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传》 001章 :土木堡噩耗 明正统十四年月九月下旬。 一匹战马在通往京城的道路上狂奔着,马过之处,枯叶被风卷起在深秋的冷风中飞扬。 马上一位二十多岁,满面风尘,浑身血迹的校尉,紧咬下唇,充满血丝的疲惫双眼紧盯着远方,此刻他归心似箭心如油煎,恨不得胯下这匹战马长上双翅飞到京城。 “驾!驾!”他手中的马鞍狠狠的抽打着战马的臀部。 七天七夜的狂奔,这名校尉已感觉人困马乏实在难以支撑下去了。 驿站就在眼前了,校尉驰进驿站,猛勒马缰,滚落下马,奔马突停,轰然倒地,瞪眼伸腿,死去。 驿站大门前站着一位穿着七品官服的中年人,看到狂奔而来又轰然倒地的人马,瞪大了吃惊的眼睛,急步走上前去看个仔细。 地上的校尉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到急步走来的中年人从肩上缷下一个布包,艰难举起,“大人,快快快,送京城,土木堡一战全军覆没,万岁被瓦剌军所虏,国之危矣!” 校尉嘴唇干裂,声音微弱。 中年男人大惊失色,接过布包直奔驿马厩,拉过一匹体壮膘肥的枣红马,翻身而上,狂奔而去。 看着远去的驿马,这个从死人堆里逃出的无名校尉,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京城,慈宁宫。 孙太后刚刚端起宫女奉上的一碗参汤,王姑姑走进来禀报:“太后千岁,于大人求见。” 话音刚落兵部侍郎于谦就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太后千岁,大事不妙,臣有要事奏报!”于谦跪倒在太后面前。 “于爱卿......” 不等太后把话说完,于谦急奏道:“刚闻前线战败,王振决定回师。退至土木堡时被瓦剌军包围,军队死伤惨重,王振被杀,皇上被俘,兵部尚书邝野、户部尚书王佐等66名大臣战死。” “哐”的一声,太后手中的碗掉在地上。她急欲站起却又跌坐在椅上。 这个消息之于孙太后,如晌晴天上的一个大霹雷,炸的她内心血肉横飞。 王姑姑急忙过去掺扶住孙太后,“太后保重!” 太后,毕竟是太后,经历的风云太多了。她立马稳神站定。 “于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社稷安危!” 于谦朗声说道:“太后千岁,只要臣于谦在,江山就在,您保重。” 太后满眼含泪颤声说道:“万岁有难,太子未立,外患内忧,国之太难呀!如何是好?” 这时翰林院侍讲徐珵直闯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呼喊,“太后千岁大事不好了,臣得到最新消息,王师占败,瓦剌军胁迫皇上直逼京城,势如破竹,京城危矣!” 孙太后震恐,“两位爱卿这如何是好?” “臣认为太后千岁移驾江南,以避瓦剌军锋芒。”徐程叩首奏道。 于谦闻言勃然大怒,“徐大人此言差矣!京师是天下的根本,一动则大势便去。主张南迁者,罪当斩首!”于谦再次跪倒在地,“太后,臣奏请确立新君,主持朝政,以固人心。” 孙太后的心猛的沉了一下,她首先感到的是手中权势危矣! 002章:孙太后之托 于谦一眼看穿太后心病,跪着向前两步,“太后千岁,国难当头,帝王轻而江山重啊!” 江山势危,皇权受到威胁,孙太后内心如油煎炸,在国难面前她孤孙与寡妇没有选择,面对于谦期盼的眼神,她艰难的说道:“确立新君改日再议,命英宗弟朱祁钰监国,召集群臣,共商国事。” “臣尊懿旨!臣告辞。”于谦从地上爬起,后退两步,转身急急而去。 “太后保重,臣告退。” 徐程跟随于谦一并退下。 孙太后瘫坐在椅子上。 王姑姑上前一步,忧戚的看着孙太后提醒说,“太后,先立太子为要,以防王爷窃国。” 这王姑姑名王翠儿,是孙太后出嫁时的贴身陪嫁丫头,也产太后身边的主事儿人,陪伴太后也数十年了,和孙太后一起经历了无数宫庭而与我咋的政治风云,对孙太后忠心耿耿,死心踏地。 “对,先立太子。濬儿只有两岁,他太小了!保护好他。才是社稷之根,紧握权本之本!” 太后满怀忧戚的握住了身边王姑姑的手。 “不测风云之下,老奴婢胆奏请太后为皇子再选一贤德宫女日夜贴身陪伴,以保皇子周全。” 王姑姑发自肺俯的说,她想的十分周全。 “正合哀家之意,选谁呢?”孙太后扫视了一下静立待命在堂的十几个宫女。 王姑姑凑前一步说,“经老奴细察,针功坊万贞儿虽相貌平平,但勤快贤德,性稳重,处事机敏。” “万贞儿?” “是,太后。万贞儿年方十九,父亲万贵为县衙掾吏,因犯法被流配边疆。家属充入掖庭为奴。万贞儿入宫时年仅四岁,现已出落成大姑娘了,在奴婢是她的教引姑姑,在奴婢手下听差遣,被奴婢调教的勤快贤德,处事机敏,此女性稳重,实是可靠之不二人选。” “宣她来见。”孙太后听罢说道。 王姑姑就指派太监王公公去宣万贞儿来见。一会儿功夫,只见王公公领着一宫女进来。 只见她身穿海天霞色的白衫,轻薄如冰绡,白中略带粉紫,半透明,朦胧如梦,雅中藏艳,穿在身上,隐隐露出里面水红的抹胸。此宫女虽姿色平平,但体态端庄气质风雅。 万贞儿低着头轻迈小碎步到太后面前,跪下叩首,“奴婢锦坊宫女万贞儿叩见太后,太后千岁福寿安康!” 孙太后威严地说,“万贞儿抬起头来。” 万贞儿抬起头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太后,不亢不卑,只见孙太后穿着朝服,头戴朝冠,正态端坐,一双威严犀利的眼睛审视着自己。 “说说你的情况。”太后面无表情。 万贞儿感受到孙太后那强大气场和精悍的目光。 万贞儿俯身叩首,“奴婢万氏,名贞儿,青州诸城人氏,奴婢四岁进宫,在锦绣坊当差,入宫至今已十一载了。” “家人何人?” “一家三口,家父万贵为县衙掾吏,因触犯明律被流配边疆。有一弟弟,离家进宫时弟弟两岁,现已十三岁。” 万贞儿口齿清晰,声音甜美。从她那双眼睛里孙太后读出了聪明、伶俐,乖巧、忠诚。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孙太后脸色柔和起来,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 “万贞儿,你是王姑姑教引出来的,哀家信你和她一样对哀家的忠诚,现在是多事之秋,哀家让你和王姑姑一起去乾东五所照顾皇子朱见濬,你可愿意?” 万贞儿心里一激灵。 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会把这天大的重任交给她! 来不及多想,万贞儿叩首谢恩道:“谢太后隆恩,奴婢惶恐,定当尽心竭力伺奉好太子殿下。” “现封你为从七品女官,小殿下的生活起居你必亲力亲为,不可大意。他只有两岁,你要像一个姐姐一样陪他玩,更要像一个母亲一样无微不至,也要像一位师傅一样教导他。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他半步,保护他,好生照看,照顾他的周全,不能有半分的差错。这,你可能作到?” “皇后万福,奴婢决不负皇后所托,尽心尽力而为,拼死也要保护殿下周全。” 万贞儿附身叩首。 一个针功局锦绣坊的小丫头,遣去做皇子贴身宫女,这对她一个锦绣坊的一个小丫头来说是高升了,是一步登天了,但她从孙太后的神态语气上也感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 “翠儿,你在哀家身边也几十年了,今天哀家要你带万贞儿一起去东五所照看皇子朱见濬。非常时期,只有你这样的老人在他身边,哀家才放得心。” 皇太后对王姑姑说,复杂的眼神哀伤的看着她。这个从青春年少陪伴她到日落黄昏的老丫鬟,在这非常时期要离开自己身边去保护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了。 东五所是皇子们居住的地方,又称乾东五所,位置在御花园的东侧,东西六宫的北端。 “太后恩典,奴婢惶恐,当尽心竭力伺奉好皇子殿下,调教好奴婢万贞儿,恭请皇太后千岁放心。” 王姑姑跪下叩首。 这位跟随了太后一辈子的老宫女心里清楚太后此时的心情。 儿皇被囚,孙子幼小,孤祖寡孙,无依无靠,皇权岌岌可危,太后呕心沥血付出的一切,在这瞬息万变的危急情势之下,有可能不保。 003章:万贞儿进乾东五所 万贞儿跟着王姑姑退出了慈宁宫。 她们前面走着手捧懿旨的太监李公公,他是奉太后懿旨到乾东五所传旨的。 “贞儿,为奴的切记两个字,那就是‘忠诚’。对皇子忠诚,你会有后福的,他有可能是太子,未来的帝王。你我肩扛的是太后的重托与恩德,不可负之。” 万贞儿首微垂,紧随王姑姑身后,回话道,“贞儿定牵记姑姑教诲,定尽心竭力。” 王姑姑一路走着教导着万贞儿。 做为万贞儿自小进宫后的教引姑姑,她清楚万贞儿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忠诚奴仆,这也是她在众多宫女中选择万贞儿伺候朱见濬的主要原因。 万贞儿一路莲步轻移,心里思寸着:孙太后将自己身边的贴身老宫女都调遣到东五所去伺候小皇子殿下,可见太后对这个嫡亲皇孙的重视,若小皇子有什么闪失,她将人头不保。 想到这里万贞儿有些后怕。她知道宫廷里的险恶,处处是看不见的战场,处处是看不见的陷井,历来宫中的斗争都是惊心动魄,阴暗血腥的,而这一切却在貌似和协平静的生活下面掩盖着。 半支香的功夫,万贞儿就远远的看见东五所正殿上的黄琉璃瓦。 乾东五所由五组建筑构成,从西至东分别称头所、二所、三所、四所和五所。每所均有南北三进院落,前院南墙正中开黄琉璃瓦歇山顶门一座,门内一座木影壁屏门。前院、中院均为“一正两厢”式的三合院格局,中院东南隅有井亭一座,后院进深较浅,只有正殿,黄琉璃瓦硬山顶。 与内廷西路乾西五所对称,通常认为东西五所合为“天干”之数,与东西六宫合为“地支”之数相应,体现了阴阳五行的思想。 皇子朱见濬就住在东五所的头所里。 进了头所的三进院落,看到几个宫女及小太监围着着一个约二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被一个坐在方凳上的宫女抱着哭的是鼻涕横流,另一个小宫女端着一个檀香的木碗跪在面前,要喂男孩儿吃什么,男孩儿十分拒抗的哭着不肯吃。 “殿下,奴婢求你了,吃一口吧!吃了病就好了。”小宫女跪着哀求着。 看到这个小男儿,万贞儿立马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万通。她离开家上马车那刻,两岁的弟弟拽着她的衣袖伤心地哭喊着,那揪心的哭声仿佛就在耳旁,那生离死别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 李公公走近这帮人高声喧道:“太后懿旨到!” 那坐着的宫女慌忙抱着孩子站起和众人一起跪倒在地接旨。她是皇子的乳母李云儿,怀里抱着的就是皇子朱见濬。 一时间,头所里所有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奉太后懿旨,慈宁宫原主事女官王翠儿,锦秀坊宫女万贞儿,即日起,到东五所的头所伺候皇子朱见濬殿下的饮食起居。王翠儿为头所总管,万贞儿从四品女官,为皇子贴身教引,和头所原有的奶妈、姑姑、宫女、太监尽心竭力侍奉皇子,确保皇子平安、健康、无虞。若有懈怠者,杀无赦!” 王姑姑、万贞儿接旨谢恩。 头所的首领太监史安跪在地上偷偷的打量着王姑姑和万贞儿。他那敏感的神经已经欲感到浓重的宫斗气息。 太后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必定有因。 皇子的乳母看到太后把自己身边的贴身老宫女王翠儿遣来,足见太后对皇孙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这也暗示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以她在宫中多年的经验来猜测,太后是在积极地加强自保活动,一场险恶的宫斗即将拉开帷幕。 004章: 朱见濬咯咯地笑起来 万贞儿看到王姑姑谢恩之后接过懿旨,急忙爬起迈着快而急的小碎步,来到正在张着大嘴哭嚎不休的朱见濬小朋友身边。 抱着朱见濬的宫女额头上已是密密的汗珠。 在这样的场合哄不住小主,那是何等的尴尬、胆怯、恐慌。 “来,乖,姐姐抱抱!” 万贞儿伸手抱过朱见深濬,让他爬在自己的肩头,她的脸安抚的贴着朱见濬的小脸,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平等、亲近、温馨、安全的感觉一下充填了朱见濬孤独空虚的幼小心灵,他开始安静下来,哭声渐渐止下来。 一个幼小的远离母亲的孩子,他不需要高高在上的地位,也不需要跪在脚下的奴仆,他需要的仅是能陪伴他,与他心灵相慰的母亲姐姐或弟弟。 总之一句话:幼小的朱见濬需要的是亲情,不是权威和他人的顶礼跪拜。 而初来咋到的万贞儿却给与了他,满足了他。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吃惊的瞪着万贞儿看,不是看她一下就哄住了总是哭闹不休让他们焦头烂额小殿下,而是她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句话惊吓到他们了。 “万姑娘,你纵使太后派遣来的,也不能与皇子姐弟相称吧!” 头所的首领太监史安威严的盯着万贞儿质问。大有要制她的罪。 万贞儿从恍惚中醒来,忙跪倒在地,“公公恕罪!贞儿走嘴了。” 万贞儿看到二岁的朱见濬不由的想起自己十多年没见面的弟弟,想起与弟弟分别的那一刻,他也是这样的哭着,恍惚中竟把朱见濬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朱见濬见万贞儿忽然跪在地上小嘴一裂又要哭起来。 王姑姑早就看出小殿下哭闹没有人能哄得住,万贞儿这一抱就安抚下来了。史安若要问罪,这刚平静下来的小殿下又要哭闹不休了。 她走上前一步,“史公公,听小殿下的声音嘶哑,是哭闹已久了的。论年龄万贞儿也不过十八九,叫声姐姐也无大妨,只要哄得住小殿下不哭闹,就不要究小节了。” “这主仆也得有别,尊婢也得有序。”史安正色道。 王姑姑轻轻一笑,“那史公公可有哄得小殿下不哭闹的良方?若小殿下哭坏了身休,你......” “杂家西厢有事儿,杂家去了。”史安腆腆一笑转身开溜了。 “姐姐,起来吧。”万贞儿怀里的朱见濬,一双小手捧着万贞儿的脸甜甜地说,他挂着泪珠的小脸上还漾着开心的笑容。 “谢殿下!”万贞儿站了起来。 端着檀香木碗的小宫女走上前来对万贞儿说:“万姐姐,我是刚进宫的春红,求多多指教。小殿下近来偶感风寒,这是姬太医开的方子,说是吃两副就好了。药有些苦,小殿下怎么都不肯吃。” 万贞儿看了看药碗,大半碗的黑色汤子。 一个两岁的小孩儿怎么能喝下这么多! “春红,这太多了,去,再熬一熬,小半碗了再拿来。”万贞儿说道。 “是!”春红应了声转身去了。 万贞儿坐下来,把朱见濬放在膝盖上,从袖子里掏出巾帕来,三叠二叠的,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就被她叠成了。 万贞儿将手掌伸开,中指蜷起,将老鼠放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的爱拂着老鼠的背。 她那支蜷在鼠肚下的中指轻轻一弹,老鼠“嗖”的一下蹿到朱见濬的怀里了。 朱见濬咯咯地笑起来。 005章:我就要万姐姐 看到小殿下笑的开心,围在周围的宫女奶妈太监也都跟着笑起来。 他们再也不用为小殿下总是哭闹不休发愁了。 万贞儿的到来解决了这个让他们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难题。 春红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万姐姐,药熬好了。” 万贞儿接过药碗,拿起勺子,尝了尝热凉。 朱见濬手里拿着小老鼠抑脸看着万贞儿尝药。 “姐姐,苦么?” 朱见濬一脸稚气的问。 “苦,但有病了得吃,吃了苦药病才会好。病好了,姐姐就可以带你到处去玩了。病不好,姐姐就不能带你去玩了。你不吃药,病还会传染给姐姐,姐姐病了,谁给你叠老鼠玩呢?” 万贞儿笑眯眯地对朱见濬漫悠悠的说。 朱见濬看看手里的老鼠,看看药碗,又看看万贞儿,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姐姐,我喝,嘴老苦怎么办?” “这好只呀!你先喝两口药再赶紧喝两口温白开糖水就不苦了。” “那,好吧,我现在喝。” 朱见濬看着万贞儿的脸说,生怕不吃药这个姐姐就会离开他似的。 万贞儿一笑,伸手拂拭着朱见濬的头说:“乖!”回头对春红说,“端碗温白开来,放少许糖。” 一个下人、仆人,竟敢摸高贵主子的头! 又是一个惊雷从太监宫女的心里滚过。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总管王姑姑,王姑姑面沉似水,不以为然。 “是!” 春红一溜儿小跑的端来了温白开。 宫女太监们都静静的站着,看万贞儿哄朱见濬顺利地喝下苦药。 他们第一次看到二岁的朱见濬安静顺溜的吃下苦药,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宫女和一个小皇子像亲姐弟一样的坐在一起,忘掉了主仆森严的等级和尊卑的礼仪。 这是他们在这皇家的深宫大院里从没有见过,也不敢想像的事儿。 那只巾帕叠的老鼠在万贞儿的手里像活的一样蹿来蹿去,逗的朱见濬不停的咯咯笑。 玩了一柱香的时辰,万贞儿心想应该正式的拜见东主所里的总领太监史安,和主事肖雅姑姑,这个礼是不能太迟的。 万贞儿对身边的小宫女春红说:“春红,带小殿下去玩会儿,我得正式去拜见总领公公和主事姑姑的。” “是!”春红走过来欲抱走朱见濬。 “不要,不要!”朱见濬对春红舞动着拒抗的小手,“我就要万姐姐!就要万姐姐!” 一旁石桌前坐着静观的王姑姑开腔道:“你就陪小殿下玩吧,明天我带你正式拜见他们。” 王姑姑是奉太后之命冲朱见濬的安全来的,所以朱见濬就高于一切,只要他开心其它的并不重要。 万贞儿抱起了朱见濬,伸手摘了一片柳树的叶子含在嘴里,于是就有了清脆婉转的画眉叫声。 ...... 从此之后,朱见濬就形影不离的粘缠着万贞儿他的教引姑姑。 十九岁的万贞儿做梦也不会想到,怀里这个两岁的小皇子,十六年后会成为自己的丈夫,且对自己深爱独宠。 006章:讨价还价拥立太子 朱祁镇战败被俘,为防瓦刺挟天子攻京城,动摇守城军心,以于谦为首的一干朝臣,奏请孙太后拥立郕王朱祁玉为帝。 孙太后本心不愿,在大敌压境下,于谦频频上奏,口口声声‘帝王轻而江山社稷重’,请求太后以大局为重。 京城瓦刺外患步步逼近,朝廷之上主战和迁都两派争论不休中,情势危急。 孙太后为救回儿子朱祁镇与于谦一起主战,但不得不答应于谦的请求,退让一步,同意朱祁玉在国之危难之时登基。 眼看朱祁玉即将顶替他的哥哥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位,老谋深算的孙太后,早以料到这个弟弟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就算朱祁玉会罢手,他的生母贤妃吴氏是不会罢手的。这个嫉恨她一生的女人,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不会就此放过,她只会握紧手中的权利不放,且更会变本加利。 要说这吴贤妃也实属不易之人。宣德元年,明宣宗对叔父汉王朱高煦用兵,御驾亲征,生擒了朱高煦父子,汉王宫的女眷按制度被全部充入后宫为奴。在返京途中,宣宗邂逅了吴氏,被她的美貌与聪慧所打动,令她陪伴直到回京。 回京后,宣宗将吴氏安排在一个紧贴宫墙的大宅院中,并时常临幸。 宣德三年吴氏生下一子,取名朱祁钰。因为是罪臣之女,故母子仍然长期隐藏宫外。 当年,眼线报知了城府颇深的孙太后,太后佯装不知,就是不捅破那层窗户纸,让吴氏母子无名无分的住在宫外。但谁知宣宗死前突然将吴氏接回宫中,并封为贤妃。 这样一个妃子,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今生有可能成为皇太后。但造化弄人,这样一个妃子就要成为一国之皇太后了。 想到这里,孙太后感觉浑身上下像有百条虫子在爬动,难受之极。 自己当年为争宠也是使尽招数阻止吴氏进宫的,而今她就要与自己争半壁权势,乃至是全部的权势了。 想着想着,孙太后禁不住气的躯休颤抖起来。保权势的最佳办法、唯一办法就是立孙儿朱见濬为太子,以防大权旁落。 慈宁宫。 于谦跪在孙太后面前,“太后千岁,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瓦刺侵扰,挟英宗帝离京城越来越近,他们是欺我朝中无君,要挟天子灭我大明。瓦刺之心昭然若揭。当务之急是立君以安民心,拥国君稳民心抗敌救国为大计。臣请求太后支持郕王朱祁玉登大宝。臣下请求太后三思!” 孙太后听完于谦的话伸手端起身边宫女托盘上的茶杯,拿起杯盖轻轻地抚了抚,小饮一口。 于谦见孙太后没有说话的意思,他知道太后有后顾之忧,心中大急,向前跪走两步,满脸忧戚的喊道,“太后千岁,帝王轻而社稷重呀,江山不在,王室何以存身!打不败瓦刺,如何救回英宗帝?” 于谦最后的这句话打动了太后。 孙太后放下茶杯,神态庄重的盯着于谦,“哀家支持郕王朱祁玉登大宝,但必须答应哀家三个条件。” “太后千岁请讲。” 太后站了起来。 “其一,立英宗之子朱见濬为太子。其二,救回英宗之后郕王必归还王位,其三,吴贤妃不可封后,她乃罪臣之女,罪臣女眷封后有违族制。” “太后千岁,这第三条怕郕王不会答应,郕王素来任孝,再说母以子贵,郕王若登大宝,母亲还是贤妃,他的脸面过不去呀。” 