会是震撼整个华夏的时刻! 北瀛。 薄雪肆无忌惮,朔风凛冽,吹过白雪硕硕的蓥华主街、百安巷,吹过重重森严的殿门,常年不败的银华树,长出新的嫩叶,可天气依旧是冷的。 影卫的脚步在雪上吱吱响起,背微微弯着,恭敬的端着手上的锦盒,身后跪着身姿苍挺的老者,膝盖在初化的薄雪上冰冷的疼,年轻男人跪着三日都会承受不住,可老者却跪了四天。 踏上层层台阶,影卫被拦住了去路。 “东西给我吧,我亲自送过去。” 男子一身金黄锦袍,胸口腾云驾雾的巨龙好似要飞舞而出,头上的玉冠是顶尖器师所饰,白皙的手接过锦盒,细长的眼睛眯起,像一个狐狸。(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六章 拒服解药 “让巫子牙回去吧,东西我会送到,让他放心,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玩命,显得我皇室多么无情。” “是,皇上。”影卫恭敬的退了去。 北宫君把玩着锦盒,嘴角牵起一个好玩的幅度,眼眸流转间,妩媚的像个女人。 恢弘的殿门被推开,昏暗的阴沉大殿豁然明亮,此时正值晌午,军机阁却阴暗的如同黑夜。 金漆软垫上,半依着一个白袍男子,他的身形极为欣长,姿态慵懒,身上搭着雪白长裘,整个人丰神俊美,好似九天仙人,让人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有凉凉的风吹进大殿,将男子颈边的黑发拂下,长发如瀑,如同上好的绸缎。 男子脚边跪坐着侍女,只见侍女面色一惊,连忙用蒲扇将寒风挡去,可香炉的桑叶之气已散,没了原先的清冽。 侍女浑身颤抖,啪的伏跪在地,手心的冷汗在琉璃地面印出深深的痕迹。 狭长的凤目豁然睁开,九仙之气骤然消失,浑身冷峻阴寒,冰冷的目光让侍女整个人颤抖如筛糠,随之目光移向进殿做无辜状的北宫君。 “下去吧,省得两只手都没了。”北宫君大慈大悲的解围说道。 侍女感激的伏地叩谢,大气不敢出的跪地后退,眉眼低垂。 待侍女退下,北宫君浑然不觉巨大压强的坐在软蒲上,拿起紫金盘中的葡萄就往嘴中送,颇愁心的说道:“墨凌啊,你太凶了,看看这侍女多水嫩,被你吓的都成爬不起来的老太婆了。”斜睨着眼睛说道:“还是小月月伺候你的时候日子太平,你得适应。” 眸胜利剑,让北宫君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依旧不怕死的嘿嘿笑着。 “你来做什么?圣宫闲不住,就跑我这里来掀我逆鳞!”声线冷漠。 北宫君吐出葡萄粒,没皮没脸的说道:“想你呗。”兀地,见北墨凌已然是发火的前兆,连忙举起手中的锦盒:“有正事,是天大的正事。” 北墨凌淡漠的将目光放在锦盒上,深黑的眸色霎时戾气横生,长鞭豁然而至,啪一声,伴随着北宫君一声痛叫。 镜盒滚落在地,却未碎裂,只是露出里面一粒金黄的药丸,可想而知有人一早就考虑周全,用坚固如铁的镜盒来装置药丸,否者早就在男子的鞭下四分五裂。 北宫君抽抽搭搭的捂着手,还好鞭力都在锦盒上,也未有明显的伤,他疼呼道:“我好歹是你亲兄弟,你就不担心那一鞭废了我的手。” “正有此意。”北墨凌冷声道:“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些东西!否者下次一定废了你的手。” 北宫君见自家弟弟固执的面容,摇头叹息一声,起身捡起地上的锦盒,陈恳的说道:“我一定听你的,我还要手摸我的贵妃呢。” 手轻点着下巴,眼睛笑的像只千年老狐狸,一边睨着北墨凌,一边说道:“墨凌,我知道你能克制体内的剧毒,咱不吃那小子的解药,更加不饶恕巫子牙,谁让他把我弟妹弄走的!该死!”停顿片刻,笑的毫不忌讳:“不过啊,你也知道,七心金蝉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只是早晚的事情,要是你运气不好,提前翘辫子了,媳妇没追回来,真是得不偿失,不过没关系,等你死了后,要是小月月嫁给那个谁,谁来着……。” 骤然间,满室凝霜,有冰冷的风从雕花门角吹来,角落的碳火乍然熄灭,有冷冷的气息笼罩在四周,皮肤瑟瑟的疼。 北墨凌满身杀气,有血气在凤目中流转,似乎能吞并一切。 北宫君依旧挠着脑袋苦思冥想,到底哪个情敌叫什么来着,一拍脑袋,仿佛没瞧见男子脸上的戾气,说道:“我想起来了,叫苏晟!你要是死的早,小月月出嫁,我就送份大礼,好歹也是我北瀛未过门的媳妇,该给点台面,弟弟,你说是吧?” 北宫君将眼睛睁的大大的,说道:“弟弟,你怎么了?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哥哥哪里说错了?你又不配合解毒,肯定死的早,那就便宜了那小子,我替你送礼呢,你还这么凶神恶煞。” “他敢!”妖异的红唇像是饮过血,几乎从牙缝中吐出。 “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长命百岁,他铁定不敢,可你不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嘛,就觉得这解药是用小月月换来的,死命不吃,弟弟,你不是聪明绝顶嘛,应该知道怎样做最有利。” 北墨凌凤目深寒,转过头望着北宫君,好似能透过一切看到人的心底,北宫君浑身一抖,踉跄着起身,灿灿然道:“这里太冷的,我回去了,顺便将这药拿去丢了。” 北宫君大摇大摆的离去,就差没哼上一曲,刚刚搭上殿门,就听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好似经过一个世纪才豁出去一般。 “等等,药留下。” 北宫君嘴角得意一笑,嘿嘿的跑回来,说道:“就是嘛,咱北瀛的媳妇怎能流落在外,早晚是要回来的。” 北墨凌修长的指尖抚上雕刻精美的锦盒,如幽深寒潭的眸子有一丝痛楚,有很多画面在他眼前流水般拂过,从相识到相知,从冷漠到爱恋,这条路让他尝遍了从未品过的滋味,他似乎还能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 他从冰天雪地中回来,悄悄潜入她的房间,爬上她的床,将心中唯一的脆弱展现在她面前,他如今都能闻见她身上阳光般的清香,还有手心拂在脊背上的温度,这么多年,从西域到北瀛,无数个夜晚,他都未熟睡过,每时每刻都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可那个凄冷的夜晚,他第一次睡的安详,第一次尝到了温暖。 回忆的疼痛再次蔓延,北墨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有饮血的冲动,可常年磨炼的心智终究是让他压下了暴戾。 北宫君喟叹一声,神情认真道:“子虚已经验过此药了,这只是解毒的第一个程序,后面还会陆续有解药送来,直到清透了心肺的毒素,然后再浸泡数月的药水,这些都需要几年的时间。”顿了顿说道:“巫子牙虽然以下犯上,却一心为主,功大于过,就给他个机会吧。”(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七章 总有一天她会属于我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声线轻慢。 北宫君见他态度不松动,挥着手道:“得了,我不管了,我就天天吃喝玩乐,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跟小月月挺像的,固执的像头牛!” 北墨凌寒瑟瑟的望过来,像有无数个冰渣击打在北宫君身上,北宫君往后缩一步,忙捂着嘴说道:“我不提她,不提了,别一副要冻死我的样子。” 北墨凌冷冷一哼。 “殿下,张统领,腾参谋求见。” 殿外响起侍官的声音,得到应传,才请两位大人进了军机阁。 张良与腾简进殿肃然上前,张良依旧穿着军装,眉宇间皆是玩世不恭,腰间的花生只剩一粒,想来是路上吃了不少,腾简进殿前就嘱咐了好几次,近日殿下心情不顺,还是要收敛些。 二人见到北宫君在殿内,也没有避讳的样子,虽然这皇家兄弟,表面上看着疏离的很,可他们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时间长,都知道主子心里还是有皇上的,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张良将手上的简筒恭敬的递了上去,之前的轻松瞬间被一丝紧张取代,若是与军事有关,以张良洒脱的性子,肯定是悠然自得,可恰恰这送来的消息并非是军事。 手如玉竹,将箭筒内的丝帛打开,凤目没有太多的波动,长眉微微蹙起,看不出有几分冷,几分怒。 张良大气不敢出,额头上都渗出一丝汗水来,腾简早就坐在暖蒲上,心里为着兄弟祈福。 丝帛正是由影魄送来的消息,上面详细汇报了甄月在东郯的一切消息,就连昨日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茶都一一记录了。 北墨凌看的极其认真,一个字也不落下,甚至是反复翻看,嘴角微微扬起,无奈又自嘲,有些东西你固然痛恨,甚至明知有毒,却如同上了瘾一般,怎么也戒不掉,他似乎又想起了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每日自嘲自己的下贱,仍旧是不愿放手,他是内心坚定的人,对自己更是狠绝。 在西域如野兽般生存的时候,他咬紧牙关一步步重回皇室,就是为了证明他的存在,他隐匿玉龙山,操控着天下的格局,就是为了一统天下,将权势玩弄在手掌之中。 直到一抹淡然清水的身影无声无息走进冰冷的心间时,他才恍然觉得,对于权势对于杀戮,他更眷恋那一抹温情,他是意志坚定之人,更是对自己狠绝的人,为了想要东西,可以颠覆山河,可以不折手段,可以倾付一切,只要最后他是胜利者,他都将在所不惜! 北宫君趁着自家弟弟思绪飘远的时候,偷偷凑过去,刚刚瞧见几行字,便被警惕的北墨凌发现。 就见男子将丝帛猛地收起来,长眉不满的皱起。 “嘿嘿。”北宫君哪壶不开提哪壶,笑得****:“弟弟,你不是不让我们提某某人嘛,怎么自个偷偷看某某人的消息,别不好意思了,哥哥知道你脸皮薄。” “腾简!将他轰出去!。”北墨凌俊俏的脸霎时青白,细细看,耳根却有些发红。 腾简非常有效率的上前,提起叽叽咋咋的北瀛皇帝,一脸自求多福的望着北宫君。 北宫君像只扑水的小鸡,嚎嚎大叫:“墨凌,好歹我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帝,你每次都让别人提我,我面子往哪里搁,你也不想想,我多风流倜傥的人,撒手,撒手。” “墨凌,你不让腾简松手,我就将你糗事都抖出来,自己被甩了,还不让别人说,又偷偷监视别人小姑娘,有本事,挥军抢过来,哥哥我支持你……。” 噗的一声,大殿被关上,世界清静了,耳根子安宁了,腾简拍了拍手,浑然没有将北瀛帝君扔出去的惶恐之色,如同刚刚扔的就是一只小鸡小鸭。 张良憋着笑,却也强忍着,主子好面子,被姑娘甩了,又偷偷派人查着,这么愣头青才会做的事,尊贵冷漠威严的主子,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可这自家哥哥却大嗓门的说出来,没大卸八块,已经是不错了。 反观北墨凌,淡定从容,波澜不惊,浑然没有心里小九九被捅出来的窘迫,只要细细观察,便会发现,殷红的唇线不自然的抿着,像是防守起来的警戒线。 桑叶的清冽气息在寂静的空气中,流入他的肺腑,这是他常用的香料,也是颇为喜欢的,曾几何时,有个一袭白袍青边的女子跪坐在脚边,安静的像个清池水面上盛开的白莲,不时用蒲扇扇着香炉,甚至有时会打个盹。 挥军南下,他又何曾没想过! “你若因我挥军南下,我便誓死相抵,你要南侵,首先踩过我的尸体!” 每当他提起手中的缰绳时,这句话就像散不去的阴霾,看不到一丝明亮,他可以覆去山河,却输不起微妙的光芒。 北墨凌嘴角微微扬起,有着决胜千里的霸气,总有一天,他会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殿下。” 腾简敬畏走向前,破去了殿内的沉重,缓缓说道:“西宁一役,吴荀对北瀛颇为不满,似乎已经察觉我们的目的,今年的贡税到现在都没献上,昨日,东郯两大军团已经到达许归,要开支流,缓解西郯灾情,看样子是有修好的征兆,这于我们并不利。” 一边的张良点头说道:“明明水火不容,为何不趁乱再侵入宜阳,搞虚伪的政治嘴脸?” 挺拔的身子缓缓从紫貂榻上起身,锦绣白袍上绣着巧夺天工的云翔图,丰姿奇秀,神韵独超,锐利深潭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高架上挂着整个天下的格局,精细到每一座山丘,每一条河流,山河尽收眼底,睥睨天下,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 北墨凌略显苍白的手轻点着优美的下颚,这是他思考时常用的动作,身后的张良与腾简也纷纷严肃的分析着。 万籁俱寂,北瀛的苍鹰一声啼叫,从窗前越过,有淡淡的暗影斑驳的投在军形图上,像一片乌云掩盖在上面。(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八章 群雄逐鹿 “开支流?要是我,我会怎么做?”北墨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唇角慢慢扬起,带着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张良,西奴之境最近可有什么动静?”北墨凌幽幽开口,有几分笑意。 张良一愣,却也知道主子不会无缘故的提起,连忙回道:“自从收复临阳,远驱西奴,西奴解慕高王一死,王庭分列,几大部族争先抢夺王庭,几乎四分五裂,游牧荒废,这几年的冬季很难挨过,殿下的意思是?” 就见北墨凌笑的高深莫测,缓缓说道:“看来,我们要搅搅西奴的浑水,是该崛起一番新的势力,这样才更有意思。” 张良与腾简都是精明能干之人,只轻轻一点,就能看破局势,二人目光一聚,沉声说道:“东郯是在放长线掉大鱼,西凉关!” 莫大的山河图,纵横交错,烟波浩渺,层层山峰巍峨壮丽,然而西北之地,一处荒凉之地在山河间渺小如尘,却吸引了当今权倾天下的霸者。 张良大笑一声,得意的说道:“论谋略谁能胜殿下?这东郯小太子正势在必得,却不知那点心思,早就露出端倪。”收起笑意,面色一冷:“殿下,我等应该即刻拿下西凉关,断了他的黄粱美梦!” 北墨凌眸色寒气乍起,有吞噬人的压迫之感,竟让武艺超群的张良硬生生退了半步,就见男子声线阴冷:“亏你们还在我身边这么久!取西凉关只会让他痛一下,我出手,就必定让他爬不起来!” 张良与腾简硬生生急出一身汗,他们二人在军事上也算是出类拔萃之人,可谋略怎能与惊世之才的主子相比?二人垂着脑袋,做咬牙状。 北墨凌指尖轻拂在壮丽的山河图上,密麻的勾线印满漆黑的眼眸,如同被踩在脚底的蝼蚁。 他声音轻慢之极:“让他取西凉关!让他吞并西郯!” “任由他吞并西郯,统一郯国?那殿下想驻入西奴,难道不想控制西凉关?” “没错,西奴只是我布局的一颗旗子。”北墨凌眼眸狠绝,声音像地狱刮起的冷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吞了西郯,我在后面吞了他!” 挺拔修长的身姿湛然若神,他嘴角笑的阴冷,用戏谑的口气说道:“好戏已经开始了,会越来越有趣。”他看着张良,沉身说道:“西奴是关键的一颗旗子,派探子严密勘探局势,过些日子我可能要亲自去一趟。” “是!”张良敬畏回道。 “腾简,你与四大营将边关严密封锁,各国情报务必更加深入,再出关时,必定是铁骑踏遍中南之地!” “是!” 血液开始在森严的军机阁沸腾,整个人如同宝剑里隐匿的锋芒。 在北瀛越是风平浪静,掀起的浪越是惊涛凶猛,七年前,北瀛封闭落后,一个十三岁孩童隐匿玉龙,拨弄风云,八年后,决胜出世,仅三日就铁骑踏遍蜀国,环环相扣,一局接着一局,将蜀国啃食殆尽。 今日的北瀛又在休养生息中,沉静起来,像一只沉睡的狮子,然而那双操弄局势的手,隐匿在风波之下,一根根丝线牵引着各国的风浪,再出腾之时,必定惊涛骇浪,这就是北墨凌!像一个布局高手,所有人都在掌控之中,要么不出手,再出手绝对是致命的抨击! 北瀛的寒冬渐渐过去,有细微的翠绿在枝头出现,风依旧夹着雪,天气奇怪到诡异,这里的人却早已习以为常。 四月二十,东郯在许归引流成功,许归松江与怀江相连,历史的轨迹朝着既定的局面行走,一场血雨腥风在百姓欢呼声中慢慢临近,西郯侵害半月的水灾得以缓解,暴乱更是被及时压制,苏晟之名空前绝后,已然让百姓忘却了历下之伤。 双方霸者在许归会面,最后不欢而散,局势扑朔迷离。 四月末,东郯二十万大军一路南进,势如破竹,夺取辽西、广汉、贵阳,数十方城池,逐步与鄂城相连,西郯折兵损将,誓死抵抗,在正阳关与东郯僵持数月,一时间狼烟四起,民不聊生,苛捐杂税沉重不已,百姓哀嚎,饿殍遍野。 半年内,东郯犹如猛虎,南征北战,疆土日渐扩张,实力雄厚,君王威严震撼中南之地,一时之间不少郡城投奔,随着东郯节节大胜,一个背后援团被搬上了历史的舞台! 先进的军器设备,精湛的兵器,让东郯如虎添翼,西郯的强兵节节退败,致使军器之团名噪天下,使得各国窥视,军器才女之名更是名扬天下,无数工匠奇人,英雄豪杰,青年才俊,争先为睹其风采,江湖上更是以军器之团的武器为荣,流传出去的青铜霞剑更是名列江湖兵器之首! 世人又将军器才女与凌王之妃挂钩,贝尔一役,早就让人知晓善造兵器的凌王妃,一时之间各大街巷流言四起,军器才女、禹谟凌王、郯国太子,都是跺跺脚都能让天下颤一颤的人物,被浪漫学者编出一个个香艳扑朔的故事,更让世人惊叹,一个女子与两国掌权者牵扯,越发想一睹其容貌。 寒风微寒,阳光稀疏,落叶在空中打几个转便落在青砖上,枯黄一片,清晨扫过的庭院,不到片刻又堆了一层。 院内的寒梅含苞欲放,有清澈的水珠挂在枝头,喧闹声从远街传来,水珠啪的落下,滴在卷起的落叶下。 院内一间雅房半掩着,影影卓卓间几许压抑。 一方长桌,几位军器所的杰出工匠端坐在两边,都是出自义勇军,他们眉头紧锁,一会撩袖子,一会瞪眼睛,看起来有几分杀气。 甄月坐在首位,半年的时光,让她越发沉着,她的墨发松松绾着,不施粉黛,如天山雪莲般清澈美丽,一双眼眸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几分柔、几分艳又有几分冷,浑然天成。 “他奶奶的,这帮龟孙子就会偷抢!上月的几车长弓还未进广汉的境界,就被人在长沙谷给拦截抢走了,五师团的几个小子追了几十里地才抢回来半车,按理说,就应该让我们军器所的兄弟们去护送,五师团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淮南王左右就是看我们不顺眼,这半年来盯我们就跟防贼……。” (亲爱的小伙伴们,更新恐怕并不能准时,小菊表示很抱歉,每天忙飞了,更新会间隔着一两天)(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九章 二世祖 从今天开始每天更新一章,早9点更新 “怀山,你少说几句,隔墙有耳,别给姑娘添乱了。”说话的人正是义勇军中最书生气的水生。 甄月依旧轻皱着眉头不说话,像是有不少烦心事。 坐在一边的季简玄呵斥着兄弟们安静,看着女子锐利的侧脸,沉声说道:“手上的这批军器马上完工,即将运往正阳关,西郯已经根据我们的军器依照着制作了一批。” 怀山一拍桌子,怒道:“那也是次货!能跟我们的相提并论吗!” “怀山!”季简玄厉喝一声,怀山脾气火爆,却也是最怕季简玄的,嘟囔几句便安静了。 “行了,你们也别争了。”甄月缓缓开口,瞬间让所有人屏息静听。 长桌上竹叶青热气萦绕,旁边放着一本工整的记事本,上面记载详细了这次即将运出去的军器,数目、分别以及操作。 甄月抬起头,说道:“这批军器不能再被截了,近一个月西奴频频进入中南,已经拦截过我们一次,就连江湖上的人也都盯上我们,五师团是淮南王的人,武力值不比阿仇的铁骑团,留在雍都护送的人又不强悍,这次的军器,我们要想办法自己运。” “自己运?淮南王一直盯着我们,根本就不会同意!如今太子带着强兵在正阳关,根本就掉不动兵马,我们怎么自己运?” “所以要想办法……。” 屋外骤然间响起一阵吵闹,声音渐渐临近,所有人微微一愣,听到外面跋扈的嚷嚷,瞬间了然,纷纷面露嫌弃,可甄月整张小脸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不准进去!姑娘在议事呢!出去!” “小离,你一身份卑微的下人,天天对小爷大吼大叫的,信不信,小爷现在就唤人处置你。”声音郎朗,却带着玩世不恭。 “出去!我才不怕你。” “你……丫头跟主子一样,无法无天。”扯着嗓子大喊道:“甄月,给小爷我出来。” 啪的一声,虚掩的木门被踢开,带进一阵微凉的寒风。 男子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腰束白玉软带,乌黑的头发套在白玉冠中,几缕碎发飞扬的翘着,皮肤古铜,却给人一种唇红齿白之感,剑眉斜飞,显得飞扬跋扈,像个初生牛犊,浑身浓浓的无所事事的贵公子模样。 甄月抓狂的抚额,依旧坐在首位,好似没瞧见他。 男子剑眉一扬,直接冲上来,大声喊道:“你当小爷是空气呢。” 义勇军们正在商讨要事,心里都憋着气,此时见到这个闹事的男子,瞬间腾的站起来,纷纷冲上去,眼看就要打起来。 季简玄正要起身制止,就见原本一脸抓狂的甄月起身飞快的走了过去。 啪啦一声,脚带利锋,直接让身材高挺的男子摔在了地上,男子闷哼咬牙,世界瞬间静了下来,义勇军面面相觑,耸耸肩,表示没瞧见这等粗怒的行为。 “你敢踹小爷!”男子气的俊脸发绿,却也不敢动手,架势倒是做的足。 甄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皱眉道:“苏义,你有完没完。” 此人正是淮南王之子苏义,一直镇守在远南的居庸关,因东郯如今军事集权,大部分军权都都被仇晟掌握,致使苏义的兵权被收回,成为一个挂名将军,半年前,回雍都闹了一阵子,文武百官都装聋作哑,心里却明白,如今太子势力渐渐雄厚,手握重兵,已经不轻不重的在削减淮南王的权利,淮南王性格耿直,面上也未表明异议,可毕竟心疼爱子,只能一面安抚,一面让他等待时机。 一晃半年,苏义闲附在雍都,终日无所事事,之前因行军被克制的顽劣日益暴露,天天往睹雅坊跑,整个桀骜不驯的二世祖,半月前刚刚在军器所得了柄双刃匕首,天天出去炫耀,最后被设局压上了赌桌,结果一把就给输了。 军器所除了供给前线的军器,是不会私下授予,苏义因是世子,所以才破规矩给了一把双刃匕首,自从输了兵器,油滑的苏义天天往军器所跑,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再得一把兵器。 苏义忍辱负重的从地上起身,挥了挥华服上的灰尘,伸出高贵的手,邪气的说道:“来吧,给小爷一件兵器,这样咱们就能眼不见为净,省的小爷天天跑这破地。” “将他轰出去。” 甄月懒得再跟他废话,举足就走。 “甄月!!”苏义气的火冒三丈,眼见几位义勇军撩袖子动胫骨的朝他走来。 今天绝对不能空手而归!要不然又要被人笑话了,苏义动作灵敏,像一只腾起的猴子,唰一下就跳到了甄月的肩上,死皮赖脸道:“我不走,你不给我,我就攀着你,让你颜面扫地。” 古人重视名节声誉,所有人全然愣住,没想到这小子脸皮这么厚,竟然轻薄姑娘! 骤然间,怒骂声滚滚而来,义勇军拖、拽、扯、踢,个个气的面红耳赤,苏义像是长在甄月身上一样,众人怎么跩也跩不下来。 “你放开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小离急的脸都绿了。 季简玄直接一脚踹过去,也不敢太用力,唯恐让甄月受连累,一时之间军器所鸡飞狗跳,一群人对付着这个小毛孩。 “不!放!”苏义四肢紧紧攀着甄月,甄月常年习武,倒也站的四平八稳,更何况苏义今年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攀的时间久了,也难免会累。 “啊!!” 只听一声惨叫,天旋地转,嘭的一声,苏义四脚朝天,被甄月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在了地上,男子五官扭曲,疼的在地上打滚。 “甄月!!你狠!小爷跟你梁子结大了,爷耗死你。” 甄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挑着眉说道:“我就怕你耗不死我,丢出去。” 苏义一惊,双脚被人拖起,像条小狗似的往外拉着,他虽然有些功夫,是父亲一手相传,可前几次与甄月过手,才知道甄月的功夫远胜于他,打是打不过了,可又不甘心。(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章 交易 眼见甄月即将离开,苏义破釜沉舟,死磕到底,直接伸手将甄月抬起的腿给抱了个满怀。 众人一声惊呼,甄月脸色一暗,抽了抽腿,怎么也抽不出来,她半转过身子,垂眸望去。 就见苏义一张白皙的脸布满灰尘,嚣张跋扈一扫而空,剑眉哀怨的扬起,模样可怜至极,声音更是带着哭腔:“姐,我的亲姐,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不该拿兵器去睹,我罪有应得,我咎由自取,姐,你大人大量,就答应我吧,我给你当凳子坐。” 冷风从上空吹过,众人的嘴角都抽了一下,不忍直视在地上打滚博同情的贵族世子。 “苏大世子,你是淮南王的血脉,要是淮南王瞧见你这怂样,只怕要气死了。”怀山弯腰调笑。 苏义脸色一沉,也仅是片刻,嫌弃的看着怀山,说道:“一边去,我现在仅代表我个人,跟我父亲沾不到边。” 甄月被这场闹剧弄的有些心烦,居高临下望着苏义,沉声说道:“撒手,再胡闹下去,我一定在淮南王那里参你一本!” 大概就这一句话,让无底线厚脸皮的苏义有一丝忌讳,抱着甄月双脚的手也有了松动,却依旧不肯放开,垂眸思忖片刻,抬起头,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媳妇:“姐,你就给我一个吧,让我干啥都成。” 甄月沉着脸,将力度都移向双足,正欲不留情面的踢开,兀地,一个精光在脑海闪现,漆黑的眸子霎时一亮,不知打了什么主意,沉声问道:“真的什么都愿意干?” 甄月微微垂着头,墨黑的长发从肩上落下,像柔软的丝绸,眸色清澈透亮,不知为何,苏义竟然感觉有寒气从脊背升起。 苏义咽了咽口水,连忙点了点头,生怕稍微疑迟,就会被拖走。 “你先松手。” “哦。”苏义乖顺的连忙撒手,还未爬起,就见面前出现一只细白的小手,指如葱根,很是好看,目光缓缓上移,女子面如清莲,平常冰冷的嘴角竟然还挂着笑!笑!苏义不得不承认,他一个大老爷们,打了个冷噤。 甄月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对着身后的季简玄说道:“去军器库,让他挑一件好的。” “什么???”怀山与水生面面相觑,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突转的局面。 季简玄也微微一愣,却也并不质疑,对着呆如木鸡的苏义说道:“走吧,世子。” “世子?”季简玄又唤了一声。 苏义从不可置信中的回神,有些傻傻的点头:“好。” 待行至戒备重重的军器库时,满心疑惑的苏义才真的相信甄月的话,嘴角大大裂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张扬的挥着袖子,得意洋洋。 “姑娘,为什么给他!”小离一脸不满。 甄月嘴角淡淡笑了笑,并未作答,眼梢一抹狡黠跟算计。 不到片刻,季简玄就带着一脸狂喜的苏义出了军器所。 年轻的手把玩着一条软鞭,九节细钢棒打磨柔软,连缀在一起,便于携带,杀伤力强,在舞鞭时很具观赏性。 甄月一点也不意外苏义会挑九节软鞭,毕竟还是个孩子,喜欢精美花哨的东西。 除了甄月与苏义,其余人愁眉苦脸,一脸不满。 苏义倘若未见,一直拿着软鞭细看,赞赏的说道:“小爷我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稀奇物,可你做的这鞭子体积适中,外形精致,力度能均匀分散,可谓是内外兼佳的好兵器。”说话间,长鞭炫舞,身子旋转,花哨中带着桀骜的魅力。 “很喜欢?”甄月眯眼问道。 “喜欢,当然喜欢了。”苏义虽然是个混吃混喝的二世祖,却也在权利中心长大,自然明白甄月必定会有下文,将长鞭扣在腰间,双臂抱胸,仰着头说道:“行了,别给小爷卖关子了,说吧,既然收了你的东西,小爷也是很上道的。” “世子果然通透。” “那是自然,以为跟你身边的土包子一样啊,切。”经不起夸张,苏义吊儿郎当。 怀山脾气火爆,腾的就从后面冲来,一副要吃了苏义的模样,还好季简玄眼疾手快,连忙拦住,皱眉摇了摇头,听甄月话里的意思,应该另有打算。 怀山冷哼一声,收起脾气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甄月无奈摇头,这苏义性格太过跋扈,每次来军器所都要弄的人仰马翻。 远处有铁器打磨的声音传来,灰白的苍穹一队大雁结伴飞过,在微寒的天际划下一道凌厉的痕迹。 甄月收起脸上的笑意,说道:“我需要淮南王军印的通关文书。” 她的声音清浅淡漠,却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苏义飞扬的眉眼霎时睁大,顿时觉得软鞭如烫手山芋。 “你要我父亲的军印文书!”苏义震惊的看着她:“你要偷偷运什么出去?”震惊的神情慢慢被激动覆盖,像个贪玩的孩子。 “你不用管,只需要给我想要的东西就成。”甄月声音突然凌厉:“若是失败,你就自己扛下,要是连累军器所的话,我会将你的老底都端出来!” “你!!”苏义咬着牙,怒目瞪眼,拿人手短,吃人最短,倏地,像个泄气的皮球,皱眉苦道:“我那老头子的军印文书可不好弄,要是东窗事发,搞不好,我家老头子会卸了我的脑袋,再将我鞭尸。”说话间,好似真看到了惨绝人寰的景象,高挺的身子都抖了几下。 “既然世子办不到,就将兵器撂下,前院右转就是大门,不送!”甄月伸出手,漫不经心又淡漠的说道,浑然瞧不见苏义的咬牙切齿。 “甄月!”苏义捂着腰间的软鞭,不服的嚷嚷:“到了小爷手上的东西,岂能说拿就拿。” 随即鼻尖不羁的轻哼,仰着头说道:“既然爷要了,就算是蹿了老头子的窝,小爷也会给你弄来。” 修长的手敲在腰间的软鞭上,指尖银辉,高仰着头大步流星离去:“三日后必定奉上!”少年碎发飞扬,桀骜不羁。(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一章 忧患 待绣绿身影消失在庭院尽头,一旁锁眉的季简玄低声说道:“苏义性格乖张,举止放浪,交给他办,可不省心。” “那小子一天吊儿郎当,办事不靠谱,淮南王事事严谨,只怕弄巧成拙,最后被那小子连累,东窗事发可就麻烦了。”怀山不安的说道。 微凉的清风带起甄月鬓间的细发,轻微的叹息从丹唇内溢出:“淮南王府守卫森严,军器所又有淮南王的眼线,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取军印简直痴心妄想,为今之计只能交给苏义,毕竟能在府内出入各个重要之地的只有他,苏义虽然不靠谱,却胜在聪明,我们静静等候佳音吧!” 夜幕薄星,白云映满星辰,遮住了银辉,暗暗的黑影晒在窗纸上,像长长的翅膀。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碎了一丝平静。 甄月刚刚用完膳,正在书案前整理即将运出去的数万件军器,淡淡的墨香在指尖绽开,烛火发出噼啪的脆响,即将燃尽,似乎燃了许久。 “进来吧。” 雕花漆门被推开,带进院外的一丝水汽,小离提着暗红的食盒,眉开眼笑。 “姑娘,歇歇吧。” 小离手脚麻利的将食盒内精致的糕点端出来,清淡的桂花香霎时飘散开来,卷走一丝疲惫。 “范先生对姑娘真是上心,每天都派人送桂花糕来给姑娘品尝。” 甄月嘴角勾起,抬眉望去,金黄的色泽透在清澈的瞳孔上,像是温暖的阳光,淡化了眼梢的锐利。 叔父确实很有心,起初不知道她的口味,便送些不同口味的糕点,每次送还的食盒中,唯独桂花糕少的最多,自然就清楚她的口味了,自此每日傍晚都会派小厮前来。 亲情真的能暖人心,像她如此凉薄的心境,也在日日暖流中,像逐渐化开的冰川,她虽然不喜欢与人交情太深,但进入她生命中的亲人,朋友,终是教会她慢慢敞开心扉。 “放下吧,我稍后便吃。” “瞧我这记性,我现在去沏壶竹叶青。”小离一拍脑袋,扭着头便跑了出去。 甄月摇头一笑。 骤然间,有尖锐的东西不停的拍打着窗棂,像小鸡啄米一般。 甄月蓦地起身,不急不缓的走向窗棂,顺手抓了一把食屑,眼眸带着喜悦,显然对这个节奏拍打声及为熟悉。 刚刚推开窗棂,一股大力袭来,黑黑的翅膀嗖的一声展开,劲厉的爪子攀上甄月的手腕,尖尖的喙几下就将女子手中的食屑吃完,高兴的啪嗒着翅膀,顺势落下轻轻的黑羽,拂过女子的指尖,带起心间的一阵酥痒。 此黑鹰便是甄月与仇晟一起饲养的小黑,从西北一直跟随到雍都。 甄月熟练的取下劲爪上的书信,纤细的指尖缓缓打开丝帛,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前,无非是叮嘱她好好吃饭,不要过于劳累,让她放心西边的战事。 虽然字句寥寥,但甄月心里很清楚正阳关局势紧张,一触即发,西郯二十万大军镇守正阳关,与身经百战的东郯大军僵持数月,各方小县流匪四起,远塞蛮族趁机烧杀掳掠,又逢过冬,更是猖獗。 甄月望着西北方,眉心缓缓皱起,甚至有一丝杀气,一想起这远塞的西奴就头疼。 自从解慕高王一死,西奴格局一片混乱,半年内更是崛起多方势力,仇晟为了长线准备,这半年来多次遣大使前去游说,修两国之好,可西奴局势天天变化,像无尽头的黑洞,让人难以分辨方向。 解慕高王的两个胞兄一年前趁势占据广阔草原,自立为王,解慕高王的长子,性格好胜贪婪,占据天山以北,与两位叔叔对衡,解慕高王的幼子性格懦弱,王庭分列,便跟随了三叔郅支解慕。 郅支解慕最早叛变,手中集权,更是占领了王庭,势力最为雄厚,仇晟为了打通西奴线路,多次供给军器粮草,帮其巩固权利。 可万万没想到西奴格局变幻莫测,郅支解慕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被赶出了王庭,被解慕高王长子夺了过去。 然而让甄月头疼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解慕高王的二儿子,呼韩清! 呼韩清生性倨傲,目中无人,解慕高王未归天前,就被其父抓到与自己妃子私通,大怒之下收回所有兵权,王庭分列后,更是被兄长与叔叔们驱逐。 也就是在三个月前,这个最不起眼,在草原上没有一兵一卒的呼韩清!横扫天山以南的广阔草原,将其二叔斩于刀下,占据了西奴的一半领土! 没有人清楚他手上的精兵从何而来,雄厚的经济资源从何而来,更不清楚他是如何在短短几个月内成为西奴最具势力的草原之王。 局势变化太快,让东郯内部始料未及,仇晟多次送牛羊马前去示好,却都被这个狂妄的呼韩清所拒绝,更是将东郯大使斩杀,丝毫不给东郯面子,致使东郯的计划举步难行。 东郯要走西凉关,就必须过西奴,否者所有付出都将白费! 甄月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想起前线的战况,阿仇的难处,就心烦不已,呼韩清的部族多次半路拦截军器所的货物,东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束手束脚,更是让呼韩清行为猖狂!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成为西奴最具实力的部落,绝对不简单,必定是背后有强大的实力在推波助澜,会是谁呢?不惜提供经济军事来协助垂死挣扎的远塞蛮族?到底有什么目的? 夜越来越深了,沙沙的风声拉回了繁杂的思绪,小黑展翅朝天空飞去,带着女子的回信融入夜色中,像一道闪电般消失在漆黑的苍穹。 --------------------------------------------------------------------------------------------------- 花园锦簇,雕甍绣槛。 不大不小的庭院,有着长长的池馆水廊,远远的望去像是盘踞的水蟒,深院中到处弥漫着严谨的脚步声。 越到深夜,淮南王府的守卫越是森严,半个时辰就会换一次班。 苏义一身轻便的长袍,沐浴后的淡淡清香从微敞的颈口散出,张扬的几缕碎发带着一丝惬意,他斜靠在亭台边,一手提着白玉酒壶,一手无聊的打着哈欠。(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二章 苏义盗印 (元旦两更放送,推荐订阅滚滚来吧!) 轻轻脚步声慢慢靠近,苏义也不回头,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显然是一直在等来人。 一身侍从打扮的小厮担心主子等的不耐烦,小跑着过来,看了看寂静的四周,伏在苏义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只见苏义大腿一拍,醒了醒神,兴奋的说道:“老头子终于走了!”随即收起笑意,低声道:“接下来给本世子演好些,别坏了本世子的事。”灵活的手指不停敲打小厮的脑袋。 小厮点头如捣蒜:“放心吧,世子,交给奴才了。” 苏义交代好后,潇洒的挥了挥袖袍,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大摇大摆的朝长廊尽头行去。 “见过世子。” 幽静的雅致书房前两个侍卫尽责尽职的立在檐下,腰间是王府官配的兵器,二人见到来者,恭敬行礼。 青缎短靴在地面轻轻一划,一个旋转,便身手利落的坐在长廊椅上。 苏义屈起膝盖,摇着酒壶,痞味中带着一丝不羁,仰着头问道:“喂,老爷子在里面吗?” 两个侍卫对世子豪放不羁的举止见怪不怪,更何况今日称呼的是老爷子,往日都是大张旗鼓的叫嚷王爷为老头子,已然是不错了。 “回世子,王爷刚刚离去,大概是去前院歇息了,世子可是有急事?” 苏义闻言一脸苦闷,酸溜溜的说道:“良辰美景,本想与老爷子喝上几杯,却不想他跑回去钻被窝去了,枉费了我一片孝心。” 一群寒鸦飞过,二群寒鸦飞过,侍卫的嘴角不停的抽搐,这话怎么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见面就掐的父子何时亲密无间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在此时,远处响起一声呼叫,路过的巡军豁然停步,握着腰间的剑柄急速朝声源处奔去。 “我去,夜黑风高的,不会有刺客吧!”苏义溜的一声站起身来,贼贼的眼睛斜睨着书房前的两个侍卫,见二人听到刺客,一脸严谨,却并没打算离开岗位。 苏义暗骂一声,伸出脚狠狠踹上二人的屁股,皱眉道:“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去看看!小心我抽你!” 二人挨了两脚,也不敢有一丝不满,这个混吃混喝的世子满脑子都是整人的把戏,要是不听话,保不准第二天被扒光了绑在主街衙前的就是他们。 “可是世子……。” “可是可是什么!还不快给本世子去看看,要是真有刺客,我就跟老爷子参你们一本!扒了你们的皮!” “世子,我们要看守书房……”话未说完,又被黑脸的世子踹了好几脚,褐色的劲服上都是大大的脚印,别提有多难看,两个敬业的侍卫,一时感慨,今日是撞邪了,被这难搞的二世祖给拧上了。 “有本世子在这里看守,能出什么幺蛾子,还不滚去!” 二人一听,再不去真就得罪这个小魔头了,随即拔腿朝嚷嚷的后院行去。 待二人走远,苏义露出得逞的窃喜,将胸前的墨发拂到身后,推开紧闭的书房,像个小贼般溜了进去。 书房内一片漆黑,淮南王刚刚离开不久,熄灭的烛芯有淡淡的余香飘来,甚至能嗅到一丝威严,苏义打了个冷噤,老头子又不在,怕什么。 他熟门熟路的摸到书案前,翻箱倒柜的查找军印,清冷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寂静的室内,落在少年紧绷的肩膀上。 微寒的夜晚,有细微的汗珠渗在额头,远路的脚步声像后面追赶的野兽,苏义越发着急起来,看着时间,守军们很快就会折回。 这该死的老头子藏哪里去了!这是防谁呢!(作者君有话:^_^防坑爹的儿子呢) 苏义顺着雕花的桌格又摸了一遍,正在不爽之时,他眸色一亮,嘴角大大咧了起来。 往日闯祸闹事经常被淮南王拖到书房来训斥,平日他又粗心大意,很少会记得一些细节,如今心急如焚,倒是让他想起,有一日他因为跟赵氏之子在柳烟阁因为一个花魁打架,被督府的官差提回来。 那日刚刚进书房,就见老爷子手上拿着一个灰色锦袋,根据身子的倾斜度,应该是放在最下面一格,甚至还有片刻停留。 苏义得意一笑,虽然平日里无所事事,却也有些小聪明,这停留的片刻必定是有暗格! 他顺着平滑的内格一点点查找,果不其然,在内格角落有个凸起的按钮,手指激动的一按,只听啪的一声,平滑的内格分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灰色锦袋。 月光像个调皮的孩子,跳跃在他扬起的眉梢间,他急不可待的解开锦袋,金铜的尾虎在四寸印玉上张牙舞爪,好似要扑腾而来。 苏义眉色喜悦,迅速的拿出甄月给的文书,将印玉重重盖在上面。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迅速的物归原处,健步如飞的离开书房,一片寂静,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在长廊,伴随着叽叽哇哇的咒骂,水池的金鱼噗通一声,像是在嘲笑一般,淮南王府的后院好生热闹。 巡夜的守军个个黑着脸,两个被踢的侍卫脸色也不甚好看,一人手上还提着可怜兮兮的小猫。 “该死的畜生!叫你不听话!等会就活埋了你!”守军后面的小厮端着黑色托盘,托盘上几碟小菜洒的只剩下几个菜叶,精致的白玉碟横七竖八都是裂痕,想来这只灰溜溜的小猫就是罪魁祸首。 “世子……。”小厮哭丧着脸奔来,气呼呼的说道:“就是这个小畜生,将世子精心准备的佳肴给打翻了!枉费了世子的一片孝心……。” 苏义依旧是之前的姿势,弯着膝盖,漫不经心的模样,见小厮似乎还有长篇感慨,急忙伸手打断,伸手掏了掏耳朵。 “鬼嚎些什么,吵的本世子心烦。” 小厮一瘪嘴,哭着脸退至一边。 “世子请放心,并没有什么刺客,我等就退下了。” 守军的队长黑着一张脸,本以为是有刺客潜入,没想到一番鸡飞狗跳,既然只是一只猫打翻了几碟菜肴,更是被这小厮糊弄的穿林走巷的抓一只猫。(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吃瘪的少年郎 苏义站起身,一副威严模样,对着一边垂首的小厮呵斥道:“阿福,本世子平时怎么教你的!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身兼重职的巡查军呢!该罚!本世子可是很严明的!” 某人嘿嘿一笑,挥着手臂,一副体恤的模样:“真是辛苦各位了,夜深了,各位接着巡查去吧。” 一众守卫回身退下,只能将不满咽下。 两个守书房的侍卫,提着猫,一脸无奈:“世子,这个该如何处理?” “阿福。”苏义打了个哈欠。 “是,世子。”阿福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提过哀怨重重的小猫,哈着腰跟在主子身后。 苏义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白玉酒壶嗖的一下朝两个侍卫扔了过去。 侍卫眼疾手快,都有一身好功夫,不费力的接在怀中,一脸呆愣,就听世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菜也被小畜生洒了,老爷子也不在,这壶碧光雨露就赏给你们了,本世子没兴致品了,就便宜你们了!” 只见两个侍卫喉结咕噜,眼露亮光,碧光雨露可是宫里上好的佳酿,只有冬季盛宴才会在皇宫内被各大权贵品尝,像他们这种地位不高的小侍卫,是一辈子也喝不到,顿时有些迫不及待。 夜晚的风徐徐吹来,带着南方初冬的水汽,几缕碎发扬下,苏义原本睡意浓浓的眼眸慢慢眯起,眼睑一道电光疾驰,嘴角一抹算计的笑痕。 这日云清气爽,碧空如洗,天际刚刚透过几丝亮光,清澈的泉水在绿竹中盈盈而出,泄在睡莲池中,一圈一圈荡漾着。 甄月一整晚都在整理器所,到了寅时才入寝,刚刚睡沉便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她头疼的睁开眼睛,仅仅只是片刻,原本惺忪的眸色兀地锐利起来,利落的穿戴整洁便出了房间。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末,东郯虽然四季如春,却也有一丝寒气,这个时辰,两街之外的太华街早已稀稀疏疏有商铺开门,军器所的工匠们大多会在晌午前开工,这个时辰理应四处祥和寂静。 今日却有些不一样,闹哄哄的,只见幽静庭院,侍女下人们忙前忙后,一会端着糖蒸酥酪、桂花粉糕,一会端茶送水的,门厅的守卫也一脸像吃了苦瓜的模样。 此情景一点也不奇怪,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甄月跨进庭院,与季简玄不期而遇,想来也是听到了动静,二人默契十足,嘴角不约而同勾了起来。 只见苏义今日一身墨绿长袍,蹬着青缎小朝靴,坐在庭院中间,翘着二郎腿,身旁伺候的小厮拨着昨日刚刚采摘的金橘,身侧两旁都是候着的侍女。 少年一边吃着金黄多汁的橘肉,一边嫌弃着侍女端来的糕点多么多么难吃。 他眸眼一抬,瞧见进院的甄月,斜倚的身子微微调正,眼神露出一丝惧意,可也仅仅的是片刻,懊恼的又瞪着眼,继续晃着长腿,活生生一副高高在上,拿侧眼看人的模样。 甄月无奈的摇摇头,早就见怪不怪,要是苏义哪次来军器所不弄个鸡飞狗跳,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其实苏义就比甄月小两岁,因是淮南王独子,从小锦衣玉食,又位居高位,自然养成了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性格,你与他对抗时,他能无所不用其极的让你服输,若他处于劣势,他会反转成趴,要多厚脸皮就多厚脸皮,所以甄月心里面早就给他定位为油滑的犬狼。 “吵醒你们了,不过你们这里的东西真难吃。”随手将糕点嫌弃的扔在一边,伸出手在小厮亮锃锃的衣服上擦了又擦,小厮哈着腰,满脸堆笑,一副此乃至高荣耀。 甄月双手抱胸,一挥手,顷刻间,所有侍女侍卫都退了下去,她挑眉说道:“东西呢。” 苏义扬眉一笑,看你平日还凶不凶,小爷今日可是要扳回一成,否则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苏义不急不慢的道:“急什么,一大清早的,我还没吃饱呢。”伸手端起手边的热茶,较有兴致的品尝,感慨道:“今日天气真好,小爷我就给你面子,喝喝你们这下等茶。” 甄月揉了揉眉心,忍住痛扁他的冲动,笑着凑近他,要多无害有多无害,只是扬起的语调让久经杀场的人都能感受到狠狠的杀气:“玩够了吗?” “我去。”苏义看着咫尺之外的娇颜,面色一慌,险些摔倒,还是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将惊住的世子扶住了,苏义喘了口气,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具压倒性。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压着心底冒出来的惧意,气横横道:“甄月,爷可不怕你!” “苏义,我最后再说一遍,东西呢!”甄月伸出手直起身子,眸色一冷。 那该死的冷噤又冒出来了,想他苏义活了十几年,横行居庸关,霸野雍都,除了老爷子还怕过谁! 只听一声嚎叫,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少女身姿矫捷,简单的擒拿手,就将少年的胳膊压制在背后,少年趴在地上磨牙痛叫。 “世子!还不快放了我们家世子,小心诛你九族!”一边小厮急的跳起来。 季简玄愣在一边,捂嘴笑了起来。 “甄月!小爷抽死你!每次都玩这一招!没新的吗!有种……,啊,疼疼疼。” “有种怎样!上次卸的是你的左胳膊,今天就卸你的右胳膊吧,省得你不长记性。”纤细的手腕像是力大无比的绳索,轻轻一扭就能将胳膊拧断。 就听原本气势汹汹的苏义,语气哀怨道:“姐,我跟你闹着玩呢,姐,我是上道的人,自然会把东西给你。” “不玩了?” “不玩了,别拧了,快放开我。” “哼。”甄月鼻子一哼,将他松开,拍了拍手心的灰尘。 苏义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酸疼的胳膊,见她一记警告的冷眼,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伸手一抛。 甄月两指一伸,就将抛来的锦盒扣住,丹唇得意一笑。(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四章 偷运军器 苏义不屑的扭头哼哼,算是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突然黑亮的眼睛闪着光辉,透着一股少有的机灵气。 他靠近甄月,一副小受的模样说道:“姐,你要偷偷运什么东西出去?小爷嘴巴严,现在我们也算一条船,好歹小爷也要清楚到底干了件什么大事。” 甄月移开步子,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缓缓说道:“你我银货两清,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你说呢?世子。” 这是一句警告,苏义自然能听出话里的意思,修长的手捋了捋绿纹袖口,平日的放浪微微收起,露出少有的认真:“本世子也就试探问问,一早就听说甄月不简单,本世子也不愿意趟你的浑水,可别连累到本世子就成,你是有人撑着不倒,可本世子不一样。” “走了。”少年挥一挥手,顺手牵走一个金橘。 甄月微微眯起了眼睛,低声呢喃:“看来这个混世子也不完全是百无一是之人。” 在权利中心游淌长大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酒囊饭袋?苏义的话以甄月的聪明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甄月的背后是郯国手握重权,万人之上的未来储君,是爵们显赫的相左门阀,就算东窗事发,也兴不起大浪,但苏义却不同,他如今被收了军权,闲附在雍都,一着不慎,就会被有心人挑起事端。 看来是她欠了苏义一份人情。 新年将至,一年的苛捐杂税换来了片刻的安宁,相比往年,如今的东郯疆土扩充,战事转向西南,已然是祥和的景象,至少在大多数百姓看来,残酷的战场没有迁到富朔的东方,就算是不错的了,在太子未回归东郯时,东郯可谓是兵荒马乱,大街上都能瞧见死人。 天际刚刚亮起一丝光芒,巍峨壮丽的城门响起鸣角声,就有一队人马走来,清晨的风犀利如刀,静静的城门口,托着货物的骏马不时刨着马蹄,似乎对于停留时间过长极其不满。 越到年关,各大关卡格外严谨,不敢有半点松懈。 常年看守城门的士兵,早练就出一双火眼晶晶,这队人马不管从着装还是气度,都不像平常市井商贩。 可当士兵瞧见军印的通关文书时,直挺的脊背倏地弯下,再也不敢肆无忌惮打量几辆遮掩严密的货车,也不敢无礼的回望马背上的白袍女子,女子的容颜遮掩在袍帽下,却足足让准备盘查的士兵有一丝忌惮。 有些气质或许浑然天成,可有些气场却是要身经百战、权朝烈焰般历练方能无形中练就。 守门的士兵自然知道这对人马惹不起,连忙放其出行,唯恐得罪某个权贵。 绵长的官道迢迢千里,锦绣山河,巍峨壮丽,耳边是城内渐渐嬉闹的声音,隐隐约约有鞭炮声响起。 “驾!” 甄月快马在前,烈风猛的呼啸而来,像一把长剑勾起了绒边袍帽,露出那张天山雪莲般清澈的脸庞,身后的队伍紧随跟着,数十辆马车在奔腾中出发出哒哒的声响,犹如封在剑鞘中的宝剑。 护送的三十人军团保持着谨慎的队形。 这批货物至关重要,如今已至年关,前线战事一触即发,他们务必要在新年之前赶到正阳关,将这批精湛的兵器送到将士的手中! 季简玄一挥手,身后的队伍更是狂甩着马鞭,除了凌厉的风声、有力的马蹄声,只余他们低喘的呼吸,面色凛然,全力的快马加鞭,安静的像是急速的狂风。 半月后。 他们距离正阳关只有一小半的路程,越接近边关,越发要步步小心,若被人察觉他们偷运兵器,小则引起骚乱,大则引起前方局势,被人误传是奸细混入,极有可能引起地方藩王的起事把柄。 距离边关的数方城池内部格局都未受朝廷的严格整治,民风杂多,土匪横行,这就是为什么西奴的人很容易混进来,甚至多次抢夺军器所的军器! “吁!” 甄月骤然勒马停下,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微微皱起眉头。 “看来要下雨了。” 季简玄策马上前,同样仰着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沉声道:“此地是监水县,倒也是个守规矩的地方。” 甄月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们有通关文书,却打的不是朝廷的旗子,今晚都留心一些!”这一路虽然畅通无阻,却不敢留宿县城,毕竟人多嘴杂,走官道行的是朝商的旗子,就怕一些不安分子,无事找事。 暴雨即来,只能留宿此地,但愿一切顺顺利利,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监水县只是一方小县,并不十分富裕,此时已近申时,苍穹浓云挤压,大地昏沉,街道行人寥寥,两边的商铺都开始收起商品,关起店面。 甄月牵着马走在前面,三十人押运着数十辆货车,在平常倒也并不稀奇,可此时街上人少,倒是有些起眼。 她慢慢走着,与季简玄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想先行一步,寻思选个合适的客栈。 “姑娘,买盏灯吧。” 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成功的让一脸谨慎的甄月停下脚步,她转过身去,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脸堆笑,长长的皱纹拉伸着,手上提着一盏玉兔灯笼,灯面绘着彩袖曼舞的嫦娥,兔子红通通的眼睛做的惟妙惟肖。 甄月微微一愣,眼梢一扫,见纸灯堆积的摊面已经收拾大半,想来是见今日天气不佳,生意不好,见甄月气质不凡,便试着再来一笔生意。 甄月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抬眸打量起竹架上的各式彩灯,想不到这个小镇的彩灯做工精细,样式新颖。 倏地,只见一脸淡然的女子,眼孔慢慢睁大,全部的聚点都放在一盏琉璃灯上,灯片上的图案虽然不特别,可灯顶凸起的那小方铜锭却牢牢抓住了甄月的视线。 摊主顺着甄月的目光望过去,脸色顿喜,急忙取下那顶镇摊之宝,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是刚刚从北瀛运来的七彩琉璃灯。”见甄月默默看着彩灯,摊主越发卖力的说道:“七彩琉璃灯可是大有来历,据说禹谟凌王为博红颜一笑,召集各国有名的工匠,几天几夜赶制这会自动旋转的琉璃灯,被传为一时佳话,更是被民间所效仿。”(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五章 忆起往事 摊主说话间,苍老的手按向灯顶,静止的玲珑灯片,慢慢的旋转,七彩绚丽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琉璃片,绽放在四周,璀璨耀眼,像穿过岁月的层层繁星。 七彩的色泽投射在甄月瞳孔中,竟让她有一丝丝疼痛。 被遗弃的尘封记忆在灯光中,跳跃着翻腾而出,清晰的让她浑身一颤,她甚至觉得呼吸到了北疆冷冽的空气,还有那似有若无的冷香,甚至还能感受到那晚指尖上的欢乐,还有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安宁感。 “姑娘?可是要买?看姑娘喜欢,价格上会给姑娘优惠。” 老人的声音猛的拉回甄月飘远的思绪,她看着熟悉的灯架构造,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身后的队伍跟了上来,季简玄见甄月停驻在卖灯的摊位前,似乎还与老板在说着些什么,他走上前,笑着问道:“可是要买一盏?如今快新年,卖的灯都比往常都漂亮。” “先生说的及是”摊主一喜,见这些随从个个气度不凡,更是将脸上的褶痕拉的老长,露出黄黄的牙齿。 甄月抬起头,收回放在琉璃灯上的目光,那一瞬间的恍惚很快收了起来,眼眸与往常一样锐利,声音平淡道:“不买,走吧。” 女子牵着马,脊背挺的笔直,可是又有谁能瞧见袖口下握缰绳的手紧了几分呢?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似乎很久都没有想起北疆,想起那个人了。 半年了,有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光掩埋,更何况她埋的太深,以为是漫不经心,却不想是难以触碰。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勾起那段回忆,只轻轻一碰,记忆却清晰的绽放在脑海,让她心闷闷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却也知道早已不陌生,只能习惯性的掩埋。 季简玄微微一愣,常年跟在她身边,很少见到她落寞的样子,落寞?是啊,季简玄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这两个字,却也觉得可笑,他摇头一笑,跟摊主道了歉,便带着队伍急忙跟上。 “哎……。”摊主苦闷的一抹脸,垂头丧气的接着收拾花灯,明明很喜欢啊,看的目不转睛,怎么就不买呢?有钱人真是琢磨不透。 大风呼啸而来,卷起灯穗肆意飞舞,吹散了淡淡的情愫,覆上层层冷霜。 闪电破空而来,暴雨转瞬即至,乌云笼罩,天地昏暗,轰隆隆的闷雷像是澎腾的野兽,东郯天气温和,即便冬季也都是缠绵小雨,很少像今日这般暴风骤雨。 甄月拍了拍肩上的雨水,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客栈大厅一半是当地人,一半是商人旅客,零星坐落,寥寥可数。 想来是平常商旅居多,客栈的后院面积还算宽广,季简玄带着队伍急忙在后院放置好货车,做好部署。 有些破旧的布鞋踏在木质梯上,小二肩膀上搭着一块净手的白布,头上带着一顶灰色的帽子,有些偏大,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小二哈着腰,一边让甄月看着脚下,一边絮絮叨叨的,小二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未离开过监水县,更没见过长的这么标致的姑娘,虽然见姑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见女子皱着眉头,小二浑身起颤,惴惴然的不敢再偷看。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客栈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安静的大厅,低声细语渐渐响起。 “给大爷准备三间上房,再来五斤牛肉,两壶酒!” 六名男子凶神恶煞,腰扣长刀,带头说话的人脸上长长的刀疤,狰狞可怖,男人不耐烦的皱眉,小声咒骂的从同伴身后伸手一拉。 又听啪的一声,用力过大,缩在身后的人重重摔在地上,明晃晃的灯光照在身上,一丝惨淡,伴随而来的是一口唾沫跟男人们的肆意辱笑。 被推倒在地的竟然一个小男孩! 这群人一副面目狰狞,不好惹的模样,大厅的商旅私下窃窃私语,小镇位子偏远,怎么来了一群恶狠狠的人,却也没人敢上前扶起那孩子,光看这些人的眼睛,就知道里面有血光。 掌柜连忙唤小二将被踢开的店门关上。 甄月站在二楼的转角处,缓缓低头望过去。 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让人看不清模样,却能清晰的瞧见那唇色惨淡的薄唇,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甚至有几处剑伤,唯独脚上的靴子引起了甄月的注意。 短靴尖悄上翘,细纹为底,鞋尖破洞,露出一小节脚指头以及一点衬皮,衬皮竟是黑色的绸缎,这样润滑上等的绸缎,一般人可用不起。 男人们又将小男孩踢在一边,坐在桌旁催着店家赶快上酒。 小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哭闹,也没有喊疼,一直垂着脑袋,似乎对这样的辱骂挨打习以为常,甚至已经不知道疼了。 周围旅客摇头叹息一声,报以可怜的模样。 倏地,原本低头死寂的男孩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二楼的西南角。 甄月一愣,看来是察觉到她的审察目光了。 男孩的眼睛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有些奇怪的打量甄月,那双眼睛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丝毫波澜,无畏无惧,没有孩子该有的情绪,像个木偶。 但甄月却觉得那双死沉的眼睛下面,有一些别的东西,她收回目光,缓缓离去。 小男孩继续垂下脑袋,白白的馒头被人抛在脚边,上面沾满了灰尘,还有一些褐色的唾液,布满伤痕的小手没有一丝犹豫的捡起肮脏的馒头,不着痕迹的将唾液擦掉,张开有些干裂的嘴一口口咬着,没有狼吞虎咽,进食的样子倒是规规矩矩。 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贵气。 一桌子男人一口一句小畜生咒骂着,似乎将这些日子的苦难都发泄在这个孩子身上,仿佛一路颠簸,朝不保夕,都拜这个小孩所赐。 小男孩闷不做声,像黑夜里的影子,静静的蹲在一遍,眼神空洞。(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六章 卷入厮杀 夜越发暗沉,暴雨噼里啪啦的下个没完没了,整个天好似要沉下来,三更的梆子早已经敲响,寂静黑夜像危机伏伏的荒原,血气与杀气在低沉中慢慢浮起。 耳廓轻动,后院的打斗清晰传来,榻上和衣而眠的甄月猛地睁开双目,闪电划破长空,紫色的电光投射在眉眼下,犀利如剑。 她迅速起身,将榻边的短剑扣在身侧,静悄悄的打开了房门,却猛地瞧见走廊黑影一闪。 雨声噼啪,难掩血剑凌厉之声,甚至越来越肆无忌惮。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徒然传来。 甄月拔剑的手一松,浓墨的夜色笼罩万物,有微弱的光线洒在来人强壮的身子上,她对季简玄点了点头,一边朝楼下走去,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季简玄出现在她房门前时,她高度紧张的心绪才缓解些,若是他们的货出现了问题,季简玄必定会第一时间赶往后院,而他却出现在房门前守着,可想而知,这祸事与他们无关,可他们的货就放在后院,势必要谨慎小心。 “是白天的那伙人,怀山已经跟兄弟们在后院防着。” “白天的那伙人?” 甄月脚步一顿,瞬间想起那群即招眼又凶神恶煞的人,鼻子冷冷一哼,充满杀气的说道:“真是坏事!” 只见宽阔的后院中心,大批黑衣人围剿着中间的四个刀客,不远处已经躺下两人,而这群刀客又极力围护着中间的小男孩,小男孩以一种自保的姿势微弯着脊背,惨白的电光映在大大的瞳孔中,死水般的眼睛此刻像一匹被激怒的狼,好似要喝血吃肉。 刀剑森冷,饮血茹毛,黑衣人身手武功个个精湛,杀的四个刀客措手不及,只要一露出缝隙,黑衣人便会目标一致的刺杀中间瘦弱的男孩。 狂风暴雨如同带铁锈的长鞭,狠狠的劈打在众人身上,雨水顺着鲜红的长剑,落在血泊中。 东南角的草棚下,是一排排紧扣的货车,黑色的遮布被狂风吹的烈烈飞扬,让人的整个神经都绷了起来,马鹏的骏马不按的刨着地面,发出长长的低吼。 怀山与其他兄弟一排排的站在草棚前,他们手握剑柄,如同一座座屹立不倒的城墙,雨水像钉子般拍在他们的脸上,他们一眼不眨的看着杀气重重的战场,长剑没有拔出,已经表面了他们的立场。 这群黑衣人算是比较上道,并未祸及池鱼,他们常年行走剑尖,一眼就看出草棚前的队伍个个不简单,所以也没打算给自己找麻烦! 惨叫声被大雨唰的渐渐渺小,锋利的剑划过咽喉,穿过胸脯,带出更多的鲜血,一个个刀客逐渐倒下,早就没有了白天时的凶神恶煞。 “救……救……我。”躺在血泊中的刀客费力爬行,手渴望的伸向马鹏前的义勇军。 豁然间,围剿的黑衣人猛的望过去,怀山与兄弟们肩膀瞬间紧绷,握剑的姿势一触即发。 “嗤”的一声刺耳,黑衣人将长剑从求救的刀客身上爬出,冷冷的望着那一排排冷冽的男人们。 怀山与兄弟们也冷冷回望,无形中都在试探跟提防。 黑衣人见他们并未出手,又转回战场合力拼杀着仅剩一人的刀客,刀客脸上的刀疤狰狞恐怖,有鲜血从头顶流淌而下,他头部已经中剑,身体开始晃动,眼看就要倒下。 瘦弱的孩子抓着唯一活着的刀客,咧着牙齿像小兽般低吼,地上全是血泊,还有死透的尸体。 四面八方的血剑汹涌而来,带着嗜血的杀气,数十柄长剑徒然穿透刀客的身体,鲜血如喷涌,尖锐的惨叫直冲云霄。 小男孩趁机一缩,像个皮球般从剑缝滚过,瘦小的身子从血泊中爬起,拔腿狂奔,闪电惊鸣,小小的孩子像荒原的猎狼。 身后是层层血剑,四周是逼人的杀气,足够淹没黑夜暴雨。 甄月与季简玄躲在后院的门扉处,屏息静观,他们不能插手,更不能多管闲事。 可该死的!这小男孩哪里不跑,偏偏跑向了甄月与季简玄隐藏的门扉处。 小小的血手推开门扉,男孩猛的顿住步子,一脸惊慌害怕,大概是没想到这里躲着两个人,身后的长剑紧随而至,小男孩来不及细想,一个跳跃,就躲在了甄月身后! “该死!” 甄月暗骂一声,与季简玄同时拔出武器,剑身轻薄,散发着森冷的蓝光。 拔剑的嗖嗖声在血气浓重的后院此起彼伏,像同时间敲响的钟鸣,杀气滔天。 十多个黑衣人看着甄月与季简玄,又看着草棚前一排排拔剑的男人们,瞬间了然,全部汹涌的击杀而来! 长剑漫天飞舞,将血气又推向更凶猛的一层,刀剑嗜血,势如疯虎。 怀山与兄弟们大吼一声,全部冲了上来,不大的后院,厮杀声完全掩盖了疯狂的暴雨,客栈的二楼陆续有人推开窗口,却都被骇人的杀气逼退回去,唯恐惹祸上身。 甄月短剑凶悍,几个近身旋转就将黑衣人斩于剑下,干净利落,凛凛瑟人,这群黑衣人在短短的较量中,立刻察觉甄月等人身手不凡,个个难以对付,更何况对方人数占有优势。 黑衣人目的很明确,只拼命的围剿小男孩,小男孩穿梭在刀锋剑影中,一把抓住甄月的衣袍,像甩不掉的皮膏,在甄月飞舞的身后,左右摇晃。 季简玄与兄弟们迅速有序的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甄月与小男孩围护住。 剑锋相抵,尸体混着鲜血,杀气涌着剑芒,双方全力厮杀,男人们挥舞利器的手凌厉果敢! 只听啪的一声,伴随着布匹撕裂的声音,像一把把重锤敲在甄月与兄弟们的心中,他们所有人望了过去,杀气更胜! 一个被踢飞的黑衣人倒在货车旁,黑布受力被拉开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森冷的兵器,兵器堆积在高车中,铁器冰冷的气息更加重了血气。(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 收留 黑衣人的眼睛骤然亮起来,甄月与众人面色霎时冷却,仅仅是片刻,身手精湛的他们全部转为主攻,下手更是凶猛。 足足半个时辰,所有黑衣人从十多人已经只剩八人!他们节节溃败,更别说击破甄月等人的第一层保护圈。 再杀下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这群人来路不明,身手竟然这般厉害,带头的黑衣人手势一收,仅剩的几名黑衣人全速后退,身轻如燕,只在眨眼间就消失在雨幕中。 季简玄与兄弟们收刀聚过来,一脸严肃,大多无碍,只受了轻伤,虽然他们很久没有涉猎战场,可曾经的赫赫勇事却时刻锤炼着他们。 他们经历过北瀛大小游击战役,经历过以少胜多赫赫有名的西宁之战,自然个个以一敌十。 昏沉的苍穹被微弱的亮光渐渐撕开,飘泼大雨在黎明逐渐平息。 “现在怎么办?”怀山一甩脸上的雨水,年轻的男人声音急躁。 娇颜微微暗沉,甄月全身都已湿透,脸上还有几滴污血,眼眸似剑,缓缓望向身后。 一直抓着甄月衣袍的小男孩猛的缩回手,身子在细雨中打着颤,却不敢回望所有人的审视跟怒气。 “马上收拾,立刻离开!”女子清冷的声音徒然响起。 “那他怎么办?”季简玄静静问道。 “先带上,现在我们速速离开,不能走官道。” “是!” 马蹄翻滚,急促的溅起大片水渍,昏沉的雨幕中,挺拔的身子奋力策马,所有人风驰云卷的离开监水县,不敢有片刻停留。 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一晚上,到了晌午时分,暗沉的天才渐渐放晴,却难以淡化衣裳上的血气。 空气幽兰,道路两边的小花在马蹄急速下,震动的腰肢乱颤,越往西走,天气越发阴冷。 隐蔽的斜坡处,甄月命令众人停歇片刻,下马整顿。 季简玄一直带着小家伙,此时队伍停顿,一只手就将孩子捞了下来。 小男孩紧张的捏着袖子,手臂上有长长的剑伤,鲜血早已凝固,他一直低着头,安静的像个石头,看着即可怜又让人奇怪。 甄月吩咐怀山去打些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锐利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像个木头的男孩身子猛的一颤,似乎有些惧怕甄月。 “你到底是何人?”声音平静如水,听在耳中却有一丝威严。 小男孩的头又垂了几分,一言不语,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昨日那群刀客对这个孩子百般羞辱,晚上却是誓死保护,这个孩子绝对不简单! 季简玄轻拍甄月的肩膀,示意她别吓坏孩子,走上前来,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小男孩,语气温和的问道:“小朋友,我们可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季简玄本就长的刚硬,此时故作亲和,样子倒有些搞笑。 小男孩看也不看季简玄,静默不语,不知是聋子还是哑巴。 甄月见此,摇头皱眉,伸手将小男孩拉在身前,纤细的指尖下是微微颤抖的身子。 很好,既然如此怕她,就不怕吓唬不了。 “小孩子,你给我们惹了很大的麻烦,要么告诉我你是谁,要么分道扬镳!”语气冰冷。 小男孩豁然间抬起头,污垢的小脸惊慌害怕,死水般的眼睛瞬间蕴着水珠,只要轻轻一碰仿佛就能落下来,楚楚可怜。 甄月此时才算看清他的模样,乱蓬蓬的头发下,不难看出小男孩精致的脸颊,氤氲的瞳孔透着一丝倔强,但很快又陷入死水,像经历了沧桑的老人,没有孩子应有的灵气。 甄月见他依旧一言不语,看着他乱糟糟的头顶,塞给他一些干粮,说道:“保重!” 女子翻身坐上马背,看着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众人都进食整顿好,也不知该不该劝说,他们可是偷偷离开雍都,护送这批兵器,行踪已经暴露,有些事情也爱莫能助。 季简玄御马上前,低声问道:“真不管他?我们可以在前面郡县安置他,这里荒郊野外,实在危险。” 甄月望着前方,沉沉说道:“我们还不知道被卷进什么事端中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路被追杀,他不肯透露身份,我们很难防范。” “我明白了。”季简玄淡淡一笑,二人默契相望。 “出发!” 马蹄再次响起,卷起满地的灰尘,小男孩面色大惊,手上的酥饼全落在地上,他拔腿狂追,渐渐大哭起来,颗粒大的泪水像止不住的喷泉,小小的手一直伸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抓住逐渐渺小的队伍。 “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响亮,在风声瑟瑟的野外,有着细微的回音,不知是被丢弃的绝望,还是想起了悲惨的过往,小男孩拼命追着,干裂的嘴有鲜血渗出。 不知跑了多久,他猛的顿住步子,却因为奔跑太急,收不住脚,重重摔在陡坡上,哭声截然而止,绝望的泪眼有惊喜在闪耀,瘦弱的胸脯因哽咽起伏着,氤氲的瞳孔映着远处的身影。 甄月坐在马背上,停在陡坡之下,骏马鄙视的摇着鬃毛,哈出一口口白气,清风徐来,卷起她雪白的裙摆,墨发在肩上飞扬,女子依旧淡漠,可嘴角却无奈的牵着。 寒冷的冬季,其实也很温暖。 最后小男孩还是跟着他们同行,虽然依旧倔强的不肯透露一个字,但季简玄与兄弟们还是笑呵呵的一路逗趣他,小男孩一路上规规矩矩,给东西就吃,给水就喝,反正嘴巴就用来吃饭,一审问就闷着脑袋,再吓唬就哭起来,即便经历生死,终究还是个孩子。 月明星稀,安宁静谧,篝火照亮着营地,斑驳的影子层层叠叠,此地已经离监水县很远了,再往西走五天,便能到达正阳关。 甄月坐在火堆前,将烤好的羊腿撕下来,递给一旁静默的小男孩,若你不往旁边看一眼,有时真察觉不到旁边坐着个活生生的人,他太安静了。 作者君的话:(大家放心的看吧,偶已经存稿很多了,所以没有断更的计划,嘿嘿,其实一下子存稿这么多,蛮想一口气全发布了,但偶忍住了,还是要一天一章,节假日会多更一些来庆祝,乃们不要觉得我可耻哦,每天一更,我最怕赶文,每天两更表示亚历山大,还是一天一更比较轻松,还可以审文,检查错别字,偷偷告诉你们,我已经写到天下决战的地方了,女主角花落谁家也快尘埃落定,所以放心跳坑吧,不出特殊情况,会延续更到完结!断更这么久,好多可爱的读者都抛弃了俺,你们快回来吧!!呜呜~~~其实好多基友都建议我开新坑,说我断更这么久,等于废了,不如开新书,可臣妾做不到啊,总要给甄月一个交代,给北墨凌一个交代,给阿仇一个交代,给每个读者一个交代,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其实,我蛮感谢天天在书评区跟我留言加油的那位童鞋,我感受到了你们满满的爱,是你们给了我动力,知道你们在等《宠香》,所以我就没有借口去弃坑,爱你们,我亲爱的读者们!)(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前后受敌 甄月虽然不是圣人,却也一丝同情心,小手接过面前香喷喷的兔肉,早不像之前一般惶恐不安,拿着肉就缩在一边,小声的咀嚼着,生怕声音太点会惊到其他人。 季简玄擦了擦满手油,提起一旁的酒囊就与兄弟们一起小酌几口,本在执勤的怀山小跑着过来,眯眼嬉笑道:“老大,给一口吧,这些日子可馋死我了。” 季简玄轻抬眉眼,大声道:“好好执勤,没你的份!”周围吃烤肉的兄弟哄堂大笑,月光洒在健壮的身体上,磊落飒爽。 甄月听着身后热闹的声音,淡漠的嘴角渐渐笑起来,这些日子他们一路快马加鞭,马上就要到正阳关,难免会有些轻松。 她斜睨了一眼身旁闷不做声的孩子,用木棍挑着火堆,声音像风一样寂静:“等到了前方的辽西城,我们会给你打点好,你就好好生活吧。” 她的声音轻的像夜里的萤火虫,像黑暗里照进来的一抹光,冲进人心理,带起丝丝感动,小男孩咬着嘴唇,眼眶又红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哎。”甄月说道:“你知道的,我们不能带着你走,到了辽西城会给你找户好人家。” 小男孩猛的站起身,红艳的火光照在孩子身上,映着他倔强的神情,小孩似乎想起如今的处境,没有一丝哀求的立场,最后无力的垂下手臂,愣愣的站在那里,像风雨摇摆的小树。 夜风骤然刮来,高坡上的草麦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乌云猛地遮住皎洁的月光,天一下子暗了几分。 只见甄月眸胜利剑,倏地站起,不远处的义勇军们徒然拔出兵韧,前一刻安宁静谧的营地霎时间冰冻三尺,有隐藏的杀气蠢蠢欲动,惊的孩子迅速躲在甄月身后。 耳廓轻动,夜幕下有蓝光闪烁,薄薄的剑身轻颤,等待着一场狂风暴雨,甄月回头与季简玄相望,二人默契十足,电光火石间,一部分义勇军们全部围守着货车。 霎时间,高高的斜坡上,潜伏的人涌出来,身穿异服,手握弯刀,目测大约五十人,像浪潮般汹涌而至。 “女人归我!其余人不留一个活口!” 顷刻间,剑鸣轰天,杀气滚滚,噼啪之声霎时间不绝于耳,甄月挥剑而上,几个旋转,就将近身的几人解决。 西奴人? 从这些人的着装武器上看,应该就是西奴人,甄月他们已经过了最易被打劫的广汉、贵阳,怎么会在这里被截住? 难道!!一道闪电滑过大脑,甄月眉心紧锁,拽着惊慌失措的小男孩就往季简玄处急速奔去,刀光剑影,血气逼人。 “季简玄,速速撤离!” 女子的声音凌厉急促,季简玄听到她呼来的烈声,心中升起一丝不祥,手上的长剑虎虎生威,男人声音如洪:“全部撤离!” “想跑!杀!” 西奴人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货车周围,一小部分人在围剿甄月,狂妄的西奴人也完全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女子武功这般厉害,几个回合下来没有近身一步。 甄月肩上的披风被剑气吹的唰唰响,一脚踢飞几个西奴人,让围过来的西奴人心口一缩,大骂一声奶奶的! 骤然间,战马长撕,马蹄飞溅,大片的篝火全部四处飞散,天际陷入一片黑暗。 甄月将小男孩丢上马,长剑砍掉两个西奴人的脑袋,迅速上马赶过去。 “姑娘,你与老大先走,我与几个兄弟断后!” 怀山长刀一挥,大声说道,与几个兄弟在原地拼死厮杀,马车轱辘,有西奴人攀上马车,又很快就被砍下去,到处是飞溅的鲜血。 只见撤离的骏马并未离开多远,所有人猛的勒住缰绳,战马腾空后仰,发出尖锐的长鸣,响彻在杀气澎湃的荒原。 一排排黑衣人像黑夜里走出来的魑魅魍魉,手上的锋剑闪烁着血一般的红色,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甄月握缰绳的手倏地收紧,果然如此! 这群西奴人在此处拦截他们并非偶然,看来这些杀手为了赶尽杀绝,将兵器的消息放了出去,甄月心思细腻,从西奴人一现身,便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局面,如今前后受敌,两方敌人加起来数目众多,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 季简玄怒心大怒,手举战刀厉喝:“冲过去!” 大地微微震动,男人们的战刀凌厉凶猛,鲜血滚着汗水,身后的西奴人像死缠的野狗,前面的黑衣人像层层巨网,将甄月等人重重包围。 刀切开皮肉,到处是撕裂的声音,甄月与义勇军们围成攻守兼备的圆圈,中间是岌岌可危的数量马车,嘶吼声伴随着剑鸣,让人的耳膜好似要裂开一般。 西奴人与黑衣人算是默契十足,一方拼命抢货,一方拼命围剿甄月马背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煞白着一张脸,惊恐的眼睛映满了血气,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匕首,毫无章法的拼命挥舞着手臂,用尽了满腔的恨意,满腔的怒火,仿佛能吞并一切。 足足一个时辰,三方惨重,没有一人完好无损,甄月与义勇军都已负伤,手上的兵器却没有片刻停歇,手臂已经麻痹,都杀红了眼。 五十人的西奴军只剩下不到一半,从最开始的极力抢夺拼杀到最后的力量慢慢竭尽,但贪婪深入骨髓,死了这么多族人,怎么甘心撤去! 杀!属于西奴人野蛮的特性驱策着他们,像一头头野兽要冲开男人们的胸脯。 而三十多人的黑衣人只剩下二十人,武功明显远胜西奴人,他们目标明确,只全力撕开对方的空隙,再合力绞杀。 义勇军们个个身经百战,在甄月与季简玄的带领下一步步往前冲着,他们手臂留着鲜血,有剑穿透胸脯,依旧撑着不倒下。 风越来越冷,天越来越黑,远处的高麦被血气遮掩,黑暗笼罩半空,凉风跃过,又添一抹杀气,远山狼声哀嚎,四处危机伏伏,无处不隐藏着杀机。(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九章 半路入战 斜斜的高坡上,一望无际,能将下面的汹涌杀场尽收眼底,不知观看了多久,甚至引来夸张的哈欠声。 参天大树遮掩着他们的身形,四周无光,完全让人察觉不到。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我都困死了,什么时候不杀,偏偏在我们路过的时候杀,烦死。”男人一口不耐烦,咔吧一声,声音清脆,随即便是细微的咀嚼声。 “小点声!别惊扰到主子。”身旁的男人小声呵斥,言语间严肃谨慎。 二人都坐在马背上,骏马棕红,是西北上等的好马,身后停着两顶马车,驾车的马夫手腕有力,下盘稳,连马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四周的长麦寂静无声,风过无痕,但只要细细倾听,就会发现不知道隐匿了多少高手。 马车看着简单质朴,皎洁的月光下暗纹细腻,盘盘旋旋像一条巨龙,首位的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原地,连半空的夜噙都不敢惊扰半分,周围的空气比其它地方都要冷。 最前方的两个男人静静看着陡坡下,眉头紧锁,他们已经观战一个时辰了,再绕远路走,太过耗时,本想等下面速战速决,可三方激战迟迟不见结束。 “有意思。”咔吧一声,男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笑起来,声音带着趣味,常年握剑的指尖灵活的扭着花生米,轻轻一按,露出里面剔透的花生米粒,再被准确无误的丢入唇内,动作张扬好看。 “张良,你看出破绽了?”说话的男人正是之前呵斥他的人。 “腾简,难不成你也看出来了?”张良剑眉微扬,默契的看着常年并肩作战的兄弟。 没错,二人正是北疆帝国的铁鹰军将军兼帝都禁卫军统军一职的张良,另一人便是帝军的参务长腾简。 “我也是刚刚才看出来。”腾简斜睨了一眼小心思的张良。 张良眉心一斜,语露傲气:“看来是我赢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修长的手指向远坡下一处密麻树林,声音犀利:“那里还隐藏着高手,我想应该就是下面的黑衣人,他们至今都未倾巢而出,你说奇怪吗?” 腾简不跟他争辩谁输谁赢的问题,一但争辩起来,可就没完没了,腾简也是领教过,其实他一早也察觉了这个古怪的现象,随即说道:“这群黑衣人有所顾忌。” “没错。”张良接着说道:“这些黑衣人留了实力,看来是不想赶尽杀绝,对下面的商队有顾忌,看来这只商队不简单,不过这西奴人还真是没用,若不是这商队战斗力被转移,只怕早就全军覆灭。”嫌弃的嗤之以鼻。 “不过那个女的身手不凡,动作利落。”张良眼微微眯起,脑海闪过一个翩然矫健的白色身影,但很快又觉得不大可能。 腾简听到此话,并未放在心上,抬起头看着天空,皱眉道:“不能等了。” 正在此时,轿子的车帘被撩开,修长如玉的手在月光下几近透明,轿子内有悬顶的夜明珠,轻光洒在男子的轮廓上,鼻梁高挺,双眉似剑,暗处的墨眸深邃冰冷,好似要将天地万物都吸进去,尤其是那双薄唇,透着妖异的红,摄人心魂。 男子只露出半张脸,狭长的凤目缓缓望过去,瞧见下面混乱血腥的场面,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微微蹙起长眉。 “立刻派人下去解决。” 男人的声音冷若寒霜,常年待在主子身边的张良腾简,立刻听出语气中的烦躁,连忙俯身道:“是,主上。” 男人退回轿内,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不知为何心烦不已。 张良丢着花生米粒,扭了扭脖子,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能释放胫骨了,只要主上一句话,他们便明白主子的意思。 下去解决?当然是走最快速的方法,这是他们办事最基本的判断,帮西奴人?就要解决另外两伙人,最慢,淘汰! 帮黑衣人,还要解决实力最强的商队,还是慢,淘汰! 帮商队,最快! 只见斜斜的长坡上,电光火石间涌出数名黑袍男子,身影如魅,如闪电般从天而降,身手精深高妙。 “怎么回事!” 浴血奋战的甄月猛地回头望去,与季简玄异口同声,他们奋战几个时辰,身体早就疲惫,奈何黑衣杀手跟西奴人缠的实在厉害,他们又要分主力军保护好货车,将战况大大的拉长了。 本来就精疲力尽,却见半路杀出神秘人,心中大惊,但很快,他们的担心不存在。 从天而降的黑袍男子竟然在帮他们!剑法诡异,不留一个活口。 夜如墨色,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能瞧见对方的身形,他们的出现无疑在瞬间扭转了局势。 精疲力尽的黑衣人瞬间惊慌,一脸木楞,还没等缓过神来,就被人砍掉了脑袋,杀红眼的西奴人见局势不妙,弃甲而逃,然而这群半路杀出的黑袍男子,完全可拟杀神,带着戏谑的意思一个活口也不留,将要逃跑的西奴人全部斩于剑下。 血气像浪潮般涌来,刺激着人的鼻息,甄月双刃短剑舞的犹如满月,没有花招,全是一刀毙命,身手与黑袍男子极为相似,但战场混乱,又有谁去细细观察? 她一脚踹开面前的黑衣人,手上的短剑豁然而至,对方还没来及躲避就被利落割喉,身上的红色披风染上滴滴血迹,袍帽在身形舞动下遮住了半张娇艳。 这群黑袍男子个个身手高超,仅仅片刻就将大多数人解决,西奴人早就全军覆没,到处是鲜血淋漓的尸体,散发着西奴人草原的气息,贪得无厌! 只剩几人的黑衣人,大知不妙,又见主力军迟迟不现身,纷纷成撤退趋势,然而还没来得及跑多远,就双双毙命在长剑之下,剑身轻颤,剑柄通黑,麒麟图腾似乎要伸爪而出,撕碎所有鲜活的生命。 满地的尸体,掩盖了脉脉草香,死沉而宁静。 战事已经结束。 甄月提着短剑,走上前来,却被季简玄挡在身后,厚实的肩膀挡住了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突发状况,男人们都察觉半路相助的黑袍男子不同于一路追杀的黑衣人,这群人出手狠辣,短短时间就解决了所有人,论东郯境内的高手恐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章 擦肩而过 “多谢各位相助,不知阁下是何人?”季简玄缓缓开口,手上的剑并未放下,身后的义勇军都不着痕迹的防守着。 张良站在最前面,用帕子将剑上的血擦掉,眯着眼说道:“并非相助,我等急于路过,无奈只能出手。”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傲慢,还有点耳熟? 甄月从季简玄的身后缓步走出,也只露出半边身子,纤细的手却被一双小手猛地抓住,甄月一愣,低头望去,就见小男孩惊恐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想来小小年纪的他,也察觉这伙人的不一样,一路上历经刀光剑影,也有了察人的本事。 袍帽下的利眼微微抬起,就见那人手臂一伸,咔嚓一声,倘若无人的吃起东西。 难道是?!甄月眸色一惊,在千军万马之中,在生死剑影中,能如此坦然不逊的吃花生米的还能有谁!张良! 若张良在此,那他是不是也在! 甄月思及此处,心口不由的一缩,袖子下的手竟然莫名轻颤,甚至有些慌乱,小男孩以为甄月害怕,安抚的捏了捏甄月手心。 “既然如此,我们清理道路让阁下先过。”季简玄一挥手,怀山带着几位兄弟迅速将道理上的尸体搬离,片刻间露出一条宽广的道路。 张良与腾简也是谨慎之人,眯眼观察了下,就吩咐手下前去通报。 长坡上响起踢踏的马蹄声,车轮在冰冷的山道上驶来,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黑色车帘轻轻浮动,空气越发清冷。 甄月听着车轮轱辘声,手心沁满薄汗,心绪混乱,甚至想起了半年前,泾河两岸二人的彻底决裂,她慢慢抬起头,望向驶来的马车,会是他吗?他怎么来东郯了? 张良与腾简御马在前,两辆马车被护在身后,森冷的气息徒然袭来,让义勇军们纷纷后退了半步。 突然,一阵怪异的狂风袭来,猛地吹起了窗帘的一角,居后的马车有光线溢出,上等的夜明珠光清晰的照亮着人的身影,风起的瞬间,露出轿子内的绝色女子。 女子面容倾城,犹如九天玄女,脸上略带风霜,却依旧美丽如初,车帘归位,很快掩去了出尘美景。 仅仅只是一瞬间,甄月便认出了此人,正是半年未见的夫子,没想到今夜遇到这么多故人。 有风吹进眼睛,涩涩的。 甄月眸光复杂的扫向另一辆马车,车身墨黑,简洁霸气,她视乎能瞧见隐隐约约的麒麟图腾,不知心里的笃定从何而来,她就是知道,那里面是北墨凌。 “走吧。” 她声音平静,似乎有一丝疲惫,不知是因长时间的战事,还是因为别的,她牵着小男孩走在骏马旁,心里想着必须速速离开。 “停!” 刚刚离去不远的队伍徒然停下,马车内的男子猛的撩起车帘,月光下的轮廓鲜明,长眉微微蹙起,冷眸幽深。 “主上,怎么了?”腾简一直候在马车旁,连忙询问。 细碎的清风徐徐而来,那平静清浅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畔,北墨凌耳力极好,刚刚似乎听到她的声音了,他猛地探出头往后面望去。 夜漆黑如墨,已近亥时,树影斑驳琳琅,只能依稀瞧见前方黑沉的影子,但他还是看见了那一抹红艳。 女子穿着长长的红色披风,整个身形都掩盖在披风之下,大风不时卷起她的裙摆,她一手牵着小男孩,一手牵着缰绳,身旁的队伍很快遮挡了一切。 “主上,可是要全部解决?”腾简面色严谨,他很少见主子露出这种复杂的神情。 半响,北墨凌才收回目光,睫处印下一片阴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但很快,他摇了摇头,红唇自嘲一笑,便命令接着启程。 接到上一封信笺已经是上月的时候,这几日关于她的消息便会即刻送来,如今他秘密潜入东郯,信笺也很难如期看到,但不曾听说她身边有个小孩,想来是思念过浓,出现一些幻听,北墨凌觉得这身上的毒可是越来越深了。 腾简与张良相视一望,扬眉耸肩,继续带队离去。 黑鹰扑朔着翅膀,发出尖尖的低鸣,树叶沙沙的轻拍,感慨着命运般的擦肩而过,有时候的错过或许是为了下次更戏剧化的相遇,宿命总是会让有缘的人偶遇,无缘,即便走尽天涯也是徒劳。 甄月坐在马背上,缓缓转过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山路,慢慢垂下眼睑,之前的慌乱早就平复下来,徒留的只有不安,能让北墨凌亲自出马的又是何事?夫子为什么也同行? 北疆帝国这半年除了与西郯屡屡闹不合,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很少有大动作,但甄月常年伴在北墨凌身边,自然清楚他绝非是安分之人,莫非又要掀起风浪?这个男人冷酷铁血,杀伐决断,若他出现在东郯,必定是有惊天的目的! 她得火速赶往正阳关,让阿仇早做防范! 茶亭茗客熙攘,香气四溢,山路边的简陋茶摊热闹非凡,下山拐个弯便是进入辽西城的官道,新年将至,辽西城刚刚被收入东郯,大开商道,不少贩夫商贾都来此做生意,这一路上陆陆续续能瞧见托运货物的商队。 茶摊的伙计一个人忙前忙后,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个茶桌间,人也是机灵的很。 茶摊露天,天气虽冷,但喝着本地独产的下桥银峰,别有一番风味。 纤细的手指端起白瓷茶杯,淡淡的绿叶像翅膀般缓缓展开,独属于下桥银峰的清香扑鼻而来,甄月一袭青边白袍,墨发简单的挽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干净利落,一旁坐着的小男孩早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眉清目秀,脸蛋洗的干干净净,只是细碎的伤痕依旧在,却无损孩子清澈的脸颊。 小男孩文质彬彬的吃着茶摊的点心,一言不发。 “前方就是辽西城。”甄月淡淡说道。 坐在对面的季简玄垂眸一笑,偷偷望向一脸失落的孩子,孩子刚刚拿起的糕点也放了下来。 正在此时,身旁的茶桌徒然响起哧哧的笑声,肆无忌惮。(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一章 谣言乱 近年来郯国战事不断,民不聊生,人们最常谈论的无非是前线的战况,若是战争扩大,也好及时逃命,免得被战火波及。 几个旅客聚在一起侃侃而谈如今的局势,大到当朝政局,小到官妾秘事。 “你们听说了没有,两个月前,西郯派人去暗杀北瀛凌王,两国已经彻底闹翻。” “当真!为何江湖上没有一点消息走漏!莫非你是谣传,西郯送了美人给北瀛凌王,怎么会去暗杀,更何况,郯国战事连连,西郯好不容易攀上北瀛这颗大树,怎会不知好歹去刺杀?你不要危言耸听。”长衫男子喝一口茶,满言不屑,周围人也觉得颇有道理。 甄月眼眸轻动,微微转了转头,就听那被人质疑的中年男子怒拍桌面,一脸恼怒。 “我走南闯北的贩卖贵族布匹,耳目灵广,你们爱信不信!” 一桌子的人紧紧凑在一起,尽管不知是真是假,但又有何关系呢?权贵们的消息一直是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说不定还能靠消息捞到一些钱财。 长衫男子长的倒是斯斯文文,只是说话间便会流露出市井的油滑:“吴荀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这个节骨眼上行刺北瀛凌王?难道就不怕北瀛一怒之下挥军南下,桶了他的老窝?如今硝烟四起,西郯竟然还敢引火*?” 众人一听也觉此话有理,吴荀虽然是奸臣,却也是一方枭雄,统领西郯数年,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可能如此糊涂! 那男人见众人一脸疑惑,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西郯年年吃败仗,国库吃紧,每年搜刮民脂民膏已经无法弥补空缺,而每年还要往北瀛上供,年年向北瀛借兵,专吃闭门羹,要知道禹谟凌王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狮子,听说西宁之战,北瀛明知西郯有难,冷眼旁观,导致西郯数万战士惨死,丢失了西宁重城,吴荀气的口吐鲜血,所以才派人前去刺杀,要出一口恶气,给北瀛一个教训。” 周围本安静吃茶的客人都张开耳朵,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听漏了些,原先不屑的长衫男子也听的入神,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 “那刺杀可成功?” “嘿嘿,这个我知道。”送茶的伙计不知从哪里一溜烟就挤了进去,一双黑眼珠子灵活转悠,立刻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脸上。 伙计一边擦着手,一边带着向往之色的语气说道:“听说是那夫子以身抵刀,真是有情有义,今生要是有哪个姑娘这般待我,我就满足了。” “怎么连你这个伙计也知道!”之前讲说的男子一脸不满,不想这些小道消息,连个小二也清楚。 “我家祖辈就在此地卖茶,来来往往的行人多不胜数,消息可不比你差。” 周围聚精会神的茶客一听此言,便知事情不假,连忙问伙计:“听说夫子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莫非美人舍身救情郎死了?” 伙计一拍桌子,斜着眼睛说道:“如此善良绝色的美人怎么可能死!老天自然眷顾!”见众人一脸痴迷紧张,清了清嗓子:“夫子舍身救凌王,凌王惜美人,如今夫子不仅没死,还博得凌王宠爱,真是苦尽甘来,羡煞旁人啊。” 指尖的清茶透着一丝凉气,顺着皮肤,有一丝丝疼,甄月皱了皱眉头,觉得入口前的下桥银峰竟带着一丝苦,果然荒郊野岭的茶摊都没好货。 刚刚咽下难喝的茶,就听窃窃私语的茶客冷不防冒出一个新的问题,咽下去的茶险些喷出来,这群人转来转去,归根结底还是喜欢私下议论皇家秘事,什么国家安康、前线战事都是幌子! “你说这禹谟凌王不是喜欢咱们的军器才女吗?如今看来夫子也算苦尽甘来,为爱不惜舍命,是男人都会被其感动,更何况夫子是出了名的天下美人。” “去,去,咱们的军器才女才华横溢,论当今世上谁能相比!还是我们的太子有福气,抢了禹谟凌王的老婆。” “可我听说是禹谟凌王不要那才女了,才女一怒冲冠,才投奔我们太子,为东郯效力,天天舞刀弄枪的,能长的美吗?听说有人见过那军器才女,长的不男不女的。” “难怪禹谟凌王如今宠爱美若天仙的夫子,要是能让我见见夫子一面,哪怕死也愿意。” 众人嗤之以鼻。 甄月揉了揉额角,对面的季简玄也微微皱起眉头,沉身说道:“需要我去制止吗?这群人污言秽语,有损你的名声。” “让他们去说吧。”甄月摇头:“这天下民不聊生,世扰俗乱,除了茶余饭后聚讼纷纭,还能指望做些什么,不用担心我,你去看看怀山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好启程。” “好。”季简玄站起身,郑重的点头,瞪一眼身旁还在叽叽歪歪的一群人,转身离开。 甄月抬起头,望着黄昏霞满的天空,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眸光平静如水,心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说不上来,像是有块石头堵住了胸口,让她气息不顺。 她把刚刚听到的消息跟前夜的相遇结合在一起,觉得这些商旅的小道消息不可全信,却也是有根据可寻的。 北墨凌素来不喜女色,断然不会与女眷同行,前夜夫子相伴,想来二人应该不再是她离开时的陌路关系,夫子倾城绝色,一心爱慕北墨凌,其实他们二人挺相配的,这样其实挺好的,真的挺好。 她回应不了北墨凌的情,夫子却能义无反顾,他们在一起才是正确的,对,就是这样的。 她也不知想了多久,只觉那天的风有些冷,茶有点难喝,晚霞也有些刺眼。 甄月等人进入辽西城时已经是戌时,辽西城繁华,商人居多,各大客栈早早就被占满,甄月等人最后也就抢到一间客房。 季简玄带着义勇军们将货车安置好,晚膳时,甄月未吃几口就去休息了,季简玄担心甄月半夜肚子饿,便吩咐小二准备了一碗莲子粥。(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二章 真相隐现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六十三章 权利的牺牲品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六十四章 心口的伤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六十五章 卑微的爱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六十六章 懊恼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六十七章 夜中诡异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六十八章 押上断头台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六十九章 斩首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七十章 裂口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七十一章 关口被掳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两百七十二章 西奴贵客墨二爷 到达部落之时,天灰蒙蒙的,她们还没来得及睁睛,就被赶下了车,进了一间鹿皮帐子。 没一会,就有几个西奴装扮的侍女进来给她们梳妆打扮,不大的帐子里挤满了哭哭凄凄的女人,管事的人大约四十岁,穿着绒陀长靴,梳着长长的辫子,见满屋子的女人个个哭丧着脸,心生不耐。 女人们梳洗整洁后,穿着中原的纱衣,身段若隐若现,形同虚设,帐子里四角都点着碳炉,有冷风卷在角落,依稀能感觉一丝寒意,西奴的侍女们都穿着厚厚的皮革棉袄,她们这些即将被献出去的女人们,衣衫暴露,只是餐桌上的一盘佳肴而已。 有几个胆小的姑娘跪在地上央求,却被西奴侍女掌嘴,吐了一地的血。 甄月站在最里面,身穿轻薄绿纱,香肩呼之欲出,墨发被绑成一个长辫,模样清丽如莲,脸颊红晕,病容中带着着几丝媚态,而她也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掳到了呼韩清的营地。 “都准备好了吗?”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帐外响起,帘子轻动,几个样貌秀气的女子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女子,服饰靓丽,上绣凤蝶,腰上圈着宝蓝色铃铛,每走一步,发出悦耳的叮当脆音,女子高高仰着头,露出白皙的脖子,像个傲气的天鹅,满头长辫,隐隐约约有五色宝石点缀,俏皮可爱。 “公主,都准备好了。”管事的妇人迎上前垂首应答,微微让开道路。 西奴公主名唤呼韩香,二八年华,是草原上出了名的泼辣玫瑰,她款步巡视,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人们,眼露不屑。 “这个、这个拖下去。” 纤细的手腕上带着精致的长链,手指轻轻一点,指向的均是几个模样俊俏的姑娘,几个侍女连忙上前拖人。 被点的几个姑娘面色苍白,大喊着饶命,管事的人皱眉阻拦道:“公主,这些女子都是大王即将献给墨二爷的,这样做似乎不太好,要是大王问起……。” “阿嬷,中原的女人有什么好!要是大王怪罪,我自会解决。”呼韩香拉不耐烦的打断。 不等阿嬷再劝说,又仰头目光逡巡,呼韩香模样不算美艳,却生了一双灵动的眼睛,明眸含水,像是会说话的精灵,只见她目光一定,嘴角嘲讽含笑,径直走向最角落,站在一个绿纱女子面前。 甄月本在盘算着晚上如何行动,听这些侍女口中的贵客,不免有些好奇,如今呼韩清是草原上势力最强的王,能让呼韩清如此看重,恐怕不是一般人。 墨二爷?听称呼便不是西奴人,想必是为了符合墨二爷的口味,掳来了这些中原的姑娘们,真是煞费苦心。 所以甄月决定逃跑的计划暂时先放下,探探这墨二爷是何人! 艳红的翘靴映入眼眸,鞋底有一层薄霜,鞋面上的彩蝶栩栩如生,欲展翅跃来,甄月微微一愣,循着红靴缓缓望上去,就见呼韩香一脸厌恶神色,红唇抹的极其艳丽,无不趾高气扬。 “这个女人,也拖下去。” 随行的侍女连忙上前,可还未伸出手,却被女子身上无形散发出来的气焰怔住,手堪堪停在半空,竟不敢上前。 “好大的胆子!你还敢瞪!”呼韩香拉抬起手掌就要扇过去,还未碰到甄月脸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惨叫,拥挤的鹿皮大帐瞬间鸡飞狗跳。 “来人!” 几个带刀的西奴侍卫听到呼喊,顷刻间冲了进来,就见高贵的西奴公主手腕变形的弯曲着,一脸抽搐,身旁的贴身侍女吓白了一张脸。 甄月站在中央一脸冷笑,齐刷刷的眼睛望着她,她浑然无惧,西奴侍卫身材强壮,几个人上前就将甄月五花大绑,甄月有意被捕,也未还手。 “将她拖出去关起来!丢到大帐中当营妓,然后再乱棍打死。” 呼韩香在侍女的搀扶下,暴跳如雷,倏地,见甄月冷眸射来,草原上嚣张跋扈的公主脊背生出一丝冷噤,竟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察觉自己的窝囊,心中怒意升腾,想着等今夜过后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女子。 甄月被丢进一间偏僻的帐子里,帐内堆着一些干草,鼻尖能闻见一丝奢/靡血腥味。 寒冬腊月,她穿着单薄,还赤着脚,圆润的脚趾头冻的发紫,脸颊苍白,越发加剧了她的病情。 她扭了扭被捆绑的手臂,手腕轻动,如今帐内就她一人,也比较好行动,若是被献出去,反而不利于她。 夜幕凄凄,灯火辉煌,狂风驶过帐子,带进钟鼓奏乐的袅袅余音,甚至能听见男人们喝酒跳舞的欢腾声。 甄月想着必定是宴席已经开始了,身上的绳子很快就被解开,她嘴角一笑。 宽阔的草原沃野千里,灯火通明,将广垠天地照的光彩夺目,西北的骏马在远处悠闲吃草,部落的男女围着熊熊火篝翩然起舞,笑声荡漾,浑然没有冬季物资紧缺的烦恼。 漂亮的草原姑娘火辣热情,舞姿飒爽,脚上的长靴踢踏脆响,男女豪迈共舞,好生热闹。 坐在露台首座的男人,留着满满的胡须,年纪很轻,如鹰一般眉目狂野,正是草原上最具实力的王,呼韩清! 宴席左右秩秩,没有华夏内陆的精致典雅,却透着草原人不拘小节的气息,大块的牛羊肉堆在铜盘内,金樽烈酒,轻歌曼舞。 “二爷不远千里而来,呼韩清高兴的很,本王是个粗人,没有关内人文绉绉的金句,先敬二爷三杯。” 呼韩清连饮三杯,酒碗硕大,尽显豪爽,喝完后,用袖子一抹嘴,哈哈大笑起来。 左右席位的部落强干,纷纷举杯敬酒。 呼韩香拉穿了件大红的绣装,红色的驼毛在脸颊两边,面带羞涩,已然没有帐内的跋扈,被掰弯的手腕已经接正,美目流转,目光炽热,大胆的望着对面的贵宾席。 贵宾席上坐着一个黑袍银线华服的男人,男人眉目清俊,肩上披着黑绒大裘,墨发极长,坐在绒毯上,黑亮的墨发像瀑布般落于其上,他淡淡回应着草原之王的热情,神情淡然,疏离高贵中,并未让人觉得有无礼之处。 第两百七十三章 呼韩清背后的势力 宴席露天,繁星点缀,案几旁都点着碳炉,并不觉得冷。 男人的身后肃立着两名黑衣随从,有侍女过来伺酒,却都被随从挡去,见主人酒杯已空,便弯腰续满,再退回去,静默不言,如同影子般。 宴席热闹非凡,十人宽的火篝噼里啪啦的烧着,男人坐在宴席下,如寒川独立,即便有人想上前献酒,却不敢逼视。 “大王果真好酒量。”男人看着首座的呼韩清,长眉轻轻一挑,声音如清泉般冷冽,言毕,也将手中烈酒一口饮尽,一滴酒汁顺着唇角滑下,薄唇透着一丝红。 对坐的草原公主,犹如被勾去了魂魄,满面痴迷,目光太过炽热,瞬间引起男人的不悦。 “这些年西奴天灾人祸,水源干涸,可谓是满目疮痍,我兄长与郅支解幕对我部虎视眈眈,若没有二爷相助,只怕我呼韩清到现在还是一个不起眼的部落小王,二爷又亲自送来过冬的粮草,如此大恩,我呼韩清铭记在心,愿为二爷赴汤蹈火!” 墨二爷淡淡抬起眉眼,冷眸暗沉如墨,深不见底,他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大王言重了。”修长如玉的手习惯性的抹着杯沿,声音含着笑意,却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听说东郯屡次来示好,甚至承诺给予军事协助,大王如今不再是半年前一无所有,四处逃荒的部落小王,如今大王羽翼渐丰,后部资源鼎助,又有东郯竭力示好,想来大王驰骋草原,收回王庭指日可待。” 呼韩清心思一转,兀地,大笑起来:“东郯联合郅支解幕屡次与我为敌,如今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想要拉拢我,我呼韩清可没那么好说话,我有二爷鼎力相助,又何惧东郯那乳臭未干的太子!” 呼韩清性格倨傲,又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郅支解幕一心想除去他,更是屡次与东郯联手,他自然不会与东郯交好。 他还记得半年前,那天清晨,西奴草原狂风怒吼,风沙眯眼,他被赶出王庭后,带着几个心腹逃到了最荒芜的西边,他出帐子解手,第一次见到了墨二爷,长袍玉带,冷酷凌人,站在黑压压的侍从前面,像从远古走来的天神。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命运发生了惊天的变化,逐步从手无一物的落魄王子变成了独踞一方的草原之王。 墨二爷军事财力上鼎力协助,更是让他逐渐信服。 而他也从只言片语中,敏锐的察觉墨二爷与东郯似乎有嫌隙,所以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与东郯势不两立,他虽然性格豪爽,却不是个无脑的武夫,墨二爷无关紧要的一问,瞬间如芝刺在背,怎会与东郯搭上关系! 还未斟酌如何妥当作答,便听墨二爷再次开口。 “其实大王大可接纳就是,以大王现在的实力,太过于锱铢必较,很难成大气候。” 男人语气平缓,饮了一口酒,浑身一股说不出的孤傲。 呼韩清心神一怔,甚至与不远处的得力心腹,目光相撞。 呼韩清经历王庭分列,家族遗弃,谋算心机也是有的,可他着实猜不透墨二爷的心思,这个墨二爷高深莫测,他甚至多次派人前去打探,也未查明墨二爷的真实身份,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呼韩清还在思忖墨二爷话里的真实意思,就见墨二爷仿佛一眼看穿他心中担忧,缓缓说道:“其实大王不必太过忧心,呼韩鹰与郅支解幕若是联合对付你,东郯自会不留余地的替你解忧,你大可坐享其成便是。” 呼韩清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墨二爷的眼神怯意一闪而过,这个墨二爷果然深不可测,竟轻易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在短时间巩固部落,占据大片草原,实力却都是外人相助,如锋芒在背,若是与东郯交好,激怒呼韩鹰与郅支解幕,联合起来对付他,若外力撤离,那他岂不是会一败涂地,所以他不想再有第二番势力进入西奴,可墨二爷为何如此笃定东郯会全力相助? 呼韩清满腹狐疑的说道:“二爷所言,若真是如此那便好,假如东郯内藏祸心,那我西奴岂不是万劫不复。”掩饰的仰头大笑。 “怎么?”墨二爷眉眼半眯,“难道大王质疑我?莫非大王不想抢回王庭?一统西奴?” 男人的语气虽然半质疑半反问,但呼韩清却听出了一股杀意,他耳边猛然响起男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会帮你权倾西奴,若你没有这个实力,我便只能弃你。 呼韩清徒然站起身来,手上端着盛满的烈酒,行至贵宾席前,郑重说道:“我呼韩清自然信二爷,二爷一路替我拿回半壁草原,自然不会质疑二爷的实力,既然二爷笃定东郯会协助我呼韩清,我呼韩清便信!” “那就好。”墨二爷站起身,也举起酒杯,声音轻慢,“大王没有在中原待过,自然不清楚笑里藏刀的精髓,东郯相助,你们各取所需,并不影响背后孕育的利器,适当时候,看谁出手快,所以现在是你磨刀的时候。” 举杯痛饮,阴谋算计,各怀心思。 “哥哥,二爷,让香儿给你们献一曲吧。” 呼韩香拉轻身跑来,瞬间打破了一丝凝重,媚眼轻挑,大胆的望着一袭黑袍的俊美男子。 “好!哥哥今日是搭了二爷的光了,阿香的歌声可是草原上灵动的黄莺,舞姿是草原上翩然的彩蝶,二爷可要好好欣赏。” 玉手挥舞,娇躯随之旋转,裙摆彩带轻舞飞扬,时而妩媚动人,时而澎腾似海,尽显草原儿女火热情怀,歌声悠扬,宛如精灵。 因为我们今生有缘 让我有个心愿 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 陪你一起看草原 去看那青青的草 去看那蓝蓝的天 看那白云轻轻的飘 带着我的思念 陪你一起看草原 ………………… 草原男人们大声喝彩,血液沸腾,这可是草原上述说情爱的情歌,人人争先恐后,甚至跳到公主面前,扭动肩膀,附和伴舞。 第两百七十四章 开杀 呼韩香莲步旋转,就错开男人们的怀抱,带着悠扬的歌声渡到贵宾席前,围着淡然自若的墨二爷翩翩起舞,甚至有意的拂过男人的墨发。 呼韩清眸色大亮,声声叫好,草原的女儿家主动表达爱意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只要榻上翻云,自然就能爱上。 两位随从察觉主子情绪不好,连忙不着痕迹的挡住呼韩香。 呼韩香也不生气,痴迷的看着墨二爷,歌声暧昧,犹如水中鱼儿,极尽妩媚,纤细的手腕巧妙旋转,竟将腰间的铃铛挽在男人持杯的手腕上,铃铛五色,发着盈盈光晕。 只见原本淡漠静处的墨二爷,眼梢一寒,好看的长眉竟然煞气的拧起来,周遭霎时冷肃。 铃铛是公主贴身之物,更是草原上女儿家表达爱意的信物,将铃铛赠予心爱的男人,便是将心交给对方,要做对方的女人。 草原上瞬间吹起响亮的口哨,篝火火亮耀眼,男人们热情高呼,虽然没有得到公主的青睐,却也是草原上难得的喜事,呼韩清也兴高采烈,自然希望与墨二爷关系更亲一步。 然而笑声渐渐隐退,噗通一声,两位黑衣侍卫跪在地上,手心沁着冷汗,颤巍巍的取下墨二爷手腕上的铃铛。 惊呼声渐起,火热奔腾的气氛瞬间被尴尬取代,呼韩香一脸委屈,羞辱爬上通红的眼睛。 “阿香,别胡闹,退下!” 呼韩清厉喝一声,示意身后的士兵,士兵会意,连忙上前将满脸通红的公主拉了回来,伸手接过彩色铃铛,铃铛本是鲜艳夺目,可在此时竟显得黯淡无光。 “二爷莫放在心上,阿香年纪还小,是个不成熟的小丫头,平日都被我宠坏了。” “哥!我不是……。” “闭嘴!”呼韩清低吼一声,明眼人都知墨二爷对公主此举无意,自然不敢再勉强,见男人依旧脸色阴暗,急忙说道:“墨二爷不是西奴人,自然不习惯西奴女子,不过前些日子,我派人去东郯掳来几个姿色绝佳的美人。” 手掌轻拍,宴席前方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呼韩清如今坐上草原之王的地位,都是拜墨二爷所赐,自然要竭力去拉拢,前几次献给墨二爷几个西奴姑娘,都被打发了回来,所以这次费心思的掳了不少东郯的姑娘。 十几个娇嫩的姑娘站在宴席中间,轻纱浮动,身段若隐若现,姑娘们穿的少,浑身瑟瑟发抖,大风吹过她们单薄的身子,甚至能瞧见肌肤上浮起的疙瘩,白皙的脖子,香嫩柔滑的脚踝都露在外面,看的西奴男人们咽喉滚动。 “二爷喜欢哪几个姑娘,我让人送到二爷的帐子里去。” 墨二爷依旧神情淡漠,连眉眼都未抬,只是微微皱眉说道:“大王以后还是不要费这份心思了,我不喜女色。” 此言一处,众人倒吸一口去,这墨二爷好生难伺候,一脸委屈的西奴公主更是惊的呆住。 正在此时,西北角顿时响起一阵打斗声,瞬间给低沉的宴席笼上一层躁动,呼韩清脸色一沉,就见一个西奴兵跑了进来。 “大王,从东郯掳来的一个女子在军妓帐里杀了我们好多弟兄。” “什么!”呼韩清怒拍桌子,年轻的脸怒不可遏,大吼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连一个女人也招架不住!还不快去解决!哈努!还不去滚去处理!” 候在不远处的哈努,立马领命,带着几个身手了得的兄弟火速赶了过去,帘子轻动,几个彪悍的男人提刀就冲进了军妓帐,当瞧见帐子内的场景时,无人不惊愕,脸色青白一片。 就见绿纱女子赤着脚站在血泊中间,地上七七八八躺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一刀毙命,有几人裤子还落在膝盖处,浑身都是血,帐内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刺鼻。 哈努一眼就认出了甄月,女子微弯着脊背,却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凌厉,她手上的匕首散发着幽幽蓝光,上面的血一滴滴落着,似乎能瞧见挥刀时的狠辣,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子,竟然将七八个彪悍的男人轻易放倒。 甄月眯了眯眼,浑身沉重,若是平日对付这几个下三滥,片刻就能解决,可如今她病弱缠身,力量已经快消耗完,本来她打算离开军妓营,没想到进来几个西奴兵,瞧见她姿色不错,上来就解裤带,西奴人凶残好色,知道公主给军妓营扔了个东郯女人,便难耐不住,不约而同的都跑来了。 甄月本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见这些西奴兵欲行龌蹉之事,更是满腔怒意,下手那叫一个毒辣。 “将她拿下!” 哈努大吼一声,十个强悍魁梧的西奴兵提刀朝甄月涌去。 真是没完没了了!甄月凌空一跃,手腕如闪电飞驰,匕首饮血,瞬间砍断近身的西奴兵的脑袋,鲜血与脑浆喷涌而出,粘稠恐怖,女人绿纱璀璨,身影如地狱鬼魅。 锋利的刀直逼要害,哪里能一刀毙命就往哪里砍,西奴兵心惊胆战,脊背都渗出一丝颤意。 “大王不好了!” 提着刀的西奴兵再次闯入宴席,神色慌张的说道:“大王,那个姑娘身手好生厉害,哈努带过去的十个人都拿不下。” “什么!你们这群废物!”呼韩清本在与墨二爷畅聊,并未把滋事的女人放在心上,此时见士兵再次跑来,脸色铁青,双眸喷火,今日宴请贵人,竟然闹出这么丢脸的事情,部落个个都是身体强壮的男人,连个女人都拿不下!简直贻笑大方,传出去颜面何存! 一直神情自若的墨二爷听到西奴兵的汇报,也小小吃惊,墨黑的眸子有一丝趣味。 只听噼里啪啦的打斗声骤然临近,甚至逐渐靠近宴席,围守宴席的西奴兵纷纷拔出弯刀,望着涌来的打斗人群。 第两百七十五章 这个女人我要了 甄月一脚踢飞八尺高的男人,手上匕首豁然而至,直逼的众人后退,哈努早没了先前的轻敌,更是使出全力围剿,心里想着这帮孙子是掳了个什么东西回来!还好前几日没有强了这个女人,岂不是命根子与军妓营的兄弟一个下场! 火光映天,夜幕染血,女子的身影如猎鹰般腾起,绿纱飞扬,犹如扬起的利剑,修长的腿凌厉的踢向每个靠近的雄壮男人。 她被西奴兵一步步逼向了灯火通明的草原盛宴,盛宴上的数十名女子也惊慌而散。 墨二爷听到声响,较有兴趣的转过头去,就见那个绿色身影穿梭在高大男人中间,像个游走的蟒蛇,出手快准狠,消瘦的背影笔直如剑,霎时间,男人悠然自得神色被一股震惊所取代,深邃墨眸卷起惊涛骇浪,疑惑、不可置信,风起云涌,最后变成一把嗜血的利剑,沉入深海。 “你个何人!竟然敢杀我部落这么多人!”呼韩清一脸怒意,年轻的草原之王,被一个女人搅乱了营地,双手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向身侧的弓箭。 甄月喘了一口气,已经被数十个人围在宴席中央,森冷的刀齐齐对准她,仿佛她是地狱幽灵。 “是你这个贱人!” 呼韩香厉喝一声,咬牙切齿,站起身跑到呼韩清身边,冷声道:“哥哥,杀了她,就是她将香儿的手折断,这个人肯定是东郯派来报仇的!”见甄月被团团包围,嘴角冷笑。 甄月高高仰着头,目光犀利,脸上有未干的血迹,身上的轻纱被划破好几处,香肩露出一大半,赤着小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让她的身子更冷了几分,她眉心紧紧蹙起,将涌来的头晕又压下了几分,她清楚接下来还有一场硬杖要打。 她眼观四方,分析着最佳的逃跑路线,如今彻底暴露,已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西奴人人高马大,骑兵最强,下了马,武艺却不怎么精湛,要硬拼出去,应该不难,只是要怎么逃离荒漠的草原? 霎时间,杀气肃穆的宴席,疾风刺耳,箭矢呼啸而来,直逼甄月的脑门。 呼韩清位居草原之王,弓箭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男人在放箭的那一刻,几乎用尽了全力,要一招要了女人的命。 甄月眉心一缩,箭太快,身子瞬间僵硬,只觉脸皮瑟瑟的疼,眼看箭矢即将穿透脑袋,她闪电挥刀而去,心知已然来不及。 只听嘭的一声,箭气如电波般散开,震的人直直后退,额头像被利器划过一般,疼痛无比。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箭矢断裂在草地间,上面插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而这把小刀极其平常,只是宴席上用做切肉的饰刀,上面甚至有几处小缺口,很难想象会有如今惊人的力度。 甄月挥刀的手停顿在半空,胆战心惊,很显然她还来不及出手,就有人挡下了这致命一箭,只差一步就进了鬼门关!她似乎能听见胸口砰砰的声响,带着微喘的余悸,本以为能顺利接下此箭,没想到身体的疲乏大大超出了她的估计。 她猛地朝小刀射来的方向望过去,与一双冷漠深邃的眸子相撞,她心咯噔一下,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那双眼睛犹如深潭一样,要将你无情的吸进去,她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有过这样的眼睛,顿时疑惑的皱起眉头。 四周寂静,鸦雀无声,能在电光火石间稳稳接住雷霆之箭的人,要有多强的臂腕! 所有人的呼吸都极轻,生怕惊扰到夜里的猛兽,端着弓箭的呼韩清也震惊的愣在原地。 围困甄月的西奴兵缓缓让出一条道,就见那男人缓步走来,黑色绒靴踏在草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所过之处无不退后,强大的气焰压的人喘不过气。 甄月不知为何好奇的打量他,这无疑是一个清俊如玉的男人,孤傲冷肃,压迫感十足。 男人停在她面前站住,近看后才发现这双眼睛有些细长,暗沉如墨,看不出一丝波动,可甄月却感受到隐隐的火焰,吞噬天地的火焰。 “这也是大王要献给我的女人?” 男人的手轻轻嵌住甄月光洁的下颚,声音平缓而轻慢,有细微的笑意淡化了一抹杀气。 “这个女人……。”呼韩清心气不足,不知如何应答,也完全没想到墨二爷会出手,墨二爷常年高手护卫,西奴人都未见过墨二爷的身手,曾一度见墨二爷模样俊朗,甚至以为墨二爷不会武功,今日飞刀断箭,气势如雷,至今都未回神。 下颚的冰冷瞬间拉回少女的心绪,甄月猛地脱开男人的牵制,用力过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好惹!她也算是阅人无数,这群西奴人对这个男人毕恭毕敬,莫非这个就是墨二爷?他为何出手相救? 男人见甄月的反应也不恼,甚至微微有一丝笑意,然而笑意未扩散,蓦地瞧见她赤在外面的小脚,白皙的脚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一丝血渍,但每颗脚趾头却珍珠般圆润,他耳边顿时响起那一句军妓营。 冰冷的寒眸瞬间布上滔天的怒火,一直压制下来的戾气如同惊涛骇浪。 惊魂未定的西奴人完全不明白男人为何突然戾气横身,就听男人声音嗜血道:“可有人碰过她!” 嘭的一声,离得最近的一个西奴兵惊的跪倒再地,颤抖道:“没……没有人碰过,她武功太厉害。” 男人听到西奴兵的汇报,才慢慢收起戾气。 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这股盛气凌人的气焰很是熟悉,可这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为什么这么熟悉? 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天旋地转,惊呼破唇而出,竟然被这个男人扛在了肩上,甄月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双腿一蹬,抬手就要击向男人的后背。 男人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一把反嵌住她的手臂,他的手很是冰冷,却像烙铁一般滚烫着她的肌肤,骨头在强力的按压下,咯咯作响,疼的甄月牙槽碾磨,双腿也被强劲的手臂按压着,全身的力度竟然都被他奇妙的控制住了。 “放开我!”甄月大惊失色,耳畔顿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同夜里潜伏的野兽:“老实点!” “既然是要献给我的,这个女人我就要了。” 墨二爷扛着甄月,薄唇轻勾。 第两百七十六章 惩罚的吻 “可是这个女人很是危险,我还给二爷准备了……。” 呼韩清还未说完,便被墨二爷打断,“这个女人跟我以前跑丢的一只小猫很是像,凶起来像只老虎,我自会有方法驯服。”隐约蕴着一丝咬牙切齿,说罢,便朝休息的营帐行去。 “这是怎么回事!”呼韩香不可置信的吼道。 群星闪烁,万里寒霜,群雁结队南飞,转瞬几月,还是要再次飞往寒朔的北远之地,如同人无法预料的命运,兜兜转转。 “你放开我!” 甄月被重重扔在软床上,床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并不觉得疼,兽皮常年熏香,早没了野兽的腥味。 她四肢得到自由,立刻腾空而起,双拳更是直直挥过去,男人一声冷哼,袍下的腿顷刻压在她腿上,一个巧妙擒拿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重重摔回床榻上。 阵阵晕眩瞬间袭来,这该死的高烧!她暗骂一声,身子像脱兔一般,企图反压制男人,奈何男人总能巧力反扣住她,每个静脉仿佛都充满了力量,甄月没想到今天遇到难手了! “还是不老实。” 男人的声音很是低沉,像细沙磨过一般,倾身而上,竟将甄月压在了身下,甄月身子一颤,怒火中烧,看着尽在咫尺的脸,冷声道:“再不放开,我就杀了你!” “是吗?”男人的脸隐在微光中,一双寒眸幽深似海,眼中有恨意闪过,嘴角邪意的勾起:“这才多长时间,就连你的主子都不认识了!那就让我替你回忆一下吧!” 薄唇重重压上她柔软的唇瓣,让人始料未及,她震惊的瞳孔倒映着男人冰雕般的轮廓,一股如寒潭般的冷香扑鼻而来,似乎还带着北疆清冽的桑叶香气,无孔不入,流入她的肺腑,涌进她滚烫的血液。 北墨凌??!! 大脑嗡嗡作响,四面八方好似响起无数惊雷,击的她脑袋瞬间炸开。 全身僵硬似铁,直到一个滑润舌头撬开她的齿贝,辗转反侧不留余地,带着惩罚般的撕咬。 她才猛地回神,凭着本能,不假思索的反咬住他的薄唇,男人吃痛闷哼,双唇用力吮吸,嘴唇***似乎要将她揉碎在骨血中,血腥味慢慢充斥在口腔中,瞬间吞没了岁月流逝的痕迹,仿佛回到了那个悲痛决绝的夜晚。 甄月虎目圆睁,眼眶慢慢染上一层红色,她的手依旧被男人紧紧牵制住,在你来我往的血吻中,逐渐轻微的颤抖起来,尘封的记忆风起云涌,没有一丝防备,冲的她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男人的粗喘在耳畔响起,甄月听到恨海难填的声音,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起伏的胸口像熔浆烈火般,要将她焚烧殆尽,她无力挣扎,虚弱的身体像陷入深海之中,冰冷又脆弱。 视线渐渐模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她慢慢垂下眼眸,终于疲惫不堪的昏睡过去,只有唇瓣碾磨的疼痛清晰到骨髓。 甄月再次醒来之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软绵无力的身子似乎有所好转,凉凉的湿帕搭在额头。 床榻边温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散发着刺鼻的药味,铜角架上的蜡烛已经燃去一半,呜呜的风声卷过帐篷,一室宁静,若不是嘴角的疼痛,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 帘帐轻动,脚步声骤然响起,躺在床榻上的甄月浑身一紧,终究慢慢爬了起来。 “醒了就把药喝了。” 北墨凌已经洗去了人皮面具,露出他本来的俊美面孔,坐在帐篷中间的软垫上,指如白玉,随意的轻晃酒杯,却未饮一口,神色淡漠,看不出一丝情绪。 甄月张了张嘴,咽喉像是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挪动身子才发觉,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脚心也被清洗干净,连手臂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她微微一愣,唇瓣紧抿,也未去端药,就听男人语气冷慢道:“放心,没人看你,我让侍女给你换的,赶紧把药喝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甄月抬起头望过去,半年的时光,他依旧面容俊美,眼眸如星,看向你时,凤目总像含着一把利剑,她似乎又想起了泾河边挥剑决绝的画面,他骑在马背上,声声刺骨,威胁她若离开便挥军南下,而她更是面目愤怒,决绝离去,她以为从此陌路不相逢,再逢便是战场兵戈相见。 荒野上擦肩而过,却没有预料会在西奴相遇,命运就像一张无形的大手,游戏着乱世红尘。 “北墨凌,你怎么会在这里?” 甄月静静看着他,有很多情绪都沉在心口,即便再见,又能改变什么呢?没有拔刀相见,没有水火不容,有的只有死静低沉,半年的时间很长,足够他们看清一些事情,有些温情早就在抉择时,化为一地死灰。 北墨凌没有回答她,长眉不耐烦的拧着,答非所问道:“莫不是想要我来亲自喂你。” 一如既往的霸道,盛气凌人,甄月知道他做的出来,又不是没做过,她难得没有反抗的端起床榻边的汤药,一口气喝掉,带起细微的咳嗽,却引来男人更不耐的神情。 北墨凌一口将冷酒饮下,放下酒杯,缓步走来,如玉的手解开黑色华服,露出里面的银色软衫,身材欣长,白辉萦绕,像渡了一层光。 “北墨凌,你要干什么!” 甄月见他宽衣,猛地弓起身子,像个受惊的小兽,满身戒备的看着他。 北墨凌随手将衣袍搭在木格上,看着甄月张牙舞爪的样子,冷勾唇角:“莫不是你让我睡地上?” “你,你可以再去别的帐子。” “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不说你是我走丢的一只小猫,今晚你也是被献给我的女人,你总是不把我北墨凌的脸面当一回事!” 北墨凌微俯身子,属于他的气息瞬间笼罩而来,投下暗暗的影子,直逼的甄月往后逃缩,兀地,她像个惊慌的小兔,急忙跳下软床,皱眉道:“我睡地上。” “正有此意!” 第两百七十七章 威胁入眠 绒毛的厚毯照头盖下来,落在甄月消瘦的肩膀上,绒毯上绣着几只傲气的野狼,西奴人的营帐内都铺着软垫,地面倒也不凉,甄月拿下毛毯,找了个宽敞的地方铺好并躺下,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脊背僵硬,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灯芯渐小,晕黄的灯光很快熄灭,如同扑火的飞蛾燃尽最后一丝璀璨,化为满室黑暗,夜静悄悄的,风卷着帐角,透着丝丝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甄月目不交睫,没有一丝困意,脑海更是一片混乱,想着危机伏伏的正阳关,想着今夜不可思议的相遇。 她如今离开已经五天了,只怕阿仇与季简玄正在到处寻她,阿仇,阿仇,思及这个名字,心阵阵疼起来,像被细小的针扎着,呼吸都觉得艰难。 更让她想不通还是西奴毕恭毕敬的贵客竟然是北墨凌所易容,他从遥远的北疆来到一片狼藉的西奴做什么?难道又有什么大动作?如今西奴是东郯至关重要的一步,但愿,不要与他们的计划有关!如今落到他手上,他打算如何处治她? 身后翻来覆去的声音持续许久,甄月低呼一口气,不敢有一丝动弹,唯恐惊扰到阴晴不变的某人,她可不想招惹到他。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昏暗的身影骤然投下来,笼罩在僵硬的身躯上,甄月腾的一下坐起身,抬头望上去,黑暗中的男人,一双冷眸散发着诡异蓝光,如同捕猎的野兽,而甄月就是被捕的猎物。 “你干嘛?”甄月已经双手握拳,虽然心里知道他并不会伤害她,可还是本能的做好防御动作。 “你翻来覆去的,吵死了。”男人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我翻来覆去……。”甄月好笑的用手指指着鼻尖,简直无言以对。 “啊!你干嘛!”甄月犹在可笑之中,便被这个阴晴难测的男人打横抱起,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扔在了床上。 “北墨凌,你有完没完,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可是你……。” “闭嘴!” 北墨凌阴测测的眯起双眼,常年淡漠的性子不复一丝冷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至极,看她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更是双眼喷火,对她是爱恨铰接,每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难不成我还真吃了你,不要试图惹怒我,你若有能力承受,你大可惹我。” “北墨凌!你不要欺人太甚!” 男人的凤目眯起,黑夜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甄月咬牙切齿,心不甘情不愿的躺在里面,暗骂自己的奴性,果然,有些习惯一旦形成,便会在无形中妥协,压制锋芒已经是她惯用的手段,只有这样,才能与他相安无事。 她喟叹一声,忽然觉得,他们似乎又回到剑拔弩张,步步为营的巧云居,这半年的诀别天涯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们没有提起那晚泾河边涌起的恨意,也没有提起那晚各自的决绝,很多时候,他们已经学会了隐藏,小心翼翼。 二人躺在软床上,中间的距离隔的极远,某人不再翻来覆去,某人百爪挠心。 万里无云、草原碧阔。 甄月穿着侍女送来的软袍出了帐子,清晨醒来时,北墨凌便已经不在了,她不免暗自松了口气,避免了醒来时的尴尬,她嘴角无力的轻扯,在他身边熟睡已经不是件稀奇事了,深吸一口草原清澈的空气,让冷意在胸腔涌动,冷却不必要的情绪。 西奴物资匮乏,经济落后,没有富朔南疆的奢华,款待贵宾的早宴也极其简单,一块大馍,一盘香喷喷的羊肉,一壶烈酒。 还未走进宴席,远远的就听见呼韩清的朗笑,像清泉流缓的瀑布,而北墨凌已经是昨日的面孔,就算他极力掩饰本来面貌,可模子里还是清癯俊美,甄月不免心想,若是呼韩香瞧见北墨凌那张人神共愤的真实面孔,不知会不会将天下间所有俊俏女子拖走! 北墨凌抬头望过去,见到侍女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女,神色微怔,少女浅色罗裙镶银丝边际,颈边一圈雪白的绒毛,簇拥着削尖的下巴,眼睛灵动锐利,像初冬含霜的莲花,脊背永远笔直,如同她一直坚守的信念,这半年,她似乎长高了些,今年快十八岁了,亭亭玉立,早过了出阁的年纪。 甄月坐在兽皮软垫上,与北墨凌同一席,她抬头看了一眼北墨凌身后的侍卫,侍卫气质沉稳,身姿肃然,从身形上看,与许久未见的腾简有些相似,侍卫察觉探究的目光,也垂眸望去,眉宇间没有侍卫的卑谦,看着她的眸色有几分冷。 甄月了然,收回了目光,一块被切好的馍饼霎时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上,男人手指莹玉,很是好看。 “昨夜天黑,还没看清姑娘的容貌,今日一见,东郯养育出来的姑娘果然水灵。”呼韩清朗笑说道。 昨夜初见呼韩清,觉得此人弓箭使的不错,早闻呼韩清统领天山以西,杀使者,是个凶神恶煞之人,此刻细看,倒与传闻并不一样,可甄月还是能从男人延伸的眼尾中看出隐藏的犀利,昨夜她可是杀了不少西奴兵,这人还能笑的出来? 甄月对呼韩清的赞美报以一笑,就听身旁的北墨凌语气慵懒的说道:“东郯能养出什么好看的人。” 此话一出,呼韩清收起了笑意,甄月也不搭理男人的阴阳怪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从甄月进来便一脸不悦的呼韩香眉色飞扬,眼露喜悦,心想着莫非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昨晚没服侍好二爷?这二人的气氛看着并不像温情过的,如此一来,这个女人是死是活便无关紧要! “原来妹妹不是东郯人。”呼韩香手端香酒,款步而来,精细的眉眼杀气一闪而过,她故作歉意,脆生生的说道:“昨夜我还误会妹妹是奸细,我们西奴好客热情,我冤枉了妹妹,在这里敬妹妹一杯。”爽快的一饮而尽。 甄月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却并未回敬。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中毒 “瞧妹妹,还真是怨起我了。” 呼韩香殷勤的端起甄月的酒杯,递送过去,甄月微微一愣,掂量一二,虽不情愿,还是接了过来。 接过酒杯的瞬间,手腕黑影一闪,啪的一声,三鼎酒杯落在毛毯上,烈酒顷洒,如莲藕般的白皙手腕登时流下两行鲜红的血液,一只黑色的毒蝎从甄月手腕处跳下,快速的爬回呼韩香的袖口。 黑毒蝎是西奴出了名的毒物,体积越小的毒蝎毒性越大,瞬间就能毙命。 北墨凌脸色瞬间暗沉,探过甄月的手腕,蜿蜒而下的鲜血由红变黑,映衬着男人惊慌的眸光,他不假思索的就用唇吮吸,鲜红的薄唇贴在骤然肿起来的伤口,猛吸一口,吐出黑色毒血,又迅速吮吸。 “北……。” 甄月脸色煞白,神智却清晰的很,男人的唇冰凉而滚烫,每吸一口,就如同拨弦的巧片,震动着她的心灵,她看着面前皱眉吸毒的男人,整颗心仿佛都被他揪在掌心。 “公子!”易容成侍卫的腾简大惊失色,转头望向怔忪的呼韩香大吼道:“解药!” “阿香!你这是做什么!”呼韩清将青铜酒鼎重重一摔,勃然大怒的走来,一巴掌狠狠拍在呼韩香的脸颊上,厉声道:“混账东西,解药拿出来。”此时的呼韩清胆战心惊,哪还会将这个东郯女人看做一般侍寝的俘虏,墨二爷不顾自身安危吸毒,只怕这个女人不一般! “哥!”呼韩香满目碎裂,“只不过是个卑贱的俘虏!” 啪的一声,又重重扇向呼韩香的脸颊,厉声道:“你闯了大祸!解药拿来!” 呼韩香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切齿痛恨。 属于公主高贵的尊严在昨夜宴席被人践踏,此时看着心爱的男人为别的女人以唇吮毒,心像被无数毒虫撕咬,她痛恨这个女人,冷笑道:“阿哥,你忘记了?巫师去天山了,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这只黑蝎是巫师的宝贝,我只是替巫师饲养几日,解药不在我这里。” “没解药!” 剑身冷寒,架在呼韩香雪白的颈边,腾简面色大怒。 甄月觉得全身忽冷忽热,整个身体好似要被撕裂,风寒刚刚好转,又中剧毒,额头聚满汗珠,眉宇间冒着死气,虚弱的靠在北墨凌轻颤的肩膀上,大口的喘着气。 北墨凌将甄月搂在怀中,戾气横声,嘴角留下的鲜血像嗜血的狼,让所有人浑身冷颤。 “还不去请巫灵!”呼韩清见状,与西奴兵火急火燎的召唤巫灵。 甄月躺在祭台之上,四个穿着异装的男人围着甄月舞蹈,他们妆容狰狞,头上羽凤五彩缤纷,在烈风中剧烈摇摆,脚上的铃铛踏步清脆,奇异的歌谣从他们唇内洋溢而出,指尖上捻着透明的水珠洒在甄月额头上,激的甄月一颤一颤的。 嗡嗡的声音像蝗虫跃过,如同万箭穿心,全身没有一处不疼,怪异的歌谣犹如锋利的细针,刺着她的耳膜、她的神经,她艰难的卷着身子,拼命捂着耳朵,乞求着别唱了,却只能发出难听的嗯啊声。 整个营地的西奴兵在祭台外围成一圈,仰着头看着巫灵作法,西奴信奉长生神,天山是神的起源,巫灵一族便是神的传递者,勘生死,续生死! “二爷,我已经派人前去天山请巫师了,西奴奉神,巫灵会用长生神谣压制毒性。”呼韩清看着来回踱步的男人,也心急如焚。 有压抑的暴怒在男人的胸腔滚动,他猛地停下步子,看着呼韩清,尽量压制内心的嗜血,冷声道:“什么时候能来!” “天山距离西部落来回是六天,爬上天山再下山,需要半个月,大约二十天便能……。”呼韩清唇齿打颤,在墨二爷眼中看到了刀光剑影,喉咙一个字也发不出。 “二十天!”北墨凌冷笑一声,笑意未延伸到眼底,周身仿佛戾气笼罩,他仰着头,看着祭台上缩成团的少女,嗡嗡的歌谣让他心烦不已,他本也不信奉鬼神,却也病急乱投医。 兀地,北墨凌阔步走上十阶的祭台,一脚将挡路的巫灵踹在一边,巫灵倒地,惊起西奴兵的不满与惊呼。 北墨凌浑然不在乎是否侵犯了西奴的长生神,将苍白如纸的甄月抱在怀中,忽然间觉得她一瞬间消瘦如骨,疼痛在心间蔓延,从再次相遇就冷漠的眼神,晕染上柔色,声音轻柔道:“月儿,没事的,有我在。” 甄月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耳畔说话,声音像三月清泉的暖风,耳边嗡嗡的吵闹声也没了,世界骤然清静起来,万箭穿心的疼痛也好了一些。 “备马!” 北墨凌抱着甄月走下祭台,候在台下的影卫迅速撤去。 呼韩清见状,焦急道:“二爷,香儿年幼无知,我们一定会给这位姑娘解毒的。” 北墨凌脸色阴沉:“呼韩清,我要是你,就该担心自己了!”见呼韩清脸色一白,目光徒然一转,猛地落在呼韩香身上,呼韩香霎时浑身颤抖,这一刻她再也感受不到对男人的爱慕,只有恐惧。 长剑而出,快如闪电,惊叫封在喉间,还来不及发出一丁点声音。 头颅滚落在地,精美的瞳孔恐惧的收缩着,喉咙血如喷涌,腰间的铃铛在落地时悦耳盈盈,剑法太快,让人始料未及,貌美傲气的草原公主,在最后那一刻惧怕到懊悔,她一生嚣张跋扈,行事不顾后果,以为杀一个不得宠的俘虏无关紧要,却不想惹怒了一只暴戾的狮子! 腾简利落收刀,浑身肃然,常年待在主子身边,一个眼神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鲜血染红了金黄的草地,万里晴空,金色的光辉洒满一地,狂风跃过,带起浓浓血腥。 “公主!” 部落的西奴兵齐声大喝,青筋爆出,手上的弯刀一触即发,然而触上男人扫过来的寒眸时,脊背轻颤的忍住了心中的愤怒。 “呼韩清,你现在应该向长生神祈祷,祈祷我怀中的女人平安,否侧我会让你西奴万劫不复!” 男人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冬季酷寒的冷风扫过茫茫草原,所过之处,无不冰冻三尺。 走了几步,猛地顿住,说道:“掳来的那些东郯女人都放了!”北墨凌暗自不悦,这种小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若不是昨夜入睡前,甄月拐弯抹角提及此事,他还真想不起来那些女人,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丫头! 骏马长撕,绝尘而去,杀气萦绕空中,久久难灭。 第两百七十九章 放我走吧 呼韩清犹自回神,望着越来越远的队伍,眼眸幽深,低头凝视妹妹鲜血淋漓的尸体,手握成拳。 “大王,难道就这样放走了墨二爷,这可是我们的公主!墨二爷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哈努咬牙说道。 呼韩清脸色一沉:“哈努!你们掳回来的是什么人!” “从东郯掳回来的普通女子。” “普通女子?蠢货!墨二爷只怕认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武艺超群,能是普通女子!还不给我去查!” “是!那墨二爷?” 呼韩清重重呼出一口气,眉宇间如鹰一般锐隼,说道:“如今我们还要依靠他的实力,等我统一西奴,必定十倍奉还!” 银辉冷月,轻纱笼罩。 甄月在马车颠簸中转醒,全身乏力,每寸肌肤仿佛被巨石碾过,寸寸疼痛。 “把药喝了。” 清冷的声线在头顶响起,夜明珠光投在北墨凌挺拔的身影上,暗晦不明,他伸手轻轻的扶起她,将续温的药凑在她唇边。 甄月喘了口气,想抬起手自己喝,却毫无力气,无奈之下,只能就着男人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动作,艰难的将药喝完。 “北墨凌,谢谢你。” 若没有北墨凌及时吸出毒血,恐怕她早就毒发身亡,说来也奇怪,鬼神妖邪,本是苍穹虚幻,在祭台之上,她疼痛难耐,恍惚间,好像真的见到了上古长生神,神奇之中,她的毒果真被压制住,她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可终究是感谢他的。 北墨凌将她放回暖榻上,阴着脸:“不用你谢我,我已经传信给子虚,让他十天内赶往邺安城,解了你身上的毒,你就跟我一起回北瀛。” 甄月一惊,不顾虚弱的身子,猛地抓住他的袖口,皱眉说道:“北墨凌,送我回雍都吧!” “想都别想!你不要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北……。”甄月喘着气,压制不住的咳嗽溢出,心急如焚,她自然清楚落在他手上,新仇旧账,断不会轻易脱身,见他抽袖要走,越发攥紧他的袖子,不死心的说道:“放我走吧,我不能跟你回北瀛。” “你好好休息吧。”袖子猛地抽回。 车帘轻动,人影一闪,便出了马车。 急驶的马车带进薄薄雪花,甄月看着他冷如玄铁的背影,心越堵越慌,她艰难的攀起身子,将浮动的车帘轻轻挑开一丝缝隙,冷风毫无防备的侵入,卷起她垂落的青丝,像刀子般跃过她苍白的脸。 冷月暗沉,峻岭苍茫,越往北走,寒雪酷霜,冷到人的骨子里。 看着辽阔的山脉,甄月心里清楚,这是去往临阳城的方向,从临阳城进入北瀛的疆土,与子虚在邺安城汇合。 按照平常的马力,连夜兼程,也需要半月时间,让子虚十日内赶到,简直是要了子虚的老命。 夜越来越近,甄月即便昏昏沉沉,还是心烦气躁,她不想再被绑去北瀛,旧事重蹈,可那个男人就像疯了一样,如此执着! 她虽然负气离开正阳关,心里还是担忧阿仇与季简玄们,为今之计,解毒才是关键,否者也跑不远。 翌日。 急促鞭程的马车停在临阳城外的邙山上,马车看着不大,暗格处却放了不少远行用品,青瓷茶器、罕见药材、银丝软垫等等。 淡淡的药香自帘缝荡入车内,沉稳的脚步踩在沉木上,骤然靠近,甄月虚弱的睁开眼睛,视线由朦胧转为清晰,目光落在来人的挺拔身影上。 眉目清俊,犹如上古泼墨的清泉,修竹般的手端着侍卫刚熬的一碗药,坐在软榻上,径直将甄月扶起,也不去看她。 甄月闷咳了几声,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太虚弱,乖乖的喝着汤药。 抬眸之上,瞧见他眼帘下的青影,还有些许苍白的脸色,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愧疚,昨夜与他争执,他一宿都策马在外,他本就吸了一些毒素,虽有七心金蝉护身,却也要受一些罪。 “你的毒怎么样了?”甄月倏地想起与他在雪洞毒发的场景,声音不自觉的带着一丝歉意。 北墨凌浑身一僵,凤目深沉的望向她,见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暖意,莫名的安抚了一夜的愤怒。 “放心,我暂时死不了。” 男人站起身,掀开帘子就要离去,只听身后嘭的一声,长长的袍边被一双苍白近乎透明的手拉住。 北墨凌转过头去,见她躺在地上,一手阻止他离去,一手捂着胸口喘气,看起来倔强的像个小狼。 “还嫌自己不够麻烦!你就没安分的时候。”北墨凌数落的扶起她,嘴上语气冰冷,将她放回暖榻上的动作却极其轻柔。 “北墨凌!”甄月见他又要走,攥紧他的袖子,说道:“放我回去吧。” “放手!” 北墨凌见她仍旧不死心,低吼一声,长眉斜拧,倏地,瞧见她双眸蓄泪,柔弱的让他心口紧缩,就听她再次开口,语气央求,内藏利剑。 “北墨凌,你明明知道,我一定要离开的,你将我困在身边有什么意义呢?我哥哥三天前就已经去往雍都,走水路去雍都,只要七天,你放我走吧。” “你不要忘了,你是我麒麟坊的人!是我北墨凌的人!” 甄月咬着牙,残忍的说道:“我早就背叛了麒麟坊,我不是一件货物,我只是我自己的,即便你将我带回北瀛,我仍旧会想方设法离开,这就是我的选择,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背叛被毫无征兆的脱口而出,像一把利剑血淋淋的掀开伪装,彻底撕碎了隐藏的面具。 “难道这半年你就没有一天想过我?后悔过背叛?”灼痛的眸子一丝希翼,一丝豪赌。 甄月拽着他衣角的手指泛起一丝苍白,面色平静道:“北墨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如果重来一次,我仍旧会做出一样的决定!你放我走吧。” 第两百八十章 送她走 (春节快乐,小菊给你们拜年啦~~今天两更哦,间隔五分钟,小菊知道大家都很关心甄月与男主感情的走向,但是小菊保证,小菊是亲妈,亲妈,亲妈~~小菊小小的透露一下,小菊马上要写甄月的船戏了,捂脸遁走~~) 破碎的眸光卷着吞噬天地的火焰,慢慢沉没,他自嘲一笑:“甄月,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尝到血腥的滋味。” 总是有办法让我尝到轻贱,他缓缓站起身,唇齿间有血气萦绕,暗沉的眸色在归于平静之后,闪过一丝亮光,如同漆黑的苍穹,滑过一颗璀璨的流星,放弃从来就不是他的选择,即便过往染上惨不忍睹的背弃,他永远也不会选择放弃! 甄月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离开车内,心口涌上一丝闷堵,半年未见,他依旧是盛气凌人,霸道专治,六年前,她就做出了选择,她生来就是意志坚定之人。 碧空如洗,江面波光粼粼,鱼儿跃水而出,白雁盘旋,两岸碧柳青山,景致怡人,一场寒雪融化,更添冷意。 甄月一半的时间都在昏睡之中,清醒的时间也不多,迷迷糊糊中总能听见北墨凌大声呵斥大夫的声音,屋内点了安神的檀香,倒是减轻了磨人的疼痛。 她翻了个身,鼻尖闻见淡淡水汽,窗外水声荡荡,有男人扯着嗓子拉帆。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环境,没有马车的拘束与颠婆,不大的雅房简洁干净,角落烧着暖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甄月满腹狐疑,入睡前明明还躺在马车上,怎么醒来就换了个环境?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几日。 正在疑惑之际,舱门从外面被推开,腾简端了些清淡的食物进来,与甄月四目相撞,微微一愣。 自从那日与北墨凌不欢而散,就再也没瞧见他的人影,端药吃食都是腾简在伺候着,腾简本提议买些丫鬟一路伺候,却都被北墨凌冷声拒绝。 “醒了,就吃点吧。” 腾简即便再不乐意,也不敢违背主子的吩咐,见甄月一脸疑惑,继而说道:“我们转道许归城,现在正在榕江,正合你意,这些天在刮西北风,到达雍都也就五日时间。” 甄月犹自沉浸在腾简的话中,竟是愣了片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相信此时正在邺安,甚至相信子虚能七天赶到汇合,就是难以相信此刻她在榕江上! 坚硬的心缓缓裂开微妙的口子,有风涌进去,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腾简轻哼一声,屈尊的喂饭喂药,皱着眉头看她发愣。 她机械般吃饭喝药,直到舱门开启再关闭,一室静谧,她才从震惊中回神,室内有扇小窗,盈盈水声温和的飘荡入内,有人在甲板上来回走动。 一把轻巧的轮椅放在床榻边,也不知是哪个有心人准备的。 甄月艰难的爬起身,迫不及待的想出舱一探究竟,虽然双手无力,好在以往体魄不错,攀着床沿就下了地面,一个趔趄就扑在了轮椅上,额头瞬间积满冷汗。 她喘着粗气,翻身坐上去,简单的动作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等她不屈不挠的挪到舱门前时,沙漏都去了一半。 推开舱门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没有一丝力气出船间了,正在无奈之际,身后响起浑厚的声音。 “姑娘是要出舱?要不我唤姑娘的侍从前来。” 男人大约四十岁,天寒地冻的还穿着短衫,裤腿高高卷起,甄月连忙制止他要喊人的架势,轻声说道:“不用唤人来,能麻烦你推我出去吗?” 男人憨厚的摸着脑袋,点了点头,便上前推动轮椅,套着近乎:“年关刚过,出船的极少,姑娘与那位公子看着雍容华贵,出手也阔绰,包了我们的船,我们高兴着呢,能伺候姑娘,一点也不麻烦。” 船舱过道极长,共有三层,头顶不停传来咯咯的脚步声,男人是船上的伙计,估计很少见到像甄月这般清秀水灵的人,一路上像打开了话砸子,说个没完没了了,甄月本就身子孱弱,也没力气回话,就这么干巴巴的听着。 出了船舱,眼界开阔。 天空灰白,扬着雪雾,船身巨大,宽约二丈余,船柱雕梁画凤,甲板上来来回回都是船夫,大船吃风,向着东方澎腾而行,甄月长舒一口气,白白雾气,竟眯了她的眼。 有眼尖的影卫瞧见了甄月,便接手了过来,甄月对推车的人道了一声谢。 船尾上翘,北墨凌一袭锦鲤黑袍,站在大船尾部,肩上披着雪白长裘,雾气萦绕,像极了水墨画中的美景。 轮椅的轱辘声惊扰到男人,他转过身来,墨发飞扬,红唇似血,薄雪落在肩头,越发突显他的清冷。 二人的目光猛地碰到一起,不自在的微怔。 不知为何,甄月想起了那个雪花纷飞的晌午,她与他遥望在章华阁前,他的眼神一如现在,深沉似海,暗如玉墨。 “阿嚏。” 她冷不提防的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身上只穿了件薄衫,之前费力的出舱,出了不少汗,寒风跃过,顿时觉得很冷,声音刚落,便见北墨凌大步流星的走来。 肩上落下他解来的雪白大裘,温暖的气息瞬间挡去了肆无忌惮的寒风,属于他独特气味的冷香笼进鼻息。 “身子这么弱了,还是不安分,再受风寒,你是有几条命折腾。” 甄月听着他不耐烦以及嫌弃的声音,抬起头,望着他鄙夷的凤目,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如银铃,像三月暖流趟过他的心间,她脸色依旧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可脸颊上绽放的笑容迷住了他的眼睛,他仿佛看到百花在眼前盛开,美丽不易轻触。 他们相识快三年了,每日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却从未见过她发自内心的畅笑,嘴角的弧度很美。 曾几何时,这样的笑只对那个人敞开过,而对于他来说只是奢求,他只会强取豪夺,用铁血说话,一次次的被她背弃,他发现有些东西错了,自从上了榕江的郁堵在女子清脆的笑声中,消失弥散。 甄月察觉到他目光的灼热,渐渐收起笑意,轻咳了一声,见他尴尬的转过头,暗自松了口气,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哄的男人。 第两百八十一章 正阳关大变 “北墨凌,谢谢你,我本就是麒麟坊的叛徒,一次次触碰你的底线,你还是帮我,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字不要说的太早。”北墨凌语气一扬,意有所指道:“天下人都说禹谟凌王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狮子,只出不进,我可不是好占便宜的主,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你什么意思?我可不会用东郯的条件来作为答谢之礼。”甄月收起笑意,眼露谨慎。 修长的手指挑起女子胸前的一缕秀发,熟络的把玩着,身姿慵懒,语气邪魅:“放心,东郯的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你欠我的,总有一天是要还的,我北墨凌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甄月微微一怔,眉宇间一丝迷惑,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很多事情她不愿意想透。 落日西沉,大船东行,万物逐渐复苏,冥冥之中,年华错分。 甄月并不清楚她失踪后,正阳关发生了翻天的变化,仇晟私下调兵前往各个郡县,手持妙女画像,挨个查询,却毫无所获。 一路寻找的军队一门心思全放在陆地上,河道盘查并未涉足,至此榕江上的大船畅通无阻,一路顺利东行。 二月末,西方天气频逢降雪,万里铺霜,兼作主帅的郯国太子屡屡失踪,行踪不定,即便私下调兵,还是被谨慎的西郯探去了消息。 西郯趁着太子远离正阳关,大举进攻,打破了僵持半年的局面,战况惨烈之极,西郯抢占先机,大获全胜,致使朝中大臣,各方势力,纷纷弹劾太子,拥护淮南王。 甄月知道正阳关开战的消息时,大船已经过了郑阳城,距离雍都只有三日的路程,大船中途停靠郑阳城,囤积食材,各方消息接踵而来,船上的渔夫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暗道年关刚过,前方战事频起,接下来一年的关税只怕重如山峰,百姓越发水深火热。 从中毒后醒来的时辰越来越少,甄月心知情况恐怕不妙,北墨凌更是命令大船加快速度。 然而自从知晓正阳关战起,忧心忡忡,嗜睡变成了彻夜无眠,精神越发恍惚。 这日黄昏,晚霞如锦,璀璨夺目,两岸百花含苞,馥香暗浮,甲板上渔夫拉出长长的号声,男人们排着队拿着铜碗打饭。 甄月便是被这号角声惊醒,一夜未眠,青暗布满眼睑,自从她不屈不挠的独自攀上轮椅,染上一些风寒后,北墨凌便在门外安排了侍卫,随时供她差遣。 她披上厚软的披肩,便唤了一声门外的影卫。 浓郁诱人的肉香在笔长的过道无孔不入,钻进人的鼻息,甄月睨了一眼与她紧挨的舱门,舱门紧闭,有清淡水香溢出,正是北墨凌的房间,她一天昏沉着,偶尔清醒时,也只是瞧见男人端药离去的背影。 出了船舱,就见右边的船甲上四五个工人凑在一起吃饭,低声畅聊,而左边几个影卫围坐在一起烤肉。 一尺大的铜盆,烧着滚烫的木炭,打下手的影卫不时丢几块小木头进入,火顿时呼啦啦的串起来,熏得木架上的兔肉香气弥漫,肉汁晶莹,让人垂涎三尺,更让人难得一见的是主厨的腾简,腾简平常严谨,不苟言笑,今夜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带着几个影卫在船甲上烤肉。 甄月细细一想,便也不觉得奇怪,这里是东郯,菜系碧嫩,注重养生,很少大口吃肉,而他们上船仓促,也没有时间给船家准备符合口味的菜系,是以这一路憋坏了他们的肚皮。 甄月还眼尖的瞧见了伸脑袋的左残,左残是出了名的神龙见尾不见首,常年隐匿在主子身边,腾简有一手绝妙的烤肉技术,将万年难得一见的左残也逼了出来。 甄月与他们也算是相识已久,奈何各为其主,道不同谋,曾几何时,左残也贴身保护过她几日,也算是有些交情。 左残警觉性最好,一早就瞧见了甄月,见她面如白雪,已然没有往日的凌厉,微微皱起鼻翼,眼见兔肉烤的里嫩外酥,眼疾手快的撕下一块兔腿肉,气的腾简挥掌就劈。 霞光轻洒,落满年轻的身躯,依旧是熟悉的黑袍,肃然的面孔,仿佛瞬间回到了神秘的麒麟坊,一切宿命的起源。 “给。” 左残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甄月微微一愣,眸光落在香喷喷的兔肉上,眸色轻柔,她伸出手接了过来,思及左残曾经被她害的,甚至挨过几百鞭子,面露歉意,其实左残待在那人身边已久,性子与那人也有一丝像,对她从不记仇。 “你倒还记得,我喜欢吃腿上的肉。”甄月敛眉低垂,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左残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转身走回火盆边,毫不客气的又抢了块肉,张嘴就啃。 正在此时,天空信鹰盘旋,原本围在一起撕肉的影卫蓦然起身,口哨捻指而出,信鹰便稳稳落在腾简肩头,腾简取了信笺急冲冲的进了船舱。 江河绵长,风柔拂面,却安抚不了她内心的躁动,刚刚必定是影魄送来的各方消息! 算算日期,她消失快半月了,也不知现在局势如何。 想要书信送往正阳关,心里却堵着一口气,时间真的能抚平心中的伤痛,自从她得知前线开战,便心急如焚,即便怨阿仇,气阿仇,更多的还是习惯性的去原谅,理解,只盼他能平安无事,化险为夷。 “没胃口,就别吃了。” 头顶顿时响起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轮椅被他推动起来,停在船尾高翘处,晚风习习,卷起了领口的绒毛,脸颊越显消瘦。 随身的影卫在船尾铺上厚厚的软蒲,便躬身退了下去,四周风声潇潇,男人一袭白衫,没有素冠,乌黑的墨发用同色帛带束着,长身玉立,风姿隽俊,慵懒中带着清冷的贵气。 第两百八十二章 相互试探 北墨凌盘膝而坐,将甄月咬了一口的兔腿肉拎过去,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张唇便吃。 “喂……。” 甄月惊呼一声,脸颊升起不自然的酡红,见他匆匆几下就将凉透的兔腿肉吃完,扬手一扔,兔骨头以完美的曲线投入江河中,噗通一声,荡起晕红的涟漪。 甄月手上无力,嘴上却不饶人:“也不嫌脏,吃了就往河里扔,污染环境。” “那你跳下去捞起来。”北墨凌长眉轻挑,嘴上同样不饶人。 甄月长哼一声,也不再搭话。 女子心事重重,雪亮的瞳孔无意间透露着失落,北墨凌一丝了然,轻勾嘴角,眼眸阴冷。 “正阳关开战,东郯二十万大军损兵折将,直退贵阳,可谓是近两年来的大败,西郯扬眉吐气,万里长军高呼关口,趁势追击,请出了西郯退隐多年的霍老将军,直逼贵阳,短短数天,西郯局势大转,接下来只怕又有不少腥风血雨。” 男人的声音淡薄如水,犹如蜻蜓点水般轻柔,却又一字见血,如玉般修长的手拿出袖口锦帕,托着甄月布满油渍的手心,一点点的擦拭,轻柔有力。 每一个字轻敲在甄月耳膜上,身体的痛苦扩大,甚至想跃马狂奔而去,这一点小心思从来都逃不过心细如尘的北墨凌,手心冰冷的触碰更是惊的她不知所措。 