孙太后脸色一沉,“于大人你且去吧,哀家累了,要歇息歇息。” 言语不合,太后要送客了。 “臣去与郕王商议,尽力圆满太后所想。臣告退。” 于谦叩首、站起、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看着于谦离去的背影,孙太后百肠纠结。 007章:潜在的致命隐患 孙太后攥着手中的帛帕,紧紧的攥着。 她深知深宫之中,人心险恶,保不准郕王母子还会玩出什么把戏。而现在自己夫丧子囚,无所依靠,不由的悲从中来。 她想起了王姑姑与万贞儿,希望她们能照顾好孙子朱见濬,这是她唯一的宝贝,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希望。 “来人”太后喊道。 宫中管事沈姑姑迈着紧快的小碎步走了进来。 “乾东头所众下人伺候小皇子辛苦,赐御膳四桌,特赐王姑姑万贞儿锦缎一匹。让她们好生照顾好小皇子。”太后说。 沈姑姑领命而去。 郕王府。 郕王祁钰临危受命监国。这天他与于谦等大臣议完朝政闷闷不乐的回到王府。 郕王下娇进府刚刚坐下,侍女就把茶呈上。 郕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猛然把茶杯摔在地上,吼道,“你想烫死本王吗?拉出去杖毙!” “奴才该死,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唉!”侍女跪地叩头如捣蒜的哭喊着。 几个太监进来架起侍女就往外拖。 “且漫!” 随着一声断喝从侧室走出一位衣冠华丽的端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郕王朱祁钰的母亲吴贤妃。 “钰儿,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又拿下人出气?”吴贤妃问道。 “母亲,于大人等朝臣揭力拥孩儿登大宝。可那孙太后提出三个苛刻的条件做为交换,气煞孩儿了!” “什么条件?且说来为娘听听。” “其一,立朱见濬为太子。其二,救回兄之后孩儿归还王位,其三,母亲不可封后,说母亲乃罪臣之女,罪臣女眷封后有违族制。这第三条孩儿决不答应。” 吴贤妃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说,“宣宗帝在世时宠她,她欺压为娘一辈子,现在她怕为娘翻身!” “这是她支持我登基的交换条件呀,娘亲!” 吴贤妃沉思着,嘴角漾起一抺邪魅的笑意。 “儿呀,你且都应下,这第三条,可以和众臣商议,我和她可以并尊为皇太后,哪有儿为皇上母为妃子得呢?皇帝脸面何存?相信那些大臣们会帮你说话。你临危受命,众臣拥你,孙太后再不识时务也得掂量掂量。至于那前两条你满口应了便是,等你坐稳大宝之后,风水轮流转,明天到咱院,还不是你说了算。” 听了母亲的话,笑意在郕王朱祁钰的脸上漫漫荡开,“娘亲说的极是,于大人也说‘国事为重,各让一步’。孩儿以退为进了来日方长。” “要多谢于大人,他是你我母子得以翻身的贵人。” “儿仅记母训,登大宝之后定重用于他。” 吴贤妃笑了,这个曾十几年住在宫外不被皇室承认的妃子,终于将要迎来她人生扬眉吐气的日子。 郕王朱祁钰的笑了,这个昔日宫外倍受皇室冷落的皇子即将登上大殿,成为万人之上,万人敬仰的天子。 他会不失时机的,紧紧地,紧紧地抓住这次翻身的机会。 瓦刺大军直逼北平皇城之下,形势让所有的人都恐慌起来。 在于谦等大臣揭力劝服孙太后之后,郕王朱祁钰被立为皇帝。次年改元为景泰。因此朱祁钰又称景泰帝。 景泰帝遵守约定拥立朱见濬为太子。 吴贤妃与孙太后并尊为皇太后,为区分两位太后,孙太后封为上圣皇太后。 至此吴贤妃登上了人生的颠峰。她的父亲吴安被封为安平伯。 吴太后权势的崛起让孙太后夜夜失眠,更让孙太后睡不着觉的是:吴太后有一个比太子朱见濬小一岁的孙子,当朝景泰帝的唯一儿子朱见济。 孙太后心非常清楚,这才是一个潜在的致命隐患! 008章:皇太后间的明争暗斗 (1) 太子朱见濬从东五所的头所里搬进了富丽堂皇的东宫----端本宫。 两岁半的朱见濬太子对环境的变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让他感兴趣的是身边这一个比其他人有趣的万姐姐。 太子宫中的宫女太监包括奶娘都是自小宫中长大的,在森严的宫规中成长起来下人,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并且对皇子毕恭毕敬的刻板,让两岁的太子感觉甚是无趣,于是也常哭闹不休。 自从万贞儿来了之后,宫中充满了小太子的欢笑之声,大家也都消停了不少,故都很待见她。 宫女柳眉儿妒心极强,看到万贞儿初来咋到就受到上上下下的喜欢,心里甚是不欢。 这天,柳眉儿看到太子与万贞儿在宫院里玩蹴鞠,太子乐癫癫的跑来跳去,别提多欢实。 太子宫的宫女太监都站在周围观看,蹴鞠滚到谁跟前儿就轻轻的踢一脚,逗的太子十分开心。 蹴鞠滚到了柳眉儿跟前,她弯下腰双手捧起蹴鞠,看着万贞儿不阴不阳的说“哟,真不愧是皇后宫里调教出来的,这么受太子的待见。”。 敏感的万贞儿是感觉到柳眉儿的敌意。 “多动健身。太子殿下多活动身休就强健起来,能吃饭,能睡觉,无恙无灾。也是我们下人的福了。”万贞儿对柳眉儿说。 “多动健身?也许会吧,你好像知道的很多。我只知道王八整日里扒着也能活千年,要不,怎么会有‘千年王八万年龟’之说呢?”柳眉儿阴阳怪调地说。 “贱人,敢拿太子殿下与王八乌龟并论,掌嘴一百!”王姑姑喝斥道。 “奴婢口误,奴婢知错!奴婢该死!”柳眉儿没看到王姑姑何时站在身后,大惊,连忙跪下自掌了几个嘴巴。 万贞儿忙跪在柳眉儿身边为她求请,“姑姑,当心吓着小殿下,还是饶眉儿姑娘这一次吧,她也是无心的。” 看着万贞儿王姑姑对柳眉儿说,“为免惊吓太子殿下,那就罚你冲洗茅厕三日。去吧!” “ 柳眉儿躬身退下,心里却充满了对万贞儿的怨恨,心里愤愤,“假惺惺的,以为我会领你的情么?我呸!” 王姑姑警惕地盯着柳眉儿的背影,“小安子,你去查一下,进东宫时,柳眉儿是哪个宫调拨来的。” “是。”正为太子鼓掌的小太监小安子领命而去。 万贞儿看到朱见濬小太子时,就时常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万通,她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万通。 和弟弟在一起的快乐岁月,历历在目。离别时弟弟地哭号犹在耳际。 带小孩儿,万贞儿是有经验的,她懂小孩儿的脾性。所以小太子朱见濬黏上了万贞儿就不足为奇。 吃饭,非万贞儿喂不吃。睡觉,非万贞儿陪不睡。甚至生病吃药,再苦口的药,只要万贞儿端起药碗就能哄太子喝下。 天真可爱的小太子整天黏着万贞儿,也为万贞儿枯燥的宫庭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 自从搬进端本宫,王姑姑看着小太子一天天欢实起来,她心中也格外的高兴。 王姑姑心里清楚,太子的安危关系重太,所以孙太后指派她与万贞儿来到太子身边,就是为太子的安全多加一层的防护。 所以,王姑姑对端本宫的宫女太监管理的非常严格,不经特准是不许与外人接触的,更不允许其它宫的人随意进出太子宫。 每过两天,王姑姑就得亲自向孙太后禀告小太子的情况。 当然王姑姑向孙太后禀告了小太子与万贞儿默契情深如同亲姐弟的事儿。 太后听罢甚是欢心。 “翠儿,这万贞儿让哀家甚是放心。这也是你的功劳,你慧眼识人,解除了哀家后顾之忧。” 孙太后从头顶的发髻上拔下一枚碧玉簪,那碧绿的簪头一只精致的金色凤凰颤颤欲飞,“这个赏给你了。” 王姑姑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叩头说,“太后,奴婢不敢,奴婢受之不起。” 王姑姑不敢接赏,不但是那碧玉簪高档珍贵,更重要的是那簪头的精致灵动凤凰。 龙凤是皇家的专饰图案,有至高无上的象征,是不允许皇室以外其他人使用的。 一个老宫女自知身分卑微不敢受之。 009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2) 孙太后看着这个匍匐在脚下受宠若惊的老宫女,这个从青春年少就陪伴自己左右大半生的老宫女,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宫女,心中百感交集。 她已是自己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起来吧!” 孙太后伸手扶起王姑姑。 “翠儿,特殊时期,你责任重大,且有功于太子,你受得,收下吧!这也是哀家的心意。” 王姑姑头也不敢抬,颤抖着说,“太后折煞奴婢了,奴婢实实不敢收的。若太后念及奴婢有功,奴婢恳请太后为娘家侄儿在宫中谋求一差。侄儿身体健硕,炼得一身功夫,年方二十有一,名王羸,恳请太后给他一个报效您的机会。” 太后笑了,“怎不早说呢?那就让他到锦衣卫去听差吧。” “谢太后千岁隆恩!”王麼麼喜极而泣,叩首。 “回去告诉东宫的下人低调做作人、处事,不许张扬。尤其是对吴太后,杭贵妃宫中的人、事儿,不可妄自评议。小心谨慎,以防落人口食与把柄。其他宫送给太子的衣食,不穿,不吃。若要想吃也必是下人试吃半个时晨之后再吃,务必小心!” “太后千岁所言极是,奴婢仅记太后教诲。” “去吧。” “奴婢告退。” 王姑姑起身离去。 沈姑姑领着一个戴面纱的宫女走了进来。沈姑姑说,“太后,莺儿姑娘回宫了。” 莺儿忙跪倒,“太后千岁万福!” 太后威严的坐着,“你在万安宫里,事情进展怎么样?都查到了什么?细细说来。” “是,太后。小皇子朱见济今年也一岁半了,奴婢找不到任何靠近的机会。他由杭贵妃亲自带着,那是她宝贝中的宝贝,除了她的贴身侍从,是不允许他人接近碰手的。他的所有衣服过三次水才穿的,一日三餐均有试食。外人实难接近。景泰帝一天至少要去看他陪他玩二次。昨儿个病了,发高烧,且吃了药不退,杭贵妃急的直哭。我在杭贵妃伺衣间叠熨衣物,听到景泰帝对林太医发怒,吼声很大,说:太子若医不好,我灭你三族。” “他胆敢称朱见济为太子!放肆了!”孙太后脸上顷刻阴云密布,胸前那只握着帛帕的手在颤抖着,她揭力抑制着内心的愤怒。 宫女王莺儿低着头不敢看孙太后那张盛怒的脸,接着说到,“今早,我听杭贵妃的梳头丫鬟娟子说,朱见济皇子有哮喘病,对桂花粉过敏,八月快到了,吴太后派公公们来把万安宫宫内宫外所有的桂树都砍了。就这些,太后千岁,奴婢无用,所托不成,所探甚少,太后恕罪!” 宫女王莺儿匍匐在地,诚惶诚恐。 孙太后听完宫女王莺儿的话对沈姑姑说:“让卫公公今夜去给王莺儿家送白银二千两,锦两匹。”转脸对莺儿说,“很好,今后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要听仔细,尽力观察好杭贵妃,吴太后都跟什么人来往,尤其是朝中的大臣。你的父母跟着你享富贵荣华,你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千万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他们手里。若被发现,什么都不能说,若忠于哀家,你就直接撞墙或跳井。我会厚待你的家人。谨记。” “奴婢记下,奴婢谢太后隆恩。”王莺儿俯地叩首已泪流满面。 王莺儿的话让孙太后感觉到:危险正朝自己一步步走来。自己最担心,也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幕----废太子出宫,说不准那一天就真的上演了。因为现在景泰帝已经称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了!虽然只是在他的宫内,但这也是极为危险的一个信号。 不能坐以待毙,决不能! “传哀家话下去,”孙太后对身边的管事沈姑姑说道,“让慈宁宫的太监们三天两头给宫内宫处的桂花树浇水、施肥,秋至时,要让所有的桂花盛开,采摘花粉。你亲自去请曹吉详曹公公来见。” 010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3) 孙太后第一次对一个太监用了一个“请”字而不是用“宣”。而且是让自己宫中的主事亲自去请。 老谋深算的孙太后心里明白,在这危难急迫时刻,能帮她翻开牌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太监曹吉祥。 她要利用曹吉祥出入宫中方便的条件,由他与英宗的旧臣石亨、徐有贞、张軏联系,共谋救英宗大计。只要英宗活着回来才是慈宁宫和端本宫的未来。 曹吉祥来了。 他带给孙太后的消息是: 于谦临危受命,任兵部尚书,带领人马击退瓦剌,壮烈辉煌的北平保卫战胜利了,瓦刺挟英宗皇帝败退。挽狂澜于既倒的于谦加封少保,总督军务。徐有贞一直感觉自己屈居于谦之下,政治抱负不得而展,因此与于谦结怨,两人有水火不容之势。 这最后的一句话对孙太后太有价值了,它让孙太后看到了黑暗里的光明,甚至可以说是黎明前的曙光。 孙太后让身边宫女太监统统退下,让孙姑姑亲自看守宫门不让任何人出入,她与曹吉祥谋谈了很久。 曹吉祥该离开的时间到了,孙太后最后两句话让这名太监下定决心,死心踏地的为这位孤寡无助的太后效力。 太后说:“为救英宗回来,哀家内库的钱财随你遣用。事成,哀家举荐你为司礼太监,总督三大营。” 内库,太后的小金库,财宝无数。 礼太监,总督三大营。这是所有太监们的白日梦。 而这个梦对曹吉祥来说不仅充满无比的诱惑,而且就在眼前,只要肯努力,是可以实现的。 这让太半辈子混迹于宫中受尽歧视的曹吉祥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他,要为这抺曙光拚命一搏。 曹吉祥怀揣着他的野心与梦想走了。 孙太后想起了太子殿下想起了万贞儿,两天没有看到孙儿了,随口说道,“起驾东宫。” ...... 初升的太阳照在昌寿宫的琉璃瓦上,当今景泰皇帝的生母吴太后的宫殿,在阳光下显的金碧辉煌。 一大早,杭贵妃带着小皇子朱见济及贴身宫女来到了昌寿宫给吴太后请安。 进的殿来,只见吴太后一身家常打扮,坐在榻上正和自己的贴身老宫女们聊着天。 杭贵妃上前一步跪下,“皇媳携儿朱见济给太后千岁请安。”她拉拉身的朱见济,“皇儿跪下,给皇奶奶请安。” 不足两岁的朱见济并没有跪下,手里拿着玩偶只是看着吴太后乐。胖嘟嘟小脸儿上的酒窝甚是招人喜爱。 吴后太看见孙子那叫一个开心,她向朱见济伸出双手,“我的乖孙子到奶奶这里来,快,乖!” 吴太后身边儿的刘姑姑走过来,抱起朱见济走到吴太后身边。 吴太后一边接过孙子一边说:“给杭贵妃看座!” 朱见济,吴太后唯一的皇孙,吴太后是宠之又宠,杭贵妃是因子而贵。 两个宫女抬出铺着锦垫的华丽川椅放在了杭贵妃身边。 “谢座。” 杭贵妃坐下扫视了一圈宫女,看看吴太后欲言又止。 吴太后知道杭贵妃的来意,为了立朱见济为太子之事她已经来求过几次了。 “尔等都退下吧,我和贵妃拉拉家长。”然后对刘姑姑说,“海棠,好生带好我的皇孙。” “奴婢仅遵懿旨。” 刘姑姑小心翼翼地抱着皇子朱见济带着伺候宫女们退下了。 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个宝贝疙瘩皇子很有可能是明天的太子。皇上身边的太监告诉她:皇上正在收卖大臣商议废立太子之事。 011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4) 杭贵妃扫视了一下宫女们离去的背影说,“太后,自从孙太后指派王姑姑万贞儿去了东宫,那东宫固若金汤,我们没有机会下手。死不了太子,我们只有废太子了。” “现在废太子谈何容易?就连那个揭力拥景帝的于谦大人就不会同意,这是当初景帝登基的先决条件,不能说废就废。”吴太后喝了一口茶,“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父亲杭昱为锦衣卫指挥使,让他活动拉拢那些跟随我们的大臣,上废太子的奏章,先把舆论造起来,有风好使船。” 杭贵妃一脸的兴奋,“太后千岁所言极是。你儿子是皇帝,你孙子就应该是太子。我们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吴太后做梦都在想如何立自己的亲孙子为太子,她和杭贵妃一样,处心积虑。不同的是城府颇深的吴太后不像杭贵妃那样,时时把废立太子之事挂在嘴上,枕上向景帝吹风,床下对吴太后絮叨。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跪在吴太后跟前,“太后千岁,你吩咐奴才准备的佛手莲,已养的肥美翠绿,花将盛开,奏请太后何时用之。” “东宫那一边准备的怎么样?”吴太后摆弄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问道。 “奴才回太后话,东宫那边收买了一个宫女,只要把花送过去,她会引导太子殿下好好赏玩的。” “明天是六月六,让花匠们给每个宫里送十盆莲花,红莲白莲各五盆。东宫送五白四红一盆佛手莲。他们能看得出来吗?” “奴才回太后话,混一盆在里头,不细看也是认不出来的。” “那就去办吧,办好了有重赏。” “奴才谢太后千岁。”小太监低头后退欲退下。 “且慢!”吴太后叫住了小太监,“给杭贵妃的万安宫送的十盆荷花里混杂两盆佛手莲。” “这......”小太监看看杭皇后,面带疑惑,“这佛手莲乃剧毒之物,太后?” “哀家知道,照办就是了,去吧!” “是,太后。”小太监低头退下。 “送东宫佛手莲干吗呢?”杭太后不解的问。 吴太后嘴角漾起一条阴阴的弧度,两眼阴森森的说:“那是佛手莲,也是索命鬼。谁妨碍我孙子登大位,那他就得死。” 杭贵妃笑了,“早早索去朱见濬那小子的短命,他有命做太子么!不过皇媳不明太后为何还要送万安宫两盆?” 吴太后高深的笑了笑,“看好你的儿子,告诉你的宫人,远离那两盆毒莲就是了。” “皇媳愚钝,给东宫送的是一盆,给万安宫送的却是两盆?” 杭贵妃疑惑不解的絮叨着,“皇媳不想要这不祥之物,一点儿都不想!” 吴太后怒曰:“摆在那里是给别人看的,也是为防万一,堵他人嘴的。就这头脑,景泰帝身边又新来的几个妃子,那个不是妖精!你想皇后之位,不怕是白日梦么?” 是的,景泰帝近来宠幸迷恋两个刚入宫**出身的妃子,不仅让杭贵妃羞耻,也让言官多有非议。 一但她们那个怀上皇子,自己内忧处患...... 吴太后这几句话戳中杭贵妃的心窝子,即刻泪如雨下。 012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5) 农历六月初六,民间称为“洗晒节“。因这时天气已非常闷热,再加上值雨季,气候湿,万物极易霉腐损坏。所以在这一天从皇宫到民间都洗浴、晒物、洗象、晒经、赏荷、看谷秀等。 皇宫里主要是赏荷、晒经、晒衣服、晒锦被的。 花匠们和打杂的小太监们都忙着往各宫里送荷花。 送到端本宫里的荷花摆放在太子殿的前院里,硕大的碧绿荷叶衬托着红白盛开的花荷,旺旺盛盛的摆了一片,煞是好看。 甄公公检看着小太监们送完花离去,他围着这些荷花仔细的看了又看,俯下身子闻了又闻,没什么异常,放心的直起腰来,大声说,“姑娘们,可带太子殿下来赏荷了。” 甄公公看的那么仔细,却没有发现在那两盆最旺盛的荷花背后,遮掩着一盆不起眼的类似荷花的花,它的花小巧秀气,像站在莲台上的观音。 甄公公也根本就不认得佛手莲,看得再仔细又能看出什么。 柳眉儿牵着太子殿下的手走了过来,后边跟着小宫女小桃红。 小太子殿下看到鲜艳的红荷,满心欢喜的跑上来要摘一朵。因为用力猛拽,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甄公公连忙扶起小太子,“太子殿下你可小心呐!” 柳眉儿和小桃红围着荷花转着,观赏着。 小桃红闻闻摸摸喜不自禁,天真的笑容漾在她那清纯精致的小脸上。一个十三岁的小宫女稚气未脱。 柳眉儿看看这盆瞧瞧那盆,在消无声息的寻找着什么。 柳眉儿并不认得佛手莲,只是有人告诉她,“花小,像观音,叶薄柄细,仔细对比与荷不同。” 看到柳眉儿一脸认真两眼放光的围着荷花转,小桃红说,“眉儿姐,你找什么呀?” 柳眉儿自知失态,忙说,“我在赏荷呀,你看这大大的绿叶衬着红的白的花,多艳多漂亮!” 这个时候小太子殿下已拔下一柄大荷叶,像伞一样举过头顶,口里唱着“啦啦啦”围着花盆转着跳着玩。 春红紧跟其后,因为万贞儿陪王姑姑出宫前再三嘱托她,要时刻不离太子的。 天有点热,甄公公坐在了不远处的柳荫里,远远的看着小太子玩耍,他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小太子殿下片刻。 在这个节日里,王姑姑带着万贞儿出宫去看她在锦衣卫当差的娘家侄子王羸。走时一再嘱托甄公公照顾好太子殿下。 他怎敢大意! 新鲜劲过后,小桃红也来到柳荫里陪甄公公说话。不远处几个太监在晒太子的经书。书摆了一太片。 荷花边只有蹦蹦跳跳玩荷叶的小太子,还有望着荷花发呆的柳眉儿。 柳眉儿瞄了瞄甄公公和小桃红,随手拔下了一支叶子,叶柄朝向小太子,“殿下,看这多好玩!” 太子看到那叶柄上渗出了白色的液体,清清欲滴,伸出白嫩的小手去触碰。那无色无味的液体滑过小太子的手指掌心,落在了地上。 小太子觉得这黏黏的液体很好玩。 尔后,就接过柳眉儿递过的叶子玩起来。 “桃红,你过来看好太子殿下,我去放便一下。” 柳眉儿冲柳荫下的宫女小桃红喊。 “来了!”桃红应声快步跑向小太子朱见濬过来。 柳眉儿向茅厕的方向急急走去,好像急于解决内急的样子。 死亡之神向这个只有两岁半的小太子朱见濬悄然走来。 