他的声音依旧淡漠,甚至带着难得的笑意:“战场上胜负乃兵家常事,就这么点溃败就让你惊到了?就算你现在展翅飞到贵阳,也来不及了,还是放下心思,好好养病吧,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是你不听话,浪费了我一番相送,我就直接将你拎回北瀛,省的看着你这样让我心烦。” 手心一点点被擦拭着,带着初春的清寒,甄月清楚以北墨凌的实力,必定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西郯外强中干的实力根本就不敌东郯的精勇,此时的甄月根本不清楚正阳关大败,正是因为她失踪多日,仇晟丢下大军四处寻她而酿成。 她隐隐约约闪过这个念头,脊背沁了一层冷汗,冷的她眼眶都开始发红。 “没出息。” 北墨凌将她的手轻轻摔回,又接过侍卫递送过来的暖炉,颇有些嫌弃的放在她冰冷的掌心。 源源不绝的热气流入皮肤,奇妙的安抚了轻颤的身体,她看着北墨凌似笑非笑的面孔,张了张口,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向他打探其中消息,等于虎口拔须,掂量之中,她长舒一口气,将胸口涌起的后怕压了下去。 北墨凌意料之外的敛眉,不易察觉的也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望着江河尽头的落日,艳红的霞光落满他周身,光采璨然,眼稍却凛利如剑。 “这半年你声名鹤起,将鲁公秘录的精妙发扬的淋漓尽致,简直是不留余力,早就知道贝尔草原的初试牛刀,是你的麟毛凤角,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惬意慵懒,但甄月不知为何,听出了一股阴阳怪气,阴晴不定的男人与你闲聊,不要觉得是件平常事,必定夹棒带枪,处处找你不痛快。 甄月本来心里憋着气,也学着他的口气漫不经心道:“还凑合,这半年你与西郯假凤虚凰,暗地里吃了不少西郯的银宝粮草,全部用做开荒耕种,大建水利,贪婪的狮狼囤积累槽,难不成是要倾巢而出?” 北墨凌轻勾唇角,也不恼:“军器才女声名赫赫,江湖盛传,却被淮南王明压暗斗,缩在小小街巷,也真是能伸能屈,东郯太子不闻不问,内又有联姻娇妻,月儿,殊不知,你心胸这般宽广。” “过奖过奖。”甄月眼一眯:“我哪能抵禹谟凌王冠绝天下的魅力,听说秀色掩古今的夫美人弃国为爱,大街小巷都知道夫子盛宠不衰,凌王都派兵前去为佳人讨要被关的亲人,世人谁不知凌王铁血无情,却明知夫子是奸细,也不以儆效尤,凌王的心胸比我的大。” 眸色霎时涌起风云,却也在瞬间沉入眸海,北墨凌看着甄月忽然笑容阴测,出口的话更是让人无处遁行。 “听说云川军统帅蓄意谋反,被当众斩杀,东郯真是雷厉风行,我培训出来的人果然是不负众望,月儿想要看到的天下,不一样累了层层尸骨,就像我高耸的北川高原一样,鲜血供养着漫天的红花,生生不息。” “不要叫我月儿!” 甄月厉声喝道,心中掩埋的伤被他一招见血,指甲深深掐进肉中,用疼痛来压制疯卷的挫败,不愿在他面前流露一丝伤感,目光如炬的凝视他的审判,一字一顿道:“即便山河覆血,我也依旧相信他!” 相互试探,相互逼仄,平静的对话夹枪带剑,波澜不惊之下是惊涛骇浪,看不见的挥剑厮杀。 北墨凌眉尖暴戾乍起,看着女子坚定不移的娇颜,倏地仰头大笑起来,每个字几乎饮着血吐出来:“很好!很好!”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层层水面打着莹白的浪花,小心翼翼的扑在船身,唯恐惊扰到冰冻三尺的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落日沉入尽头,晚风穿插走巷的涌进甄月领口,惊的她一哆嗦,身旁的男人即便冷着脸,可一颗心还是落在她身上,正欲起身将她推回船舱,就听青玉落水般的嗓音传来,如同落河上一只孤叶,迷茫伤痛。 “如果是你,你也会杀了王平吗?” 话音刚落,甄月却自嘲无力的笑了,可笑自己怎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北墨凌是何人,生性谨慎,出手狠辣,自然是会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只怕残忍更胜。 北墨凌神色稍怔,看着她垂下的侧颜,有片刻失神,也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半响,北墨凌说道:“可我不是他。”侧目望见她嘴角意料之中的笑意,继而挑眉道:“他出手太妇人,若换做我,云川军七万人马,我一个不留!留着也碍眼。” 第两百八十三章 安抚噩梦中的她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甄月缓缓皱起眉头,面前的男人冷如雕霜,吐出来的每个字皆是符合他的手段,甄月也不知是哪个神经搭错,会问他这个问题,丝毫不意外他给出的答案。 “怎么?”北墨凌红唇轻勾,颇有些趣味的看着她:“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背叛的下场就是死,旁系人等自然一个不留!可是事实却是如此吗?” 话锋突转,引的甄月双眸迷惑,好似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北墨凌将风卷起的袍子拂下,手指习惯性的轻捏,望着江河尽头的迷雾,眼中迸出傲视天下的霸气:“仇晟此举,在军权之伐上可谓是稳重,不杀七万云川,是有所顾忌,曾经你跟我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信任何人,自然任何人也背板不我,能背叛我的人,是我甘心为之背叛。” 能背叛我的人,是我甘心为之背叛!甄月浑身顿时一僵,继而又听男人接着说道。 “在我北瀛乃至麒麟坊,只要一日不背叛,一日便不除之,诡谲莫辨,权欲纵横,背叛之心随时乍起,日日提防,不如强硬控制,若一日背叛,便全力绞之,既然放权,便要有能力收权!” “甄月,我不是他,也不会如他那般妇人,杯弓蛇影,日日提防,我能走到今日,就是残暴嗜血,我从不否认,我放出的每一份权利,皆在我掌控之中,我不惧他们造反,就怕他们没有失败的准备!一旦失败,便是阿鼻地狱!” 甄月狠狠的打了个冷噤,从脚心伸到脊背再窜到头顶,夜真的很冷,男人的气焰也冷如幽灵,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预想中的讨厌,他与阿仇终究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做法,她甚至有些欣赏北墨凌的坦率跟傲视,也难怪腾简张良等人会忠心耿耿,就连在贝尔草原前后受敌,也能将全部赌注压在张良身上,他确实有着常人所不及的睿智。 她的心慢慢升起一丝疼痛,让人无法忽视的暗晦,她多么希望阿仇能信他自己,信王平,信她,杀戮征伐,她从来不惧,她只怕阿仇作茧自缚,杀戮占据整个灵魂。 月落星沉,极夜苍茫。 沉睡的灵魂飘荡在火城之上,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尸伏万里,马背上的银铠王者,横冲八方,浑身浴血,在刀山火海中,目光逡巡,不知在寻着何人。 甄月张了张嘴,喊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他在尸骨中奋战,骤然间,四目相对,银铠王者满眼是血,痛苦凄转。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不信我? 没有你,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甄月痛哭着拼命摇头,画面一转,入目漆黑如地狱,四面八方全是嘶杀声,满地都是血骷髅,让她看不到一丝明亮,她趴在地上,抱着血骷髅一个个寻找,倏地,一阵清冷的声音蓦然传来,将地狱的黑暗拉开长长的口子,她拼命的奔跑,喘着粗气,耳畔的呼喊声从冰冷到焦急,有人安抚的拍着她颤抖的脊背。 她猛地惊醒,才惊觉泪水潸然,湿透了鬓间的乌发,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拥着,笨拙的手轻一下重一下的落在湿透的脊背上。 “没事了,有我在。” 安抚人的清浅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停重复,仿佛生怕她会听不见,迷失在梦魇之中,神智慢慢清醒,将细小的呜咽吞下,氤氲的眼睛瞬间精明,雾气散去,又是平日冷静淡漠的少女。 这些日子身体日益虚弱,神智也比往日薄弱,自从得知东郯退兵贵阳,她就很少入睡,一旦睡着便进入可怕的梦魇,恐惧日益在心中蔓延,唯恐心中担忧成为现实,每每此刻,她便想迅速赶回雍都。 “没出息。” 鄙夷的声音拉回甄月的思绪,后知后觉,二人拥着的姿势合缝无隙,男人只穿了件轻薄的寝衣,必定是听到她睡梦中的哼呤,焦急跑来,结实的胸膛曲线紧致,正满怀抱着女子的柔软。 心跳贴着心跳,砰砰的,好似要跳跃出来,北墨凌放在她腰身的手,如烈火般荡开,喷在她耳廓的热气更是惊的她惶恐。 甄月猛地伸手推他,却没有丝毫震慑力,双手紧紧贴着他的胸脯,甚至能感受到指尖下的胸肌,男人的手越攥越紧,甚至往前顷了半寸,只听的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别推了。” “你……你松开……。”甄月又羞又恼,若放在往日,必定拳打脚踢。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寒鸦扑朔,水花荡漾,逐渐淡化了寂静室内的躁动。 北墨凌长舒一口气,缓缓松开怀中的女子,黑夜中的冷眸暗潮涌动,甄月连忙往后移了一些。 北墨凌见此,冷冷一笑,本是过来安抚她,最后身心受罪的反倒是他了,眼尾邪气一闪,蹬着长靴,一个翻身,便上了床。 “你干什么!” 甄月顿时惊呼,整张小脸火冒三丈,看着夜墨中含笑的俊颜,无疑是匹不安好心的夜狼。 “北墨凌!男女有别,还望以礼相待!” 北墨凌轻笑:“月儿,我即抱过你,又亲过你,曾几何处,你我二人也坦诚相见过,还需何礼!” 轰的一声,大脑骤然惊雷闪过,甄月自然清楚他说的坦诚相待是何时,想起在百家客栈的悬崖下,误食情果的不堪画面,让她脸颊瞬间染上羞赧,气急败坏的躺在床上做咬牙状,眼不见为净,噩梦带来的后怕跟这个男人相比,简直是无法比拟。 “北墨凌,今时今日才发现你很下流。” “还好发现了,为时不晚。” “…………” “北墨凌,你走不走!” “不走。” “卑鄙无耻下流……。” “是,你再骂下去,我不介意来堵你的嘴。” “…………” 第两百八十四章 霸道宣示 浩瀚长河,船只鱼贯而来,孤帆远影,像极了天空的浮云,雍都作为东郯的京都,热闹繁华,两岸碧柳青垂,犹如南方娇羞的美人。 精雕的大船渐渐靠岸,躺在床榻上的甄月喜上眉梢,早在一天前北墨凌就让她书信一封,传给了扶子然,当时她十分诧异,不仅因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更是因为在戒备森严的雍都,他既然能找到渠道将信送出去,果然,他的手段眼线无处不在。 禁闭的舱门被推开,北墨凌走进来就见甄月已经收拾妥当,嘴角酸涩的牵扯。 他微微府下身子,伸臂欲将她抱起,就听她声音轻柔说道:“北墨凌,谢谢你护送我回来。” 伸展的手臂骤然间放下,转而坐上床榻,嘴角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俯瞰着她。 甄月感觉到他散发的强势气焰,微微敛眉,镇静的回望那双深邃墨眸,那双眼睛深深注视着她,眸光熠熠生辉。 忽然,男人修长的指尖毫无征兆的嵌住她的下巴,轻柔的摩挲,红唇轻启,语气霸道。 “甄月,你永远不要忘了,你是我北墨凌的女人!” 甄月浑身一僵,柔和的面色霎时凌厉,还未反讥,便见咫尺之外的红唇欺压而来,让人始料未及。 “唔……。” 冰冷的薄唇紧紧覆盖在女子柔软如花的唇瓣上,唇齿碾磨,霸道蛮横,没有一丝柔情,仿佛要让她牢记一般,不留余地的勾列,咬着她的唇角长驱直入,喘息在紧贴的唇瓣溢出。 疼痛瞬间蔓延,甄月气的脸色发青,却看见眼前的凤目蕴着得意的笑意,水火不容的二人,哪一次接吻不是血流成河,这充其量也不算接吻,简直就是枪林弹雨,看谁先倒戈卸甲。 甄月把心一横,勾着他交缠在一起的舌尖,欲发全力咬去,却不料湿滑的舌尖霎时退离,如同洞晓一切。 北墨凌退开身子,抬指擦了擦嘴角的粘液,红唇邪魅的勾起,将那张冰冷如霜的脸孔染上一丝性感,更让人发指的便是,他挑衅的冲甄月挑了长眉。 甄月何时见过他这般风流的样子,一时之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能送你回雍都,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不要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要不然,我不介意让你记牢一些。” 甄月被他打横抱起,气的火冒三丈,耳边听着他的威胁,更是怒火中烧,可她心里明白,他已经在这场对决中,做出了让步,便将痛骂他的话咽了下去。 出了船舱,岸边河柳下站着一青衫儒生,清新俊逸,流云如水般,枣棕色骏马用头拱着他的脊背,越发将他的身子提高了些,男人伸着脑袋焦急寻找,霎时间,瞧见苦等几个时辰的人,脸上绽放出笑容。 “月儿。” 三月初的天,东郯已经渐渐回温,年关已过,码头上的商贩并不多,甄月听到呼唤声,面色喜悦,轻轻唤了声哥哥。 扶子然奔跑过来,站定,有礼的说道:“有劳凌王一路护送,在下先谢过了。” 直奔主体,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更何况半年前的恩怨一直积在扶子然心中,若不是看在北墨凌一路护送的份上,只怕早就将北墨凌的行踪泄露出去,让他有来无回。 北墨凌双眼落在扶子然伸过来的手臂上,凝神沉思,眼眸黝黑,不知在想着什么,便听略带央求的呼声在臂弯响起。 “北墨凌……” 扶子然眉头顿时皱起,唯恐北墨凌临时反悔,想起他曾经不惜用药来困住妹妹,登时伸手去抢。 甄月被夹在中间,感受着三人之间的火药味,苍白的脸色皱在一起,而拥着她腰身的手臂好似烙铁般,清晰的能感觉到男人胫骨的强硬。 “北墨凌……”甄月抬起头,望着北墨凌冷硬的下颌,再次无奈央求。 北墨凌红唇轻笑,手臂微微一松,便被扶子然夺了过去,胸脯瞬间的空落,让冰冷的心也空了几许。 甄月在扶子然臂弯中微微抬眸,一袭白袍的北墨凌伫立在榕江岸边,在来来往往的渔夫中间,显得鹤立鸡群,俊美不可方物,眼中的不舍被掩藏的极好,他缓缓转过身,在影卫的簇拥下上了停泊的大船,衣诀盛风,背影一如初见的孤寂。 半年再见,甄月觉得他变了,虽然依旧盛气凌人,霸道强硬,却与当初独断专横的他不一样了,他似乎在尝试为她考虑,愿意听她的心声,尊重她的选择。 茂密的黑荆树后面露出一截紫色的衣裙,裙摆金绣繁琐,异族流苏镶在玉带上,人影缓步走出,细碎的阳光落在女子花容月貌的脸上,平添一股诡异。 “果然不出公主所料,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侍女看着面前的紫衣女子,模样乖巧。 “你立刻通知陈大人,接下来就看陈大人了的。”乌伦珠艳唇冷笑,望着远去的马车隐隐杀气,又斜睨着飘远的大船,有怒火跟妒意在眼底滋生。 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得到天下绝色男人的青睐,为什么还要跟我抢!我不服! 进了雍都,过了太华街,扶子然抱着甄月急忙进了院子,将她放在床榻上,便焦急吩咐小离去准备煎药打水。 被毒性压制数天的甄月,直到此时才放下心中的弦,安安静静的接受治疗。 焦头烂额的义勇军在院外挤着,一封封紧急书信送往了西部,赶紧将甄月回来的消息传给在西部挨家挨户寻找的季简玄,水生最镇定,挥手将大伙驱散,又派人去金鼎宫传话,一时之间,压抑一月的军器所终于松了一口气。 须臾之间,沉重的脚步声纷沓而至,传信的侍卫当先涌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队禁军,带头的男子一身锦绣华服,逸群雅秀,眉目流转,皇家贵气不容直视,若忽视满身的风尘与疲惫,必然也是赏心悦目。 正是清晨时分从贵阳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太子,不知是谁透露了一丝风声,尽然与甄月同一天回到雍都。 “参见太子。” 水生面露诧异,片刻之后,上前行礼。 “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仇晟急冲冲朝着院内走去,水生不疾不缓的跟在身后,回道:“刚回来,是扶公子送回来的,姑娘貌似身子不适,正在房内接受医治。” 第两百八十五章 追赶 脚步顿停,疑惑在眼中一闪而过,十天的东寻西觅,马不离鞍,发了疯一般焦虑,更是抛下前线战事,在蛛丝马迹中寻到雍都,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在得知她回来后,才逐渐沉静下来。 “太子殿下。” 字正腔圆的声音徒然从后面传来,陈横不知从何处冒出,疾步上前,伏在仇晟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刹那间,仇晟温润的面色徒然爬上隐怒,黑翼的瞳孔冷光闪烁,男人抬起头,看着几步之外的台阶,台阶之上就是甄月的房间,推开那扇面就能见到寻觅半月的人儿。 然而他一甩袖袍,转身走向院外的一匹骏马,跃上马背,轻喝一声,当先离去,随行的禁军不敢有片刻停留,霎时御马跟上。 水生眉心一缩,就与陈横投射过来的冷眼相撞,水生心中莫名一晃,还未缓过来,便听身后的房门猛地从里面被推开。 甄月一袭绿纱,头顶插着几根银针,挽起的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手腕的伤口尤为惊悚,乌黑紫肿,隐隐散着腐气。 “月儿!” 扶子然从身后拽住她的臂弯,皱眉道:“别闹了,你现在解毒要紧,虽然毒性一路被压着,可你如今的身子耽误不得,否者会留下病根。” 扶子然医术了得,只用银针扎住头顶血脉,便让身子的毒素淸了不少,是以她才有了力气下床,连听力也恢复了不少。 “水生,刚刚是不是太子来了。”甄月沉声问道。 水生察觉一丝不祥,安抚道:“姑娘,太子刚刚确实来过,你先去休息吧,太子好像有急事,晚些必定过来。”水生一时之间以为姑娘是闹女儿家的脾气,这二人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在清晨就回了雍都,他还没来得及送信,太子就不请自来,可想而起,必定一早就有人透露了姑娘的行踪,前一刻还焦急万分,也不知太子刚刚听到什么消息,脸色煞变,看也不看姑娘就走了,而前线战败,金鼎宫早就炸开了锅。 “月儿!” 扶子然见甄月要去追人,拧眉示意水生,水生会意,就与扶子然合力将她困住,也不知甄月哪来的力气,一个旋转,就落在院子中,翻身上了院中的一匹马,轻吒一声,便策马绝尘而去。 扶子然暗道糟糕,从马厩牵了匹马,火速追了出去,虽然他平日视医如痴,却也有颗七窍玲珑心,他们前脚到了军器所,太子随后便到了,只怕是有人在他去榕江时就走漏了风声,以太子与妹妹二人的亲密关系,断没有到了门口就离去的道理,只怕是知晓了凌王的踪迹,要去将其除之,以妹妹的聪慧,自然了然于心。 纵横交错的林间小路冷意深深,初春的空气打在人脸上难忍其痛,甄月并未走官道,而是直接转密林近路去了榕江下游。 若北墨凌要离开雍都,自然不会再走水路,直接取道十二城转向西北,不管走哪一条路,务必要先过榕江,在河流最缓的下游过河,她清楚这一点,阿仇也清楚。 灰蒙的沙尘眯了人的眼,瑟瑟的疼,还未到榕江下游,就瞧见前方策马的军队,甄月眸色一亮,跃马扬鞭追上。 霎时间奔驰在前方的禁军徒然停下来,骏马长嘶,直冲云霄。 甄月勒紧缰绳,费了全力才稳住了急促的骏马,喘着粗气抬起头。 甄月知道以她如今虚弱的身子要追上他,何其之难,但他还是不忍心看她受罪,堪堪停了下来。 仇晟御马行至她身侧,看着她凌乱苍白的面色,叹息一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搭在她消瘦的肩上,静默不语,只是唤了一声随行的木康。 “送她回去。” 木康策马出队,拉了拉甄月的缰绳,见她倔着面孔,一时有些发愁。 “阿仇,别追了,跟我回去吧。”甄月沉思片刻,终究开口说话。 仇晟敛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低声道:“小月,我真难相信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且不说他与郯国的恩怨,就说死在邺安成的数万东郯亡魂,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安然离开?” 提缰转身离去,却被一双毫无血丝的手抓住,他脸色一沉,就见心心念念的人儿软声说道:“我清楚北墨凌与我们的仇怨,可是他救了我,一路护送我回来,我不想欠他的,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下次再遇必定不留情面。” 甄月话说到一半就猛地咳嗽起来,越发显得人憔悴。 “小月,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他说话!” 仇晟面露痛色,很快收敛,冲着木康厉喝道:“还不送姑娘回去!”缰绳用力一扯,挣脱了甄月的手心,愤怒离去。 陈横落在队伍末端,冷笑一声。 “阿仇!” 甄月大喊,骤然伏在马背上喘气,雪亮伤灼的目光望着远去的身影,越来越远,再也望不到一丝痕迹。 “姑娘,回吧。”木康扶起甄月,劝道:“姑娘,不要让主子为难了,这些日期主子四处寻找姑娘,没有休息一天,你就体谅下主子吧。” 甄月缓缓闭上眼眸,疲惫的说道:“回吧。”能拖一刻便是一刻,但愿那人已经过河。 肃然的军队在榕江岸边急速追赶,铁甲森严,树叶唰唰的落在肩上,半空中的水气冷冽的打在人脸上,腰间的长剑赫赫而鸣。 河道宽广,遥远的河间下游人声鼎沸,然而这队禁军骤然停在河岸中央,扬着马,满眼杀气的望着潺潺江河的对岸。 精雕的大船早已经驶远,一群黑袍影卫早就下了大船同样立在马背上,与河道另一边的禁军遥遥相望。 仇晟双眼一眯,北墨凌,你果然不简单,竟然在河道最湍急的中道下船,果真谨慎小心。 两个王者缓缓从队伍中御马上前,江水湍急,啪啪的打在岸边,气息冷的犹如利剑之声。 嗖的一声,箭矢凌厉射去,力度散尽,噗通一声落入江河,引起黑衣影卫的讥笑。 榕江宽二十丈,臂力再强,要射出二十丈可谓是天方夜谭,此举无意是贻笑大方,陈横察觉仇晟略冷的目光,讪讪收弓。 “殿下,难道是甄月透露了我们的行踪?还好我们在此处下船,要不然后果可就麻烦了!” 腾简浑身杀气,语气不善。 第两百八十六章 两个王者 北墨凌静默不语,散发的冷意已经让腾简不再放肆,男人的身后是簇拥的影卫以及绵长的山脉、辽阔的苍穹,他以一种藐视天下,孤绝肃杀的气焰望向对岸,薄唇拉开轻蔑的笑意。 另一边的仇晟同时冷笑回敬,年轻的王者,不再是当年隐忍的少年,此时他眉宇温雅,挺直的脊背有着气吞山河之势,属于皇家的紫气在周身萦绕。 二人都是天下绝顶的权阀之人,雾气弥漫在中间,长长的榕江犹如万马奔腾的战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目光是最锋利的血剑,二人之间的杀气遮天蔽日。 “我们走。” 半响,北墨凌轻蔑冷哼,缓缓转过骏马,狭长的凤目像是饮过血般低垂,周身的杀气让胯下的赤风不安的刨蹄。 腾简与影卫也随身离去,不约而同轻视冷笑。 “太子,我们现在立刻赶往下游过河,势必能追赶上!”陈横厉声说道,年轻的脸布满戾气。 “追上?” 仇晟轻笑一声,语气和缓,可听在耳中却有一股火漫山头的躁动:“禹谟凌王是何人?他可是曾经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麒麟坊坊主,隐匿行踪,谁能追上?机会一旦错过,便只能再等下次!” “难道就这样轻易的放他离开东郯?” 仇晟俊眸微眯,声色俱厉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太子还是要留些心,凌王素来冷血无情,却一路护送姑娘,居心叵测,姑娘也不顾颜面前来追赶,只怕是有心拖住我们……。” 利眼激射而来,陈横猛地收住了出口的话,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 “陈横,有些话我不喜欢听,你就少说一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不用我再提醒。” “是,属下谨记。” “还有,今日的事,我不想有人传出去,否者,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是,属下清楚,务必让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 榕江波澜壮阔,岸边青草抽新,两方人马霍霍退去,杀气依在,给盎然春季徒添肃杀。 傍晚时分,阴云密布,不知何时会迎来一场暴雨。 小离撤了碗碟,便在案桌上点了安神的熏香,几个伺候的丫鬟忙前忙后。 甄月躺在床上,因清了毒素,精神也好了起来,脸色有了一丝血气,耳边听着小离的絮絮叨叨,心情没有一丝好转,比中毒时还要疲惫,仿佛真的累了。 用膳之前阿仇便来过,却被甄月以身体不适挡了回去,不是不想见,只是他们都需要冷静一番,有很多心结都需要时间来调解。 甄月回到军器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金鼎宫,玩世不恭的苏义倒是带了不少调养的补药,血参,灵芝,将王府压箱底的好东西都顺了过来,出手可谓是极度阔绰,让甄月一顿感动。 苏义却不是好糊弄的主,借着甄月身子不适,口齿不伶俐,将甄月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偷运军器一事被铁面无私的淮南王抓住到了把柄,将他吊起来打了一顿,更是断了一个月的钱财,囊中羞涩,最后用血参,灵芝的好苗头,管甄月借了不少钱,离去之时,又跟小离一路吵到鸡飞狗跳。 苏义虽然被罚,却也留了后手,将喝酒误事的两个侍卫拐弯抹角的透露了出来,擦擦屁股,就将这祸事抛了个干净,因碧光雨露醉酒的两个侍卫当夜确实失职,一觉睡到天亮,谋划精细,淮南王只能将两个侍卫处了律法,即便恨铁不成钢,还是招了儿子的当。 翌日晌午,范谷依旧带着香酥的桂花糕前来探望,在院外与半年未见的扶子然对酌了一个时辰。 “月儿,身体好些了没有。” 范谷将满碟的桂花糕挪近了些,就近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眉色慈祥,柔和如云。 甄月余毒还在,精神虽好,却依旧虚弱,靠在床上歉意的说道:“让叔父担忧了。”顿了顿又道:“偷运军器一事,让叔父费心了。” 范谷端着清茶,垂眸一笑:“月儿就是太聪慧,什么事都一参就破。” 甄月摇头笑了笑,从她回到雍都,淮南王只字未提,若不是有人私下压制下来,淮南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打压的机会! 长叹一声,范谷也听说了甄月近些日子拒见太子,也没忘了此次前来的重要事情,缓缓说道:“还记得两年前,小主子为了你落泪在兵城之下,如今你们二人携手共进,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呢?” “可是……。”甄月眼露痛色。 “我知道你与王平之间有情分,难道我们没有吗?”范谷叹息一声:“人都是会变的,他不仅是月儿心中依附的男人,更是郯国未来的储君,我们没有经历过国破家亡的惨烈,自然无法衡量统一疆土,报仇雪恨的决心,权术征伐,帝王之征,又会染上多少人的鲜血尸骨,有时候已经无法用对错去分辨,更无法用善恶去区分,常说帝王无情,他在月儿心中真的就是无情之人吗?” 有泪从眼眶滑落,甄月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心闷闷的疼,千万种心绪在心口满溢。 “自从你在正阳关失踪,小主子私下调亲兵去搜寻,又不能大张旗鼓,唯恐将你推至风口浪尖,让你身陷险境,西郯二十万大军趁着小主子远离正阳关,大举进攻,给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此番一役,可谓是惨败,如今四方弹劾,正在极力打压小主子,这半年小主子集权换新,已经触及到各藩利益,正阳关大败均将矛头均指向你,小主子又要护你周全,已经是内外焦心。” “你们都还年轻,有什么不可化解的?” 甄月紧咬唇瓣,眼泪不受控制的潸落,心痛难忍,压抑的疼惜在心口蔓延,多日的惧怕终究是成为现实,从正阳关开战,她便隐约察觉一丝不妙,正阳关僵持半年,又值新年,若不是被西谈抓到空子,又怎么会惨败,逼退到了贵阳! 可想而知,他面临着四面谴责的局面,甚至背负着君王不系江山,系美人的祸名,被打压的藩王势力,贵族权益,只怕会极力拥护淮南王,接来下必定又将面临朝政血雨。 可她一回来便处处与他作对,更是为了北墨凌忤逆他,此刻的他只怕气急败坏,即便如此,他还是前来探她,却都被她挡了回去。 甄月,甄月,你怎么如此小家子气,虽然心里有怨,怨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王平,可他心里未必好受,他从小为恨存活,肩上背负的重担,又岂是她能明白的,不在其中,又怎知中间的苦。 他肯为了你抛下战事,满世界去寻你,作为女人又有何奢求? 第两百八十七章 乌伦珠的心机 “哎。” 范谷起身,行至她身边,轻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你就是太倔,一根筋,跟你父亲一样,叔父说这些,只是不想你心里太苦,放宽心,好好养伤。” 脚步声远去,甄月缩在棉被中,闷闷的哭了起来,像是要发泄一般,如小兽般低泣,有难过,有痛心,有无措,有疼惜,更多的是释然。 有时候放不下,真的就是折磨,而她已经被折磨许久了。 院外草木探头,蘸着浓浓春色,枝头冒绿,春天依约而来,没有过不去的寒冬,也没有永远的盎然。 红丝巧靴轻轻踏上台阶,莲步生花,乌伦珠端着清香的药粥,姿容秀丽,嘴角仍然是一丝楚楚动人的微笑。 只见玉阶之上走下一位年轻的男人,身高比常人要高许多,模样秀气,低眉顺耳,却没有一丝卑微。 “见过公主。” 陈横点头行礼,笑着说道:“还是公主有心,一直记着太子殿下的旧伤,看天色,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要下雨了,太子一逢雨季,就胸口疼,虽然已经入春,还是准备好暖护更为妥当。” 乌伦珠眸色一亮,垂眸浅笑:“多谢陈大人提点。” 擦身而过之际,陈横微微侧身低语道:“我这是礼尚往来,前几日,若不是公主报信,只怕我等还看不到这场好戏,如今太子与军器所的那位心生嫌隙,正是公主的好时机,公主日后可不要忘了陈某。” “哪里哪里,以后仰仗大人的地方还很多。” “哈哈。”陈横仰头一笑:“好说好说。” 男人渐渐走远,消失在广阔露台上,乌伦珠收回目光,抬起头望向阴雨密布的黑云,眼波之下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可小觑,温柔的嘴角绽放一丝冷笑,与乌云融为一色。 早在扶子然回到雍都之时,她便派人秘密监视,唯恐与扶子然碰面,虽然她与小时候的模样大相径庭,但模子依在,难保扶子然认不出,三天前,她便见扶子然鬼鬼祟祟的离开军器所,适逢甄月失踪,不免让她起疑,才有了后面这场好戏,让她得到意外收获。 她一早便听说甄月与陈横不合,自然不用她亲自动手,只需要稍微吹吹风,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乌伦珠进了永真殿,撩开偏厅的锦帘,将温着药粥放在几案上,轻步走过去,望着聚精会神批阅奏折的男人,隐隐出神,柔情似水。 半响,埋首在奏折中的男人缓缓抬首,以为是送茶水的宫侍,没想到是乌伦珠,神情一愣,玉面温雅,疏离皱眉:“你怎么来了?前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出神的乌伦珠猛地一惊,竟是不知不觉的看痴了,掩下羞涩,忽略男人话中的不善,将温着的药粥放在他面前。 柔声细语:“我亲手熬的药粥,听下人们说,上次御膳房的药粥吃的有些苦,这次我加了些蜂蜜,喝点吧。” “嗯。”仇晟微蹙眉峰,语气一如既往疏离:“你回去吧。” “还有。”乌伦珠忽视他言语的不耐,继续叮嘱道:“马上有春雨,我已经吩咐下人们在东锦宫备好了暖炉,你刚从前线回来事务繁忙,还是要紧着点身子。” 仇晟微抚额头,掩下了眼中的厌烦,正欲再下逐客令,便听女人声音轻缓,带着难掩的低泣,无不为他忧心。 “是乌伦珠无能,不能给太子殿下解忧,乌伦珠知道,这些日子甄月姑娘与太子殿下怄气,太子殿下心里不畅,但是女儿家哄哄就好了,再说了,甄月姑娘必定是有难言之隐,乌伦珠是绝对不相信甄月姑娘与那凶神恶煞的凌王藕断丝连……。” “藕断丝连?”仇晟猛地抬头,嘴角温笑,却冷的很。 “都是宫里的几个丫头乱传,乌伦珠绝对不相信,更不相信甄月姑娘会不顾太子颜面……。” “行了!” 仇晟低吼一声,该死的!这是谁在外面胡言乱语!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换了一口浊气,面色平静道:“公主还是回去吧,我就不远送了。” 乌伦珠忧色颔首,拿过案桌上的托盘便款款退下,嘴角一抹笑意。 金线密勾的绸纱挡住了殿外的白光,屋内慢慢陷入朦胧的幽暗,静悄悄的,让人静到了骨子里。 只见仇晟仰头靠在软椅上,修竹般的手搭在额头,难掩玉面的丝丝疲惫,不知过了多久,细碎的呢喃破唇而出,像梦魇般越来越癫狂。 “藕断丝连?!藕断丝连?!藕断丝连?!” 小月对那个人并未有情,何来藕断丝连!藕断丝连!即便不停说服自己,那日女子为北墨凌追赶而来的焦急身影,挥之不去,心口、嗓子、就像被堵了一块臭石头,怎么也咽不下去! 嘭的一声,文房四宝四分五裂,墨汁飞洒,溅了满手的香墨,映在男人眼中,有一股阴深深的冷意。 压抑数日的暴雨倾盆而来,暖春的东郯布满萧瑟。 “笨手笨脚的!”男人声音粗怒,带着微喘。 “谁让你背我了?” 踏踏的脚步声缭乱的响起,随即一顿,小离粉色纱裙清透大半,玲珑尽显,羞赧的脸颊晕红一片,语气掩饰的蛮横,细细听,像是恼羞的娇嗔。 小离顿在门槛处,手足无措,没想到在后院修养的甄月此时正在前厅喝茶,甄月听到声响,抬头望过去,就见小离站在门口,满脸通红,低眉垂眼,浑身湿透,样子有些狼狈。 而小离身后正跟着一脸恶煞的苏义,这平常一见面就吵的面红耳赤的二人,此时浑身湿透,小离又满脸女儿家的娇态,背?甄月柳眉一挑,嘴角笑了起来。 “臭丫头,站着这里干什么!想报复小爷么!不就是将你推下潭……。” 还未数落完,小离慌不择路的转身硬生生将男人撞退一步,引起男人一声闷哼,湿哒哒的手夺过男人手中的鱼篓,慌不择路的朝长廊跑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零星碎落在雨声中,欢快掩羞。 “你的丫头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小爷都屈尊背她了,她还撞小爷!” 第两百八十八章 大军离去 苏义拍打华服上的水珠,揉着酸涩的双臂,挤眉弄眼,仰靠在软椅上,接过侍女端来的热茶,咕哝一口气喝完,动作野蛮,却难掩一丝皇家贵气。 “你怎么又跑来了?难不成银子又花完了?” 甄月放下青玉茶杯,缓缓起身正欲回后院休息,近几日一直在清除余毒,大多时候都沉睡,今日好不容易精神气爽,便来前院喝茶吸口新鲜空气,见小魔头又来找茬,便没心情再待了。 “甄月,你当小爷是小白脸啊!小爷欠的钱自然会还你,只是……。”遮遮捂捂半响,俊朗的脸扭在一边,鼻音声重,不知是鄙夷还是其他:“还不是看你病怏怏的,小爷可是屈尊降贵的跑到城外的碧月潭给你钓玉面皇冠,下午连赌雅坊都没去,不知感恩,哼!” “玉面皇冠?就你?”甄月挑眉,明显不相信从未吃过苦的皇家世子会跑去钓鱼,而且玉面皇冠千金难买。 苏义鼓着腮帮子嚷嚷:“没钓到!就两条鲫鱼,有你吃的就不错了,晚上我要留在你这破地吃饭,不愿吃,我一个人吃。” 甄月尤自抚额叹息。 “甄月!你什么表情!” “我怎么觉得你耐上我们军器所了。” 大雨滂沱,春雨寒人,万里山河被冲刷的干干净净,淡去了一丝血气。 梧桐树下,仇晟打着一把泼墨雨伞,身影清新俊逸,面如冠玉,树上的翠绿点缀在身后,凸显落寞,雨水湿透了他的前靴,污泥溅满他低垂的袍边,似乎站了许久。 撑伞的木康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太子殿下,要不我前去通知姑娘一声,再接着站下去该着凉了。” 有细碎的欢闹声穿过层层叠叠的门扇,穿过湿寒的雨幕,钻进仇晟耳中,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疼。 仇晟来军器所时并未让人通传,前几次来探望都被她挡在外面,想来这次也一样,索性就等在院外,此时听着庭院内传来的阵阵欢闹声,想着今日的军器所格外热闹,一时又担忧她有没有顾好身子。 “不用通报了,她身子怎么样了?” 木康回道:“姑娘的伤好了大半,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养伤,如今天气又多变,扶公子也不许姑娘乱走,想必等姑娘伤好,自然会见殿下的。” 仇晟淡然一笑:“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不去看看吗?” “不了,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木康微微一愣,还是撑着雨伞跟上脚步,抬起头看着男人温润的侧颜,心中突升伤怀,有什么变了?又好似什么也没变,太子依旧是断月院痴情的公子,姑娘依旧是誓死相随的红颜,可模模糊糊之中,又好似都不一样了。 庭院内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主子下人坐满一桌,小离恢复往日的模样,吃完饭后,将嫌东嫌西的苏义送出院子,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 苏义无非是鄙夷主子下人同桌吃饭,坏了规矩,小离气恼苏义满脑子贵贱之分。 苏义临走前,甄月只在他身边低声轻语一句,便让往日嚣张跋扈的少年隐去了满脸的鄙笑,第一次凝重了神色。 “没有人是永远的奴才,也没有人是永远的高人一等,曾经我也是苟延馋喘的奴隶。” 小离送走了苏义,回到后院时,搓着手心,局促片刻,还是走到软塌边,对着一脸倦色的甄月说道:“刚刚我送世子时,好像看到太子殿下了……。” 甄月腾的一下站起身,也未听完,直接奔出了房间,沿着长廊一路小跑到前院。 寒风瑟瑟,卷着冰冷的雨水打在人的肩上、脸上,丝丝的疼痛,鹅卵石小道笔直绵长,两边修葺整齐的树枝肆意摇晃,小道的尽头空旷一片,看不见一点身影。 “天啊!” 小离大步流星的追过去,将雨伞遮在甄月头顶,气呼呼的说道:“姑娘身子刚好,怎么如此糟蹋!要是扶大哥知道了,又要训我没看住姑娘。”说完,连忙将臂弯的披风搭在甄月消瘦的肩膀上。 甄月倘若未闻,看着寒气迷雾的鹅经小道,愣愣的出神,似乎瞧见了那个立在梧桐下唉声叹气,又温润期盼的身影。 怎么来了也不去让人通报一声?又傻乎乎的站了许久是吗?可有着凉? “小离,我去趟金鼎宫。”甄月焦急的说道。 “姑娘,现在都酉时了,去宫里天都黑了,说不定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吧。” 甄月思忖片刻,点头说道:“那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去,你记得叫醒我,这些日余毒渐清,很是嗜睡。”每每思及二人之间的矛盾,有心去化解,却因疲乏的身子一拖再拖。 “放心吧。” 小离郑重的回答,虽然她更喜欢姑娘跟凌王在一起,可姑娘心里只有苏晟太子,让她也一度为凌王惋惜。 翌日,天蒙蒙亮,甄月便被焦急的声音唤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就见小离脸颊红扑扑,鼻尖上冒着汗珠,喘着粗气,口齿不清。 小离在甄月身边伺候多年,一直稳重,很少如今日这般焦急到莽撞,甄月敏锐的察觉一丝不妙,抓住她断断续续话语中的重点,霎时间,从床上跳起来,火速的穿衣绾发,闪电般狂奔而出,庭院外很快响起马蹄声,轻吒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绵长的官道,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暗红烈旗凌风狂舞,环山高耸入云,碧水两岸春意盎然,天空浩阔,莺歌燕舞。 马蹄声急促刺耳,大风吹过巍峨城楼,吹过寂静的太华主街,吹过马背上脊背笔直的女子,甄月越发夹紧马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赶。 队末的兵士纷纷侧目回头,黄沙飞扬,只瞧见马匹一闪,便消失在眼前,只于黑点的马尾。 木康在大军中部,此时只是卯时,官道的商人并不多,听到身后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心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家伙!竟然在大军行驶中快马鞭行,转过头望去,瞧见那个奔驰而来的女子,顿时一愣,嘴角徒然咧开,转着缰绳,便急速朝队伍前端奔去。 队伍浩大,大多是刚刚招募的兵士,此番便是赶往贵阳与大军汇合,而阿仇为了安抚权阀施压而来的怨气,带着大军前往战场以作表率,势必给西郯重击! 事情太过突然,根本让甄月毫无防备。 须臾之间,木康便策马奔回,身边多了个银色轻甲的俊朗男子,男子眸色雪亮,璀璨如辰。 “吁……” 甄月勒紧缰绳,马蹄后仰便稳稳停在原地。 第两百八十九章 允婚 相望的二人默契的转着骏马,缓缓行至碧水河岸,身后是整齐有序的浩荡脚步声,前方是碧波荡漾的湖面,碧蓝天空映在水面,美的让人忽视纷杂的思绪。 二人下了马,便将马栓在柳树上,马蹄蹬着青草,喷着热气,一片和谐。 “你怎么来了?也不多穿一些。” 短暂的沉默之后,仇晟平静的问道,拔绿的柳条轻轻荡漾在他身后,越发显得他丰姿奇秀,神韵俊雅。 甄月低垂着头,再抬眸之时,笑容灿烂,声音轻快如莺:“阿仇,我来送你。” 仇晟眸色一亮,抬起手试探的探向她被风吹的凌乱的鬓间,见她未闪躲,喜悦如浪潮般卷来,嘴角柔情浅笑。 “不生我气了吗?”想起正阳关那日,她愤怒失望的眼神,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甄月身子一颤,伤痛一闪而过,连忙抓住他退离的掌心,平静说道:“阿仇,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不是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会选择站在你这边,即便生气,还是会选择去原谅,去谅解。” 感动从胸腔涌上来,仇晟顿时将她拥在怀中,那般的用力,“小月,谢谢你。” 甄月靠在他怀中,闷声说道:“我们之间不要说谢谢,但是以后我们不要欺骗对方好吗?多给彼此一些信赖,多相信我。”停顿片刻,想了想,再次开口:“北墨凌一事,我并未做错,却还是忽略了你的感受,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他拥的越发紧,像是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声音沉甸甸:“傻丫头,是我考虑不周,你重情重义,不愿欠别人的,其实这样也好,也算还清他的人情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你能留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恩赐,王平一事,我也是局势所迫,未事先告知你,我们都不需相互歉意。” “小月,我答应你,有任何决策我都会告知给你,我们都不要彼此伤害了。” “恩,我们不要彼此伤害。”声音闷闷的,“阿仇,因为我,让你在朝中为难了,如今你集权换新,举步艰难,却还是为了我忍气吞声,又要去往前线。”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比起受他们谴责,我更怕你一气不回。” 仇晟轻轻放开她,看着她一路追赶而来带着红晕的脸颊,温柔说道:“此番一去又不知是几许,昨夜我前去寻你,又怕你还在生气,所以未与你道别,还好今日你追来了,让我见了你一面,要不然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一面。” “小月。”声音忽然沉重,又轻柔如絮,听在人耳根痒痒的心安,“我知道你从小谨慎小心,固守一方,不愿让人轻易走进心里,可你知道吗,有些话不说,我怕再没有机会说了……” 大概是北墨凌不顾一切的行为让他寝食难安,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北墨凌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年,他总是在等小月长大,等她长大,等她扑向他的怀抱。 从麒麟坊再到东郯,对她情根深种,他无法忘记榕江上北墨凌眼神的挑衅与孤傲,也无法忘记她为他追来的身影,虽然心里不畅快,但内心有个声音,逐渐翻涌,无法阻挡,告诉她吧,再不说出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阿仇……。” 甄月不知为何急忙打断他,看着他郑重的神情,又疼惜又无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仇晟接过话,微叹息一声,执起她的手,望着绵绵山河,风吹进他深邃的眼眸,化不开千万柔情,声音轻轻传来,像是泰山般郑重的诺言,似水般深情,直击她心底的柔软。 “小月,等我的铁骑踏尽西南,统一山河,国土巩固。”他忽的望向她,字字清晰,“你就嫁给我,可好?我以万疆山河为聘,炽热之心为礼,做我的皇后,好吗?” 微风吹过,绿柳四处飞扬,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璀璨耀眼。 不知是风眯了眼睛,还是男人话中的柔情融化了她眼中的淡漠,眼眶氤氲,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只觉整颗心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暖暖的,又无比安心。 她只是异世界的一缕孤魂,得他相护,才在乱世存活,坚守着心中的信仰,以他的宏伟志愿为已任,她谨慎小心,在情路上畏畏缩缩,不敢奢求太多,更不敢全付而出,心房一日一日封锁,渐渐变成了习惯。 可是,除了面前的男人,她似乎不会再去爱别人,既然他想要她的一句诺言,为什么不愿意给呢?心底的那份彷徨又是什么呢? 良久,她微笑着回望他,像下定决心般说道:“好,我愿意。” “真的?”惊喜铺天盖地,声音颤抖。 甄月看着他因高兴而发亮的双眼,笑着点头,霎时间,身子被他抱在怀中旋转,天空宛若烟花灿烂,男人在耳边的笑声越发清亮,荡开了她心中的彷徨,仿佛被他的喜悦所感染,她也喜笑颜开。 其实往前走一步,未尝不好。 唇爱惜的落在她粉嫩唇瓣上,柔情蜜意,生涩婉转。 很多时候,人一旦放下所有戒备,赤裸裸的袒露在情感之中,往往总是被伤的遍体鳞伤,支离破碎。 而此时的甄月并不知道,因为这场允婚,让她日/后的情路坎坷万分,痛不欲生。 大军离开两天后,一直在西部寻找甄月的季简玄等人才回到雍都。 那日风和日丽,院子里刚种的海棠花清香浓郁,风依旧有些寒意,季简玄衣衫单薄的站在院子外,脸上布满风尘。 甄月站在院内静静看着她,眸色幽深,二人相望,谁也没有说话,共同的伤痛都隐在心底深处,一望便知各自的沉重。 季简玄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沉重的说道:“见到你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回住所前又告诉她,王平的尸体埋在了许归城的支河边上,王平生在柳州的一方小镇,如今柳州在西郯疆土上,也无法将王平的尸体送回家乡落叶归根,便埋在了许归城,怀江与支河相连,愿他随着清澈的河水能回到故乡。 那晚,她与季简玄对着西南方点了青香,烧了冥纸,洒了一地的烈酒。 二人席地而坐,对着残月,对着逝去的人喝的酩酊大醉,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说了很多话,又似乎只是低声呢喃,待发觉之时已经泪湿衣衫。 第两百九十章 战火四起 人人都说她重情重义,其实她内心觉得自己很是凉薄,她太明白乱世之中权利相争,必定是血雨腥风,不知要累积多少人的亡魂,她又太明白王平之死带来的巨大转机,无移是让阿仇更加稳固军权。 她没有办法为了王平这份情谊,去挥刀面对阿仇,她很自私,甚至自私到浑身疲惫,曾经她充满信仰,充满对未来笃定的信念,相信总有一天世界会走向公正和平的一面。 但当疲惫席卷而来之时,内心深处,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已经摇摇欲坠。 王平谋反之死并未引起多大风浪,各地权阀装聋作哑,十年间王平跟着淮安王南征北战,镇守国土,十年后,落得一曲孤魂,名声狼藉,淮南王心生暗怒,却也只能忍声咽下。 藩王暗地里杯弓蛇影,纷纷蠢蠢欲动,朝堂大臣私下俱道太子此招真是狠,一棋就砍了淮南王的左膀,手段之快之准,当场就斩了王平,丝毫没有给淮南王旋转的机会,众人暗地嘘声,太子与先帝御权可是截然不同,惧意由心而生。 四月中旬,天地肃杀,狼烟再起。 东郯各地府尹大力招兵,十三岁以上的男童皆强制入军,朝堂颁发新军律,只要立得军功,论功行赏,均可拜将封侯,不分贵贱不看出生,此军律一出,激起千层浪,彻底抨击着郯国数百年的贵族等级制度,一时之间天下沸腾。 四月末,百姓争先恐后入军,东郯兵强马壮,汇聚成百万雄师,贵阳之战瞬间爆发,在正阳关吃了败仗的东郯军,一击而起,杀的西郯溃不成军,幸得霍老将军身经百战,才保住了西郯主力军,撤回了正阳关。 东郯的铁骑并未停止,大军一路南进,军力强盛,势如破竹,许归城乃至鄂城,南到十二州逐步连城一线,绵绵长线,直逼西郯中心。 郯国统一的步伐完成了历史性的一步。 战场之外,百姓哀嚎,尸横遍野,五月末,甄月请旨南下西进,修复战后疮痍,范相一呼百应,又有太子做保,便通过了甄月的提案。 流年似水,日月如梭。 一年来,甄月大兴水利,开垦荒田,与民耕种,开商道,兴农业,疮痍的战后区域逐步好转,落后的经济复苏,日益繁华,甚至开通一条东西相通的大道,更是带动了州县的发展,东郯百姓无不拥护歌颂军器才女,谱写了一首巾帼女英之歌,口口相传,才女之名家喻户晓,名声卓著。 笔直的官道,烈日炎炎,两道的树林葱葱郁郁,有黄鸟莺啼,生机勃勃,每吸一口气都能闻见青麦的芳香。 马背上的女子,绿色纱裙着身,腰肢纤细,乌黑的秀发用一条同色丝带系起,几丝秀发利落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盈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 较之一年前,清丽的脸蛋多了一分成熟的韵味,但眼眸的锐利却不曾改变。 “甄月,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是歇会吧。” 季简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眯眼望了望毒辣的太阳。 怀山猛喝一口水,喘着粗气道:“淮南王招我们回雍都,明面上是犒劳我们回京休息,实际上就是暗地里收权,昨日留在新区的兄弟们来信,淮南王的人已经顶替我们接收重建工作,茶商、盐商都召集起来开列会,好认新面孔,我们何必赶的这么急,还以为我们忌惮他呢!” “怀山!”季简玄轻呵一声:“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你也别说怀山了。”甄月微调马头,对着怀山说道:“我倒不是忌惮淮南王,只是万事低调一些,别给范相跟太子添麻烦,如今战乱四起,我们内部万不可起争斗。”笑着又道:“水生跟怀远这一年来都在军器所监管着,只怕忙的焦头烂额,难道不想回去聚一聚?” 怀山闻言傻呵呵笑道:“别说,我还挺想怀远那小子,那还是赶紧赶路吧,回去了好早些喝酒。” “就知道喝酒。” “大哥,我就好这一口,又没媳妇,你说我不急着喝酒,能惦记什么?”话一转:“姑娘,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媳妇吧,我也老大不小了。” 甄月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见季简玄怒着眼,“怀山,别没大没小的,想要媳妇,我回去找街上游刃有余的媒婆给你寻思一个。” “啊,那个大肚子媒婆?给阿欢找的媳妇够壮实,比我还能吃。” “哈哈哈。” 甄月回雍都复职三天后,东郯迎来了近八年来最大的会战,彻底打响了全军征伐的号角,一时之间,硝烟弥漫,战火波及之广,空前绝后。 西郯的疆土大大减少,西平、遂平、多处战区,战争残酷,血流成河,到处是腥臭的尸体,马革裹尸,西郯战俘多大数万,再不复当年的雄盛,操纵盛京宫多年的根基摇摇欲坠。 东郯后线重建,垫实了基础,更是让东郯无后顾之忧,范相门生遍布天下,广施仁德,安抚百姓战后的恐慌跟哀怨,即便东郯局势大好,可强盛之下仍旧是遮挡不住的蠢蠢祸根。 军器所。 “你怎么又来了?还穿成这样?” 小离放下浇花的水壶,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往手帕上擦擦手,作势要推阻进院的男子。 男子今日未穿锦绣华服,而是褐甲袭身,脚上的军靴银光晃眼,腰间的配件隐隐生辉,若是忽略他脸上玩世不恭的公子模样,全然就是一个容资磅礴的将军。 “小离,别看我平日对你不错,你就无视身份,好歹我也是皇家贵胄,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大呼小叫的。” “哼,不就是出生好点吗,就会来烦我们家姑娘。” “一边去。” 苏义大摇大摆的走进庭院,烙铁的热浪瞬间袭来,引得男人飞起眉梢,几个露胳膊露腿的工匠围在一个绿色身影周围,你一言我一句,看起来颇有几分热闹。 军器所的工匠都是义勇军,出生平民,而甄月也不在乎世间礼仪,大家都非常熟络,如同家人,所以也都不拘小节,大热天的甩着脖子。 第两百九十一章 大战打响 甄月本在跟兄弟们讲解新改造的床弩,就听前面一阵闹哄哄,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挤进来的男人拉了出去,阳光洒在男人肩膀上,在褐甲上散发着成熟的味道。 “你们一群大老爷们,也不说遮掩点,虽然这个家伙平时像个男人,但好歹也是个女儿家,你们也不注意注意形象……。” 义勇军们懒得搭理这个无事找事的贵公子,纷纷嗤之以鼻,打铁的继续打铁,画图的继续画图。 甄月扶额,全当瞧不见他莫名其妙的护犊,走到树荫下,躺在石椅上,喝着清凉解渴的雪梨汤,一手执着蒲扇,扇去周身的热气,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苏义较一年前性格稍稍稳重一些,模样也多了几分成熟,个子也长高不少,只是跋扈的贵公子脾气还是一如以往。 苏义回过身来,见身后空无一人,转过头,便见甄月躺在石椅上悠然自得,顿时暗骂自己神经,那哪是个女人,分明就是比大老爷们还爷们! “你又来干嘛?来还钱的吗?”甄月懒洋洋的抬起头,对于他时常不请自来的举动已经无动于衷。 苏义噌的冒起一把火,少年忍了忍,呼吸一口树荫下的芳香,待调整好,手臂扬起,原地转了一圈,笑的像个展屏的孔雀:“怎么样,我这一身军装,是不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甄月漫不经心的将他全身打量一番,呲牙道:“你唱戏呢?” “甄月!”苏义被气的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抬腿就要踢过去,霎时间,膝盖一痛,被甄月射来的小石头叮的抱腿嗷嗷,瞬间哭丧个脸:“大姐,你不用这么狠吧,好歹明日我就要离开雍都,前去战场,要是腿瘸了怎么打仗。” “前去战场?”甄月顿时眯起眼睛。 苏义得意一笑,钳着腿,炫耀道:“千真万确,想我苏义这两年修生养息,总算是没有宝物蒙尘,明日晌午我便带着五师团,还有获得新番号的玄甲军前往西平。” 甄月登时站起身来,再无一丝慵懒,眸色黝黑雪亮,像藏着一把利剑。 西平立于崇山峻岭之中,易守难攻,是已并未有大军镇守,西南战火连天,也就是在半月前,西郯大军突然汇集西平崇山,暗中袭击西平,取下西平便能缓解东郯铁骑围剿的局面,如今西平已经被推上重之重的地位! 西平的镇守官员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将,手下兵士不过三万,三天前,她便书信前往贵阳,让阿仇先一步调动铁骑营前去,没想到竟然是让苏义带兵,此一看确实是重用,但她心里徒然升起一丝焦虑。 近一年来,因王平之死,仇晟与淮南王渐生嫌隙,关系大不如从前。 淮南王爱惜儿子,众所周知,多次请书恢复苏义的官职,却都被仇晟以苏义年轻驳回,淮南王生性耿直,更是以长辈的姿态当着全军的面呵斥了仇晟,如今仇晟早不是当年稚嫩的少年,已经是手握重权的王者。 明面上,叔侄二人相敬如宾,可暗地里还是能感觉到丝丝锋芒,后又有藩王从中挑拨,已经明显出现裂痕。 “苏义。”甄月想了想,沉声说道:“你还是别去了。” “你什么意思!”苏义再无一丝被提拔的喜悦,横起眉眼。 “西平可不同于居庸关,当年你镇守远南的居庸关,并无大规模战事,如今郯国决战在即,西平已经是凶恶之地,你多年未涉猎战场,还是不要被军衔高兴昏了头。” “你瞧不起我,是吗!”苏义冷着眉眼,“你怎么与我四叔七叔一个样,巴不得我留守雍都,无所事事,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难成气候!皇兄本是派遣四叔与七叔前去,但他们都以病推脱,是我毛遂自荐的。” “长岭一脉的誉王与璟王老奸巨猾,他们推脱的战事,你却接手过来,难道淮南王没跟你说明西平胜败带来的利害关系吗!” 甄月语气过重,更多的是不安,这一年来,阿仇的手段越发高明,若真是先请军藩王倒也无事,可若是放线钓鱼,这一根筋的苏义岂不是自动上钩! 苏义闻言,顿时一愣,长长的睫毛遮住平日傲气的神色,凝眉深重。 少年突然抬起头,望着甄月,铿锵的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男儿就该征战沙场,成就功名,成!我苏义便为家族争光,替我自己出一口恶气,败!我苏义即便死在战场,也无悔!告辞!” 少年激愤离去,果敢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中,久久不散。 墙院的一角露出粉色衣衫,被风吹的四处凌乱,小离看着褐甲少年笔挺的背影,手指紧紧拽在一起,沁了一身的冷汗。 翌日晌午,苏义带兵刚刚离开雍都,一封北方边关的书信送往了军器所,彻底让甄月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东郯恐怕即将掀起统一的决战,这场决战甚至将会是一场天下间群雄逐鹿的决战! 她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烧烬,火焰瞬间吞没丝帛,化为浓浓的黑烟,一如笼罩在华夏疆土上的阴霾。 信函里面汇报了西郯因寡不敌众,多次请军北赢,北赢起初敷衍,眼看大战在即,已经有调兵驻入西郯的趋势,沉静多年的虎狼之国北赢终于慢慢伸开爪牙。 若北瀛插手中南的战事,对东郯将会是大大不利,东郯将会被两国牵制,四面受敌。 甄月眉心紧锁,开始焦躁不安,然而这份焦躁并未持续多久,北疆又传来一通消息,席卷整个天下,瞬间将中南的战事,推向了整个天下。 六月初,远在北方的哈赤斯进犯北川高原,一路破竹,哈赤斯一族祖辈就在北川高原以北,常年积雪皑皑,练就了一身铁骨,这一年又逢北瀛雪灾,天气酷寒,铁骨般的哈赤斯赤身匍匐雪地前行,将戒备森严的北川高原边界打的措手不及。 没有人想到隐居雪峰的哈赤斯会突然开启战场,并且对象还是强悍的天下霸国,一时之间,北川战事为世界的变革拉开了序幕。 甄月轻叹一声,无比沉重,天又将变了,成败只此一次!东郯已成离弦之箭! 第两百九十二章 甄月的手段 半月后的清晨,一道从西南传来的急报彻底将沉重的军器所击的沸沸扬扬。 “现在怎么办?淮南王的兵马耽搁在遂平,遂平周边四方城池战事激烈,太子已经将大军重点放在遂平,若是西平失守,西郯便会长驱而入,太子已经下旨让苏义死守,等待救兵,前线传来的消息,苏义快顶不住了!” 季简玄来回踱步,焦急不已,七天前,苏义还未赶到西平,镇守西平的老将竟然弃城而逃,开了城门,西郯四万兵马一哄而上,杀的片甲不留,苏义接手了烂摊子,带去的七万人马惨遭埋伏,刚刚守住了西平,手上兵马只剩三万。 西郯此次带兵的人又是霍老将军的得意门生,均是精兵,本以为七万人马必定能稳胜西郯四万兵马,却不想战事之惨重,只能死守城门。 甄月将双刃匕首擦在腰间,又裹上披风,风风火火的朝院外走去,声音更是严厉。 “我们立刻带领所有人赶往西平!” “我们才一百人!” 季简玄心中一惊,急切的说道,却见锐利似剑的少女,缓缓转过身,嘴角一抹笑意,眼中却犀利如鹰,身后百花簇拥,显得女子遥不可及,又让人惊叹不已。 “谁说我们才一百人?守城禁卫军难道是摆设!” “禁卫军!四万禁卫军镇守雍都,只听命太子,如何能让他们听命!” “如今局势紧迫,若让西郯攻下西平,连线围攻西郯的局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自会有办法让他们听命!” 一百义勇军整装齐发,气势凌人,直逼十二府,将正在训练场喝茶的禁卫军统领扣在刀下,打的十二府禁卫军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想造反吗!这里可是十二府,不是军器所!”禁卫军统领张贺半膝跪地冷言厉喝,手边是打翻的茶杯,脖子上是森森的冷刀。 骤然间,十二府训练场脚步声纷杂,闻讯而来的禁军很快包围了义勇军,刀剑森严,气氛紧张到窒息。 甄月缓步上前,浑然没有被包围的窘迫,她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军器所,只是你张贺是出了名的硬性子,所以只能这么办了!” “你想干什么!”张贺怒吼。 “留下一万兵马在雍都,其他人受我派遣,立刻前往西平。” “混账!” 男人的声音徒然插/入,禁军校尉陶刚走上训练场,满脸愤怒,“我们禁卫军可是直接奉命太子,更是镇守雍都,怎能听你一个女人调遣!” 甄月眼一眯:“就知道你们不听从调遣,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如今西平危机,我是受了太子的口谕!” “口谕?”陶刚冷笑:“有何证据?” “证据?”甄月眼眸徒然一冷,声音满含杀气:“怀山!” 兹的一声,锋利的长刀划过清脆的脖子,伴随着瞳孔大睁的脑袋,啪啪滚在大理石上,嘭的一声巨响,身体倒在温暖的大理石上,鲜血喷射,像极了天边的红霞。 怀山利落收刀,一身泠然。 全场骤然安静,事情的急转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你……你……你。”张贺不可置信的哆嗦,看着面色凝然的女子,脊背竟然升起一丝冷汗,“你竟然杀了禁军校尉!” 甄月缓缓站起身,走来,说道:“我是奉太子口谕,违命者当场斩杀!张统领可是想清楚了?”眉眼轻抬,淡漠的扫向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缓缓开口:“陶刚未立一功,却能坐上校尉之职,你我心里都明白,他不过是攀了陈横的关系,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更何况他还质疑我的话?” 微微俯身,在张贺耳边轻声道:“难不成张统领也想看证据?现在雍都除了我,难不成太子还会传口谕给其他人?还是说以我的身份让统领不服?还是说张统领与陶刚一样,更信任陈横,而非太子?” 女子的声音轻柔如风,却字字犀利,张贺身子一颤,竟生出一丝害怕,面前的女子名躁天下,是朝廷左相的侄女,又是太子的女人,日后更有可能贵为皇后,此女子的手段可不输男儿。 “微臣不敢!” “很好!” 甄月挺直脊背,一身肃然,对着满园的禁卫军沉声道:“立刻整队,随我出发!” “是!”全军呼和。 她转过身扶起跪地的张贺,掷地有声:“大人不必忧心,有什么后果,我自会一力承担!” 张贺达能坐上统领一职,也绝非泛泛之辈,甄月出手狠辣,若是抵抗,保不准就真杀了他,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出,果然是当年震惊天下的第一女杀,手段真是狠! 待禁卫军纷纷整装御马之时,季简玄走在她身侧,皱眉低声道:“这可是险招,假传谕旨,可是要掉脑袋的!” 甄月徒然一笑,看着季简玄说道:“你可是害怕?” “哈哈哈!跟着你就没怕的时候!” 甄月复声轻笑,身姿磊落,她望着悬顶的骄阳,阳光洒在清澈的瞳孔上,让她微微眯起了眼,露出隐藏在心底的担忧。 解西平之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总不能看着苏义去死吧!她心思透亮,从西平守军弃城,阿仇不调兵解救之时,她心底就明白,这是要将淮南王右臂彻底砍断,她不想王平之惨再次发生,不想阿仇越走越远,能做的也只能这么多了。 三万大军火速离开雍都,甄月一身轻甲,英姿飒爽,策马在前,眉眼凌厉果敢,天下都为之失色。 然而刚刚上了官道,没走出十里,便见远处马蹄急促,马背上的男子褐色铠甲,肩上有猎鹰图腾栩栩如生,彰显着铁骑营的威武。 “吁!” 两方人马豁然停下,甄月见到来人,神色顿时愣住,手心竟然冒出一丝冷汗,心七上八下的,他们才刚刚离开雍都,怎么就遇到木康了?木康不是在贵阳吗? 木康满脸风霜,显然是快马兼程赶来,途中遇到带兵的甄月,也着实愣住,傍晚的风徐徐吹来,灼热散去,升起凉意。 第两百九十三章 前往西凉关 “姑娘?你这是去哪里?”木康喘着气,御马上前,身后只跟了两个亲兵。 甄月眉心一缩,生怕木康突然冒出什么话来,让禁卫军听出端倪,连忙打马上前,示意木康。 木康平日也算机灵,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打马上前,径直说道:“姑娘,你现在得随我去一趟西凉关。” 西凉关!! 呼吸一滞,心口好似被人紧紧勒住,甄月也不再忧心身后的禁卫军,瞬间接口道:“西凉关!怎么回事?” “十天后,太子将会与北瀛接洽,谈联盟之事,我是快马赶来,奉太子的命令,让姑娘速速赶去西凉关。” 接洽?!东郯与北瀛接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局势瞬息万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怎么回事?阿仇不是在贵阳指挥作战吗?怎么会去与北瀛谈联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甄月再沉稳,此时面对这个震惊的消息,瞬间乱了心绪,北瀛可是天下第一强国,是人人口中的虎狼,如今东郯大战打响,兵力、人力、物力全部投放在前线,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与狡猾的北瀛谈联盟?这不是往虎口送吗?! 木康上前,小声道:“此事现在不易张扬,姑娘速速与我前去便是,到了西凉关外,太子必定会详细告知姑娘。” “好!”甄月回身,看着季简玄道:“你现在带兵前往西平,我与木康前去西凉关!” 木康听到二人的窃窃私语,心中一惊,抬眸望向浩荡的三万兵马,虽然脱下了禁卫军的官服,可他还是瞧见了几个熟面孔,顿时惊慌道:“姑娘!你这是……。” 甄月眉心微敛,也没打算隐瞒木康,语气坚定道:“就如你所看到的,有什么事情,我去了西凉关自会亲自禀明!” “这……哎。”木康震惊之余,无可奈何,以甄月倔强的性子,要说服她,简直比登天还难,再说了,太子就算知道了,也必定不会真的砍了她的脑袋,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今之计,前往西凉关才是重要之事。 季简玄领命后,垂眸想了片刻,对着甄月说道:“西凉关此时只怕暗流涌动,不比西平安全,让水生随你去吧。” 水生连忙出队,水生武功平平,却是义勇军中吃墨水最多的人,有颗七窍玲珑心,万事都考虑的周全,西凉关如今打的可是人心的战争,让水生跟着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甄月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吧。”抬起头,心情沉重说道:“务必守住西平,别让那小子死了。” 季简玄想起那张吊儿郎当的面孔,胸腔笑的起伏,丝毫没有即将面临血腥战场的危机,“西平一战,那小子也该学会收敛收敛了,正好给他上一堂课。” “我们走了!” 三万大军提缰御马,绝尘而去,漫天灰土,天边晚霞绚烂,远处有蝉虫吱吱叫唤,风卷起衣袖,笼上了夏季的燥热,甚至闻见了埋在千里之外的尸骨腐味,那般的刺鼻。 如今的天下,不缺亡魂,不缺白骨,不缺铁甲,不缺流不尽的鲜血。 郯国,宗明七十年,天下纷争,群雄逐鹿。 远在西远边界的荒凉之地西凉关,在全阀战争之时吸引了两国权贵者,数百年来,第一次会盟接洽,局势模棱两可,暗流凶猛。 九年前,北瀛隐匿玉龙山,拨弄风云,更是挑起郯国分裂的背后元凶,暗中触发吴荀卷起惊变。 九年后,有着深仇国恨的两国秘密开启会盟之约,北瀛之威,天下惧之,狡猾的虎狼之国一面驻军西郯,一面接受东郯私下会盟,态度模棱,难分真假。 而北川之战,彻底将北瀛卷入天下之分中,三年前,强悍的北瀛一举吞并蜀国,暗中的利爪已经伸向整个华夏之地,郯国之战已经衍生为天下之争,整个世界的格局已经开始朝着未知的局面拉开了序幕。 一个是郯国忍辱多年,足智多谋,沙场蜕变的年轻王者,一个是北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经世之才,两个天下的绝色之才将会在西凉关开启第一次对决,谁胜!谁败!都将改变整个天下! 甄月与木康赶到西凉关外时,已经是会盟前一晚,一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死了不知多少匹马才在前夜赶到。 而另一方的季简玄带领三万禁军火速赶到西平,那晚火光冲天,战马惊鸣,四万西郯军火攻破败不堪的西平城门,熊熊烈火包围着摇摇欲坠的城门,数千名战士被火焚烧,惨叫直通天际。 西平的城门常年失修,军事松懈,如今面对强势的攻击,早就不堪一击,大部分城楼被烧的毁塌。 眼看着西郯军队冲开了城门,季简玄的救兵悄然而至,从后方围剿而去,杀的西郯措手不及,战事持续半个时辰就鸣金收兵,镇守城门的一万残兵喜极而泣,摇着玄甲军的番旗呐喊,苏义浑身是血,立在黑乎乎的城楼之上,年轻的男人,用粗糙的手心无声的抹着眼角,自傲不羁的眉眼被战败的屈辱,被遗弃的愤怒,被惨烈的生死散在眼底。 那一夜的苏义仿佛从鬼门关里走出来,整个人脱胎换骨,与并肩作战的兄弟百姓拥在一起,短短半个月,贵族少年经历了政权、军事的洗礼,终究让他看清了淮南王府朝夕不保的退败。 第二天,重整旗鼓的西郯军再次鸣鼓开战,苏义与季简玄死守半边城门,双方战事之惨烈让天下色变,城门倒塌,两军在城内杀的昏天暗地,到处是逃窜的百姓,四飞的尸首,血流成河,死魂不灭。 夜幕璀璨,灯火阑珊,鹰隼闷啼。 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天高云阔,夏季的湿风从遥远的西北方刮来,卷起漫天的飞尘,西凉关与西奴紧连,经济贫乏,物资短缺,又逢西奴混战,一片萧瑟,鲜少商贾路过。 脉脉草原之上,搭着几个帐篷,西南方是清冷的关口,西北方是落败多年的西奴,即便行踪隐秘,营地外巡查的将领们还是低调的穿着便服,但他们的手却从未离开过腰间的剑柄,炯炯有神的眼睛如炬的盯着夜幕的远方。 第两百九十四章 尴尬的相聚 女子轻吒的声音在草原上响起,负责马匹的下士连忙上前接过缰绳,对着多日未见的右将军木康行了礼,看看了名满天下的女子,也俯已尊敬。 “哟,这不是甄月姑娘吗?身体可是好全了?” 男人的声音高亢轻蔑,徒然从身后传来,即便先闻其声,甄月还是一瞬间听出是何人,她将马匹交给下士,嘴角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来。 陈横一身武士服,体型偏高,平日干净的双颊蓄着青渣,唯有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阴蛰的本质,如今他已取代王平位居云川军统帅一职,虽没有表现出嚣张的气焰,却还是碍眼的很。 木康不着痕迹的挡在甄月身前,皱了皱眉头,说道:“陈大人,姑娘身子好着呢,用不着大人惦记着。” “木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军器所的下随,如今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明日再赶回来?” 木康平日也看不惯陈横,时常避免与他碰头,明面上的称呼也算客气,没想到这个陈横竟然目中无人,直接唤他大名,顿时怒火中烧。 “木康。”甄月徒然出声,制止木康的怒火,走向前来,将衣冠楚楚的陈横上下打量一番,声音带着明显的鄙夷:“一年不见,陈大人越发气派了,果然是踩着烈士的尸骨爬上去,就是不一样,浑身一股让人望尘莫及的奸劣之气。” “烈士?”陈横不屑说道:“难不成甄月姑娘忘记了,王平可是叛臣,这样大孽不道的话被有心人听去了,可是会要命的,甄月姑娘还是要谨言慎行。” 甄月冷笑:“一个奸佞之臣,如何明白忠字,迟早会被世人唾弃,万箭穿心!” “你说什么!”陈横横眉怒对,就听女子又冷笑一声,语调满含杀气。 “陈横,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不要以为有太子护着你,我就不敢杀了你!” “你敢!” 女子倏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像是听到什么逗人的笑话,听在陈横耳中刺耳不已。 甄月猛的肃然着脸,厉声道:“你真是不自量力!杀你易如反掌,难不成在你心中,太子会因为我杀了你,而降罪于我?你真够蠢的!” 一甩轻纱,冷声离去,木康与水生见此,也不屑轻哼,急忙跟了上去。 陈横看着远去的笔直背影,年轻的男人额头青筋暴出,手掌握拳,低吼一声。 青布帘帐被撩起,鹿皮大帐的四角放着消暑的冰块,燥热散去大半,巍峨山河图前立着湛蓝衣袍的男子,头戴玉冠,气质卓然。 “太子。”木康轻唤一声。 男子回身之际,不知为何微皱着眉峰,堪堪瞧见木康身边弯眉浅笑的女子,顿时愁容不在,几个健步上前,牵起女子的白玉小手,瞧见她眉宇的疲惫之色,心疼不已。 木康掩笑,静静退了出去,宁静的大帐内,柔风似水。 二人一年未见,思念情长,大多时候都以黑鹰通讯,而甄月这一年东奔西走,造福百姓,二人通讯一缓就是好几月。 彼此习惯性的观察对方,是瘦了还是胖了,是否有受伤,待观察对方确实健健康康才松一口气。 一年未见,他依旧面如冠玉,丰资俊雅,只是下颌新添了细细的清渣,比儒雅多了一份男人的气韵。 “半年前,我不是派人专门给你送信,让你在战后区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干些粗活,下田的活也有人做,你就是不听,手指比以往可是糙了许多。”仇晟心疼的抚着她掌心,“怎么一直都这么瘦,要多吃一些。” 甄月含眉微笑,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俏皮的说道:“你竟然嫌弃我手糙!常年握剑自然不比闺苑里的小姐们。” 仇晟一边数落她不爱惜自己,一边与她席地坐在暖蒲上,又吩咐人送来晚膳,此处西北,不比关内的美酒佳肴,只有一些粗茶淡饭,热乎乎的清蒸小菜放在矮几上,甄月食指大动,赶了这么久的路,确实饿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仇晟急忙斟了一杯清水放在她面前,见她狼吞虎咽,没有女儿家的娇柔做作,眸色盛满笑意,漫不经心说道:“等战事平息,你就好好养在雍都,你如今不小了,身子骨还是要紧着点,我可不会嫌弃你手糙,我是心疼你。” 甄月对于他毫不掩饰的疼爱,微微一愣,总觉得有一丝不自在,虽然一年前承诺将来嫁给他,也深知这个世界,除了他便不会将心系在其他人身上,对于他自然的亲昵,内心深处还是莫名的抵触,甚至让她不知所措。 仇晟仿若未觉,给她夹菜斟水,继而说道:“小月天资聪慧,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能得小月,是苏晟之福,等战事一了,小月便安居幕后,好生享受尊荣,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我曾经许诺过你,不再让你手染鲜血,不再受命于人,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前线的战事,我都在掌握之中,别记挂在身上。” 甄月夹菜的手猛地一顿,仇晟本就姓苏,是她从小唤他仇晟之名,已经习惯,如今他有意用苏姓,可想而知话中有话,一面是他对诺言的真诚炽热,一面有意让她退居幕后,做他背后的女人,不再参与政事。 思及此处,她眉峰微微一皱,心徒然被堵住,却尽量压制,不想破坏彼此之间相聚的气氛。 细微的情绪还是落在仇晟眼中,他并未表明,也是知道她心思透亮,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良久,二人静默片刻,气氛终究是有一些变质的尴尬,甄月放下银筷,心思千转百回,想来必定是西平的消息被他知晓,所以才会四两拨千斤的不将话挑明,她坦然的看着他,眸光渐渐犀利。 “阿仇,我知道我不该假传口谕,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 她的声音坦率利落,没有一丝遮掩,甚至有孤注一掷的磊落,听在仇晟耳中却是那般不舒坦,最终他还是叹息一声,看着她说道:“我让苏义死守,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明知我不会将你如何,但你此举实在不妥!” “难道让我看着苏义战死?他年纪还小,与你又是堂兄弟,血溶于水,你们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他生性顽劣,成不了气候,日后不会威胁于你。” 第两百九十五章 洽谈前夜 仇晟没想到她将事情说的如此直白,甚至有被抛在烈日下的刺痛,他不想再发生正阳关时的争论。 兀地,抓住她的手心,郑重的说道:“你派了禁卫军前去救援,他也死不了,就算没有禁卫军前去,我也有其它安排,他从小娇生惯养,如今给他这个机会,也是历练他,叔父一直因为他闲附之事生我的气,我本是请军藩王,奈何那些只知享乐的蛀虫,深怕会被卷入战争,我此举重用苏义,也是大震淮南王的势力,好来压制这些不安分的藩王,早晚有一天,我势要将啃食国家的无用权势,连根拔起!” 甄月静静看着他,许久,才问道:“真的?” “你不信我?” 甄月释然一笑,也许西平之危真的是巧合,请军藩王也许真的不是幌子,想起少年被提拔重用的兴奋,沉重的松一口气,听阿仇之意,西平之危他自有办法解决,倒是她假传口谕,让他左右为难,如今还猜忌他的用意,顿时心中升起几丝愧疚。 她反握住他修长的手,笑道:“自然信你,口谕一事,是我鲁莽了,若要惩罚,小女子一定不敢不服。” 仇晟含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尖,眸光盛水,“我怎么舍得罚你,只要你平平安安,我就无他苛求。” 纷杂的心绪豁然散去,如今关于西平的顾忌解开,人也轻松不少,可想起明日的联盟之事,顿时惆怅不已。 “阿仇,明日真要与北瀛洽谈盟约?”她收起笑容,面容严肃。 仇晟摇头一笑,知道小月不懂风情,除了正事便很少有情人之间的蜜语,他缓缓点头,道:“确实如此。” “北瀛狡猾堪比千年狐狸,又野心勃勃,与他们洽谈联盟,简直是与狼为伍,随时都能被其食吞。” 仇晟敛眉一笑,眸色平静,仿佛甄月口中的危险并不存在,手指端着清水饮上一口,笑容有几分暗藏的凛厉:“醉翁之意不在酒,洽谈只是表面的幌子!” 此言一出,甄月猛地望向他淡如水的眼睛,呼吸一滞,沉声道:“你要演戏?牵制北瀛?” 甄月一点就通,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此举可谓是险中求胜,一着不慎,极可能会被北瀛反扑,由此可以看来,郯国已经开始最后一战,就等直通西凉关,多年的夙愿既要展开,不得不让人情绪激昂。 可北瀛也不是好糊弄的主,更何况北墨凌心思深沉,智谋无双,如今两国相约西凉关,势必西郯开出了有利条件,否则北墨凌也不会应约! “阿仇,你给他什么条件?” 即便二人总是有意避开那人的名字,可有些问题终究需要直接面对。 仇晟眼一眯,声音略冷:“十五座沿江城池!外加三座矿山!” “十五座沿江城池!”甄月豁然起身,面色微炬,看着男人淡然的眉色,迟迟难以回神。 但很快,她迅速镇定下来,锐利的眼眸像是充满智慧的星辰,璀璨耀眼,笑容一闪而过,说道:“此计谋真是妙!十五座沿江城池皆是西郯有名的富朔之地,是天下闻名的疆域,江上贸易繁华,如今外加三座矿山,不出五年,北瀛必定国富民强,武器充足!难怪北瀛无法拒绝!” 北瀛这几年一直享受着西郯的贡税,却只是谋得虎皮,北瀛地势险要,天气酷寒,经济相比中南贫乏不少,如今东郯需要借西凉关,进而统一郯国,北瀛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得到十五座繁华城市,再也不会为每年的粮食犯愁,而丰富的矿山能研炼兵器,北瀛也不用年年花大笔钱财来中南购买,此策可谓一举两得。 一年前,甄月便将西奴与北墨凌的关系告知给阿仇,东郯这一年来一直想办法缓和与呼韩清的关系,也初见成效,更是倾囊相助,助他夺的王庭。如今呼韩清横扫草原,已经登基为王,成为解幕单清,将兄长赶入最北方的酷寒莽原。 东郯一月前秘密联络呼韩清,大军借道西奴,本以为毫无悬念,却不想惨遭拒绝,自然而然这背后发号施令的必定是西奴口口相传的墨二爷! 要过西奴必须打通北墨凌,禹谟凌王是出了名的手段高明,善于布局,可想而知一年半前,东郯今日的局面已经在他风云莫辨的棋盘之中,不得不说北墨凌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仇晟说道:“这一年北瀛雪灾严重,死伤无数,哈赤斯大举进犯北川,西郯又屡次清兵,北瀛如今可是焦头烂额,我拿下西郯,双手奉上十五城,再让哈赤斯退兵,完全解了北瀛的燃眉之急,若他进驻西郯,内忧外患,我料他不会为了西郯,趟这个浑水。” 六安城是东郯与北瀛的边城,外又有长白山为屏障,如今东郯大军汇集西南,六安城留下四万精兵镇守,也不会被北瀛趁火打劫,所以这场洽谈势在必得! 甄月思虑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皱眉问道:“你既然说醉翁之意不在洽谈,意在取道,若是大军踏遍西郯,郯国一统,难道真要把十五座城池双手奉上?” “如今取道才是最重要,至于十五座沿江城池何时奉上,也是未知之数,将来的事情会怎样,又有谁知道呢?” 甄月见他眸色含着狡黠的笑意,心中依旧沉重,望着大帐一角,眸光悠远,“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也非一般人,明日洽谈只怕会一眼看穿……。” 蓦地,她收住出口的话,猛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温和如玉的男人,见他望过来,急忙转过身,避开二人相撞的视线,脊背挺拔的她隐约僵硬,袖口下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脸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半响,她静静问道:“你让木康快马加鞭邀我前来,是做什么?” 僵硬的身子毫无征兆的被他拥在怀中,男人低垂着脑袋,在她耳畔轻声道:“小月,你不知道我如今有多兴奋,只要取道西凉关,前后夹击西郯,收复山河便是易如反掌,这一天终于来了,我要你亲眼目睹这历史性的一刻!明日,你只需要寸步不离我的身旁,我们一起迎接黑暗的破晓!” 第两百九十六章 凉亭洽谈 男人的句句铁言,像狂风骤雨席卷在她耳内,随着他激动的气息慢慢沉淀,最后连她的心也低沉下来,她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比哭还难看,可他拥在身后,自然瞧不见,若他亲眼目睹,必然就清楚她心思透亮到让人发颤。 这一夜月白风清,灯火辉煌,可她第一次想要融入黑暗之中,第一次痛恨谎言,第一次心如刀割,甚至讨厌自己的聪明,人活一世,糊糊涂涂才是福气。 她以为答应嫁给他,便能解开二人之间的芥蒂,让他安心,可不曾想,有些事情,会腐烂在他深沉的心中,是从什么时候,他们都变了,以为竭尽全力去补救,却再也回不到曾经,信任、坦诚,于他们之间渐行渐远。 他信誓旦旦的让她目睹百年来的两国会盟,无非是借她扰乱北墨凌的心绪,借而趁机取道西凉关,一年前的誓言许诺,固然真诚,可北墨凌依旧如同一根毒刺插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试问天下,有何人能搅乱北墨凌铁血般的心绪,仇晟心中自然在赌! 八年相护之情,青梅竹马,却不曾想,你竟然利用我! 甄月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离开大帐之时,疲惫不堪,甚至觉得心力交瘁,仿佛未来之路模糊不清,叫她惶恐不安。 甄月离开之后,铁骁军团第七师师长赫连便进了营帐。 “太子,请过目。” 赫连一身轻装,双手奉上加急情报。 仇晟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摇摆的烛火映在他黑眸中,沉如夜墨,过了许久,他才不急不缓的接过军报,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看完由西平送来的军报,坐在首座,缓缓说道:“明日出兵吧。” “明日就出兵?”赫连不解道:“按照原计划,西郯将苏义带去的军马全部歼灭,我们隐藏在崇山峻岭之中的军队再出击收复西平!” 赫连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掂量片刻,又道:“若不是腾空出现的禁卫军与义勇军,苏义早就按照计划死了,我们也不用拖到现在!” 仇晟平静的望过去,无形之中一股压迫让赫连低下了头,咽下了心中的疑惑。 “也罢。”良久,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仇晟仰着头,语气平缓:“天不亡他,出兵解困便是。” “太子三思!这可是除去淮南王的绝佳机会,苏义一死,淮南王再无依托,就会变成只叫不咬的犬狗……。” “赫连!”仇晟低唤一声,威严十足,让人不敢逾越,“我自有分寸!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赫连不敢再有一丝无礼,拱手领命,便退出大帐连夜赶往了西平。 落大的营帐内,冰块化水,寂静无声,空气中却沉闷不已。 仇晟盯着被风吹起的帐帘,久久沉默,有昏黄的灯光拢在他周身,却如同掩盖了一层阴云。 常年的隐忍已经让他学会了隐藏,他仿佛又看到甄月离去时平淡的神情,以她的聪明才智,能在何时察觉他真正的用途?是否又会生气?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管他如何欺瞒,她总是会选择原谅,八年前的黑令、念夏的死,以及襄老王、王平一事,她虽然生气,最后依旧会如以往般谅解他。 想来,这次必定也会一样吧,可不知为何,他依旧心生一丝恐慌。 丽日临空,万里无云。 西凉关外荒凉皓阔,草木葱翠,黄土遮目,只有一间简陋到破损的茶坊,十里之内全是身穿常服的军人,东郯与北瀛的两方人马各站一方,气氛高度紧张。 茶坊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西奴人,茶坊常年客人稀少,却不想近几日来了几位来头不小的人马,顿时惊恐害怕,早早的备好酒菜,就躲了起来。 宗明七十年,七月初三,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却是两国掌权者相会的一日,历史性的转折悄悄走来,各怀鬼胎,暗中博弈。 甄月一夜未眠,早早的出了营帐,天未明之时,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侍女,给她备好了锦绣华服,碧玉凤钗,她未看一眼,甚至隐约有些怒意。 仇晟瞧见甄月款步而来时,她只穿着一件平常装束,未穿戴替她精心准备的华服,神情微微一愣,并未有过多情绪。 看着面前的茶坊,甄月心思沉重,踏进门槛,便要与北墨凌再次相见,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竟让她生出一丝怅然。 不大的茶坊雅厅,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两国权贵者各坐一方,几名护身的将领候在身侧,眼观四方,耳听八方,若见情况不妙,便会倾巢而出。 空气压抑,千钧一发则动全身,表面上从容不迫,暗处不知有多少人汗流浃背。 从走进雅厅到落座,甄月的手便被仇晟有些固执的牵着,她好几次用力挣脱,却不得其果,最后只能作罢。 从始至终,她都未抬头望向对面,但无处不在的压迫,无法忽视那人盛凌的气焰。 两方几何案上放着醇厚的香酒,不时有人过来给他们续满,北墨凌落在一方,一袭黑袍,风姿隽俊,湛然若神,连常年隐护的左残也现身在旁,不得不说,今日风吹草动,都能血流成河。 另一方的仇晟蓝袍袭身,俊朗非凡,有一股白玉清风的雅韵,他嘴角含笑,似有若无的轻捏女子的手心,柔情脉脉,也不分今日是何场合。 “凌王之才天下皆知,我也不与凌王兜圈子,也不假意寒暄,这是我给出的条件,请过目。” 仇晟轻挥手腕,候在身旁的陈横连忙走上前来,手上端着事先拟好的条款,堪堪走出两步,因男人无处不在的气焰,心生惧意,终于明白,世人为何惧怕禹谟凌王。 还未近身,陈横便被左残拦了下来,左残接过备好的条款,退回身去,呈给了坐在凉蒲上的主子。 北墨凌漫不经心的接过来,并未着急审阅,而是放在一旁,倘若无人的品起酒来,嘴角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琢磨。 雅厅徒然寂静无声,只有低缓的呼吸声,众人心思各异,雾里看花,明摆了今日是来洽谈联盟,对方却姿态闲散,仿佛是来喝酒游玩的。 不知过了多久,气氛隐约有些低沉,即便甄月觉得此次处境尴尬,还是微微抬起了眉眼,就见北墨凌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豁然凤目望来,让她无处遁形。 一年未见,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旧俊美的人神共愤,目光犀利霸道,男人的目光缓缓落在她与仇晟相握的手上,嘴角徒然冷笑,一抹阴冷,让甄月莫名的觉得手心滚烫,心虚不已,但很快她稳住了心神。 第两百九十七章 情场博弈 仇晟似乎察觉一丝异样,搭在她手掌上的手加重了力度,对着她望来的灵眸嘴角含笑,甄月却不经微皱了眉头。 良久,仇晟再次开口:“凌王,不看一眼吗?” 北墨凌眉稍轻杨,似笑非笑:“不管看与不看,你似乎志在必得。”稍作停顿,冷眸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意图,缓缓道:“即便没有这条款,本王依旧会让你过西凉关,就不知你敢不敢!” 众人心中一惊,东郯一方静候的战士微微抬高了眉眼,甄月眼露诧异,北墨凌此言一出,不得不说让人匪夷所思,忽然,就听仇晟轻笑一声,道:“凌王敢让道,我就敢走!” 仇晟饮尽一杯香酒,继而说道:“北瀛囊括蜀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却也只是军事上强悍,但经济常年落后,北川一役怕是国库吃紧,而西郯战事连连,今年的贡税只怕也给不了多少,这些年中南战事四起,北瀛的商道也屡次受阻,想来今年的收成大大不如往年,你我各取所需,岂不是快哉!” “看来你此番是做足了准备,对我北瀛的局势如此熟悉。”北墨凌凤目一冷,“可你似乎不了解本王的作风,要你这十五城,不如等你们两败俱伤,本王从背后直接吞了你!” 禹谟凌王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猖狂自大,当着国权的面,竟然如此直白说要吞并天下!到底是目中无人!还是藐视天地! 仇晟眼一眯,斟酌他话里的意思,沉吟片刻,语露王气:“凌王思谋过人,但你却小瞧了我东郯!如今东郯军力强盛,不输你北瀛,郯国统一,民心所向!唇亡齿寒,兔死狗烹,我想凌王应该不会想与整个郯国同归于尽吧!” 二人只言片语,剑拔弩张。 “同归于尽?”北墨凌红唇讥笑,语气冷慢,字字如刀,“本王可是吓到了你?本王还不至于为了你们的战事搭进去,否者也不会来此!只不过,你曾经是本王座下的一条狗,本王只是激语一试,看你有没有资格成为本王的敌人!” “你竟然对我国太子出言不逊……”陈横虽然忌惮凌王的气焰,却还是护主心切,话未说完,便见杀气徒然袭来,一柄银色飞刀直逼脑门,速度之快,瞠目结舌。 电光火石间,十里内的高手纷纷做拔刀状,正在此时,另一柄飞刀凌空而去,在刀入脑门之时激挡而去,框珰一声,两柄飞刀撞击而落。 陈横满面惊恐,额头盛满汗水,很快稳定下来,见太子投来的微怒,连忙垂首一边,不敢再有半分逾越。 “今日能与左大人过招,才知左大人功夫出神入化。”仇晟声音温润,捻着扔飞刀的指尖。 左残冷哼一声,收手退至一边。 仇晟入麒麟坊为奴的消息鲜少人知,北墨凌却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如今仇晟贵为太子,血统高贵,自然心里不舒坦,可如今二人非敌非友,都不愿输了气势。 甄月心中暗道一声幼稚,北墨凌的性格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总是盛气凌人,稍有不痛快,就不让别人好过! 气氛冷肃的雅厅突然响起女声,打破一丝尴尬,却将火药味推向更高的一层,“这天下之间,古往今来,盛衰不定,哪有永远的主子?永远的狗?正所谓狗眼看人低,我们东郯盛情款待凌王,不惜以十五城池外加三座矿山为礼,凌王尊贵清高,莫要看人低才好,否者不就应证了这句古话了吗?” 女子面容含笑,锐利无比,却不知,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这不拐着弯骂凌王是狗吗!果然是胆子大! 隐在一边的左残嘴角猛抽,当然也不敢飞刀而去,偷偷斜睨静默不语的主子,才发现,主子袖口下的手已经青白,俊脸虽一如既往的淡漠,常年伺候在身侧的左残,自然看出了滔天怒火,掩盖在狂风暴雨下的怒火!果然,这个世界上能压住主子的只有她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 北墨凌握酒一饮而尽,满腔酒气,每个字及轻,却从牙缝中溢出。 甄月心里咯噔一下,咬着粉唇,垂下了脑袋,避开北墨凌阴冷的目光。 “让凌王见笑了,小月年纪还小,失礼了。”仇晟握着她的手,似乎对于甄月出言相助,满心欢喜。 北墨凌冷眸落在甄月紧咬的唇瓣上,邪魅的说道:“本王怎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凌王果真宽仁大度。”顿了顿,又道:“等我郯国一统,登基大典之时,便是我与小月大婚之日,到时候凌王可要莅临鄙国,鄙国必定盛情款待!” “成婚?” 北墨凌脸色蓦然阴沉,红唇泣血,之前的淡漠凌人瞬间被无法压制的寒意笼罩。 甄月猛地抬起头,望向含情脉脉的仇晟,眼眸有压制的怒意,各国本就有他们三人千丝万缕的谣言,今日两国会盟,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虽然她心理清楚阿仇有意利用,却不曾想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公布二人的婚约,不得不说她一瞬间成为二人博弈的棋子!她很不喜欢夹在中间! 正在此刻,对面的男人眯起一双凤目,阴沉道:“你想过西凉关,还敢掀我逆鳞!连我的女人你也敢抢!” 砰砰,只觉天地惊雷一片,甄月瞠目圆睁,深刻的觉得今日是她人生之中最无助的一日,明明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却变成了儿女情长的博弈。 仇晟惊讶的咦一声,疑惑道:“凌王莫非是误会了?”见对方毫不掩饰的霸意,温润的神情也有一丝冷寒的转变,接着说道:“曾听说凌王妃双手巧夺天工,是个妙人儿,却并非小月,小月虽出自麒麟坊,却一直与我相守至今,凌王身份金贵,怎会瞧上一介女奴?再说了,凌王的女人怎会与我私定终身?传出去岂不是丢了凌王的脸,凌王真是让我惶恐。” “你真的答应嫁给他?” 说起这脸面!他的脸面早就被甄月丢的干干净净,北墨凌没有理会仇晟的挑衅,凌厉的目光猛地望向她,毫不理会众人的猜测。 第两百九十八章 某人来找茬 甄月知道这话自然是在问她,让人心慌意乱的苦涩从心口蔓延,竟不知如何作答,莫名的想起那日在船舱中,男人霸道的宣誓。 甄月,你给我记住了,你永远是我北墨凌的女人! 呼出一口浊气,那般沉重,既然明知不可能,又何需执着?甄月觉得借此机会将话挑明,未尝不可,以免发展到她无法控制的局面。 她直视北墨凌的目光,说道:“凌王殿下,想来那位凌王妃必定风华绝代,又岂是麒麟坊背叛弃主的女奴可比?莫让天下人笑话凌王,只怕凌王认错了人。” “我问你是不是答应嫁给他!” 甄月回望他执着的眼睛,仿佛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便会问到天荒地老,良久,一字一顿道:“是。” 只轻飘飘一个字,便让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情绪外露,眼尾一抹难以忽视的伤痛,但很快男人薄唇冷笑,豁然起身,看着她说道:“对于你,我一直都是输的!”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慢,仿佛在掩饰无法消弥的锥痛,让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仇晟手握成拳,徒然打断:“凌王,难道不看看条款再走吗?还是凌王不敢让道我军?不敢成全有情人?” 北墨凌半转过头,眯眼望向仇晟,冷冷道:“三日后,拟好详细条款,本王自会让道!我倒要看看你何时统一疆土!何时能娶到她!” “走!” 北瀛军队迅速退出茶社,很快策马离去。 雅厅因为北瀛军队的离去,蓦然清冷起来,酒香飘荡在空中,燥热的风不时拍在木窗上,却难以忽视空气中残留的戾气。 所有人脊背湿了一层又一层,短短一个时辰的会盟洽谈,如同狂风暴雨,两国霸者针锋相对,无剑饮血。 雅厅内候着的东郯兵识趣的退了下去,偷偷消化今日诡异莫辨的局面。 木门咔嚓一声被关闭,室内只剩下甄月与仇晟席地而坐,尴尬诡异的气氛瞬间笼罩彼此。 甄月再也难以坚忍,猛地站起身来,冷冽的裙摆带动酒壶,啪的一声,碎了一地,酒香浓郁,瓷渣瘆人。 “小月。” 仇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狠狠挥开,“你生气了?” 甄月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面前熟悉的男人,忿忿然道:“阿仇,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相信我?” “我并非不信你。” “阿仇!”甄月声音拔高,“我清楚你有心利用我来扰乱北墨凌的心绪,难道你就不怕适得其反!你万不该用我们二人的婚事来挑衅他!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我不是你们二人棋盘上的棋子!不是你争我夺的货物!” “小月,你竟是这样想我的!”仇晟目露痛色,“我每次看到他,都能想到盛京宫的祸火,想到他囚禁你的漫长一年,让你我生死天涯!” “小月,我是个男人,我也想向天下人宣告,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并不是他北墨凌的王妃!难道这样也有错吗!他能满城风雨的占据你的名声,我势必要讨回来!” “别说了,我累了。” 甄月浑身疲惫,抬脚正欲离去,却被他毫无征兆的从身后抱住,双臂收的很紧,与他平日温文儒雅的行为迥然不同,仿佛回到了十三岁时的强硬。 “小月,别生气了,我承认我有私心,如今东郯就如同离弦的箭,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次会盟,我本应该稳重行事,可一瞧见他看你的眼神,我便不受控制的想刺激他。” “阿仇,我真的累了。” 甄月掰开腰间交缠的双手,抬腿离去,见他随步跟上,叹息制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月……。” 甄月仿佛未听见身后酸楚的呼唤,出了茶坊,便策马回了营地。 两方试探猜疑的紧张局势终于在回到营地时好转。 傍晚时间,仇晟吩咐下人给甄月送去了清热的莲子汤以及冰雪梨,在荒芜的草原上,能弄到冰块确实花费不少心思。 甄月自然清楚他是在讨好跟求解,她也不是小心眼的女人,可总觉得心里堵的慌,又不想搏了他的好意,甜点是收下了,却未邀他进账,听侍女回来禀报,才知仇晟在帐外守了一个时辰。 暮色苍茫,群星璀璨,辽阔的草原,天空格外明亮耀眼,到了晚间气温骤降,风从遥远的地平线吹过,带动着她满头的青丝,如同漫天飞舞的丝绸。 她高高仰着头,水生静静候在不远处,她心里万分牵挂西平的战事,想起今日漫长的一天,由内而外的烦躁。 散了会心,回去营帐之时,她谴退了候在帐外的士兵,又吩咐水生盯着探情兵回来的路线,有西平的消息便即刻通知她。 她刚刚走进营帐,脚步徒然顿住,双目震惊,不敢相信远在五十里之外北瀛营帐的男人会出现在此处! 更不可思议的便是,这个男人竟然悠然自得的在她帐内泡茶!有那么一瞬间,甄月以为走错了营帐,可瞧见男人望过来的冷眸,便知道这人是来找茬的! “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喝杯茶。” 茶水清香,水声盈盈,男人好看的指尖带动着紫玉茶壶,上下轻泄,随着热气腾腾的清雾,神情难辨,见她依旧杵在原地,长眉轻挑,发火的前兆已然很明显。 甄月见他能若无其事的唤她喝茶,越发看不透他了,最终缓步上前,坐在对面,又见他将冒热气的茶杯推了过来,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北墨凌,我不是你的侍女,要喝凉的自己扇。” “一日为奴,终身是奴,今天我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你还是听话一些。” 甄月皱眉,“这里可是东郯营地!你独身潜入,未免太过嚣张!难道就不怕我大叫一声,让人擒了你!” “擒我?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北墨凌目光一冷,甄月惊觉不妙,便见男人欺身上前,抓着她的手腕,臂弯轻勾,几个箭步,就将她摔在了不远处的床上。 二人动作过猛,临时搭建的床榻发出滋滋的声响,顿时引起帐外巡查军的注意,帐外同时响起巡查军的声音。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第两百九十九章 北墨凌施计 甄月气的火冒三丈,双腿更是被他熟路的嵌住,双手也被他压在头顶,男人的臂力惊人,若是强硬脱身,必定会惊扰外面的兵士,让他们知道北瀛凌王深夜潜入她的营帐,她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她压着怒意,大声道:“没事,我已经歇下了。” 帐外的侍卫闻言,并未有过多怀疑,应声后就接着巡逻去了。 北墨凌长眉轻挑,看着她涨红的脸颊,似笑非笑,若忽略二人刀光剑影的神色,不失为一副谴惓的恩爱图。 “北墨凌!”甄月挣扎不开,沉声道:“这么多年了,你又是何必呢!难道不累吗!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薄唇顿时愤怒的封住了她出口的狠话,极尽碾压,齿唇厮摩,男人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滚烫的炽热压迫着她,吸取了她所有的空气。 血腥味瞬间弥漫,甄月对于他惩罚的激吻早就不再陌生,这一次她并未反抗,默默的承受嘴角的疼痛,心知抵抗必定会彻底激怒他。 男人的粗喘如热浪一般,空气稀薄到窒息,他愤怒的品尝着她的甘甜,动作慢慢轻柔下来,舌尖倒勾,柔韧丝滑。 甄月猛地浑身轻颤,立刻察觉这个吻已经变质,用尽全力躲开他的追逐,唇瓣缝隙溢出几句决绝的话。 “北墨凌……我不是你的女人……将来我会是郯国的皇后,苏晟之妻!” 北墨凌瞬间僵硬,情潮退去,凤目通红,退开一些距离,看着她绝情的面孔。 二人之间的相互挣扎,衣衫凌乱,嘴角红肿,空气中再无樱粉的气息,只于吞噬人的煞气。 登时,男人的拳重重打在她身侧,床榻咔哒一声,摇摇欲坠。 “甄月!你大可试试!若你敢嫁给他,我便杀了你!” “北墨凌,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无权?”北墨凌厉声道:“你的命是我救的!连你的身子也是我的!难道你忘了?在章华阁是你前来投怀送抱!你的身子只能是我的!” 他眸色暗沉,里面卷着狂风暴雨,寂静的大帐,只听一声撕裂,女子的腰带顷刻散落,锁骨若隐若现,里面鹅黄色的肚兜露出羞涩的一角。 甄月大惊失色,抬腿踹去,双手费力挣扎,刚刚挣脱出一只手,不知北墨凌从何处抽来一根短绳,他身手了得,转瞬间便将她的双手紧紧绑住,抬起的双腿,更是被他两跨顶住。 甄月暗道不好,心生惧意,论武功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双手受困,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任人宰割的小鱼。 她愤然道:“北墨凌!你若敢对我用强的!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 “闭嘴!” 北墨凌低吼一声,“你以为我北墨凌低贱到这份田地!甄月,有时候我真想拿刀破开你的胸口,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仗着我对你的纵容,就任意践踏我的心意,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横刀自刎!” 呼吸一顿,那颗凉薄的心竟然奇怪的抽痛,不知为何,她眼眸氤氲,模糊之中,她仿佛瞧见他凤目中的水雾。 她张了张嘴,终究把心一横:“北墨凌,放过彼此吧,我本就是个无心之人,不值得,若你想取我的性命,大可动手。” “放过彼此?”北墨凌惨然一笑:“你说的倒是轻松,果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若能解脱这份禁锢的情愫,又何苦等了一年又一年! “太子。” 正在此时,帐外响起侍卫的声响,瞬间让床榻上交缠在一起的二人,神色一顿。 夜晚寂静,金黄的烛火落满男人宽厚的脊背,鹿帐的一侧开了小方窗口,不时有风吹进来,带起一丝凉爽。 甄月被压在身下,听到帐外渐近的脚步声,眸色流转间,霎时恼怒,抬起头,果不其然,便见北墨凌嘴角含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 如今夜深,已近亥时,仇晟理应早就就寝,怎会突然造访?眼眸落在松开的领口,气的火冒三丈,这人果然腹黑! “北墨凌,你卑鄙!” “我卑鄙?”北墨凌冷笑起身,看着她慌乱的整理衣衫,面色阴冷道:“对于你,我从来不留余地,谁输谁赢,还言之尚早!” 身影一闪,如鬼魅般消失不见,只于轻荡的窗纱。 帐外的脚步徒然顿住,正欲撩起帘帐的手也收了回来,仇晟后退一步,望着帐后忽然出现的朦胧黑影,眸色骤紧,仅仅只是片刻,便看清了隐在暗处的那张脸孔。 凤目含戾,那张脸带着一副得逞的冷笑,即便与仇晟四目相撞,却没有速速离去的打算,而是站在黑暗处,张狂狂傲,仿佛就是故意让他瞧见。 北墨凌一身傲视群雄的身手,一众巡查军均未发现,若不是他有意露出破绽,又怎会让仇晟发现! 仇晟深知北墨凌必定是从甄月账内离去,登时一把掀起帘子,急忙走了进去,俊雅如斯的脸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唯恐甄月出了意外。 账内暗香浮动,烛火刺目。 只见甄月站在凉榻边,面色无常,并未有打斗痕迹,仇晟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甄月平复心绪,语气平缓。 仇晟见她没有轰他出帐,眉色稍喜,几步上前,正欲开口问话,却猛地瞧见她红肿的嘴角,眸光下移,女子衣衫整齐,显然没有入榻休息,可腰间的玉带却歪歪扭扭的系着,甚至有几分倾斜,明显是慌乱之中系好。 仇晟想起北墨凌在暗处的挑衅,隐忍的脸孔隐隐青筋,任哪个男人看到种种暧昧迹象,不心生几分猜忌?更何况外界对他们谣言四飞! “阿仇!你做什么!” 甄月来不及后退,被突然冲上来的仇晟捧住了下巴,男人带着厚茧的手子狠狠的擦在她嘴角,仿佛她的嘴角有很脏的东西,瞬间的疼痛袭来,甄月浑身激灵。 仇晟仿佛瞧不见她露出的疼痛,手指不留余地,红肿的嘴角渐渐渗出血丝。 甄月双手发力,直将有些魔怔的仇晟推来,生气道:“阿仇!你弄疼我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北墨凌有意挑拨你我!” 第三百章 大军过西奴 “我不怀疑他会挑拨你我之间的感情,可是……。”仇晟忽然一顿,咬牙切齿道:“以你的身手虽然不及他,帐外几千兵马,你大可呼救,何必让他得手还功成身退!你是担心他寡不敌众?” “阿仇!你怎可如此想我!我就是担心你疑心,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轻薄你!难道是小事!” 甄月身子一颤,竟不知如何作答,任哪个男人看到心爱的女人被轻薄,自然心生怒意,可她心中坦率,自有一分被冤枉的憋屈。 若不是在茶坊,仇晟有意激怒北墨凌,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又怎会孤身潜入,来一招反间计!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还能解释什么?她以为阿仇必定相信她的清白,这些年,她迎刃而上,为他赴汤蹈火,从未有过半点怨言,面对万千险境,也未动摇过守在他身边的心愿,可如今,一点红肿的吻痕,腰间扭曲的玉带,竟让他露出愤怒谴责的神情! 甄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道:“你回去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今夜之事,我不想过多解释。” “小月,你永远都是这样,不会发心思去解释,就连当年玉容与我在媚烟宫的事情,你一字不提,就跟今晚一样,你只会站在那里看着我,什么也不会去说。” “就算我解释,你会信吗?你只会相信看到的,解释有何用?” 甄月转过身来,晕光投在眼眸上,蕴出一分凉意,她看着他,沉声说道:“其实我在北瀛的那一年,一直是你心中的刺。” 心中隐藏多年的疮疤,被毫无防备的掀开,仇晟肩膀紧绷,从未像此刻般痛心她的聪明,甚至害怕她的下一句会让人痛彻心扉,猛地转身阔步离去,背影冷硬,不复一丝温润。 帐帘轻摆,透过一丝窗外的星辰,耀眼明亮,却让人突升一丝寒冷。 甄月浑身疲惫不堪,卷着身子坐在铺着柔毯的地上,头微微仰着,眼神游离,逐渐氤氲,有晶莹的泪珠滚落,越流越凶,却没有刻意去制止。 这些年,疲惫如影随形,心口总觉得空了一块,怎么也补不回来,是从什么时候起?似乎早已无法探究。 漫长的一天终于在泪水中结束,博弈、争锋、猜忌、伤痛,让人筋疲力尽,只想融入在夜色中,默默落泪,洗刷疲惫。 接下来的三天,两方营地陆续有往来,双方谴派大使貌合神离的促谈合约细节,仅仅三天,原本进驻西郯的北瀛军队迅速撤离,一路上招摇过市,消息不到一天便传到了西凉关。 吴荀大怒,西郯与北瀛彻底崩裂,关闭了对北瀛开通的丝绸之路,甚至在战事关口抵制北瀛商队,一时间,曾经繁盛的西郯一夜凋零,没有了北瀛的协助,四方诸侯蠢蠢欲动,前有步步紧逼的东郯军,后无护军,西郯已毫无退路。 与此同时,东郯悄悄调动百万雄师,五十万大军从许归城上船,无声无息的过怀江,进入了西凉关关外,趁着两方阵营洽谈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草原,直逼西郯疆土后方,而另外五十万大军从鄂城出发,前后夹击之势势不可挡! “姑娘。” 水生疾步而来,喘着粗气,身上的青衫隐隐汗水,甄月又独自一人在帐外远处,可想而知,水生找到她费了不少时间。 甄月见他神色紧张,立刻想到还在西平的季简玄,快步上前,“怎么了?可是有消息传回来?” “是……。” “情况如何?”焦急问道。 水生喘了好几口气,才在甄月的追问下,利索的说道:“斥候兵刚刚传回来的军报,铁骑营四万人马在西平破城之时从天而降,救下了岌岌可危的西平,西郯四万人马被援军与城内的玄甲军前后包抄,最后寡不敌众,损失惨重,逃出了崇山。” “西郯什么时候被击退的?”甄月凝眉问道。 水生一愣,不明白甄月为何突然冒出这个问题,如今西平危机已解,理应皆大欢喜,为何姑娘一脸严肃,不敢多想,连忙说道:“五天前。” “五天前?” 甄月闻言敛眉凝思,片刻后,只见她眉心紧皱,留下化不开的深壑,仿佛听到什么惊天消息。 “可是有何不妥?” 甄月并未回答水生的疑惑,只是突然抬起头看着烈日骄阳,眼眸微微眯起,复杂难辨。 西平之重,按理说应该两天急报,为何五天才将消息返到西凉关,唯一的解释,便是西平之危并非表面上看到的危险,甚至是一早就料到西平必定大胜,剩下的结论只可能是大军早就潜伏,只在何时取胜罢了! 隐匿的援军眼睁睁看着苏义七万人马惨败,却拖延至今! 烈日下汗流浃背,却有丝丝冷意从脊背攀起,若是没有甄月派去的三万禁卫军,那结果又会是怎样?莫非阿仇又骗我! 她不敢往深处想,转了话题问道:“北瀛营地如今有什么动静?” “风平浪静。” “没有其它?”甄月皱眉。 “静,据探子汇报,禹谟凌王这些日只顾着茗香品茶,弹琴作画,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甄月负手踱步,平静之下,是渐渐凸起的忐忑,“难道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并未有何不妥。” “营地负责安全的人可是腾简?” “却乃此人。” 腾简向来候在北墨凌身边,若腾简未私下离开,那便是真如探子所说,北瀛正态度友好的达成联盟,可甄月却心神难安,一切太过顺利,五十万大军从西奴边界而过,没有引来任何阻拦,甚至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不像他的作风,退出西郯的驻军招摇过市,倒像是有意做给我们看,让我们放松警惕。”甄月低声呢喃。 水生也察觉一丝不妥,却还是心存侥幸,说道:“都说禹谟凌王行事猖狂,或许就是毫无顾忌。” “不对……是哪里出了错误……。”甄月沉声道:“要知道他可是九年前不动声色就吞并蜀国的人,先是驻军,再是无所隐讳的退兵,又和善的与我们谈合,表面上是北川战场的施压,跟雪灾的困扰,可时至今日,北瀛休养生息快三年,天灾人祸又怎会让他屈服?只怕他此番谈盟,另有目的!” 第三百零一章 全面征伐 甄月正在凝思,便听水生顿时惊呼一声,让人心生胆颤。 “我想起来了,两日前,禹谟凌王便再未出过营帐,好像是身子不适,拒绝见客,可探子汇报这两日北瀛营地未有出入的兵马……。” 还未等水生说完,甄月便急忙朝停在不远处的骏马走去,清丽的脸庞锐利冷意,鬓间浮动的碎发像利剑一般。 “水生,我们立刻回营地,此番我们恐怕已经中计!” 北墨凌的武艺高超,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岂是平常人能察觉的! 马蹄铿锵,身影如剑,平静之下,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心中的不安如浪潮般涌来,仿佛吞没天地!炎日的夏季接近尾声,西北方血气涌漫,夹裹着冰霜冷箭。 甄月掀开主营帐帘,就见一名刚刚回营的斥候兵抢先冲进营帐。 “报。” 帘帐内仇晟负手立于广翱地图前,几名侍卫正在整理书籍,有搬离之势,帐外已经陆续有人拔营。 仇晟听到汇报连忙转身,见到进帐的甄月,眉色微微一顿,垂眸对着半膝跪地的斥候兵说道:“如何了?” “启禀太子,五十万大军已经于遂平六万大军汇合,直逼朔州!前后包抄西郯,可谓是天罗地网!全面征伐迫在眉睫!” “报!” 又有一名斥候兵冲进账内,“启禀太子,十五师长已经控制水路,顺利拿下通往京都的上郡!” “报!” 前线战况陆续纷飞而来,一时之间世界格局彻底打翻,小小的营帐紧张亢奋,天下尽在眼前。 待仇晟处理好紧急军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帐外军队聚集,只等全体拔营而去。 “阿仇。” 甄月突然开口,短短半个时辰战况不断冲刺大脑,越发加重她的担忧。 仇晟收拾着案桌上军事图,抬头说道:“小月,你现在立刻前去收拾,我们马上赶往鄂城。” “现在就走?” 仇晟见她皱着眉头,上前叹息一声,虽然那日他们争执的厉害,这几日又相互有意避开,可他终究不想再冷战下去,服软道:“怎么?你不想走?可是还在生气?” 甄月闻言,知道他理解错她的意思,摇头道:“我们的事情且先放一放,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商谈。” 见她露出严肃的神色,仇晟也收敛情绪,认真颔首,“何事?” “我们现在拔营,就明显是过河拆桥,北瀛营帐就在五十里外,恐怕已经知晓真相,而且北墨凌已经两日未出营,此事有蹊跷。” 仇晟神色稍正,“小月,五十万大军已经过了西奴,这场洽谈本来就是幌子,拖延这么久,就是为了北瀛大军退出西郯,如今我们百万雄师过怀江,已经不需要再顾忌北瀛!” “阿仇,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一切太过顺利,我担心这一切都是北墨凌的圈套,大军在此时进攻西郯,会不会太冒进了。” 仇晟眉头一滞,半响过后,眸色幽深,摇头看着悬架上的万水千山的腾图,沉声道:“九年了!郯国分列九年了,这些年步步谋划,扩疆充兵,如今箭已离弦,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何以是冒进!今天的每一个决定是经过时间碾磨而来!” 甄月自然清楚东郯为了统一,这些年付出的艰辛,更明白他此刻的迫切,沉思片刻,再次开口:“这不像北墨凌的作风,你没有与他在战场对敌,他这个人总是出其不意,有可能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让我们如此顺利的就侵入西郯!不如再等等,派人去调查北墨凌的行踪,再做打算。” “那依你的意思,这不是他的作风,那我该如何行事?”眼眸微冷。 甄月全神贯注均在战事上,没有瞧见男人漆黑眼眸含着的那一抹冷意,抬起头,郑重道:“退兵!” 此话一出!瞬间黑沉了整张俊脸,“你让我现在退兵!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军已经压境西郯,岂有退兵之说!郯国统一就在眼前,你让我现在放弃!即便北墨凌用兵如神,也阻止不了我铁骑进入西郯!” “阿仇!”甄月无奈道:“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们大军汇集西边,东郯只有几万军民镇守,我是担心……。” “你无需担心!”仇晟徒然打断,“抵御北瀛边关的六安城,我已经派遣十万兵马镇守!长白山到处是我们潜伏的探子,一有消息就会立刻送回!全面征伐已成定局!” 十万兵马镇守?看来他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可隐约之中,甄月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这是甄月多年对北墨凌的了解所判断,见仇晟心意已决,多加劝阻已经无用,心里祈祷是自己杞人忧天。 一千兵马火速拔营离开西凉关,向着鄂城奔去,天空白鹰翱翔,发出响彻云霄的啼叫,夕阳西下,残阳饮血。 五十里外的北瀛营帐与此同时闪电消失,有人微微仰头冷笑,“该收线了!” 郯国,宗明七十年,天下沸腾,狼烟再起,震惊中外。 百万雄师直涌西郯,全面征伐彻底打响,硝烟弥漫战鼓雷鸣,水路,陆地,战事喧天,年迈的霍老将军大军抵制,节节溃败,东郯民心所向,众志成城,乃正义之师,大军呼啸,直逼京都。 一时之间,百姓哀嚎,满目疮痍,整个郯国血流成河,一道道劝降传往京都,传过长街肃道,进入巍峨悠久的盛京宫,通过重重宫门,到达那座数百年争相抢夺的金鸾宝座上。 年已五十的昔日枭雄吴荀,立在金煌大殿之上,身穿金丝官服,腰扣镇国宝剑,势要重整昔日雄风。 这夜,清风如水,怀江银波荡漾,冷月如钩。 甄月一路跟随大军,改变不了征伐的局面,便一路辅佐仇晟,制定快捷有效的对阵方案,企图速战速决,势必要赶在北瀛挑事之前,空出大军折回雍都。 “报………。” 男人的声音徒然打破夜色的苍茫,嘭的一声,重重摔下战马,浑身浴血,带来一道改变整个天下的惊天消息,瞬间给东郯百万雄师,乃至整个天下一记重击。 “你说什么!” 第三百零二章 灭顶之灾 仇晟一身银色铠甲,多日的奔波疲惫转瞬化为滔天愤怒,常年习惯隐忍的男人,再也不复一丝深沉,青筋暴出,口齿隐血。 账内两侧站着几位校尉,以及云川军统帅陈横,帐内一瞬间的死沉,顷刻间所有人惊愕。 斥候兵十万里火急情报,一路狂奔至此,跪伏在地,“太子,卢江、九江、泾阳等十城开门投降,北瀛不费一兵一卒直入东郯,与跃进长白山的大军汇合,直导六安城,昨日我军惨败,北瀛百万雄师长驱直入,敌人行军神速,不出三日就能攻克广陵,直逼雍都!” “十城!十城!”仇晟暴怒,提起斥候兵的脖子,怒吼道:“攻克我十城!开门让敌军入内,我都养了些什么东西!你现在才将消息送来!都打到广陵了!过广陵,我东郯半壁江山都没了!你们都是死人吗!” “太子,那禹谟凌王料事如神,十城的人都被他打通,并且对我们送信路线极其熟悉,一路击杀,太子……,是属下无能,愿求一死!” “滚!” 甄月立在帐外,手指发颤,银光洒在她挺拔的身影上,徒生冷肃。 答案呼之欲出,西凉关联盟都在彼此计划之中,东郯用之过西奴,北瀛用作掩护,让东郯全部目光都放在全面征伐之上,然后大军压境,给人措手不及。 北墨凌不愧是布局高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仅仅半月就攻克十多方城池,卢江、九江、泾阳等十城都与六安城紧连,打通这十城,六安城就是囊中之物,十万大军如何不溃败! 此局早已布下,可谓是天罗地网,东郯自动跳入此局,胜败早已注定! 东郯百万雄师皆在西郯,两国厮杀,兵力财力耗损严重,北瀛坐收渔翁之利,就算东郯占领西郯,也是强弩之末,哪还能抵抗休养生息多年的强悍之国! 北墨凌这一招,真是狠!联盟当日,那人便狂妄的说过吞并之言,又有谁能相信吞并之言不是信口雌黄!真是猖狂到让人发紫的境界!郯国数百年的根基难道跟三年前的蜀国一样,被收入北疆?北墨凌这是要一统天下,野心勃勃! 仇晟来回踱步,一角踹翻案桌,满室窒息,他五官扭曲,眼眶爆红,握拳的手指节骨分明,多年隐忍的戾气再也掩盖不住,汹涌而出。 怎能甘心!九年了!盛京宫就在眼前,疆土统一顷刻就能实现!父皇的仇!母后的仇!皇家的仇!我不能失败!双手染满鲜血,脚下踩着累累尸骨,我不能输! 北墨凌!北墨凌!北墨凌!你果真是我的心腹大患!我要杀了你! 仇恨遮天蔽日,吞噬着他的灵魂。 “太子,雍都绝对不能沦陷,我们退兵吧!” 中军校尉打破死寂,大胆说道,却见长剑豁然而至,直逼咽喉。 男人的双眼泣血般的通红,青玉的脸颊冷硬十足,“退兵?谁敢再劝退兵,我就杀了谁!” “太子!”中军校尉豁然跪地,痛声劝道:“若不退兵,后有北瀛步步紧逼,西郯必定死灰复燃,我们就会被两方争夺抢食!东郯就会全灭!” “混账!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退兵!” 长剑愤怒的劈砍而下,立在一边的陈横面色大惊,电光火石间抓住太子的手臂,长剑堪堪停在中军校尉的头顶,见太子满脸杀气的望来,灵光一闪而过,大喜道:“太子,属下有一计,说不定能拖住北瀛,更有可能北瀛会退兵。” 仇晟眯眼看着陈横,思忖他话里的可信度,良久才放下手中的长剑,跪伏在地的中军校尉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汗水。 “你有什么办法?” 满身杀气未退,无形中警告着陈横,若他的计谋不起作用,连他也会一起被立刻斩杀,男人被愤恨激怒,却还是有几分清明,如今东郯四面楚歌,局势天翻地覆,如何能绝地逢生?力缆狂澜?陈横虽是一介小人,却也有几分诡计,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留着陈横的原因。 “太子。”陈横压低声音,却不知接下来的话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为今之计,只能派甄月姑娘前往广陵抵御北瀛大军。” “你说什么!”仇晟猛地眯眼看着陈横,杀气减了几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暗沉。 “甄月姑娘军事谋略东郯有目共睹,如今大军汇聚西郯,掉不出一兵一卒,也无猛将能抵抗北瀛铁骑,然而,甄月姑娘与禹谟凌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禹谟凌王对姑娘有护送之情,姑娘又有抗命维护之意,太子可听说坊间流传一句话,禹谟凌王聚天下奇匠,只为博红颜一笑,这红颜便是甄月姑娘。” 仇晟眼眸深沉,就听陈横继而说道:“太子何不赌一把,箭已离弦,要么前功尽弃,要么背水一战!” “你的意思是让小月的身躯去抵挡北瀛的铁骑!北瀛过了广陵,就能占领东郯,乃至整个天下!你觉得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天下?” “太子,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我们没有选择,难不成真的眼睁睁看着山河覆灭!成为当年的蜀国一样……。” “住口!” 仇晟厉喝打断,神情隐晦,陈横深知不用再多说,便与中军校尉退了下去,他心里清楚,太子足智多谋,只不过是借他的嘴说出来而已,太子对甄月情深,即便有这份心思,也举棋不定,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帐外的甄月脸色煞白,悄悄离去。 万籁俱寂,江水苍茫,天地之间均是冷肃的暗影。 甄月坐在河岸边的大石上,月色下的清水一浪浪打上来,湿透了女子的鞋尖,有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子,她静静坐在这里,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寂静苍茫。 身后的脚步声徒然停下,安静的守在后面。 甄月没有回头,只是扬起了小脸,银辉落在她脸颊上,越发显得苍白,她静静说道:“水生,明日我就毛遂自荐,前往广陵抵御敌军,你就直接转道西平与季简玄汇合,不要跟着我了。” 女子的声音轻缓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可水生却觉得这短短一句话,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来。 第三百零三章 他是君,我是臣 “水生知道论武艺不及大哥,论智谋不及姑娘千分之一,但水生不怕死,会誓死保护姑娘周全。” “谁要你们誓死保护了,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我曾经对那个人说过若他南侵,必须首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这是我对东郯的承诺,我怎可妄言!” “姑娘万万不可。”水生一急,急忙上前,却猛地瞧见女子烟雨密布的眼睛,晶亮凄婉,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甄月依旧高仰着头,不让泪水落下,却不知坚忍的模样早就被水生瞧见,她莞尔一笑:“有何不可的,太子对我恩重如山,若没有他,九年前,我早就死了,如今东郯生死攸关,正是我报恩的时候。” “姑娘,太子必定不会同意的,太子对姑娘……。” “水生。”甄月打断说道:“男女之情在国恨家仇面前,简直微不足道,这天地之间,惟有大爱才是爱。” 说罢,偷偷转过头,含了一滴泪水,话说的大义漂亮,心却悲痛欲绝,她从小与阿仇相依为命,又怎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他们早就不是九年前相濡以沫的至交,也不是生命所附的恋人,他们已经各自朝着不同的轨道走了很远,再也无法走在一起。 他是君,她是臣,他能舍,她也必须弃。 她亲自毛遂自荐,总比他亲口说出来要好,免了他的为难,避开了她的尴尬,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水生许久没有说话,夜太凉,觉得说什么都会让她冷几分,就静静坐在她身边,看着风起浪涌,鱼儿跃水。 第二天一早,她一身男装,仿佛又回到了玉龙山上的那个冷淡女杀,对着帐内高高在上的王者请军广陵。 仇晟一夜未眠,眼帘下青色一片,看着女子脊背笔挺,肃然冷面,忽然间整夜纠缠在脑海的问题瞬间沉了下去,不复一丝波澜。 “前线危机,不比西边轻松,我会让淮南王从遂平调兵前去,你就待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 “太子殿下。”甄月拱手说道:“太子军事谋略举世无双,小月又岂能及殿下半分,淮南王战事缠身,军中已无能调动的元帅,小月愿以鄙薄之力与广陵誓死相随,为太子殿下拖延时间,调整兵力再回旋东边!” 太子殿下?连称呼都变了。 他的思绪飘向了很远,从盛京宫逃离,再到集中营求生,再到回到国土,到如今的铁马铮铮,他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深深看着甄月的眉眼,那般的清秀,一如当年的秀雅绝俗。 从甄月一身男装踏进营帐之时,他就已经明白她的用意,她永远都是大义凛然,体恤他人,她永远都不会像平常女人一样,躲在他身后娇嗔撒娇,怨吗?她将事情做的如此漂亮,不用他费一丝口舌,善解人意的解除了他心中的难题,有什么可怨,然而,伤心涌漫胸腔,慢慢沉沦。 “你可想清楚了?”良久,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男人的声音低沉到轻颤。 有那么一瞬间,甄月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呵斥她,然而男人的话音刚落,她的心也随之沉落。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会分道扬镳,即便曾经山水与共,弹指一瞬,都是虚无。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她说道:“小月不悔。” “好。”仇晟沉沉闭目,再睁眼之时,寻不到一丝摇摆,用王者威严的声音说道:“来人!” 帐帘一动,陈横走进来,双手供上虎符。 “甄月能谋善断,文武双全,特封为东郯军事参谋长,兼统军一职,统领广陵三军抵抗敌军!” “谢太子隆恩,属下必定不辱使命!与广陵生死存亡!” 甄月接过虎符,浑身冷然,转身就要离去,刚刚撩开帐帘,就听身后再次响起男人温润的声音。 “小月,此番一去生死攸关,我在这里等你凯旋。” 袖口下的手指冰冷无比,她粲然一笑:“太子殿下不用等我,小月若是死了也会与数万将士埋在广陵,他日殿下统一山河,登基为王,一定不要忘记战士们的鲜血,一定要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停顿片刻,声音凄婉道:“我死后,不需厚葬,不需厚位,只想安安静静,太子乃九五之尊,必定能找到一个端庄聪慧的皇后,小月福薄,怕是要辜负太子一番美意。” 掀帘,绝尘而去。 八月份的天,已经微微转凉,晌午时分还燥热的很,到了此时,却冷到骨子里。 仇晟看着浮起又落下的青帘,眼眸慢慢聚起一层氤氲,他仿佛又看到三年前,她推下断石,凤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与他生死天涯,开始了越走越远的宿命,三年前,他无权无势,眼睁睁看着她牺牲,三年后,他权倾郯国,却亲手送走了她。 他内心忽然生出一丝疯狂而邪恶的念头,死了也好,谁也得不到,他在天下抉择面前做出了选择,那个人也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既然我已经亲手葬送,那便谁也得不到! 陈横看着甄月离去的背影,嘴角冷笑,又看着日日冷酷的太子殿下轻轻唤了一声。 “你现在立刻派人送信给呼韩清,将北墨凌的真实身份告知给呼韩清,相信他必定没有忘记西奴分列是拜谁所赐,必定会对北墨凌出手,这样我们也能缓口气!” “是!”陈横躬身退下。 尘土飞扬,冷风硕硕,甄月带领一千云川军火速离开营地,朝着战火喧天的广陵城而去。 木康就站在风口处,看着越来越小的队伍,眼露哀色,身后马蹄声渐近,木康回身看去,见是水生坐在马背上,正欲快马离去,他急忙拦在前面。 “水生,姑娘说了,你不能跟去。” 水生看着远方,凝眉道:“我没有要去追姑娘,我要去西平,与大哥一起去协助姑娘。”忽然他冷笑一声,“北瀛百万雄师,姑娘才带了一千人马,算上广陵城的三万,这不明摆的是让姑娘去送死吗!姑娘是我们军器所的主子,我们自己守护!” 跃马扬鞭,直将木康冲在一边,绝尘而去。 第三百零四章 历下故人 木康一跺脚,就往主营帐冲去,帐外侍卫却将他拦了下来,他气红了脸与侍卫险些打了起来,帐内猛地响起怒拍声,甚至有瓷器碎在地面,瞬间让帐外打在一起的两人跪伏在地。 “没大没小,进去吧。” 陈横从帐内走出,斜睨一眼伏地的木康,语气明显的轻蔑,木康闻言怒红一张脸,可对方比他军衔要高,他不能犯了军纪,只能吞下不快。 木康得到进帐的通报,风风火火的进去,见案桌边的男人少见的寒着一张脸,猛地跪在地上说道:“太子,让姑娘留下吧,广陵太危险,属下愿前往广陵顶替姑娘。” “混账!”仇晟皱着眉,“木康,小月的事情还用得着你跟我求情,做好你分内事就成,以后若还像今日这般鲁莽,你就滚回雍都!” “太子……。” “看来你还是不懂!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明日你就启程,与运输粮草的一起回雍都筹粮。” 木康还欲再说些什么,可瞧见男人不容侵犯的冷硬,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领命后便出了营帐。 他回头看一眼男人冷厉的背影,觉得主子变了,曾经疏离温润的男人,总是将姑娘放在首位,然而现在的主子,已经不再是为情而困的少年,岁月的沉淀,让他变成高高在上的王者,人情味也越来越寡淡。 郁郁葱葱的山林宽阔处,一队士兵系马搭伙,简陋的大锅,歪歪斜斜,破了几个小口,野外采摘的菌汤咕噜的冒着香气。 一个小兵用破碗盛了一碗菌汤,小心翼翼的端给靠树休息的女子。 “大人,喝碗汤吧。” 闭目养神的甄月慢慢睁开疲惫的眼睛,目光落在面前的菌汤上,几颗野蘑飘在上面,上下摇晃,她本没有胃口,可也不想博了别人的好意,便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大人太客气了,这是属下该做的,不过,大人不记得属下了吗?” 甄月闻言,抬眉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兵,皮肤很黑,瘦骨嶙峋的,长得很不起眼,看了一会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确实有几分眼熟。 小兵嘿嘿一笑,“历下白华坡,与妞妞抢鹅腿肉的那个人,就是我。”言毕露出一丝愧疚,毕竟当初跟小孩抢食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甄月微微一愣,顿时想起来,说道:“好些年没见了,原来你入了云川军。” “是啊。”小兵自豪道:“当初本是跟着季将军在十一师,后来季将军卸职,我便跟了王将军……。”想起王将军的下场,声音低落,没了下文,王将军一死,不在陈横麾下的云川军人人朝不保夕。 甄月垂下眉眼,“没想到今日还能遇到故人,这些年你们南征北战,已经不是当年无所事事的男儿,你们已经是国家的骄傲。” 小兵听到夸奖,憨厚大笑,甄月见他迟迟不走,心领神会道:“你可是有什么事?” 小兵局促片刻,点头道:“本来不想打扰大人的,可属下知道大人心善,与当年历下的难民有几分情义,我才斗胆。” “当年入军的人能活到现在的已经很少了,我们每年往周城送信,却一直没有家人的消息,多次央求信使打探,却石沉大海,我们常年在战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去寻家人,当年太子承诺会给我们历下的家属妥善安排去处,可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很是挂念。” “一点消息都没有?军营的信使也不处理吗?” “说来也奇怪,每次问起信使,他们又凶巴巴的,我们是粗人,曾经还是乞丐,他们也看不起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 甄月安抚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周城看看,让你们的家人给你们回信。” “太感谢大人了。”小兵欣喜若狂,感激的跪地磕头。 甄月连忙将他扶起来,又闲聊了几句,才谴他赶紧去休息。 树影斑驳,残月稀碎,她的身子隐在大片树影下,细眉在暗处皱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背影沉重。 远在东方的广陵城马革裹尸,硝烟弥漫,古老的城墙抵挡着北瀛百万雄师,摇摇欲坠,这就是历史上震惊天下的南侵之伐,仅仅半月时间,多数城池里应外合,北瀛如入无人之境,席卷着东郯半壁江山,而淹没在战火中的西郯,全军振奋,一扫多日的败绩,两面战场,一时间将局势大好的东郯打入僵持局面。 九月初,死沉多年的西奴,大举进攻北瀛的临阳城,整个天下进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腥风血雨! “驾!” 山路广阔,一望无际平畴千里,麦草连天,黑鸦展翅耳鸣,风声瑟瑟。 甄月抬起手猛地勒住缰绳,战马长嘶,她目光锐利的望着前方的山坡,云川军军旗在身后翻滚,一千战士也察觉不妙,纷纷搭上了新制作的长弓,对准暗浮的长坡,只等一令而下。 耳廓轻动,甄月敏锐的察觉前方山坡极其不寻常,如今战火四起,他们不敢有一丝松懈,正欲厉喝放箭,就见草丛中黑影蠕动,一把深红色烈旗从草丛中伸出。 军器所的运旗?! 甄月微微一愣,连忙收手,一千云川军见此,纷纷松弦收箭。 男人从匍匐的草丛中迅速起身,一身玄色铠甲,正气凛然,身后陆续有人收刀现身,惊喜呼喊,下坡后几个男人也牵马爬上来,站在披上,摇手大叫。 竟是远在西平的义勇军! 甄月御马奔过去,眼露惊喜,“季简玄!你们怎么在这里。”当瞧见季简玄身后怯生生的水生时,才恍然大悟,叹息一声,并未指责,而是充满感激的望着同甘共苦多年的兄弟们。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有什么事总喜欢自己扛着,要不是水生马不停蹄赶去西平,我们还蒙在鼓里!” 怀山接话道:“姑娘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甄月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感动的说道:“西平距离广陵路途遥远,你们大军还赶在我前面到达,一路上肯定没休息吧。” 第三百零五章 迷烟之计 怀山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季简玄凝眉制止,转过头一脸轻松的对甄月说道:“我们都是粗人,几天几夜不睡觉,依旧生龙活虎。” 甄月自然清楚他是在细心安抚,也不再客气,垂首点头,瞧了几眼黑压压的军队,神色一顿,就听季简玄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说道:“苏义没来,一万玄甲军此时就在十里外扎营,我们知道你去广陵城肯定是要路过此处,所以在这里等了一天。” 再走半天,便能进入广陵城内,前方战况十万火急,甄月也没多少心思关心苏义,点头道:“我们先回营地!” 清风冷月,星辰低垂,九月的夜晚,寒气渐起。 四五个军事强干围在简易的案桌边,桌上铺着一张广陵山丘的军用地图,密密匝匝,多为山川河流,此时正已经在北瀛的铁骑之下,探子汇报,北瀛大军就驻扎在城外。 营帐极为简陋,也没有布帘遮门,冷风无孔不入,甄月打了喷嚏,就听外面顿时热闹起来,她眸色一亮,径直朝帐外行去,身后的季简玄等人连忙跟上。 火把林立,几百人的士兵从马背上拖下数不清的布袋,满头大汗。 布袋里面装着蔓罗草,翠绿的叶子卷卷舒舒,与平常的杂草并无两样,只是细细闻起来,却是有一股清淡的香味,这种香味与贵族们用的檀香截然不同,多闻几次便会刺鼻眩晕。 “这不是随处可见的蔓罗草吗?贫苦百姓买不起止疼药草,便用这种草暂缓,但是用多了伤身,所以很少有人贩卖。” 季简玄与围过来的士兵们疑惑的望着甄月,她一身雪白长袍,英姿飒爽,眉宇间锐利胜剑,这种表情义勇军们一点也不陌生,纷纷聚精会神。 甄月捻起一根蔓罗草,放在鼻尖吸一口,又立刻拿开,说道:“这种草不仅能缓解痛处,还有另外一种作用。” “另外一种作用?” “没错。”她抬起头,闭目感受着凉风,说道:“这种草燃烧之后,会散发一种让人软绵无力的刺鼻味,严重者上吐下泻,全身痉挛,但并不致命,三日后就会痊愈。” “蔓罗草还有这么厉害功效?姑娘真是见多识广。”一名小兵笑着说道。 甄月垂眸回道:“曾经我身中软香骨,是我兄长一手医治,兄长喜欢钻研药草,无意间提到过这蔓罗草,我进入广陵城境内后,一路上见到很多这种草。” 季简玄敛眉问道:“想来你心里有了对敌之策?” 甄月见众人神情认真,沉声道:“北瀛已经在广陵城外逗留三日,广陵城作为东郯京都旧城,城楼坚实,这也是为什么能抵挡北瀛大军三日之久,可是今日探子汇报,北瀛已经开始拔营,明日可能会大举进攻,三日的战火攻城,广陵城城楼已经经不起轰踏,所以我们需要时间整顿全军,修复城楼。” 战况紧迫,简直与死神赛跑,如何获得时间来修复城楼? 一人说道:“总不能跑到北瀛营地烧蔓罗草吧?没等我们冲进去,就会被乱箭射死。” 营地的几万将士面露担忧,对方可是百万雄师,用几株草就能抵退大军?不是天方夜谭吗! 季简玄也觉不妥,低声道:“我们与广陵城内的人加起来也有三万多人马,硬拼或许能抵挡几日。” “硬拼不如拖,一旦城楼被破,我们就是马下尸骨。”甄月对这场仗的胜算没有几分把握,毕竟力量悬殊,只能看天意了,她仰着头,声音低缓有力:“如今九月了,东郯气候温和,到了这个时间总是大风呼啸,我一路赶来,发现风向逐渐往北移,所以明日我们埋伏在云起凉,大火烧草,烟迷大军!” 一万玄甲军从未与甄月同军过,窃窃私语,表示心中疑惑,毕竟对方可是百万雄狮,烟迷?还要看风向? 怀山顿时皱眉大吼:“他奶奶的!姑娘乃是领军统帅!谋略武功是我们义勇军所钦佩的!再有哪个人不服,大可出来先过爷爷这一关!” 甄月自然清楚大家的担忧,走上前来,看着黑压压的军队,目光雪亮,声音铿锵,“将士们!甄月既然作为领军统帅,必定殚精竭虑,不遗余力,为东郯、为百姓、创造回旋时间!外有强敌,内有隐患,我们必须众志成城!你们必须相信我!只有彼此信任,才能携手共进!要相信微薄的力量一样能震撼天地!”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若烟迷之计失败,只能用我们的身体去抵挡敌人的战刀!我不害怕你们质疑我!但是,为了广陵城的的百姓,脚下的疆土,你们必须选择相信我!我站在这里,你们只能服从!否则我们必败无疑!你们怕吗!” 女子的声音恢宏有力,无形中有股让人信服的气焰,数万将士热血沸腾,满腔热血又怎么能不及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可是名动天下的军器才女,若没有她聪慧的头脑,巧夺天工的炼治,又怎么会有东郯雄厚的军队抵柱! “不怕!属下相信大人!必胜!” 浩荡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逐渐响彻在星云密布的营地,直冲云霄。 甄月看着激昂的战士们,满腔勇气,又抬起头望着满天星辰,祈祷着明日风向能大转! 想着明日的战事,连日来的沉重越发压的她喘不过气,她与他终于走上了战场兵戈相见的一日,这一日比料想中的更让人艰难。 这一夜,数万将士齐齐看着高扬的旗子,企盼着天时之利顺利降临! 天还未明,万物朦胧。 一万将士匍匐在云起凉密麻的草丛中,像游蛇般前进,云起凉二十里外是北瀛营地,灯火连绵千里,可想其军队的强大,而他们身后十里是破败不堪的广陵城,他们埋伏在云起凉,为广陵城形成了坚强的屏障。 风从地平线刮来,插在地面的小方旗子左右摇摆,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若风向不利,便只能用身躯硬拼抵挡。 甄月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红色小旗,全神贯注,将忐忑的心境压制下来,不能有一丝慌乱,否则军心不稳。 从她见到蔓罗草的那一刻,就想到了此战该如何打,战场上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方能稳胜,平时无事,也喜欢翻阅兵书,自然清楚这天象的重要性,危机时刻,甚至能依靠大自然的力量取胜,如今敌我悬殊,占据先机,她只能依靠天时,她已经连续五日观察东郯的风向,正中北方的风向只差厘毫之分,昨日两城之隔的旸城在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不出意外,今日风向必定完全转北。 额头渗着汗水,手臂蓄势待发,一堆堆蔓罗草立在前方,在风中发出残破的吱吱声响。 第三百零六章 战败 天渐明,朝阳染血,号角铮鸣,大战在黎明时分打响。 云起凉尽头,马蹄震震,疯卷而来,地平线处黑压压一片,漫天尘土。 插在地面的小旗在震动中,像要破土的利剑,风呼啸如猛兽,扫过年轻男人们的身体,打的他们眯起了双眼。 “怎么办!” 怀山沉不住气,急的满脸通红,风向明显差一大截,他看着匍匐在地的甄月,说道:“我们杀出去,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再等等!” 甄月凝眉说道,手势一挥,云起凉前锋队扬起了弓箭,只要敌军一破警戒线,便以弓箭攻击拖延时间。 大军越来越近,广陵城上的三万守军准备好了投石机,火罐,弓箭,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大风长起,刀锋惊鸣,甄月呼吸沉重,越来越焦急起来,胸口下震动的地面仿佛要吞没一切,让人心急火燎。 “风向转了……风向转了。”有人低呼出声。 小面旗尖在风力下慢慢转北,却又呼的飘回来,波动着所有人的心,眼看着大军临近云起凉,第一队弓箭手已经弓弦拉满。 嗖嗖几声,箭如雨林,像飞天的蝗虫直逼策马上坡的大军,百米的距离瞬间成了烈焰场,到处是劈砍箭矢的金属声。 第一队在箭落之后,迅速冲了下去,用刀砍着强劲的马腿,用身躯抵挡着大军的进攻,砍杀声直冲云霄。 “烧!” 云起凉上徒然响起女子凌厉的恢弘之声,顷刻间,弧形的长坡上大火染天,黑烟滚滚,骤然间,乌云遮天,清晨的朝霞瞬间藏入云端,天地昏暗,血气冲天。 狂风猛地袭来,将黑烟推向前方,诡异的风忽前忽后,站在风口的大批东郯兵滚在浓烟中,面露惊慌,所有士兵扯下铠甲,拼尽全力扇着刺鼻浓烟,企图以微薄之力将毒烟扇向北瀛大军,却犹自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要呼吸!” 该死的!甄月猛地捂着嘴,双眼急的充血,风向太不稳定,前一刻朝北,下一刻就涌了回来,难道真要输了吗?她不甘心!她不能让北瀛的铁骑踏上广陵城!不能让身后的百姓成为马蹄下的亡魂! 今日带兵前锋的是张良,他坐在马背上,手起刀落,将一批批涌上来的东郯兵砍于刀下,甚至吃着花生,带着不屑的惬意,浑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当长坡上黑烟滚滚之时,北瀛兵有一刻慌神,以为对方是要烧山,此地陡坡极少,多为平原,地上的麦草也不深,火攻?简直是贻笑大方,数万匹马就能踏过去! 当瞧见坡上的东郯兵脱衣扇烟,更是不可置信的取笑,全当他们是跳梁小丑。 一批批东郯兵在铁骑下倒了下去,血流成河,然而他们还没扩大笑容,就见一阵诡异的狂风卷着浓烟汹涌而来,冲进他们的鼻息,将前锋的十万大军裹在黑烟中。 长坡上脱衣扇烟的东郯士兵见风向大转,更是手足舞蹈,欢声雀跃起来。 仅仅是片刻,北瀛大军的马匹无力四晃,怦然倒地,被紧随其后的大军轰踩,原本强悍的北瀛兵在马匹颠婆中逐渐弯下膝盖,脸色煞白。 “烟有毒!别吸!” 高声呼喊已然来不及,张良立在马背上,眼睁睁看着黑烟包围着他们,隔着黑乎乎的浓烟,一批批骑兵倒在马背上抽搐。 北风呼啸,血气弥漫,黑烟滚滚冲霄,前锋吸入过多的大军队伍四处晃散,再无一丝铁血军队的整齐,后方的数十万大军被挡住了去处,有些人来不及勒马,就将同军踩在马下,场面堪称是史前无例的混乱。 金鸣战鼓,张良脸色铁青,因着常年习武,内气十足,早就摒住鼻息,看着军队大散,毫无章法,气的大喊收兵。 但大多数人吸入毒气浑身软绵,根本无力回军,只能相互搀扶着回退,有些战马已经倒地呼呼,便被大军弃在原地,一望无际全是黑压压的战马。 张良猛地勒住缰绳,回头望向黑烟滚滚的云起凉,烟后朦胧之中,有个身姿卓然的人背风而立,那双锋利如剑的眼睛俯视着十万大军的溃败,张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双眼睛,一如初见在邺安城车笼中一样,她的眼睛永远神韵犀利。 甄月看着磅礴的大军席卷而退,兀地,双膝跪在地上,手掌静静伏在柔软的草地上,耳边是战士们欢腾呐喊的声音,甚至能听见十里外城楼上兴奋的战鼓声。 人人称她料事如神,上通天文,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战不过是侥幸,下一场战必定是真枪实弹,血躯抵抗。 云起凉一役注定会被载入史册,名垂青史,仅仅一万人马抵抗多于倍数的百万雄师,给了北瀛第一次撞击,更是被后世史官津津乐道,从踏入东郯就无任何败绩的北瀛兵第一次尝到了败仗,可以说是羞辱的一战! 三日的时间极其短暂,甄月整顿好队伍便火速回了广陵城,城内的守兵亲眼目睹了这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又一早耳闻甄月的才能,更是倾慕佩服,百姓长街高呼,一路迎接着这位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女将军。 甄月召集三军,严整分配,一部分人迅速修建破败不堪的城门,一部分人准备好武器,加紧赶制箭矢,又将城内百姓护送出城,忙的焦头烂额,家中无老小的百姓都选择留下,与家园共存亡,与将士同甘共苦。 甄月站在广陵城最雄威的广场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战士们,眉深深皱着,曾经这里繁华热闹,风光如画,可如今映入眼前的,只有颓垣断壁,萧瑟死沉,受伤的将士们躺满了广场,天空苍鹰盘旋,只等食腐。 战争永不停息,没有终止,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坚守广陵城,三日后,两军对峙,不管有多少恩情仇怨,都将消弭在战刀之下,她没有想过活着离开此处。 另一边的北瀛营地,肃穆低沉,星云密布,青龙烈旗在夜色下滚滚飞扬。 中毒烟的十万大军腹泻的腹泻,头晕的头昏,来回穿梭在森严的营地,没有人抬起头直视主营帐,更没有人提起这场奇耻大辱的会战。 第三百零七章 战场对决 张良跪在营帐内,负荆请罪,桀骜的面孔冷硬无比,身后的几位主将更是沉思不语,气氛凝重。 战场上胜负乃常事,更何况他们并未折损多少将士,只不过是被僵持在城外,等大军缓过毒气,精神抖擞,势必将全军出击,直入广陵,如今天下的局势,已经异常明朗,东郯再无能力反击,天下已经在北瀛手中。 可让这些将领们愁眉不展不是战败带来的酷刑,而是东郯的领军之人,军器才女! 天下无人不知禹谟凌王与军器才女、郯国太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连街巷卖饼的大婶都略知一二,此战恐怕不好打! 北墨凌就坐在营帐首位,手边凉透了一杯茶,身侧的左残难得的拧着眉头,而远在西凉关假意谈联盟的腾简也赶回了营地,人人愁容满面。 “张良轻敌!没有事先去调查广陵城的主帅,就冒然带兵开战,请殿下按军法处治!”张良肃然利目。 北墨凌嘴角一勾:“就连我也没想到东郯派来抵挡我大军的统帅会是她。” 有风卷进帐子,男人鬓间的落发散了几丝,他面无表情,让人难以猜测,但从男人越发冰冷的面孔,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已经坏到极致。 北墨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张良张了张唇却知道此刻不该再提起那个女人,他仍旧记得,那年泾河边上,男人伤痛孤寂的背影,还有藏匿不住的深情,张良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女人对主子的重要性,不得不对东郯太子心生恨意! 几位将士心思沉重,将张良扶起来,纷纷退出了营帐。 满天星斗,如珍珠玉盘,万家冷火,暖了低沉的夜。 北墨凌策马来到一座荒山上,俯瞰着脚下的万众山河,黑色披风被大风卷起,一如苍穹上笼罩的寂夜,他静静看着连绵不绝的山川,如星辰的灯火映在男人眸子内,璀璨的让人窒息,仿佛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他脚下。 左残安静的候在一边,不敢过多打扰。 过了许久,马蹄轻一下重一下的刨着蹄子,喷着热气,不知是不是也烦躁不已。 “父皇曾经跟我说,天下归一,太平盛世,那时我才五岁似懂非懂,这些年,我玩弄权势,视人命如蝼蚁,当母后去世后,我渐渐明白一个道理,权势不是贪婪仇恨的发泄品,而是天下一心同体的施令者。” 母后一生被权势所驱使,害的他童年凄惨,命如残狗,他玩弄权势,一步步走上巅峰,将啃噬人灵魂的至高权利踩在脚底,母后的离去,带走了他全部的恨,也带走了支撑他多年的方向。 母亲离世后,他消息的几日,去了记忆中的北川高原,没有了恨,便觉得这权势毫无可用之处,这些年不过是为了气母后罢了,想让母后多看他几眼,那几日他很迷茫,不知该做些什么。 恍惚间,他想起了父皇的话,还有儿时的雄心壮志,统一天下,囊括四海,护国保家,这是每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雄伟目标,那时他甚至想起了少女目光雪亮的告诉他,这个天下终有一天人人平等,自由自在! 他一度的觉得可笑,可每当她披荆斩棘,为信仰拼搏而上时,他总是在想,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这一天,因为她是那样的坚信,所以,潜意识里,他想去尝试。 他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惊世之才,自然清楚,统一山河,统一国度,统一货币,统一文化,才能逐渐一心同体,那个时候,或许会有她期待的自由平等,他想为她创造这样的世界! 半响,左残静静开口道:“殿下是命中所归,东郯派姑娘前来对战,简直是卑鄙,我去将她掳来,殿下不用忧心。” “掳来?”北墨凌摇头,苦笑道:“掳的来一次,掳的来两次,终究不是心甘情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我从不信命!”男人转过身走向骏马,翻身而上,袍带猎猎飞扬,俊美的脸隐在月色下,坚如磐石,星眸盛光,他从来都会衡量利弊,一旦做下决定!果敢不悔! 他不信命! 三日后! 寒风料峭,万物昏沉,一片萧瑟。 广陵城外,百万雄狮兵临城下,一望无际全是黑压压的军队,战刀冷肃,铁甲林立,仿佛顷刻就能踩踏渺小的广陵城,以及对面数量寥寥的万人东郯军队。 而一排排东郯兵整齐的列在城楼前,战旗飘扬,破釜焚舟,城楼上,战弓拉满,齐刷刷对准气焰强悍的百万雄狮,内心深处依旧会滋生一丝惧意,但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战鼓金鸣,杀气直冲云霄,黑云压顶,猎鹰盘旋。 两方统军纷纷策马在军队前面,气势恢弘,面色冷硬,甄月一身银色轻甲,白带束发,扬起的小脸飒爽凌厉,若不是她玲珑的身段,很难想象散发这种气焰的会是一个女子。 而今日北瀛大军带队的正是北墨凌,他一身墨黑青龙铠甲,腰扣青蓝宝剑,眼若寒星,红唇似血,身后百万雄狮簇拥,宛如天神。 二人隔成宽阔的平地相望,手中长剑轻颤,每个人隐隐约约察觉今日的不寻常,呼吸渐轻,脊背沁汗。 战鼓已经敲响,余音缠绕,犹如化不开的情丝,鼓声息落很许久后,仍旧不见两方统帅阵前对战,安静的大军渐渐嗅到诡异,私下里面面相觑。 终究,甄月缰绳轻扯,策马行去,战马走的极缓,却铿锵有力,她面色平静,握着缰绳的手却泛着死灰般的白,随着马蹄前进,她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带起一股她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天,记忆犹如澎腾又极缓的江水流淌而过,狄都初见,麒麟坊提防相知,北瀛中的情义难解,西奴草原上的以唇吮毒,大船上的温情相护,西凉关上的攻心之计。 岁月长留,终究不由她。 对面的北墨凌也同时策马驶来,男人永远孤傲泠然,深沉似海,今日铁骑踏进广陵,他便能成为天下独主,成为华夏最大的赢家! 男人一眼不眨的看着马背上的女子,眸色是任何人瞧不见的深情。 第三百零八章 换卿长安 二人纷纷停在场中央,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卷起他们如墨的秀发,一眼望去,仿佛看不见的深渊。 甄月看着他,沉浸最后一丝情绪后,心如止水道:“我曾经说过,只要你的铁骑踏进中南,就必须先踩过我的尸体,北墨凌,你救我多次,我今生无以为报,道不同终究不同谋,今日不必手下留情!” “道不同终究不同谋。”北墨凌语气低沉的重复,注视着她说道:“战场铁血,本就不该留情面,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会杀我吗?” 心莫名抽痛,但她仍旧扯着嘴角:“你是北瀛的凌王,我是东郯的军器之女,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必有一日兵戈相见,战场铁血,刀剑无眼,若为了我身后的百姓,为了郯国的兴旺,我会杀了你,所以,你也不要手下留情。” 