013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6) “太子殿下,你看这是什么?” 太子循声望去,看到万贞儿手里拿着一个精致漂亮的糖葫芦玩偶冲他晃着。 “贞儿姐姐!”太子扔下手中的叶子喜不自禁的朝万贞儿跑过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甄公公朝王姑姑和万贞儿迎过去。 王姑姑用手帕擦着额上的汗,“我放心不下太子殿下,离开他一会儿,就心不静神不宁的。这不,就回来了。” 甄公公呵呵的笑了两声看看小太子。 小太子已被万贞儿抱在怀里,他手里拿着万马贞儿从宫外带回的糖葫芦,新鲜的不得了。 “贞儿姐姐,以后出宫也带上濬儿好吗?濬儿也想出去看看。” “只要殿下听话,我和姑姑是会带殿下一起出去玩的。”万贞儿轻言细语地说着。 太子添着手中的糖葫芦玩偶,“贞儿姐姐,好甜哦!” “外边热咱回殿内吧。”万贞儿抱起两岁半的太子朱见濬朝正殿走去。 万贞儿的脚刚踏进殿门,糖葫芦玩偶从太子的手中掉了下来。 万贞儿看到太子脸色潮红,双手在自己的嘴巴里抓掏着,仿佛要掏出里面的什么东西来,那粘稠的口水弄的满脸都是,还不停的滴答在胸前。他呼吸困难,脸色苍白,口唇发紫,接着有白色的泡沫从太子口角流出。 “万姐姐,难,难受。”小太子痛苦艰难的说。 万贞儿大惊失色,叫一声:“太子殿下!”然后冲后边的人大叫,“快叫太医!!快!!!” 王姑姑急走上来一看,大惊,“太子殿下中毒了!” 顷刻间,端本宫乱作一团。 小太子中毒! 万贞儿怀抱已昏迷不醒的太子瘫坐在地。 只见她脸色煞白,口唇失色。冷汗唰唰地从那原本光洁的额头冒出,顺着脸颊如溪流淌。 王姑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宫中老人,她神色镇定,心虽慌而神不乱的下达着命令: “小贵子速去太医院请温太医,再叫上李张两位太医。甄公公速去禀告上圣皇太后。都不得有误。李姑姑迅去告知周贤妃。总领史公公查今日进出端本宫的人等。即刻封端本宫前后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给我彻查!” 太监小贵子甄公公和史公公急急而去。 “桃红传令下去,让那些正在晒经书的小太监们,把持好端本宫的前后宫门,不得任何人出入,传令下去,宫中任何消息不得外传,谁人不把口风,杖责八十。” 春红领命而去。 王姑姑施完令,从万贞儿怀里抱起昏迷体软如面叶子的小太子,走进西暖阁,将他安放到床上。 万贞儿依然瘫坐在地无法站起,哭的泪人一般。 太子殿下是吃了自己从宫外带回的小糖人儿,才出现状况的。她想自己这次大难临头,死定了!不仅自己死定还会连累到自己的父母兄弟。 想到这里十九岁的万贞儿吓破胆子,更是瘫软的爬不起来。 温太医匆匆赶来,张太医和李太医也赶到。 三位太医进阁内会诊。 孙太后的銮驾也匆匆赶到。 端本宫所有的宫女、乳母、姑姑、太监在正殿前跪了一大片。 孙太后一脸的盛怒,“今天太子跟前领班的是谁?” 甄公公跪前一步,“回太后千岁,是老奴。” “详情禀来!”孙太后那阴云密布的脸让所有的宫人都胆颤心惊。 014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7) “回太后千岁话,今儿个是洗晒节,王姑姑和贞儿姑娘出宫去探望她的娘家侄儿,让老奴当班,并一再叮嘱老奴小心伺候太子殿下。王麼麼和贞儿姑娘走后,我将当天当差宫女太监分为三组,一组洗晒殿下的衣服被褥,一组晒殿下的经书,我与柳眉儿桃红陪殿下玩耍。这时,昌寿宫送荷花过来,说各宫均有,均是十盆,五红五白。老奴亲自查过之后,甚觉安全,才让柳眉儿和桃红姑娘带太子赏花。大约过了二个时辰王姑姑和贞儿姑娘回来了。老奴说回来的这么早。王姑姑说心系太子殿下,一会儿看不到就不安不宁的。贞儿姑娘给小殿下带回一个糖人儿玩偶,小殿下玩过后就不省人事儿了。贞儿姑娘一向对殿下甚好,太子殿下也很依赖她,请太后千岁明查。” 万贞儿在东宫善良勤快,口德又好,是不是她该做的苦累活,只要有人张口她都默默的做了,因为太子黏她,照看太子的活白天夜里几乎是她承包了,大家都落得个清闲。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有包涵的宫女。 甄公公想替他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万贞儿!”孙太后几乎是吼叫,“太子不得随便食宫外之物,你不知道吗?” 没有回应。 王姑姑看看左右,跪前一步,“回太后,那万贞儿吓瘫晕在正殿内,奴婢这就叫人找她来。“回首看看跪在身后的柳眉儿与小桃红,“还不快去扶万贞儿来见太后。” 柳眉儿与春红起身小跑去了正殿。 “我的皇儿!” 一声凄厉的悲啼传来,大家回首看到太子的生母周贤妃在众宫女的拥簇下,哭哭啼啼急步而来。 周贤妃也在小心的经营着自己。 她知道儿子虽贵为太子,但自己离皇太后的宝坐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要想登上皇太后的宝坐,前提是小太子不能有任何意外。如果有点儿什么不测风云,那当今皇上的儿子朱见济可是在那儿等着呢。 所以周贤妃也是暗中差人保护着自己唯一的金贵儿子。不承想今天,在这六月六的洗晒节里,金贵的儿子居然出事了! 怎么能不叫她恐慌不异,肝碎肠断! 周贤妃看到孙太后已早到了,推开搀扶的宫女扑倒在孙太后脚下,痛哭道:“太后,为太子伸冤呐!” 孙太后和周贤妃一样心里明白得很,太子朱见濬身系满门安危,如果此时有了闪失,她精心布局的这盘棋前功尽弃,输定了。 孙太后毕竟是孙太后,历经无数皇宫风云,临危不乱。 她看到惊慌失措,如跌进地狱般哀哭的周贤妃喝斥道:“太子也无非小恙,无大碍,至于如此吗!” 周贤妃这才意识到自己乱了方寸,自乱阵脚了,忙止了哭啼。 “皇太后銮驾到!”太监夏时高声喊道。 太监夏时为了巴结景泰帝讨好吴太后,称吴太后为‘皇太后’,已有朝臣对这个称呼不满。 “消息可真灵通!这是来一个看热闹的。”孙太后心想。 吴太后看到孙太后早已到达,急步走上前来一脸担心忧戚地说道:“皇姐,听闻太子有恙,担心死了,特来探看,如何?。” “误食不净之物,没有大碍,让皇妹挂心了。” 孙太后说的很轻松,尽管她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失望之色立浮上吴太后的脸,又瞬间即逝。但孙太后还是看得清楚。 瘫软如无骨的万贞儿,被小桃红和柳媚儿俩宫女架扶着来到孙太后面前。 万贞儿惊吓的瘫软如泥的跪在地上,口唇煞白,脸色死灰,冷汗如溪流。 孙太后怒目威严,“万贞儿,你可知罪?” “奴婢不该在宫外带东西回来,给太子殿下吃,罪该万死,请太后治罪。” 万贞儿惊吓虚脱,气息微弱的说。 吴太后喝道,“该杀的奴才!即刻拉出去杖毙了!” 015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8) 两个太监走上前来拖起万贞儿欲走。 王姑姑急忙跪倒在孙太后和吴太后面前求情,“两宫太后,事情还没有查明,奴婢请求太后暂缓一缓,平日里万姑娘忠心,老奴可鉴,苍天可鉴。” 万贞儿忠心,孙太后自然心知肚明。心想万贞儿若成替死鬼,再翻案可就难了,于是吐了两个字:“暂押。” 温太医张太医和李太医从西暖阁走出来,看到两宫太后忙跪倒请安。 “太子如何?”孙太后急问。 温太医是太子的当班太医。他凑前一步回道:“回太后话,太子是中了佛手莲之毒。” “佛手莲?”孙太后惊爆了。 “是太后。”温太医回话道,“此物又名滴水观音,茎内的白色汁液有毒,滴下的水也有毒,误碰或误食其汁液,就会引起咽部和口部不适,严重的还会窒息,导致心脏麻痹死亡。” “这毒物是如何进得太子身休的?”孙太后追问道。 温太医回道:“臣已细察,是太子手上粘附了佛手莲的毒液,随吃的东西进了肚,致太子殿下心脏麻痹晕迷。若再迟一会儿殿下就有可能窒息不保,幸及时发现。臣用银针封了他的穴道,不致毒性再扩散。另开一方子调理,不出三日即好。” “那来这毒物的汁液?现查!查太子今天接触过的所有东西和人。”孙太后盛怒。 甄公公上前跪倒,“回太后,太子今天上午赏荷时,玩了昌寿宫送来的荷花叶子,其它没动过什么。” 跪在地上的温太医抬头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上一柄叶子,跪着走了几步,拾起,察看。 “回太后,这就是佛手莲的叶子。”温太医将那柄叶子托于头顶给太后看。 孙太后的目光从温太医手上的叶子上,移到了不远处摆放整齐的那几盆荷花上。 “过去查!” “微臣遵旨!” 不一会儿,温太医抱着一盆花放在了孙太后面前。 “这是一盆佛手莲,并非荷花,只是相像罢了。” 孙太后笃定的目光转向了吴太后。 吴太后当然明白孙太后的意思:这花是你送的,你给个解释吧? 吴太后生气的对身边昌寿宫总领夏时说:“去查这花是那个当班公公送的?为安全起见,再查查各宫是否还有送错的,查出那个不知死活的马虎,当即给我乱棍打死!” 曹公公带了两个太监急急去了。 孙太后想起刚才吴太后听到太子无恙时,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 她才是真凶! 母以子贵。这个吴贤妃而今因子称帝一举成为皇太后,和自己并称为两宫太后。自己只是被囚在南宫太上皇的母亲,而吴皇太后是当朝皇上的母亲,气势上自然高出自己一筹,不可轻举妄动,时机不成熟不得不忍。 谁会想到当年的王府侍女罪臣女眷,竟然有朝一日会贵为皇太后? 当初掉以轻心没有将住在宫外的她做掉,才有今天,真是直肠都悔青了! 孙太后表面不动声色,紧闭的口中,牙都快要咬碎了。 这时夏时急急回来向吴太后回禀道:“养荷花的别院和养中药的别院紧邻,今早送花时,刚进宫的当差小太监小树子搬错了花儿,不仅送到端本宫有,送到万安宫也有,还错送了两盆呢。” 吴太后紧张的问,“那小殿下如何?” 夏时回道:“殿下今儿一早和杭贤妃一道去还愿了,如在宫里那也不堪设想。” 吴太后太怒,“将这斯乱棒给我打死!” “奴才已经将他杖毙了。” “再灭他三族!”吴太后恨恨的吩咐下去。 孙太后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无话可说。 016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9) 事已至此,还能再说什么! 孙太后只能吃哑巴亏。 她看看还跪在地上的三个太医问道:“宫中为何养这毒物?何用?” 张太医上跪半步回道:“回上圣皇太后,这佛手莲又名滴水观音、观音莲、隔河仙的。作为观赏植物时则称其为“滴水观音”。根茎为药,药名狼毒,对腹痛、霍乱、疝气等有良效。又可治肺结核、风湿关节炎、气管炎、流感、伤寒、风湿心脏病;外用治疗疮肿毒、蛇虫咬伤、烫火伤。调煤油外用治神经性皮炎。兽医用以治牛伤风、猪丹毒。本品有毒,须久煎并换水2-3次后方能服用。鲜草汁液皮肤接触后搔痒,误入眼内可以引起失明;茎、叶误食后喉舌发痒、肿胀、流涎、肠胃烧痛、恶心、腹泻、惊厥,严重者窒息、心脏麻痹而死。” 李太医看到张太医在上圣皇太后面前买弄才华,嫉妒之火油燃而生。 他也上跪半步,高呼,“上圣皇太后,臣怱想到解此毒之法了。” “快快讲来!”孙太后面有喜色,盯着李太医。 “用醋加生姜汁少许共煮,内服或含嗽可以解此毒。” 吴太后听罢很想一下掐死这个李太医。 “万贞儿,还不快去照方为太子殿下解毒!” 孙太后对依然颤颤惊惊跪着的万贞儿呵斥道。 万贞儿叩首谢恩,站起,匆匆而去,跪久了脚步还有些踉跄。 吴太后说道:“太子殿下即以无虞,打道回宫。过日,再来看望。” 吴太后转过身,那微笑的脸顷刻阴云密布,那牙咬的“咯咯”作响。心里暗骂道:“本宫就不信你的命有多硬!看你能逃过几劫!” 目送吴太后的銮驾离去。 孙太后底声吩咐王姑姑:“今后,吴太后送的吃的,用的,穿的,一律不能让太子殿下沾边。” “奴婢谨遵太后教诲!” 佛手莲事件就这样结束了。 但这件事加速了两宫太后间的斗争节奏。 ...... 中秋,慈宁宫。 桂花树上的花儿金黄金黄的,开的堆堆积积很是繁盛,整个慈宁宫浸泡在桂花的香气里。 孙太后在贴身宫女肖姑姑的搀扶下在花园里赏桂花。 太监们也在忙着采摘桂花粉。 孙太后抑脸观赏着满树繁盛的桂花,心里盘算着:这花粉也能成为要命的白无常。 “近日可有万安宫济王的消息?” “回太后话,莺儿姑娘昨晚回来过,说济王有哮喘,对桂花过敏,这几日闭门不出。太后您以各种礼仪送过去的‘礼’,进了万安宫都被‘敬’在功德阁里,不许任何人动。” 孙太后的脸阴暗起来。 对方的防范比她有过而无不及的。 行至听雨轩,听到少女的嬉笑声。 太后抬头看到两个采摘桂花的小宫女,一个抓着大把的桂花往另一个的长头发上揉搓着。 “香儿姐,这样一搓,你就真的变成‘香儿’了!” 另一个说“唉,梨花儿,把你的花猫也这样搓搓,夜里你那被窝可就香的睡不着了,嘻嘻嘻!” 高高在树上的小太监看到孙太后朝这边走过来,喝斥道:“两个小蹄子,只顾贪玩,还不快些采摘花粉!” 两个机灵鬼听到小安子在上面的提醒,忙低头做活,不再戏闹。 孙太后走过来。 香儿和梨花忙跪倒在地。 “你们有花猫?”孙太后看着她俩问。 “回太后话,奴婢养了一只小花猫,才三个月。”梨花叩首回答。 “将它用桂花熏染好,送到本宫这里来。” “奴婢遵命。” ...... 八月十六的上午。 孙太后穿着家常便服坐在塌上看着书。 “昨晚那只猫,进万安宫了吗?” “回太后话,没有。莺儿鸽子传信说,那花猫刚放进济王的寝殿,就被他身边的一个太监摔死了,说是猫儿身上的桂花香太浓。” 孙太后把书一摔,怒骂;“太笨了!笨死了!那是放的早了!要在深夜放出去谁人看得到?再养,多养!给它们吃桂花糕,睡桂花窝,要经常用桂花粉擦抺它们的毛。” “奴婢这就去办。” 主事儿宫女肖姑姑快步离去。 孙太后冲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黑的,全养黑猫。” 017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10) 冬至那天,万贞儿路过西廊下,听到曹公公在和几个小太监们议论着什么,她敏锐的听到了“废太子”三个字。 她站住了。 这三个字,之于她无异是惊天劈雷! 太监们看到万贞儿站定回头看他们,都慌忙散去了。 万贞儿向曹公公走去,“曹公公,我好像听到你们说什么‘废太子’?” 看到万贞儿诧异的神色,曹公公哈哈大笑。 “万姑娘,你听错了。我们是说废胎子。你看,我说的是这个胎子。”曹公公把手中的一个鼻烟壶给万贞儿看,“昨天,我在市上买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想做个鼻烟壶,雕刻了一半,坏了,这不,就成了废胎子了!” 万贞儿看到曹公公手上的鼻烟壶十分的精美,不像个废物。“那三个字是不能乱说的,杂家敢乱说么。你可不敢冤枉杂家呀!” “公公,贞儿听错了。”万贞儿欠欠身施了一礼,转身去了。 万贞儿有不祥的预感,她的心狂跳着,她不认为自己是听错了,那三个字她听得很是真真的。 万贞儿到西暖阁,看到王姑姑正在教太子殿下礼仪。 王姑姑看到万贞儿来的匆匆,且脸色异常,神态慌张。 “姑姑!”不待王姑姑开口万贞儿就叫道,那声音急促焦虑。 “小竖子,带太子殿下去休息会。”王姑姑支开了太监小竖子和五岁的小太子。 万贞儿将她的疑虑告诉了王姑姑。 王姑姑听罢对万贞儿说:“今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都不能离开太子。我们的命都是和主子绑在一起的。从你四岁进宫,我虽是你的教引姑姑,可待你也不薄,如同已出。贞儿,关键时刻,我们得顾主。” “贞儿记下了。” “你照顾好太子殿下,我去慈宁宫面见太后,这非同小可!” 王姑姑匆匆的走了,留下万贞儿站在那里发呆。 佛祖保祐端本宫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呀! 万贞儿在心里祈祷着。二年多来,那个五岁的孩子朱见濬已经离不开她了。 慈宁宫。 孙太后听了王姑姑有关‘废太子’的话,她显的十分镇静。显然,这三个字对于她已不是什么新闻了。或者说,这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 孙太后最担心的是皇位旁落。她也在为这个担心努力着,捍卫着。 事实证明孙太后的政治感觉是很准确的,朱祁钰坐稳江山之后不但没有归还之意,而且还想代代霸有。 孙太后已得到确切的消息,景泰帝已买通大臣,做好充分的准备,要废除朱见濬的太子地位。 朱祁钰要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 听说兵部尚书于谦大人揭力反对,但无济于事。现在只差在一个关键的时刻,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孙太后听到消息后震怒不已,极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儿囚孙幼,也只能任人摆布了。 但,孙太后是绝不会就此罢手的,她不甘心。她的聪明,她的政治敏锐感,还是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 那线希望来自于另一个政治团体,那个团体的一号成员叫徐有贞。 018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11) 只要利用好这个团体,翻牌翻身的机会还是有的,希望还是有的。 孙太后看着王姑姑满面愁容,焦虑不安,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阵。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之内,也只有这个老宫女才是自己内心的慰籍,生活中的真正依赖,战斗中的同盟战友。 这两个不同身份的女人,如同黑夜里的猫,紧贴在一起彼此取暖。 “翠儿,去请曹公公来。尽量不要让外人看到。” “奴婢这就去,太后保重。” 王姑姑心疼的看着盛装也无法掩盖一脸憔悴的孙太后说道。 孙太后在利用曹吉祥的太监身份,在宫中行走自由的条件,精心的布着一盘棋,她谨慎的推动着每个“棋子”。 这些“棋子”们,对权利和金钱都有着极其的兴趣与奢望,但当前不得势的处境,却让他们的欲望如笼中的困兽,在焦躁与压抑的排挤环境中寻找着突破口,寻找着自己地出路。 敏锐的孙太后,不失时机的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并许下重诺。 这些‘棋子’们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当然也非常努力的在孙太后的运作下发挥着作用。 “棋子”们需要的是扬眉吐气的那一天,他们需要得是将仇家踩在脚下的那一天,他们深信在孙太后的支持下,那一天必将到来。 孙太后明白,要想长久的保住眼前的荣华富贵,一个人必需回来,这个人就是她的儿子,那个沦为人质和囚徒的前皇帝朱祁镇。 那些‘棋子’们也非常明白清楚,要想有荣华富贵,出人头地,不受眼前的打压之苦,并切能搞对手于死地,他们必需得借用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前皇朱祁镇。 “棋手”和“棋子们”所期盼的一切都压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人就是朱祁镇,只要他一复辟,一切将有皆大欢喜的结果。 在这个潜伏的小团体中,有一个人很快就进入孙太后的视野,让孙太后笃定的认为,有此人大事必成。 这个人就是徐有贞。 徐有贞宣德八年进士,授翰林编修,一直感觉自己屈居于谦之下,政治抱负不得而展,因此与于谦结怨。 景泰三年,徐有贞升为右谕德。当时,黄河在沙湾一段决口已有7年,一直治理不好。群臣一致推荐徐有贞治河。于是,他被擢为左佥都御史,负责治河大计。经过对实地详细的勘察,他提出了置水闸、开支流、疏通运河三条措施,并积极组织大量民工,亲自督率工程建设,终于消除了水患。徐有贞因治河有功,被进为左副都御史 这位左副都御史大人眼光也是很独到的。他通过曹吉祥主动传纸条与孙太后,愿辅助英宗复辟。 孙太后端详着徐有贞的纸条,她很欣赏徐有贞善的书法。她长于行草,纸条上的小行书尤为精妙,下笔尖峭,捺笔重按,间露章草遗意,笔法瘦劲豪放,得力怀素、米芾神韵,力求变化,有自己的风貌。 这样一个人倒向自己,孙太后认为自己的胜算指日而待。 孙太后再三思谋之后,认为徐有贞是自己翻身的最佳支点,这是个比石亨和张軏更有头脑的可怕之人。 为了权利,为了儿孙太后决定赌一把,决定大胆的启用这个有野心的人————徐有贞。 , 019章:皇太后间的暗斗 (12) 徐有贞这样一个人倒向自己,孙太后认为自己的胜算指日而待,她满怀信心的期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后宫的暗流是波涛汹涌的,孙太后还没有等来那最佳的时机,却等来了不幸的消息。 王姑姑来回禀:太子朱见濬近来一直拉肚子,太医都换了五六个,就是不见好转,人已经拉的跟鬼眼灯似的,危在旦夕了。 孙太后和周贤妃都惊爆了! 她们都非常清楚,要想保住眼前的富贵荣华,必需得保住两个人,一个是还被瓦刺囚着的朱祁镇,一个就是太子朱见濬。 这两个缺一不可! 周贤妃面对这样的情况只会哭哭啼啼。 孙太后毕竟是踏着风浪过来的深宫丽人,经历的雨风太多了!这也炼就了她强大的心理理素质、泰山崩与前而不惊的气场与锐利的眼光。 