蓦地,男人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冷冽半空,生出一丝苍凉,他收起笑意,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说道:“甄月,你对所有人有情有义,唯独对我无情无义,你坚守的信念,依赖的执着,最后还是将你推向鲜血淋漓的战场,你仍旧会提起锋刀,刺向我胸脯,我真心以待却换不来你半点回眸。” “别说了!”甄月猛地打断,嘴唇一丝惨白,“不管我如今多么狼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都会咬牙走过去!” “难道那个人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 男人的声音那般用力,甚至能感受到他散发的丝丝灼痛,甄月浑身一颤,忽地,仰起头看着蒙蒙的天空,不让泪水落下。 重要吗?曾经的她可以自信的告诉每个人,她所坚信的人,坚信的事,像天山常年不败的雪莲一样,永远不变,可如今,她已经没有勇气去回答。 她目光幽远,声音疲惫:“物也非,人也非,如今,我抱着必死的心态誓死守护广陵城,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身后的黎明百姓。” “难道在你心里整个天下落在我手上,就如此不堪吗!” “狄都之乱,邺安之乱,谁不知禹谟凌王杀伐果决,铁血无情,论谋略心智,你确实有统领天下的惊人之才,但是一统天下必定战火硝烟,百姓哀苦,我不能看着天下在你的铁骑下哀鸣!” 北墨凌苦笑一声,“我曾经跟你说过,过去我无法改变,能掌握的只有未来,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甄月粉唇欲启,却化为一地沉默,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女子抬起手臂,拔出腰间短剑,短剑森冷,打磨的极轻极薄,是她常用的配剑,陪她经历了无数的生死,而此时这把剑笔直的对准着面前的男人。 甄月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冷风萧瑟,手指冰冷,一想到接下来与他战场对战,血流成河,就止不住的窒息,她以为已经抚平烦躁,能冷漠以待,却没想到拔剑那一刻,还是有片刻的停留。 然而所有的心绪还来不及再次压制之时,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彻底在她淡漠的心口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口子,让她无法冷静。 “甄月,我铁骑踏进中南,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统天下,成为天下霸主,然而,我离开广陵城,离开这边土地,就注定我此生倾覆天下,家族遗弃,丢弃使命,天下人都将知道我北墨凌的软肋是什么,用袖弃天下来告诉所有人,我北墨凌想要的是什么!” 他一甩缰绳,就将赤风掉转头,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百万雄师,仅仅是片刻,冷肃的对峙战场一片沸腾,惊呼乍起。 东郯兵更是瞪目结舌,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而北瀛大军低呼凌王,逐渐汇聚成响亮的呼喊。 没有人知道这个心思深沉的凌王在想些什么,明明天下搓手可得,为何会突然调转马头? “退兵!” 男人的声音洪亮不容反抗,却在这个局势大转的情况下难以淹没大军的呼喊,没有人甘心经历势如破竹的战绩后再无果而返!仅仅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大好江山?没有人相信三年前一眼不眨囊括蜀国的霸者会退出这场世界争霸! 北瀛的强将们纷纷策马出队,大惊失色,马儿跑了几步,却愣在原地,他们都看出了主子心意已决,再无回转余地。 “北墨凌……。”甄月忽然唤住他,看着他孤傲清俊的背影,有沙哑的嗡嗡声在喉咙溢出,那是压抑哭泣的声音,她知道此刻不能哭,风猛的灌进她通红的眼眸,灌入她裂开的心口。 寒风卷来男人身上的冷香,暖化了她周身的冰冷,看着他的背影,沙哑道:“为什么?” 她似乎看见在贝尔草原上,英姿勃发的男人讲述着天下战争的起源,结束战争的统一,满身的雄心壮志,那般的耀眼,她震惊这个铁血的男人竟然会有如此超前的思维,她暗地里是佩服他的。 男人征战沙场,拥有至高权利,成为天下霸主,是多么诱人的东西,可他却毫不在意的转过了身影,将一切弃之,她知道北墨凌对她有情,却从未衡量过这份情,更是没有用心去注视他这份情,可此刻,在男人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然间空了一角。 北墨凌半转过身子,隐藏的柔情溢出,看着她说道:“芳华倾负,山河拱手,换卿长安,若吞并天下的代价是踏过你的身躯,坐拥天下又有何用?不如为你覆了江山袖手天下!” 整颗心瞬间炸开,那道深不见底的墙垒砰然倒塌,泪夺眶而出,她猛地捂住喘息的胸口,咬牙吞下了哽咽,心中那绷了两世的弦瞬间断裂,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空落落的,又像被填的严严实实。 黑压压的大军慢慢后退,马蹄声撞击在每个人心中,北墨凌与大军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同时带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那把象征北瀛彪悍强盛的青龙烈旗淹没在尽头时,从震惊中回神的东郯兵大声呼喊,欣喜若狂,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谁能不欣喜! 第三百零九章 情根破土 直到天空雪鹰威武盘旋,羽翅旋绕在头顶时,甄月猛地抬起头,眸色一亮,提起缰绳就跟着雪鹰的方向奔去。 那是生长在北川高原的雪鹰,兽性凶残,一生只认一个主,甄月自然清楚那是谁的信鹰。 然而刚刚跑了不远,便被一脸忐忑不安的季简玄拦住,他坐在马背上,一句话也未说,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蒙了一层墨一样,复杂难解。 任谁能不疑惑呢?明明甄月与北墨凌势不两立,却在世界争霸之中让天下闻风丧胆的凌王甘愿退兵,季简玄虽然憨厚,却也不傻,此时此刻自然也就明白,仇晟派甄月前来对敌的用意。 “季简玄,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去去就回!” “驾!” 她轻吒一声,跃马扬鞭而去,疾风卷起她轻甲下的衣袍,像是展翅而飞的雅鹰,仿佛永远不会再回来。 季简玄一直站在原地,一眼不眨的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他忽然替她心疼,今日一战,只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下,她一心一意待太子,太子最后却将她送往了有去无回的战场,而她没有费一兵一卒就让敌军百万雄师撤退,那她以后怎样在东郯立足? 她还会回来吗? 茂密的榕树翠绿发蓝,天阴沉沉的,依旧有光落在枝叶上,在湿冷的秋季显得生机勃勃。 树下伫立着俊美无双的男人,身边永远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坐骑赤风在树的一端刨着马蹄,暗示着远处马蹄声的骤近。 雪鹰在榕树上盘旋几圈,惊鸣一声,便飞向云霄。 甄月停下奔驰的骏马,静静看着树下深沉似海的男人,直到男人转过头与她四目相撞,她才缓缓下马,牵着马匹走过去,风已经吹干了她眼角的泪水,看不到一丝痕迹。 她走在他身边,与他望着同样的方向,重峦叠嶂,连绵山河,好一个大好河山。 二人静默许久,直到男人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淡淡道:“你大可不必来。” “那你为何又要等?” 从甄月看见天空盘旋不去的雪鹰之时,她就知道这是北墨凌在传信给她,而她也不假思索的前来赴约。 北墨凌轻笑一声:“永远的伶牙俐齿。”良久过后,他转过身看着少女消瘦的脸庞,低声说道:“你觉得我为何让你前来?” 甄月心口一窒,五味杂陈的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放心,我不会用退兵来要挟你跟我走,只是想着,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这条路是你选的,我等着你走完它。” “值得吗?”甄月百感交集,就见他又轻笑一声,笑容苦涩又毫不在乎。 北墨凌抬起手轻轻抚上她清瘦的脸颊,指尖轻柔,见她没有横眉怒对,也没有大骂他下流可耻,嘴角噙笑:“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值得与不值得都要结束后才能评断,现在还未结束,何来衡量。” 脸颊上的手指是熟悉中的冰冷,他的指尖有着一层茧,却不觉得疼痛,在这个苍茫的日子里,莫名其妙的暖化了她的心,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察觉他的手退离,甚至有抓住他的冲动,可理智终究战胜感性。 “北墨凌,这辈子,我都是欠你的,还不清,若有来世我愿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北墨凌长眉一拧,前一刻的柔情化为愠怒,“人这一生如同红尘蜉蝣,蜉蝣的寿命之短,犹如目光交接的短瞬,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我,哼!来世?先这一世了再说吧!” 男人冷哼一声,长袍飞扬,转身就朝着战马走去。 “北墨凌!” 北墨凌顿住脚步,仰着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眯眼说道:“我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吃进我肚子的东郯半壁城池,我可不会吐出来,你们在西凉关演戏,以为胜券在握,在我眼里简直不值一提,你也不用有太多负担,还有……。”他半转过头,凝视着着她说道:“你在东郯功高望重,被人推向战场,却全身而退,回去的日子必定也不好过,所以,凡事不要太逞强,先护住自己,保重!” 甄月并不清楚他这一句保重说的重如千坠,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澎腾与不舍,他甚至一次次强忍住绑走她的冲动,一年复一年,一日复一日,他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换得她的回眸。 罢了,罢了,这辈子非她不可,漫长等待又有何方。 甄月眼睁睁的看着他上了马背,策马离去,漫天的绿叶飞扬落下,缀着几丝枯黄,落满她氤氲的眼。 那一刻,内心深处疯狂的窜出一个念头,她想唤住他,想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可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哼不出半点声音,双腿犹如灌满水铅,一动不动,踏不出一步。 疯狂的伤痛蔓延而来,毫无阻挡之力,他放弃天下,换她一生长安,走的潇洒利落,却让她凉薄的心空的一塌糊涂。 问天下女子,何人不想被视为珍宝,何人不想比肩胜江山,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可他毫不犹豫的视天下如尘芥,笑述为她覆了江山袖手天下。 北墨凌,你怎可如此残忍,我宁愿你像以往一样胁迫我,要挟我,让我痛恨你,可你为什么做的这般干脆,如同一把利剑摧毁了我心中对你累积多年的城墙,让我措不及防! 这些年一直被压制的情愫如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奔腾击来,在男人马蹄声远去,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之时,她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心。 她捂着抽痛的心慢慢蹲下来,痛哭流涕,她想要压制这种让她又害怕又伤痛的感觉,可越是拼尽全力,脑海越是会浮现北墨凌离去的身影,挥之不去,如同梦魇一般。 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甚至在很早之前。 千帆历尽,饱经风霜,所坚信的背弃她,她背弃的却至死不渝,终于在他深情倾付之下明白缠绕多年的心绪是情愫,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有什么资格呢? 负了他一次又一次,凉薄的心即便明白对他种下情根,却丧失了爱的勇气。 第三百一十章 彻底黑化 甄月回到广陵城之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季简玄与几个兄弟都在将军府前等她。 她将马匹交给守门的将士后,就进了府休息,府尹大宅内在举行盛大的庆功宴,甄月自然没有心情前去,就谴散了季简玄等人。 进屋前还是对着担忧的季简玄报以微笑,甄月清楚,这笑容一定丑死了,比哭还难看,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虽然有夜幕遮挡,却还是能让人看清。 所幸季简玄与她默契十足,并未多加追问,而是吩咐厨房给她准备了晚膳。 这一夜又有多少人无眠? 她躺在床上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她为阿仇初着女装,如今又为他褪去女装,想起他们曾经许诺,一起去东郯一起去江南赏花挑灯,他们回来多年,竟是一次也未踏入江南,诺言再美好,终究如那把油纸伞遗落在过往,染上厚重的灰尘。 多少恩情惬意,终消失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 她活了两世,对情事寡淡,这辈子唯一想要爱的人只有阿仇,可事事非,他们再也回不去。 而与北墨凌相识以来,除了针锋相对,就是水火不容,更是不愿意服输。 然而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从很久以前她就输了,她一步步被他笼进棋局,困住了她的人她的心,她如何不伤心?不痛苦?可空落落的心又止不住的感动,让她陷入两难的癫狂之中。 活了两世才领悟,爱不是计划,而是毫无防备。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遂平,战火冷肃,气氛低迷,年轻的王者站在火把林立的营地,遥望着东北方,他与营地的所有将士们一样,等待着广陵城的军报。 火焰的光大把的落在他笔挺的身影上,肩上的披风狂风飞舞,若不是男人温润的面孔,远远望去就像张牙舞爪的狼。 他的目光低沉如墨,看不清一丝表情,但是袖口下绷紧的手指却泄露了他的紧张,他的目光在夜色越发浓稠时,犀利的让人胆颤。 没有人能抵抗的了坐拥天下的诱惑,每个男人都想权倾朝野,金甲护身,坐在高高之上的金銮宝座,俯瞰整个天下,让天地在脚下臣服,他不相信会有人拒绝,就如同他一样。 曾经他狼狈而逃,受尽屈辱,为了隐忍压制所有的仇恨,在经历一次次军阀集权,大权在握之后,他已经品尝到黄金的滋味,眼看着大仇得报,复拥江山,又怎么能放弃? 所以他不得不派出放在心里呵护多年的女子,不管她是生还是死,他知道她都会明白他。 当营地最快的信鹰传信回来之时,他看着士兵送上来的信笺,没有流露任何的表情,只是安静的走回了营帐,躺在了帐内一把摇椅上。 指尖捏住的丝帛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广陵的战况,足以震惊天下,刺痛他的心。 手搭在额头,挡住了爆出的青筋,胸口的旧伤猛地泛起,让他不适的皱起眉头,忽然间他很想杀人,又想痛哭一次,可他不能哭,泪水已经在仇恨中湮没,他必须吞下。 那个男人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他大声苦笑,笑着笑着,就像死人般瞪着眼睛,最后化为深不见底的恨意! 翌日清晨,广陵城之役彻底传遍整个热血沸腾的天下,像五彩缤纷的烟花绽放在狼烟的天地,给金戈铁马的天下带来了明媚的光束。 大街小巷争先恐后听着说书先生多个版本的爱情故事,无人不为禹谟凌王的痴情所折服,更让人想一睹军器才女的姿容。 与此同时,因为北瀛大军的退兵,大军回朝,将进攻临阳城的西奴再次打回老窝,气的呼韩清咬牙切齿,僵持数月的北川战场,像是清风扫雪般将哈赤斯轻易击退,天下人才笑谈,原来都是不痛不痒的在演戏。 西郯半月的溃败,眼看着北瀛插入战争,有了喘息的时间,正欲大军反击,却不想北瀛在广陵突然退兵,让他们的希望化为泡影。 九月末,铁骑团将军赫连带领五十万大军与从草原而过的大军前后夹击,同时发兵,直逼京都,山雨骤来风顷倒,天下为之色变,西郯如同围困之兽、民心涣散,勇将无可用,一路惨败,半壁江山在东郯强盛的军力面前转瞬丢失。 这是一场策划多年、等待多年的国土之战,东郯的实力与日俱增,像一头饥饿多年的猛兽,疯狂席卷西郯,西郯的名将霍老将军带领残兵一路退至巴司城,将京都团团围住死守。 巴司城一败,东郯便会直入中心! 巍峨壮丽的盛京宫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曾经的郯国更是中原的强国,为天下人所敬畏。 气势雄伟的千座宝殿能闻到万古千秋的辉煌,富丽堂皇的盛京大殿金銮耀眼,无人不为之沉沦。 然而一封封战败的消息传入奢靡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胆战心惊,纷纷想着各自的退路,他们甚至想起了九年前盛京宫的那把大火,不知有多少人后悔,有多少人死撑。 宝座上的宣文帝模样稚嫩,看起来只有十八,目光胆怯,畏畏缩缩,每呈上一份军报,便会畏首畏尾看着宝殿之上的另一位男人。 男人一身深红蟒金官服,威风凛凛,众眼望去,俯头摇脑的百官均是玄色官服,唯独他官服华美高贵。 似乎所有人都惧怕这个男人,他站在宣文帝一阶之下,将金黄大殿尽收眼底,虽不坐在权利中心的宝座,却让人觉得他才是那个坐在金銮宝座上的王者。 此人便是一手操控东郯多年,并且让郯国百年基业分列的乱臣贼子吴荀! 吴荀年已五十有余,虽挟皇子以令诸侯,背负佞臣骂名,曾经也是郯国举世闻名的枭雄,从小小的朝廷议郎逐步攀升为皇军校尉,骁勇善战,气魄雄伟,却野心勃勃,更是一手演变了黄巾之乱,将皇权攥在掌心把控将近九年的时光。 第三百一十一章 回朝 然而英雄迟暮,老年垂已,病邪缠身,早早的收起战刀退至幕后,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兴风作浪。 当惨不忍睹的军报一封封被人汇报后,吴荀一扯蟒金官服,官服深红,彰显着他至高的官衔,密密麻麻的金线穿透官服,咋眼看去像是一件金色黄袍,上面的蟒龙张牙舞爪,四爪之下隐约有个若隐若现的小爪,私下里,文武百官都会称呼他为太皇。 此时的吴荀虽垂暮老矣,却容光焕发,将象征他地位的官服扔在地上,穿上了侍官呈上来的军服,微驼的脊背在穿上铠甲之时,挺拔如苍松,白眉下双眼炯炯有神,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气势。 百官万呼而起,跪地叩拜,吴荀战刀挥出,多年未出鞘的青铜宝剑被打磨的锋利无比,然而战刀太沉,额头已经隐现汗珠,终究是老了。 此刻的吴荀无不后悔当初听信谗言以为那小畜生已死,没有将那小畜生斩草除根!如今他宝刀再现,势必要重振雄威,亲手杀了那小畜生! 十月初,甄月将广陵城的守军重新编整,又带着百姓重建城门大街,将逃窜的百姓召回,安顿好一切才动身离开。 离开的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广陵城官道上大排长龙的站满了百姓,有送鸡蛋的,有送干粮的,还有送鹅鸭鸡的,百姓欢声歌颂,献已最高的敬意,甚至大声称呼甄月为女战神,场面空前绝后,无不动容。 白袍素衣胜英雄 巾帼不让须眉,刀光剑影 为国牺牲敢惜身 叹年华,威名振天下 红颜倾负,英雄亦有雌 谁说女子不如男 天地独女月。 歌声高亢,响遏行云,甄月被百姓簇拥着,听着为她而作的巾帼之曲,感受着百姓们的真诚炽热,内心生出浓浓的感动,更加觉得和平来之不易,对北墨凌越发的感激。 大军离去,依依难舍。 中途扎营休息时,她才随口向季简玄打听苏义,算算日子,这小子消失一个多月了,按理说,苏义将一万玄甲兵交给季简玄,断没有不来的理由,再说了,那小子表面上油滑,内心却极重义气,知道她有难,不可能连一封书信也没有。 季简玄只是沉思片刻,“那小子,变化挺大的,走的时候只把兵符交给我,然而带了几个亲兵就连夜离开了。” “淮南王那里有什么消息?”甄月问道。 “听说淮南王因为太子殿下不肯调兵援助西平,快撕破脸皮了,在这个节骨眼,但愿那小子不要惹是生非。” 甄月看着漫天残星,眯眼道:“苏义这人可是有仇必报,惹急了可从来不会顾忌对方的身份,但他也不笨,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她暗自说服自己,心却忐忑不安,如今东郯局势内外不稳,一月前就有长岭一脉收兵买马的消息,那时正值北瀛大举进攻东郯,长岭一脉的誉王是外姓王爷,老奸巨猾,有祸事比谁都躲的远,却在东郯最危机的时候,被透露出收兵买马,难道是想趁乱分一杯羹? 甄月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在当晚书信前往军器所,让怀远去探查一番,同时也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回到雍都之时,已经是半月后的戌时,夜阑人静,秋风瑟瑟,甄月带领义勇军当前进了城,而一万玄甲军翌日清晨再进城。 小离一早就接到甄月的书信,早早的在军器所外等候,暖柔的灯笼挂在屋檐下,像是黑夜里的启明灯。 “姑娘。” “妹妹。” 马蹄声渐近,小离与扶子然疾步上前,异口同声。 甄月一身轻甲,满面风尘,见到扶子然也在,不由的一愣,扶子然这些年往返武灵山与雍都,每当把北墨凌的解药研制完送出后,就会折回雍都,今日才十月初,并非他回来的日子。 想来必定是听到甄月身赴前线对敌,才会从武灵山匆忙赶回来。 甄月下了骏马,还没来的及说的什么,整个身子便被扶子然抱住,手臂那般用力,属于亲情的暖意荡在心间,这些日的疲惫瞬间散去不少。 伸出手回抱住他,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甄月鼻尖酸了酸,只怕他听到她的消息,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 这个从她十岁时,为换她生存,不惜挡刀的哥哥,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坚实的依靠,以前她或许觉得阿仇是她生命唯一的依靠,经历广陵之役后,她心中的参天大树已经日益倒塌。 “月儿。” 扶子然退开身子,看着她憔悴消瘦的脸颊,心疼不已,用袖子擦着她脸颊上的灰尘,说道:“看看你,一个女孩子这么不讲究,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嫁出去。” “哥,月儿不嫁,月儿会一直陪着哥哥,浪迹天涯,逍遥自在。”甄月说这句话时,内心深处真有这样的向往。 “月儿……。” 扶子然察觉她流露出来的空落,心中一惊,想着妹妹这一个多月必定身心疲惫。 五灵山消息闭塞,与世隔绝,他知道广陵一役后,胆战心惊,快马加鞭赶回来,本要直接去往广陵,却听到她大军返回的消息,这才一直等在军器所。 可他至今都不敢相信,太子会让妹妹孤身犯险,此时见妹妹神情空落,一时之间启唇难言,唯恐碰到妹妹的伤心事。 “哎呦,我说扶公子,你要与姑娘叙旧可以进去慢慢说,我们都快饿死了。”怀山打断道。 义勇军们围在府外捧腹大笑,一脸愁容的小离也被弄的捂唇笑起来。 甄月此时才察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眉梢扬起:“哥,我们进去吧,省得把他们的肚皮子饿扁了。” “哈哈哈。” 有侍卫将众人的马匹牵走,又帮着搬运行囊,清冷了多月的军器所显得热闹不已。 甄月本与扶子然并肩走着,见小离不在身侧,转过头逡巡,便见小离垫着脚尖在人群中寻觅,眉头越皱越紧。 第三百一十二章 山雨欲来 甄月对自己的事情极其糊涂,可对别人的事却极其通透,特地走慢脚步,渐渐与小离靠近。 “小离,别找了,苏义这次没去广陵城。” 小离听到声音,身子一僵,脸颊不自然的升起红晕,垂着脑袋点头,也不看甄月,像个被看穿心事的孩子。 甄月说道:“放心吧,等明日我就派人去打探,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小离抬起头,眸色雪亮,嘴角笑容绽放,却觉得此举不打自招,连忙收起笑意,口是心非道:“我没担心他,他那么讨厌。” 见她小姑娘模样,甄月不免生了一丝打趣,“既然你不担心,反正我是看着他头疼,那我就不打听他的消息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姑娘……。”前一刻还理直气壮的装糊涂,下一刻眼睛都红起来, “好啦,不逗你了,我们都很担心他,等明日我就派人去王府打探。” 一伙人吃的热热闹闹,口若悬河的讲着前线打仗的事情,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亥时时分,夜深雾重,黄卷青灯。 甄月召集军器所内的强干在议事房商议重要事情,长桌两侧坐满几位义勇军,甄月坐在首位,小离续了热茶就退了下去,而扶子然也被甄月严厉推了出去。 此时夜深,晕黄的灯光洒满寂静室内,斑驳的暗影像层叠的翅膀,寒风不时拍打在窗棂之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没有任何人感到一丝疲惫。 不到片刻,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来人警惕的看了看外面,小心翼翼的关上门,搓了搓手心,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不由的嘿嘿一笑。 此人正是怀山的同胞兄弟怀远,因武艺不及怀山,笔墨不及水生,所以常年在外搜寻消息,此刻众人等的便是他。 怀远坐在长桌尾部,喝了一口茶,顺了顺嗓子,还未开口说话,便被身旁的怀山拍了一巴掌,怀远只是嘿嘿一笑,也不敢再有半分耽搁,看着首座的甄月,面色严肃。 “姑娘半月前让我去查苏义与誉王之间的往来,果不出姑娘所料,苏义确实去了长岭。” 甄月听到怀远的话,眉头猛的皱起,这一个多月他们一直在广陵做重建工作,路上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很多消息都无法送到他们手上,从苏义不知去向,再到长岭一脉蠢蠢欲动,她隐约觉得事情太过巧合,所以才传信让怀远探查。 “难道你认为长岭招兵买马一事跟苏义有关?”季简玄看着甄月鲜明的侧颜,声音隐约的躁动。 甄月没有回答,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形成深深的沟壑,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位义勇军面面相觑,却不敢放大声音,唯恐惊扰到她。 水生低声道:“如今大战四起,连吴荀都亲自御敌去了,太子三日前却返回了雍都?让赫连将军前去对抗吴荀,连淮南王也回来了,我觉得一切看起来不简单。” “如今郯国时局不稳,战线势如破竹,可内忧却频起。”怀远接着说道。 “你倒是说句话。”季简玄隐约觉得不安,问向一直静默不语的甄月。 甄月抬起头,窜动的火苗映在她深沉的瞳孔中,如同碰撞的剑花,只听她缓缓说道:“苏义去了长岭,就算他什么也没做,也等于什么都做了,西平一战,援军迟迟不去,让淮南王旧部损失惨重,怕就怕他心生怨气,被人所利用,明日我们还要进宫交虎符,到时我再探探太子的口风。” “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季简玄沉思片刻,语重心长。 “没错,姑娘,这毕竟是淮南王的家事,以我们现在的形势,万万不可插手。”众人异口同声。 甄月又如何不明白他们的心意,广陵一役,北瀛退兵,已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就算她留在东郯,也不会再被人所信任。 想起一年前她与仇晟在碧河岸边相互许婚,以为前途豁然开朗,却不想只是昙花一现,这一年,他们终究都是变了,物是人非,他越走越远,越攀越高,而她已经累了。 良久,她叹息一声:“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却没有给你们一天安逸的日子,日后的军器所只怕会被人诟病,唇亡齿寒,淮南王毕竟是东郯遮风挡雨的大树,树一旦倒了,连根拔起,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我只是想看着郯国顺利统一,不要祸乱四起,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插手。” 众人一怒:“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是贪生怕死之辈!姑娘留在哪里,我们便留在哪里!” 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甄月身受感动,若以她微薄之力,又如何在东郯施展拳脚?他们从不为金钱权贵,兢兢业业的在军器所奉献力量,对她更是忠心耿耿。 “谢谢你们。” 季简玄默默拍了拍她的脊背,对她报以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甄月也不在说些感激的话,收拾好情绪,目光雪亮的看着众人,说道:“明日你们分两路出发赶往长岭,务必找到苏义将他带回来,若他不肯回,绑也绑回来。” “是!” 顿了顿,转头看向怀远,问道:“我叔父还未回朝吗?” “自从大肆扩军,战火冲天,百姓哀苦,北瀛又大举进犯,弄的人心惶惶,到处是逃窜的百姓,毕竟年年打仗,百姓哀声怨道,三江县又有流匪趁乱打劫百姓,范丞相带领门生前去压制暴乱,已经去了好些日子,不过我已经派人前去探问,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送回。” 夜深人静,沙漏流逝大半,各自领命后就纷纷散去,不知不觉,已经四更了。 天地沉睡,远山如梦,只于庭院哗哗悦耳的水声,甄月坐在院子的长廊上,仰着头看着渐渐明亮的星辰,没有一丝睡意。 “怎么还不去睡,一路奔波,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呵斥的温和声音在身后响起,肩膀多了件厚厚的披风,甄月收紧披风的领口,在夜色下的双眸有一丝雾气,不知是哭了,还是夜太朦胧。 “哥,郯国就快统一了,等那天,我们就离开吧,浪迹天涯。”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朝堂问罪(1)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像河塘无波澜的水面,可扶子然却莫名一慌,急忙说道:“月儿不伤心,等明日我就去问问太子,让他来给月儿解释……。” “哥。”甄月轻唤的打断他,抬头笑望着天空,说道:“其实人都是会变的,连我自己都变了,又有什么立场去怨他,他本来就身负江山重任,又怎么可能因为我放弃江山?这不是他该走的路,我只想着他结束郯国的分列,造福百姓,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清风。” “月儿,你真想清楚了?” 甄月郑重点头:“我想清楚了,所有的退路我都想好了,哥,等我们离开东郯,就去五灵山过世外桃源的日子。” 她的神情那样的认真与简单,雪亮的眸子却与以往的淡漠不同,眼底深处流出来的那抹空落,竟给人一种落泪的错觉。 扶子然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像哄孩子般拍着她的脊背,说道:“傻月儿,只要是月儿决定的事情,哥哥都支持,月儿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哥哥就陪着月儿。” “哥,这辈子有你疼我,真好,我太幸福了。” “傻丫头,哥哥不疼你,能疼谁?我的月儿以后会更幸福,将来结婚生子,让天下人羡慕。” 结婚生子?多么遥远的梦,上一世,这一世,她都不曾渴求过这些,只想平平淡淡生活,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 脑海不知不觉浮现那人孤傲的身影,还有那双深情又固执的眼神,她的心空落的让她难以呼吸,眼睛瞬间蕴满水雾。 该死的,她不想去想北墨凌,一想起他,心就疼痛不已,更因为不能掌控而害怕。 这一夜她并没有睡,回到房间后,奋笔疾书,将上一世学的帝王之策,君贤之礼一一写出来,更是把这一世学的用兵之法、农耕灌溉,条分缕晰的写入册子,外加自己的理解以及这辈子所向往的公正和平理念都备注阐述。 而军器所几百人的义勇军日后去处都一一请求在册,言语恭谨,句句真诚,最后封册,也是一封请辞。 她将心里话都封本后,才缓缓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心中一件大事,当然她不会现在就呈给阿仇,等着局势稳定,她便功成身退,归隐山园,而她与阿仇便只是君与臣,君与民。 所有过往都随着封蜡盖印之时,沉落心底。 清晨时分,甄月刚刚躺下不久,昏昏沉沉之中便听屋外吵闹不已,一夜未眠,神智惺忪,连嗓子都开始发疼,却还是努力睁开眼睛。 “小离,我的小祖宗,你赶紧进去通报一声吧!”怀山急的火冒三丈,就差没一脚踹开房门。 天边刚刚泛起白肚,万物犹在沉睡之中,本应是美梦未醒之分,可今日的天地却阴冷的让人发毛。 小离依旧挡着房门前,生气道:“姑娘才刚刚躺下,有什么事情,过一个时辰再说吧,就算天塌下来还是身子重要!” “我说你!”怀山跺脚:“再晚点,天真的就塌了!” 小离听到此话,不免有些心慌,正在不知所措之时,身后的房门猛地被推开,带来一股独属于女儿家的清香。 “出了什么事?”能让怀山不顾礼仪的在房门前大闹,必定十万火急,虽然她头脑昏沉的厉害,还是火速穿衣起身,此时瞧见怀山急红的脸庞,心内深处攀起一丝寒意。 怀山见甄月终于起身才猛地松一口气,未等甄月开口询问,焦急的说道:“苏义被抓了!现在正在金鼎宫受训,连誉王都来了!” “什么!被抓!”小离惊的捂着双嘴,眼眸惊慌。 甄月见她捂唇的双手颤抖不已,皱起眉,一边朝院外行去,一边凌眉问道:“苏义不是在长岭吗!什么时候被抓的!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连老奸巨猾的誉王都来了,看来事情不简单! “今天清晨探子十万火急送来的消息,人已经去了金鼎宫,这已经是公开的消息了。” 甄月沉重的呼出一口气,气息在胸腔滚动,沉重如石,今日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好,朝霞似血! 阿仇!阿仇!莫非你真的要赶尽杀绝! “让季简玄立刻带领大军进城,我现在就赶去金鼎宫交虎符!速度必须要快!” “是!”怀山火速离去。 “姑娘……。”小离忽然唤住甄月,有泪涌了出来。 甄月郑重说道:“我会全力以赴,放心吧,在这里好好等着我们回来,不要乱跑。” “恩。”小离连忙点头,用袖子将泪擦干净,就见侍卫牵马过来,没一会,甄月就策马离去,风卷着她的身子,很快消失在军器所,奔向了危机伏伏的雄伟别宫。 马蹄铿锵,凉风刺骨,在寂静的长街如同澎腾击鼓的战场,每接近金鼎宫就觉阴沉气息扑面而来。 从军器所到达金鼎宫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她快马加鞭,马鞭甩的如同疾风。 精美的宫门内,是宽阔的大理石长道,鎏金铜瓦的宫殿虽不及盛京宫的奢华,却也不输皇家风范,精美的月牙拱桥斗拱交错,是百官门必经的月台,相连的百阶之上是富丽庄严的瑞德殿,经济、军事、国家大小事务均是在这所大殿内产生。 此时大殿早朝已经开始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朝阳洒满宫殿,犹如泼过去的鲜血,让人生畏。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着官服分立两侧,巨柱盘龙栩栩如生,殿顶琉璃瓦霞光普射,将百官的脸照的异常清晰,甚至能看到毛孔上渗出的汗珠,有些胆子小的文官,开始偷偷拿袖拭汗,一双眼睛始终盯着明幌的白玉地面,唯恐惹祸上身。 大殿宝座上高高坐着东郯的王者,他一身玄衣,简单的装束却给人难以忽视的压迫,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却给人一种寒冬腊月的错觉,说不出的怪异。 此时的仇晟看着大殿中央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眉目温和,若忽视大殿紧张窒息的气息,全然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早朝。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朝堂问罪(2) 只见仇晟徒然收起笑意,手臂一挥,啪啪几声,几沓奏折像巨石落地般砸在男人四周,又不得不让人惊叹太子的孔武有力,臂力惊人。 大殿上的抽气声随着奏折落地此起彼伏。 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正是失踪数月的苏义,各方弹劾他教唆誉王招兵买马,蓄意谋反,如今见东郯危机接除,东窗事发,便想将以亲王权威逃脱嫌疑,昨日便是被禁军在长岭所捕,并押上了这所皇家的诡异宫殿。 苏义的目光落在奏折上,奏折上墨字密密麻麻,道尽了他卑劣的行为,将他骂成叛国白眼狼,极尽恶劣。 他嘴角冷笑,眼中是毫不在乎的轻蔑,高仰着头,挑衅的看着王座之上的权者。 “逆子!逆子!” 淮南王一身深红的四爪蟒龙官服,双手抱胸,姿态恭敬,走上大殿中央,看着年轻的王者,痛声道:“太子,是微臣教导无妨!一切的错都是微臣的错!这件事关乎我儿性命,关乎我东郯百年的根基,切莫让佞臣挑拨我们,否者会引起内乱!” 淮南王常年待在军营,苍松般的身子已见驼落之势,可说道此话时,双眸喷火,更是将背挺的笔直,他的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恨不得扑过去吃肉喝血。 这人便是外姓王爷誉王,百年前,誉王的祖辈跟着德宗帝一步步打下铁血江山,创造了东郯的辉煌盛世,爵位世代沿袭,到了老誉王一带已经功赫不显,坐享其成、不思进取。 如今的誉王年已四十,窝在长岭一脉很少参与政事,却是个见风使舵,老奸巨猾之人。 当年盛京宫大乱,郯国分列,先帝曾一度遣人去长岭请兵,却石沉大海,等先帝被毒杀,天下大乱后,誉王才装模作样的打了几场小仗,最后又缩回了长岭一脉继续做着逍遥王爷。 誉王察觉到了犀利的目光,并未抬眸回望,而是嘴角隐晦的笑了笑,全然一副局外人的姿态,浑然不知自己也是此处祸事的谋划人。 仇晟见淮南王气的七窍生烟,站起身阔步而来,金丝锦靴轻踏台阶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温和说道:“皇叔,生气是小,可别气坏了身子。”眸子一转,望向倔气的苏义,不急不缓道:“勾结谋反之事,是否是有人挑衅,我自有推断,更何况众口铄金,难逃其罪,西平一战,以众不敌寡,险些失了西平,让我东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其后,又偷偷跑去长岭一脉,招贤纳士,广招兵将,是要趁着我东郯双面战火好来个趁乱打劫!” 众人小声议论,无不谴责苏义此举寒人心,而苏义只是双手握拳,身子紧紧绷着,他感受到父亲滔天的怒意,前一刻的轻傲慢慢沉落,双眼渐渐红了起来。 “你倒是说话啊!逆子!” 啪的一声清脆,淮南王暴跳如雷,见这个逆子一句也不解释,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唯一血脉。 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大殿四角,像雷鸣般响亮。 白皙的脸颊印上清晰的五指印,嘴角蠕动,像是被伤到心底最柔软的一处,苏义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大吼道:“我没错!没错!” 每一次音落都会换来更为凶猛的掌嘴声,白皙的脸渐渐红肿起来,嘴角有血丝流出,但少年怒着眼,不屈的看着金刚怒目的父亲。 他是血统高贵的世子,是雍都的小霸王,从小只有人顺从他,没有人忤逆他,自从从居庸关解职,没有一日不想向父亲证明自己,即便谋反那又如何! 可父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怒打他,而且还当着他最痛恨的人面前,即便他心智日益成熟,可终究还是个孩子心性,屈辱铺天盖地,冲破了他最后的理智。 “父亲!” 泪水大颗的滚落,他看着淮南王日益苍老的脸,痛声道:“我就是要谋反,那又怎样!苏晟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父亲帮着他守住了半壁江山,本就可以登基为王!成为东郯万人之上的帝君!可是父亲不惜耗费全力去解救他!将这匹狼引回来,可结果呢!” “结果我被解职收权,父亲一半的军权被夺!王大哥被人陷害,连我他都不放过,父亲难道以为西平一役真的是援军被耽搁!我们七万大军死的死!亡的亡!五师团一个都没活着回来,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淮南王府已经是他的胖脚石,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不能看着父亲辛苦经营的王府化为灰烬!” 苏义猛地望着台阶上面色冷硬的仇晟,恨意决绝道:“白眼狼!有种就杀了我!成王败寇!老子从来都不怕……。” “你这个畜生!大言不惭!还不给我住口!” 嘭的一声巨响,铁打般的膝盖重重跪在玉石地面,明镜的地面折射着淮南王痛心疾首的面孔。 仇晟一愣,兀地,皱起眉头,走下台阶扶起淮南王,沉声唤了一声皇叔,就听淮南王面色苍凉,声音嘶哑到颤抖,“晟儿,我儿孩子心性,口无遮拦,你也是知道他的能力,好高骛远,不学无术,说话从不顾后果,都是我从小惯的,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父亲,不用求他!”苏义痛声低吼。 “逆子!你给我住口!” 仇晟语重心长道:“皇叔,我不仅是您的侄儿,也是郯国的储君,郯国建国百年长久不衰,为何在我父皇之时分列?国不成国!家堆骸骨!”声音徒然一冷:“那是因为阶级腐败、权贵弄权!叛贼当道!我郯国乃是泱泱大国,难道到了包庇逆贼的地步吗!皇叔是朝中大臣,换做是百姓造反,难道皇叔也要给我机会吗!” 淮南王身子踉跄,痛心疾首:“晟儿,我从未求过你,万事以你为中心,这个东郯终究是要交到你手上,义儿好歹也是你兄弟,皇叔求你了,网开一面吧!” “皇叔!”仇晟厉声道:“正因为他是我兄弟,否者早就横尸街头了!皇叔半生刚正不阿,难道要我做个包庇祸事的昏君吗!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 第三百一十五章 痛刺爱子 苏义见淮南王身子颤抖的厉害,不甘屈辱的吼道:“父亲!别求他!他就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父亲,醒醒吧!就算没有谋反一事,他总会给我们安上各种祸事!不如鱼死网破,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暴君……。” “逆子!今日我杀了你这个畜生!子不教父之过!父亲替列祖列宗清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然后再去地下向祖宗请罪!” 兹的一声,长剑豁然出鞘,速如闪电,映着所有人震惊的神情,大殿之上惊呼声瞬间炸开,殿外的侍卫更是全部拔剑冲进来,将大殿中央严密包围起来,唯恐伤到东郯的储君。 议事大殿,向来不能携兵器入内,否者就按律法处置,淮南王虽然位高权重,同样不能携军器面圣。 挥出去的这把宝剑锋利无比,乃是仇晟腰间的配剑,仇晟作为一国储君,又是军阀统帅,自然剑不离身。 此时这把剑深深的插入苏义肩膀,鲜血瞬间染透青色衣袍,血腥味冲刺着每个人的鼻息,无不震惊到惶恐。 苏义双手被绑,通红的眼扭曲着,撑着他的唯一一股傲气瞬间散去,像是强撑许久,哽咽的看着握剑的父亲。 父亲在他心中如神一般,无坚不摧,可此刻的父亲不复一丝被人敬仰的盛华,满脸沧桑,被现实逼迫的无可奈何,任何人都能踩扁曾经权倾朝野的他们。 苏义的内心升起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会摸着他的头说:“义儿长大后要与父亲一起在战场披荆斩棘,成为郯国最坚固的城墙。” 城墙的倒塌声在耳畔残酷的响起,让他痛苦万分,他趁着北瀛入侵,挨个拜访朝中老臣,希望重震淮南王府的辉煌,进而给太子施压,却没想到,被誉王抓住他西平一战的怒意,挑唆他招兵造反,再立独国,更没想到誉王见北瀛退兵,倒戈相向,将他出卖! 看着父亲那张威严刚正的脸,忽然间明白,即便他造反,父亲也绝对不会背叛国家,是他将父亲推送到这一步。 身上的绳子因为强烈的扭曲被松开,苏义睁开绳索,双手颤抖的握住剑锋,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他抖动着唇说道:“父亲,杀了我吧,然后就解甲归田,儿子不孝,未能光宗耀祖,未能成婚育子,下辈子再做父亲的儿子。” 百官们无不为之动容,看着鲜血淋浴的世子,看着瞬间老去的淮南王,有心求情,却没有人走出来。 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一个父亲看到孩子流露出来的歉意,即便孩子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还是会选择保护,父爱如山,刚正不阿的淮南王亦是。 淮南王猛地的将剑抽出,鲜血喷涌飞洒,苏义不受力,朝后扬去,围守的侍卫眼疾手快,连忙扶住。 “太子,我儿罪孽深重,废去爵位,收衙府,贬为庶民,从此流放关外,求太子饶我儿一命,皇叔求你了……。”额头重重磕在白玉地面,个个用力又响实,嘭嘭嘭,每一下都像一把重锤敲在人心上。 “父亲……。”泪如泉涌,苏义甩开侍卫,在血泊中慢慢爬向父亲。 仇晟缓缓闭上眼睛,挡住了一闪而过的彷徨与仁慈,再睁眼之时,神情难辨,他走向磕头的淮南王,蹲下来,抬手制止了淮南王继续磕头的趋势。 淮南王眸色一喜,感激的话未说出口,便听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如寒霜,平和的语调,无不饮着鲜血尸骨。 “皇叔,苏义终究还是个孩子,禁不起诱惑,被人教唆也属在理,可他犯的不是小错,而是叛国大罪,即便我有心留他,可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或者,这件事交给皇叔来解决,相信皇叔以多年朝权经验,必定能给天下人以及文武百官一个满意的交代,您说是吗?” 淮南王身子一颤,心思百转,哀痛的面色恢复到以往的刚硬,叩地俯拜:“微臣领旨,务必会给太子乃至整个天下一个交代!” 淮南王利落起身,属于军人不屈不挠的姿态再次散发而出,冷眼旁观的百官纷纷垂首,不敢再肆意冷笑。 淮南王背起浑身是血的儿子,一步步走出了金碧辉煌的瑞德殿,鲜血顺着精致的官服滴在地上,清晰可见。 “父亲……。”他想替父亲擦掉官服上的污血,抬起手却牵扯住肩上的伤口,让官服越发染的鲜红,心顿时痛起来。 每次下朝,他都会瞧见父亲让下人们精心打理好官服,不能有一点污垢,父亲常说,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要像保护家园一样,保护着这件官服。 衣服被他弄脏了,再也洗不干净了,就如同淮南王府的辉煌一夜之间被他葬送了,父亲,父亲,儿子错了。 可他说不出口,怕一旦说出口,就表示在这场与权阀对决之中输了一败涂地,他不甘心。 甄月赶到瑞德殿之时,就见淮南王背着浑身是血的苏义一步步走下百阶,文武百官像避瘟疫般躲着他们,仿佛与他们沾上一点关系,便会灰灰湮灭,曾经的淮南王权倾朝野,不知被多少人奉承,如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甄月就站在台阶之下,看着淮南王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她身侧,风猛地卷过来,鼻息之间全是刺激人的血腥味。 她皱起眉头,拳不自禁的握紧,终于,她转过头,看到苏义昏过去的脸庞,那张脸她很熟悉,可此刻看在眼里真丑,脸肿的像猪头,不服输的嘴也紧紧闭着,连时常扬起的眉梢也无力的搭着。 真的很丑,丑的让人看着想哭。 淮南王什么也没说,终究抬起脚步朝着玉石长道走去,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像弥留之人一样,毫无生机。 甄月看着淮南王的身影渐渐消失,风灌进她的领口,激起满身疙瘩,嗓子开始作疼,让她难受至极,东郯的天真的越来越冷了,曾经希翼的春天是否真的存在? 有宫人向她走来,恭敬行礼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夜见淮南王 她顺着方向望过去,就见百阶之上,仇晟面如表情的望着她,他的身后是巍峨壮丽的瑞德殿,头顶是他掌控之下的辽阔苍穹,没有让他显得一丝渺小,反而让他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凶残。 数月再见,早已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 终究他走的让她再也抓不住,她也没有一丝力气再去阻挡追逐,他已经不是当年与她同甘共苦,心心相依的竹马知己,而是一个满心复仇的无情帝王。 甄月并未上去复命,而是将虎符交给宫人,便绝身离去,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越来越冷的目光,可她已经不知道再与他说些什么。 走在这座叵测阴暗的宫墙内,让她呼吸艰难,多少人葬在权利征伐上,多少人铺就了金黄大地,多少人迷失在这里,孤独终老,家破人亡,横尸暴骨,这啃噬人心的东西,让人痛恨不已。 大雁飞过宫殿,拍着厚重的翅膀,落下白白的羽毛,天空瞬间暗沉下来,太阳藏入云霄,有隐约的滚雷传来。 仇晟仍旧伫立在宫殿前,没有伸手去接宫人呈上来的虎符,而是望着层层宫门,眼眸幽深,脑海再次闪现女子离去之时的决然,若换做以前,他必定快步跟上,低声哄她,可如今他跨不出一步,连喊她一声的勇气也没有,唯恐瞧见她露出的厌恶。 “恭贺太子,再次大获全胜。” 誉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低眉顺眼,眉眼精明的像只盘算偷食的老鼠。 誉王的恭维并未让仇晟得意,倒是出乎誉王预料。 男人嘴角冷笑,一派优雅姿态,拍着誉王肩上的华服,声音和润。 “知道你跟淮南王的区别在哪里吗?他是收起爪牙的狮子,而你,是只张牙舞爪的狗!我留你到现在,你就要做好一条狗的本质,我能吃了狮子,就能吞了你!” 誉王眼一眯,被拍打的肩膀没有看似的轻松,反而让他发毛,面前的太子表面上看着温雅高贵,与那单纯愚蠢的苏义可截然不同,他挑唆苏义造反,无非是想利用苏义掌握大权,不甘心圏在贫乏的长岭窝囊一辈子!瞧见势头不对,他审时度势,干净利落的倒戈相向,将脏水都泼给了苏义。 誉王笑着垂眸:“那是,我自然会做好一条狗的本分。” 仇晟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有时候,强盛的国家就需要佞臣来平衡利益,替他清剿一切不利因数! 傍晚时分,阴雨绵绵,寒气深重,万家华灯只见萧索。 淮南王在大殿之上痛心刺子的事情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今日的雨夜没有一人能沉睡,昔日的护国英雄又会给天下人一个怎样的交代呢? 远离太华街的军器所气氛压抑,隐隐尝到一丝暗潮涌动的血腥,甄月从金鼎宫回来后就进了书房,此时已经披上外袍,吩咐下人备马车,要前往人人避之不及的淮南王府。 季简玄与几位义勇军的将领更是多加阻止,在如此严峻紧张的情况下,与淮南王走的太近只会对军器所不利,而且甄月又刚刚在广陵立下大功,表面上是功,私下却被有心挑拨,添油加醋,演变成迷惑北瀛凌王的妖女,甚至会继续迷惑郯国储君。 甄月去意已决,刚刚出了军器所,却见淮南王府的马车已经悄然停在屋外,季简玄与众人微微一愣,竟不想平日常常意见分歧最大的他们,竟然有默契的一天。 甄月也从惊愣中回神,多次安抚季简玄等人后才上了马车,小离本想要一路相随,但甄月还是让她在军器所等候。 这些年,甄月虽然在东郯如鱼得水,有范相跟太子护航,一再施展抱负,可唯一与她针锋相对的便是淮南王,如今的淮南王已经彻底落没,却在朝堂刺子后,接她入府,又是所谓何? 甄月也没有过多的胡思乱想,反而在车轮轱辘声中,渐渐平静下来,本来她也是要去淮南王探望一番,如此一来,也算省事。 寒风卷起帘子,将鬓间的碎发吹乱,她缩了缩脖子,将披风裹紧一些,才觉得有了一丝暖意。 明柱素洁的祠堂在雨夜中显得孤零零的,远处的寒鸦在雨水中拼命的拍打着翅膀,发出让人发毛的声音,甚至有黑影在远处窜动,惊的几位路过的侍女小声惊呼,却也不敢太大声。 祠堂的殿门被推开,带来屡屡檀香的气息,淡化了挥之不散的死沉,淮南王府的管家将甄月带入祠堂后就躬身退了下去。 大堂内只点了一盏青灯,烛火烧的很旺,被卷来的寒风撕扯着,越发将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甄月才看清大殿中间高高的玉台上,摆着几尊灵位,金漆檀木,庄严肃穆,软沙上的清香明明暗暗,罗帐素白,风起绡动。 “你来了。” 低缓的声音徒然传来,在寂静无声的灵堂突生苍茫。 甄月循着声音望过去,才发觉淮南王坐在灵堂角落,无声无息,灯火离他很远,黑暗笼罩在周身,只有那双犀利的眼睛闪着一丝光,仿佛甄月的到来让他瞧见一丝光芒。 甄月缓缓走过去,心情渐渐沉重起来,这个身份尊贵,权倾郯国的人,如今一瞬间苍老枯瘦,不经让她想到一句话,少时鲜衣怒马,益壮年已成翁。 “淮南王。”面对用生命守护疆土数十年,如今被国遗弃的忠臣,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重的唤他一声。 淮南王自嘲一笑,“我派人一个个去请户部,兵部,御史,他们却都避之不及,想我淮南王纵横沙场,保家卫国,生百年,岁月匆匆,即便曾经显赫一时,如今却没有一人愿意再踏入我淮南王府,世态炎凉,不过人心。” 淮南王站起身,曾经挺拔的身子略微的有些颓然,在甄月面前站定,暗暗的灯光投来,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泽。 第三百一十七章 放下尊严 他看着甄月说道:“最后无奈,只能去请你了,没有想到让人避之不及的淮南王府,你却敢来,更何况我曾经处处刁难于你,没想到……没想到。” 淮南王的声音说着说着便渗出沙哑,像是千万感慨涌在胸口。 “那王爷请我过府可是有何事?” 甄月开口询问,却见淮南王走向一排排灵位,上面有郯国的太祖,郯国历代的祖辈,还有郯国先帝,以及淮南王的妻子。 他抬起头,目光深远,有痛楚一闪而过,“苏义出生时,他母亲难产而死,这些年虽然有几位夫人一直在照顾他,可我知道他一直很想见他的母亲,王妃终究是福薄,我常年待在营地,也没有时间好好管教他,几位夫人又心疼他自幼丧母,对他言听计从,所以才酿就他无法无天的性子,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他这些年一直怨我,怨我给的父爱少,所以才成天惹是生非,来让我训他几句。” 甄月听到此处,嘴角不经扯出一丝心疼的笑意,是啊,那小子就是喜欢哗众取宠,来博得存在感,终究是童年缺少母爱以及父爱。 淮南王忽然回过身来,感激的看着她,“西平一战,若不是你派人前去解救,只怕苏义会战死在西平,甄月,你不因你我之间的恩怨,伸出援手,救我儿于水火之中,我淮南王今生无以为报。” “可是。”淮南王目光微炬,仿佛一瞬间又回到甄月初见时的刚硬,声音凛凛:“作为郯国的皇族,我必须要守护好这个天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你足智多谋,博学多才,天下几个男儿能比!而晟儿又看你甚重,正因为你是如此不平凡的女人,所以我才不得不为了苏氏的江山社稷着想,你能明白吗?” 过往包裹在酸涩的眉眼中,甄月看着鬓间发白的淮南王说道:“王爷,你我都是一心为主,一心会了守护好郯国,守护天下黎明百姓,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明辨是非之人,王爷坚守江山,并未趁机登基,是光明磊落的真英雄,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正因为有王爷这股刚正不阿的品性,才让东郯人心所向,稳住了江山近乎九年,所以,我从未在心里视王爷为敌,苏义是太子堂亲,更是王爷的独子,也是我的朋友,于公于私,我都会尽绵薄之力。” 淮南王满腔感慨,没想到落败之时,被共事多年的权贵冷眼时,却是面前这个他一直刁难的女子,最明白他,一番话,将他这一生的气概都说的通透磊落。 “多谢,不怨我就好。”他点了点头,想要用手掌抹去眼泪,却觉得这把年纪了,实在丢人,所幸灯光昏暗,也能遮掩泛起的泪花。 他忽的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在斟琢如何开口,苍老的双眼逐渐爬上通红,身子猛地垂下,重重跪在甄月面前。 寂静的灵堂回荡着男人坚硬的膝盖声,足以让甄月大惊失色。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甄月也同时跪下,抬起手抚上淮南王的手臂,才惊觉淮南王身子止不住的轻颤,鼻音浓重,像是忍住了辛酸泪,甄月的心口瞬间笼罩了一层酸涩。 “王爷……。” “我知道此举为难你了,可如今我也顾不上我这张老脸了,这莫大的东郯,我却只能求你了,还望你帮帮我。” “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就是,甄月实在受不起啊。” “受得起,受得起。”淮南王亲拍甄月的手臂,从袖口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请折,手指紧收,节骨分明,声音沉甸,像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一小卷请折上,一双眼睛布满希翼。 “我将远南的封地上交给朝廷,这里面是我请求太子新册封给苏义的封地,在最西边最荒凉的邑芒山一带,那里地处偏远,消息闭塞,苏义只会带一千府兵前往,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京中,还请甄月帮我说服太子,拜托了!” 昏黄的灯遥远忽闪,断断续续落在墨绿色的请折上,映衬着精细的花纹,又像是最后一丝璀璨,照亮一方黑暗。 甄月满心酸楚,知道淮南王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否者又怎会放下所有尊严来求她呢? 她依稀还记得初次见淮南王的画面,威风凛凛,久经沙场的沉着冷静,可面前的人,依稀能瞧见那时的气概,更多的是一个为孩子奉献一切的父亲。 甄月郑重的接过请折,含着泪花说道:“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但是王爷不要灰心,王爷军功卓越,我们众志成城,一定能替苏义找到生路!” “只要我儿无性命之忧,我便足以,在此谢过了。”双手展开,俯地叩谢。 “王爷……。”甄月欲扶起淮南王的手停顿在半空,渐渐收了回来,心知淮南王必定会坚持不起身,于是她双膝后退,同样俯身叩在地上。 细雨绵绵,湿冷的寒气不时窜进昏暗的大殿,从他们相叩的脊背上跃过,神灵在上,看着这世间的种种悲凉。 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府上的管家已经撑着伞立在殿外,甄月缓缓起身,走向殿门,踏过高高的门槛,回身望去,淮南王依旧保持着叩地的姿势,远远看去,像是拱起的山丘,那样的无助。 细雨如烟,天地一片苍茫,千殿万瓦笼在雨雾中,看不清冷冽的轮廓,冬季终究是来了,留给人一地的清寒。 甄月踏在雨雾中,管家亦步亦趋跟在身侧撑伞,半边身子都湿了一半。 忽然她停住脚步,猛地回过身去,望着黑夜中孤零零的灵堂,心中涌上一丝不安,像个忐忑不安的兔子在心口乱跳。 不会的,淮南王是苏氏皇族,是郯固的功臣,不会走极端的,明日她一早就去面议太子,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毕竟他是太子的皇叔,看着他长大,人情味再寡淡也不会六亲不认! “姑娘,可是想要去探望世子?”管家微抬起头看着面色凝重的甄月,以为她想去见见伤重的世子。 甄月猛地回神,压下心中的不安,摇头道:“不了,等过了明日我再去探望世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自尽 如今的苏义一败涂地,又会接见谁呢?不如让他好生养伤,等待时机。 甄月回到军器所时已经戌时,大伙都等在前厅,听到屋外的马蹄声,全部起身,迎在厅前。 甄月进院子后,见大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着实愣着了,却也笼上丝丝暖意,扶子然更是将早就准备好的披风裹在她肩上,众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本来有些疲惫,知道他们忧心淮南王的目的,便将明日替苏义请旨的事情通知了大家。 “你想好了?”季简玄首先打破沉静。 苏义招兵买马意图叛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淮南王作为他的父亲,被其连累,嫌疑也是躲不了的。 如今谁跟淮南王府扯上关系,都会面临灾难,更何况此时范相不在朝中,军器所又屡次被人诟病,已经是自身难保,明日还要为叛贼进言,不得不说,甄月是在自掘坟墓。 甄月看着大伙沉重的模样,说道:“我已经决定了。” “好,只要是你决定的,我们一定支持!”季简玄郑重道。 “没错!支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将生死抛之脑后,为了心中的正义再次披荆斩棘。 感激的话无需再说,甄月伸出手掌与众人紧握在一起,信念坚定不移。 甄月回去后院之时,就见小离欲言又止,最后默默转身离去,曾经一直绽放在嘴角的纯净笑容蒙上了厚厚的忧愁。 甄月叹息一声,看着越发深沉的夜墨,没有一丝困意,神智清晰的让她难受,她很想躺下,安安静静睡上一觉,却发现沉睡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 翌日清晨。 连绵细雨下了整整一夜,没有任何停歇的征兆,就在这日清晨,寂静寥落的皇城突然迎来响亮的鸣钟。 鸣钟整整敲响了二十七下,直冲云层,响彻在整个低迷的雍都,多少年了,上一次敲响鸣钟的时候正是先帝驾崩之时。 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开了窗口,隔着浓浓的雨雾望着金鼎宫天钟的钟台,他们诚惶诚恐,更多的是在小声议论,哪个皇亲贵胄死了?竟然迎来了二十七钟。 但很快,渐渐有消息传来,百姓们纷纷跪在门口,偷偷抹着泪水,恭送着守护他们多年的郯国功臣。 甄月猛地推开房门,赤着脚跑出来,湿冷的雨水瞬间布满白皙的小脚,寒气一拥而上,泥浆溅上脚踝,雪白的寝衣被凉风吹的肆意摇摆,没有一丝方向。 冰冷的泪水在她眼中滚动,顺着她的眼角、脸颊滑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开始碎裂。 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众志成城,一定能有解决的办法,二十七钟是皇亲贵胄逝去后最高的礼仪,郯国上下,除了储君还有谁能有资格被赐与二十七下。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她捂着脸慢慢蹲下来,在冷雨拍打的庭院痛哭流涕。 季简玄与扶子然首先冲进庭院,看到在细雨中衣衫单薄的甄月,惊呼一声。 扶子然快速脱下外袍裹在甄月身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唤着她的名字。 忽然的温暖并没有散去甄月心口的凉意,这些年一颗炽热之心逐渐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寸寸冷却,甄月觉得她快要支撑不住了,眼看着心中的参天大树即将倒塌,灰灰湮灭。 “甄月。”季简玄沉重的唤她一声,满目心疼。 许久过后,甄月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含着泪水,看着季简玄,问道:“金鼎宫有什么交代?” “淮南王一杯毒酒,自尽在王府的灵堂内,并且留下请罪奏折,将所有罪名独自揽在身上。” 甄月小声哽咽,原来昨夜淮南王已经做好了全部打算,将所有退路都留给了苏义,没想到昨夜一见成了此生最后一见,曾经戎马一生的护国大将被一步步逼入绝境,凄惨不已。 仇晟!仇晟!你怎可如此残忍,不!你已经不是仇晟,你是高高在上,冷漠寡情的帝王!仇晟已经在战士们一路冲杀的玉龙山中死去,留下来的只有暗藏黑暗的复仇与无情! 清冷的淮南王府白绸绕梁,一顶顶精美鲜红的灯笼被取下,匆忙的换上苍白的悬灯。 一切太过突然,让府上的下人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所幸王府管家在职数年,见惯了大风大浪,在一团乱的形势下有条不紊的安排丧事。 细微的哽咽声与抽泣声在每个角落偷偷响起,王爷自尽的消息,在传开的那一刻,宫里就派来了礼师慰问,并且给予了皇族最高的尊荣。 即便临终前坦言叛国之罪,可皇家依旧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派遣礼师安排厚葬,至少在外人看来,太子不计前嫌,宽厚戴德,不失为一位明君。 有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压住了丫鬟小厮的抽泣,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悲怆的哭声,雨越下越大,像是为了将悲凉渲染的更忧伤一般,五色黯然。 甄月踏进淮南王府前院之时,入目都是苍凉的白色,昨夜她刚刚走过脚下的鹅经小道,今日再踏上之时,没有了昨夜的沉重,惟有化不尽的悲凉。 她的身后跟着几位义勇军,都是平日与苏义打打闹闹的朋友,小离也一身素衣同行,水汪汪的眼睛从清晨就红肿着。 哭声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从前厅传来,在寂静的寒晨听着让人心痛。 远远的就见苏义一身雪白的孝服,将宫里派来的礼师不留情面的轰赶出大厅,整张脸像发狂的野兽,每喊一声,好似要将嗓子撕裂。 眼尖的管家一眼就瞧见了甄月等人,连忙唤人前来迎接,更是让甄月好生劝劝崩溃的世子。 鞋尖湿了大半,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气,犹如已经麻木,甄月踏上台阶,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狼狈不已的官侍,不远处的礼师更是气的无可奈何,可想而知,被小魔王折磨的够呛,吃了不少苦头。 第三百一十九章 悲痛的一天 她抬起头,与站在门槛处的苏义四目相对,少年依旧俊朗,眉宇清阔,可一双曾经跋扈的双眼被痛不欲生所遮掩,肩上的剑伤更是渗出刺目的鲜血,像在胸口开了一朵火焰的曼陀罗花。 苏义微微一愣,转过身走向大厅的木棺,木棺是上等的紫檀木,有暗香裹着死气幽幽飘来,熏得人想落泪。 府上的几位侍妾跪在两侧,小声抽搭着,火盆中烈火滚着冥纸,烧的很旺,黑烟呼呼的窜在木棺前,犹如笼了层层黑云,怎么也看不清木棺上保含讽刺的皇家刻纹。 府上的随从端上香酒,季简玄带着扶子然等人接过香酒沉重的洒在地面,躬身俯礼。 “世子,该封棺了。” 管家终究看不下去,被礼师几次推嚢,不得不劝说。 “滚!” 苏义跪在木棺前,嘶声厉吼,“我父亲没死!封什么!全部给我滚!”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转头望向殿中央的扶子然,眸色骤亮,像是频死之人见到光芒,一个箭步上前,抓着扶子然的手臂,疯了般笑起来:“我听说你是神医,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你快来瞧瞧我父亲,我父亲只是中毒了,解毒后就会醒了。” 生怕扶子然会拒绝一般,慌忙道:“只要能救醒我父亲,这府上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听说你们神医秉性怪,要我一命换一命也是可以的。” 扶子然被拉的一个趔趄,重重摔在木棺上,他双手抓在棺柩处,垂眸望去,淮南王一身四爪蟒服,黑白发被整齐的束在玄冠上,脸色如白霜,嘴唇发紫,只需深吸一口气,便能闻见鹤顶红的余味。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脉!”苏义焦急吼道。 扶子然面露不忍,缓缓望向甄月的方向,见甄月强忍着泪水,冲着他点了点头。 扶子然领会,叹息一声:“世子,王爷已经死了。” “你胡说!胡说!” 编织了一早晨的希翼瞬间被人撕裂,苏义像是被刺激的厉害,双臂一震,就要挥拳打向扶子然,众人惊呼声乍起。 眼看这拳是用尽了全力,甄月健步如飞,在落拳之时,闪电般的挡在扶子然身前,双手齐齐发力,更是将苏义往后推去。 二人同时受力,纷纷向后倒,所幸甄月在扶子然前面,重重摔在了扶子然怀中,力量过大,堪堪后退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苏义却不怎么乐观,摔坐在大殿的木椅上,咯吱一声,木椅瞬间断裂,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管家连忙惊呼上前,要扶起世子,却被他狠狠甩开。 小离也条件反射的奔跑过去,见管家涌上前,才默默停下了脚步。 苏义面如死灰,看着甄月因胸口的疼痛而皱起的眉峰,死灰的神色闪过一丝歉意,最后又蒙上化不开的悲痛。 甄月缓步上前,走在苏义面前,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少年苍白无血丝的脸,沉声道:“苏义,封棺吧。” “我父亲……。” “他死了!你明白什么是死吗!就是醒不过来了!这是你必须接受的现实!” “我父亲没死!他说过,等我伤好,就解甲归田,替我娶妻生子!” 少年痛哭流涕,声声苍茫,甄月紧咬着牙说道:“苏义,你给我听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必须封棺,让淮南王入土!活着的人必须替死去的人活着。一日不入土,一日就不能安宁。” “甄月……甄月……。”苏义猛地扑在甄月怀中,痛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正在此时,殿外有小厮仓皇的跑来,在管家耳边低语一句,见惯场面的管家登时面色一慌,吓的脸色煞白,看了一眼崩溃的世子,最后还是仰着头,高声出喉。 “太子驾到!” 话语刚落,殿内无人不惊愕,煞白着脸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只见苏义猛地从甄月肩上抬头,双目刺红,压槽咯响,双手更是下意识的捏紧甄月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甄月皱起眉头,却没有将苏义推开,而是伸开手臂,紧紧将苏义拦在身前,防止他不受控制的胡乱行事。 悲戚的大殿瞬间笼上低沉,沉闷从脊背涌上,几位妾室更是双腿后移,手指打颤。 冥纸噼里啪啦的烧着,犹如冰霜化水之声,寒气渲染满室。 仇晟在几位禁军的簇拥下,缓步踏入大殿,一身素锦华服,清新俊逸,又显的高高在上,无人靠近。 男人伸手一扬,就有官侍上前奉酒,从踏进大殿,他就一直看着那顶紫檀木棺,他的眉微微凝着,像是承载了万千心绪。 如今的他,再没有一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他的到来无意将死寂的淮南王府推向另一处悬崖,甄月看着那张熟悉的侧颜,心若坠痛,过往如浪潮般卷来,让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 六亲不认,将一路扶持的皇叔生生逼上绝路,家破人亡,双手已经沾满了数不清的鲜血,甄月觉得再也看不清相识九年的男人,也不想再看。 “你滚!你不配给我父亲奉酒!你这个白眼狼,有种就杀了我!只要我苏义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替我父亲报仇!” 仇晟凝眉望来,王者气焰遮天蔽日,禁卫军更是手握长剑,季简玄与几位义勇军不约而同腰扣战刀,气氛紧张到窒息。 辱骂储君本就是大逆不道,更别说威胁之言,当场立斩都不为过。 甄月见苏义爬起身就要扑过去,一巴掌狠狠扇在苏义脸上,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在死静的大殿回荡,少年苍白的脸颊印上鲜红的五指印,他转了转通红的眼珠子,厉声大吼。 “你凭什么打我!你跟他是一伙的!他害死了我父亲……。” “够了!”甄月愤怒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发疯也要有个底线!不要让淮南王死不瞑目!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纤细的手指指向大殿上的每个人,几位夫人,婶婶、跪了一地的侍女,所过之处无不胆战心惊,脸色苍白。 “难道你想看着他们陪你一起死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辱骂太子殿下!” 第三百二十章 各自的悲痛 甄月转过身,跪在地上,对着凝眉俯望的仇晟,说道:“苏义喪父,悲痛欲绝,一时有些失心疯,才会忤逆犯上,今日是淮南王封棺之日,王府上下对太子厚葬王爷之举,感恩戴德,没有一丝怨言,还望太子看在王爷逝去的份上,不要计较苏义口出狂言。” 甄月见苏义欲语还讥,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拧眉摇头。 苏义因父亲担起罪名自尽,愧疚的几欲发疯,恨自己没有保全家人,而此时一步步将他们逼近绝路的苏晟就站在眼前,所有理智都化为泡影,若不是甄月一巴掌制止住他,他早就冲上去拔出腰间的匕首,与苏晟同归于尽。 他看着大殿上一张张颤抖的脸,还有将他抚养长大的几位夫人,最后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他想起昨夜,父亲前去探望他,为他敷药,给他擦汗,这么多年,第一次与父亲走的如此近,第一次见到父亲脸上毫不隐藏的慈爱。 他还记得父亲说,义儿,你要好好活着,等你到了弱冠之年,就给苏家添儿育女,父亲这辈子对你严苛,总想着你能成就功名,驰骋沙场,现在想来,只要你平平淡淡就好,将来,我的孙子,做个普通老百姓就足矣。 原来那是父亲临终托付,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早察觉,该死的人是他啊,父亲,对不起,这句话一直埋在心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仇晟看着甄月弯下的脊背,有片刻出神,最后缓缓开口,打破死寂:“我倒不知道你何时与淮南王府走的这么近。” 甄月脊背一僵,却是没有开口再说话。 烈酒顷洒落地,在如镜的地面发出清脆沉重的声响,照映着每张惨白的脸,仇晟面如表情的将洒空的酒杯放下,看着大殿之上镶玉精刻的木棺,渐渐的,黑眸闪过一丝痛楚。 但只是转瞬间,又恢复如初。 皇叔,一路走好。 他转过身,在甄月身前停下,却没有说话,而是对着畏首畏尾的礼师说道:“好好处理淮南王的后事,不可有一丝闪失,否则提头来见。” “是,微臣遵命!”礼师跪叩在地,汗水如雨下。 他抬起脚步,阔步离去,留下了满室的凝重,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苏义看着仇晟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外,登时怒吼一声,像个疯狂的狮子,倏地,他踉跄起身,扑在冰冷的木棺上,嚎嚎大哭,闻者悲痛。 “世子……。” “世子……。” 甄月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膝盖冷的发颤,她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说道:“封棺!” 这次苏义没有咆哮制止,而是紧紧抱着木棺,像抱着父亲的身体一样,下人们抬着厚重的棺盖,嘭的一声关上,垂钉声此起彼伏。 他悲痛欲绝,隔着厚厚的檀棺低声呢喏着,对不起,对不起,儿子错了。 雨丝风片,如刀子般打在东郯这片巍峨的土地上,闷雷翻滚,像极了人捂着嗓子痛哭。 仇晟在禁卫军的拥护下出了淮南王府,有官侍殷勤的上前撑伞,却被他轻轻拂开,他微微仰着头,任雨水拍打在光洁分明的脸庞上。 他的脸上布满了雨水,睫毛轻颤,黑翼的眼睛藏在眼皮之下,有隐约的水痕滑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精致的华服已经被雨淋湿,官侍小心的上前劝说,注意龙体。 良久,他才睁开眼幕,看着阴沉可怖的天空,瞳孔猛的收缩。 晟儿,你将来要像你的皇叔学习,在战场上为国家披荆斩棘,要与皇叔以及兄弟们一起守护好江山。 父皇,儿臣终究做不到您所希翼的未来,残忍吗?国破家亡的摧残,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上了府外的皇撵,车轮轱辘轱辘的响着,驶向叵测阴暗的帝王之所。 淮南王府清冷的忙碌着,有条不紊,封好的木棺前,已经点上了引魂灯,白绸轻荡,烛火飘晃,外面的雨依旧噼啪的下着,仿佛没有尽头,每个人都缩着脖子,感慨着世态炎凉。 淮南王府一生忠心耿耿,为百官身先士卒,到头来,一生倾负,化为切齿的判罪,没有一个百官前来冥香,门庭冷落。 甄月让义勇军们先行回去,又让小离不离身的伺候着苏义,小离挫着铁棍搅弄着铜盆内的冥纸,小声的哭泣着。 甄月跪在软蒲上,将冥纸,冥宝一点点放在铜盆中,烟熏的她微微红了眼。 “苏义,如今你已经是淮南王府的主心骨,务必要振作起来,淮南王用心良苦,你可不要枉费了王爷的一番苦心。” “一番苦心?”跪在身侧的苏义又红起眼,“我宁愿不要这苦心,死的人不如是我!” “苏义。”甄月语重心长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必须高瞻远瞩,忍辱偷生,不要再盲目行事,你若死了,淮南王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难道让我父亲白死!我不甘心!” “苏义!难道你只看到了仇恨吗!如今的郯国逐步统一,太子集权,难道你还要以卵击石?如今的你就是蚍蜉,难不成还想蚍蜉撼树?这叫不自量力!太子根基已稳,无人能撼动,所以,淮南王才会出此下策,保你周全!不要忘了淮南王的嘱托!” 义儿,你要好好活着,做个平常人足矣。 苏义悲怆摇头:“甄月,你告诉我,作为儿子,难道真的看着父亲冤死吗!” “苏义,这就是权势,无情无义,后世自会有人评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世界难免会出现黑暗,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平反,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处在如今的局势,没有能力去板正,明白吗?好好活着,活着一切都会有希望,我不会让你去忘记仇恨,也不会让你苟延残喘,但是,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淮南王希望你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淮南王不仅是为你而死,也是为了国家而死,你能明白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夜闯将军府 苏义不是愚钝之人,从被誉王蛊惑起兵造反之时,他就没想过功成身退,大不了就是一死,朝堂之上,被父痛刺,再到父亲含冤自尽。 苏义又怎会不明白,淮南王不仅是父亲,还是一位臣子,淮南王一死,苏晟便稳坐江山,父亲自始至终都是爱国的。 “甄月……。” 苏义缓缓趴在甄月的腿上,像个孩子般无助的抽泣,布满泪痕的脸埋在她怀里,闷闷的哭着:“我对不起他,这辈子我未立一功,未尽一孝,总是惹是生非,我想他,我想他跳起来臭骂我……,我怀恋跟他斗嘴的日子……。” 哭声渐大,夹裹着无数悔恨,甄月叹息的拍着他的脊背,“哭吧,今日哭了,明日便不能再哭了。” 小离伸出袖子不停抹着眼泪,看着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变成如今的凄惨,最后也毫无顾忌的陪着他大哭起来。 天越来越沉,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风幽幽的刮着,将雨水更凶猛的垂落在睡莲上,发出孩儿低泣的轻响,落叶轻飘的卷着,秋天终于过去了。 酉时时分,军器所便派人来了一趟,而苏义趴在甄月腿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甄月无奈,也没有叫醒他,而是让小离替换着接着伺候。 苏义醒来时,甄月刚刚离开不久,飞扬的眉忧愁的拧着,似乎趴的时间太久,脖子有些酸疼,他抬起眉眼,瞧见自己睡在小离腿上,微微一愣。 “甄月人呢?”声音沙哑到撕裂。 小离眉目轻柔,没有像以前一样与他拌嘴,说道:“刚刚军器所来人了,好像是有急事,所以姑娘先回去了。” “哦”苏义失落的嗯了一声,慢慢爬起身。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酥糕,多放糖,对吧。” “小离,我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支撑。”小离爬起身,刚刚跑来一步,停下脚步,转过身笑望着苏义,声音清脆:“苏义,你可是雍都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一切都会过去的。” 脚步声银铃般的消失在大殿,苏义看着小离灵动的身影,嘴角淡淡牵起,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与此同时,军器所前院,气氛低沉,四五个人围在一起,均没有打伞,雨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露出一张张因愤怒而抖动的胸脯。 “你再说一遍?”甄月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属下。 被问话的人正是怀远的手下,一直负责打探各方消息,一月前,便已经按照甄月的吩咐前往周城打探历下难民的去处,更是为了获取准确信息,不惜耗费钱财买通云川军几个下士。 如今距离历下之事已经两年之久,风声已过,要查起来并不难。 “七千难民全被屠杀,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甄月便一口血猛的喷出,面孔不可置信的扭曲着。 “甄月!” 众人异口同声,扶子然慌乱的扶着甄月,更是拿出救命药丸给甄月服用,却被她一把挥开。 “你确定查的清清楚楚!”每个字咬的极重。 下属见姑娘神情悲痛,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当初他们查到这个消息时,无人不震惊,那些可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啊! 季简玄沉声道:“不如再查一查。” 没有人相信郯国未来的储君为了扫清障碍,连毫无还击之力的百姓也能残忍屠杀,七千条生命,想起血粼粼的场面,都让人胆战心惊。 “甄月,你要去哪里!”扶子然面色一惊。 甄月立在雨幕下,夜墨像绸缎拢在她周身,她的眼发着蓝蓝的冷光,“我要去杀了陈横!找他问个清楚!”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甄月已经策马离去,众人焦急万分,连忙号令军器所的将士们随后跟上,更是做好了硬闯将军府的准备。 此时的陈横在这个清冷的夜晚,躺在熏香的软床上,身段婀娜的侍女赤着身体盘在他身上,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他仰着头,极尽享受,如今他一步步替主子铲清胖脚石,接下来等待他的是更辉煌的锦绣前程,荣华富贵更是不在话下。 冷夜如剑,嗜血犹狼,诡异的夜晚在冷雨的洗刷下,带进金器劈砍之声。 微张着唇享受的陈横,豁然睁目,一把拿起不离身的长剑,将身上的侍女展臂挥开,赤着脚火速的穿衣系带,被推在地上的侍女惊慌大叫,缩着泛红的身体,面色灰白。 嘭的一声,陈横重重踢开房门,夜风卷着雨水冷冷吹来,散去了满身的奢靡,他眯着眼,望着雨幕中越来越近的打斗人群,眉心煞气。 如今他位高权重,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在这个森严的京都,又有会能不顾忌他的身份?深夜不要命的硬闯将军府?答案昭然若揭,除了那个处处与他为敌的女人,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甄月手握短剑,衣衫湿透,大片的血花溅在身上,触目惊心,她的脸在灯火照耀下,像幽灵一般,脸颊上,头发上,全是粘稠的血液。 义勇军们更是挥刀一路协助冲杀,地上躺满了身穿铠甲的云川将士。 “甄月,你这是做什么?造反吗?在皇城袭击将军府,你是有几个脑袋……” 陈横站在屋檐下,欲潮退去,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还是生出几丝胆怯,这个女人狠起来可是雷厉风行。 甄月根本就不等陈横把话说完,抬起锋刀就将护在陈横身前的侍卫一剑毙命,出手那叫一个狠辣。 “疯子!”陈横大惊,大批侍卫顿时涌在身前将他严严护在身后。 凶猛的砍杀,果敢的挥刀,没有留一丝情面,甄月杀红了眼,一路拼杀而去,到处是血肉撕裂的声音,如今的甄月满腔怒火,完全吞没了她的理智,所用剑法均是集中营教授的一剑封喉。 鲜血蜿流成溪,在昏沉的夜墨下,红的刺目,涔涔的雨水怎么也冲刷不净,有侍卫眼见事情闹大,偷偷缩回角落,从后门离去,向着森严的金鼎宫而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崩溃的雨夜 今日是淮南王封棺之日,又逢雨季,将军府上执勤的云川军并不多,眼看着甄月杀了进去,陈横目光一紧,深知今夜是难以逃脱,便直接做个了断! 甄月杀掉护身的最后一人时,陈横便挥刀而上,她嘴角冷笑一声,让人看着发毛,嘭的一声,剑锋闪电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 甄月短剑一收,赤手空拳而上,双拳像是被灌了铁嵌一般,重如山巅,巧妙的攻击,便让男人手臂的骨头寸寸裂开。 陈横咧牙闷哼,手上的长剑豁然落地,溅起满地血雨,还没来得及换招,便见拳头照头挥下,一拳接着一拳,蛮狠的像个男人。 此时的陈横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平麾下的云川军会说,论近身肉搏,无人能胜甄月,头像要裂开一般,四目充血,即便想要反击,也被女人强劲巧妙的拳法,打的分不清白日黑夜。 白皙的双拳已经血肉模糊,甄月恍惚不觉得疼痛,像挥打木桩一般,拼尽全力击打的陈横面目全非。 “我问你!七千难民身在何处!”话音未落,又是一拳。 陈横喷着满口的血,咧嘴一笑,“不要再抱有希望了。” 挥拳的手一顿,刺红的眼瞬间蕴满泪水,她厉吼道:“当年你将他们屠在哪!”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咧着血牙,声音阴蛰道:“他们死的很惨,被乱剑活埋,现在只怕变成一具具白骨,就在历下后的深山头里,你想想,曾经你形象伟大的告诉他们,要给他们未来,哈哈,最后呢,尊荣你在享受,他们却死无全尸!” “刽子手!” 一拳接着一拳,毫无章法,在印证这场屠杀之后,甄月全身的血液已经冰冷,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碎裂。 血在重击下喷在甄月脸上,像个疯了的鬼魅,缠打在一起的义勇军与云川军也被甄月疯狂的打法,震惊在原地。 陈横已经被揍的鼻梁歪曲,眼眶暴血,眼看就要不行了。 踏踏的脚步声骤然响起,瞬间打破了血腥恐怖的雨夜,张贺带着禁卫军火速赶来,看到满地的尸体,以及被揍的不成人形的云川军统帅时,已经惊愕的不知如何言语。 没有人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张贺回神,一把拉开气愤到极致的甄月,看着女子狰狞的面孔,沉声说道:“大人,收手吧。” “收手?这么快就传到金鼎宫了?怎么?太子不亲自来救他的走狗吗?”甄月转着血珠子冷哼。 “太子说了,大人要出气可以随便,但是。”张贺皱眉,“但是今日闹事的,除了大人,一个都走不了。” “威胁我?” “大人,适可而止,陈横毕竟是云川军统帅,若真打死他,军器所一干人等都逃不了干系。” 甄月冷笑,看着满园的义勇军们,季简玄更是一身是血,带刀在队首,见她望来,默契颔首,表示着誓死相随,而一心护着她的哥哥也在队中,不通武艺的扶子然拦也拦不住,一路追到了将军府。 那么多张熟悉的脸庞,在血气中无所畏惧。 忽然,她扬天长笑,一把将不成人形的陈横狠狠摔在地上,地面震动,奄奄一息的陈横拼命睁开血眼。 他的眼睛被血凝固成一条缝隙,他要将这个女人的样子牢牢记在心中,终有一日,他要将今日之辱尽数讨回! 甄月无力的走下台阶,任雨水拍打在苍白的脸颊上,血渍顺着雨痕滑下,黯淡的眸子死死盯着漆黑的苍穹,恍惚间,她觉得回到了九年前的集中营,鼻尖血腥味刺鼻,世界永远是黑暗的色彩。 原来兜兜转转,她从一个地狱走向了另一个地狱,自欺欺人,不撞南墙不死心。 扶子然奔跑上前,将筋疲力尽的甄月护在怀中,与义勇军们撤出了将军府。 张贺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喟叹一声,毕竟与甄月打过交道,心里还是不好受,看着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陈横,连忙换人抬去医治。 十二月初的这一天,染满鲜血,悲剧接踵而来,从清晨时分的淮南王自尽,再到夜间屠杀的真相,没有人不痛心疾首,短暂的一日,却是这一生中信念彻底磞塌的一日。 甄月回到军器所,前一刻安静的像是灵魂被抽离,下一刻,她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剑,一道道狠狠劈砍在槐树上,剑痕瞬间布满坚厚的树皮,发出哭泣般的低鸣。 “甄月!” 季简玄一惊,再也顾不上礼仪,一把上前,展开双臂,将魔怔的甄月死死抱在怀中,漆黑的庭院被一盏盏娟灯照亮,那样的苍白。 火爆的怀山更是偷偷抹着泪水。 甄月仰着头,在季简玄怀中忽然痛哭出声,歇斯底里般的嚎哭,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没有这般哭过? 记忆中仿佛是初次杀人后,躲在堆满尸体的沙窑中,作为现代人的信念砰然倒塌,哭的绝望无助,却在男孩鞭策的鼓励中,重拾初心。 第二次痛哭,就是初一念夏死在中幽台时,她躲在房间里痛哭不已。 第三次便是今日,坚忍了九年的信仰,全身心托付的希翼,像毫不值钱的野狗被人践踏。 “啊……。”甄月崩溃嘶吼,“我错了,我错了,全都错了,我那样的坚信,那样的执着,最后换来的仍旧是不堪一击的残酷,对不起,对不起,我口口声声告诉你们,旧的秩序终究会土崩瓦解,迎来新的一天,你们与我一起在这片土地上奔涌前进,为国效力,最后换来的还是铁血的封建帝国。” “我错的离谱,大错特错,我以为辅佐他,必定能为百姓造福,不再发生惨不忍睹的屠杀,襄飏的死,王平的死,淮南王的死,七千难民的死,鲜血淋漓的现实摆在我面前,狠狠的在我心口剐下一刀又一刀。” “我以为我识明珠,却没想到我是个睁眼的瞎子,对不起,是我给了你们希望,最后换来的还是绝望,我就是个罪人,替他挥剑的罪人。” “姑娘……。” “姑娘……。” “月儿……。”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朝堂对决(1) 九年前种下的参天大树,在心里彻底倒塌,让她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年,她一直忍着,强撑着一口气,付出一切真心,甚至一次次蒙蔽良心,总是抱着征伐铁血的心态去理解他,可这一切除了谎言就是彻彻底底的背弃。 曾经有个人告诉她,她辅佐的世界一样是铁血残酷,那时,她是多么的自信,让他好好看着,总有一天,她会成功。 错了,败了,也输了,这条路走到现在竟是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她想起了襄飏纯真的脸,小小的年纪已经学会察言观色,缝隙求生,最后死在她怀里,想起妞妞跟在她身后,说着姐姐的帕子真香,她说会去看望她跟奶奶,妞妞死的时候有没有恨她? 鲜血残酷的画面,叫她心如刀割。 季简玄感受到她发抖的身子,眼角含着泪水,心疼道:“不要说对不起,没有人会怪你,跟着你,是我们心甘情愿,你说过同心协力才能震撼天地,没有信仰就是风中浮萍,就会失去灵魂,甄月,振作起来,我们还有属于自己的仗要打。” “没错,姑娘,我们不怪你,只要军器之团一日不灭,我们便永远是战士。”怀山说道。 “姑娘,夜深了,夜雨寒重,大哥说的对,我们还有自己的仗要打,振作起来。”水生附和。 “姑娘,振作起来,我们都相信你。” “姑娘,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月儿,起来吧,你还有我们,我们是永远不背弃的家人。”扶子然擦着她满脸的泪水。 雨已经渐渐停歇,晕黄的光照在每一张脸上,风嗖嗖的刮来,他们围在甄月周围,像一座座城墙,为她挡去寒风。 拥着她身子的胸膛也是那般的温暖,心口的冰冷渐渐回温,神智也一寸寸清醒,她必须振作,接下来的路将会异常艰难。 她吞下满腔的悲痛,含泪颔首,众人见此才松了一口气,相互拥在一起笑。 忽然间,只见她眉色一顿,像是想起什么,神色闪过惊恐,猛地拉住怀远,声音颤抖道:“派去三江县与我叔父联络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众人呼吸一窒,怀远凝眉道:“还没回。” “你立刻十万火急的带人前去三江县,务必保护好我叔父的安全。” “月儿,你是意思是……。”扶子然面色一白,万万没想到曾经有情有义的太子会变成如今的无情帝王。 甄月痛目:“连淮南王都不能幸免,更何况是知晓他所有事情的范相?恐怕接下来该对付的就是我们!” “那我现在立刻带兄弟们前往三江县。”怀远不敢有片刻耽搁,领命后,立刻连夜带队策马离去。 “现在全军器所全部进入戒备状态,武器片刻不能离身,将马车、干粮、武器通通准备好,联络历下仅存的云川军,另外。”甄月语气一顿,赤红的眼精光一闪,“明日你们再派人前去主街闹事,越大越好,接下来,就有一场看不见鲜血的朝堂之战要打。” “难道是?”季简玄心领神会。 “没错。” 泪眼看着昏沉的夜幕,甚至能闻见明日朝堂上的刀光剑影,明日她将带着淮南王的嘱托完成最后一件使命!如今局势危机,她没有时间去悲痛过去,必须强行振作,这么多条生命等着她来守护! 是时候反击了! 晨曦拉开了帷幕,城门响起了开门号声,商家鱼贯入内,晨光穿透薄雾,将死亡的气息瞬间减淡,今日的天气似乎逐渐变好。 太华街以及十二巷在清晨时分匪夷所思的聚满了行人,喧哗热闹,像是有什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在此宣扬。 甄月早早就起身,轻甲干练,庄严肃穆,在宫人的牵引下进了雄伟的金鼎宫,本来她有特权,可从正门入,但今日她以臣子之位面议储君,不走正门。 卯时时分正是早朝时间,前线战事如宏,风光大好,朝霞破云而出,飞檐凤展,美不胜收。 “军事参谋长议见。” 宫人在气势磅礴的殿门前,扯着尖锐的嗓子高声。 殿门足足一丈高,气派华贵,大殿内敬畏俯首的百官,远远望去,像是渺小的蝼蚁。 百官窃窃私语,历百年来,除了德宗帝开放女氏政策后,就再没有女子上过议事大殿,这个东郯的第一位女将军,无人不惧。 当甄月走进这座瑞德殿时,文武百官均斜眼看之,隐约觉得今日又是不寻常的一天。 也就是在前日,这所黄金累积的大殿,淮南王痛心刺子,昨日含冤自尽。 她高高仰着头,将心里面窜起来的戾气压下,双手拱礼,语气毫无挑剔的恭敬,“属下参见太子。” 仇晟坐在金銮宝座上,依旧一身素装,眉宇清雅,看着殿前俯礼的女子,微微蹙起了眉尖,这么多年,他总是了解她的,今日她大殿求见,想来并什么好事。 他语气平淡,“起来吧,朝堂求见可是有军务上的重要事情?” “却有重要之事,可并非军事,说来也是一件可喜的事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无数条生命在眼前滑过,可她眉目含笑,越发让人看不真切。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昨日是淮南王封棺之日,守过七日丧礼就要下葬,整个郯国阴沉密布,能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 女子话音刚落,从袖口拿出一份请折,单膝豁然跪地,目光真切,浑然一副再自然不过的姿态,却不知接下来的话,让整个大殿冰冻三尺。 “这是淮南王临终前亲笔写的请折,将先帝赐封的封地上交给朝廷,远南之地富庶,更是掌握了桑茶之路,淮南王深知罪孽深重,对不起先帝,无脸再占着封地,也不于小王爷继承。” 她清了清嗓子:“太子德高望重,心胸宽广,顾念旧情,在临终前允了淮南王心事,并且将荒凉的邑芒山赐给苏义,让其为淮南王守孝,为父赎罪,为国祈福,祈祷郯国万代千秋。” “太子英明!千岁!”甄月恭敬俯拜。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朝堂对决(2) 女子铿锵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如同一颗巨石掉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有着荡海拔山之力,掀起千层浪。 百官门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接话,淮南王独揽罪名自尽,说穿了也是丑事一件,如今尸骨已寒,是否真的被允已邑芒山之事,也只有坐在金鸾宝座上的太子知道。 可没有人敢询问一句,淮南王之事已经是雷区,苏义也跑不了干系,今日早朝就已经有大臣痛心疾首的要将苏义问罪,却不想这个军器才女来了个重磅出击。 若此事是真,他们也要装模作样大呼万岁,若此事是假,这个军器才女就是疯子!敢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 自然没人搭话!谁先表明态度,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 甄月敛眉一笑,目光扫过一个个面容扭曲的百官,“你们都哑巴了?还不歌颂太子殿下,难不成,你们不信?非要太子被你们逼的手段残忍,你们才觉得此事有了个交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信太子必定如淮南王所奏,宽宏大量。” 她微微抬起头,望向宝座上的男人,与他黑眸对视,他的眼异常漆黑,像是卷着看不见的浓烟,没有一丝光亮。 刀光剑影,初次在朝堂上对决,比拿着血剑厮杀还要寒人心,二人都在衡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时间慢慢流逝,诡异的大殿陷入僵持,太阳照在屋顶,剔透的琉璃光落满每一张汗毛耸立的脸。 倏地,大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宫人喘着粗气踏过高高的门槛,与此同时,有遥远的呼声被寒风卷来,不知是哪里这般热闹,竟然能传到威严静肃的议事大殿。 “启奏太子殿下。”宫人呼一口气,面色颇有些难看,“宫外聚齐了百姓,连宫门都被挡住了,几位上官的轿子均进不来,都被人堵在原地,场面盛大。” 大殿内低沉的气息被打乱,众人总算有了片刻喘息,有人低吼道:“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交给禁军吗!怎么还传到了宣德殿!” 从宫人喘息进殿之时,甄月的嘴角隐约有些笑意,细微的表情一一落在仇晟眼中。 仇晟眸子一沉,问道:“既然是百姓拥堵,让禁军遣散了就行。”言毕,见宫人手足无措,凝眉又道:“这点小事难道禁军办不了吗!” 声音温怒,宫人浑身一抖,不知所措的回道:“若是闹事还好,可拥堵在宫外的百姓不是来闹事的,倒是不好轰赶。” “不是闹事?那是做什么!” “宫外百姓都是来虔拜太子殿下的,将宫门主街堵得沸沸扬扬,到处是送给殿下的鸡鸭鱼肉。” “来虔拜我?”仇晟的目光缓缓落在甄月镇静自若的脸上,他心里已经猜到这件事必定是出自甄月之手,温润的声音渐渐染上冰霜,“来虔拜我,可是因为淮南王之事?” 众人一惊,就见宫人擦着虚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太子神机妙算,百姓们都在歌颂殿下是一位明君,宽宏仁德,有先帝之风范,不计较淮南王叛国之罪,免了苏义死罪,场面壮大的很,现在整个太华街都跪满了百姓……。” 宫人说的兴高采烈,以为太子问起,必定是许了此事,正说的通畅,便被隐约的咳嗽声制止,寻声望去,才知是宫里的总管,顿时如雷电劈,心知闯了大事,再也说不出一点声音,双腿开始打颤。 其实让百姓闹事并不难,淮南王在东郯影响甚大,信服的百姓自然不在少数,另外散点钱财,也能招风引火! 冰冻三尺的宣德殿再次响起女子嘹亮的笑声,犹如春季飞扑的黄莺,甄月仿佛瞧不见众人惊呆的脸,再次单膝跪地,目光锐利。 “恭贺太子,百姓顺心,天下归一,想来用不了多久,太子的仁德必定传遍天下,在战火连天的硝烟战场,太子的英明一定能振奋人心,郯国统一,万人信服!” 朝堂硝烟,心机谋算,步步见血。 一直静默不语的仇晟轻笑出声,却让人听着有一股饮血的错觉,他看着甄月果敢的模样,手指慢慢紧握。 甄月,你竟然在朝堂之上!百姓之上!逼我! “好一个智谋无双,这大殿之上,有哪个人心智能胜你?又有哪个人的胆识能胜你?还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否者让我东郯的文武百官输的体无完肤。” 砰砰砰,大殿之上,膝盖声如浪潮一般,文武百官能走上这座大殿,自然是有几分谋算,自然能听出太子话中的怒意。 无非是殿上这么多满腹经纶、口齿伶俐的学士,竟然被一个女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没有一人能替太子解困! 甄月面若春花,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仇晟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是在警告她,“太子殿下过奖了,属下自然不是太子殿下的敌人,只是由心的替太子殿下欢心,还不呈给太子殿下,难道要让太子殿下辜负了百姓们的虔拜!” 女子的手臂一扬,候在太子身侧的宫人不自禁一怔,眉眼轻抬,见太子没有阻挡,连忙轻步下玉阶,接过甄月手上的请折,躬身呈给太子。 仇晟大致扫过一眼,垂眸望向大殿中央的甄月,心里像是被堵的闷实,呼吸难受。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甄月会与他正面交锋,与他彻底的背道而驰,甚至算计逼迫他!他不得不说,这种被人背弃的感觉很痛苦,可他能怨吗? “你果然是煞费苦心。” 这句话,已经没有了王者的威严,而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默然。 大殿之上的百官,仿佛瞬间被二人隔离在外,她仰着小脸,痛楚一闪而过,声音疲惫道:“既然是煞费苦心,不如各自安好。” 她利落起身,注视着宝座上的王者,只等他一句令下。 良久,仇晟缓缓开口,几分冷,几分痛,“赐封!” 随身的宫人浑身一震,不到片刻,走上玉阶前端,展开金黄圣旨,声音尖锐洪亮。 “奉天昭曰,淮南王叛罪,念其功勋显赫,护国有功,免去九族之刑,赦免其子,赐封其子邑芒之地,永不踏入京中,钦此。” “苏义戴孝,又是罪臣之后,甄月替其领旨,谢主隆恩!” 第三百二十五章 送君千里 轻薄的圣旨被放在白皙的手掌上,重如山巅,多少人盼着这顶圣旨,多少人为其送命,甄月眼眶微微红了,相信淮南王地下有知,必定瞑目了。 “太子英明,千岁千千岁。” 直到圣旨下诏,局势已定,满殿的文武百官才跪伏在地,歌颂着太子德仁兼三皇。 甄月离开宣德殿之时,无人不抬眉看向她,此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威逼太子,手段高超,将太子推向贤德高峰,又意料之外的来个百姓推崇,如今的郯国正是需要百姓的拥戴,自然不会损贤明,此招真是高。 朝堂之战缓缓落幕,留给二人的是彻底的决裂。 仇晟从金銮宝座上起身,一身素袍显得人脸色几丝苍白,他看着甄月消失在大殿之外,一甩袖子离去,留给文武百官一个愤怒的背影。 他回到东锦宫更是将所有玉器,奏折全部摔碎撕裂,让满屋子的宫女胆战心惊,胸口的旧伤更是排山倒海而来。 一口鲜血猛地喷上雪白的宣纸上,像窗外探枝的红梅,红的刺眼。 终于他明白,与甄月的情分怕是走到头了,从她回朝再到历下难民的东窗事发,他就已经预想到了,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选择原谅他,选择理解他。 她就像挣开牢笼展翅的猎鹰,完全脱开了他的掌控,他恨极了这种感觉,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朝堂大获全胜的第二天,甄月便召集军器所人马与淮南王府的府兵汇合,轻装轻甲,在玄甲军以及淮南王旧部的目送下,出了蠢蠢欲动的雍都城。 一千府兵素衣麻布,白绸飘荡在淮南王的木棺四周,一路行踪低调,看起来就是一对寻常的搬迁队伍。 苏义策马在前,三天的时间,清瘦如骨,飞扬的眉眼被沉重所取代,嘴角不像以往总是含着坏坏的笑意。 他终究也是变了。 他转过头看了看甄月,无力的扯动嘴角,过了前面的山头,他们就会分别,今生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心中的不舍缓缓爬上来。 朦胧远山,影影卓卓,在寒冷的清晨若即若离,东郯的寒冬总是青葱翠绿,镶着几丝金黄。 马蹄不缓不急的走着,过了长眠山便彻底出了雍都的界线。 “吁。” 马蹄骤停,甄月眯眼望着山道的尽头,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转过头看着苏义,“离开这里后,再也不要回来。” 有嗡嗡的哭泣声响起,小离依依不舍的抹着眼泪,一路护送的百人义勇军毕竟是大老爷们,虽没有红眼眶,却还是有几分难舍,毕竟这小魔王与他们三天小打,五天大打,情义日渐深厚。 苏义颔首,片刻后,注视着甄月,像是拿出仅剩的勇气,说道:“甄月,你跟我走吧,在东郯,你还有什么立足之地?他连我父亲都能逼迫,更何况是你。” 怕她拒绝,再次说道:“邑芒山虽然是小地方,但养活你们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也不会再像以前无所事事,好高骛远。” 甄月看着他难得的认真模样,轻声一笑,“苏义,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看到太多的残忍,有时看到你,我总是能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大概想把所有的愧疚跟希望放在你身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的路我会自己走完,走吧。” 襄飏的死,王平的死,她都眼睁睁看着,残忍的容忍,这次她拼尽全力护苏义周全,希望他带着希翼的光明好好下去。 苏义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让她跟着他走,她是个很凶悍的女人,也是他心中尊敬的姐姐,也是他情窦初开的姑娘。 最后他扬起眉梢,潇洒的大喊一声:“启程!” 队伍大排长龙,马蹄稳健,绿叶飞扬,落在他们肩上,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 直到队伍行去很远,甄月摇头一笑,转过骏马,果不其然,就见小离痴痴的望着远方,泪水潸然。 “小离。”甄月轻唤一声。 小离收回目光,才惊觉满脸泪水,连忙掩饰的用袖抹眼泪,还没来及开口,就听甄月的声音再次传来,像一阵清风扫过她的心田。 “去追他吧,我知道你想跟他走,去吧。” “不是的。”小离哭着摇头,“我跟着姑娘。” 甄月叹息:“小离,不要被封建思想束缚,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受了不少思想熏陶,勇敢一点,不要让自己抱憾终身。” “可是他心里……。”底气不足。 “小离,若他赶你走,就说是我留着你伺候他,来日方长,难道你没听说过日久生情?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初趾高气昂的贵公子,现在他很脆弱,正需要一个人在身边陪伴,你若不去,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小离吞着泪水,想起了少年在碧月潭将她推下水中,身段尽显,羞得她又哭又怒,最后还是少年无奈,屈尊背着她回去。 她只是身份卑微的侍女,他是皇家贵公子,身份地位悬殊,她芳心暗许,却不曾奢求,可听着甄月的鼓励,她心里生出浓浓的渴望。 爱情,多么美好的东西,今生能陪伴在他身侧,足矣。 小离抬起头,忽然笑容璀璨,像朵瞬间散开的月季花,红艳清澈,她说道:“我想陪着他,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小侍女。” 甄月笑了笑:“还不快去追,再晚一点可就追不上了。” 小离提起缰绳快马奔去,刚刚离去不远,兀地半转马头,摇手大喊:“姑娘,军器所的家人们,再见了!我会写信给你们的!” “再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那小子欺负你!”男人们高呼。 再见了,这辈子唯一的姐妹,今生相遇,情比金坚,保重, 甄月含着泪花,看着少女笑靥如花,策马追逐的身影深深留在心中,这份为爱的勇气多么让她羡慕。 此情此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的身影,情窦爱意她都懂,却唯独没有勇气去尝试。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追杀 直到看不清一点身影,甄月才与兄弟们回城,如今的她,没有万全之策断不能轻易离开。 送走了苏义,她才没有了后顾之忧,准备好的请辞也不用再呈上,军器所的去处,她也不打算交给仇晟。 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不放过,难道会放过军器所手夺天功的他们?在三天前,或许她还抱有一份幻想,可从那个万念俱灰的雨夜后,她已经对这个东郯彻底绝望,对他绝望。 马蹄声渐近,少女清亮的声音如银铃般传来,显得生机勃勃。 苏义猛地回过头去,就见尘土飞扬之中,女子粉纱曼舞,墨发轻柔,他眸色一亮,待看清来人时,瞬间露出失落。 “你这是什么表情?如此不欢迎我!” 小离喘着气,微微嘟着唇瓣。 “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装着我们家姑娘。”见他被戳穿心事,欲语还休样子,仰着头爽朗道:“我是看你可怜,又没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着,所以才来的,我们家姑娘说了,你要是敢欺负我,她就揍你。” 苏义哼鼻,情绪低落,“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也没想着她会跟我走,再说了,她也瞧不上我,看我就跟看小孩子一样,我又不是傻子。” 小离拍着他肩膀安慰,“放心吧,没有人瞧不起你的,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雍都城人见人怕的混世魔王。” 苏义噗呲一笑,认真的看着少女红晕的脸颊,“谢谢你小离,还有你愿意跟着我。” “笨蛋,我可是收工钱的。” 岁月静好,美景如画,太美好的东西总是昙花一现。 绵长的官道,商人寥寥,寒风卷着落叶,沙沙的吐着声响,几个商人满口粗话,不算昂贵的披风布满灰尘,像是被人推倒在地上所沾染上,模样几分狼狈。 看似平常的一幕,甄月却猛地勒紧缰绳,平静的眸色翻江倒海。 “你听到了没有?” 季简玄听她的声音异常严肃,回忆着商队之间的谈话,眉心顿时一缩,“刚刚过去的商队好像是说有人横冲直撞,在官道上将他们撞翻,难道!” 他们刚刚从长眠山回来,按照这批商队的路线,应该是从长眠山紧挨的官道而来,能在官道上横冲直撞的队伍可没有几个人! 仅仅是片刻,善于分析的他们,同时提起缰绳,火速朝长眠山奔去。 狂甩缰绳的手经骨分明,雪亮的眸子透着诡异的红,寒风肆无忌惮,越发让人急躁。 当他们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到长眠尽头之时,就见黑鸦尖鸣,血气弥漫,一路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地上的白绸歪歪斜斜,可想而知,此处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甄月低吼一声,义勇军们更是气的双目喷火,他们寻着血迹一路狂奔,就听密林之中,打斗声震耳欲聋。 甄月与义勇军们火速冲了进去,枯树凋零,惊起林中飞鸟,只见一帮训练有数的黑衣人将仅剩几百人的军队残忍围剿。 这帮黑衣人与甄月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交锋,身手实力都彼此了解,她愤怒而起,掷出短剑,冲进去杀的昏天暗地。 瞬间的混战,局势大转,苏义带领的府兵战斗力低下,短暂交锋,只剩百人,正在敌众我寡之时,见已经离去的义勇军折回来救援,士气大震,扯着膀子撕砍。 不大的密林杀气弥漫,胜券在握的黑衣人见有援军,默契的望向头领,见头领眼眸杀气更胜,更是使出全力剿灭。 百人义勇军早已掌握对方的手段,分两翼包抄,夹击对敌,场面血腥恐怖,不留余地。 甄月带领一队正面交锋,更是与蒙脸的黑衣首领打的不可开交,几招巧妙剑法,将周身的黑衣人尽数斩于剑下,修长的双腿更是横劈直撞,自将对方打的皱眉痛目。 带头的黑衣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何人,她身姿利落旋转,剑气犹如烟花绽放,一尺内的黑衣人咽喉清脆作响,嘭嘭倒在地上。 此时的她已经被怒气淹没理智,只想将这些刽子手解决,而苏义提着血剑像疯子般在围剿中冲杀,细细看去,少年的眼角竟然泛着泪花。 而他的身后是一颗巨大的古树,树身很宽,在寒冷的冬季,诡异的枝繁叶茂,而小离浑身是血的靠在树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挥剑的少年,泪如雨下,柔情不舍。 苏义没有离开战线,站在原地杀红了眼,不让这些黑衣人靠近古树一分一寸。 甄月带队很快杀了进去,更是步步紧逼黑衣头领,挥出去的每一剑全部直逼要害,黑衣头领见她手下不留情,也不再有所保留,赤红着眼反击。 血气冲天,剑身滑过肌肤,连缀成恐怖的音符,仅仅半个时辰,遍地尸首,一千府兵只剩几十人,而军器所的兄弟也伤亡不少。 甄月白沙染血,一个跃身,剑身锋利,直逼黑衣头领的脑脉,半个时辰的拼杀,面对如此强盛的武力,一个八尺男儿也已经承受不住。 终于在甄月不要命的近身打斗中败下阵来,剑锋嘭的一声,架在脖子上,清晰见骨,稍稍一用力就能脑袋落地。 握着这柄短剑的甄月眼眸肃然,杀气不退。 仅剩的几个黑衣人见头领被擒,一瞬间的慌神,迎来的就是人头落地。 大片的鲜血洒在半空,伴随着可怖的头颅声响,扑面的剑气逐渐平息,存活的人喘着粗气。 一场极尽疯狂的拼杀终于结束,饮血的利剑依旧轻颤,久久不安。 甄月一把拉开黑衣头领的黑巾,虽然一早就猜到是楚仲,可内心深处,仍旧抱着一丝仅存的幻想。 当现实一次次刺进她鲜血淋漓的胸脯时,她仿佛品尝到黑暗的味道,心口滴着血,她甚至想起在朝堂之上,他当着文武百官,当着天下人亲下诏书,做尽了姿态,却仍旧不放过苟延残喘的他们。 “是你!”苏义怒吼一声,整张脸扭曲着,“是苏晟派你来的!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第三百二十七章 除了痛还是痛 因着苏义忽然狂奔过来,露出身后一直护着的人儿,甄月瞬间呼吸一滞,恐惧像恶鬼张着血盆大口直将她吞没。 “小离!” 甄月痛叫一声,跑出一步的苏义听到甄月悲怆的吼叫,立马想到为他挡剑的小离,就见小离想要起身,却猛地摔倒下去。 苏义疾步返回,电光火石间将倒下的小离抱在怀中,看着少女胸口汨汨流淌的鲜血,眼眸泛起泪花。 进入混战后,都在拼命御敌,根本就没有瞧见躺在树边的小离,众人此刻见到奄奄一息的少女,无不悲伤落泪。 “楚仲!”一股恨意窜进她每一寸神经,架在楚仲脖子上的短剑更是因为愤怒而颤抖,“当年你杀襄飏之时,我蒙蔽自己的双眼,今日,我就要用你的血来祭奠他们!” 楚仲一笑,细纹爬满眼角,像是杀累了,闭目道:“今日能死在你手里也好。” “楚仲。”泪终于落下,她痛心道:“你我都是这权势的刽子手,王将军对你有知遇之恩,淮南王对你有提携之恩,这些年,你可有睡的安稳?我们奋勇这么多年,冠冕堂皇的说着为国家,为百姓,可我们又做了些什么?不过是一个火坑接着一个火坑,你不顾念淮南王的恩情,为了所谓的王命,来残忍追杀,杀了你,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楚仲身子猛地打颤,这些年他为了郯国一统,麻木的执行一个个任务,完全忘记了他是一个军人,他想起了与王爷与王平在战场时的磊落,他们都死了,活着真的很累。 他忽然伸出手,颤抖的握住脖子上的短剑,在众人没有反应之时,手腕轻轻带力,果敢凌厉,兹的一声,染血的剑锋划破咽喉,自刎剑下,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当年的人死的死,亡的亡,剩下人都在残喘。 甄月看着楚仲不闭幕的血眼,含了一抹泪花,就快速朝小离奔去。 少女的粉色已经染成艳丽的火红,面色苍白,无力的靠在苏义肩膀上,她看了看甄月,却温柔的笑着。 “小离,我带你去看大夫。”甄月下意识的用手去堵住小离胸口的血洞,血那般烫,又那般冷,怎么流这么多?要喝多少鸡汤才能补回来。 她想要去背小离,却发觉小离气息渐无,忽然她大哭起来,一把推开苏义,将小离紧紧抱在怀中,才发觉自己比小离抖的还要厉害。 季简玄与怀山不忍再看,纷纷背过身去,用袖子堵住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苏义红着眼懊悔。“小离都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样……。” “姑娘……别……别怪他……。” “我不怪他,不怪他,我带你去找我哥,你知道的,他医术高明,用不几天,你就活蹦乱跳了,然后我再送你去邑芒山。”强颜欢笑。 小离无力的拉住甄月的袖子,制止甄月想要背她的冲动,阳光落在奄奄一息的脸颊上,像是沉落凡间的仙子,“我知道……我……等不了……让我把……把话说完。” 甄月哽咽,“你说。” “我……想叫……叫你一声姐。” “傻丫头,我一直都是你的姐姐,你总是顾忌身份,不愿唤我一声姐姐。”甄月再也忍不住抱着小离痛哭起来。 一滴滴泪水落在小离苍白的脸颊上,小离黯淡无生气的眼眸也落下泪水,气若游丝道:“姐姐。” 一声姐姐叫的甄月肝肠寸断。 “姐姐……你这辈子太辛苦……总是不替自己想想……不要这么累了……妹妹……没……没福气……不能看着你出嫁……不能……不能给你缝制嫁衣……。” “不会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同一天出嫁,你为我描妆,我为你挽发……”甄月泣不成声。 “好美的……未来。”小离转了转眼珠子,眼神迷离,像是在寻找什么。 甄月一慌,一把将偷偷抹泪的苏义拽过来,生怕小离看不见,声音颤抖道:“小离,苏义在这,他在这。” 小离的眼睛定格在少年悲伤的面孔上,像是找到所归之处,柔情的眼眸依依不舍,“今生……不能……给你做你爱吃的……酥糕了,来生……给你做好吗?” 苏义身子一颤,伏在小离的肩膀上无措的哽咽。 “你倒是说话啊!”甄月哭着厉吼。 苏义抬起头,注视着小离满眼的期盼,落泪颔首:“好,我最喜欢吃你做的酥糕了,来生,一定要接着做给我吃,我们约好了。” 阳光般的笑容洋溢在脸颊上,小离双手脱落,慢慢闭上眼睛,神色安详。 “小离!” “小离!” “小离!” 若当年她没有胁迫小离,那小离永远都是凌王府尽职尽责的侍女,过着平凡的日子,结婚育儿。 她陪着她走过了多少难捱的夜晚,伺候她多少次疲惫的岁月,她耗尽全力想要掌握未来,却让多少人葬送? 初三的脸,初一念夏的脸,襄飏的脸,王平的脸,淮南王的脸,挥之不去。 恨意就这么涌了上来,万箭穿心都消弭不了这股痛。 怀中的身体已经冰冷,冷风卷着薄薄的雪花飘来,落在血泊中,渗进去,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纯净。 寒冬来了,带来了第一场薄雪。 她动了动身子,看着抹眼睛的苏义,说道:“苏义,带她走吧,这是她的心愿。” 苏义抬起头,一瞬间像是老了不少,下巴多出了几处青渣。 “你应该不知道吧,她心里有你,带她走吧,邑芒山也别去了,去关外,那里比这里要安全。”甄月看着他忽然爆出的青筋,说道:“不要恨,多少人为了你心甘情愿的牺牲,带着他们的爱好好活着,活着就是对死去的人的回报。” 苏义接过小离的尸体,手指紧紧拥着,他仿佛听见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总是喜欢与他拌嘴,默默支持着他,一个个爱他的人都走了,独剩下他一人。 终于他含着泪颔首。 仅剩的十几人军队整顿好,将淮南王的木棺重新扣好,苏义将小离放在马背上,看一眼满地的尸体,看一眼伤痛的甄月。 轻踢马腹,带队离去,薄雪纷落,湿了多少人的眉尖,凉了多少人的心。 这处伤心地,这一生都不想再回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血染长坡(1) 甄月目送着他们离去,眉眼瞧见一个身受重伤的黑衣人,她眸色一冷,走在楚仲的尸体面前,长剑而出,将楚仲的脑袋砍下,抛给那个仅存的黑衣人。 黑衣人紧咬着牙尖的毒囊,面露疑惑。 甄月决绝道:“将楚仲的头颅交给你的主子,告诉他,他无情我便无义!” 黑衣人知道自己此时成为信使,暂时死不了,眼中迸出亮光,踉跄的爬起来,抱着血淋淋的头颅就朝密林逃去,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血气并未平息多久,远处马蹄声骤近,甄月与义勇军们浑身一凝,不约而同的拔出利剑,默契的形成一个防守圈。 马蹄声猛地停在十米外,来人见到满地的尸体,惊呼一声,更是大声的呼喊着甄月与季简玄。 见到来人,甄月整个神智瞬间紧绷,快步上前,厉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来人正是水生,他坐在马背上,神色凝重,急促道:“刚刚三江县的探子回来了一个,三江县流匪暴乱久久不息,朝廷已经派铁骑营前去镇压,放出来的消息竟然是范相蓄意纵容暴乱,意图与淮南王里应外合,如今淮南王已死,竟然说淮南王将范相招供了!” “什么!” “什么!” 众人大怒,纷纷上马。 甄月坐在马背上猛吸一口寒气,胸腔内尽是血腥味,她望着苍茫的天空,痛苦不言而喻。 仇晟!你非要将我们一个个逼入绝境!她这辈子不撞南墙不死心,不进棺材不掉泪,可笑这执着半辈子的信仰,活生生将她推下悬崖。 马蹄猛烈,手臂狂甩马鞭,在东郯鲜血淋漓的疆土上炸开一朵朵剑花,雪呼啸卷来,化不开眉尖的杀气。 留在军器所的兄弟们都在半路汇合,曾经在历下入兵的残兵听到家人被屠杀的消息后,也愤然加入了义勇军。 从三江县送信回来的探兵身中数箭,将消息带回军器所时,就死了。 扶子然与甄月并肩策马在前,柔弱的书生公子眉宇隐戾,虽然武力不及众人,却在叔父生死攸关的此刻,迸发着全身的力气,策马的姿势浑然一副军人的模样。 火速兼程,一路未停歇,连喝口水的空隙都没有,三江县距离雍都足足五日的路程,他们进军神速,提前两天赶到了三江县的万里长坡。 那日雪虐风饕,风呜呜的吼着,苍白的天诡异的飘着红霞,一眼望去,像是血河缀在天际,万物黯然,惟见那血红。 他们一千大军赶到之时,万里长坡上,大火烧着战旗,横尸遍野,血染大地,男人们嘶吼的声音惊起了十里鹰隼,黑鸦盘旋不去,血气让所有人眯起了眼睛。 范谷还是那件穿了好几年的湛蓝袍子,像碧蓝天空飘荡的白云一样青素,他跪在长坡之上,后背插满了箭矢,血犹如天上的红霞趟满全身,再也看不见那一抹流云般的青色。 他的门生与护兵团团将他维护在中间,每个人已经耗尽了全力! “叔父!”扶子然扯着缰绳大叫。 长坡上一万铁骑团早就杀红了眼,见甄月带兵而来,杀尽最后一个范相门生之后,与冲上来的一千义勇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多日来的抨击已经让甄月神经疯狂,她的眼睛除了红还是红,连夜的赶路,身心疲惫,她仿佛提刀的机器,将冲上来的人一个个砍杀。 马蹄被砍,她滚在地上器械的起身,双手像个提线木偶,杀,杀,杀,泪奔腾而出,脸上染满着鲜血。 曾经这是她倾覆心血去守护的疆土,最后却成了吞没他们的地狱。 一千义勇军对抗一万铁骑营,战况可想而知,惨烈悲壮。 他们杀出一条缝隙,将长坡上奄奄一息的范相围在中间,四周已经堆满了心系百姓的门生,像一累累城墙。 一把把刀子插入义勇军的胸膛,他们喷着血,身躯却不曾倒下,手上的刀更是挥舞的厉害。 怀山冲在前面,粗口爆出,手上脸上全是敌人的脑浆。 “你滚来干什么!回后面去!”怀山舞着血刀厉吼。 怀远冲进第一道防线,与怀山肩膀挨着肩膀,面色果敢,大笑道:“哥!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看你还笑不笑我!” “滚回去!” “哥,我们像小时候那样,打个赌吧,要是你死了,我就娶个媳妇给你生个儿子,要是我死了,你就娶个媳妇给我生个儿子,不过你眼光太糙,看上的媳妇都丑死了,所以我肯定不会输,因为我不要丑儿子,哈哈哈……。” “臭小子!” 两个兄弟忽然大笑起来,与第一道防线的兄弟们全力抵挡着,一万铁骑团战场经历丰富,战斗力更是东郯顶尖。 彪悍的他们看着大笑的义勇军们,震惊闪过他们的眼睛,这群人就是疯子,死到临头了还笑的出来。 鲜血湿透了每一双军靴,死气从地底攀上来,甄月嘭的跪在范谷面前,麻木的神智疼的人痉挛。 “叔父……。” “叔父……。” 奄奄一息的范谷在震耳欲聋的血场中听到了遥远的呼喊,他缓缓睁开眼睛,半晌后,他才看清面前的两张脸,还有一排排死透的尸体,以及围着他们拼搏血战的义勇军。 扶子然抓住范谷的手臂想要将他背起来,却察觉叔父低喘一声,轻轻推了推他。 “你们不该来,不要管我了,快走吧。”气若游丝。 “叔父我们一起走。” “你们看看我。”范谷垂眸看向胸口一个个血窟窿,没有一分惊恐,声音平静道:“我含着一口气,就是想再见见你们,走吧。” “叔父,我们不会丢下你的。”甄月抓住范谷的手。 一个个义勇军已经在阵前倒下,再猛地站起,身子已经死去,大脑却还留着一丝清明,手上的刀更是机械的劈砍着。 铁血的东郯军队无人不震惊,心生畏惧。 季简玄更是冲在前面想要杀出一条道路,奈何对方实力太强,数量悬殊,只能守在原地硬拼。 第三百二十九章 血染长坡(2) 范谷喷出一口血,看了看一地的尸体,悲凉涌上眸子,抓着甄月与扶子然的手,痛声道:“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了,离开这片土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叔父……” “月儿。”范谷艰难的抬起眉眼,慈爱的扫向甄月泪流满面的脸,“叔父知道月儿与叔父一样,有着兴百姓的理念,面对层层背弃,心里一定很苦……。” “月儿不苦,不苦……。”这些日子她流尽了眼泪,枯涸了整个心田。 “月儿半生孤苦,从小在血泊中挣扎求生,叔父对不起你们,快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不要为任何人活,下半辈子,一定要为自己活着。” “然儿,你也是个孤苦的孩子,看着我们扶家灭门,叔父是扶家的罪人,你们要好好活着。” 最后一丝音落下,享誉郯国多年的范相终于闭上了双眼。 帝王之术,撑起了郯国多年的儒政,是金戈铁马的时代最为卓越的成就,开启了领先的政策。 范谷垂目之时,仿佛一瞬间穿过时光,回到了他十五岁。 那年的他,满腔热血,心存天下,离去的那晚,他暗暗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回去,父亲的不理解,兄长的呵斥,姨娘们的指责,年幼的他,没有看到指责背后的慈爱。 他已经忘记了父亲的脸,却永远记得父亲的背影,在铁匠坊淬炼着一把把兵器,每当瞧见他时,总会慈爱的抚摸他头。 这些年在政权上日以继夜的为百姓请命,为天下造福,却没有尽一份孝心,家族被屠之时,他身在异地,父亲病种垂危之时,他浑然不知。 为了抱负抛弃亲情,最后却死在了奉献了一生的土地上,悔吗?若父亲知道他的胸怀,一定不会怪他。 他不悔,悔的只有,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没有在灭门之时出一份力。 “叔父!” 嘶吼出声,悲痛欲绝,孤狼般的长鸣直达天际,浴血奋战的义勇军纷纷面露悲痛,他们无人不敬仰心怀天下的范相。 季简玄冲进来,扯掉腰间的系带,将范谷的尸体绑在背后,痛切吼道:“我们杀出去。” 甄月站起身,看着面前拼死作战的兄弟们,满腔愤然:“杀出去!” 精神振奋,眼眸赤红,所有人将性命豁出去,一步步往前冲着,到处是砍飞的脑袋,残破的手臂,血污呛进他们的鼻息,糊住他们的耳廓,如同一个个血人。 一万铁骑团同样死伤无数,却胜在人多,将仅剩几百人的义勇军围困在中心,深寒的刀子插入一个个冲来的胸脯上。 然而他们并未有任何喜悦,即便砍掉他们的脑袋,这些疯了的义勇军在倒下的那一刻,也会将刀子同时插入他们的胸口,抓着他们一起倒下。 见惯了生死的铁骑团额心冒汗,有恐惧划过他们残暴的双眼。 甄月眼看着一排排兄弟们倒下,悲痛欲绝,双手从每个剑锋杀去,可对方的刀太多,无数人挡在她身前,为她牺牲,她扬天痛叫,滚烫的泪花滑过满脸血渍。 恨,除了恨还是恨!仇晟!仇晟!你竟也要将我赶尽杀绝!她在血气中,看到了儿时一幕幕的画面。 那时她与仇晟缩在腥臭的房间里,防止着每个企图暗杀的同伴,那时他为了给她抢食与对手绞打一起,哪怕最后只抢到一点屑渣,仍旧会分她一点。 他们曾经脊背靠着脊背击败一个个对手。 他们曾经一起在尸骨中一步步走出来。 物换星移,满目疮痍,她所有的理念、信仰、执着,都被人狠狠踩在脚底,哀莫大于心死,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 忽然,有一双眼睛在血气中注视她,那双眼睛墨黑暗沉,阴冷中总是有一抹柔情。 这条路是你选的,我等着你走完它。 北墨凌,你还在等我吗?可这条路走到最后,我已经肝肠寸断,被现实粉磨的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起来。 “大人。” 铁骑团的小兵在战斗中靠近右将军,伏在耳边低声道:“太子说了,甄月得要活的。” 右将军眉心轻扬,看着血腥的战场,冷声道:“刀剑无眼,义勇军誓死抵抗,岂能说保住就能保住的!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固!难道你想看到这个女人日后报复我们!” 右将军任职在铁骑团,却与陈横走的极近,他还记得带兵来三江县之时,陈横就已经多加暗示,他自然也不能得罪陈横,想起陈横被这个女人打的不成人形,就知道这个女人有仇必报,让她活命?那他们岂不是没好日子! 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尸体堆积如山,包围圈也逐步缩小,他们仍旧没有杀出去。 天地昏暗,血气瘆人,只听一声嘶嚎,将每个人的心寸寸撕裂。 怀山满嘴的血,挡在怀远身前,一把把血刀从他的身体穿过去,再拔出来,带出流不尽的鲜红。 “哥!!” “怀山!” 季简玄与水生痛声大叫,疯了般劈砍着面前的军队,甄月嘴角猛地喷出血,而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扶子然在季简玄的守护下,也往怀山方向杀去。 怀山咧嘴一笑,看着兄弟痛哭的脸,嫌弃的笑道:“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丢人!” “我不哭,不哭。”怀远用布满鲜血的袖子抹着眼角,眼泪像是不听话的孩子,越擦越凶。 “怀远,看来你赢了,将来一定要找个漂亮媳妇,给我们老怀家传宗接代,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怀远看着怀山渐渐耸拉的脸,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痛哭道:“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知道的,这辈子我最怕你了,我都听你的,我不要打赌了,我不要你输……。” “就叫怀安吧……,哥愿意输……。” “哥!!”怀远抱着怀山的尸体痛哭流涕,他们自幼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哥哥就是他的父亲,为他遮风挡雨,他后悔自己的武艺不及哥哥,他不要哥哥死。 “哥!我带你回家!”他痛哭的解下系带,将怀山的尸体绑在身上,声声泣血的嘶吼,举着刀子癫狂的朝前冲杀着。 第三百三十章 破碎的灵魂 铁骑团被义勇军的愤怒击退数尺,在义勇军残酷的对决下,最后也仅剩一百人,这是一场身躯与身躯的对抗,一场生死度于外的果敢,不怕死的义勇军留在最后的,也只有几十人。 曾经震惊天下的军器之团最后消失在血染的万里长坡,他们辉煌的事迹将永远留在世人心中,成为一段段不可逾越的神话,而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更是会让天下人敬畏。 死亡已经笼罩一切,发疯的苍穹像展开的翅膀,压迫着所有鲜红的生命。 正在万念俱灰之际,只见大地震动,马蹄声从万里长坡滚滚而来,卷起厚厚的尘土,直逼昏暗的苍穹。 一队身穿墨黑轻甲的军队策马狂奔卷来,面容冷肃,杀气遮天盖地,无人不为之色变。 而在军队最前方的领军之人青墨玄甲,面容俊美,策马的身姿使天地黯然失色,遥远的距离,那双殷红的薄唇冷厉的扬着,有着气吞山河的雄魄。 北墨凌?! 距离那样的远,甄月却一眼就瞧见那个孤傲的身影,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唇,干涸的眼角热泪翻涌,流淌进她绝望的心田,她没有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会在她绝望频死之时出现在她面前。 铁骑团面色大惊,没有想到远在北疆的凌王会空降此处,更是惊讶对方不动声色的就深入了东郯境内! 无人不惧怕北瀛的死神之军! 义勇军们欢呼而起,更加凶猛的往前冲着。 大地在男人们的马蹄下铮铮而鸣,三千烈焰军很快冲上长坡,满月般的利剑杀的人眼花缭乱,强撑着的铁骑团已经再无力气与威震天下的烈焰军对抗。 一把把战刀从他们的头颅划下,飞溅的脑浆渲染着这片白骨之地。 甄月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的剑法精妙绝伦,青蓝宝剑如鬼魅妖邪,所过之处无不是肃杀果决。 男人将阻挡的人一下下斩于剑下,看着站在层层尸体中的女子,墨发飞扬,绿纱染血,那双雪亮的眸子有泪水在闪烁,他的心瞬间抽痛,恨不得将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 身子一顷,手臂顺势将女子搂上战马,闻着女子身上的血气味,他凤目含戾,手中的宝剑发着破鼓的轻鸣,像砍豆腐一样,将垂死挣扎的东郯兵斩裂,哪里最痛就斩哪里。 因为惯性,她撞进北墨凌的怀里,铁甲的冰冷有着帖烫人心的力量,她累了,已经挥不出一丝力气,可她必须继续战斗。 拿着短剑的手臂刚刚抬起,却被北墨凌禁锢在怀中,压抑的戾气下是轻柔的嗓音:“对不起,我来晚了,靠在我怀里歇会,接下来都交给我。” 心瞬间被填满,她落着泪颔首,在万念俱灰的此刻奇异的被他安抚着,她听话的靠在他怀中,看着他披荆斩棘,杀出重围。 而季简玄也在烈焰军的援助下,带着扶子然跃上战马杀了出来。 仅仅是片刻,残留的铁骑团在身手更为精湛的北瀛军面前,不堪一击,全军覆灭,前一刻还在暗起杀心的右将军已经身首异处。 黑鸦展翅,立在死透的尸体上,用尖尖啄品尝着一块块死肉,血已经彻底染透了万里长坡,堆积的尸体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座山丘。 来年,这里必定会枝繁叶茂,花开万里。 直到最后,活着的义勇军都没想到,最绝望的时候是同僚残杀着他们,而备受他们怨恨的敌军却救他们于水深火热。 溪流淙淙,风起浪涌,傍晚的天空依旧点缀着血红,千山碧水,每吸一口气,都是铁锈般的冰冷,四季如春的东郯,薄雪冷冽。 连日的赶路,一天的战事,已经让人精疲力尽,此地已经离万里长陂很远了,可没有人放松警惕。 扶子然跪在地上,轻轻的擦着范谷脸上的血污。 季简玄整理着他们背回来的一具具尸体,泪缓缓落下,目光扫过仅存的几个兄弟,慢慢蹲下身子,仰头看着残阳的苍穹。 他们都死了,兄弟们,走好。 甄月站在河岸边,将目光从一个个战士身上收回,眼神空洞的望着湍急的河水,整个灵魂仿佛被掏空,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浴血的木偶。 “跟我回北瀛吧。” 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她浑身一颤,大颗的泪珠从干涩的眼眶滚落,怎么也止不住。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悲切的望着北墨凌,死寂的心抽痛不已。 回北瀛?半生坎坷飘零,一路跌撞,整个世界翻覆倒坍、土崩瓦解,沧海成桑田,在经历过这些残酷后,残留下的只有破碎。 她这辈子捂着自己的眼睛走到现在,已经被人狠狠推下万丈深渊,抽出了她所有的力气,哀莫大于心!身边人死的死,亡的亡,她已经没有丝毫勇气了。 跟他走?还有什么资格?一次次辜负他,一次次伤害他,一次次为了所谓的信仰往他心窝里插刀子?就如今她这般狼狈的现状?残缺的灵魂?她不配! 北墨凌依旧穿着墨黑轻钾,身上沾了不少鲜血,俊美的脸庞有一丝疲惫,却依旧目光盛凛。 见她咬牙忍泪,缓缓皱起长眉,知道她身陷险境,三天三日不卸甲不离鞍的狂奔而来,心里又疼又恨,恨她没有保护好自己,若他今日晚来一步,那是不是永世相隔?难道她就没有想过他一丝一毫吗?难道不知道她的生命对于他来说,多么珍贵吗! 可瞧见她悲痛的神情,终究将唇内的狠话咽下。 “走不走!”北墨凌见她不吭声,语露焦急。 甄月依旧没有回答,垂着脑袋,将眼中的泪水逼进去,不想表露太多的脆弱,见他不停的追问,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么多人为了她而死,她已经不再是以前勇敢而上的甄月了,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眉眼轻抬,撇到他受伤的手臂,顿时惊慌,“你受伤了!” 刺目的鲜红从墨色长袍内溢出,像刀子般扎在她的心口,她不假思索的抓住他的手臂,想要为他包扎,却被他狠狠甩开。 “甄月,你够狠!” 第三百三十一章 郯国一统(1) 北墨凌并未觉得她的关怀有多么让人舒心,气愤的认为她只是在转移话题。 他猛地一甩袖子,面色冷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北墨凌!” 因男子情绪的波动,甄月瞬间潸然落泪。 看着他悲伤孤傲的背影,心口像被针扎一样疼,麻木的神智才有了片刻的鲜活。 不是不愿意跟他走,而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残败的她怎么配跟他在一起?喉咙的话一字也说不出,只有嗡嗡的哽咽声。 北墨凌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深邃的落在女子身上。 微寒的风卷起甄月的衣裙,显得她格外单薄,常年笔挺坚韧的肩膀也一片颓然,他清冷的眸色渐渐露出压制的疼惜。 沉重的呼出一口气,看着甄月,神情认真的说道:“永远记得有一条路叫回首,烟雨红尘,等你归来。” 强撑着她的最后一丝坚韧瞬间碎裂,变成一片片碎渣,有温暖的情愫将残败的她紧紧包裹,如同将死之人寻获了一抹暖阳。 男人清浅的嗓音流淌过她干涸的心田,慢慢滋润着她的灵魂。 这条路走到最后除了悬崖,仍旧有一个人为你点一盏灯,为你开一条路,告诉你,只要回头,他就在等你。 北墨凌,北墨凌,我该怎么办,此时的她只想缩在自己的壳内,慢慢舔着伤口,重拾自我! 马蹄远去,卷起东郯鲜红的尘土,墨黑的身影在烈焰军的护拥下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甄月跪坐在地上,嚎嚎大哭,满目疮痍的过往在脑海回旋,心中多年的悲凉再次化为泪水,滴落在白骨累积的东郯土地上。 肃静的书房玉璧为灯,珍珠为帘,雪夜清冷,万物萧条。 书房外的玉石地面铺了薄薄一层雪花,一排排的侍女跪在冰冷的地上,诚惶诚恐,地上是打碎的青瓷玉碗,香甜可口的莲子粥已经冷却,与白雪化在一起。 书房开了一点缝隙,风呼呼的灌进去,将烛火吹的狰狞可怖,屋内的人影被拉成各种可怕的形状。 不时有将军从书房内出来,寒冷的冬季,竟然个个头心冒汗。 “滚!滚!我说了要活捉!你们这么没用的东西!给我滚!” 啪啪几声,几位将士被人从里面轰了出来,伴随着混乱的摔杯声,文房四宝、座椅板凳、只要完好无缺的东西,都被一剑碎裂。 四周寂静,寒风硕硕,仇晟躺在废墟般的书房内,静静的看着精致悬顶,深沉的眸子在尘埃落定的今夜终于流露出一丝情感。 他的不远处还有一颗鲜红的脑袋滚在地上,那是死士带回来的楚仲的脑袋,他耳边磨砂般响过无数声音。 “姑娘让属下带话,你无情我便无义。” “万里长坡,姑娘被凌王带走,但探子汇报,姑娘并未跟凌王离去,至今毫无踪迹。” “毫无踪迹。” 万里长坡的惨烈他可以想到,甄月的痛恨他仍旧能想到,以甄月隐匿行踪的手段,再找到她恐怕就难了。 可寻到她,又能怎样呢?他还有资格说爱吗?九年的情分,终于被他亲手葬送,他以为他可以承受,可决裂真正来临之时,他才明白,他无法忍受这种锥心之痛。 他终究是把她弄丢了。 新年已至,烟花灿烂,可在金戈铁马的东郯,战火弥漫,天地一片冷瑟。 宗明七十一年,新年来临的前一天,万马奔腾的郯国迎来了新的时代。 巴司城沦陷,替西郯抵挡数月的霍老将军终于被斩于剑下,尸体高高挂在城门上,让西郯骨寒毛竖,百姓谈之色变。 那一天,相信整个郯国都无法忘记,那一天是所有人日以继夜也无法消磨的回忆,东郯铁骑彻底踏入记忆中的故土,踏入那所命运起源的盛京宫。 那一天,天气出其的好,骄阳明媚,大街小巷全是跪地的百姓。 分列九年的郯国终于一统,结束了漫长的分列,没有人会忘记九年前的那把大火! 多少人在那场大火中改变了宿命,含着彻骨的恨意从尸骨里爬出来。 脚下的路与儿时一样,干净整齐,红砖绿瓦比记忆中更加鲜明,仇晟一身戎装,坐在马背上缓慢的走过盛京宫举世闻名的蓝云祭台,每国使臣、满腹经纶的儒家、连血统高贵的藩王,每次面圣都会从这所蓝云祭台走过。 大军簇拥着他,他轻扯缰绳,微微抬起头,看着巍峨壮丽的盛京宫,眼框忽然红了。 当马蹄踏进这所魂牵梦绕的宫殿时,没有人能知道他此刻澎腾的内心,呼啸的记忆填满他脑海,让他的手指情不自禁颤抖。 紫柱金梁,玉龙飞檐,一片辉煌。 笔直的宫道一望无际,辽阔雄威,气势磅礴的露台广场跪满了文武百官,以及瑟瑟发抖的宫人。 他下了战马,大风长起,脚心落地的瞬间,无人不胆战心惊,又有谁能想到,九年前一个丧家之犬会带着大军杀回来,结束了国家的破碎,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残酷的洗礼。 仇晟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踏上了面前的长阶,阶梯绵长,比这些年走过的路还要长。 父皇的脸,母后的脸,皇姐的脸在脑海闪过,你们看到了吗?我回来了!我不辱使命,不负重托,带着最锋利的刀子回来了! 我要让人曾经踩踏我们的人,一个个生不如死! 铁血的成就带动着满腔的恨意,这些年的隐忍终于在踏上层层台阶时,彻底释放,男人的脸不再温润,黑眸冷漠的眯着,嘴角扯出残酷的笑容。 终于,当他踏上百阶上的阔台之时,映入眼前的是一个个颤抖的脊背。 快感,除了遮天蔽日的快感,就是迫不及待的饮血。 第三百三十二章 郯国一统(2) 胆小如鼠的宣文帝抱着玉玺跪在阔台上,身后是恐惧昏厥的妃子,以及几个年幼的皇子。 而昔日的枭雄吴荀,被五花大绑强制的跪在地上。 仇晟看着多年未见的吴荀,淡淡笑起来,他走在吴荀身侧,抬起头看着巍峨的千殿,说道:“多少年了,没想到你老成了这样。” “呸!”吴荀不甘屈辱,厉声道:“小畜生,成王败寇!有种就杀了老夫!” 仇晟冷笑,弯下高贵的膝盖,与吴荀平视,面前的脸爬满皱纹,与印象中那个威武将军相去甚远。 他的眼寸寸冷下来,声音饮着滔天的恨意,“杀你?我父皇的死!母后的死!皇姐的死!这一路被逼走投无路的绝望,像条狗一样残存着!你以为我会轻易的让你去死!当我从悬崖上跳下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苍天,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百倍奉还!用你们的鲜血来灌溉我满心的仇恨!” “哈哈哈!”吴荀大笑,“当年还是我大意!我既反事就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千秋万骨!我吴荀敢作敢当!今日大败!尽管放马过来!老夫无惧!” “很好!不愧是当年的枭雄!果然有几分气派!”仇晟豁然起身,戾气强盛,冷哼一声,“带上来!” 繁杂的嗡嗡声顿时传来,越来越近,士兵将吴荀的家眷鞭策着拖上阔台,哭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让人胆战心惊。 “夫君!” “爹!” “父亲!” “爷爷!” 大片的呼喊声卷来,面容坚硬的吴荀在看到锋刀下的妻儿时,痛色一闪而过,大吼道:“哭什么!没用的东西!不就是一死!成王败寇!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果然是心智坚定的男人,难怪当年会一眼不眨的卷起惊变,叛主谋反!” 仇晟缓步上前,在一排排瑟瑟发抖的人面前冷哼,阳光耀眼,将他们额间的汗珠照的晶莹颤抖。 “这位应该就是丞相夫人了。” 冷漠的声音让年已五十的妇人惊颤不已,她抬起眼望向吴荀,泪花滚落,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儿,跪地痛哭,“太子殿下!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几个孩子吧!我的孙儿才两岁!” “放过?”眼一冷,“我母后是郯国最尊贵的女人!最后谁放了她!”仇晟拂着袖口,面无表情道:“杀!” 长刀而出,快如闪电,丞相妇人的脑袋瞬间落地,身体嘭的倒在血泊之中。 “母亲!” 惊呼悲痛,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哭声,仇晟冷眼旁观,斜眼望向吴荀,就见吴荀面容苍白,仍旧强忍着。 仇晟笑了笑,再次跨起脚步,所过之处,无人不恐惧。 他站定脚步,停在吴荀两个儿子身前,吴荀年轻时也是一名虎将,报应不爽,到了下一代,两个儿子贪想荣华,胆小如鼠,看着脑袋落地的母亲,已经煞白了脸,只是瞧见面前的祥云军靴,已经汗如雨下。 “求求太子,放了我们吧!都是我爹,当年是我爹一把火烧了盛京宫,我一直想要为先帝报仇,这事与我们无关啊!” 两个儿子跪伏在地,恐惧万状,斜眼盯着父亲哀求,“父亲,孩儿不想死,父亲……。” 吴荀的面容慢慢撕裂,脸上青筋爆出,仿佛没有听到儿子的哀求,咬牙没有哼一句。 “父亲……。” “哥!堂堂男子汉!怎可跪地求饶!真是丢了我们列祖列宗的脸!” 说话的人正是吴荀的女儿,性子刚硬,两个儿子贪生怕死,女儿倒是继承了父亲的气魄。 仇晟挑眉,居高临下的扫一眼刚硬的女人,像是想到什么,眸色顿时阴暗,他一甩袖子,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杀!” 两个儿子还没来及再次求饶,就成了刀下亡魂,一颗颗脑袋滚落再地,鲜血在血泊中溅在男人华丽的衣袍上,像是一朵朵鲜红的花朵。 直到两个儿子的脑袋滚在一米之外,吴荀坚硬的面具已经露出裂缝,他慢慢闭上眼睛,还没来及睁眼,就听一个孩儿的哭声刺破而来。 吴荀身子一颤,嘴唇发抖,豁然睁眼,就见年幼的孙儿被人举在半空,整颗心瞬间窒息。 两岁的孩子似懂非懂,看着奶奶躺在地上,爹爹躺在地上,只知道哭,此时突然被提起,手脚像扑水的鱼儿般挣扎。 所有人开始疯狂的尖叫。 但这些尖叫并没有唤起仇晟的一丝仁慈,反而有一丝说不出的快感,心里的恨得到了一丝的缓解。 他手指轻轻一收,提着小男孩的士兵收到指令,面无表情的松手,小男孩像个皮球一样重重摔在地上,迅速滚在层层百阶上。 嘶吼,痛叫,倒吸声此起彼伏,将正午的太阳逼入云霄,孩童的尖叫截然而止,从瑟瑟发抖的百官们面前滚下去,无人不震惊。 孩童面朝苍穹,终于含下了最后一声低泣,无声无息,苍白的如同昂贵的白玉石阶。 与此同时,阔台上手起刀落,孩子的母亲,以及十几位妾室全部脑袋落地,高高的露台血腥恐怖。 吴荀再也控制不住,大吼出声:“你这个畜生!敢杀我孙儿!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我要杀了你!”意图起身,就被身后的将士一脚踩在地上,扭曲着整张脸。 “这点程度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呢!”仇晟厉吼:“我父皇敬你是个人才,对你委以重任!你狼子野心!常年对我父皇用毒,最后将我父皇害死!又逼迫我的母后,害我母后含恨自尽,当年护送我们逃亡的几千人,哪一个人活着了!全部成为你刀下亡魂!” “你杀了我!杀了我!” “吴荀!这一切都不够!我让你尝尽蚀骨之痛!我尝过的你都要尝!我就是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你的恶行死去!无能为力!” 仇晟猛地朝血堆望去,吴荀的女儿伏在血泊中泣不成声,身边全是断头的尸体,场面可怖之极,唯独只有她被留在最后一刻,却暗示着更为恐惧的开始。 第三百三十三章 郯国一统(3) 寒风冷梢,烈日灼眼,有乌云滚来,飞沙走石,天地瞬间冷却。 有士兵从台阶下走上来,踏上阔台之时,局促片刻,感受到那双暴戾的双眼后,不再畏首畏尾,当着数万将士,文武百官的面,利落的解开裤袋,脱去肮脏的裤子,露出让人耻辱的东西。 惊呼声乍起,与飞沙一起滚来,没有人再能睁眼看下去,更没有人敢忤逆这个一统郯国的残酷君王。 “你们干什么!” 女人大吼一声,就被几个人男人推在冰冷的地上,伴随而来的是耻辱的衣帛破裂声,粉嫩的身子赤裸的暴在光天化日之下,身子的撕裂更是惨绝人寰,肮脏的男人们面对无数双眼睛,起初有些胆怯,再强劲也会难以举起,可是他们不得不履行这残暴的举动。 很快快感取代了胆怯,他们在女子挣扎的身体上蛮横冲撞。 女子厮声吼叫,闻着惧惊,又有谁能承受这莫大的屈辱呢?她一句句诅咒着。 吴荀已经彻底爆发,扭曲的脸在地上滑出道道血痕,像一匹被人砍断手脚的野兽,崩溃绝望。 仇晟的耳边是女人被人凌辱的惨叫,以及吴荀撕裂的痛吼,他微微闭上眼睛,有血气拂过他抽动的面孔,眼角冷泪滑落。 很多画面疯卷过脑海,他被皇姐捂着嘴躲在寝宫角落,眼睁睁看着母后咬舌自尽,母后死前一直看着他,流不尽的血从母后嘴里涌出来,母后用口型告诉他,活着,活着。 他想起与皇姐被人一路追杀,皇姐为了引开追兵让他躲起来,可当他找到皇姐时,皇姐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身上连一块遮掩的破布都没有,雪白的肌肤全是紫痕,那样的脏。 他抱着皇姐痛哭,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为皇姐穿上,可他的衣服总是没法将皇姐遮的严严实实。 皇姐死前遭受的凌辱,是不是也像这样的惨叫?皇姐,皇姐。 惨叫声已经停止,再强悍的女人也承受不住毁天灭地的耻辱,最后咬舌自尽,男人们抽出自己的身体,还没来及穿上裤子,就被豁然而至的血刀砍断脑袋,嘭嘭几声倒地。 此刻的吴荀老泪纵横,再无一丝宁死不屈的刚硬,他甚至想到了九年前种下的累累祸根,人在朝野,权利诱惑,有几人能抵挡?如今却家族惨死! 仇晟缓步走向刺鼻的血泊,扫一眼怒意滔天的尸体,最后解下身上的锦袍,轻轻盖在女子的身体上。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残忍吗?经历过血海深仇后,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越走越黑,再也回不去了,因为皇姐的遭遇,他极其看重女子的贞洁,所以这些年,他从未碰过甄月,更是小心翼翼。 今日之举,只为祭奠亡魂,平复心中的恨意,要怪,只怪你是吴荀的女儿。 “抬走吧。” 围守的士兵纷纷上前,将露台的尸体一一搬离,血气飘散在每个角落,数万将士看着血粼粼的复仇,没有一丝喧哗,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反抗的声音。 脚步轻移,站在低泣的吴荀面前,昔日的英雄抬起头看着冷酷的帝王,撕裂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总有一天都会自食其果,我在地狱等你。” 仇晟冷笑:“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我已经在地狱!” 吴荀瞳孔一缩,就被士兵押下了露台,四肢被绳索绑住,绳索的另一端是四匹矫健的战马,他扬天长笑,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笑声凄苦无惧,身体一抖,就被四匹马拉的悬在半空。 血肉骨头在拉扯中清晰可闻,兹兹几声,四肢被拉断,四分五裂。 把控郯国九年的乱臣贼子,终于在历史上画上了句号,权利的腐蚀,家园的破败,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后世只会寥寥数句,遗臭万年。 高举着玉玺的宣文帝早就吓的说不出一句话,被吴荀把控做了九年的傀儡皇帝,小时候他只远远的瞧过太子一眼,九年后再见,他觉得这为被世人盛传的皇兄,比吴荀还要可怕。 宣文帝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一柄锋利的战刀插入身体,剑柄雕刻着飞龙,很是威武,他缓缓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咫尺之外的仇晟,男人低垂着头,声音低沉。 “你留着皇家的血,这些年竟没有想过为父皇报仇,为国家报仇!今日能死在我剑下,你应该感怀你我留着相同的一半血!” 啪的一声,玉玺粉碎成渣,一切尘埃落定。 辽阔的苍穹,巍峨的山河,响彻着恢弘的臣拜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郯国千秋万代,永世长存!” 嘹亮的呐喊余音三日,久久不散,飘向壮丽阴暗的每处宫殿,落满每个青尘不染的角落。 王者俯瞰着黑压压的臣子,波澜壮阔的山河映满瞳孔,如跃水蛟龙,气势磅礴,曾经弯起的脊背终于挺起来,曾经的深仇终于得报,被夺的山河终于拿回。 见证了这场血腥复仇的百官将士们,终于明白,统一郯国的帝王绝不同于以仁德布施的先帝,今日的帝王将会是东郯历史上最冷血的帝王! 九年前参与了黄巾之乱,京都政变的涉事人等,一个都没能幸免,几百名官员贵族被押上砍头台,给了天下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自从九年前的政变大火,盛京宫便再也没有迎来血洗,今日铁血的洗礼在盛京宫展开,一个也不会落下。 百姓人心惶惶,暗地里惊呼,天下就没有太平的时候。 那一晚,仇晟一个人待在祭拜郯国列祖列宗的祠堂内,宫人退避三舍,独留他在昏暗的祠堂内,半夜有痛哭声飘来,哭的肝肠寸断,宫人耳闭不闻,全当没有听见。 男人再走出祠堂之时,已经面容冷硬,没有一丝泪痕,仿佛一切都是幻觉,当祠堂厚重的大门关闭之时,昏黄的灯光落在金黄的暖蒲上,暖蒲湿露,挤一挤都能滴出水来,想来味道必定是咸咸的,苦苦的。 他心里的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第三百三十四章 隐居 白驹过隙,花落花开,犹如手间笔墨,写尽半生未央,半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又抚平了多少辛酸过往。 万木争荣,山清水秀,高耸的山顶上,炊烟袅袅,饭香溢在山林间,鸟脆悦耳,一切显得生机勃勃。 山顶的小茅屋有人正不紧不慢的做着饭,屋外有间小院子,种满了奇花异草,小小的一株草就能救人于生死。 女子蹲在药院角落,专注的浇水锄草,她穿着一件极其素净的衣袍,衣料也显得粗糙,却清淡流水般的显眼。 瀑布的长发梳成结实的长辫,有碎发拂过她的眼角,睫毛轻动,露出那双平静的眸子,细细看去,那双眼睛隐着锐利,却沉落的像个雕塑。 茅屋内有男人擦着手走出来,鼻尖上抹着一点炭灰,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爱。 “月儿,吃饭了。” 甄月听到呼唤,轻轻嗯了一声,将水壶放下后就去摆放碗筷,饭菜上桌,安安静静的吃饭,外人咋眼看去,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农家姑娘。 