她,沉思了一会儿,对王姑姑说:“翠儿,你回且去,吩咐好万贞儿不可离开太子殿下半步。对太子的饮食严加看管。你给我盯好那个冯公公,那个扩散‘废太子’言论的家伙!哀家查过了,他是当年和吴后一起进宫的,同是罪臣家眷中的奴才。此人,不可掉以轻心!” 孙太后的敏锐是无人可及的!很快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王姑姑回到端本宫,从一个角门悄无声息的来到尚膳监,有个炉灶是传为太子熬药的,有个叫夏荷的宫女专侍看着。 王姑姑进来时看到炉上的药正熬着,药味很浓。那个宫女走出去,正朝净事房走去。她推猜宫女可能是出恭去了。 王姑姑闪身进去,站在了东墙边的一个摆放厨具的大柜后边。再过半个时辰,就该给太子上药了。 王姑姑站定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就听到了轻飘飘的声音传过来,那是脚步声,小心谨慎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头伸进来,四下看了看,没人。又轻咳嗽两声,确认无人,迅疾靠近药锅,从怀里掏出一个草黄色的纸包,把一摄白色的粉抺倒进锅里,又急忙拿起木勺搅了搅,然后把那张正方形的草黄色包纸塞进衣袖里,转身欲走。 “冯公公,你往太子殿下的药锅里放了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断喝,冯公公吓了一跳。 冯公公惊慌的转身,抬头,瞪大了有些恐慌的眼睛,看到从木柜后面闪出的王姑姑,内心太骇:“完了,完了!” 王姑姑正色的走向冯公公,“太子殿下久病不逾,看来是你捣的鬼!我,早就怀疑你了!说,放的是什么?谁人指派你谋害太子的?” 冯公公四下瞥了一眼,立刻镇定下了,嘴角挂着几分讥笑: “太子!他也配?真正的太子在万安宫呢?” 冯公公看到事情败露,也就毫不避讳的现出真面目。 “太胆奴才!”王姑姑大怒大声喊道,“来人!”。 冯公公惊慌的扑上前去伸出有力的胳臂夹住王姑姑的脖子,并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 外边的夏荷仿佛听到尚膳监有什么声音,快步走来。 冯公公看到夏荷即将进来,情急之下,一胳膊拐住王姑姑的脖子,一手捏住她的下颌用力一挫,只听得“嘎巴”一声,王姑姑便失去了知觉,如软面叶子似的瘫在冯公公怀里。 冯公公急拖着王姑姑躲在刚才王姑姑隐身的木柜之后。 夏荷进来,目光四下扫了扫,尚膳监静静的,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走向炉上正熬着的药,锅内药水翻腾,锅外蒸气缭绕。 夏荷取了只银碗,拿了垫布,端起药锅,将黑褐色的药液倒进银碗里。然后,将药碗放进银盘里,端起走向太子的东暖阁。 木柜后的冯公公,紧抱着王姑姑紧捂着她的嘴,大气都不敢出,从缝隙里看着夏荷走出尚膳监的门,这才长缓了一口气,看看怀里的王姑姑已,脸色青紫,已没了气息。 020章:王姑姑之死 天色惭晚,万贞儿,看着怀里病焉焉的小太子朱见濬愁眉不展。 王姑姑出宫一天了也不见回来。 这,太异常了! 平日里,王姑姑是不可能离开朱见濬小太子这么长时间的。端本宫里,也只有她对太子殿下最上心。她总对万贞儿反复说一句话:任何情况下不能让太子殿下离开你,离开你的视线。忠于主子,是我们奴才的本分,不能让太后失望,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照顾好太子殿下。 夜幕四合,清谈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院子里,还是不见王姑姑回来。 万贞儿抱着小太子在廊子里踱来踱去。小太子朱见濬爬在她的肩头,小脸儿有些苍白,安静的微闭着眼睛,他并没有睡着。这个温暖的怀抱,让这个孤独孩子感到安全舒适恬静。 他就那么安宁的在她的肩头。 不祥的预感在万贞儿的心头挥之不去,她预感到王姑姑可能回不来了!但她很快否认了,她不敢面对。 小太监汪直在昏黄的光线里走到万贞儿身旁,百无聊赖的坐了下来。 也许是同病相怜,平日里万贞儿对这个比祈王朱见濬大五岁的小太监如亲弟一般,让这个远离亲人的小太监,在这冷寞的深宫感受到些许亲情的温暖。 “万姐姐,听说太子殿下的爹早被迎回来了,被囚在南宫都两年了?” “住嘴!体得再论此事。”万贞儿喝斥道。 些事万贞儿早知道,但上圣太后,也就是孙太后下令:任寿宫和端本宫的人严禁议论此事,不得提太上皇一个字,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孙太后这样做,自有孙太后的道理。 朱祁钰登基后封被囚在瓦刺的哥哥朱祁镇为太上皇。后来右都御史杨善出使瓦刺,在于谦的谋划托付下,孙太后和钱太后暗下也不惜重金,才把他带了回来。 朱祁镇回来就被安置在紫禁城东南角的洪庆宫,此宫俗称南宫,事实上是被软禁在那里。朱祁钰还怕他与旧臣联系,所以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南宫,还听从一个太监的建议,把南宫周围的树木统统砍光,就是一只鸟飞进去都看得见。 由此可见朱祁钰对哥可朱祁镇的防范。但有一个人是可以自由出入南宫的,那个人就是太监曹吉祥。 孙太后不许任何人提起南宫是有道理的。以防当今圣上疑心。 汪直讨了个没趣,话峰一转说,“王姑姑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平日里,这都守在殿下身边了。” “也许太后那边有事,回来迟些吧。” 万贞儿忧心的轻拍着怀里已五岁半的朱见濬,哄他入睡,心里还是盼着王姑姑早点儿回来,不时的望着端本宫的大门口。 朱见濬虚弱的入睡了,这拉肚子的病患已让他瘦的不成样子。 万贞儿心事重重地望着满天的星斗,真快,进端本宫已三年了! “不好了,万姐姐不好了!”春红慌慌张张的跑来。 万贞儿怀抱太子警觉的站了起来,心慌的厉害。 “后厨的人打水时,在井里捞出一个人来,是王姑姑,她投井死了!” 万贞儿心里轰然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她抱着太子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绝不可能的!”万贞儿无法相信王姑姑会投井。 事实就是事实,王姑姑没有回来就说明了春红所言不虚。 “汪直,你照看好太子殿下,我过去看看。” 万贞儿把太子放在汪直怀里,又叮嘱了一句,“抱好,他的病还没好呢!” 万贞儿脚下像踩棉花一般,跟随着春红来到尚膳监外的一口水井旁。 井台上一张苇席盖着一个人,只露出了两脚,看到那双翠绿色锦面做的新鞋,万贞儿就知道那就是王姑姑。 因为王姑姑脚上那双鞋就是万贞儿亲手做的,今早她才穿上,她还夸了万贞儿手巧,说穿着好看又舒服。 “义母!” 万贞儿扑上去,掀开了芦席。 王姑姑湿淋淋的躺在那儿,脸色青紫,双眼凸出,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舌头出口约有三寸长,一脖子的淤青,黑紫黑紫的。 样子很是吓人! 这是被勒死的症状! 021章:万贞儿跪托方公公 看到这个惨状,万贞儿抱着王姑姑嚎啕痛哭起来。 想到自己远离亲人四岁进宫,跟着这个教引姑姑,虽然她有时很严厉,还鞭打过犯了过错的自己,但总的来说她还是很疼爱关心自己的。在这个深宫太院里,也只有这个教引姑姑是自己的依靠,是自己的精神巷弯。 在孤寂漫长的深宫生活中,在万贞儿的心里她就是娘亲,就是依赖,就是自己的精神支柱。 王姑姑这个老宫女的确把万贞儿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用心栽培教导。两人相依为命十几载,如今在这骨节眼上,她突然去了,怎么不叫万贞儿肝肠寸断! 万贞儿痛哭了一会儿,擦干泪。她知道不能再哭下去了。 危险就在身边! 病重的小太子殿下,不能离开她太久。也许一双歹毒的眼睛正盯着他。也许一双要治他于死地的黑手正伸向他。 或许,王姑姑就是发现了那双要治太子殿下于死地的黑手才死于非命的! 万贞儿此刻彻底明白了孙太后为什么要派王姑姑与她来到太子身边。太子身边实在太凶险了! 黑手看不见,陷阱看不见,圈套看不见,敌人更看不见。但都确实的存在着。 万贞儿站起身来,从袖筒里掏出一个锦囊,从锦囊里掏出二百两的银票,这是她数年积攒下来的,仅有的私房钱。 万贞儿双手捧着银票,跪在站在一旁一脸哀容的方公公面前。 方公公是端本宫的门监,四十多岁,为人忠厚实在,平时话语不多。 “方公公,求你寻找块向阳的风水宝地葬了王姑姑,她的义女贞儿没齿难忘。” 方公公接了银票,扶起哭成泪人的万贞儿。 “放心,杂家会为她老人家寻得一方宝地。王姑姑好人呐!可惜,可惜呐!” 方公公两眼含泪。这是一个老太监对一个老宫女的悲叹,这是同命相惜的哀声。 万贞儿道过谢勿勿的走了。她知道,万姑姑死了,她更不能离开太子朱见濬,一步都不能。 万贞儿匆匆的回来,看到汪直怀里抱着熟睡的太子殿下还在原地的廊下坐着等她回来。 周围没有一个人,那些奴才们不知都去那里了。 自从“废太子”的传闻一出,这端本宫的有些下人就对主子开始不冷不热的了。他们都认为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太子被废那是迟早的事了。皇上的亲儿子朱见济早就等在那儿了。甚至不再有人陪伴他玩了,没人搭理他了。 废太子运好了,还能捡条命。运不好,半条命都不会留下。 废太子和树上的落叶没什么两样,一朝被扫地出门,那就是废物一个了。跟随这样的太子是没有什么前途的,所以有些门路的太监宫女都开始陆续的去了他宫,再填补来的不是老的老就是小的小。 唯一的依靠义母王姑姑死了,小太子朱见濬的命运又在风雨飘摇之中。 万贞儿忧愁的目光投向那无边的黑暗里,那里好像有无数的鬼魅狰狞的注视着她与小太子朱见濬。 022章:孙太后决心为王姑姑报仇 万贞儿从汪直怀里小心的抱过沉睡的太子殿下,疼爱地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那清瘦的脸颊,感受他病情是否加重了。 “汪直,我看王姑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是被人灭了口的,是被勒死的,样子很难看。你现在去慈宁宫告诉孙太后。王姑姑是太后年轻时从娘家带过来,也算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劝太后保重身休。告诉太后,我会遵从王姑姑教诲,带好太子殿下,让她勿挂心。” 天,已黑了下来。 汪直提了个宫灯匆匆去了,他那清瘦的身影在身后拉的老长老长。 万贞儿抱着怀里的太子殿下,泪流满面。 从今后她再也没有谁可以依靠了,再也没有可以说心话的人了,再也没有谁会像娘亲一样疼她了。 太子殿下是王姑姑最上心的人儿。如今王姑姑去了,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人肩头。 王姑姑时常教导万贞儿的话在她耳旁回响: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是太子殿下的,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保太子周全是第一要务。 这个忠诚于孙太后的老宫女,自己的精神依靠,现在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此时,万贞儿的心里是恐惧的,她不知道接下来端本宫里还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宫斗是确确实实的拉开了帷幕。 万贞儿知道后宫里争权争势争宠的斗争从来都没有消停过,从来都没有!在这些斗争中,死个宫女太监那是太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这次死的是孙太后的贴身忠仆,不知太后会伤心成什么样子?震怒到何种程度? 但是,子囚、孙幼、权单、力薄、势孤的孙太后又能怎样呢? 慈宁宫。 孙太后听到汪直来回禀王姑姑意外坠井而死,她没有任何表情。 孙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谈谈的说:“哀家知道了,你告诉万贞儿好生侍奉好太子殿下。”然后吩咐,“汪直侍奉太子辛苦,赏纹银五十两。” 汪直心里十分的高兴,这趟差没白跑。 孙太后为了太子的周全尽可能的笼络太子身边的人。 汪直走后,孙太后禀退左右,一个人独坐着。她老泪纵横,当众掩盖了内心的震怒,是为掩人耳目,在这非常时期,她不得不谨小慎微。 王姑姑王翠儿毕竟是自己的贴身奴婢,和自己携手在宫廷的争斗中共进共退了太半辈子。更感激的是作为孙贵妃时的自己没有生出一男半女,是王姑姑偷偷将一个意外怀了皇上孩子的宫女藏了起来,将生下的皇子抱了回来,使自己有了儿子,自己也因此打败皇后一飞冲天,最终夺得后位傲视皇宫群妃。 这窃来的孩子就是后来的明英宗,现在被囚在南宫的太上皇。 王姑姑死了,这个密秘永远不会有知道。 这样一个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奴婢不明不白的死了,孙太后怎么会善罢甘休! 太子身边女官身为总管的老宫女死了,这已挑明太子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她若不是发现了什么重大隐情怎么会被灭口? 孙太后咬紧了后牙,她要为自己的奴婢报仇,她要为自己的孙子扫清危险。 是谁害死了王姑姑?孙太后猜测着。 一个人浮出了水面,肯定是那个在端木宫里别有用心的散布“废太子”谣言蛊惑人心的那个人。 “翠儿,你不会白死,我一定为你报仇!”孙太后咬着牙说,一脸的杀机,很是吓人,“这个人活着,对万贞儿和太子都是个威胁,他必须得死! 一定得死!” 023章:万贞儿,哀家全靠你了 一天夜里,明月高照,月光如水,冯公公在与其他太监喝完酒之后,摇摇晃晃醉眼惺忪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调。 两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出现,迅速的塞了他的嘴,绑了他的手,将他装进一条麻袋,扛起飞奔而去。 慈宁宫的偏殿里。 昏暗的灯光之下。 冯公公被从麻袋里倒了出来,还没等他睁眼细看,接着就是一阵棍棒加身。 棍棒之后,他被丢到一个人面前。 “说吧,是谁指示你害死王姑姑的?” 冯公公抬起满是污血的脸,看到得是孙太后那张震怒凶狠的面孔。 孙太后要亲自审问这个谋害自己贴身贴心功高无量丫鬟的重大嫌疑人,她笃定了心,要为爱婢报仇雪恨。 “没有人指示。” 冯公公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但毫无惧色地对视着孙太后那双充满杀机的眼睛不亢不卑的说。 “那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你知道她是哀家的近婢,害死她等同与哀家作对,你不怕死么?我要灭你三族!” 孙太后怒不可遏的指着冯公公大骂着。 冯公公淡然一笑,“怕死我就不进这深宫大院了,怕死我早逃之夭夭了。我敢来就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那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疯狂?说!”孙太后吼道。 她恨不得一下掐死眼前的这个家伙,这个害死她忠婢爱奴的家伙。 我本是汉王朱高煦的义子冯向南。汉王收留了我这个快要饿死街头的小叫花为家奴,后又收我为义子,悉心教导恩重如山。我本来可以有锦秀的前程,后来宣宗皇帝对叔父汉王朱高煦用兵,还御驾亲征,他杀害朱高煦父子,并将汉王宫的男女家眷充入掖庭为奴,霸占他的爱妾吴玉娇,也就是现在的吴皇后。我进宫就是为义父报仇雪恨的。” “大胆奴才,为何要对王姑姑下毒手?” 冯公公嘴角邪魅的一笑,“我在太子的饮食中下精制巴豆粉时被她发现了,她不得不死,我要拉死那个小太子,让宣宗帝断子绝孙,以慰在天的义父之灵!” 冯公公阴邪的一笑。 孙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吼道:“拉下去,乱棍处死,大卸八块,填入后花园粪池,永不得超生!” 冯公公看着气极的孙太后狞笑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太子的,是他爷爷害死我义父,毁我前程的!你们就该江山崩塌,子孙断绝!” “拉下去,处死,快处死!”孙太后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孙太后双手紧握帛帕,脸色煞白,胸脯起伏着,躯休颤抖着。她气坏了! 身边的史姑姑递上茶杯安慰道:“太后,不必为一个下贱的奴才动气。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小泥鳅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身休要紧,太后!” 孙太后深吸了一口,平伏了一下状态,命令道: “传令下去,严查慈宁宫和端本宫的下人,哪些是当初汉王宫的男女家眷充入后宫为奴的,统统杖毙处死,一个不留以绝后患!” “就算我没有杀死他,会有人杀死他的。他活不长的!这太子宝坐,他坐不久的!” 冯公公叫嚣着狂笑着被拉带下去了。 孙太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万贞儿,哀家就全靠你了。哀家相信翠儿的眼光,她推荐你,准不会错。” 此时,在端本宫里,万贞儿怀搂着太子朱见濬怎么都无法入睡,敏锐的她已清晰的感觉到危险正一步步的朝小太子逼近。 也许...... 万贞儿不敢深想下去! 权,利,荣,辱,让皇室和与皇室有关的人,像彼此缠绕在一起的一群毒蛇。斗,成了他们生活的常态。 024章:废太子出宫(1) 王姑姑井亡,冯公公失踪,四品女官万贞儿无形中被推上端木宫主侍总管的位置。 两位宫人的死,无形的恐怖笼罩着端本宫。 端本宫的上下宫人都绝口不提这两件事。谁都知道这跟太子有关,个个都心情郁闷,因为太子也关系着他们的生存状态。 大家都有不祥的预感:废太子是迟早的事儿。 不仅仅这些宫人认为,满朝的文武也都这么认为。所以那些看风驶舵的人开始巴结皇子朱见济和他的母亲杭贵妃了。都认为他们母子才是有投资价值的“奇货”。 太子朱见濬被不冷不热的搁置在那儿,没有多少人愿意搭理他。 景泰三年,秋天。 被皇上朱祁钰收买的大臣们开始在朝堂上制造废太子的舆论了。 朱见濬的身体在万贞儿的精心照料下,日日好起来。 巴豆致泻之药,一旦停服用,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拉久了朱见濬的身休十分虚弱。 一日,朱见濬忽然仰头问万贞儿。 “贞儿姐姐,王姑姑去那里了?濬儿怎么老不见她呢?” 在这个深宫大宅里,这个小孩子知道,也只有王姑姑和万贞儿对自己最亲近,最疼自己。 母亲也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印象模糊,似乎和自己并无多少母子之情谊。 朱见濬那里知道母妃顾忌得是皇上的猜疑。她怕来往过密会给儿子带来更大的麻烦。 小太子的心里只有身过疼爱自己的王姑姑与万贞儿。 猫狗都适温存,何况一个五岁的孩子! 面对小太子的问话,万贞儿想了想说,“她出宫去了,不再回来了。” “为什么?“朱见濬仰着小脸儿,“是濬儿不听话让她生气了么?” “她年老了,你皇奶奶允许她回家养老了。” “那喂宠物的夏时公公和司帐的好看的竹儿去哪里了?” “他们到寿昌宫当差去了。” “是濬儿不好他们才走的么?” “不是,是那里需要他们。咱不说这个,我带你去后花园捉蚱蜢去。” 万贞儿岔开了话题,她不想告诉这个单纯的孩子,这些人是看风向,找关系去攀高枝,才离开端本宫的。 万贞儿带着春红及新来的小宫女腊梅陪伴着太子殿下在后花园里玩。 太监忠儿匆匆的走来,告诉万贞儿,今儿个在喝闲酒时听皇上身边的太监德公公说,汪皇后被废了。原因是极力反对废太子。朝臣们本来是有一部分人不断奏请废太子的,还有一部分人揭力反对废太子的。废后事儿一出,一个个禁若寒蝉,无人再敢反对了。 万贞儿看着在花丛中欢欢喜喜追逐蝴蝶的朱见濬,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对春红说:“该收拾的收拾收拾吧,听到那句话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了,纷扰两年的传闻也许就要成为现实了。” 太子的贴身宫女王姑姑死了。 汪皇后为太子说话被废了。 这已说明皇上朱祁钰违背当初承诺,是铁了心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的。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孙太后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卧床不起。 这天,孙太后还没有起床。 史姑姑走了进来,跪在床前,“禀太后,忠儿来禀,今天早上,端木宫接到圣谕,太子爷的太子之位已废,封为沂王,要沂王即刻搬出端本宫。沂王府在宫外的八大胡同那边儿,是一个早已废弃的王府,很破败。” 