扶子然往她碗里夹了一小块肉,见她乖巧的夹起来吃掉,嘴角温柔一笑,眼神却含着心疼,这些年经历太多,已经抽去了她所有的力气。 一顿饭吃的异常宁静,吃完饭后,扶子然便去山下给百姓诊脉,甄月就躺在树下的摇椅上乘凉,等着扶子然回来一起吃饭,日复一日,甄月觉得大概这辈子就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此处是普陀山,既不是北瀛的疆土,也不是郯国的疆土,而是最东边两国中界线的荒芜地区,人烟袅袅,物资贫乏,山下的村庄也就一百口人。 半年前,北墨凌带兵救下他们后,他们本欲前往五灵山,可在去往五灵山的途中发现了不少东郯兵。 五灵山是一座隐秘的崇山,要找到其实并不难,以仇晟对她的了解,相信必定会前去逮捕,所以他们转道来到此地。 半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当年幸存下来的人寥寥无几,甄月与扶子然喜欢清静,就住在普陀山山巅,而季简玄带领几个兄弟在山下的村庄落户。 怀山娶了村里一位朴实的姑娘,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当爹了,那天怀山拉着他们喝的烂醉如泥,说给孩子取名叫怀安,就是他大哥的儿子,等甄月们酒醒时,才发现怀山睡在怀远的坟墓前,脸上挂着冰冷的泪痕,怎么也擦不尽。 一座座坟墓堆在一起,像弯腰的脊背,风中总是带着细微的哭泣,当年不少兄弟们都背着死去的兄弟们杀出来,将他们葬在了此处,旁边还有叔父的坟。 每天傍晚,甄月都会去看望他们,跟他们说话,不想他们孤零零的。 半年前,郯国一统,传遍天下,据说那天盛京宫与九年前一样,血染满空,一把把火飘在空中,多少人在那场大火中得到了报应,又留下了多少新仇。 而三个月前,仇晟也登基为王,尊称桓帝,万人惧之,季简玄将这些消息带给她时,她很平静,只有眼珠子转了转,表示她已经知道了,然而她一个人去了邻山的太行崖,俯视着脚下的万众山河。 她以为不会再想起那些锥痛的往事,可当她知道仇晟登基为王时,她的心抽痛难忍。 只有经历过众志成城,又家破人亡,血腥背叛后的绝望,才会知道那个人的登基,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深不见底,白骨茫茫。 她躲在这座人烟稀少的普陀山舔着伤口,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是会想,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追寻希望,那些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 直到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有马蹄声驶向了这座荒凉的普陀山,像一沽清泉流淌过她干枯的心田,荡起了势不可挡的涟漪,让她慢慢找到一丝知觉。 她站在茅屋前的斜坡上,警惕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普陀山荒远,季简玄与兄弟们上山也会徒步,断不可能坐马车前来,所以她与扶子然全身戒备。 直到马车上的人走出来,露出那万年不变的孤傲身影时,甄月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心瞬间被人打乱,很没出息的湿了眼角。 来人谴退了驾车的高手,就茕立的原地,遥目望着她,冷眸深邃。 六月末的天,桃红柳绿,树影成阴,他一身雪白的长衫,耀眼的阳光从细缝穿过来,落满他俊美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轻挑的凤目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相识这么多年,甄月最喜欢看他穿一身白袍,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若天人一般,若忽视那盛气凌人的强势,就真是万物感叹的仙人了。 当北墨凌走到她身前站定时,她才慌乱的低头擦着眼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北墨凌也不取笑她,像个天天光临的熟客一般,径直坐在院子外的石桌旁,见甄月与扶子然愣在原地望着他,心知自己不请自来,让他们手足无措。 他轻抬眉眼,脸不红心不跳道:“这个月的解药就不用找人送了,我正好路过,亲自来取,顺道,你也给我诊诊脉。” “……。” 甄月噗呲一声,破涕为笑,寻到了这里,还找这么烂的理由,何时身份尊贵的凌王需要跋山涉水亲自来取药的?即便嘴上忍不住笑出声,心里面却暖烘烘的。 北墨凌尴尬的红起耳廓,清了清嗓子,恢复到淡然,对着看好戏的扶子然蹙了蹙眉。 扶子然识趣,便让甄月去沏茶,坐在石凳上,拿出诊脉用品,手搭在他脉搏处,神情认真起来。 直到甄月跑进屋内去沏茶,北墨凌才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甄月沏茶的间隙,脑袋情不自禁的往窗外探着,见院子外的两个人气氛和谐,不时交谈几句,说不出的舒坦。 看着他的背影,黯淡的眸子有亮光闪烁,不管天涯海角,他总是能寻到她,不厌其烦,固执执着。 第三百三十五章 爱意渐浓 泡好茶后,甄月便迫不及待的小跑到院子,迫切的想知道北墨凌身上的七心金蝉现在清了多少。 “毒素清的比想象中要慢,半年前我已经将针脉的方法写在信帛之中,可有按时针脉?” 北墨凌泰然处之,听到扶子然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甄月抢在前面问话。 “这都好几年了,怎么还未清干净?若没有按时针脉,可是有什么危险……。” 话音刚落,甄月后知后觉自己有些急躁,哥哥毕竟是神医之徒,北墨凌的身体又有子虚在打理,就算军事政务繁忙,没有按时针脉,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否者哥哥怎么可能如此淡定。 话从唇破,已经来不及收回,白皙的脸颊升起晕红,甄月暗自咬牙,稍稍挑起眉眼,就见某人笑的那叫一个春风满面,而自家哥哥也是一副不知笑否的尴尬模样。 扶子然说道:“只要按时药浴与针脉,持续大半年毒素就差不多清除了,不过,你身子这二十几年耗损不少,还是要多加调理,虽然你毅力非常人,但切莫让身体负荷。” 扶子然站起身:“我去给你将这个月的药理出来,然后你带回去服用,这个月我就不用拖人送过去了。” 言毕,意味深长的进屋去了,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风温柔吹来,拂过二人的衣衫,气氛一下子有些道不尽说不明,半晌,就见北墨凌将手边的清茶推了过来。 甄月伺候他多年,自然清楚他的喜好,如今是六月天,普陀山清凉,也没有几分燥热,但她还是乖巧的拿扇子扇着热气。 甄月一直垂着头,尽责尽职,却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以前没有察觉对北墨凌的爱意之时,尚还能坦然处之,经历种种磨难,明白对他许下芳心,便觉得整颗心都被他捏在手心,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这已经是她习惯的常态。 她放下蒲扇,碰了碰杯沿,轻轻推了过去。 北墨凌刚刚碰上茶杯,神色一顿,就听甄月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如絮,让他险些忍不住拥她入怀。 “别喝太凉了,对身体不好,这个温度不冷不热,正好。” 说完此话,甄月抬起头,就撞进男人暗墨星辰的瞳孔,仿若有璀璨流星滑过,将人的身心都吸了进去,甄月看着他温柔的笑了笑。 北墨凌端起茶杯,点头道:“好。”茶水有些清苦,比不上宫廷的碧落露泉,温度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烫,可随着清茶流入咽喉,荡进心口,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喝的最甘甜的茶水,原来这就是温暖的味道,真的让人流连忘返。 一盏茶的时间过的很快,他们还未聊上几句,北墨凌就站起了身。 甄月半垂着眉眼:“你要走了?” 北墨凌一笑:“时辰不早了,赶回去也需要三天时间。” “路途是挺远的,累吗?” “有点累。”顿了顿有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甄月闷闷的掰着手指,听到他后面的话,手指猛地一顿,浪潮般的情愫裹在心口,闷闷的。 扶子然也将这个月的药材包好,走出来交给北墨凌,又多嘴嘱咐了几句,虽然北墨凌是扶家推波助澜的帮凶,曾一度也很憎恨北墨凌,可经过了广陵城的袖弃天下,再到万里长坡的生死相救,扶子然已经不再那么恨了。 北墨凌接过药包,看了甄月一眼,转过身刚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女子心事重重的面孔,声音轻慢道:“我下月再来,记得准备一壶好茶。” 原本因他离去的黯淡眸子熠熠生辉,闷堵的心绪像是打开闸,欢快的扬起嘴角,却还是忍住嘭嘭的心跳,说道:“好,我给你准备好茶。” 北墨凌深邃凝视,薄唇轻扬,转身离去。 马蹄再次在山坡下响起,慢慢消失在影影卓卓的山道上,只于小小的黑点。 她站在高坡上,一直望着北墨凌离去的方向,曾经雪亮的眸子被前所未有的期盼所取代,那样的耀眼。 接来下的几个月,北墨凌真如承诺的那样,时间准时的月月前来,仿佛怕她久等一般,彼此默契的相处着。 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一两件稀奇物,甚至会在怀里揣着一两个葱油饼,将满身的清贵渲染的啼笑皆非。 其实甄月并不爱吃葱油饼,只是那年的观元节,为了掩饰消失的嫌疑,才匆忙的买了葱油饼站在路口等他,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甄月忽然觉得一直讨厌的葱香味也是不错的。 平静的日子被他不浅不淡的搅拌着,飞快的时间竟然变得极其漫长,甚至度日如年。 她每天都会不受控制的等待着马蹄声的临近,每晚躺在树下的摇椅上,远望星辰之时,总会情不自禁的浮现他盛气凌人的面孔。 于是一天盼着一天,一月盼着一月,已经成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习惯,他总是潜移默化的往她心里钻,像条带毒的小蛇,让她不受控制的丢兵卸甲,越发觉得这情爱真是霸道。 青翠的山林薄雾散去,喜鹊在枝头来回欢叫,风和日丽。 甄月一身青素长裙,坐在窗边,不时探头往外望去,看似无意,却难掩眼中的急切,甚至有些按耐不住,却又不肯表露出来。 扶子然一手研磨,一手研究药谱,嘴角淡淡笑起来,说道:“月儿,你在等谁?” “我没等谁!” “是吗?”扶子然笑的恣意,见她故作的掩饰,说道:“今日有个人来晚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细不可闻的马蹄声传来,甄月耳力极好,蹭的站起身来,急切的推开院门,几个疾步便站在目视最佳的小坡上。 青色的马车行在蜿蜒的山道上,葱葱的绿叶挡住视线,影影卓卓。 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青色的帘子被侍卫撩开,北墨凌从马车内走出。 墨发轻轻束起,有几缕从殷红的唇角滑过,他微微抬眸,瞧见远处伫立的女子,似乎有些意外,微微一愣,长眉轻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甚至有一丝得意。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下定决心 甄月见他渐渐走近,连忙垂着脑袋,脸颊酡红,尽量掩饰着欢雀的心跳,甄月觉得她这几个月像是变了个人,变得傻乎乎的,以前精明强干,遇事冷静,可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初尝恋爱的小丫头。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沏茶。” 北墨凌错身而过,径直坐在院外的石桌旁,面色平淡,眼光却一直落在女子身上。 甄月暗自咬牙,平复小兔般的心跳后,才跑回屋子,将早就准备的清茶倒掉,又烹上新的一壶。 清茶上桌,香气袅袅,院子里种了几株嫣红的月季,馥郁扑鼻,几朵鲜红花瓣卷落在地,谴惓轻柔。 甄月习惯性的给他扇茶,细心的触着杯沿的温度,二人不温不火的闲聊着,气氛和睦,大概这几个月的相处,是他们这几年来相处最为融洽的时光。 岁月静好,流年无殇。 一盏茶喝的再慢也会饮尽,北墨凌拂了拂袖子,看着山路尽头,前一刻的温柔骤然冷起来,语气生硬道:“这次离开后,我就不过来了。” 甄月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北瀛有什么事情?”这半年多仇晟登基,疆土巩固,与北瀛边界时常小打小闹,弄的边关紧张。 北墨凌凝眉:“并非军事。”见她神色疑惑,一股脑的火就冒出来了,声音霸道:“下月我不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一甩袖子,潇洒的走了。 风猛地刮过来,吹的她心肝乱颤,她愣在原地,直到阴晴不定的某人远远离去,她嘴角的笑意再也忍不住扩大。 想起男人别扭的神情,心里溢满甜蜜,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品尝过,像是甜的让她发慌。 “想好了吗?” 扶子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想来二人之见的对话听去不少,甄月也没有觉得难为情,而是扬起小脸,蹙起眉尖,雪亮的眸子闪过一丝胆怯。 他不再月月来了,让她看着办,自然是让她跟着他走,她一次次拒绝他的好意,他仍旧意志坚定的等候着她的回应。 这些年大家都变了,唯独他对她的情义不曾改变。 “月儿。”扶子然轻唤一声,心疼道:“人不能永远沉溺在痛苦中,哥哥当年也与你一样,满心被怨气恨意所取代,可是,世界之大,万物争荣,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失去了不代表永远的消失,月儿,哥哥知道这些年你付出太多,失去太多,我相信逝去的人都会希望你好好生活,重拾勇敢。” “哥……。”泪湿于睫。 “傻丫头。”扶子然指尖擦着她的眼角,说道:“都过去了,摔倒了自己爬起来,若你永远爬不起来,那爱着你的人该有多伤心,这几个月,我看的很清楚,虽然我不喜欢北墨凌,可是我能看出来,他在等你,等你从过去走出来,等她自己走到他身边。” 叹息一声,“快十年了,扶家灭门快十年了,连家族之恨都能消弭,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我不想看着月儿孤独终老,不想看着月儿抱憾终身。” “哥……。”真的可以吗?她还有资格吗?还能重拾勇气吗?曾经她全身心付出,最后换来遍体鳞伤,信仰没了,做了半辈子的瞎子,还能站起来吗? 甄月,永远记得有一条路叫回首。 忽然间,她大哭出声,半年的伪装彻底卸下,耳畔不时萦绕男人低沉的声音。 甄月,甄月,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回头路可以走,不是所有人转过身,都有人执起你的手。 你还要让他等你多久? 她缓缓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眼睛骤然发亮,“我不想再负他了,我想告诉他我愿意跟他走。” “傻丫头。”扶子然轻松一笑,疼惜的替她抹着眼泪,“那下个月等他过来,你就跟他走吧。” “好。” 压在心头的乌云豁然散去,迷雾中的她终于找到出口,麻木的灵魂彻底鲜活,她想为自己而活,一旦下定决心,便永世不悔! 自从那日后,她便安心的等着北墨凌来接她,夜晚星辰耀眼,白昼温和如絮,日子一天天过着,心情前所未有的欢雀,她甚至能想象到北墨凌挑眉的模样,一定得意洋洋。 然而所有的期盼欣喜都在一日晌午打碎,蒙上暗暗的阴霾。 甄月一直以为失去信仰被人背弃已经是人生的最痛,却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有一场更摧心的痛等待着她,她总是在想,如果十年前她死在狄都,或许一切都不会如此悲剧与绝望。 丽日临空,万里无云,甄月卷着袖子,露出莲藕般的手腕,手上提着竹篮,空酒瓶在竹篮里随着脚步哐啷的脆响,她从后山的墓地回来,与叔父跟义勇军的兄弟们小酌了几杯。 刚刚推开院门,不知为何,她眉尖微微蹙起,当她推开虚掩的大门之时,手腕上的竹篮顿时落地,酒壶啪的一声碎裂,香酒溢满室内,给燥热的晌午添了一抹冷意。 “你怎么在这里!” 甄月震惊无比,眼眸开始望向武器之处,神色一凛,才发现自己的短剑并不在案桌上,而是被男人把玩着。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仇晟,他一身青色华服,时光流逝,他似乎还与以往一样,神色清雅,总是含着一丝疏离的笑意。 “可是在找这个?” 仇晟晃了晃手上的短剑,轻笑道:“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你的配剑了,这些年,你都是剑不离身,看到这柄双刃短剑放在角落之时,我才觉得,我们都变了。” 甄月并没有回答他,目光逡巡,见扶子然不在屋内,冷声道:“我哥呢?” 仇晟轻抬眼眸,站起身答非所问,“这半年你走的干净利落,一点讯息也没留下,我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寻到这里。” “我问你,我哥呢!” “半年了,你也该消气了,如今我贵为郯国帝王,已经有能力为你做任何事,跟我走吧。” “我问你,我哥呢!”声音拔高,浑然瞧不见仇晟讨好的模样。 仇晟眉心一缩,正色道:“我已经请贵兄前往了金鼎宫,算算时间,已经出山许久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要挟逼婚 甄月怒声打断:“你抓我哥做什么!如今你已经是郯国的陛下,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难道这些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为你牺牲的人还不够吗?军器所已经覆灭,不可能为任何一国效力!而我,已经不再是曾经为国家冲锋陷阵的人了,如今的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难道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小月。”仇晟轻唤,有痛楚闪过,“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郯国一统,又有谁明白江山疮痍,国破家亡的悲痛,我身兼江山使命,不得不手段强硬。” “江山疮痍,国破家亡的悲痛?”甄月眼眶忽然泛红,痛声道:“难道襄飏、王平、淮南王、七千难民、以及我的叔父,他们的死不悲痛吗?只有你的痛才是痛?” “苏晟,这些年,你为了权势,为了皇位,失去了多少?王平忠心耿耿,范相一直为你护航,淮南王视你为国家希望,辅佐你,最后他们都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当年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亲眼看着他们的鲜血染红这边土地,军器所一千多人,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连小离也死了,每当你坐上尸骨累积的宝座之时,有没有一丝愧疚?” “甄月!”仇晟温润的面色在她铿锵的话语中,一丝丝裂开,“当我从玉龙山走出来之时,我已经做好了抛弃一切的准备!你或许觉得我无情无义,可是这条路除了冷血,就剩不下什么了!仁慈根本就不可能一统这疮痍的疆土。” 甄月深吸一口气,闭目道:“是啊,仁慈总是累赘,你费尽心思找到这里,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仇晟忽然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刚刚伸过去,女子像逼蛇蝎般退开,他苦涩一笑,再次抬眉之时,眉色冷却,“还记得,当年碧河之岸,你我互许婚约,如今我贵为九五之尊,皇后之位一直为你留着,我要完成曾经对你的许诺。” 甄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苏晟,你觉得今时今日我还会嫁给你?”忽然想到什么,语气顿时一冷,“你抓了我哥哥,是想要逼我嫁你!” “小月,长兄为父,你我完婚,自然要请兄长,并非是抓。” 甄月看着他坦然自若的神色,心中火冒三丈,没想到经历这些破碎之后,他还能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 兀地,她抬起拳就挥过去,仇晟似乎一早就料到,抬臂一挡,二人在狭窄的茅屋内拳打脚踢,半盏茶的功夫,已经过了十招。 甄月一手掐着仇晟的脖子,额头冒着汗水,仇晟的手指也顶在她下颚,二人大汗淋漓,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 “放了我哥!别逼我!” “小月。”过往在眼前如又痛又暖的风拂过来,他凝视着她愤怒的脸,温声道:“这半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寻找你,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会努力弥补,会为你编织属于你的天空。” “仇晟!”她唤他一声仇晟,已然是带入了那九年的情分,企图唤醒他的一丝良知,“回不去了,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曾经我希翼着未来,可以为了你奋不顾身,可是你呢?,一刀刀残忍的剐在我心窝上,千帆历经,当年的恩情,我已经不欠你了。” “难道除了恩情就没有其它吗?” 甄月摇头,一滴泪滑落,“我想过要爱你,可是你走的太远太残酷,我也累了。” “现在我停下来了,我大仇得报,我们可以一起走余下来的日子,我陪你赏灯观花,陪你凤雪摘梅。”男人漆黑的瞳孔同样泛起了泪花,语气充满了向往跟乞求。 “千帆过尽,我终于明白,我对你的恩情大过爱情……。” “你胡说!”他声音轻颤,不愿再听她说下去,忽然他神色一冷,说道:“你若不嫁我,那只能请贵兄在金鼎宫常住了!” “你!别逼我杀你!” 有时她会想,如果仇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是否会为了逝去的生命而报仇,可当她知道盛京宫的种种残暴之后,觉得他很可怜,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不想像他一样活着。 “小月,若你杀我,我绝不拦着你。”仇晟松开手臂,慢慢退开,“马车就恭候在外面,大婚的日子我已经让钦监宫祈福选好,嫁衣我也亲自为你挑好了。”径直朝屋外行去。 甄月踉跄,胸口闷闷的疼,甚至恨自己当初为何允了这场婚事,哥哥被抓,不知去向,如今该怎么办?她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墨凌下月就要来接她了,她不能嫁! 登时她眸色一亮,瞬间回到曾经的锐利,仇晟,你难道忘记了,我最痛恨威胁! 树木葱葱郁郁,金光如沙,屋外停着一辆低调又不失奢华的马车,树叶沙沙,不知隐藏了多少高手。 甄月面如表情,走向马车之时,仇晟伸出掌心要扶她上去,她全然一副冷漠的态度,一个跃身就跳了上去,掀开车帘,连一个眼色也吝啬给予。 仇晟悬在半空的手僵硬片刻,眉色忍痛,便上了马车旁的骏马,手一挥,队伍离去。 马蹄声渐远,风声瑟瑟,齐腰的草丛轻轻被人撩开,露出两个比肩蹲着的男人,眉色含戾。 “大哥,现在怎么办?” 季简玄凝思,他们在山下之时就隐约察觉有人上了普陀山,待上山之后,才发觉普陀山到处是隐匿的高手,如今仇晟贵为桓帝,自然是高手不离寸步,本来他想单独冲上去,可甄月出上马车之时,隐晦的摇了摇头,季简玄立刻就领会。 他忽然说道:“你现在立刻赶去北瀛,给凌王送信,我带着兄弟们一路跟踪,路上会给你们留下线索。” “好!”不敢有片刻耽搁,火速离去。 季简玄沉沉闭目,这天又要闹翻了! 雅致的寝殿一尘不染,仿佛这里每日都有人居住,帐幔轻柔,随风而舞,地面换了昂贵的蓝田白玉,赤脚走在上面,也是极其暖和。 窗棂上,门扉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连玉牙床上都铺着红到刺眼的鸳鸯锦被。 这里是仇晟当初赐给她的锦绣院,可她不喜欢宫廷生活,早早的就搬去了军器所,没想到竟然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第三百三十八章 蠢蠢欲动 寝殿内跪满了伺候的侍女,整个金鼎宫红绸曼舞,玉笛轻歌,都在等待着三日后的桓帝大婚。 自从万里长坡一战,又有谁不知道,名动天下的军器才女已经叛国,而桓帝不计前嫌,执意迎娶毫无宗室背景的她。 多少人唏嘘,多少人暗地里放冷箭,都等着看这场盛大的婚礼。 甄月看到礼部上奉的文书后,冷笑出声,三日后大婚?如此着急!可她想不明白为何大婚会定在金鼎宫,如今郯国一统,帝王成婚理应在盛京宫,为何会选这一处别宫? 她如今没有心思去揣测这些,而是焦头烂额的想着如何全身而退。 到了傍晚时分,在甄月强硬下,仇晟才允了她前去与扶子然见上一面。 月明星稀,冷月清寒。 甄月身后跟着一大队侍卫,严加看守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推开面前的殿门,昏黄的光投射过来,瞳孔映满来回踱步的儒秀身影。 “哥。”她声音欣喜。 “月儿!” 扶子然面色一喜,可下一刻愁容满面,这些日子如坐针毡,盼着她不要身陷囹圄,可现在瞧见她站在自己面前,气的上下不接下气。 “你怎么来了!” 殿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殿门也不允许关上,甄月见到哥哥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没事。” “我没事,你可有事了!他抓我无非是想要挟你!你不来,我自然会想办法逃出去。” 甄月见他气的不行,叹一声道:“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跟他总是要了结的。” “他现在可是要逼着你嫁给她……。”扶子然心一慌,“月儿,你可不能做傻事!” “哥你听我说。”甄月斜瞥眉眼,眼疾手快的将袖口的信号弹塞到扶子然手上,低语道:“这一路我都留了信息给季简玄,相信他会带人来救我们,到时候我没来,你就放这个。” 扶子然一边警惕着屋外的侍卫,一边利落的收好信号弹,听完她的话,心口一跳,焦急道:“要走一起走!” “姑娘,陛下传话,让姑娘回去歇息。”殿外的侍卫不识趣的打断。 甄月眉心顿冷,离开之前,俯在他耳边飞快的吐出一句话:“我会想办法杀出去,你必须跟着季简玄走!” 不等扶子然再发话,转身离去。 殿外的侍卫将殿门关上,对甄月毕恭毕敬,论郯国谁人不识甄月,麒麟坊女杀,军器才女,东郯女将军,也难怪看守的士兵均是个个身手拔尖。 回到锦绣院,侍女们殷勤的忙前忙后,却都被甄月冷言谴退,侍女们胆战心惊,候在殿外一跪就是一整宿。 天空缀满亮星,犹如无双眼睛看着尘世间的种种,猫头鹰在枝头上啪啪的叫着,甬道一排排喜灯撕扯着夜色,夜凉如水,喜庆之下隐藏的是蠢蠢欲动。 甄月吹灭烛火,卷在床上,静静听着屋外的动静,表面上锦绣院只有一个小队在巡逻,但是隐隐约约之中,锦绣院已经被严密看守,没有一丝冲杀出去的缝隙。 想来想去,只有大婚当天,百官朝拜祝贺之时,才能有机会逃脱。 想到这唯一的对策,躁动不安的心便渐渐沉静下来。 亥时时分,甄月便被殿外细微的说话声惊醒,貌似是宫人恭敬的在劝说,夜深人静,幽静后宫之中,内宫能对谁低声细语? 除了仇晟自然没有别人。 她也没有出去,睡意全无,静静躺在床上,看着黑乎乎的床顶。 一道殿门,如千山万水,一人举目凝月,一人冷心默然,温情的、假意的、愤怒的、悲凉的、都在这个冰冷的夜晚叹尽离肠百态。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权贵名门,宫廷贵妇,流水般的前来锦绣院祝贺,院子外堆满了贺礼珠宝,更有仇晟遣人送来的一箱箱玉器金饰,绫罗绸缎,猫眼、拳头大的夜明珠、南海的紫珊瑚、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看的侍女们眼花缭乱,羡慕不已,而在三天前,桓帝公告天下大婚,减免赋税一年,可谓是与民同乐,弄的家喻户晓,人人都感叹桓帝如此宠爱叛国的军器才女。 金鸡报晓,浮云自开,清晨时分,花炮升腾五彩斑斓,蔚蓝的天空美的人炫目,主街上百姓拥堵,十里红毯,热闹非凡,盛况空前,这大概是郯国一统以来最为喜庆的事情了。 甄月坐在铜镜前门,耳边听着屋外的鞭炮声,手指越发紧绷,侍女们将厚重华贵的礼服放在长案上,忙的焦头烂额。 孔雀绣云的红嫁衣,美艳奢华,凤冠明珠,精致到每个细节。 甄月被嫁衣上的金片晃的眯起了双眼,心兀地疼起来,她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仇晟。 可此情此景,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北墨凌离去时让她看着办的蛮横霸道,她忽然很想他,若他知道她要与仇晟成婚,必定会气的想掐死她。 两世为人,从未想过,穿上嫁衣也是凉人心的逼迫。 有侍女仓皇的跑进来,打断了甄月的思绪。 “慌什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有嬷嬷厉声呵斥。 侍女低垂眯眼,搅着手指说道:“梳头的嬷嬷不知吃了什么,昏倒了。” “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偏偏这个时候昏倒,她是不要脑袋了吗!” “现在怎么办!礼拜的时辰就要到了!再去找巧手的嬷嬷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完了,我们的脑袋都要没了!” 有人已经开始小声的抽泣,正在众人手足无措之时,有女人轻柔的声音传了进来,瞬间让慌手慌脚的侍女们吓的跪满一地,仿佛来的是一只猛兽。 “巧手的嬷嬷不见了,不如就由我来替未来的皇后梳头吧。” 乌伦珠碧霞罗裙拖地,妆容精致,因桓帝大婚,发髻梳的端庄娴雅,举手投足均是无可挑剔的尊华。 “这……。”侍女们面面相觑,并没有因为乌伦珠的解围而感激涕零,反而额头冒汗。 乌伦珠柔色一笑,善解人意的语气下是隐约的压迫,“如今梳头的嬷嬷肯定是来不了,就算来了,也只能拖去阴牢,今日陛下大婚,本公主省事是欢喜,如此凑巧,妹妹我也有一双巧手,难道本公主还不如一个低贱的嬷嬷?”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两个女人的对决 “不敢,不敢。”管事的嬷嬷擦着冷汗,手足无措的望向铜镜前冷眼旁观的甄月,这间锦绣宫唯属甄月身份最尊贵,自然是要询问甄月的意思。 乌伦珠贵为一国公主,在后宫之中,无名无分,表面上看着和善,私下里,宫女们都不敢招惹。 前几日桓帝公布大婚之时,就有宫女背地里冷嘲热讽,最后传到了乌伦珠耳中,而第二天就在某个荷塘瞧见了那宫女的尸体。 此时乌伦珠毛遂自荐,一屋子的嬷嬷侍女隐约嗅到异常,不敢搭腔。 甄月没有想到乌伦珠会来,但她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好心的来梳头,她也不怕事情闹大,颔首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一屋子的人骤然松了一口气,乌伦珠款步走来,站在甄月身后,从铜镜中与甄月四目对视,含蓄浅笑,玉指扣着银梳子,缓慢的梳理着甄月的三千青丝。 “青丝如娟,如云飘逸,是多少姑娘家梦寐以求的,你的青丝也要好生打理了。”乌伦珠忽然一笑,“我差点忘记了,你常年奔波在外,吃风喝雨的,也不会像闺眷的姑娘一样用珍珠敷面,牛奶浴发。” 这意思是说她头发糙?甄月挑眉并未接话。 乌伦珠也不识趣,自顾自道:“可是甄月姑娘生来就是好命,如今得陛下垂怜,享予尊荣,即将是郯国最尊贵的女人,命可真好!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甄月皱眉,头皮被这个女人扯的有些疼,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抬手一勾,就将乌伦珠拉下来,手指抓着乌伦珠奢美的华服,冷声道:“所以呢?你是来给我梳头的呢?还是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哈哈哈。”乌伦珠亲拍她抓在衣襟的手背,笑的妖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永远都这么直接,让人一点也不喜欢。” 甄月松手,并没有接话。 乌伦珠微正身子,看着甄月淡然的神情,眼眸闪过冷意,她最讨厌这个女人明明拥有一切,却表现出如此清高的姿态,“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可惜我看错了,范相之死,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踏入这后宫,没想到才短短半年,你就忘记了这血淋淋的仇恨。” “看来这场婚礼对你刺激不小。”甄月由衷的不喜欢这个人,轻飘飘开口。 乌伦珠被她戳穿心思,脸色顿变,声音有一丝撕裂,“你以为你赢了?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你以为这场婚礼只是纯粹的为了娶你?” 甄月闻言,心思百转,缓缓望着面前妆容精致到美艳的女子,就见乌伦珠微垂下头,声音笑的诡异。 “当年禹谟凌王为你放弃天下,传的家喻户晓,你知道为什么桓帝大婚会选在金鼎宫吗?因为这里离广陵城最近,快马加鞭,正好是三日的时间,要是禹谟凌王速度再快些,想来离金鼎宫不远了。” 甄月的心咯噔一下,有血丝猛地涌向喉咙,手指更是不由自主的打颤,广陵城已经是边城,与北瀛相接,她还一直好奇为何仇晟大婚不选在盛京宫,反而选在别宫! 她一直想着如何全身而退,却没想到这场婚礼竟然是为北墨凌设下的天罗地网,而她就是那诱饵! 她被押来的这一路,已经在路上留下讯息,让季简玄不可报信给北墨凌。 心下也不知季简玄是否收到消息! 她微微抬起头,毫不掩饰眼中的怒意,将乌伦珠的手腕捏的咯咯作响,瞧见乌伦珠疼的皱眉,冷笑道:“原来你也就这么点心机?想看着我愤然拒婚?” “陛下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娶你!你不要得意太早,今日就是你与那禹谟凌王的死期!” “哼!”甄月冷哼,“知道苏晟为何不喜欢你吗!满腹心机,阴险狡诈,你以为他为何到现在也不册封你为妃?不过是利用你罢了!郯国一统,哈赤斯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至于你?一介小小奴婢,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见乌伦珠脸色煞白,甄月笑道:“就这小小的计量还太嫩了!你不过是扶家的一介婢女,因为半本鲁公秘录,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蛊惑了哈赤斯族长封你为和亲公主,你以为我能查,他就不能吗?大家不过都是相互利用,你也不用给我找不痛快。” 乌伦珠没想到甄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最后一丝面具被撕下,露出那张隐藏的阴蛰,“我有半本秘录!你现在能有什么!范相死了,你无权无势,只不过是一枚引凌王前来的棋子罢了!” 甄月越发笑的嘲讽,忽然隐住笑意,冷冷道:“试想下,我为何能成为巧夺天工的军器才女?又能治理水域,那是因为整本鲁公秘录都记在我脑子里,你能记住,难道我就不能?你手上的秘录可是我们扶家的,我才是扶家的小姐,若我将另外一半秘录默写出来,你猜,毫无利用价值的你,他会怎么处治?” 甄月站起身,松开手,乌伦珠不受控制的摔坐在地上,全身颤抖,精心挑选的华服染上灰尘,显得狼狈至极。 忽然她抬起头,想起了因为战乱凄凉的过往,想起一心一意对待苏晟却换来冷眼的下场,对着甄月厉声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你会跟我一样凄惨的活在地狱,这辈子都得不到爱的人,这辈子求而不得,绝望的活着!” 金钗飞射,疾风凌厉,直接从乌伦珠脸颊边划过,一缕碎发落下,甄月冷哼:“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殿外骤然响起奏乐声,脚步纷杂,前来迎接的礼队已经候在殿外,侍女们本来见甄月与乌伦珠之间气氛紧张,大气都不敢出,此时瞧见礼队已来,急的火烧眉毛。 甄月依旧散着一头墨发,没有一丝紧迫感,自然不会再让乌伦珠梳头,可时间已经来不及。 她本来也无心婚礼,抬起头腕,就将满头墨发用一根红带高高竖起,说不出的干净利落。 第三百四十章 挟持 “换衣!”甄月展开手臂。 “这……?”嬷嬷们不知所措,难道就如此随便的装束前去接受百官朝拜,与陛下完婚?可瞧见女子凝眉望来的眼神时,手脚已经不听使唤的从命。 这是久经沙场,气势磨炼的威严,让人无形之中敬畏,侍女们虽然觉得装束荒唐,却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凤雀嫁衣光罗裙就有几十重,青制朱缘,绣翟,佩绶,繁琐奢华到了极致,堪堪十几人合力才将嫁衣穿戴好。 如今已经十月天,酷暑远去,秋高气爽,甄月的鼻尖因为沉重的服饰冒着薄汗,她思忖着,要杀起来,这衣服可真是碍事。 殿外的内宫已经开始催了催,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正要再派人前去敲门,就见锦绣宫的殿门从里面被推开。 秋风瑟瑟,满园秋色尽染,不时有花瓣随风飘来,甄月一袭美轮美奂的嫁衣走出寝宫,身后多个侍女托着曳地裙摆,墨发飞扬,没有一个繁琐的发饰,简单到让人吃惊。 靥艳比花娇,一身红嫁衣,像个傲然胜放的雪梅,简单的装束,繁琐的华服,鲜明的对比,呈现一股另类的美。 内宫从惊愕中回神,小声的呵斥几位嬷嬷这未来皇后的发髻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胡闹吗! 甄月挑眉:“今日我就这么办了!看桓帝爱娶不娶!” 甄月犹自没瞧见众人吓呆的模样,径直走向凤舆,也不踩着小凳,直接一个翻身就上去了,更是野蛮的将委地长裙甩上凤舆,无人不惊掉下巴。 象征着地位的凤舆,金丝绸幡,足足十六人才能抬起,甄月坐在金黄软垫上,鼓乐喧天,轿起幡动。 金黄纱绸不时拂过她的手腕,她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心却忐忑不安,祈祷着北墨凌不要来,可她又非常清楚,那个固执的家伙必定正在火速赶来的路上,不得不心乱如麻。 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宏丽的广阔宫道,文武百官立在两侧,场面壮观,甄月坐在凤舆上一步步靠近恢弘的月台。 紫柱金梁,琉璃玉瓦,鲜红的灯笼大排长龙的挂在殿檐下,好生气派。 仇晟站在月台上,一身大红喜袍,上绣沧海龙腾图,金冠束发,尊贵不凡,衣袖被风高高飘起。 “停轿。”钦天部的礼师一身红衣站在月台上,高声长呼。 凤舆停在月台下,仇晟抬步下玉阶,春风满面,此刻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冷血帝王,而是一个痴情多年的男人,短短的长阶,他走的很慢又很焦急。 这些年终于盼来了与她成婚的时刻,激动不言而喻。 有宫人托着红绸走过来,恭敬的递给仇晟,仇晟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向着凤舆伸出了手。 良久,甄月掀开漫天飞舞的金绸,不急不缓的跳下凤舆,当文武百官以及数万大军瞧见她随意的装扮后,倒吸一口气,小声的议论声浪潮般传来。 仇晟微微一愣,负责婚礼的礼师大惊的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盛大的喜庆广场陷入一场尴尬的局面。 忽然,一身喜袍的仇晟大笑几声,丝毫不在意甄月的轻慢,而是接过宫人的红绸,缓缓说道:“无碍,这就是我一直认识的甄月,很符合你的作风。” 甄月面无表情,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红绸与他比肩站在一起,绸缎的两端,是曾经执起的手,千帆历尽,在鲜红的绸缎上显得苍白。 欢腾的奏乐激荡而来,百官们喜庆欢笑,精致的喜靴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鸳鸯,二人轻踏在阶梯上,有风卷着一股冷意飘来。 喜悦的表面下,是暗藏利剑的心。 “今日这金鼎宫有多少兵马?”甄月忽然开口。 仇晟对着百官依旧笑的亲和,微微倾斜了身子,在甄月耳边说道:“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哦。”甄月拖长尾音,看着越来越近的月台,月台上有鲜红的喜烛忽明忽暗,甚至卷来股股清香,忽然她沉重的闭目:“为何我们会走到了今天?” 仇晟见她停住了脚步,缓缓看向她,肤如凝脂,红唇妖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甄月。 乐奏依旧响彻着,却隐约有些停顿,钦天部的礼师见二位新人站在长阶中央,不知在说些什么,急的就差没跳起来,眼看着过礼时辰就要到了。 “阿仇,我最后问你一遍,放不放我们走?”像是赌注最后一丝筹码。 已经很久没有听她唤一声阿仇了,他目光盛满柔情,说道:“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这些年我伤透了你的心,不管今日如何,我都要娶你。” 甄月一笑:“真心想娶我?布下天罗地网以我为诱饵?仇晟,你永远只会更爱你自己。”她目光一凛,“你千不该万不该,来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骤然间,她一甩袖子,手上一支锋利的金簪暴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寒光,她动作行云流水,锋利的金簪眨眼间就抵在仇晟的脖子上。 “刺客!” 乐声骤停,广场上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卷来,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照的人眯起了眼睛,珰的一声,过礼的时钟在钟台上响起,迎接的却是混乱的场面。 兵韧之声此起彼伏,围在广场的禁卫军将甄月重重包围,铁甲林立,气氛低沉,没有人想到这个即将成为郯国最尊贵的女人会忽然挟持陛下,不得不让人觉得她是一个疯子。 “你逃不出去的,我们接着完婚。”仇晟浑然不介意她违叛的举动,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甄月可笑道:“你太小瞧我甄月了!你以为我会受你胁迫?立刻吩咐他们退下,并且放了我哥!否者我杀你了!” 她表面上看起来镇定,心里却慌的人,原本打算在月台上挟制他,并照着设想好的路线逃到后宫与扶子然一起杀出去,可她现在等不起!她务必要赶在北墨凌带兵进入雍都时杀出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冲出金鼎宫 仇晟轻笑,悲痛一涌而上,声音含着一抹恨意:“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连与我过礼的时间都不给?看来我在你心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了!小月,你可知道金鼎宫外现在是什么情况?” 甄月莫名一慌。 “我大开了城门,让北墨凌畅通无阻的进入我的疆土,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你!”手腕用力,仇晟白皙的脖子鲜血流出,甄月眉目忍痛,就听天空嘭的一声,烟花璀璨,散漫苍穹。 是她给扶子然的信号弹!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拥堵的广场后方混乱不已,金器铁甲声凶猛传来,一只黑压压的军队势如破竹的冲散了数万军队。 “他来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仇晟冷笑一声,眸子深处却有一股浓浓的悲伤。 忍在眼角的泪水瞬间滑落,甄月紧咬着唇瓣,心道这个笨蛋!以北墨凌的心智必定知道这是为他设下的陷阱,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一瞬的慌神,禁卫军校尉趁机挥刀而来,直逼甄月的手腕,剑气袭来,甄月惯性往后闪躲,得到空隙的仇晟,一个轻松旋转,就立在了禁军前方。 丢失了良机,便再无机会! 她暗骂一声,手腕的金簪横飞而去,直插一个近身的士兵,在士兵倒下之时,巧手一勾,便将士兵的长剑握在手上,手臂凌厉扬起,只听衣衫撕裂,长长的委地长裙被一分为二,露出一双小巧的靴子。 砍掉了厚重的长裙,身子顿时轻了不少,霎时间月台的禁卫军纷纷涌过来,她飞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甄月!回来!难道你想跟他一起死吗!” 男人撕裂的声音在铁甲声中传来,甄月挥舞着长剑回身,仇晟一身喜袍面目狰狞的望着她,一丝不苟的墨发有几丝碎发落下。 时光匆匆流逝,变得面目全非。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举着手上的长剑向前冲杀而去,用行动说明一切。 广袤的皇宫全是铁甲的军队,十万大军遥遥望去像是一条条巨龙,而北墨凌为了火速兼程,只带了一千亲兵,数量悬殊,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随着北墨凌进入敌国之时,大开的边城转瞬关闭,大军镇守,阻断了北墨凌的所有退路。 娇小的身子犹如飞腾的轻燕,在刀光剑影中厮杀,长剑像被灌入了无尽的力量,将挡在她前方的兵士斩于剑下,血像烟花一般,从半空落满她的凤袍。 即便她武艺再高强,被十万大军围剿也显得吃力,手臂被划破,鲜血汩汩流出,她眉头未皱,手上的剑花凌厉炸开,显得有几分急躁,她想要尽快杀出去,与北墨凌并肩作战。 森冷的剑气猛地从背后袭来,她暗道一声糟糕,举剑挡住左右的攻击,却无法顾忌到薄弱的后背,成为敌人攻击的重点,堪堪回身激挡之时,眼看着饮血的剑锋劈来。 电光火石间,一柄青蓝雕纹的长剑插入了对方的胸口,剑柄上的莲花滴着瘆人的鲜血,甄月眉色一喜,下一刻,身子就被人悬空,惊呼一声,已经被放在马背上,紧紧挨着身后的胸脯。 灵性的赤风四角翻踢,将涌过来的士兵狠狠踢开,朝着金鼎宫宫门冲去。 腰部的手臂越拥越紧,让她气息不顺,她喘着气说道:“我没嫁。” “哼,你要敢嫁!我饶不了你!” 耳边赤裸裸的威胁让她笑起来,虽身处四面楚歌,却没有一丝恐惧,与他一同在马背上御敌,“你不该来,这是为了引你来的圈套。” “刀山火海我也得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深情,甄月红起眼眶,仰着头说道:“我们一起杀出去。” “好,不过你这身红嫁衣真碍眼。” “……。”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心眼的男人还在嘴上不饶人,甄月摇头笑了笑,挥着手臂就将剑插入敌人的腹部。 二人马上同心协力,剑花在杀气腾腾的包围中迸开,如鬼斧之刀,所过之处无不血花四射。 一千烈焰军以一敌百,在满山满海的军队中呼啸冲刺,在敌众我寡的悬殊中神奇的杀出一条道来,马蹄铿锵,冷冽刺骨,到处是男人们的低喘,血腥味四面八方笼进鼻息,呛的人难受。 甄月在马背上说道:“我们要在城外与季简玄汇合。” 千军万马中,北墨凌凤目含笑:“放心吧,张良已经跟季简玄从西门杀了进去,我们在榕江汇合。” 张良也来了?那便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心中的弦放下,抛开一切,俯下身子手上的长剑流云一般利落。 墨发交缠在一起,身陷陷阱,没有一丝大祸临头的窘迫,就像进入自家菜园子一般,在浩浩荡荡的大军中来去自如。 立在月台的仇晟眼眶深冷,看着北墨凌一千兵马轻而易举的就穿梭出了金鼎宫,耳边的厮杀声久久不平息,他一甩袖子就上了一匹骏马。 难怪天下人惧怕这支烈焰军,不亏是北墨凌亲手调教出来的,作战狠辣,不拖泥带水,倒要看看,你如何逃过这天罗地网! 战马奔腾,大风呼啸,甄月回头望去,追兵紧随其后,仇晟为了彻底除去北墨凌,已经动用了雍都城的所有兵力,真是够狠! “殿下,你们先撤!” 一小队烈焰军分队而出,策马回旋而去,抵挡着追击而来的大军,北墨凌薄唇紧抿,低喝的扯着缰绳。 然而还未离开雍都城门,就见大街小巷窜出了不知隐匿多久的东郯军队,足足数万人马,拥堵的主街连策马回旋的缝隙都没有,人死了,马匹四窜,场面混乱。 百姓们全部关在屋子里面,清晨的热闹早已经蒙上滚烫的鲜血。 不到片刻时间,甄月与北墨凌再次被包围住,烈焰军奋勇厮杀,浑身浴血。 他们人数虽少,却胜在个个武艺高超,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冲破重围,却被东郯兵逼上了紧邻的衡山。 衡山高耸险峻,云雾迷蒙,晌午的太阳诡异的消失,天地顿时昏暗,马蹄在崎岖的山道上铿锵的响着。 “小心!” 第三百四十二章 逼入绝境 密集如飞蝗般的箭雨齐刷刷奔驰而来,冲破雾气,划过无数人的肩膀,到处是箭矢断裂的声音。 雾气太重,血气太浓,甄月察觉伏兵之时,已然来不及,却被北墨凌在紧急关头护在了怀里,此时听着头顶的闷哼,回头望去,才发现他手臂中箭。 “北墨凌!”甄月心里顿慌。 “大惊小怪的,我没事。”长剑潇洒一挥,就将肩上的箭矢砍断,更是孔武有力的一剑斩下数人。 埋伏在衡山的东郯兵冲出来,杀的昏天暗地,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整个衡山在马蹄下轻鸣,天空发出呜呜的吼声。 血流成河,一刹那的时间,不知多少人死在了这里,一千烈焰军即便有着千军万马的万钧之力,却在对方人力地理均占优势的情况下,已经出现破口。 “殿下,我们在这里挡着!快撤!” 有人嘶吼,训练有素的烈焰兵分成一个个小队,分批将敌军引开,北墨凌凤目涌上戾气,大喝一声,从山路另一条路狂奔而去。 然而刚刚掉转马车,道路尽头又涌出埋伏的大军,数量之多,让人瞠目结舌,果然,要杀了威震天下的禹谟凌王,就必须倾巢而出。 被堵住去路,北墨凌同时调转马头,奔向另一处山道,两翼的烈焰小队默契的挡在后面,与冲上来的东郯军杀的你死我活。 衡山山峦叠翠,缀黄的叶子尽数染红,处处是小型的战场,甄月厉声道:“现在怎么办!他们是故意将我们引上了衡山!要想逃出衡山比登天还难!” “你可是怕?”魅惑轻笑。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如此镇定。” 一匹战马跑在身侧,甄月眸色一亮,正欲飞身跃过,北墨凌仿佛一早就猜到,一把将她腾起的身子拉回怀里。 甄月焦急道:“两个人骑马难免太沉,跑的也不快,我一个人骑,效率会更好。” “我可不让你做什么引开追兵的事情,乖乖在我怀里,哪里也别想去,好不容易将你抢回来,我可不想你再从我眼前消失。” 甄月听着他直言不讳的情话,脸颊兀地爬上红晕,嘴角偷偷笑起来,没有一丝面对追杀的恐惧,声音清脆道:“好,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我可不会让你死,驾!” 修长的手臂狂舞马鞭,棱角分明的脸庞是气吞山河的霸气,一双薄薄的红唇,冷酷的轻扬,似撼天蛟龙。 一条条道路被堵住,伏兵无处不在,烈焰军已经尽数分散抵挡,他们一步步被逼上了山顶,薄雾轻笼,看不清一丝翠绿,暗沉的苍穹笼在薄雾之中,像是张开的口,散着诡异的气息。 “吁……。”战马长嘶,赤风扬起前蹄在原地骤然停下,发出尖锐的啼声。 悬崖!甄月大惊,这一路疯狂的截住他们的去处,竟是为了将他们逼入此处,果真是精心策划,用尽了心思! 身后再无退路。 北墨凌冷哼,缓缓转过战马,墨发飞扬,散发着冷酷铁血的味道,慢慢围过来的追兵堪堪停下脚步,手心冒汗。 一千烈焰军留下的只要几人,他们将身后的主子团团维护住。 箭如雨下,锋利的剑舞的犹如流动的戾气,箭矢穿透血肉,发出滋滋的声响,几人的烈焰军在马背上飞腾而起,朝着一排排弓箭手勇猛的杀去,速度如鬼魅,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敌人的脸庞前。 血剑更是毫不留情的插入对方的胸口,东郯弓箭手瞳孔大睁,恐惧蔓延,一排排脑袋啪啪的落地,血洒满了双眼。 倏地,北墨凌轻点马镫,一个跃身,滑过优美的弧形,身手敏捷的在一匹匹马背上跃过,手中的青蓝长剑犹如死神之手,与仅存的几个烈焰军巨浪般将敌人冲开。 甄月见此,一声轻喝,骑着战马从北墨凌杀出来的缝隙中冲去,敌人大惊,蜂拥的堵住去路,战况激烈。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地上堆满了敌人的尸体,他们几万人马竟然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拿下他们,无人不惧。 甄月的手臂挥舞到痉挛,凤袍全是剑痕,只见敌人长剑击来,一个分神,就被打下了战马,赤风瞬间被围困住,疯狂的窜搏。 正在此时,冲在前面的一个烈焰兵抓住难得的缝隙,轻燕一般跳上赤风的背上,回过头与北墨凌对视一眼,凌厉颔首,在赤风将敌人打散的瞬间,神速的冲了出去。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烈焰残兵,全部将兵力放在了北墨凌身上,烈焰兵很快杀了出去,不见一丝身影。 甄月与北墨凌紧紧挨在一起,挥出去的剑神奇般的统一,像是默契多年的心心相印的战友,剑法绝伦,一剑下去就是十人脑袋,东郯兵杀的面红耳赤,慢慢成后退趋势。 而护身的烈焰兵已经全部战亡。 “好好好。”击掌声传来,打破了血气。 数万的东郯军慢慢让出一条血路,马蹄缓步驶来,跨过一具具尸体。 仇晟仍旧是一身喜袍,面容俊朗,可那黑翼的眼睛杀气滔天,看着自己今生最大的敌人,沉声道:“不愧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禹谟凌王,四十万大军才将你逼入此处!” 北墨凌轻慢冷笑,将甄月挡在身后,红唇轻扬:“一个手下败将也想要本王的命?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仇晟面色微怒,想起了在西凉关被北墨凌逼入绝境的窘迫,一声厉喝:“放箭!” 黑乎乎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射出来,远远望去,像是一根根嗜血的小针孔。 甄月大惊,抬起手臂狂舞飞砍,却被北墨凌有意护在身后,男人独自挡在前面,挺拔的身姿气势磅礴,噼啪的箭矢声不绝于耳,箭凌厉的插入血肉之中,肩膀再次中箭,鲜血蜿蜒而下。 “北墨凌!”泪大颗的涌出来,甄月提剑挡在北墨凌身前。 北墨凌踉跄一下,嘴角流出深红的血,凤目冷笑,修长的手从容不迫的将箭矢拧断。 他一扯女子的胳膊,拧着长眉,“谁让你挡我前面!” 第三百四十三章 生死可弃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倔。”看着他嘴角的鲜血,甄月整颗心疼的无法呼吸,她不喜欢看着他为她受伤,前有十万大军,后是葬命的悬崖,都是她害的,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多让人欢喜,这可是为我流的?”指尖接住她眼角的泪,笑的勾人摄魂。 甄月又气又哭,这人也不看看局面,还有心情与她说笑。 仇晟看着二人的亲昵,心口脑海卷起滔天的怒意,曾经是他与小月并肩作战,曾经是他与小月落泪相拥,二人亲昵的画面如同一把带毒的冰渣,将他的心刺的鲜血淋漓。 他手臂一挥,数万将士齐刷刷的涌上来,杀气遮天蔽日。 风声鹤鸣,刀剑之声已经掩盖了万物的声响,甄月与北墨凌再次冷肃对敌,一个个兵士倒在他们剑上,二人的剑法变幻莫测,手臂的力度像是永远也挥不尽,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腥臭蔓延在每个人的鼻息。 北墨凌不是没想过将甄月推出去,他知道仇晟必定不会要了甄月的性命,可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他无法忍受将甄月推向别的男人,不到倒下的那一刻,他绝对不会让甄月跟别的男人走! 两个人的实力太强,根本就没法近身,东郯兵已经开始出现怯弱,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仇晟豁然拔出佩剑朝着北墨凌刺去。 北墨凌眉心一扬,回身激荡,袍带飞扬,剑锋相抵,杀气吞没天地,两柄剑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亮光在白昼清晰可见。 两个绝顶的男人隔着剑气对视,一个凤目戾血,一个黑眸幽深,西凉关的智谋较量,再到衡山的尖峰对决,两个男人之间形成了恐怖的气场。 剑锋滑过,两个男人打的眼花缭乱,仇晟武艺来自麒麟坊,经过多年的磨砺已经突飞猛进,北墨凌身手神秘,剑法诡异多变。 甄月抵挡着源源不绝的敌人,见二人打的如火如荼,奋力朝北墨凌靠去。 北墨凌一面与仇晟对决,一面还要将围过来的士兵斩杀,并没有展现一丝慌乱,节奏快准狠,身姿玄妙,目光瑟人。 短暂交锋,仇晟被北墨凌逼的节节后退,男人剑锋微侧,一个巧妙的剑锋旋转,击的仇晟眼眸剧痛,兹的一声,仇晟的脖子出现一道血痕,所幸他身手不错,要不然,刚刚就死在了北墨凌剑下。 北墨凌讥讽而笑,扬起的薄唇映在仇晟激愤的眼中,仿佛最后一丝理智被人践踏,只见仇晟闪电挥剑而上,北墨凌冷笑出声,一个后仰却轻易躲开。 然而笑意未延伸,狭长的凤目被一股不可置信的恐惧取代,甄月奋力杀了过来,眼看着仇晟的这柄寒剑扑面刺来。 竟是蓄意的计谋算计,北墨凌几乎是本能的扑过去,完全没有任何的考量,即便知道这是仇晟假意做出来的举动,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因为他赌不起。 剑穿过胸膛,在血肉之中绽开血花,正中心脏,速度太快,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甄月瞳孔大睁,像灵魂瞬间被人抽离。 她看着那柄剑穿透了北墨凌的胸口,甚至在北墨凌胸口旋转一圈,仿佛怕他死不了一样,掐断了所有的生存希望。 血从剑尖一滴滴落下,越来越多,剑猛地抽离出他的身体,他一口血喷在甄月火红的嫁衣上,身体重重摔在甄月身上,齐齐落地。 血很热,很烫,甄月整个人惊愕到抽搐起来,胸口贴着北墨凌的胸口,只觉得他的血那么烫,那么多,仿佛永远也流不尽。 她完全惊恐的愣住,不敢动身,怕稍稍移动身体,滚烫的血就会涌的更多,身下已经形成血泊,嫁衣全是厚重的鲜血。 四周死寂,唯独汩汩的血声清晰到每根毛孔,泪水汹涌,才显示她还活着。 奄奄一息的咳嗽声从她颈窝响起,她浑身一颤,双手抖动的抱紧他。 “不要动……血……血……好多的血……求求你……不要动……。”甄月语无伦次,双手抖的像筛糠,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刻,她很害怕,无法言喻的害怕。 北墨凌艰难的抬起头,就见她泪流满面,启唇欲语,却喷了她满脸的血。 滚烫的血传遍每寸神经,她转了转眼珠子,与北墨凌深邃的凤目撞在一起,她颤抖的抬起袖子去擦着他嘴角的血,拼命的擦,血却一滴滴落下来,滴在她苍白的唇瓣上,她又猛地捂着北墨凌的胸口,想用拳头去堵住,才发觉血窟窿太大,她堵不住。 倏地,她哽咽摇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已经惊恐到了极致。 “别哭,看着心烦。”北墨凌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去接住她断线般的泪珠。 她看着面前这张盛气凌人的脸,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一串抖音,“不要挡……挡……不……血……受伤。” 断断续续的颤音根本就让人听不清,可北墨凌一听就明白。 不要挡在我身前,会流血,会受伤。 他轻笑一声,目光眷恋的凝视着她的眉眼,她的唇,不放过每一个地方,冷眸含着浓情的爱意,用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月儿,跟我回北瀛。” 就算是死,他也想要她一句承诺,这些年痴情等候,哪怕杀尽天下,倾覆霸业,也想换得她今生回眸,一次又一次,甚至放下身段让她跟着他走,可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从北墨凌倒在她怀里时,她觉得那柄剑同时也插入了她的心口,恐惧已经淹没知觉,耳边听着他柔情的话语,痛哭出声。 若没有威胁逼婚,没有生死离别,她本就是要将心里话告诉他的,不想让他再枯等,可此刻喉咙犹如万剑刺过,疼的她说不出一句话。 第三百四十四章 若天有神明 她不能给他承诺,她害怕一旦给了,北墨凌就永远的沉睡,再也不会追到天涯海角管她索要诺言。 她的嘴角有血涌出来,违心的说道:“我不跟你走。” 北墨凌轻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果真是个绝情的女人。”头慢慢垂落,重重搭在她肩上,誓死不灭的声音在临死前飘散而来。 “情之所钟,生死可弃。” 世界骤然宁静,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只剩她一个人,她的眼睛瞪着血染的苍穹,忽然厉吼出声。 “啊……北墨凌……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小月……。”仇晟的声音兀地穿透毁天灭地的凄凉。 她浑身冷颤,猛地坐起身子,抱着北墨凌的尸体往后爬去,“滚!别碰他!” 仇晟悲痛的看着甄月癫狂欲疯的样子,泪一滴滴落下,忽然间他很害怕,“他已经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跟我走……。” “他没死……没死……我没给他承诺……他不会死……不会!!”甄月歇斯底里的痛哭,将北墨凌紧紧的拥在怀里,额头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疯了一般往后移动,疯了般呢喃:“他在等我……在等我……他一直都在等我……一直都在的……转过身就能看到。” “小月!不可!回来!” 甄月一顿,缓缓回头望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崖下是最为湍急的榕江,滚滚浪涛,布满着岩石,摔下必死无疑。 “小月,过来,听话。”仇晟见她坐在悬崖边,整颗心全却揪住了,央求的哭起来。 甄月仿佛没有听见,怀中的身体已经冰冷,气息全无,那柄战刀正中他的心脏,分毫不差,直穿而过,就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 她哭的泣不成声,抬起头,恨意决绝的看着仇晟:“仇晟!我恨你!” 嘭的一声,心中最后一根弦断掉,仇晟崩溃的跪在地上,痛哭道:“恨我?难道我们九年的感情还不如你与他短短几年吗?他可是你们扶家的仇人!如今天下已定,这片疆土随你整治,可以让你施展兴百姓的理念,回来吧。” “哈哈哈。”甄月喷着血大笑起来,“去他妈的理念,过去的甄月已经被你残忍的杀了,集中营的相互之情,我已经还清了!今日你大军护身,我没有能力杀你!杀了你,也是脏了我的手!你不配!” 胸口的旧伤瞬间裂开,血透过大红的喜袍绽开,锥心的疼痛让血一滴滴从嘴角滑下,仇晟悲绝道:“原来我现在在你心里已经如此不堪了!铁血征伐,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国家使命,你以为我愿意手段残忍吗?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他?”甄月转了转空洞的血眼,呢喃道:“他是我的命!” “仇晟你杀了我的命!这个世界我已经不再留念,他在等我。” 甄月吐出最后一个字,身子后仰,寒风猛地卷起青丝,她抱着北墨凌毫无留恋的一同落下了悬崖。 “不!” 仇晟仓皇的爬过去,手指悬在甄月消失的地方,拼命的抓着,却只抓住了冰冷的空气。 风呜呜的从悬崖下卷来,血红的身子越来越小,他捂着胸口嚎哭,绝望无助,最后倒地昏迷。 “陛下!” 刺目的狂风卷着身子,窜进甄月通红的眼瞳,身体迅速下落,即便有风的阻力,下落的速度快到惊人。 她抱着北墨凌的身体,痛哭的望着越来越遥远的苍穹,她的手臂很用力,害怕狂风将他们分开。 她完全不受控制的绝望哭吼,空旷的山峰全是她悲戚的哭声。 她这辈子坎坷飘零,凄凉孤苦,不信鬼神,不信天地,只信自己能掌握命运,可此刻她希望天有神明。 苍天在上,若悲悯众生的神明真的存在,求求你,将他还给我好吗?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一分一秒也好,我想告诉他我爱他,我跟他这辈子都没有真正幸福过。 神明若不怜悯,若真有阴曹地府,让他等等我,我们好相约来世。 北墨凌,走慢些,下辈子不要那么早爱上我,我不要你枯等成灰,来世由我先爱上你。 地府真有奈何桥的话,在桥头等一等我,我们一起在忘川河旁的三生石上刻上我们的名字,来世,就不会走丢了。 噗通一声,冰冷的寒水涌入鼻息,吞没他们的身体,脊背重重撞在坚厚的岩石上,湍急的河水凶猛的冲着。 世界冷冰冰的,漆黑一片。 甄月依旧抱着北墨凌不放手,有遥远的呼声传来,可她听不见,最后闭上了眼睛,沉入河底。 人在死之前,总能听到这辈子忘不了的声音。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身子,以后你会明白的 甄月,有时候我真想拿刀破开你的胸口,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仗着我对你的纵容,就任意践踏我的心意,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横刀自刎! 芳华倾负,山河拱手,不如为你覆了江山袖手天下!” 情之所钟,生死可弃。 甄月,跟我回北瀛。 北墨凌,等我。 第三百四十五章 痛不欲生 万里山河起伏雄壮,傲雪凌霜,万物枯骨。 山间小屋,药味无孔不入的钻进人的鼻息,刺激着人的每一寸神经,头像天雷劈过,疼的呼吸艰难,全身软绵,提不起一丝力气。 羽翼般的睫毛轻颤,沉重的眼皮终于在阳光穿透薄窗时睁开,阳光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皮肤白到透明。 瞳孔迷离,转着茫然的眼珠子,入目是一间宽敞的竹屋,装饰简洁舒适,应有尽有。 咳嗽声溢出唇瓣,每一声犹如含着沙子,随着咳嗽声的加重,悲痛的记忆逐步复苏,迷茫的黑眸涌上蚀骨般的痛苦,干涩的眼角泪如雨下,瘦小的胸脯剧烈起伏,像是无法承受泛起的悲痛,喉咙小兽般低泣。 甄月艰难的坐起身子,虚弱的她无法抵挡突如其来的头痛,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焦急的推开,脚步声凌乱,半跑到甄月身前,急忙将她扶起。 她伏在地上喘着气,瞧见眼前的青绒靴,眸色顿喜,样子有些癫狂,当抬起头看清来人时,泪水再次翻涌而出,满眼失落。 “月儿,快起来,地上凉!”扶子然的下颌满布青渣,脸颊凹陷,消瘦到渗人,见甄月苏醒更是欣喜若狂。 甄月转着没有焦点的眼珠子,虚弱的推开扶子然,微不足道的力度根本就毫无威慑力,见扶子然执意不松手,也不知哪来的力量,身子倾斜,猛地挣开扶子然的双手,再次摔在地上。 她拖着双腿,目光逡巡,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像是在寻找很重要的东西。 扶子然大急,强制性将她抱起来,愤怒道:“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一个月了!地上寒气重,你刚刚醒过来,根本就不能受寒,你知不知道……。”坚强的男人忽然哽咽。 甄月有一瞬间被他的哭声吓到,迷茫的盯着他,泪水哗哗的往下落,摇头道:“北墨凌呢?我一直抱着他的,他怎么不见了?他人呢?” 她哭着推开扶子然,攀着床沿,费力的爬向角落,桌子下面,床底均不放过,此刻的她没有一点思考能力,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怎么可能藏在狭小的角落呢?她只知道要找他。 扶子然看着她如癫似狂的可怜模样,心疼不已,抱着她枯瘦的身体,阻止她继续徒劳的寻找。 “月儿!别闹了!” “放开我!”她被扶子然抱在怀中哭的肝肠寸断,“哥……哥……北墨凌呢……我找不到他。”忽然间她猛地抬起头,悲伤的泪眼骤然间睁得很大,鼻翼轻动,闻见一丝丝烟味,抓着扶子然的衣襟,大声道:“你们将他火化了是不是!” “月儿,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为什么要救我!”她鼻尖是挥之不散的烟雾味,她甚至能瞧见窜在窗口的火苗,从清醒过来的迷惘再到希翼的破碎,不受控制的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葬在一起……你们将他还给我……。”剧烈咳嗽。 “月儿,冷静点!哥求你了!求你了……。” “他在等我……等……。”剧烈喘息,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昏迷,苍白的脸布满绝望的泪水。 “月儿……。”扶子然抱着昏迷的甄月痛哭不已。 冬日素裹,冷风潇潇。 甄月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翌日清晨,她没有惊动守在床边疲惫沉睡的扶子然,而是一个人悄悄的走了。 她不知道此处是何地,只是攀着陡峭的山岩往上爬着,崇山入云,道路虽崎岖,却有一条还算平整的小道供人行走,想来必定是有人日日攀上山峰,所以形成了这么一条小道。 常年习武,昏迷了一个月,起初行走的气喘吁吁,稍稍适应后,脚步开始变的利索。 她爬上山巅,迎风而立,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裙,朔风凛冽,将她的衣裙吹的鼓鼓作响,青丝狂风作舞,她仿佛不知道寒冷,目光颓然的望着脚下的重峦叠嶂。 寒冬已至,刚刚下了一场薄雪,万物萧条,连绵不绝的山峰白雪轻裹,像极了她苍白的脸。 她缓缓闭目,一滴滴泪水滑过轻颤的脸颊,她以为失去信仰,失去执着,被人层层背弃,已经是人生中的最痛,却不及失去北墨凌锥心之痛的万分之一。 她觉得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唯一支柱,碧落黄泉,她只想追随着他离去。 右脚缓缓抬起,悬在半空,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嶙峋山峰,她不知道当初跳下衡山为什么还能活着,榕江的湍急不知吞没了多少人的性命,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分析这些细枝末节。 正欲纵身跃下,就听身后猛地传来颤抖不已的呼喊声,很是温柔。 “月儿……。” 声音太温柔,像是怕惊吓到她,她转过头望去,就见扶子然红着眼眶对她伸着双臂。 “月儿……乖……到哥哥这里来。” 甄月摇头:“哥,对不起,我不能让他等我,他这辈子等我等的太苦了……。” “月儿,你听哥说,你先过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甄月哭着打断:“他死了……已经没有更糟的了……。”转过头目光决绝,身子已经往前顷去。 “月儿!他没死!”扶子然大吼的奔跑过去,电光火石间将怔住的甄月抱住,重重摔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甄月震惊不已,死寂的双眸闪过惊喜的亮光,像个沙漠枯死的树枝,抓着唯一的源泉,颤抖道:“你说什么,他没死?没死?对,你刚刚说没死!” 她鼻尖冻的通红,眼角全是泪花,又笑又哭,像个痴儿,不停重复着扶子然的话,倏地,她踉跄起身,像个孩子般朝山下奔去。 “月儿!你干什么去?” 甄月头也不回,脚步如飞,声音是难以言语的狂喜,“我去找他。” “月儿,你听我说……。” 扶子然焦急大喊,眨眼的功夫,就瞧不见甄月的身影了,甄月根本就没有给时间他来解释。 当扶子然赶回竹屋时,甄月像个无头苍蝇,无助的在院子外,屋子里寻找,渐渐的大哭起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冲着扶子然大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他人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五灵山 “月儿,他确实没死,但是现在也不是活着。”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甄月只听的到他活着的字眼,根本就听不去其它。 扶子然扶住她的肩膀,“你现在能不能冷静下来,要是你不能冷静下来,那等你冷静下来后,我们再谈他的事情。” 甄月一怔,紧抿着唇瓣,连忙点头,也不敢吐出一个字,害怕露出急躁,扶子然就不愿跟她细说。 扶子然见她终于配合,将她拉到院子外的石桌旁,给她裹在大裘,见她急着眉眼,叹息一声,缓缓说道:“那日你抱着北墨凌跳下衡山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榕江下扯着大网,防止你们被江水冲走。” 见她露出疑惑,解释道:“我们当日本来是在榕江河道与你们汇合,但是你们迟迟不来,直到有一个逃出重围的烈焰兵找到我们,并且将衡山的情况告诉了张将军,于是我们根据烈焰兵指出的方位,已经在崖下扯开了大网。” 逃出重围的烈焰兵?甄月心思一动,此时稍稍冷静下来,有些问题渐渐豁然开朗。 当初在衡山,北墨凌确实帮助一个烈焰兵杀出重围,那时她是有些疑惑,现在想想,才知道北墨凌已经将后路都策划好了。 几十万大军的目标是他们,他们根本就不可逃脱,跑了一个烈焰兵微不足道,而他们在山顶厮杀,已经给了烈焰兵在榕江下部署的时间,等时机一到,他们便可直接跳下衡山,被榕江的大网接住。 可世事难料,北墨凌必定没有想到,仇晟会用甄月做诱饵,让他成了刀下亡魂。 思及此处,甄月刚刚逼回去的泪水,潸然落下。 扶子然轻叹,擦着她的眼角说道:“也幸亏是你这份情义,要是不抱着他跳下来,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存活的希望。” “我亲眼看着……”当初她亲眼看着那柄战刀直穿北墨凌的心脏,分毫不差,甚至剑身在他心脏处残酷旋转,就算再有生存意志,也不可能活着,所以她才绝望的抱着他跳下了衡山。 扶子然作为医学上的医痴,琥珀色的眸子迸出亮光,说道:“将你们救上来的时候,我也以为他必死无疑,可是后来我隐约的察觉他还有一丝气息,很微妙的气息,等我将你们带来了五灵山后,经过师父把脉才知道他为何还活着。” “他从小身中七心金蝉,月月静脉寸断再重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身体构造已经非常人。” “非常人?”心中的震惊化为遮掩不住的希翼。 “没错。”扶子然说道:“骨头与经脉的挤压,致使他的心脏以及其他构造都比常人要偏,想来他自己应该知道此事。” 比常人要偏?所以穿透的并非是他的心脏! 甄月瞳孔大睁,嘴角瞬间扬起,以北墨凌的身手,就算为她挡剑,也不会让对方直中要害,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才将计就计,而以仇晟的剑法断然不会失手。 可他怎么如此疯狂!竟然拿命在赌,要是她没有抱着他跳下悬崖,那他岂不是真死了! “哥,他现在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扶子然见她焦急起身,连忙又将她拉了回来。 甄月见扶子然面露难色,心里的恐惧再次蔓延,她忽然想起扶子然说过的一句话,无法平静的问道:“现在也不是活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失血过多,胸口已经是血窟窿,又落下悬崖,受到寒气袭体。”见甄月含着泪水,扶子然把心一横,“他现在不死不活的,就吊着一口气,墓九老前辈与师父都在闭关合力救他,已经一个月了还没有消息,现在是关键时刻,所以师父不让我打扰,本来要跟你说,可你一直无法冷静。” 连墓九老阁主都来了,又有华时神医亲自救治,二人合力一月都没有结果,他的情况该有多糟糕! 甄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央求道:“哥,求你了,带我去找他,我一定不会妨碍老前辈的,我就在外面守着,我一定会很配合的。” “月儿……。” “哥,求求你了……。” 扶子然看着她央求的可怜模样,心疼的一刻也看不下去,这一个月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更是急的他寝食难安,可她醒来不是寻死觅活,就是哭的肝肠寸断,他不想再看妹妹痛苦下去了,最后无奈颔首。 扶子然与甄月住在五灵山半腰上,五灵山山路崎岖,高耸入云,又有竹林阵法,所以外人根本无法上来,华时神医年已过百,是个世外高人,常年闭关,所以独居在山巅上。 甄月与扶子然爬上山巅之时,已经云蒸霞蔚,晚霞落满银裹的山峰,甄月哈了口白气,脸颊因为长时间运动不再苍白,却也胜在底子好,将扶子然甩在老后面。 幽静竹园,青雾缥缈,仿若仙境,漫山的竹林之中,若仙若云的竹屋立在翠绿之中,园中泉水倾泻,溅在小潭之中,犹如山间灵鸟的清唱。 甄月的手指轻颤的推开院子的小门,唇瓣紧紧抿着,一想到北墨凌就躺在这间竹屋内,情绪就难以克制,犹如翻腾的巨浪,拍的她心肝疼痛。 刚刚跨出一步,就见眼前白影一闪,一匹巨大的雪狼从假石后奔出来,对着甄月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及时不友好。 甄月愣在原地,没想到院子里有一匹凶神恶煞的食肉动物,第一反应还是做好了防御准备。 正在气氛紧张之时,扶子然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瞧见甄月与雪狼的架势,急忙冲在甄月身前,驱赶着雪狼,“退后,退后。” 雪狼吐了吐舌头,收起了尖牙,却仍旧没有让开的趋势,浑然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气的扶子然上蹿下跳。 “谁在外面大吵大闹的!” 声音不怒自威,紧闭的竹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说话的人气呼呼的喷着气,一身暗红的棉袍,上锈古怪的花纹,雪白的头发编成一个个小辫子,大约六十岁,半眯着的眼睛显得深藏不露,配着一张威严的脸,丝毫不觉得装扮花哨,反而呈现一股古怪的神秘。 