孙太后苍老的脸,一下变的死灰。 怕来的,还是来了! 皇上朱祁钰明目张胆的彻彻底底地违背了当初还大位与太子的诺言。 孙太后眼下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孙太后翻了个身,面朝墙,自言自语的说:“濬儿,你且忍忍吧,皇祖母不会让你在那里委屈的太久。” 025章:废太子出宫(2) 接二连三的圣谕催促废太子出宫。 端本宫要重新整修,迎接新太子朱见济。 跟随废太子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所以朱见濬身边的宫女太监收拾东西找门路,都离开了。 五岁的朱见濬站在那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不解的看着宫里的人匆忙的,来来去去的收拾着物品。 有人向万贞儿总管辞别,离开了。 “贞儿姐姐,他们为什么要离开?” 朱见濬不解的看着一脸庄重眉头紧锁的万贞儿问道。 “他们想到更好的地方去。” “这儿不好吗?” “这里,你的皇弟朱见济太子就要来了,我们也得走。” “我们去那里万姐姐?你会像他们一样扔下濬儿走吗?” 朱见濬急拉住万贞儿的手,生怕她扔下自己。 他一刻也离不开这个像姐姐更像母亲的二十二岁青春正茂的宫女。 万贞儿俯下身子安抚地抱起了朱见濬,“沂王殿下,贞儿不会的,贞儿会陪伴着你,一直到你长大了再离开。” 说这些话时,万贞儿的心酸酸的。她不愿违背对王姑姑的承诺:任何情况下都不离开小太子朱见濬,照顾他,教引他,保护他。 现在王姑姑死骨未寒,太子被废出宫,她万贞儿更不可能在这骨节眼上离开。 她要履行对义母的承诺。 想到王姑姑,万贞儿想起了王姑姑的侄儿王羸,那英俊帅气的小伙子,那个让她第一眼看到时就耳热心跳的魁梧男人。 当王姑姑带着他去给侄子王羸送衣物时,当他们四目相对时,万贞儿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胸膛里有一群小鹿奔过。那脸红,耳热,心跳的奇妙感觉让她深深的记住了王羸那俊模样儿。 后来,在这孤寂的深宫大院里,曾数夜梦见他,醒来一身的汗。 那张浓眉大眼悬胆鼻的俊脸,那穿着华丽的锦衣卫装,虎背熊腰的壮实身躯,老在万贞儿面前晃呀晃的,挥之不去,也让她平平生出诸多的剪不断理还乱的闲愁来。 万贞儿想寻个时间,去告诉王羸王姑姑去了的事,也不知道这个英俊的男人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我长大了也不要贞儿姐姐离开,不要。” 怀里的朱见濬紧紧的搂住了万贞儿的脖子。在他幼小的心里,也只有眼前的姐姐姐能给自己温暖和安全感,也只有这个年轻的万姐姐能让自己在漆黑恐怖的夜里安然入睡。 万贞儿把朱见濬拦在怀里,她知道为了自己曾经的承诺,在今后的凶吉难卜的岁月里,她就要与这位年少孩童风雨同舟了。 一行清泪从万贞儿的脸上滚落下来,因为她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废太子!一个‘废’字就说明了一切!历朝历代有几个废太子有前途,有几个废太子善终到老!有的今天被废明天就会不清不白地毙命! 万贞儿的心沉重起来,担忧,恐惧如山压来。 孙太后,也许有孙太后的庇佑会好些。万贞儿自我安慰着。 汪直小跑来到万贞儿面前,“万姐姐,一切都准备完毕,出宫吗?” 这个十岁的小太监和往常一样,那张机灵的小脸上漾着甜甜的笑。 “还有什么可等待的,出宫。”万贞儿沉重的说着,牵着沂王朱见濬的手走出端本宫的正殿。 殿外几辆装载着家什和必需品的马车,几个老太监和小宫女站立在车前待命。这些是没有门路可走的下人,只有心情沉重地,不情不愿的,又无可奈何地跟随主子出宫了。 万贞儿抱着沂王朱见濬登上一辆马车。 “出宫!”小汪直喊了一声。 “万姐姐,我们这是去往那里?”朱见濬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狗布玩偶问道。 “沂王府,从今后,你就是沂王了,要住在沂王府里。” “不管我住在那里,只要有万姐姐在就好。”朱见濬天真无邪的说,一脸开心的样子。 万贞儿把朱见濬额前的长发往他的耳后抚了抚,拉起他的小手,看看天,深秋的天有些微凉,初升的太阳像个蛋黄。 万贞儿一干人走在通往紫禁城外的路上,没有人送行,也没有人打招乎,冷冷清清的,个个面无表情,心情沉重,如去太庙祭祖一般。 一阵秋风吹过,白杨的枯黄色叶子纷纷唰唰落地,空气里弥漫着哀凉的气氛。 026章:废太子出宫(3) 万贞儿一行人踏进了沂王府。 站在沂王府大院里,大家的心凉了半截。 这里是一所废弃了多年的院落,荒草从生,廓里檐下蛛网遍布,灰尘大厚,有的房子漏雨,那泥坯墙上雨水的痕迹如满脸泪痕的老人。 几只野狗从屋子里出来,机警的瞪着这一行人,然后狂吠起来,企图赶走这突然而来的一群衣着华丽的不速之客。 一时狂怒的狗群叫声一片,在这清寂的沂王府里很是渗人。 沂王朱见濬那里见过这种场面,听过这种声音,吓的扔了玩偶在春红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万贞儿急忙紧走几步抱住朱见濬安慰道:“祈王殿下不怕,不怕,有万姐姐呢。” 朱见濬扑向万贞儿,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伏在她的肩头上,身休瑟瑟发抖。 万贞儿急命令道:“小树子、良儿,汪直你等快赶走这些畜生!” 小竖子带着三个小太监良儿忠儿汪直,在西院那倒塌的厢房上抽出胳膊粗的椽子,高高举起向狗群冲过去。 出宫前沂王身边的太监宫女已被裁去一半,乳母全被裁去。所以,而今的沂王身边也没几个能挡一面的男人。 最前面狂吠的那只大黄狗,被小竖子一椽子打在腰上,倒地抽搐着,惨叫着。良儿忠儿也舞动着椽子驱赶着,其它狗见势不妙,一哄而散,一溜烟逃走了。 良儿上前对准地上惨叫的黄狗头部,凶狠一椽,那狗不叫也不动,死了。地上血红一片。 “今晚有狗肉下酒了!”良儿笑着说。 那几个小宫女都吓的用袖遮着脸,一脸的煞白。 万贞儿感觉腹部温热,低头一看,朱见濬吓的尿了自己一身。 “祈王殿下不怕!濬儿不怕!”万贞儿轻拍着朱见濬的背安抚着。 朱见濬面色纸白,两眼呆滞,紧抱万贞儿的脸子,“万、万姐姐,我、我、我、好怕!” 恶狗的狂吠,伤狗的凄厉惨叫,宫女的惊叫,太监的吆喝,五岁的朱见濬那见过这种场面,被吓的说话有点儿口吃。 “濬儿不怕,不怕!”万贞儿心疼的把朱见濬打横抱在胸前,让他的小脸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 双眼紧闭的朱见濬,在万贞儿温柔暖软的怀抱里,心头的恐惧漫漫的消退了。此时,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躺在一个丫头的怀里,而是自己的母亲,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母亲。 三年来的朝夕相伴,这个废太子的心里已经默认了这个宫女母亲的地位。因为在他幼小孤独的心灵里,也只有这个宫女对他撒下了母亲般的温暖与光辉。 生母周贵妃只是个来去匆匆的华丽女人,在他幼小的心里,那个女人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赶走了野狗,众人有些沮丧的站着。 从此就要住在这样一个破败的院落里了么? 和端本宫相比真是天上人间! 难怪那些有心机有门路的太监宫女们,一听到要废太子的消息都走了。 一个‘废’字何等了得! 万贞儿扫视着四周,然后说道:“公公们除院里的蒿草,春红带女眷们打扫正殿房间,先把沂王爷安顿好,自己住的西厢房各自收拾各自的,先大致打扫一下,以后再仔细收拾,来日方长。院子里那些艾篙除掉了先别扔掉,凉晒干了为沂王熏屋子,去去五毒什么的,有用。今后有些东西恐怕是要不来了,得学会自备。” 大家都开始忙碌了。 四品女官万贞儿,万总管,万主侍,忠诚要强的她,已作好了准备,准备与怀里的这个五岁的孩子,共度这不知何时才能有出头的艰难岁月。 也许永远都出不了头了,更许连性命都难保长久。 这是历朝废太子的宿命! 有疼爱沂王的孙太后在。 这是万贞儿心里的唯一希望。在宫里这么多年,她太了解孙太后了。这个从来都不愿服输的女人,会就此罢休么? 027章:废太子出宫(4) 进沂王府也三天了,太致安顿了下来。 这沂王府也太破旧了,万贞儿带着小竖子走动查看,多数房屋是漏雨的,有的地方院墙已坍塌了。 “小竖子,你多辛苦,带领大家把漏雨的地方整修整修,这深秋,一旦下起大雨来大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为了安全,坍塌的院墙得磊起来。”万贞儿吩咐着小竖子。这群新来的太监中也数小竖子最大,十六岁。 “是,万总管。”小竖子爽快地回应着,忽而回头凑近万贞儿,低声说,“万姑姑,你不会入宫向上圣太后禀报一声儿,说这个沂王府又破又旧,住不得人。让上圣太后是不是跟皇上说一声,派些人来翻修一下,也好住着舒适些。” 自从朱祁钰登基后,封先皇朱祁镇为太上皇,朱祁镇的母亲孙太后为上圣太后,以便和自己的母亲吴太后区分开来。 万贞儿叹了一口气说:“这境况,就别为孙太后他老人家添乱了,若能,不用咱们沂王府开口。沂王,她的亲孙儿,她能不疼?不能,说了也没用。为沂王说话的汪后被废,朝堂上下都不提祈王之事,这骨节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尽量的低调吧。我想现在这个局面,太后能保住太后之位,太上皇与祈王能保住身家性命,就是万事太吉了。我们自己能做的尽量不去烦扰主人,我们祈王府的人更不能挑剔什么了,只能将就着住吧,为了祈王的平安,咱尽量夹着尾巴做人。低调,也不失为自保之策!” “万总管说的极是,我这忙去了。” 小竖子匆匆的去了,万贞儿看着不远处春红与沂王殿下在院墙边的草丛里捉蚱蜢玩。 小家伙举着捉到的一只蚱蜢给春红看,一幅开心的样子。 孩子就是孩子!他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场野狗的狂吠惊吓,小家伙落下了口吃的毛病,这几天总改不过来。 看着沂王朱见濬,万贞儿不由的想起出宫前孙太后对她的召见。 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孙太后,颤颤的走上前来,亲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万贞儿,昔日那精明干练的双眸里愁云惨淡。她握紧了万贞儿的小手。 “明日出宫后,哀家的孙儿全托付于你了,全靠你照应了,你是我宫里的人,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王姑姑的义女,你是在她的教引下长大的,她和我虽是主仆,但堪称姐妹。她调教出来的,我信。你也算哀家身边的老人了,你服侍沂王我放心。如今是多事之秋,我也难保你们周全,就是想照应你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宫外,要多加小心,不要落人口食。严管宫人不得议论当今皇上,不得议论新太子,更不得妄议太上皇与南宫之事,紧闭口,切记祸从口出。要让当今皇上与皇后认为我们毫无怨言,切记!谨记!” “奴婢万贞儿记下了!” “如果上苍有眼,天见可怜,沂王能够平安长大成人,哀家太上皇和沂王,将来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万贞儿与万氏一门。” 孙太后说这话时紧了紧握着万贞儿的手,向她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好好的等着,我们会有将来那么一天的。 万贞儿敏锐的感觉到孙太后那不服输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 孙太后嘱咐完毕,赏了一串上好的缅甸翡翠珠子,和一块有风纹的羊脂白玉佩给万贞儿,这些是只有皇室贵胄才能拥有的贵重饰品。 后来,让史姑姑跟随她到端本宫给随沂王出宫的随行,按级别发放了赏银,重新强调了孙太后所说的“三不议”内容。 万贞儿抬头看看深秋那瓦蓝色的天穹,双手在胸前合拾,心里祈祷:“上苍有眼,保孙太后周全,保沂王殿下平安。” “万总管,杭皇后指派人来了。”小太监汪直跑来禀报,这个小太监也不过十多岁,一脸的稚气。 “杭皇后?” 万贞儿急忙随汪直朝大门口迎去。 她的心里万分的忐忑:来者不善! 028章:废太子出宫(5) 沂王府的太门外站着服装华丽,趾高气扬的章公公。 他是新上位的杭皇后跟前的总领太监。只见他手捧杭皇后懿旨,身后站着三个人,一个太监,老少两个宫女。 看到万贞儿匆匆赶来,章公公高喧:“万贞儿接皇后懿旨!” 万贞儿急跪在地,虔诚叩首:“沂王府总管万贞儿接旨! 章公公接着宣道:“今免去沂王府宫女万贞儿总管主侍之职,封包公公为沂王府总管,张姑姑为沂王府主侍。万贞儿,李林杏儿为沂王侍寝宫女,尊卑有序,沂王安康。” 章公公身后的太监包公公和张姑姑林杏儿儿急忙跪在万贞儿前面领旨谢恩。 万贞儿心里明白,这三个人是杭皇后派来监视沂王的,危险正在一步步的靠近小沂王。 章公公宣完懿旨,摘下头上的青纱冠,弹了弹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好,挺胸离去,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 万贞儿转身跪在包公公和张姑姑面前叩首,“沂王府侍寝宫女万贞儿叩见总管包公公,主侍张姑姑,总管主侍万福!” 包公公扬了扬手。 张姑姑傲慢的说,“起来吧。” 包公公召集沂王府所有的人,宣布了他的禁令:从今儿后,为保沂王的安全,所有沂王府的人不得随便出府,外来人员不经总管允许也不得入府。太小事务,不得隐满总管。若有违者,严惩不待。 万贞儿明白沂王彻底的被软禁了,自己也被所谓的伺寝林杏儿监视了。 沂王的安危成了压在万贞儿心头的一块巨石。 夜里,沂王的身边是新来的林杏儿置班。睡在寝殿外室的万贞儿怎么都无法入睡。 她不放心沂王。沂王还没有适应这新的环境,夜里他总闹着要喝奶乳。作太子时他有四个乳母,从一岁到五岁从没有间断的喝奶乳,而今突然断了,他无所适从,自然哭闹。 万贞儿虽躺在床上,可她耳朵老竖着,捕捉着内寝的响动。 沂王的哭闹声戛然而止,万贞儿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竖起耳朵,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坐起来,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下了床披了件长衫,赤着脚消无声息的靠近沂王寝殿的门。 里边传来林杏儿低低的狠毒地喝斥声:“小废材,你若再哭闹,我就把你扔到窗外喂野狗。快睡!” “我—----我—---我撒尿。”沂王胆怯口吃的声音。 “小结巴,快去,自己去,完了快上床睡!再吱一声,看我不掐死你!把你喂野狗!” 万贞儿听到沂王跌下床的声音和压抑憋屈的抽咽声。 野狗!沂王最怕的东西。也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子! 她想推门进去,但她不敢。她知道这样的后果将使沂王面临更大的折磨,自己面临更大的麻烦。 万贞儿紧张揪心的站在黑暗里,双耳捕捉着里面丝丝毫毫的信息。 “咚”的一声闷响,东西被丢到床上的声音。 万贞儿紧张的捏搓着自己的衣前襟,竖起耳朵。 紧接着是李香儿的骂声,“废才!笨死了!床都上不去,还作什么沂王!不定那一日,皇上或皇后一不高兴,就要了你的小命,等着吧!”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进万贞儿的胸膛,这正是她所担心的。 此刻,她想像得到那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胆怯恐惧的蜷缩在被窝里的可怜样子。 泪,顺着万贞儿的双颊滚落,滴在那双站在冰凉地面上的赤脚背上,这双脚已被初冬深夜的寒冷冻的麻木了。 029章:废太子出宫(6) 第二天,万贞儿早早的起来,洗了脸,梳好头,帮着其他宫女太监打扫干净地面,太阳已露出了红脸。 这叫“三光”,头光,脸光,地面光。 这是自小义母王姑姑的教导:做下人的一定要勤,要做到“三光”才是合格的奴婢。 万贞儿一直留意着小沂王的寝殿,看到林杏儿走出来,这才敢走过去。 “杏儿,早!” 林杏儿看都没看万贞儿一眼,只傲慢的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了。 杭皇后宫里来的宫女自然是高人一等的。 “沂王爷可醒了?”万贞儿微笑着问道。 林杏儿没好气的说:“昨晚闹死了!不是要奶吃,就是要撒尿。累死我了,我在坤宁宫时,那里受过这份子罪!” 她故意炫耀般的把“坤宁宫”三个字咬的很重说的很响,想让所有的人听到。 林杏儿这话也证实了万贞儿的猜测:她就是杭皇后的亲信耳目。 “皇后宫里来的自然不比一般下人,有教养的很,也不能太累,累坏了对不起皇后。杏儿,现在,咱俩人伺候沂王爷,你就不必多劳心了。反正我也是带习惯了得,也带顺了,夜里就让我一个人来吧,不必你一三五,我二四六的,你就歇着吧,这大冷的天!” 万贞儿一幅讨好林杏儿的样子。 林杏儿的脸上立马有了自得的笑意,她认为这是万贞儿在拍她的马屁,何乐而不为呢!自己就是不想干活,恰好遇上个有眼色的角儿。 “那就辛苦你了,今后我会在皇后那儿为你美言的。”林杏儿见风长起来了。 “谢谢杏儿,你休息去吧。您昨确实晚辛苦了!”万贞儿恭敬的说。 现在杭皇后风头正劲,只要是皇后宫里的人,上上下下哪个不吃香?谁不敬着点? 林杏儿想想越发的得意起来。 “那就有劳你了。不愧是上圣太后宫里出来的,有教养。”林杏儿摆完谱,伸了个懒腰,摇摇摆摆地走了,消停去了。 从今后她只挂个闲职就行了,这比在皇后宫里更消停,她庆兴自己来对了地方儿。 看着林杏儿远去的背影万贞儿心想:我是太后宫里的她都知道,看来她来沂王府前一定是有人教导过她什么的,得小心此人。 万贞儿急急进得寝殿,站到了沂王床前。 小沂王深深的钻到被子里,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不露头脚。 这是万分恐惧害怕始才会这个样子的。 万贞儿轻轻的,生怕再次惊吓到他,把被子漫漫的揭开。 小沂王的头露了出来,满头大汗,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粘贴在额头上。两只小手紧握交叠在胸前,还时不时的打一个惊颤。 万贞儿从袖子里掏出帛帕,轻轻的为小沂王擦试着额头脸上的冷汗。 “濬儿,不怕!万姐姐来了。”万贞儿轻言漫语的安慰着。 小沂王朱见濬睁开了惊恐的眼睛,看到是万贞儿,伸手抱住她的脖子,依进她的怀里,像久别的孩子见到母亲一般,啜泣起来。 “万——万——万姐姐,我——我——我怕怕!好怕!” 万贞儿发现沂王的口吃更严重了。 “濬儿,不怕,有姐姐呢,今后姐姐夜夜都和你在一起,一刻都不离开,不怕,昂!” 万贞儿把小沂王朱见濬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心里酸酸的。 五岁的小沂王朱见濬紧紧的搂着万贞儿的脖子,生怕这个唯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宫女突然飞了似的。 夜暮又降临了,漫漫的长夜又要来临了,可怕的黑暗又要弥漫这个寒冷的大房间了。 万贞儿安顿沂王朱见濬睡下,正准备到外室自己的床上去。 小沂王朱见濬伸手拽住了万贞儿的衣襟,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渴求的光。 030章:废太子出宫(7) 沂王朱见濬伸手拽住了万贞儿的衣襟,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渴求的光。 “万——万——万姐姐,你——你——你睡在——在我——我——我身边——边吧,我——我——我好好——怕!” 沂王朱见濬吃力的说完,攥着万贞儿衣襟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万贞儿顿时心生爱怜。 “好吧,万姐姐和你睡在一起。” 万贞儿微微一笑,脱去长衫外套,睡进了沂王的被窝,把他搂进怀里。 五岁的沂王朱见濬,枕着万贞儿的胳膊,依进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安然的睡去了。 万贞儿如母亲一般慈爱的搂着小沂王,她也感觉到在这个寒冷孤寂的沂王府里,她也离不开这个孩子了,至少他可以点缀她孤寂的夜晚与单调的日子。 万贞儿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沂王怎么也睡不着,她不知道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孙太后那一边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去世的王姑姑私下里说起过孙太后。孙太后是个很有心机和智谋的人,宣德帝朱瞻基登基后被册封为贵妃,后来与宣德帝的元配胡皇后争宠,施展计谋大获全胜,胡后被废她被立为皇后,后来有了长子朱祁镇,满月就被封为太子,九岁登上帝位,她不到三十就成了太后。 