此人便是西域白凤阁阁主墓九。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守候 “又是你这个臭小子,不是已经交代你了吗!一点规矩也没有,咦……”墓九斜着脑袋瞥见扶子然身后的女子,不知从那里拿出长长的烟枪,慢悠悠的吸上一口,吐出的烟雾笼住了双眼,暗晦不明。 半晌,悠悠道:“这就是让那家伙不死不活的丫头?还没死呢?” 扶子然敬重墓九是老前辈,忍了忍。 甄月一双雪亮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墓九身后的竹门,丝毫不在意墓九语气的嘲讽,径直朝微掩的竹门行去。 “月儿……。”扶子然一惊。 “呦,这是要上哪呢?没看到老夫在此吗!”墓九挡住甄月的去路。 甄月一愣,心急难掩,见被挡住了去路,才将目光放在墓九身上,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墓九老头,北墨凌现在情况如何?” 墓九老头?!墓九被烟呛的厉害,涨红了虎眼大怒道:“臭丫头,你竟然敢叫本阁主为老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扶子然急忙解围:“墓老前辈息怒,月儿她年纪小,又刚刚苏醒,所以才口无遮拦。” 甄月根本就没有闲工夫跟墓九扯架,此时见扶子然解围,才猛地想起上山前答应了哥哥要冷静,私下里,哥哥总是叫墓九为老头,所以她也是脱口而出。 她正色说道:“墓九前辈,晚辈失礼了。” “这还差不多。”墓九吐着烟雾,斜眼说道。 甄月眼巴巴的望着虚掩的竹门缝隙,刺鼻的烟味呛的她眼睛发红,她咬着唇说道:“墓老前辈,让我进去看看他吧,我就看一眼。” “一眼?半眼都不行。”墓九抖着烟杆转身。 “那告诉我他的情况也行。” 墓九眯了眯眼,威严的神情转变为阴森森,“这家伙只有一口气吊着,今天不死,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为了一个女人就成这幅模样,要不是看他乃经世之才,又是白凤阁的下一任阁主,老夫早就送他去见阎王爷了!” 啪的一声,竹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院子里的雪狼扬天长吼,似乎在替主人发泄怒意。 眼睫的泪水被寒风吹落,甄月伤心的擦着眼角,无力的坐在屋檐下,独自哽咽起来。 “月儿,跟我回去吧。”扶子然劝说。 甄月摇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他,什么时候能让我见他,我就走。” 扶子然再三劝说,可甄月性子比牛还倔,最后只能无奈妥协。 夜寒如水,冷月凌霜,扶子然将竹屋的大裘,厚披风,火炉,只要能取暖的东西,都一一搬了上来,就与甄月在屋檐下落脚了。 夜晚离去,黎明升起,时间在指尖缓慢的游走,甄月每时每刻都盼着有人能出来,告诉她北墨凌已经化险为夷。 她每天像个忘夫石一样痴痴的等待,总是趴在门缝中,想要寻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可除了一片漆黑,就是透缝的药味,从那日傍晚后,这扇竹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里面的人也没有出来过。 甄月焦心劳思,一口饭也吃不下,扶子然忧虑,摸着她的头疼爱的说道:“月儿,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若是你不吃不喝,等北墨凌醒过来,你又病倒,难道让他又等你?” 甄月一慌,即便难以下咽,还是拼命的扒着米饭,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落入塞满米饭的唇瓣内,又咸又苦。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让他等了。 一天天的过去,日落月起,竹叶上落满了薄雪,晶莹耀眼,雪狼吼着嗓子,吃着自己猎来的野兔,起初与甄月水火不容,几天的白昼黑夜的相处,已经建立起友谊,没事就蹲在甄月脚边,威风凛凛。 直到五天后,紧闭的竹门才再次开启,第一缕阳光落在白茫的屋顶,神圣光洁。 甄月趴在膝盖上浅眠,有温暖的大手拍在她肩膀上,那一瞬间,她豁然睁开眼睛,仰头望去,眼露疑惑。 老人眉目慈祥,穿着褐色的长衫,雪白的长发像是渡了一层光,犹如救苦救难的仙人。 “你是?”刚刚睡醒的眸子有一丝迷茫。 老人和蔼一笑,“别睡在外面了,进去吧,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华时神医?!滚热的泪豁然落下,她激动的站起身,像个开心到无措的孩子,朝着竹门跑了几步,猛地停下脚步,膝盖一弯,感激的跪在地上,说道:“多谢华时神医。”头重重磕在地上。 华时神医将她扶起,说道:“去吧。” 甄月笑着颔首,转身跑去。 屋内布置极为简洁,股股清凉扑面而来,她焦急寻找,就见北墨凌躺在不大不小的木床上,青素的竹墙显得他缥缈虚幻,俊美的脸苍白的像个纸人。 她缓慢的走向他,短短的距离走的泪如雨下。 她轻轻坐在床榻边,动作轻柔,唯恐这一切只是幻觉,她贪婪的看着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怎么也看不够。 泪一滴滴落在男人修长的指尖上,她伸出手轻碰,触感冰冷无比,他就像个毫无声息的人,盛气凌人的冷眸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没有一丝颤动,只有虚弱的呼吸才显示他还活着。 “北墨凌……。”她轻轻唤着他,声音是那般的温柔。 细碎的敲击声打破了伤愁,甄月寻声望去,才发现墓九翘着腿坐在暖蒲上,一脸表示好肉麻的酸样。 甄月吸了吸鼻子,没有去理会他。 墓九见这个丫头忽视他,拧着眉哼哼道:“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说出去谁相信你是震惊天下的军器才女?丢人。”站起身,将烟头敲了敲就出去了。 甄月才难得理他,一门心思全在北墨凌身上,将他冰冷的手放在脸颊上,闻着鼻尖上的冷香,这些日子的空洞才算是慢慢被填满。 她静静趴在北墨凌手边,笑的又傻又痴。 感谢上苍,你还活着。 接下来的日子,甄月寸步不离,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北墨凌,为他喝药,为他换胸口的草药,为他擦身,任谁也赶不走。 日月如梭,时间慢慢悠悠的走着,可北墨凌依旧没有醒过来,雪花纷飞,屋外的雪不知不觉已经厚厚一层,远山有新年的鞭炮声穿过群山传来,万物在萧条中迎来了难得的喜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苏醒 甄月卷着袖子,将一盆盆冬菊,常青藤,以及刚采摘的雪梅,放在屋子的墙角,香气沁人心脾。 “北墨凌,我今天去后山摘了很多植物,虽然比不上凌王府的奇花异草,你就将就着品品香。”她兴高采烈的说着,仿佛北墨凌从未沉睡,一直在倾听。 她蹲在旁边,每日晌午都会给他唱一曲,把上辈子能想起来的歌曲都翻出来唱了一遍,唱着唱着就会偷偷抹眼泪,她不知道北墨凌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华时神医每次过脉,只说他伤及心口经脉,何时醒来全看天意。 就算他永远不会醒过来,她都会一直等下来,这样就足够了。 墓九抖着肩上的薄雪,走进竹屋,见甄月重复着每日必做的事情,像是一时想不起来,白眉拧着问道:“丫头,你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甄月正在聚精会神的给北墨凌按摩腿部胫骨,听到墓九的声音,手腕没有停顿,回道:“这叫物理治疗,防止肌肉收缩,也可以增强心肺功能。” “看不来你懂的还挺多,我看这家伙别说心肺功能了,再不醒过来,老夫就直接将他一把火烧了。” 墓九说的漫不经心,见甄月利眼望来,嘿嘿笑两下,抬起头望着屋檐落下的白雪,忽然道:“我第一次遇到这小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万里铺霜,当时他还很小,好像只有五岁,浑身是血的在积雪中爬行,有两匹狼正饥饿的扯着他破败不堪的衣袍,他呲着牙反抗,跟狼学的一模一样,我从没见过一个小孩能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我驱走了饿狼,让他跟我走,他还对我呲牙,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恐惧,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甄月揉捏的手指渐渐收紧,指甲苍白的很,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墓九拿出腰上的烟枪,猛吸一口,引来几声咳嗽,不知为何显得烦躁,就又出去了,可甄月清晰的看见他的山羊胡抖了抖,有几分难过。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已经三月的天了,北墨凌昏迷了整整四个月,依旧没有转醒的征兆。 寒去春来,万物复苏,五灵山因为高耸陡峭,白雪仍旧不化,甄月背着竹篓,竹篓里是治愈内伤的草药,她身手轻盈的在崎岖的山路上来去自如。 回到竹园时,已经是晌午,她急着给北墨凌服药,推开院门时,见每日在院子中懒洋洋的雪狼竟然不在,她疑惑的蹙起眉尖,唤了几声华时神医与墓九,却没有得到回应。 甄月满腹狐疑,却并未放在心上,将采来的草药放在院子里铺好,就听悠扬的琴声忽然传来,起起伏伏,荡气回肠。 这五灵山唯一有古琴的只有墓九老头,可她从未见墓九弹过,一时觉得新奇,欢快的跑进竹屋想要与北墨凌絮叨一番。 可当她推开虚掩的房门时,小脸瞬间惊愕,床榻上空无一人,上面有着明显的褶痕,恐惧与希翼再次蔓延。 她大声呼喊着,仍旧没有一人回应她,越发加重了她的恐惧,她飞快的跑出竹屋,循着悦耳的琴声疯狂的奔去。 雪花在急促的脚尖绽开,翠绿的竹叶悠扬的落下,缀点着苍白的大地,她一直循着琴声跑到了后山茂密的竹林。 竹林郁郁苍苍,重重叠叠,像绿色的瀑布缀在白雪上,远远的望去,就见一人姿态慵懒的坐在竹林下,寒风卷着墨发,银白的驼毛显得下颚光洁,俊美的让人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到缥缈的美景。 男人的手指苍白的近乎透明,轻轻放在琴弦上波动,琴音绕竹林,深沉,动听,而不失激昂。 甄月猛地顿住步子,捂着颤抖的唇瓣,不可置信的看着弹奏的男人,仿佛这一切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站在原地不停的擦着满脸的泪水,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可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水,怎么也止不住。 琴声截然而止,男人缓缓抬起头,望过去,眼神晶亮幽深,薄薄的红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良久,他对着甄月伸出手心,冷眸的柔情一瞬间融化了寒霜。 甄月几乎是同时,含泪奔去,满头青丝曼舞飞扬,直接扑到男人怀中,男人闷哼一声,二人齐齐摔在了雪地上,琴弦被震动的发出绵长的音响。 “北墨凌,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甄月透过泪幕看着面前这张魂牵梦绕的脸,还是与印象中一样,狭长的凤目似笑非笑,长眉英挺,俊美的人神共愤。 可她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黄粱美梦,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 北墨凌倒是有些意外她的举动,愣过片刻,抬起指尖擦拭她的眼角,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声音嘶哑般的低沉,“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没死吗……。” “不要说死……不要。”甄月哭泣的打断,扑在他怀里,双手不听使唤的触摸他的眉眼,他的脸颊,又贴着耳朵听他时快时慢的心跳,只有真实的触觉才能让她知道,他真的醒了。 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才慢慢归位,原来心跳声这般让人幸福。 因为太幸福,她害怕,“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 北墨凌被她摸的红了耳廓,心疼的看着她,“月儿,是我。” 泪水滑落,她抬起头,轻轻印上男人的薄唇,像是为了证实一般,粉嫩的唇瓣有些用力。 北墨凌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看到她眼中的雾蒙,心里又疼又喜,这辈子,他都没想过,甄月会主动亲吻他。 全身被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取代,眸色一暗,察觉她要退开,伸出手按住她的头,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 用力的吮吸着她湿润的唇瓣,舌尖忘情的探入她的口中,贪婪地攫取她的甘甜,甄月微微一顿,看着他轻颤的睫毛,心悸动的像是绽开一朵朵烟花。 生涩的探出舌尖,引得男人闷哼,鲜嫩水润的舌尖瞬间交缠在一起,喷出的热气传遍每一个毛孔,加速着人的体温。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诺言 二人忘情的拥吻,在经历生死,险象环生之后,没有比感受对方真实存在的更直接的方式了,粗喘在雪地上延伸,灼人的热度融化了薄雪,湿了衣衫。 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们,炽热缠绵,吻得全身发麻。 甄月的空气已经被索取完,娇喘着嗯了几声,北墨凌缓缓松开她,不舍的在她红肿的唇瓣上吮一口。 甄月的脸颊如沸水煮过一般,红的滴血,反观北墨凌,虽然意犹未尽,脸颊轻红,气息却喘的尤其厉害,看着她的眼神更是亮到让人发晕。 “衣服湿了。”甄月惊呼一声,连忙从北墨凌身上直起身子,却又被他拉回了怀里。 “这样就挺好。” 甄月撞进他怀里,眼睛低垂,对于主动扑到北墨凌,还是有些难为情,幽幽的说道:“你刚醒,会着凉的。” 女子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与她以往凌厉的样子截然不同,软绵的声音听在北墨凌耳中,酸麻的很。 “月儿。”北墨凌挑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凤目扫过她的眉眼,说道:“一切都值了,我很感谢上苍让我醒了过来,否者我这辈子真的就抱憾终身了,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久到我以为已经是一辈子了。” 北墨凌苏醒后才知道是甄月抱着他跳下了衡山,他并未觉得欣喜,反而很痛苦,他用生命在疼惜她,又怎会舍得她绝望的跳下万丈悬崖?这辈子他都不忍心。 “北墨凌,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郑重的声音飘入耳内,欣喜若狂,他故作的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可你以前多次拒绝我,你这个丫头不按常理出牌,若是又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地起誓。”甄月根本就没瞧见他眼中的逗趣,作势就要表达诚信。 北墨凌压下她欲起誓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无需起誓,此生红尘,你在,我就心安,跟我回北瀛,与我厮守终身。” 甄月含泪颔首,“好,跟你回北瀛,与你厮守终身。” 这辈子的诺言终于许给了他。 吻在唇瓣深情绽开,仿佛怎么也吻不够,漫长守护,倾覆天下,抛却生死,终于换得她回首。 回到竹屋的时候,原本消失不见的几个人都堆在房间,墓九看着甄月与北墨凌相握的手,更是酸不拉几的哼哼,“臭小子,一醒来就将我们轰走,自己倒是跑去风流了,真是一肚子的心眼。” 北墨凌心情好,宽宏大量的不理会墓九的挑衅,却不想墓九冷不防的又放冷箭。 “小子,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一会哭哭啼啼,一会凶巴巴的,当年往你房间塞的那些西域美女,哪个不是身姿妖娆……。” 北墨凌嘴角一抽,凤目阴森森的望过去,果然,表面上看起来威严的墓九堪堪闭了嘴,独自不屑的挤眉弄眼。 甄月微微皱起眉头,便觉耳边一痒,男人俯在她耳边轻语,“别听这老头瞎说,那些人都被我轰出去了,我至今守身如玉。” 甄月噌的一下红起了耳朵,怎么觉得这家伙醒了后,说话有点肆无忌惮。 扶子然愣在一边,听着墓九大放厥词,也青了半边脸,好歹自家妹妹被欺负了,就算是老前辈,他也不能容忍。 “过来我替你诊脉。”华时神医静坐在一边,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眉目慈善的像个即将羽化登仙的仙人。 甄月急忙拉着北墨凌坐过去,北墨凌见她焦急的样子,眸盛笑意。 华时神医抚着白白的长须,认真的给北墨凌把脉,智慧的双眼渐隐笑意,“老夫这些年,还真没见过像你如此奇特的胫骨,你与七心金蝉争斗多年,已经融为一体,有时候,我们认为的生未必是生,死未必是死,这都是命数使然,大概就是你的执念太重,所以含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执念?北墨凌缓缓与甄月双眸相凝,深情谴惓,他这辈子对她情根深种,唯一的执念就是她了,又怎甘心死去。 扶子然叹息一声,执念,十年前他就已经深有体会。 华时神医瞥见他半湿的披风,含笑道:“虽然苏醒,无性命之忧,可还是要细心调养,切莫染上风寒。” 甄月握着北墨凌的手指紧了紧,心里不由的责怪自己,北墨凌的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无碍。 “好生调理,谨记不要做体力活!”墓九又酸溜溜的插话,活像个被人抛弃的媳妇,江湖上盛传的毒蝎心肠仿佛与他不是同一人。 体力活?甄月一愣,北墨凌身子虚弱,断不可能让他干体力活,这老头又疯言疯语了。 正在独自疑惑,某人又凑到她耳边,用一股轻飘飘又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的她面红耳赤。 “等过几天,身子好到七八分,就能干体力活了。” 甄月实实在在的抖了一下,总觉得这古里古怪的话听起来怎么让人心跳加快了,等她晌午吃饭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这话里的精髓,更是喷了一地的米饭。 北墨凌也只是慢悠悠的替她擦着嘴角的米饭,笑的春光荡漾,甄月万万没想到冷冰冰的男人现在说起调情的话,简直面不改色到正经,果然骨子就是有邪气。 接下来的几日,甄月细心的调养着他的身子,从未下过厨房的她,这些日子已经将吃吐人的厨艺,练的出神入化,大补小补,吃的北墨凌哀声怨道,却喜悦难收。 薄暮冥冥,白雪染霞,风光无限好。 甄月将北瀛送来的信笺一点点整理好,又伺候北墨凌吃药。 四个月之前,衡山一战,天下人都以为禹谟凌王已死,北宫君气的大军压境郯国,两国交战数月,现在郯国军事强大,已经与北瀛并驾齐驱。 北墨凌苏醒后,就派人传信给了北宫君,前几日,北宫君赖在五灵山下不走,非要前来见他一面,还是华时神医出面,制止了北宫君进山的急躁,毕竟五灵山是华时神医清修的地方,不想过多的人上来打扰。 第三百五十章 情意绵绵 当初北墨凌与张良先行带兵进入广陵,而左残与滕简便带领大军随后,广陵城忽然出现十万大军镇守,打的昏天暗地。 得知北墨凌转危为安,左残与北宫君就在山下眼巴巴的等待,还是北墨凌传信给他们,不知使了什么杀手锏,将倔强的北宫君与左残撵走了,这兄弟二人,主仆二人,看着淡漠,其实感情深厚的很。 晚霞透窗而入,洒在甄月高挑的身影上,室内点了暗香的红烛,窗纸上映着含情脉脉的侧颜。 北墨凌一只手撑着头,目不斜视的盯着甄月忙前忙后,薄唇一直挂着笑意,他很喜欢看着甄月为他煎药打扫,有时看着看着就痴迷了。 “月儿,过来。”北墨凌伸出掌心唤她。 甄月回过头,看到烛光下的他,柔情似水,欢快的小跑过去,自然的扑到他的怀中,鼻尖吸着他身上的冷箱,觉得很安心。 “累不累?”北墨凌用袖子擦着她鼻尖的汗珠。 甄月往他怀里蹭了蹭,“不累。” “明日,我们启程回北瀛,我已经传信给左残了。” “明日就走?”甄月微惊,“可是因为前线的战事?” 北墨凌挑眉一笑,手指慵懒的把玩着她的秀发,嗓音轻慢的说道:“如今的郯国根基已稳,又因历史悠久有着浑厚的底蕴,而苏晟在军事上独树一帜,如此短的时间就巩固军权,扩展军力,再撼动郯国的根基已经不可能了,北宫君出兵郯国,无非是耗损人力财力,我再不回去,北瀛就要被他闹翻了。” 甄月没想到他还能轻轻松松的说起那个人,并且如此中肯的评价他,统一天下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 她坐起身子,千言万语化为一句,“你后悔吗?” 北墨凌一愣,半晌,轻笑出声,微微俯下头在她唇瓣上偷香,貌似哀怨的说道:“谁让你将我迷的神魂颠倒,自然甘拜下风,弃国弃民。” 见她眼露歉意,宠溺的抵着她额头,沙哑道:“统一山河的事情留给后人去做吧,江山代有才人出,后人自会担起重任,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件重要事要做。” “何事?我帮你。”甄月感动的睁着清澈的眼睛。 “这件事,必须你我一起完成。”北墨凌缓缓的移到她耳垂边,唇瓣似有若无的触碰她,声音像是含了海绵一样轻柔,“今晚留下来。” 心跳如鼓,扑通扑通的,一直胆大的她,此时像个羞涩的小丫头,声音如同不是自己的,低缓到柔酥,“等会我哥就要来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甄月又未出阁,而扶子然活脱脱一个妹控,每天傍晚一过,就会前来接妹妹去半山腰,自己再留下守夜,绝不给二人同夜的机会。 “月儿,该回去休息了。”果不其然,时辰一到,扶子然的声音便不合时宜的在屋外响起。 拥在一起二人微微一愣,还没等甄月做出回应,就见阴着俊脸的北墨凌,将一枚小玉扳指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不偏不差的打在了扶子然头上。 屋外顿时传来扶子然的痛叫,扶子然看着地上明晃晃的扳指,就明白了北墨凌这是在教训他不长脑呢,又瞧见窗纸上拥叠在一起的二人,一跺脚,红着脸走了。 甄月听着扶子然离去的脚步声,暗笑道:“你这么欺负我哥,就不怕我揍你!” “揍我,我怕你拳头疼。” 说话间,就将甄月打横抱起,重重扔在了厚厚的软床上。 甄月抓着床沿,心仿佛即将破胸而出,震的她耳膜发麻,躺在床上手足无措,像个任人啃食的小猫。 窗外的月光羞涩的落满床榻,北墨凌单手解着领扣,领口开了大半,露出一小节肌肤,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个隐忍很久的饿狼,看着她的眼神幽深而狂乱,闪烁着隐匿的危险。 一个翻身,就撑着甄月两侧,俯视着身下梦寐以求的人儿。 “怕了?”轻笑出声。 情到深处,自然浓,甄月也不扭捏,可毕竟没有经验,也不愿意服输,赌气道:“谁怕了!” 北墨凌的笑意延伸到眼底,尾音拖长,“哦……果然有几分胆色。”俯下头去,微凉的唇瓣轻触着她的脸颊,感受她紧绷的身子,邪气道:“让我苦等了这么多年,今天是时候让我尝点甜头了。” “唔……。” 甄月还没来得及反讥,就被他的薄唇封住了唇瓣,柔韧的舌尖侵入,恣意翻搅,辗转厮磨,温柔又极致的索取,压抑多年的情愫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彻底的放泄,由浅入深,舔舐着她的唇角,竟乎虔诚。 没有人明白这份禁锢多年的深情,以为今生不会得到,此刻含着她的唇瓣,拥着她的身体,才终于知道,她将会是他的。 吻一路向下的落在白洁的脖子上,粉嫩的锁骨上,湿润的冰冷带起星星之火,甄月觉得身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被他轻吻过的地方,不由自主的酥麻到心猿意马。 直到微凉的手探入她的里衣,顺着她光滑肌肤,一路而上,势不可挡的掌控住她胸前的柔软。 从未体验过的酥麻像电击一般,传遍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的低吟。 “喜欢?”北墨凌抬起黑到发亮的眼睛,气喘的尤其厉害。 这家伙怎么能问出如此羞耻的问题?甄月抬起手挡住他yu潮弥漫的双眼,却被他拉开,更是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 甄月的大脑已经完全被他控制,身子软绵如水。 他蛮横急燥的褪去二人的衣衫,紧致的古铜肌肤,在灯光下线条优美,高挺的鼻梁是隐忍的汗珠,眼神灼热的凝视她。 赤诚相对,再无遮掩,羞的甄月无所适从,粉嫩的身子像是一朵熟透的果实,只等他来采撷,湿润的唇瓣因为羞涩半嘟着,甄月并不知道此时的她,看起来多么的诱人妩媚。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北墨凌低吼一声,火热的唇瓣近乎粗鲁的含住她胸前的粉桃,舌尖轻挑。 陌生的冲击让她发出魔魅般的甜腻低吟,听在北墨凌耳中更是蛊惑的乐章,他动情的喘着粗气,手指向她火热的小腹下移去,探向他梦寐以求的水域。 第三百五十一章 拥有彼此 “唔。”甄月豁然睁开水雾般的眼睛,这家伙竟然一根手指……,不耐的挪动着身子,全身被一股说不明的燥热取代,空落落的,又满满的。 “北墨凌……不要……。” 北墨凌从她胸前抬起头,吻住她水润的唇瓣,喘息道:“我怕你等会疼。”说话间,又邪气的探入手指。 “你跟谁学的……。”甄月觉得自己哼出的声音极其陌生,身子的每寸肌肤都被他打开。 “为了今日,我做足了准备,可是还满意?” “……。” 滚烫的身躯交缠,呼吸越来越急促,面前的男人没有了平日的慵懒清冷,亦寒亦炙的黑眸凛绝如野,无不带着侵略性。 手指瞬间的抽离,甄月不安的哼吟,下一刻滚烫的炽热抵在她柔软处,惊的她瞪圆了眼睛,北墨凌微微挺身,伴随而来的是撕裂般的疼痛,血腥味蔓延,拱着身子不安的推怂。 “乖,一会就好了。”北墨凌的情况更糟糕,俊脸汗如雨下,绷紧了整张脸,动了不是,不动了也不是。 甄月这辈子受过不少伤,想着这点疼痛应该能承受住,可当撕裂来临之时,犹如被人一分为二,她微微睁开眼睛,见北墨凌忍到了极致,又心疼不已。 “不疼了。” 北墨凌闻言凤目一暗,腰上的力量加重,慢慢动起来,发狂的轻吻与抚弄,甄月痛的蹙起眉尖,疼痛渐去,被一股更猛烈的快gan所取代,身子诚实的往前送着,无法克制的轻颤。 甄月的推送无移让北墨凌最后一丝理智瞬间消散,他粗重的低吼一声,掠夺,疯狂而又带着点偏执的横冲直撞,疼的甄月咬住了他的肩膀。 肩膀的疼痛几乎可以用轻吻来形容,北墨凌恣意驰骋,仿佛忘记了她是初尝qing事,已经听不见她低chuan的求饶,一番一番的狂轰乱炸。 cuan息交织,意乱qing迷,直到他既乎狂乱的闷吼出声,大汗淋漓的趴在她的胸前,满室香气浓郁,灼热无法散去,交缠的cuan息渐渐平息,薄唇餍足的扬起。 他终于得到了她。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阳光悄悄的钻进来,将温情的室内铺了一层金色。 甄月幽幽转醒,感觉到身后紧贴的胸脯,脸颊爬上羞涩,想起昨夜他的疯狂,更是让她心猿意马。 昨夜她简单沐浴后就睡着了,现在醒来又怯怯的不敢动,耳边听着男人绵长的呼吸,甜蜜不已。 缓缓挪动被他禁锢在怀中的身子,转过身,抬起眉眼,贪婪的看着落满金光的俊脸,情不自禁的描绘着他的鼻梁,殷红的唇线,曾经何时,她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男人胸口的伤已经痊愈,却依旧留下了醒目的疤痕,她的手指转移到他胸口,眷恋的轻抚着。 手指冷不防被修长的手抓住,不知他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深情的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吻。 “是否真如世人传的那样,俊美无双?”因着刚醒,嗓音沙哑。 甄月手指一顿,噗呲一声,笑起来,越与他相处,越发觉得他像万年酝酿的酒,越品越浓,姿态万千。 “北墨凌,你真的很臭美。” “我是见你眼睛都看直了,给你台阶呢。”北墨凌挑起她的下颌,长眉微微一挑。 唇轻点着她柔软的唇瓣,不带情yu的柔情,随着热吻的加深,鼻息渐浓,不着寸缕的身子贴的合丝无缝。 甄月察觉他情yu的气息,毫无威慑力的说道:“今天不是回北瀛吗?我们该早一些起身。” “让他们等着也无妨。”北墨凌抬起头,神情幽邃,“食髓知味,经过昨夜我才知道,为何众生贪念红尘,君王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我真后悔没早一些要了你。” 甄月羞的无地自容,可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又心疼又无奈,她缓缓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更是主动的吻住他惊愕的唇角。 北墨凌根本就受不了她主动攻城,吻炽热疯狂的袭来,仿佛怎么也不够,只有不停的占有,才能让他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二人已经有过一次,甄月也不羞涩,主动的与他交缠在一起,身子一空,竟然被他捞在怀中坐了起来。 锦被滑落,羞涩的阳光落满爱痕点点的身子,毫无遮掩,甄月惊的呼出声音,本能的想要去遮掩,却瞧见北墨凌挑衅的眉眼,一时有些不服气。 好歹她也是见过风浪的,两世加起来,也算眼界开阔,更何况情到深处,无需羞涩,于是她大大方方的将粉嫩的身子贴在他胸前。 北墨凌被她意料之外的举动惊的瞬间缭乱,女子瀑布的长发垂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嘴角扬起的弧度飒爽美艳,燥热顷刻被点燃。 “甄月,你简直让我如痴如醉,这辈子哉在你手上,我认了!” 炽热的舌长驱直入,滚烫的手托起她柔软的身子,清凉的黎明火热升温,如同岩浆一般烫过战栗的肌肤。 北墨凌狂热的吻一路滑下,留下湿热的清凉,甄月仰着头,紧紧抱着他的头,胸前的柔软被他搅拌的意乱qing迷,她咬着唇瓣,吞下低吟。 她本也不是柔弱的女子,昨夜被他完全掌控,任他恣意,今日势必也要拿回一些主权。 她是行动派,强忍着他带起的酥麻,一个利落翻身就将北墨凌压在了身下。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北墨凌瞬间顿住,看着她坐在腰间的身姿,全身热血沸腾,不可抑制的瓦解了所有的理智。 俊脸绷着青筋,下腹机理分明,常年习武,身形健美,他闷哼说道:“动。” 甄月一时头脑发热才占据主权,此时骑虎难下,本来有所退缩,可瞧见他被压倒后的凛野,全身升起难言的成就感,这个盛气凌人的男人,也有无措的时候! 她尝试的挪动,腹部的肿胀让她难耐的不适,又奇妙的迸开烟花,仿佛坠入了绵绵的海洋。 北墨凌肌肉紧绷,扶着她腰身的手上下律动,无语言表的刺激让他闷哼起身,企图尽情索取。 第三百五十二章 辞行 甄月沉浸在难掩的欢yu中,见他双眼发亮,与他疯狂的缠绵在一起,你退我进,各自奋勇的抢占主权。 窗外寒雪融化,红梅点缀,温香的室内枪林弹雨,劲爆的场景让空气稀薄到战栗,一场qing事演绎的酣畅淋漓,弥补了流失的岁月,一切安好。 他们香汗淋漓的躺在软床上平复久久不散的燥热,北墨凌倾身覆在她湿露的身子上,情yu未退,薄唇性感的喘息着。 “月儿,你从哪里学来的?我觉得我们需要再深入的了解,以前可是小瞧你了,果然不管战场还是床笫,你都成就非凡。” 甄月捂着脸,“北墨凌,你真是……,我们真该收拾了,要不然他们都在外面巴巴的等着我们。” 北墨凌见她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态,也不再打趣她,便拉着她一起起身。 二人收拾妥当之后,已经是巳时,薄雪初霁,群山拢在云雾中,美景如画。 甄月仰着小脸,吸一口清澈的空气,幸福感荡在心间,微敞的领口被一双温柔的手拢紧,宠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化雪时分,最容易伤身。”执起她的手便朝山腰走去。 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就见扶子然在屋子外踱步,耳根子红的很,而墓九与华时神医这队老冤家对坐在石桌旁对弈,杀的聚精会神。 扶子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甄月慢慢走近,正欲唤一声,垂眸瞥见甄月与北墨凌紧握在一起的手,又将目光移到妹妹羞涩的脸颊上,扶子然瞬间耳根红如血,一跺脚也不吱声了。 “呦,你们可闻见什么味了?”墓九悠哉的敲着烟斗,笑的那叫一个放荡,“年轻人就是好啊。” 话说一半露一半,不得不让人浮想翩翩,甄月原本镇静的脸颊蹭的红起来,这老头子,哪天不大放厥词都不是他的作风了,整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雪狼呼的跑过来,蹲坐在北墨凌身旁,高高伸着脑袋,北墨凌也不去搭墓九的话,伸出手,轻柔了几下雪狼的脑袋,雪狼的蓝瞳骤然发亮,如同头戴皇冠的狼王,高仰高吼。 “畜生就是畜生,怎么也养不熟。”墓九瞪着雪狼。 北墨凌走上前,对着抚须的华时神医道:“这些日子有劳了。”恭敬的俯身,能让北墨凌放下身段行礼的,大概也就华时神医了。 华时神医看着面前卓越非凡的男人,笑着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无需客气。” 墓九插话:“你今天就回北瀛,何时回西域接管白凤阁?救你一命我也是出了不少力气,你得报恩。” 北墨凌轻抬凤目,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看心情吧。”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北墨凌眯眼:“你现在一大把年纪了,整治白凤阁的手段也过于老旧,现在指不定就是一堆烂摊子,我离开西域的时候,已经替你开通了中原与西域的阳关之地,就连乌孙跟龟兹也派人替你解决了,你可不要太得寸进尺,否者我连你的白凤阁也端了!” “你……你……。”墓九举着烟枪指着北墨凌,看样子气的不轻。 北墨凌一哼,转过身就不再理会气急败坏的墓九。 甄月惊了片刻,好歹墓九也是大名鼎鼎的老阁主,白凤阁立在西域百年之久,独立存在于西域十二洲中,不听命于任何一方,维系着西域的平衡,面对西域的暴乱也是雷厉风行。 出自白凤阁的人,个个武艺高强,比如左残与滕简,还有北墨凌,反观北墨凌对待墓九的态度,那简直就是专横,她也只能心里为墓九默哀。 “月儿。”扶子然不舍的轻唤一声,拉回了甄月飘远的思绪,“北瀛天寒地冻,可要好好照顾身子……。” 甄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北墨凌打断,男人慢悠悠说道:“府上会有侍女伺候。” 扶子然尤自没听见,继续说道:“有空记得写信回来,若是有什么委屈记得跟哥哥说……。”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她受委屈。”北墨凌已经拧着眉头表示不赞同扶子然的话,仿佛扶子然说的就是废话,完全不理解一个兄长临行前的嘱咐。 甄月见二人气氛几分怪异,连忙开口:“哥,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你,这些年你为了我东奔西跑,终身大事也还没个着落。” “傻丫头。”扶子然习惯性的要去抚甄月的头发,察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抵挡着警告的气息,轻轻抚着甄月的秀发。 良久,扶子然转头望向阴着脸的北墨凌,认真的说道:“月儿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她苦了半辈子了。” 北墨凌握着甄月的手加重了几分,郑重的说道:“我自然倾尽一切的待她。” “那我就放心了。” 两个男人郑重的承诺彼此。 甄月湿润了睫毛,展开怀抱扑进扶子然怀中,吸着他身上的草药味,脑海想起了很多往事,若她穿越来这个乱世之时,没有他的保护,她早就死了,这些年,都是他在身边照顾着她,给了她家的温暖。 “哥……。” “怎么还像个孩子。”扶子然拍着她的脊背,“去吧,马车早就在山下等着了。” “嗯。” 五灵山淋浴在金色光芒之中,像一处圣洁的仙境,华时神医与墓九、扶子然站在山腰上,看着他们离去,直到薄雾笼在山路尽头,再也看不见一点身影。 他们回北瀛之前又去了普陀山,祭拜了叔父与军器所的兄弟们,,看着拱起的一座座山头,经历过的悲痛已经随着时光慢慢沉淀。 北墨凌只是拥着她静静说道:“范谷是个难得的相才,帝王之术在郯国数十年,已经深入了郯国的根基之中,只是这道政法适合太平年间,在金戈铁马的时代却是背道而驰,郯国一统,帝王之术总有一天会再次崛起,所以,月儿,不要难过,人离去了,留给后世的却是不朽。” 甄月落泪颔首。 第三百五十三章 国无国,君无君 离开普陀山时,季简玄就等在山脚下,一身玄衣,四月份的天,穿的很是单薄,当初他就在衡山下,看着甄月抱着北墨凌落入了榕江,如今见她安好,只觉这些日子的悲痛瞬间散去。 “季简玄,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曾经我让你良禽择木,如今我们都经历了破碎,你是愿意留在此处,还是跟我们走?” 季简玄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蜀国灭亡,无国可归,随着她一起效忠郯国,最后分崩离析,这辈子他都坚信她留下来的理念,跟她一起去北瀛?破碎他家园的人?他不知所措。 随行的人都是北墨凌的亲兵,个个黑袍冷面,马蹄刨在雪地上,带动着车轮的轱辘声,打碎了一丝宁静。 甄月还未开口说话,就见北墨凌翻身上了赤风的马背,棱角分明的脸望着皑皑白雪,声音泠然:“蜀国覆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你被郯国所弃也是不争的事实,何为国?蜀国崛起之前是夏朝,北瀛入土中原之前,还是西北诸侯国的天下,朝代日新月异,哪有什么永垂不朽。” 他轻笑一声,几分傲气,半阖凤目望着季简玄,目光凛然生威,“若严格说起,你的祖辈也未必是蜀国,若你因我吞并了蜀国而有亡国之痛,那你也只是个目光短浅之人,王朝更迭,唯有不变的是民,你想效忠的是国还是民?” 北墨凌收起目光,将甄月捞上马背,淡然的说道:“月儿,我们该走了。” 马蹄踢踏,队伍缓缓而行,甄月还沉静在北墨凌雄魄的话语中,待回神后,焦急的说道:“季简玄?”回头望去,季简玄依旧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座小山峰。 “若他想不明白,跟着也是废物,不如做个耕田的农夫,若他想明白,跟上来,自然还算是个可用之人,我可不会留废物在身边,即便是你的随从,我也不会让步,这是男人之间的原则。” 甄月轻笑一声,“北墨凌,以前是我目光太短浅,对你有偏见,纵观天下,你才是那个胸怀天下之人。”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铿锵的马蹄声,甄月急忙回头望去,就见季简玄策马扬鞭的追了上来,刚正的脸是前所未有的肃然,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季简玄,仿佛有火焰燃烧在瞳孔之中。 寒风拍打在魁梧的身躯上,胫骨有力,目光坚定,季简玄的脑海依旧萦绕着北墨凌冷慢的声音,热血是前所未有的澎湃,那一刻,他抬起头看向男人的身姿时,仿佛有璀璨的流光笼罩在男人周身,那是气吞山河的雄魄,使人不自禁的去臣服。 国无国,君无君,唯有民才是永世不朽,他奋斗一生,终于在今天明白这个道理,明白之后何来破国! 万里寒霜,银装素裹,白雪落在冷肃的疆土上,铁血强悍,岁月如流,依旧改变不了北瀛的雄威。 四年前,她含着怨气卷在牢笼中进入了北疆之国,四年间她与北瀛处处为敌,是北瀛一统天下的阻碍,四年后,她心甘情愿的再次踏入北疆之国,不再是闻名天下的军器才女,不再是北瀛人痛骂的敌人,只是一个守护爱情的女人。 夜色苍茫、灯火阑珊,蓥华主街冷冷清清,百姓们都关门休店,记忆中的北瀛还是冷的很。 回到北瀛时已经是一个月后,因凌王之死又险象环生,被传的神乎其神,北瀛必经是华夏强国,北宫君派遣大军在广陵城与郯国打了数月的仗,就为了出一口恶气,弄的两国水火不容。 甄月被北墨凌抱下马车之时,还沉浸在梦乡之中,寒风卷起她脸颊边的绒毛,她才惊的半眯起了眼。 “这么晚了?可是到了?”她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有雪花落在鼻尖,顷刻融化。 “接着睡吧。”北墨凌的嗓音带着疲惫的轻柔。 她轻轻嗯了一声,就往他温暖的怀里钻进了几分,感受着他起伏的胸膛,觉得很安心。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有男人欣喜的声音传来,甄月听着有几分耳熟,挑眉轻瞥,不看倒好,一看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府上的丫鬟侍卫都在五月管事的带领下,候在王府的门前迎接,五月比四年前老了一些,依旧是半垂着眉眼笑,隐着几分精明,与甄月投来的眼神撞在一起,笑得又隐晦又淡然。 甄月感受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窝在北墨凌怀里装睡。 “殿下,巧云居这些年一直都有人打扫,奴才这就将东西搬过去。”五月的声音再次传来,脚步声已经走向了搬行囊的影卫。 抱着甄月的北墨凌脚步微停,说道:“将东西搬到章华阁。” 五月一愣,又眯起眉眼,“奴才知道了。”看着已经走远的主子,笑容越扩越大。 甄月被放到床上之时,就睁开了眼睛,朦胧的灯光给冷调的寝殿添了几抹暖意,从五灵山带回来的古琴也放在了几案上,风从微敞的门缝挤进来,拂过长长的琴弦,耳边似乎还萦绕着男人在竹林时的唯美琴音。 “可是想听琴?”北墨凌见她盯着几案上的古琴发呆,开口问道。 甄月摇头:“以前从未听你弹过,我一直以为这古琴是墓九老阁主的,没想到是你落在西域的。” 北墨凌缓缓道:“母后曾经是艳明远播的歌姬,通音律,小时候耳熟目染,自然会一些,刚去西域之时,虽然恨母后,可在弹琴之时,对母后的恨就会减少一些,我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后来我明白,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她,她毕竟是我的母后。” 甄月心疼,不该触及他的伤心地,握着他的手说道:“已经过去了。” 北墨凌轻轻嗯了一声,在她额间印一吻,“太晚了,睡吧。” “你不休息吗?要去哪里?”甄月见他站起了身子,皱眉问道,他们兼程赶路,已经疲惫不堪。 “北宫君将朝政弄的一团乱,又因我生死不明,北瀛的老臣有些放纵,所以我现在要去一趟军机阁,将他的烂摊子收一收。” 第三百五十四章 微不足道 甄月见他眼睑下有些青色,叮嘱道:“那你早去早回,不要熬夜,你身子才刚好。” “知道了,啰嗦的丫头。”替甄月盖好棉被吹灭烛火才离去。 甄月听着他脚步声远去,看了一眼雕刻的悬顶,才唇角带笑的睡去。 沙漏哗哗的流逝着,清冷的月光落满荷塘,热气涌上,将雪花融化在晶莹的花瓣上。 甄月睡的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身子一凉,有微凉的触感在她肌肤上游走,她习惯性保持警惕,豁然睁开眼睛,鼻尖闻见熟悉的冷香,才无奈的笑了笑。 “北墨凌……。”甄月被他弄的有些痒,推了推紧挨在她脊背上的胸脯。 他刚刚沐浴,身上带着清香,卷着几分凉意,薄薄的寝衣贴在她脊背上,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精瘦的肌肉。 北墨凌嗯嗯两声,唇稀疏的落在她泛红的后颈,甄月抬起眉眼,见沙漏已经去了大半,想来已经快清晨了,抬起手便阻止游走在娇躯上的手。 “赶紧睡吧,都快天亮了,也就能睡几个时辰。” “月儿,一个月了……。”北墨凌轻慢的声音含着几分幽怨,修长的手一刻也没闲着,几个轻勾,就将甄月的寝衣解开。 甄月被他撩拨的逐渐燥热起来,身子在他熟练的轻抚下,已经软绵如水,终于男人轻笑几声,就在她身上起伏。 娇chuan编织成睡梦的妙章,红烛燃尽,只于软床上起起伏伏的人,深情灼热。 甄月第二天醒来之时,软床的一边已经微凉,鼻息依稀还能闻见昨夜淡淡的欲香,这些年她常年奔走,曾经又多次中毒,几月前又落下悬崖,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总觉得疲乏。 殿外的侍女恭恭敬敬的进殿,伺候梳洗,布置早膳,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这些都是按照殿下吩咐准备的。”侍女们候在几何榻边垂首。 甄月看着她们谨慎小心的样子,微微出神,她忽然很想小离,当初小离也是如此小心的伺候着她,若小离在天之灵,知道她回到了北瀛,会不会欣喜? 她眨了眨眼睛,将泛起的泪水逼退,便起身坐在了几何榻边。 清淡可口的时蔬粥,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特地为她准备的小碟辣白菜,甄月灵眸盛满笑意。 “殿下何时走的?” “回夫人,殿下卯时就走了,去了紫晶宫。” 甄月点头:“你们都下去吧。” “是。” 章华阁分两层,一层为书房跟议事厅,二层才是北墨凌休息的寝宫,建筑精美,没有过多的奢华,色调单一,简约下是无处不在的清贵。 院子外有温泉引来的池水,种着西域运来的红莲与六凋莲,花瓣卷在温泉上,像小舟一半荡开涟漪。 甄月晌午用膳时,宫里就派人前来传话,无非是北墨凌叮嘱她吃饭,闲着无事就去书房看看,知道她喜欢看寓言册,便大量收集了不少,可谓是宠的一塌糊涂。 用完膳后,她去了一趟巧云居,再次踏入之时,场景依旧,只是少了那个轻快的身影,寝殿纤尘不染,与她离去之时一模一样,就连她与北墨凌划分的一小方天地,仍旧在原来的位置,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侍女们小声的说着,凌王殿下时常会来这里坐一坐,有时会直接歇在巧云居,几个新来的侍女从未见过甄月,只听人说起过,一直幻想着能配上俊美无双的凌王的女子会长的什么样。 今日一见,才知清丽如莲,灵眸雪亮,仿佛冰雪洗涤过的清澈,又有着让人仰视的尊贵。 花香沁鼻的紫金苑,奇花异草被打理的井然有序,侍女们栽上几株暗香的花朵,便会送往章华阁。 甄月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位故人。 夫子一身委地长裙,肩上披着紫色外袍,无需过多的装束,已经是美若天仙,甄月每次见到这个女子,都会被她的美貌所惊艳。 “好久不见。”夫子轻咳几声,在小夕的搀扶下,呈现一股病态的柔弱。 飞檐亭角,花香袭人,亭台的石桌上茶香萦绕,火炉在亭台一角噼啪的烧着,凉风卷起两个女子的秀发,像飞落的瀑布。 甄月端着热气腾腾的清茶不急不缓的饮着,她也没想到夫子还住在凌王府,两国之间盛传着夫子为凌王挡刀,被凌王宠爱有加。 终究是子虚乌有,真真假假,以甄月的聪慧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心情,可毕竟还是女人心肠,有几分不顺畅。 夫子举手投足美艳温柔,“四年未见,这些年倒是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伟绩,女人能像你这样不输男儿,真是当今独有,难怪殿下一直对你青睐。” “谢谢你请我喝茶,天冷了,我也该回了。”甄月站起身,却被夫子抓住了手臂,她的手很是柔软,脸色也是苍白的很,仿佛一阵狂风就能将她吹倒。 “甄月妹妹。”夫子像是忽然思及伤心事,梨花带雨道:“这一月我夜不成眠,一直祈祷着殿下能平安回来,天天来紫金苑为他打理这些花草,想着他回来就能茗香喝茶。” 甄月微皱眉头。 “甄月妹妹,我能留在凌王府,不仅是因为我曾经为殿下舍命,更是因为,我已经是殿下的女人。” 甄月面色平静,微微将目光放在夫子弹指可破的脸上,将夫子的手轻轻拂下,并没有因为夫子的挑衅而大动干戈,而是望着满院子的奇花异草,声音是出其的平静。 “四年前初次见你,不染凡尘,四年后再见你,已经满身红尘,夫子,你以为我会像闺眷中的女人一样,嫉妒冲怒,与北墨凌心生嫌隙?你错了,我与他历经坎坷,经历生死,得上天垂帘,险象环生,又怎会因为你的片面之词就冲怒?就算你现在大着肚子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样不会信,因为你们外人并不懂我与北墨凌之间的感情,所以你的话,在我这里微不足道。” 见夫子面色惨败,甄月又道:“帝君赐给你与家人一处别宫,你该与家人守在一起,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不要因为贪念而玷污了灵魂,你我同是女子,你为北墨凌舍身挡刀,我很感激,所以我才好言相劝,北墨凌不喜欢有人用他来耍心机,这些你应该早就领教过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拼凑信念 甄月不再看她一眼,抬起脚步,踏着厚厚的积雪而去,挺秀的身影渐渐与白雪容为一体。 呜呜的哭声在亭台响起,雪花被风卷进来,落满青黑的秀发,像是染成了白霜,凄婉可怜。 “小姐……。”小夕不忍心的唤一声。 夫子泣不成声,这些年她待在凌王府,就如同一个透明的人,连紫金苑的花草都不如,花草还能被送进章华阁,而她连章华阁一步也进不去。 即便她有意在他经过的路上等候,迎接来的仍旧是空落,仿佛她与垂在道路的侍女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她隐隐约约觉得能留在凌王府,全是北宫君有意安排,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可以等到那个人将眼光落来的时候,可甄月的来临,无非彻底毁灭了她的幻想。 “小姐。”小夕说道:“小姐可还记得以前天天往凌王府送糕点的雪使官?听说跟了凌王十几年,可最后呢,一尺白绫断魂在紫晶宫,就为了去地下追随凌王,这十几年的时间,凌王冷酷无情,何时给了她希望?这些年小姐痴心等候,凌王可看了小姐一眼?凌王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小姐不要执着了。” “小夕,你不懂。”夫子悲痛道:“他对所有人冷酷无情,却唯独对甄月用情至深,我很羡慕她,又有谁知道,青鸾大殿上的惊鸿一瞥,我已经失了心魂。” 若没有大殿上的一瞥,或许她这一生就不会如此凄婉,被吴荀送入北瀛疆土的那一天,就已经葬送了一生! 她无法忘记甄月说起与北墨凌之间坚贞不渝的感情时,双眼迸出的火花,璀璨耀眼,再无人插足的余地! 而第二天,夫子带着满心的绝望离开了凌王府,曾经的天之骄女注定会凄凉一生。 冷月轻洒于薄雪上,盈盈生辉,侍女们轻轻推开章华阁的殿门,在几何榻上布菜,灯火忽明忽暗,几分朦胧。 甄月半倚在软塌上,悠闲的看着从书房拿来的《帝鉴》,里面讲述了各个朝代君王如何驭人,驭政的事情。 她的眼神慢慢在书本上迷离,逐渐布满雾气,她今日去书房取书之时,无意间翻到了一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盏褪色的红莲灯,灯芯上扣着一张丝帛,丝帛有些发黄,犹如岁月轻拂的痕迹,安安静静的卷在暗红的花瓣上。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盏红莲灯,丝帛上的字迹被保管的很好,是她曾经许诺的心愿,平淡活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耗费了大半生的努力,那年江河上,数以万计的许愿灯,他又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找到她的红莲灯? 她没有想到北墨凌在那时就对她动了情,她悄悄的将红莲灯放回暗格,这是北墨凌想要保留的心思,她不想敲开。 殿门再次被人推开,带进一阵清爽的凉风,北墨凌拍了拍银玉雪貂大裘上的积雪,温黄的光落在他脸上,冷眸在睨向软塌上似乎有几分困意的女子时,眼睑如春水荡开。 甄月收起思绪,笑意刚刚泛起,就被某人拥在怀里,手边已经凉了几分的清茶被他端起来饮尽。 “《帝鉴》?书房积书万卷,你倒是挑了一本帝王之策。” 甄月笑了笑,他的身上依旧带着屋外的寒气,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懒洋洋的说道:“以前东奔西跑,现在忽然停下来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都行,没有人阻挡你的自由。”北墨凌见她没有说话,将她往怀里搂紧了几分,握着她的手,声音沉静有力。 “月儿,有时候你很聪明,有时候又很封闭,人的思想永无止境,包括你的理念,或许在这个乱世,你的理念显得格格不入,可依旧留下了痕迹,历史勋勋而行,人的思维也一样,以前我铁血专政,视人如草芥,是你告诉我总有一天会有自由平等,所以我愿意去相信,它就像风驶过了这片疆土,留在了人心上,当朝代盛极而衰,日新月异之时,遗留下来的理念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推动着历史前行,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只是明白的人太少。” “月儿,你的理念并没有被践踏,而是散播在百姓心中悄悄前行,明白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她残碎的信念慢慢拼凑起来。 她湿了眼角,挪着身子,张开手臂抱住他精瘦的腰身,闷闷的说:“谢谢你,北墨凌。” “谢我?可以用别的谢我。”男人故意贴近她的耳垂,喷着热气。 甄月酥痒的退开,抬起头,看着他忙碌一天落下的几分疲惫,说道:“政务很繁忙吗?” “转移话题!”北墨凌轻哼,修长的手柔情的抚着她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过几日,北瀛会与郯国签订停战协议,再打下去,可就要动摇国之根本了。” 甄月愣愣的看着他,若换做以前,这个唯我独尊的男人又怎么会放过险些害他丧命的敌人? 北墨凌看出她的疑惑,说道:“郯国已经不同于以往,即便经历了动荡,可根基依在,北瀛虽是强国,若是强攻郯国,吃不了多少好处,两败俱伤,只会让新崛起的远塞部落占了好处,其实,我并不恨他,因为他失去的,我得到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滚落,甄月总是轻易的被他感动,这些年,他为她做了太多,牺牲了太多,却无怨无悔。 “别哭,用膳吧,等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甄月颔首。 雪千丝万缕的落在肩头,天地白茫一片,梅香满袖。 露天的温泉,热气弥漫,四角的麒麟喷着地下引来的泉水,水声潺潺,听的人心痒难耐,鲜红的梅花花瓣在温泉上荡起暧昧的涟漪,红丝曼舞,风景美妙。 噗通一声,北墨凌只穿了里裤踏入温泉中,俊美的脸庞在热气中笼上几丝yu潮的性感,线条肌理明显,水珠滑过起伏的胸脯。 “下来。”北墨凌伸出手,凤目明暗闪烁。 甄月也没想到他会带她来府上的梅园,依稀记得四年前夫子在此处冒犯过他。 第三百五十六章 梅园述爱 她平日虽舞刀弄枪,终究是有隐藏的女儿心,嘴角隐晦一扬,也不扭捏,将衣袍褪去,踏入了水池之中。 还未站稳身子,便被他拉了过去,撞进滚烫如岩浆的怀中,温热的水荡在紧挨的肌肤上,让人只想舒服的嗯一声。 甄月看着他幽暗的瞳孔,眯眼说道:“听说这个梅园夫子来过。” “……。”北墨凌微蹙了眉尖,眼露疑惑,似乎正在竭力的回忆夫子是何人。 甄月见他蹙眉凝思的某样,嘴角如月牙般荡开,他这个人爱憎分明,脾气虽不好,却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一门心思全在国家政事上,恐怕早就忘记了曾经发生在此处的事情。 甄月心里欢雀,抬起手环上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香吻。 北墨凌受宠若惊,最受不了甄月的挑逗,肌肉瞬间绷紧,将她禁锢在怀中,湿露的手抚在她湿滑的脊背上,绽开点点火花。 “嗯……。” 舌尖在她耳垂上不怀好意的滑上一圈,唇瓣吮吸着她的脖子,锁骨,舔着她身上的水珠。 热气的蒸腾,娇嫩的身子已经泛红,呈现一股邪魅的妩媚,北墨凌看着眼前的美景,倒吸一口气。 灼热的舌在她胸前搅拌,半垂的眉眼遮不住火热的qing潮,甄月被他吻得有些窒息,总是经受不住他在身上肆无忌惮的点火,短暂的闷哼,她毫无意识的抬起了双腿,夹在了男人强劲的腰身上。 只见北墨凌豁然抬起头,瞳孔像是藏了一匹狼,动作蛮横的将甄月抵在了温泉的石岩上。 石岩都被打磨的极其光滑,并不会觉得疼,却有几分冰冷,雪飘落而下,化在滚烫的娇躯上,温度持续上升,仿佛要吞没一切。 “北墨凌……。”甄月半躺在石岩上,难耐的低吟。 北墨凌长眉邪扬,故意的挤进她的双腿,吐出一句邪魅的话,“想要?” 甄月脸颊红如血,被他折磨的犹如飘在海浪上,听他挑衅的话语,不耐道:“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啊……。”甄月惊呼一声,湿漉漉的身子依旧缠在他腰间,却是被抱出了水面,涟漪的水花随着二人的动作,哗啦啦的落在热气腾腾的温泉中,悦耳灵心。 北墨凌保持着二人毫无遮掩的姿势,赤足走在温热的白玉石地面上,墨发湿漉,水珠顺着男人结实的胸膛滑落,看的甄月面红耳赤。 撩开温泉一侧的红丝,竟是一处别有风味的小方天地。 地上铺着雪白绒毯,她被轻轻放在上面,鼻尖是清淡的桑叶香气,甄月从未来过梅园,此时躺在这里才知道,这家伙平常挺会享受的。 北墨凌撑在两侧,根本就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果断干脆的提抢而入,直导黄龙。 瞬间的充盈,让她不适的尖叫一声,北墨凌稍稍停顿,吮吻密集落下,深切而煽情。 甄月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眉眼,动情的说道:“北墨凌,我爱你。” 北墨凌浑身一颤,他的唇瓣依旧停留在她泛红的脖子上,许久,热气一丝丝散去,甄月见他一动不动,轻轻抬起手,想要推他,却察觉脖子处有湿润的触感,一滴又一滴。 忽然间,她也红起了眼眶,她这辈子就见他哭过两次,一次是宣太后死的那一晚,再一次就是现在。 北墨凌缓缓抬起头,深情的凝视她的双眼,激动而战栗,声音有几分颤音,“月儿,我很幸福,是你照亮了我黑暗的一生。” 他的爱太过沉重,比她的爱要多上千倍万倍,又岂是言语所能表达! 甄月轻点他的唇角,不停的重复着我爱你。 曾经她害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每当梦醒时分,她总会找寻他的身影,害怕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只有看到他安静的躺在身边熟睡,她才会压下恐惧,觉得一切苦难都过去了。 北墨凌听着她深情的表白,双眼亮如星辰,毫无保留的全力进攻,动作大进大出,将满腔的爱意融入她的体内。 快gan如大浪般卷来,喘息急促到窒息,紧密相连的地方被铺天盖地的爱意化成了蜜糖。 今晚的他偏执到疯狂,一次次的索取,好似永远不知疲惫,甄月迎合着他的征讨,觉得他仿佛要将自己揉碎进血骨之中,占有着她的每一处缝隙。 雪飘茹素,暗香扑鼻。 甄月被北墨凌打横抱在怀中走出了梅园,布满爱意的身子被裹的严严实实,清丽的脸颊是未散去的红晕。 有雪落在鼻尖,甄月伸出手接住晶莹的雪花,望着黑乎乎的苍穹,声音因身子透支,有几分低缓,“北墨凌,我们去北川高原吧,你说要带我去看终年游弋的葬红娘,给我猎一头雪狼。” 北墨凌微微凑下头,暗香萦绕,“天涯海角,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政务怎么办?” “留给他们去做吧,都让我做了,他们不如一尺白绫了结算了。” 甄月轻笑,这家伙依旧是嘴上不饶人。 翌日清晨,甄月便与北墨凌去了紫晶宫辞行,北宫君一袭金黄龙袍站在长廊尽头,檐廊的雪花卷在他龙飞华美的衣袖上,狐狸眼尽染桃花的看着他们。 他还是与印象中一样,举止是常态下的放浪,可俊眉下的桃花眼是日益稳住的男儿气魄,自从经历了北墨凌的凶险后,已经收起了轻佻。 看着甄月之时,露出了很安宁的笑意,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在破旧的东哲殿,满园花香之中,男人饮着泪水,悲伤的讲述着那段尘封的过往。 那晚与今日一样,白雪纷纷,天地苍白,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都变了,都在命运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北川高原。 挺拔的雪峰傲骨凌霜,寒风呼啸,通体雪莲随风游弋,热闹的北瀛老部落是唯一留在北川高原的民族。 男人们在雪林中放鹰逐犬,骏马奔驰在常年不化的雪上,粗糙的皮肤洋溢着爽朗的笑意。 甄月躺在柔软的玉榻上,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帐篷内的火炉离她很近,可她还是全身发冷。 第三百五十七章 怀孕 她与北墨凌还未来到北川高原时,就生了一场小病,浑身无力,忽冷忽热,吓的北墨凌一路快马加鞭。 赶到北川高原时已经是深夜,部落的族长带领整个部落在风口迎接,都为一睹禹谟凌王的姿容,可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张冰冻三尺的脸。 族长带领部落医术最好的医师给甄月诊脉,唯恐惹怒了阴晴不定的凌王。 吸气声低缓,有汗珠在燥热的室内冒起。 甄月迷迷糊糊,只听到北墨凌在床榻前来回踱步,更是冷言呵斥族长的动作太慢,直到有手颤抖的搭在甄月的手脉处,北墨凌的脸色才稍稍缓了些。 医师是个年迈的老人,资历颇深,起初有些惧怕,以为甄月初来北川高原,因为气候不适应才引发了高烧,随着脉搏在指尖跳动,医师布满皱纹的脸大大咧开,露出欣喜的模样。 “恭喜殿下,王妃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 众人一听,擦着额间的冷汗顿时笑起来,一个个恭喜的话毫不吝啬的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有喜了?” 医师的脸颊笑的有些僵了,殿下怎么好像傻了一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连忙回道:“殿下,确实有喜了。” “有喜了,有喜了。”北墨凌呢喃的重复,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什么,凝眉道:“为何高烧不退?如何是好!” “殿下,稍安勿躁。”医师起身,“王妃初来北川高原,适应不了此处的气候,所以才……。” “现在立刻备马车,我们立刻返回汉郸城。”北墨凌作势就要去将甄月抱起。 医师连忙制止:“殿下,万万不可,王妃现在需要静养,不能舟车劳顿,会影响胎儿的。” “如何示好!”北墨凌温怒。 “在此处静养几日,适应了北川的气候,高烧自然就退了,我去派人给王妃开几幅调养的药,用不了几天就会好。” “还不快去!”见众人如临大敌的挤在帐子里,北墨凌本性的戾气慢慢散出来。 满帐篷的族人连忙领命,拔腿就跑了。 甄月被吵的有几分难受,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是北墨凌极其深邃的眼神,有疼惜,有欣喜,有感动,太多的情绪交缠在一起,亮的让她心狂跳不已。 “怎么了?只是小病而已,不要乱发脾气。”甄月虽然迷迷糊糊,还是听见北墨凌冲着众人发火的声音。 北墨凌握着她的手,薄唇轻颤的吻着她的指尖,极尽温柔,“月儿,我们有孩子了,是你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像梦魇般不停的重复。 孩子?甄月微微一愣,喜极而泣,“真的吗?看我怎么如此马虎,大夫怎么说的?” “修养几天就好,这几日你好好养着。”北墨凌半跪在床榻边,将头轻轻靠在她颈边,说道:“月儿,我们有孩子了。” 甄月知道他的童年凄苦,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道:“我会是一个好母亲。” “我知道。” “上来躺着吧,与我说说话。” “会不会伤到你?” “傻瓜,不会的。” 夜寂静美好,温情蜜意,时光不忍飞逝。 翌日清晨,北墨凌醒来之时,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俊美的脸顿时一慌,连忙起身四处寻她。 一座座巍峨的雪峰屹立在天地的尽头,雾重絮飘,阳光如金子一般洒在积雪上,火红凌霜的蔵红娘漫山遍野,犹如一件红嫁衣裹在白雪皑皑的雪峰上,美丽的景致让人沉迷。 甄月就站在空旷的雪地上,俯望着英姿飒爽的红花,肩上冷不防多了一件火狐貂衣,簇拥着她消瘦的脸颊,显得气色极好。 这件火狐貂衣被她弃了一次又一次,兜兜转转,总会落在她的肩头。 身子被人拥在怀里,头顶响起温训的声音。 “身子才刚好一点,就不听话,如今你是个有孕的人。” 甄月将头自然的靠在他肩上,吸着鼻尖的香气,忽然说道:“北墨凌,你怎么还不娶我?孩子都有了,你该娶了。” 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甄月性格再豪爽,此时也有些挂不住,这可是在像他逼婚呢,白皙的脸颊通红一片,女人娇态尽显。 甄月以为等不到回应了,心里闷闷的,就感觉他的手臂拥的越来越近,又小心翼翼,像是承载了万分情绪,声音沉甸甸。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我总是怕逼你太紧,对你索取太多,怕你有一天就忽然不见。” 甄月没想到他内心深处对她依旧小心翼翼,轻柔的说道:“这辈子我跟孩子与君相守,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天地之大,唯有你才是我的家。” 在乱世之中寻寻觅觅,为寻到一处净土,原来她早就在这片净土之上了。 北墨凌轻轻将手覆在甄月的腹部,良久,说道:“我们一辈子不分离,我今天想了许久,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若是男孩,就取名为北孤箐,若是女孩就取名为北涅箐。” “北孤箐?北涅箐?” “孤立万世,独此一人,无人能及,亦是你我的唯一,箐,箐华醉山河,孤破浮梦,涅磐重生,同样破浮梦。” 甄月眨眼,“北墨凌,名字太宏大,不好生养。” 北墨凌轻笑,“他的血统可比名字要宏大,我未做完的事情就交给他吧,下半辈子,江山袖弃,只与你白首不离。” 又笑道:“若早知道,我这辈子爱你如痴,在你十岁进入麒麟坊之时,就将你养在身边,寸步不离。” 听着耳畔的声音,甄月眼前滑过有很多往事,重重叠叠,望穿前世今生,用数不尽的坎坷才谱写了今生的安之若素。 北墨凌,你可知道,初来乱世,第一眼见到的人是你啊,狄都初见,宛若天人,若知今生与你的情路走的如此坎坷,我一定会从尸堆中爬出来,挡在你的轿撵前,告诉你,我叫甄月。 此世一生,从落凡一刻,便已注定。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携手不离,盼岁月静好,不负一世韶光。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十七年后(番外) 暴雨呼腾而过,湿透了阴暗的盛京宫,雨水在屋檐下滑落,滴答滴答,显得宫殿静悄悄的,宫女们提着娟灯,缩着脖子,有隐隐约约的哭声透过厚厚的宫墙,越发加重了盛京宫的惊悚。 孤寂的寝宫,湿寒的风拍在金龙盘柱的殿门上,打破了死寂。 稀稀疏疏的起床声响起,偌大的寝宫就点了一盏紫铜灯,影影卓卓,只能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的移动。 影子行至窗棂旁,躺在了一把摇椅上,咯吱咯吱,听着格外孤独,一双眼睛黯淡的望着火苗,晕黄光线透出了男人鲜明的轮廓,眼角的细纹在深夜像岁月一般深沉。 “陛下……。” 内宫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胆战心惊的推开巍峨的殿门,转着眼珠子往里面看,只瞧见黑暗的窗棂旁有个身影在浮动。 内宫一惊,蹑手蹑脚的踱进阴森的寝殿,将准备好的炉子放在摇椅边,源源不断的热气却无法消弭无处不在的寒意。 如今六月的天,天气几分燥热,每逢雨季,陛下就胸口疼痛,已经是老毛病了,这十七年,即便天气炎热,还是要准备好炉子。 静悄悄的,耳边除了摇椅的咯吱声,没有一丝回应,听着有几分毛发,内宫以为陛下又睡着了,压低嗓音道:“陛下,奴才将灯灭了吧。” 良久,传来一声沙哑低暗的声音,“就亮着吧,几更了?” “回陛下,快四更了。” “四更了?外面是谁在哭?” 内宫冷汗连连,“回陛下,是如贵人。” “如贵人?” 内宫胆颤回道:“就是哈赤斯的那位公主,因为毒害了两位夫人,所以被贬到了冷宫。” 仇晟良久才恍然,“是她啊,天天哭丧,明日赐一尺白绫吧。” 内宫身子一抖,“是,奴才遵命,陛下早些歇息。”离开寝殿之前,又在桌角点上了安神的檀香。 随着大殿被关闭,挡去了阴冷的寒风,世界又安静起来。 他依旧半躺在摇椅上,不知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将雕花的窗子打开,寒风袭来,瞬间吹灭了唯一的烛火,他黯淡的轮廓影在了夜色中,再也看不到一丝身影,只要咯吱咯吱的声响诡异的蔓延。 多少年了?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大概二十七年了,还是二十八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晚,也是如今夜一样,雨透大地,湿冷昏暗,他在腥臭的尸窑找到意识崩溃的甄月,他们在尸体上争执,大打出手。 就是在那一晚,两个受伤的心灵紧紧靠在一起,宣誓着要努力活着,对未来希翼的种子播种在伤痕累累的心中,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他的眼睛在夜色下有几分浑浊,随着胸口旧伤的泛起,很多尘封的往事像是裂开了口子,慢慢冲击着他的大脑。 自从十七年前,甄月跳下衡山,他的旧伤就再也没有痊愈,宫里的医师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治好。 每逢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从噩梦中惊醒,那张绝望的清丽面孔挥之不去,如同梦魇一样,然后,他就会躺在这里看着黑暗的苍穹,逐渐沉沦。 听说她十七年前在北川高原成婚了,成了北瀛的王妃,生了一个儿子,叫北孤箐。 这些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她的消息。 如今的他坐在高处不胜寒的金鸾宝座上,俯瞰着血雨山河,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可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在权利的背后,又失去了什么呢? 每每思及此处,他都会心痛难掩,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释怀,他总是在想,若是当年,甄月没有被抓去北瀛,而他没有回到郯国,与她一起逃离了玉龙山,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他们应该会在某一处世外桃源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男耕女织,没有伤痛绝望。 再或者,他们相遇的晚一些,在他一统山河,稳固天下之时,她再出现于他的眼前,他相信,他一定会第一眼就爱上她,不会让她目睹那些蚀骨的残酷。 甄月,甄月,甄月,来世,我们相遇晚一些吧。 冷雨无声,灵魂破碎。 翌日清晨,寝殿外吵闹的声音将刚刚浅眠的仇晟吵醒,他从摇椅上缓缓起身,殿外的侍女听到声响,鱼贯入内,谨慎小心的伺候着。 “是谁在外面吵闹?”声音因吹了一夜的冷风,几分干燥。 “回陛下,是公主殿下。” “哪个公主殿下?”仇晟皱眉,膝下的几个孩子他很少相处,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进入后官,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哪一位公主。 侍女垂首道:“回陛下,是风婕公主” 仇晟一愣,轻轻哦了一声,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陛下。” 得到通传的风婕公主风风火火的进来,她穿了一身束腰的青色长衫,肩膀上有精致的护甲,举手投足几分男人气魄。 无所畏惧的模样在瞧见父皇望过来的阴沉眼神时,心里胆怯,半膝跪地道:“风婕给父皇请安。” 风婕公主是他与国公之女生的女儿,她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他几乎记不清了,这个女儿从小喜欢舞刀弄枪,性子几分野,他也不知为何,独独对这个女儿比别的孩子,多了几分关爱。 仇晟一身暗金龙袍,虽然步入不惑之年,却依旧能在眉眼上瞧见少年时的俊朗,他说道:“你身为一国公主,举止要稳重,在寝宫外喧哗,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风婕公主嘟了嘟嘴,露出几分女儿家模样,斟酌片刻,抬起头,看着伟岸的帝王说道:“父皇,风婕想请旨入北瀛!” 仇晟蹙眉,听到北瀛二字,眼神冷了几分,声音威严道:“你平日胡闹也就够了,入北瀛?你可是郯国的公主!去了敌国,难道想给国家添乱吗!” “父皇,不是的!”风婕公主义正言辞的说道:“听说禹谟凌王之子,北孤箐这些日子骚扰我们边境,害得郯国战士死伤无数,我要偷偷潜入北瀛,将他擒回郯国!为郯国尽一份心意!” 仇晟皱眉:“胡闹!国家大事,你个女人家怎能插手!还不退下!” “父皇……。” “退下!” 风婕公主被父皇严厉的声音吓住了,委屈着小脸,俯在地上行礼后,咬牙就退了出去。 仇晟见她背影落寞,叹息一声,平复了心口的烦闷,就坐上宫人准备的轿子前去上朝。 这个北孤箐如今让郯国头疼的很,英雄出少年,横扫西域十二洲,年己十七岁就收复了蛮横的西奴,更是大举进攻周边小国,作战风格利落的很,并且行事狠辣,与他的父亲北墨凌的手腕相比,却也是截然不同,北墨凌是不动生色,决胜千里,而这个北孤箐却是蛮狠出击,凡事均占主动权。 仇晟虽然头疼,却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北孤箐再厉害,还是不及他父亲当年冷漠铁血。 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盛京宫的宫道上,冷风潇潇,一场霜雨一场寒。 风婕坐在马背上,目光坚定,马蹄在原地转圈,少女飒爽的脸慢慢皱起来,虽然她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可常年待在宫里,很少骑马,此时坐在马背上,姿势有些难看。 “公主殿下,去往北瀛路途太过遥远,路上说不定会有流匪,而且陛下不允许您胡闹,您就下来吧。”侍女好言相劝。 风婕仰着头不服气,毫无形象的将腿翘在马背上,哼哼道:“你怕累就不要跟着本公主,本公主就不信,还抓不了那个无法无天的北孤箐,我要将他打回他老娘的肚子里去!” “咳咳咳。”侍女挤眼道:“公主,他的娘不就是那个名动天下的军器才女吗?曾经还是我们郯国的女将军呢?您不是很敬仰她的吗?” 风婕咋舌,结巴道:“那……那我踹回他老爹肚子里,总行了吧。” “公主,男人不能生孩子。” 风婕一吼:“总之,踹他就对了!” 侍女叹息,扯了扯公主毫无羞耻露出的长腿,说道:“公主,注意仪态,奴婢听说那个北孤箐武艺高强,公主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恐怕还没见到大魔头,就被人宰了,更别说踹了。” “那怎么办!” 侍女嘿嘿一笑:“公主貌美如花,不如se诱吧,听说那北孤箐,长的俊俏的很,公主也不吃亏。” 风婕就差没吐一口血,“本公主是要去擒他的,不让他再攻打我国疆土,谁要去se诱?馊主意!馊主意!” 一甩马鞭,在马背上颠簸的跑远了,侍女大唤一声,迅速的爬上马背,无奈的跟了上去。 七月份的天,酷热渐渐散去,万紫千红,树影成阴。 马背上的风婕虽然策马的姿势有些古怪,可美目流转间,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模模糊糊之中,恍惚与一个人锐利的身影很像。 她从小舞刀弄枪,无非是为了讨父皇欢心,毕竟没有几个女儿家喜欢冷冰冰的兵器,可每当她拿起长剑之时,父皇总会盯着她出神,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很远。 直到她长大之后,从史书上、宫人们闲谈之时,了解到了一位传奇的女子,她慢慢察觉,原来父皇是在看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所以她潜意识之中,把那位传奇女子作为人生目标,让父皇更加疼爱自己,久而久之,她的性格也就变得有几分男儿。 腰间的双刃短剑赫赫而鸣,是父皇在她十六岁及笄时送给她的,她非常喜欢。 而她并不知道这柄双刃短剑正是甄月当初被收的佩剑,如今这柄带着历史缩影的峰剑将再次进入北疆之国。 又将掀起一场怎样的荡气回肠的金戈铁马传奇呢? 新书预告 作者相关里面有《宠香》的完结感言,你们要去看哦。 亲爱的读者们,小菊马上要出新书,正在筹备中,先上来通知一下,记得围观哦,发布时间预计下月,我要先给责编看文,你们等我哦。 《驭君记》 暂定简介: 菱小云的生命格言是宁愿撑死也不饿着,自从不小心解封沉睡百年的九重魔子后,开始了朝不保夕,亡命天涯,狼狈为奸的艰苦生涯。 且看魔子如何折服在她慢二拍的智商之中。 菱小云:“我饿了.....。” 某人:“这事好办,先吃点开胃菜垫垫肚子。” 菱小云:“唔...我不要吃你啦,我要吃蜜汁烤鸡翅.....。” 新书预告 作者相关里面有《宠香》的完结感言,你们要去看哦。 亲爱的读者们,小菊马上要出新书,正在筹备中,先上来通知一下,记得围观哦,发布时间预计下月,我要先给责编看文,你们等我哦。 《驭君记》 暂定简介: 菱小云的生命格言是宁愿撑死也不饿着,自从不小心解封沉睡百年的九重魔子后,开始了朝不保夕,亡命天涯,狼狈为奸的艰苦生涯。 且看魔子如何折服在她慢二拍的智商之中。 菱小云:“我饿了.....。” 某人:“这事好办,先吃点开胃菜垫垫肚子。” 菱小云:“唔...我不要吃你啦,我要吃蜜汁烤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