这一切都说明孙太后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女人,她绝不是。 在这漆黑孤寂的长夜里,怀抱沂王的万贞儿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那线希望来自于孙太后。 ...... 转眼搬进沂王府两个月了。 十一月是寒冷的,送到沂王府取暖的炭是有限的,不敢大量的用,以备大雪封门时急需。 这天,接近中午时,风和日丽的。 万贞儿带着沂王朱见濬,与春红小竖子小良子汪真等几端本宫时的旧人,在南墙根下晒太阳。 这里背风,向阳,温暖。 万贞儿在做针线活,用一块红绫绸给沂王缝制棉肚兜,天太冷,怕他夜里起尿凉着肚子。 沂王朱见濬在春红的怀里,厌厌的萎缩着,不言不语,脸色腊黄。进沂王府后,他分明瘦了许多。 自从进了沂王府朱见濬的性情也大变,胆小,怯懦,口吃,不愿多说话。和以前端本宫里的朱见濬判若两人。 万贞儿心里莫名的焦虑,但又无何奈何。 沂王府的膳食很差,没法和端本宫时相比,总是千哄万哄,沂王才肯吃一点点,仅能度住小命儿。 看着沂王日渐消瘦,万贞儿心里不忍,曾找过总管包公公,希望能给沂王一份牛奶羊奶的,补贴补贴。 章公公冷笑着说:“知足吧,一个废材,都快六岁了,不用再吃什么奶了。有吃有喝的管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晓得南宫那一边,根本就吃不饱,大门落锁锡封,钱皇后和宫女们日夜赶针线活,托人带出换零用钱,你们用吗?要不是皇上宽宏大量,皇后仁慈,一个废材能住王府?能不能活到今天都难说呢?” 万贞儿头都不敢抬诺诺的说,“包公公教导的是,沂王不敢再有任何奢侈的想法了,谢皇上皇后恩德。” 万贞儿再也不敢提什么要求,看沂王实在饿的不行,就让小竖子偷偷的,在夜晚的墙洞里堵几只麻雀熬汤给沂王喝。 近来万贞儿老做着一个梦,老是梦见那个叫王羸的英俊后生,王姑姑的娘家侄子。这个老让万贞儿耳热心跳的男人,总是搅扰她的清梦。 万贞儿心想应该找个时间出府去找一找他,告诉他王姑姑不幸去世的消息。王姑姑去世三个月有余了,他还不知道,也许他正盼着王姑姑去给他送过冬的棉衣呢。 万贞儿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吃过午饭,万贞儿来到总管包公公的西暖阁。暖阁里一个大炭炉子旺旺的燃烧着,屋子里温暖如春。 包公公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精美的鼻烟壶,时不时的还吸两鼻子,打几个响鼻,一幅很享受的样子。 万贞儿跪在地上,恳求包公公准允她出府去完成一桩心愿。那就是把王姑姑留下的一件遗物玉佩,亲手交与她在锦衣卫的侄子王羸。那玉佩是上圣孙太后亲赠于娘家陪嫁侍女王姑姑的。 为了取信包公公,万贞儿还特意展示一块上面有凤纹的白色羊脂玉给包公公看。 包公公看到上圣太后的东西自然深信不疑。准了万贞儿出沂王府一趟。 其实万贞儿给包公公看的是出端本宫时,孙太后赏给自己的那块玉佩。 万贞儿回到屋里嘱咐春红照看好沂王,包了一双自己连夜赶出的黑色靴子匆匆的出府去了。 她知道这个时辰王羸一定在家,他的家离沂王府也并不远,一个时辰能到。 这天中午,完成缉拿强盗任务回到住处的缇骑王羸,冲了一杯苶,细品着。孤独的他不由的想起一个人,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那个人就姑姑的义女万贞儿。 他曾私下求姑姑作媒,姑姑满口答应,可三个月过去了,一点音迅都没有,让他好不焦心! 万贞儿的一颦一笑在王羸的脑海里旋转着。王羸盯着手里的茶杯傻笑着。 有轻轻的扣门声,打断王羸对万贞儿的回想。 王羸有些不耐烦的走过去打开门。 如做梦一般,日思夜想的美人儿出现在眼前。 平日里精明干练的王羸一下子变的笨拙起来。他不知所措的把万贞儿让进来,用袖子擦了擦凳子请万贞儿坐下。 万贞儿看着手忙脚乱脸色潮红的王羸呡嘴轻笑,“你不用这么忙了,坐吧。” 王羸倒了一盏茶递给万贞儿,“走了这么远的路,喝口水吧。” 万贞儿忙站起伸手去接,她那修长柔嫩如葱白的手指触碰到了王羸那粗壮的手指头。 俩人瞬间都红了脸。 王羸不知所措,随口问道,“我姑姑,她老人家怎么没来?” 这一问让万贞儿想起此行真正目的。 万贞儿哀伤的放下茶盏,“我此来就是告诉你,姑姑她,不幸坠入井中,去世也近三个月了。” 不幸的噩耗! 王羸怔怔的看着万贞儿,满眼泪光闪闪。 终于大颗的泪水噗噗地砸落在地上。 “姑姑,你去了,谁还是我的亲人?你千辛万苦把羸儿养大,羸儿还没报你的深恩......” 万贞儿也不觉悲从中来,两个人就对坐着哭起王姑姑来。 031章:废太子出宫(8) 看着王羸如此伤心,伤万贞儿也不由的悲从中来,倍着王羸哭起来。 俩人对站着哭了一会儿,看王羸的情绪平静下来,万贞儿擦着泪开口道:“人已去,节哀顺变吧。” “姑姑怎么会坠入深井呢?”王抽咽了一下问道。 万贞儿看着哭成泪人的王羸说:“在端本宫时,太监总管冯公公给太子下毒,被姑姑发现,他为灭口,勒死姑姑投入井中。后来孙太后为姑姑报了仇,杖毙了冯公公。当然冯公公的死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是吴太后的人。”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冯公公他死有余辜,不然,我也会剁了他,为姑姑报仇。” 王羸嗫嘘着说,“谢你来告诉我。我不知道姑姑生前是否向你提到过我,我请她老人家做媒呢。” “她老人家,没有来得及。”万贞儿羞怯的低下了头,她心里恨苍天无眼让王姑姑走的那么急促。 王羸大胆的上前握住了万贞儿的手,“嫁给我吧,让我来照顾你。” 一种眩晕的感觉袭击了万贞儿的大脑! 宫斗的旋涡里,强大的压力面前,强撑着的坚强,在这个男人面前顷刻间坍塌了。 万贞儿软软地依进了王羸那赤热宽厚的胸膛上,哭起来,所有的苦累压力与所承担着的胆惊受怕,都随着泪水倾泻进这个男人的怀里。 两人相拥,相对无言泪双流,此时此刻无言的默契,无需言语,一句话,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四岁离家,卑贱的生活在深宫高墙内孤苦无依的万贞儿,终于如愿的拥抱了自己梦中的男人。 这是他二十一岁生命里最光辉灿烂的幸福日子。 良久,哭泣的万贞儿平静了下来。压抑了数年的苦痛在这炽热的胸怀里得以完全的释放,她温柔如水的依在王羸的怀里。 王羸轻轻的为她擦去腮边的泪水,温存的轻言道:“我这单任务做完,就向百户大人请求辞去缇骑一职,改去做监视沂王府的校尉。这样离你就更近些,也能日日看到你,也好更好的照看你。” “这恐怕不好的,宫规森严,是不允许宫女有儿女私情的。”万贞儿忧愁担心而又不甘地说。 王羸笑了,“锦衣卫,昼夜出入无常,那里都可去,若是监视任务,那更是来无影去无踪,若被派去一个废太子的王府,那就由得我了。为我的贞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疏通关系。” 万贞儿那粉嫩如葱白的食指滑过王羸的薄唇,在他那毛茸茸的胡须上拂抚着。她此时最清楚不过的是:从此在那冷寂单调黑暗的沂王府里,王羸便是她在这黑暗中的希望与依靠。 俩人温存了一柱香的时间,万贞儿想到了沂王朱见濬,这个时时都处在危险中的男孩儿,不能离开他太久。 万贞儿理智的推开王羸,万分依恋的说:“我不能呆的太久,出府一趟不易,还得到孙太后那儿走一趟。很久没有太后的音迅了,太后必然挂念沂王。” 王羸爱怜的将万贞儿脸颊边的一缕青丝拂向她的耳后,“这里离慈宁宫有段距离,我叫马车送你一程。” 街道边,王羸叫了一辆马车,付了银子,扶万贞儿上去。 “贞儿,羸必不负你,等我。” 万贞儿风情万种的靥然一笑,放下车厢的帘子。 马车向前驶去。 王羸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久久的,久久的站着。 032章:废太子出宫(9) 慈宁宫。 暖阁里,孙太后穿着家居常服,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一个宫女把暖水袋垫放在她的脚下。 熏香炉里冒着缭绕的青烟,屋子里还算暖和。 孙太后貌似安闲养神,其实她的心里一刻也没有清闲过。 她在思虑着如何才能救出南宫里的儿子,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好沂王府里的孙子。这两个人才是她后半生真正地依靠。 她把朝臣们一个个的在心里过滤一遍又一遍,那些前朝的老臣们,哪些是可用的棋子,哪些不可用,如何用人,如何防范。 孙太后在心里算计着。 她就像一位下棋的高手,闭目端坐在棋盘前,为了全局的胜算,她反复的斟酌着。 史姑姑领着万贞儿走了进来。 “启禀太后,万贞儿回宫。” 孙太后,猛的睁开了眼睛,折起了身子,看到万贞儿在她脚前跪下。 “沂王府侍女万贞儿叩见上圣皇太后,太后万福!” 想起先前有太后的庇佑,生活的还算荣耀,而今出宫却受尽委屈。 万贞儿叩下首去已泪流满面。 出宫仅仅三个月,孙太后看到万仅儿衣衫单薄,不仅消瘦了许多,而且一脸的憔悴。 看到孙儿的奴婢如此模样,孙太后不免心疼起自己的孙儿来。他们主仆过的一定不如人意。这是肯定的! “贞儿平身,看坐!” 孙太后平生第一次让一个宫女坐着和自己说话。足见她对这个宫女的重视,也就是对宫外皇孙的重视。 两个宫女抬着一把铺着帛绸的华丽椅子放在万贞儿身边。 受宠若惊的万贞儿迟迟不敢落坐。 “奴婢不敢,奴婢就站着回太后的话。” 孙太后迫不及待的问了一些朱见濬的情况。万贞儿都一一作答。 万贞儿告诉孙太后沂王府实在太破旧,冬天里太冷,取暖的炭不够。先前的下人裁减了不少,乳母全部清退,伙食太差,沂王很消瘦,不过身休还算健康,太后不用牵挂。 万贞儿也告诉了孙太后,初进沂王府时,朱见濬受到野狗的惊吓落下了口吃的毛病,现在还改不过来。走出端本宫后的变故,沂王的性情变的胆怯,内敛,不爱说话。 万贞儿也告诉孙太后,总管和主侍都是杭皇后指派来的,管的很严格,沂王身边的老人没有什么自由,出趟府都很难。 听了万贞儿的述说,孙太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现在是坤宁宫和寿昌宫那边鼎盛得意的时候,朝臣们都是乌鸦鸟雀都往旺地飞,哀家也无可奈何。眼下保全性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然是坤宁宫那边派去的人,先由着他们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子呢!再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要紧的是活命。回去叮嘱阖府人等多加小心,不得妄言宫中之事,闭紧嘴巴为上,以免话多有失。吴太后杭皇后一派盯沂王府这么紧,那是巴不得有人出错,也好有个借口置沂王于死地,解她们的后顾之忧。所以,贞儿你们要万万分的小心,才是上上策。” 万贞儿欠欠身,“自达出得宫去,贞儿劳记太后重托,义母王姑姑教诲,心系沂王,夙夜在心,不敢怠慢。” 孙太后端过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小口,“贞儿忠心,本宫是知道的。所以本宫不亏待你的家人,本宫打点,你的父亲万贵也快从那不毛之地回来了。本宫也托知府为你娘家送去银两,重修房舍,你弟若年二十定当重用。” 万贞儿忙跪下叩首:“贞儿谢太后恩德!定尽心揭力侍奉殿下。” “起来吧,不必多礼。哀家也是念贞儿忠诚。现在沂王在那一边吃些苦头,也没什么。孔老夫子说的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也是帮沂王成长的好事儿。只是贞儿你,多多劳心,照顾好沂王周全为要。不要看现在谁蹦跳的欢,究竟鹿死谁手,那是笑到最后那个人说了算的。现在时日还长,只是要辛苦你和沂王身边儿的那些人了。保全沂王也是保全哀家的希望。沂王出头之日,得势之时,你们全家定会有绵秀的前程,全家的富贵。你万贞儿有多少意愿,哀家都帮你实现。你毕竟照顾沂王功大冠首。” 这时史姑姑进来说,“禀太后,乔公公溜猫回来了。问太后是不是还要观赏。” “哀家当然要观赏了,每每看了那畜生哀家这心里才得以安宁。” 史姑姑出去一会儿,抱着一只皮毛乌黑光亮的肥猫进来了。万贞儿立刻就闻到了浓重的桂花的香味。 孙太后接过黑猫,抱在怀里爱抚着。 “你这畜生,吃桂花糕,睡桂花窝,洗桂花澡。这身上的桂花香怎么还是不够浓呢?”抬头对史姑姑吩咐道,“今后,加大桂花粉的量。等明年春发情了,就放这畜生出去找那只有名的公猫欢儿。为哀家生一窝欢乐猫仔。” 万贞儿知道这公猫欢儿是太子朱见济早年养的一只宠物猫,因为通人性而闻名皇宫。太子喜欢的不得了,现在御赐名为“赛虎”。 孙太后就是孙太后! 万贞儿心里明白,这只用桂花浸染出来的黑猫,哪里是一只猫,分明是一柄索命的利剑。 万贞儿跪下辞别,“太后,天色不早,奴婢不敢回沂王府太晚。” 孙太后温柔的拂抚着黑猫,“去吧,走后角门出去。不要让更多的人看到你回过慈宁宫。记住,行事小心,不要落人以柄。” “贞儿记下了。” 万贞儿叩首,站起身的同时瞟了一眼太后怀里的那只黑猫。那只黑色的猫两眼如炬般卧在孙太后的怀里。 万贞儿心想:也许这真是一只扭转乾坤的猫! 也许这就是一只定乾坤的猫,也许这只猫就是可怜小沂王的福报! 033章:废太子出宫(10) 万贞儿回到沂王府已是日落时分。 她刚迈进沂王府大门,耳房里闪出了总管包公公。 包公公度着方步,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万贞儿,那双阴晴不定深不可猜的眼睛定格在万贞儿的脸上。 “万贞儿,你,怎么回来的如此之迟?” 说话间包公公的脸阴如锅底,十分的难看。 “回公公话,贞儿给王姑姑的侄子送了信之后又逛了趟集市,,又逛了趟集市,故回来迟了。求公公见谅,贞儿再也不敢了。” 万贞儿双手搭在髀间恭敬的欠欠身子。 包公公又上下打量着万贞儿,只见她两手空空,“所买何物?” 万贞儿低眉顺眼的说,“回公公话,贞儿出宫行走匆忙,没带多少银两,市上物品极贵,贞儿买得不起,只是落个眼福,吃了个新鲜小吃渣渣面,落了个肚圆。” “你该不会是去慈宁宫了吧?”包公公紧盯着万贞儿的脸问道,那眼神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洞来。 万贞儿深深低着头,谦卑地说“没有公公应允,贞儿不敢乱走。” 包公公的脸上出现一抺自得的笑意,“沂王被狗惊吓,快去看看吧。” 万贞儿大骇,惊出一身的冷汗,她最上心的,也是最担心的就是祈王的安危。自己一日不在沂王身边,竟出现这等事! 她没顾得上说一句辞别的客套话,转身就往沂王寝殿急步而去。 包公公望着万贞儿的背影,左嘴角向上斜出一抺弧度,挂着讥笑的快意,“一个毫无前途可言的废材,一个小命朝夕不保的破孩儿,也值得你如此上心?傻丫头! 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的看到宫里的张太医背着珍箱从寝殿里出来。 万贞儿提着一颗悬着的心迎了上去。 “张太医,沂王如何?”万贞儿的目光盯着张太医的脸,希望从那张脸上尽快捕捉到一些信息。 张太医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看万贞儿一眼,脚步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只简单的丢下一句话:“惊吓,胆破魂散。” 轰然一下,万贞儿感觉仿佛一桶热水从头顶浇下,身体膨胀,脚下虚空,如踩棉花一般。 看着张太医匆匆而去的背影,万贞儿紧张得心就要蹦达出嗓子眼了,一群草尼马从心底狂奔而过。 小祈王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呀! 菩萨,保祐沂王平安!万贞儿已在心里祷告着。 她急步进了沂王的寝殿。 王姑姑的教导再次在她耳际回荡:“太子的安危交给你了,任何情况下都要保证太子的安全。伺候主子万全是奴婢的本分。” 万贞儿急步踉跄着奔进了沂王的寝殿,心里如一群鹿儿狂奔着,感觉嗓子眼儿里冒着火,干干的疼。 看到万贞儿回来,泪流满面的春红像看到救星一般扑过来,“万姑姑你可回来了!沂王被狗惊吓,直今昏迷不醒。” 万贞儿的心跳的如敲急鼓一般,她紧步来到床前。 小沂王脸色煞白,双目紧闭,那柔嫩的唇儿毫无血色双手紧紧的攒着,身子还时不时的抽搐着。 万贞儿的心一下子被揪的生疼 万贞儿伸出颤颤的纤细手指,轻拂着小祈王朱见濬那苍白的小脸儿。 “濬儿!”万贞儿轻轻的,心疼无比的叫了一声。 春红站在一边看着万贞儿,看她叫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主子祈王,而像是在叫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那声音里有锥心扯肺的心疼。 034章:废太子出宫(11) 看着昏迷的小沂王万贞儿十分的心疼,急急地对春红说:“这是惊吓过度,急惊风。太医开的方子呢?快去抓药。” “汪直被狗咬成重伤,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杏儿和其他人也不知去那里了,你不回来,我守着沂王走不开,没人去抓药。现在好了,我这就去抓药。” 春红从木几上拿起了张太医刚才开的方子,欲出门去。 万贞儿想起张太医刚才匆忙而去的身影,心里更是忐忑,“拿来,我看一下。” 春红把药方子递了过来。 万贞儿接过药方看了看,这是几味无关疼痒的药,看来吃了也是白吃。 万贞儿疑心那张太医也是来走过场的。 “告诉我,沂王怎么会被狗惊吓到,那来的狗?” 泪,又从春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抽咽了一下说,““你走之后,我看今天天气好,大太阳,外面比屋子里暖和,就和小德子小良子汪直几个带着沂王到后院里晒太阳。沂王今天也精神,就在那片樱树林里攀着树枝荡着玩。这时从林子里跑出一条獒犬来,体大膘肥的,很是凶猛,扑向小沂王。汪直离得近,就挡在了小沂王面前,被獒犬扑倒撕咬,小沂王当时就吓蒙了。其他奴才都吓跑了,小良子和小德子开始也是要跑的,后来看到汪直被那獒犬咬的惨,就忙拾起后墙根的破椽子打那獒犬,那獒犬看人手里有了东西也就吓跑了。汪直这才得以活命!后来小良子小德子抬汪直回卧房去了,我把晕厥的小沂王抱回来,忠儿去禀了包公公,包公公让人去请了张太医。也不知道汪直现在怎么样了?” “这破败的院墙早就修补好了,那前后府门整日个都是紧闭的,那獒犬是怎么进来得?” “是呀万姐姐,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那獒犬一定是谁人放进来的,有图谋的。” “住嘴!废话少说。你且慢去抓药,那几味药吃了也白吃,不中用!你去后院的草丛里拔些灯心草,再在林子的树杆上,墙根上看看,看能不能找些个蝉衣回来。” “要那干什么?” “小时候,我弟万通遇到惊吓惊风,我母亲就到林子里去拔灯心草,再找些蝉衣,回来熬给我弟喝,很管用的。找到给我,你再去抓药,这药一定是要抓的,要让包总管知道我们抓药给祈王吃了。” “哦!”春红匆匆的去了。 万贞儿坐在床边,握住了小沂王朱见濬紧攒着的小拳头,俯下身子用自己的脸贴贴朱见濬有些冰凉的小脸儿。 “濬儿不怕,濬儿不怕,万姐姐回来了,从今后,万姐姐一步都不会再离开你了,不离开你一步。濬儿!” 万贞儿此刻像一位宅心仁厚的慈爱母亲,心疼不已的看着她受伤昏迷的儿子。 小沂王仿佛听到了万贞儿的声音,头在枕上微微动了动,但是没有能够睁开眼睛醒过来。 “濬儿,你一定要醒来,不要吓万姐姐!” 万贞儿轻轻抱起祈王朱见深,满眼疼爱的看着他,紧紧的把他拦抱在自己的胸前,生怕他突然飞了似的,。 那条恶狗究竟是如何进沂王府的??? 万贞儿作了一百个假设。 看着面前瘦弱的脸色苍白的小沂王,万贞儿心里明白:危险从来都不曾离开过这个可怜的孩子。 有人巴不得他快点死去。 035章:废太子出宫(12) 夜幕降临,冬日的天短夜长,夜来的还特别的早。 ,小祈王朱见濬昏迷不醒,这已是第五天了。 炉子里的火烧的并不汪,屋子里虽比外边暖和些,但还有些寒凉。供应的炭还得省着烧,才能度过这漫长的寒冬。 万贞儿坐在朱见濬的身边,头发蓬松,一脸忧愁与憔悴,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银勺,一点一点的往朱见濬的口里灌喂着药。药液从朱见濬的嘴角溢出,她又忙放下勺子拿起巾帕为他擦掉。 五天来,她日夜一直守在小祈王朱见濬的身边,忧心如焚,食不知味,寝难入眠。 万贞儿放下药碗,为朱见濬掖了掖被角,满眼忧愁怜爱的端看着他毫无血色的灰白小脸:这孩子如果醒不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面前这个六岁的孩子已跟着她四年了,在这无人问津清冷寂寞的祈王府里,他已经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如果祈王醒不来,她能去那里?又能去那里? 杭皇后是不会收留她的。在杭皇后的眼里,她是孙太后的人。孙太后儿子朱祁镇被囚南宫,孙子被囚祈王府。景泰帝会让她重回慈宁宫孙太后身边吗? 就是景泰帝或杭皇后让她回到慈宁宫,孙太后会放过她吗?她没有保护好她的长孙祈王朱见濬,有违孙太后重托,辜负王姑姑厚望...... 万贞儿不敢再想下去,闭上了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双眼,疲惫的靠在床边。 在这孤独寂静的夜里,万贞儿感觉到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重如铁。时间似乎凝固了,不会流动。祈王那微弱的浅浅的呼吸声,此刻听起来异常的清晰。 孤独,无助,如潮水,淹没了她。 “贞儿!”窗外有低低的呼唤。 万贞儿睁开眼,如同幻梦一般。 她不信自己的耳朵。 “贞儿!” 声音确确实实存在,且异常熟悉。 “羸哥哥?” 万贞儿惊喜的低声喊道。 “是我,开门。” 低沉的极富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羞涩的红云在万贞儿的脸上绽放。她急急的走向那拴着的厚重木门。 拉门拴的手颤抖着,心儿狂跳着。 门开了,一股寒风吹进来,一个魁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摇曳的微弱灯光下,男人那麦肤色的俊脸上,一双大眼闪着兴奋愉悦的亮光,下颌上浓密盈寸的胡须彰显着无法遮挡的男人气息与无法言传的男人魅力。 男人进来随手关了门,朝万贞儿走了去。 万贞儿有些慌乱:“你......” “我说服李百户,调入保卫祈王府的锦衣卫中了。” “保卫”祈王府,实际上是监视祈王府罢了。景泰帝担心朱祁镇的那些旧臣亲近祈王朱见濬,再搞出什么名堂来,所以派锦衣卫以”护卫祈王府”的名义把小沂王禁起来了。 万贞儿闻到了浓浓的男性荷尔蒙的香味,这味道让她一阵阵地眩晕,原本慌乱的心更加慌乱了。 看到万贞儿娇羞无措的俊俏样子,王羸果断的将她拦入自己的怀里,低头看着她那霞红一片的脸,怜爱的说:“今后,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说话间,王羸那浓密的胡须若即若离的扫过万贞儿那饱满光洁的额头,这让她的身子如面团般的一下子软倒在王羸那厚实温热的怀抱里。 万贞儿的眼睛前出现了春暖花开的幻觉。 她太需要他了!依靠,是女人骨子缝里的需要。 “它日,你会离开我吗?” 万贞儿的感觉是:自己再也离不开王羸了,生怕再失去他。 “不会,永远都不会。” 王羸用胡须温柔地扫了扫靠在胸前万贞儿那光洁的额头。 “万贞儿开门!张主侍来向祈王请安。”门外传来林杏儿粗暴的叫喊“你在和谁说话呢?”。 万贞儿急急挣脱了王羸的怀抱,瞪着惊惶失措的杏仁眼心惊地望着王羸。 怎么办!怎么办?宫女有私情,那可是杖毙的死罪呀! 036章:废太子出宫(13) 王羸镇静的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万贞儿不要出声。他目光四下扫视,最终定格在头顶的房梁上。 只见王羸伸出有力的双臂,脚下一个弹跳轻捷的攀住了那高高的房梁。接着一个华丽丽的引体向上,整个身体已坐上了房梁。他冲万贞儿灿烂一笑,直身顺着房梁躺下。 万贞儿看看隐没在房梁之上的王羸,那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解开外穿的长衣扣子脱下,再披在身上,看上去让自己像是刚刚从被窝里出来一样。 “呯呯!”杏儿已不耐烦的用脚踹门了,“万贞儿,你在磨叽什么?让张主侍久站门外寒风中。” 林杏儿的口吻霸道而粗戾,仿佛她踹的不是祈王寝宫的门而是一个下人的卧房。 一个六岁的废太子,连杭皇后宫里来的宫女丫鬟都不放在眼里。 万贞儿压了压心里升腾起来的愤懑之情,口里应着:“来了,来了!”伸手打开了门。 张姑姑进来,只见她穿着锦面的长袍,脖子上围着整全的油光滑亮的黑色貂皮围脖儿,那整张滚圆的皮子,活像一只可爱的,沉睡的貂儿,蜷伏在她那粗短的脖子上。 杭皇后的宫女都如此的奢华! 张姑姑的胖脸阴黑如铁锅之底,随之进来的还有身后的林杏儿和冰冷的寒风。 “主侍万福!”万贞儿上前恭敬地福了一福。 张姑姑阴沉着暴戾的令人恐惧的脸,没看万贞儿,那双狐疑的金鱼眼在屋子里四下巡视。 “万贞儿,你在跟谁说话?”林杏儿咄咄逼人如刀的目光在万贞儿的身上刮上刮下。 万贞儿镇定的回视着狐假虎威的林杏儿,边穿上披在肩上的长衣,边回答:“太医说祈王胆破魂散,我在为祈王招魂。祈王昏迷已五天了!” 一阵风吹进,万贞儿的长衣下罢在风中摆荡。她回头看一眼依然昏迷沉睡的朱见濬,快步过去关上了房门。 破旧的房门发出啜泣般的吱吱声。 “风大,担心祈王着凉。”万贞儿解释说。她的目光随即飘过顶上的房梁,即刻惊出一身的冷汗。 因为,万贞儿发现王羸飞鱼服上的一条红色的穗子耷拉在房梁外。 “你还会招魂?嗯?” 张姑姑终于开口了,那声音充斥着讥讽与厌恶。她站在朱见濬的床前,审视着面前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儿,心里估摸着:这小子究竟还能活几天?明天如何向主子汇报。 “模仿的。” 万贞儿不亢不卑地回答,不再去看那房梁,怕引起他人注意。 “跟谁人模仿?”张姑姑那张一脸横的面孔对准了万贞儿。 “我娘。小时候,我弟弟万通吓着了,我娘总是在夜里三更时分,为他招魂,很管用的。” 张姑姑盯盯的眼神看着万贞儿,眼底暗沉,“很管用?你再来一次,我看看是如何个招法?” 万贞儿走至床前,脱鞋上床,盘腿而坐,把昏睡的朱见濬轻轻抱在怀里,一手拂拭着床梆,一手掀起苇席,紧握苇席的边儿,口中念念有词: “床姓木,席姓纹,祈王丢了,您快去寻!床姓木,席姓纹,祈王丢了,您快去寻!床姓木,席姓纹,祈王丢了,您快去寻!”万贞儿抬起头看着张姑姑,“这样,得念八八六十四遍,方可有效。” 阴霾布满了张姑姑那张横肉满面的胖脸,她咬着后牙槽恶狠狠的说:“万贞儿,你可知罪?” 万贞儿心中一禀,这才想起明律中有规定:在王宫王府中,行邪术念咒语,杖股一百,禁闭十日的刑罚。 万贞儿慌了神。她忙放下怀里的朱见濬,为他盖好被子,滚爬下床,跪在张姑姑面前,哀求道:“主侍开恩,万贞儿知错,再也不敢了!” 接着“嘭嘭嘭”连扣三个响头。 房梁上的王羸听到这叩首的声音,双拳一紧,心也跟着颤了颤,如被人撕扯一般。 他第一次为怜惜一个女人而心痛如撕。 万贞儿担心的不是自己受到责罚,而是自己一旦受到责罚,那躺在床上的小祈王,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谁人照顾?谁人守护?生命垂危,必死无疑! “把万贞儿送给王司正外置!”张姑姑面无表情的低声凶吼道。 “主侍开恩!主侍饶命!”万贞儿叩头如捣蒜一般,额头上已叩的鲜血淋淋。 037章:废太子出宫(14) 房梁上的王羸心疼如刀绞,心急如火焚,却毫无办法。他真想跳下去一拳打死这个可恶的老女人。 但王羸清楚他若现身,那万贞儿必是罪加一等,情况更糟,受的活罪更大。他此刻能做的就是咬牙,忍! 林杏儿打开房门冲外喊道:“来人!把万贞儿押去法办。” 西厢房里正在鼾睡的小春红被林杏儿的声音惊醒,猛然坐起,“万姑姑!怎么了?” 小春红急忙穿衣起床,也顾不得捂出一身的汗了。因为伤寒身体不适,是万贞儿让她旱点儿睡下捂汗的,还把自己的一床被子抱过来,给她盖上。 自从远离爹娘进了皇宫大院之后,在这等级森严的深宫里,也只有万贞儿如姐姐一般休贴关心着自己。 这让十三岁的小春红甚是感激。 两个小太监跑过来,其中有一个是小良子。 小良子看到万贞儿额上流淌着的血,已流到了她的眼睛上,想替她擦去,不由的抬了抬衣袖,但看到张姑姑那凶狠的目光,他不敢,他垂手放弃了。 两个小太监架起跪在地上的万贞儿往外走。 “祈王爷!祈王爷!” 万贞儿扭头看着床上的朱见濬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不肯离去。 她认为自己这一走,昏迷中的小祈王必死无疑。他身边的那只黑手已跃跃欲试了。 万贞儿也想通过哭喊,让房梁上的王羸明白她最担心的是祈王的安危,希望他能想法子照顾他。 万贞儿走到门口与奔过的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春红相对。 “万姑姑!?” 春红吃惊又疑惑的叫道。她看着满面血流的万贞儿甚是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照、顾、好、祈王!”万贞儿对她低声说道。 那声音低而有力节奏分明,仿佛要将这五个字刻进她的心里去。 小良子有意停下了脚,给万贞儿交代话的时间。 “还不押下去!”张姑姑狠狠吼道。 两个小太监急忙押着万贞儿去了。 张姑姑的凶恶目光落在了小春红身上。 春红立刻紧张起来。 “看你穿成什么样子!”张姑姑训斥道。 春红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慌乱把脱翻了的棉袍翻穿着。 林杏儿嘴角上挑,一脸讥笑的看着她。 春红一脸羞红手足无措的站着。 “现在起,你不用在祈王的寝殿伺候了,去洗衣房帮工。”张姑姑冷冷地对春红说。 “是。”春红应着,目光却看向床榻上沉睡着的祈王朱见濬。 “还不快走,看什么看?”林杏儿冲磨磨蹭蹭的小春红吼斥着。 春红这才转身往外走。她的心里是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 “照、顾、好、祈王!”万贞儿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祈王怎么办?让林杏儿照顾么? 虽说林杏儿和万贞儿都是祈王的伺寝,但她自持是杭皇后宫里来的,高人一等。一年多来从没有真正的伺候过小祈王。 万贞儿发现林杏儿夜里虐待祈王之后,就主动把两个人的事儿一个人全担了,昼夜伴在祈王身边寸步不离的。林杏儿也落得个清闲。 如今让这样一个人来照顾祈王?祈王还在昏迷中! 事情太不妙了!事情太不妙了!事情太不妙了! “万姑姑怎么办?万姑姑怎么办?万姑姑怎么办?” 春红心里嘀咕着走到门口,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祈王爷朱见濬,却看到张姑姑和林杏儿杵在那儿,双双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的毛骨悚然。 “春红明早就去洗衣坊报到,主侍晚安!”春红随机说着福了一福,忙转身离开。 “这个死丫头片子,对这个小废材倒是挺忠心的!” 春红忧心忡忡的样子全被张姑姑看在眼里了。 张姑姑看着小春红没入外面的黑夜里之后,回眸盯着林杏儿面无表情地说:“时机到了,狗没能咬死他,今晚,你就掐死他。明儿,我到皇后那儿去负命。对外称:祈王因受野狗惊吓,暴毙。” 038章:废太子出宫(15) “掐死他!” 林杏儿走到床前,看看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气息微弱的小祈王,心里有些怕。 这毕竟是一条命,不,半条命。看样子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林杏儿虽然敷衍趋势,虽然懒惰贪婪,虽然很是势利媚权,但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善念的。 林杏儿下不了手。 她想了想,对张姑姑说:“主侍,杏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张姑姑有些不耐烦,她急于离开这个寒凉的地方。 “你看吧,这小废材就快要死了,是不用动手的,已昏迷五天了,再有三五天也就完事了。如果我们现在把他掐死,脖子上一定留下痕迹,如果哪个朝臣来吊唁,会发现破绽的。他毕竟是祈王,南宫太上皇的儿子。太上皇毕竟坐过几天皇位,听说有大臣心里还是有他的。如果传出去有损咱景泰帝的清誉,皇后也会不悦的。为周全,我看不如把门一锁,就让这废材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反正他的忠仆万贞儿不在他身边,谁还会管他的死活。熬不过几天的!等万贞儿回来,发现小废材已死于床上,再由她上报祈王暴毙的消息,不更美满。我们可是清清白白。” 张姑姑的脸上漾起了丝丝难得一见的笑容, “平日里还没看出你这小蹄子还有几个心眼的哈!关紧门窗,走!” 张姑姑不屑地瞟了一眼床上的朱见濬小朋友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杏儿赶紧查看窗户,并上了拴,然后紧跟上张姑姑,反身锁上了祈王寝殿的大门。 春红回到自己的房里无法再入睡,想想不知为何身陷囫囵的万姑姑,想想生死难保的重病小祈王,他可是万姑姑的心头肉。 春红心如油煎,不知如何是好。 急得春红在房里转圈圈。 春红转着转着,噗通一声面朝西跪下,双目闭上,双手合拾于胸前,“菩萨保祐!菩萨保祐!菩萨保祐!保祐祈王身体安康,保祐贞儿姑姑快平安归来。” 然后又爬下哐哐哐的磕了三个响头。 春红直起身子,再想想在这大冬天里自己就要去洗衣坊,这双手从此就要伸进那刺骨的凉水里,身上瞬间就出了鸡皮疙瘩。 “为什么祈王身边的人都要遭罪?为什么?” 春红把自己白嫩的小手伸在眼前,心疼的看着:伸开,蜷住,蜷住,伸开。 这个动作做了数次之后,春红万般无奈的站起来,沮丧万分的扑倒在床上。 “贞儿姑姑!”她抱着万贞儿送过来的那床被子难过地啜泣起来。 脚步声远去,当一切归于沉寂之后,王羸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走到那张大床前。 灯油将尽,摇晃的微弱灯光下,一个小男孩安静的躺着,清瘦的小脸没有血色。 这就是祈王。 昔日锦玉食前呼后拥的太子,今日清冷孤寂粗茶淡饭的被囚的祈王! 看着这个沉寂中的孩子,王羸的脑海里再现了万贞儿被押出门时那撕心裂肺地哭喊场面。 她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的。 这是个没有未来的孩子。 如果她回来发现这个孩子死了,那会是怎样的伤心? 她如何向她的主子孙太后复命?主子会放过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如今杭皇后要灭这小子,无非是拔除自己儿子登大位的威协敌人。 为了她,这孩子断然不能死去。 惊吓过度昏迷,如何救? 听姑母说过惊吓昏迷,轻者掐人中,重者做针灸最佳。 王羸看着朱见深的人中部有淤青。看来是掐过的,不管用。那只有做针炙了。 八大胡同里有个回魂针炙坊,那个一只眼的老头儿是出了名的针灸神手。 王羸伸手扇灭油灯,掀开被子抱起祈王朱见濬于怀中,又腾出一只手把枕头盖在被子里,做出睡人还在被中的假像。 王羸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拴,打开两扇窗门,静站,听外边无动静,这才小心的翻出去,再回身关上窗门,消失在夜色里。 039章:废太子出宫(16) 万贞儿被送到了后宫的宫正司。这里是处置后宫女人犯律的所在。 王司正,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宫女。身为宫庭女官,看惯了后宫争权夺利,争宠夺爱的血腥争斗。 她沉静的坐在案后,听完万贞儿的讲述,审视着她,沉默着。 这是个善良忠诚的丫头。她如果为了自己活的更好,大可以离开那个没有前途可言的六岁废太子,没有必要跟着他在宫外的祈王府里受活罪。如果她媚权势攀富贵,还可以拿这个孩子做个顺水人情。卖主求荣这种事儿,在这深宫中的下人里多了去了。 可她没有,不离不弃的照顾着那个可怜的孩子。 王司正的心里是赞赏万贞儿的。可把她送到这里来的人也非等闲。忠仆就是主人的手足,整忠仆实则整主子,有人是想要那孩子命的。 按律,一百杖,岂不打死这个青春妙龄细皮嫩肉的丫头。若不按律处置,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作为司正,她也得权衡利弊轻重。有时她也在强权与良知间挣扎。 “司正大人,祈王在昏迷中,有性命之忧,万贞儿也是无奈之举。救主心切,并无恶意。求司正大人开恩!” 万贞儿叩首匍匐在地。 并无恶意,对呀! 宫禁邪术,多因恶念,所以禁之。万贞儿只为救主,这是减轻刑罚的切入点。 王司正开口道:“万贞儿,不管你是善心还是恶念,不管是皇宫还是王府,是严禁行术的。但念你救主心切初次犯律,故刑罚减半。杖,五拾。禁闭,五日。” “万贞儿叩谢司正大人!” “暂且押下,酉时行刑。” 万贞儿被押了下去。 王司寇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司笔菊子说道:“行刑前,给她垫上四张牛皮,那个可怜的孩子需要她照顾,别打残了她。” 垫牛皮,是潜规则。往往是那些受刑者为了减轻皮肉之苦出了大价钱的,或是被实权人物关照过的,才有这个福分。根据出钱的多少有垫二张四张之区别。 五司正对万贞儿有这种优待,并非是万贞儿言词打动了她,而是王司正先前是孙太后宫中的宫女,被太后举荐才得以有今天的地位。她多多少少是在感念昔日主子的恩德。 王羸抱着朱见濬小朋友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了八里胡同,找到了回魂针炙坊,叫开了门。 一个戴着一只眼罩的驼背老头开了门,看了看眼前抱着个孩子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慌忙说道:“请请请!” “关上门吧,风大。” 王羸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深更夜半地抱着孩子出现在这里。 “老头迟缓的关上了门,回过头,“问壮士,这孩子咋得了?” 王羸干咳了两声,“我家兄弟被恶犬惊吓,数日不醒,请老先生救他。” 老人从王羸怀里接过朱见濬,双手掐住他的腋窝将其举起,晃了晃。 朱见濬小朋友如柔软无骨的玩偶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这孩子病的太久了,气血双损,有性命之忧。”老人看了一眼王羸,“为什么现在才送来?” “家父外出经商,家母请了庸医,误了。我也是经过多方打听才到先生这里的。请先生务必医好他,钱你放心,不会少的。” 老先生把朱见濬平放在一张条形的长木桌上,拉平四肢,摆正头颅。然后,点燃了一盏灯,打开一个木盒子,里边尽是闪闪的银针。 老先生把银针放在灯焰上烧燎,再小心翼翼的扎在朱见濬头顶的穴位上。一会儿功夫,那头上就插上七八根针了。 接着老先生解开了朱见濬的上衣,一块洁白温润的美玉出现在朱见濬的胸前,玉上有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龙。 老人的独眼一亮,盯着那玉。 040章:废太子出宫(17) 老人直了直身子,看了一眼王羸。她断定这个锦衣卫在撒谎。 片刻功夫,朱见濬小朋友那幼小单薄的胸上也立起了数根银针。 “多少钱?”王羸打破了沉默问道。 “随便给吧。”老人没有抬头,继续扎针。 那块玉足以证明这孩子来自皇宫。 “多长时间,他能醒来?” “三天。送来的太迟了。三天,这孩子不能离开这里,三天内我谢绝所有的患者,只给他治。幸许能保住这孩子的命。” 王羸沉思着:三天!如何隐满祈王府的人不发现祈王已出府。若被发现,那麻烦就更大了。 那还绝不是一般的麻烦!若发现是他不明不白的暗自带着昏迷的祈王出府,那自家三族性命都将不保。 王羸顿感压力如山。他甚至有些后怕,后悔把小祈王带出来。 王羸看看满身银针的小祈王,万贞儿的哭喊犹在耳旁。 为了贞儿他愿意冒这个险。 但自己是绝不能在这里呆上三天的,祈王府那一边他必须当班到岗。 “先生,商量个事儿。”王羸思揣着怎么对老人说。 老人那只独眼扫了下王羸,低下头继续忙活着。 “这三天,我有公务在身,这孩子就交由你代为照看。三日后来接,定当重谢。” 老人没有抬头,在灯焰上燎烧着一根银针,“壮士请便,老朽当尽心医治。” “谢,我这就得走了。”王羸看了眼满身银针的朱见濬,“先生,拜托了!” 王羸转身出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人拴上门,转身靠在门上看着那个孩子。 大内御医成群,高手如林,为什么把这个孩子深夜送到这里?莫不是那个废太子,被贬出宫外的可怜小祈王?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到这里。 父亲位被篡,自己太子位被废,可怜的孩子! 这个正直忠义的老人对这个孩子心生无限怜悯。 老人从墙角里提起一块木牌,拿起桌上小盒子里的一块白粉块,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告知:有事外出,三日后返。 老人开门出去,返身把门锁上,把木牌挂于门上。然后绕到后门回到屋里。 他要揭尽全力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王羸回到祈王府。作为“保卫”祈王的侍卫,他是有资格在祈王府里走动的。 王羸有意无意的在祈王的寝殿前转悠。他最担心的是有人发现祈王不在寝殿。 所幸的是:两天了,没有人来看这个祈王的死活。夜里也只有一个小丫头,悄然跑来伏在门上、窗上听里边的动静。 他还听到那个小丫头自言自语的声音:“万姑姑,门是锁上的,里边没有动静儿,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也许祈王殁了。我没办法,我没办法!看来他们是想要他死的。” 这是唯一一个关心小祈王死活的小丫头,可能是那晚衣衫反穿的那个丫头,贞儿的小贴心。 看着清凉冷寂的月光下,这个怕的身体缩成一团,目光惊恐四顾,说话口舌打颤的可怜小丫头,王羸悄然跟在她身后,护送她回到洗衣坊。 第三天,王羸站在祈王寝殿不远处的海棠树下。 只要今天不出问题,今晚小祈王就可安然回来,一切安好。 佛祖保祐!王羸在心里祈祷着。 这三天对他来说太漫长了!太煎熬了!也不知贞儿在那边怎样? 现在眼前的一个问题是:钱。上那儿弄钱给那个老头儿,还必须是一笔可观的钱。是男人,许下的承诺必须兑现的。 为了来到贞儿身边,辞去提绮之职,卖通张万户来到这里做祈王府的“护卫”,积蓄已用光了。 上那儿去弄那笔钱呢?王羸苦苦的思索着。突然,眼前一亮,“那块玉,对,那块玉!看成色至少价值万两。别无他法,就这样吧。” 王羸想起了祈王脖子上戴的那块玉,虽然离的远,但那玉温润晶莹的成色告诉他,绝对是块值钱的好玉。 早就站在王羸身后的那个人,听到王羸嘟嚷什么玉,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新来的这家伙,这几天老在祈王寝殿前转悠,原来是个想偷玉的贼!决不能让他进去。 “啪!”他伸手一掌,重重的拍在王羸的肩膀上。 专注想心事的王羸受此一拍,大惊,忙回头看。 041章:废太子出宫(18) 王羸骇然回头,看到总管包公公一脸莫测的笑容站在被后看着自己。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包总管。”王羸深吸了一口气,打躬作揖行礼。 “王侍卫,这几日见你一直守护在这里,忠心可嘉,祈王被恶狗惊吓,病重不起,是不敢再惊扰的哟。”包总管提醒道。 “是是是,在下初来乍到,总管多多指教。” 看来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谁都怕有人靠近祈王的寝殿,发现里边的秘密。不同的是:有人想他死,有人想他活。 “包公公,在下有腹疼顽疾,想请一天假去诊治,望准?。”王羸再次诚恳作揖行礼。 “哈哈哈!没问题,去吧。”包公公挥挥手,做了一个请走的洒脱动作。 “告辞。”王羸转身疾步而去。 看着王羸远去的背影,包公公挺了挺身子,反剪双手于背后,望着祈王的寝殿自语道:“万贞儿,就等你回来报丧了。” 一弯残月挂在天空,如青纱般的光辉罩着寂静的街道。偶尔听到远处有狗的狂吠。 一个魁梧的身影在回魂医坊的门前站定,四顾之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身影闪进去,门关。 “先生,如何?”王羸盯着老人那只独眼紧张的问道。 “醒来了,只是不会说话。”老人回道。 “醒来就好!”王羸长长的舒了口气。 “随我来。”老人带王羸走进了内室。 内室一张铺着粗布单的床上躺着那个孩子。他瞪着惊恐的大眼看着进来的魁梧男人。 “祁......琪官儿,你好些么?”王羸走上前问道。他又瞟了眼老人,庆兴自己差点失言。 朱见濬小朋友惊惧的拉起被子蒙上头,身体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琪官儿,莫怕,哥接你回家。” 王羸掀开被子把朱见濬抱到怀里。转身对老人说:“抱歉,钱不凑手,这块玉就给了。很不错的美玉!” 王羸边说边去朱见濬的脖子下摸那块玉。 老人忙伸出双手,上前摁住了王羸已经伸进朱见濬衣内的那只手,阻止道:“别别别!就让他戴着把,我先不要钱,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送来,都行。没,就算了。玉,是不能随便离开主人的。” 王羸感激的看着老人,“先生大德,在下难忘,钱到手,定送来。告辞!” 看着王羸抱着祈王消失在夜色里,老人喃喃的说:“那龙玉,你敢给,我敢要么?可怜的祈王,上天,保祐他吧!” 王羸抱着祈王行了半柱香的时辰,到了一片林子里。他站定,听了听四周,很静。 祈王朱见濬在他怀里惊惧的缩作一团,那双茫然的大眼看着他,里面全是恐惧与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个老人家里。 他更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要带自己去那里。 恐惧,如狼狠毒地撕扯着祈王朱见濬那幼小的心灵。 他此刻最想念的那个人就是贞儿姐姐。那个三四年来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万贞儿姐姐,也只有贞儿姐姐在,他才有安全的感觉与恬静的心态。 贞儿姐姐你在那里呢?朱见濬的心里已问过这个问题n遍了。 “你想不想活?”王羸开门见山的问祈王朱见濬。 朱见濬小朋友突然闻听此言,小身板不由地打了个激灵,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见万贞儿?”王羸又问。 “想!” 祈王终于说出了一个字,且语调有力坚定。 月光下,王羸看到祈王朱见濬听到“万贞儿”三个字时,那双恐惧的大眼突然亮了亮,是满满的渴望。 042章:废太子出宫(19) 看着朱见濬的反应,王羸心想:看来万贞儿在肮脏的宫斗中是这个苦命孩子内心的依靠! “那好,要想活,要想见到万贞儿,你必须装死。” “装死?” “对,回到寝殿之后,你躺在床上,装死。谁人到你床前,你都不要动,紧闭眼,不要呼吸,僵硬着身休,一动就不要动,装死。等到万贞儿回来,你就没事了。” “嗯!”朱见濬用力点点头。 只要能见到万姐姐,做什么都可以。 万贞儿这三个字给了祈王朱见濬希望与力量。 他深信王羸说的‘等到万贞儿回来,你就没事了。’ 万贞儿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三天来,在老头儿的床上,他以为这个人抛弃了自己而难过绝望。 只要这个人能回来,让他做什么都成! 但小祈王朱见濬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他装死才有见到万姐姐呢? 于是他开口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为为什么装装装死呢?” “因为有人要杀你,你必须装死才不会死。好了,我们这就回去。” 王羸把祈王朱见濬扛到了背上。 “如如...果果...我我我...尿尿尿......”祈王朱见濬在王羸的背上艰难的说着。 这小家伙还是个口吃!且如此严重。王羸无声地笑了。 “那就尿床上。”王羸用命令的口吻说,“不许再说话。” 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父王你在那里呀? 小祈王朱见濬被恐惧彻底淹没了。此刻,他多么希望父亲就在身旁,他太需要父亲那高大的身躯来保护他。 可是,父亲你在那里?母亲,你又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泪,在祈王那苍白的小脸儿上无声的奔流着。 那个背着孩子的高大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夜幕笼罩了祈王府,祈王府安静的如一潭死水。只有大门前,那两只写着祈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着,证明这里原本是住着人的,这里是祈王府。 一个黑影,背上背着个孩子,利索的翻过祈王府后院的院墙,迅速站在树影里静听。 片刻,黑影顺着墙根快速的移动,来到祈王寝殿的窗户下,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灯,一片黑暗。也没有火炉,如冰窖般的寒冷。 黑影把孩子放在床上,拉开被子把他盖上,又把四周掖了掖。 “记住,听到动静,就装死。明天万贞儿就会回来了。一定记住,否则,你死定了!” 黑影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容忽略。 “嗯。” 床上的孩子听到万贞儿三个字心里立刻温暖起来,那双大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万贞儿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多么希望她快点儿回来,不是明天而是现在。 此时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开门声。 黑影伸手摁住朱见濬的胸部压低声音说:“装死,她若靠近就闭住气,切记!” 黑影迅速走了几步,伸臂一跃,隐在了房梁之上。 门开了,一个丫鬟提着灯笼走进来。 只见她小心的伸直胳膊把灯笼朝前照了照。昏黄的灯光下,她看不清床上的状况,就轻轻的叫:“小废材?” 没有回音。 朱见濬紧闭眼睛,紧握双拳,伸直双腿,装死。他清晰的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灯光越来越近。他紧闭着眼,但能感觉到那灯笼就在自己的脸前。 来人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朱见濬的小鼻子下。 朱见濬感觉到一支羽毛拂过自己的鼻尖,停留在鼻孔处。 他忙闭住气,不敢有一丝丝一毫毫的气息。 胸腔里的那颗心快要跳出来了,双耳根部在发涨,朱见濬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胸腔,要炸开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感觉那该死的羽毛还停留在自己的鼻尖下! 天!天!天!憋的真要死了!真的要憋死了! 043章:废太子出宫(20) 终于,那柔软的羽毛滑过他的鼻尖,离开了。 灯光也渐淡了些。 来人后退几步,叹了一口气,怔怔的看着床呆了片刻,接着跪了下来。 “祈王爷,你漫走。奴婢也不想害你,可是奴婢也想活命呀!没有法子。你死了,总比你在这寒冷的沂王府中受活罪强。你弟朱祁玉成了太子,那你当然就活的很难了,杭皇后怕夜长梦多,让我们结了你,要怪,你就怪她吧祈王爷。一个下人,你知道的,只能被人使唤。” 来人说完爬下嗑了三个头,爬起来提着灯笼匆匆的走了。竟连门也没关。 朱见濬听得出来,来人就是平日里的司帐丫鬟林杏儿。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朱见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这才缓解了胸中欲炸欲裂的难受。 此时,他已感觉到内衣如水洗一般了。 杭皇后就是要我命的那个人!也就是当今皇上太子都想我死的人! 朱见濬哭了,哭的很无助。 朱见濬哭了,哭的很绝望。 周围静极了。 黑暗如铁般的沉重!黑暗也如兽一般的可怕! 朱见濬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身体瑟瑟的擅抖着,他感觉自己的小腹之下有一种坠胀的痛,不由的伸手去摸了一把,那“鸟”如馒头一般的大,疼的很。 “鸟”怎么会这样呢?他十分害怕地哭起来。 此刻,她最想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万姐姐。 平日里也不觉得她有多么的重要,而此时才深深的感到自己是那么的需要她,离不开她。 缩在被窝里哭泣的朱见濬万般的想念万贞儿,就像一个孩子想念他久别的母亲一样。 房梁上的那个人如一片叶子飘了下来,来到床前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蜷缩在被窝里还在哭泣的朱见濬说:“祈王切记,万贞儿回来之前,你只能装死。今后,我会保护你们的。” 说完那人飘然而去。 黑暗空旷寒冷的房子里,只留下那个恐惧痛苦到麻木的可怜六七岁小男儿了。 祈王府西暖阁。 暖炉里的炭火,红彤彤的,烧的很旺,整个室内温暖如春。 包公公半躺在暖榻上,身旁小茶几上的盘子里摆着香艳的果子。他左手握着一把小紫砂壶,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右手拿起盘子里削好的梨,咬了一大口。 “好吃,真好吃!”包公公那塞满梨的嘴口齿不清的说着。 对面桌旁坐着的张姑姑拂抚着怀里那只肥胖的公狸猫,撇撇嘴说:“这享受的好日子怕没几天了。” 包公公猛的折起身子,握紧手中的紫砂壶,温怒地瞪着张姑姑。 张姑姑急忙摆着手道:“总管,误会了。你看我们在这里的享受还不是因为那个小废材。他若一死,说不准杭贵妃会把我们打发到哪儿去呢?你没听说过飞鸟尽良弓藏,你我被用完了。” “那我们也算是功臣了,想必皇后也不会亏待咱们。她也说过不会亏待我们的。”包公公洋洋地复又躺下。 张姑姑把猫放在肩上,拿起一枚果子,“明天,万贞儿那丫头片子该回来了,进了尚宫局王司正只判了她五十板子,禁闭五天!说什么虽有违宫律,却是忠于主子之心可嘉。哼,去杭皇后那里告她司法不严,哼哼!” 张姑姑的脸上有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个不辩风向的死眼儿老宫女!”包公公悻悻的骂道。 “那废材也不知死了没有?” “不吃不喝四五天怎么能不死!何况本就是个快要死了的病崽子。” 包公公嘴角挑了挑,几多的不屑。 张姑姑朝漆黑的窗外看了看,一盏灯笼正朝这边而来,灯笼下是一双快速移动的绣花鞋。 林杏儿推门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门外那刺骨的寒风。 “快关上门,风凉死人了!那小废材如何?嗯?”张姑姑迫不及待的问道。 “殁了!” 林杏儿把灯笼放在架子上,转身伸开了手给张姑姑看。因为紧张,那支白色的羽毛还紧握在她的掌心里。 这是测试祈王有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工具。 044章:废太子出宫(21) 尚宫局,王司正早早的起了床,梳洗完毕之后,她怔怔的坐在桌子旁。 今天,要放万贞儿回去了。她心里清楚,这个丫头是要跟着祈王吃很多苦头的。她有心早放万贞儿回去照顾祈王,又怕得罪坤宁宫那一边,若关她时间太长又担心小祈王安危。这个身边危机四伏的孩子太需要人照顾了。 皇室的斗争有多少无辜的宫人受害,有多少无辜的小孩枉死! “来人,带万贞儿。”王司正命令道。 不一会儿,万贞儿被带到。 万贞儿小碎步上前跪下行礼:“王司正安好!” 王司正挥了挥衣袖,左右退下了。接着对万贞儿说:“起来吧。” “谢司正!感念司正近几日的照顾,贞儿不会忘怀。”万贞儿站了起来。 王司正不仅在行刑时为她加了四层的牛皮,而且这几日的生活也特为照顾。 王司正压低声音说:“祈王,务必照顾好,这是多事之秋。平日里行事一定要低调,以保周全。对祈王府里的人要多一个心眼儿才好。目前形势复杂,贞儿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莫负太后心愿。” “谢司正关照,贞儿记下了。”万贞儿对王司正福了一福,“这几日贞儿彻夜难寐,为祈王忧心。走时祈王昏迷,不知现在如何?如若没人照顾,那情况真真的是不好了!” “那你就赶快回去吧。”王司正挥挥手示意万贞儿赶快离去。 “万贞儿再次谢过司正大人!” 万贞儿行礼后就急匆匆地去了。 王司正站起面向慈宁宫的方向:“太后,菊子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可怜的祈王自求多福吧!” 祈王朱见濬呆在被窝深处,抱着对万贞儿即将回来的一线希望,一动也不敢动。 他完全听从那个一脸胡茬的大个子男人的话。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保护她? 也许是皇奶奶指派来的。想到这里一些安全感又回到了小祈王朱见濬的心里。他不再要命的恐慌了。 这时朱见深听到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踏进寝殿,直奔他的大床而来。他忙握紧小拳头,僵直身体,装死。 被子被漫漫的掀开,紧闭的眼睛感觉到光亮,一只温暖的手在脸上抚摸着。 朱见濬紧闭着气,装死。 “祈王殿下!你可安好!” 是万姐姐!是万姐姐那熟悉的声音! 朱见濬心中的惊喜破笼涌出,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到万贞儿正俯着身子心疼爱怜地注视着自己。 “万姐姐!” 小祈王朱见濬一下子抱住了万贞儿的脖子,如同沉浮在大海里的人抱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 抱住,紧紧的抱住!如同一个孩子抱住了久别的母亲。 万贞儿把朱见濬那冰凉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感觉到他的小身板在颤抖,不停的颤抖。 想必他这几天是吓坏了! 小祈王朱见濬在万贞儿的肩头上啜泣着,他要把窝在心里的压抑恐惧全都哭出来。 祈王府大门口的耳房里,一个人早就等在那里,他要看着万贞儿回来,然后等着她来报丧。 这个人就是祈王府的总管包公公。 包公公看着万贞儿急急的进了祈王的寝殿,一个时辰过去了,却迟迟不来报丧。 包公公感觉事情似乎有些异常。 “杏儿,杏儿!”包公公走出耳房,冲西厢房如野驴嘶鸣般地叫道。 西厢房走出了伸着懒腰试擦着眼睛的林杏儿,“总管,这也太早了吧?你看那日头......” 包公公极不耐烦的打断了林杏儿的话:“万贞儿今天很早就回来了,这都回来一个时辰了,也没什么动静儿,你过去看看。” 林杏儿听了打了一个哈欠,朝祈王的寝殿懒洋洋的走过去。 当她推开祈王寝殿的门时,惊呆了,那是彻底的惊呆了! 她看到万贞儿怀里抱着活生生的祈王朱见濬,端坐在被窝里取暖呢。 林杏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那废材明明是没了气息的! 045章:废太子出宫(22) 万贞儿怀抱着祈王正在为他拂抚两腿之间那肿胀疼痛的“鸟”。 祈王朱见濬被狗惊吓之后得了疝气,民间俗称“气蛋”。气蛋发病多在三至八岁之间的小儿。因为此时的小孩发育并不完全。哭闹用力,或是惊吓过度,小肠在腹腔里被挤压就会跑到**里,疝气就这样形成了。 万贞儿的弟弟万通小时候也得过气蛋,家里穷,母亲常用手轻轻的推按,把掉到**里的小肠重新推回小腹里,再到田野里寻些葫芦的把熬给弟弟喝,不久气蛋也就好了。 万贞儿看到林杏儿直愣愣的站在门口,说道:“杏儿,这几天,多亏了你照顾祈王爷,你辛苦了!我既然回来了,你就歇几天吧,这里有我呢。” 怀里的小祈王朱见濬看到林杏儿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结巴着还没有说出来,万贞儿搂在他胸前的手向上轻移捂住了他要说话的嘴。 林杏儿脸上挤出了一抺笑意,“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没事儿吧?” “屁股还是有些疼痛的,无大碍,还能走动的。” 万贞儿这样说,无非是想告诉林杏儿她被王司正惩罚的并不轻,无意间也好为王司正开脱,免得有人再寻她的不是。在这皇宫的各派斗争中,下人如果站错了队也是要糟秧的。 万贞儿能感觉到王司正是尽力护着她的,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被杭贵妃知道了,那她就有麻烦了。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那就有劳你了。” 林杏儿转身走了。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低着头一步挪四指远的朝前磨蹭着,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向包公公回话。 这回被恶骂是一定的了,说不准张姑姑还会打她呢。 林杏儿的心里怕极了。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情况如何?” 林杏儿抬头看到总管包公公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 “他还活着。”林杏儿边说边跪在了包公公面前,“总管恕罪!” 包公公一听,那双混浊的老眼瞪的比鸡蛋还大: “什么?还活着?可能么?” 他看林杏儿磨磨蹭蹭的走着心里就猜出了几分:事情并不如意。可这五天里自己也是非常关注祈王寝殿的,不许他人靠近。他怎么就没有饿死呢。难道这是天意? “回想一下,你昨晚去检验,有什么异常?”包公公脑怒地盯着林杏儿的脸,恨不能帮她快点儿回想起来。 “没,没有呀。那小废材直挺挺的躺着,鸡毛放在鼻子下好久,都没动一下的,我看的真。”林杏儿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喏喏的说,。 “废物!” 包公公十分生气万分失望,这如何向杭皇后交代!他抬脚恶狠狠的将林杏儿踢倒在地,悻悻而去。 看着林杏儿走了,万贞儿放在朱见濬嘴上的手这才松开。 “你刚才想说什么?”她温柔的问。 “她她她要杀杀杀死我。”祈王朱见濬脸憋的通红才结巴出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万贞儿盯着朱见濬的脸,她有些紧张。 “一个...大高高...高男人...让我我...我装死死...她她来来了...我装装装...装死...她她她...她跪跪啊跪...跪下说说说...说是杭杭...杭贵妃让让...让她杀杀杀...杀死我的。 听祈王朱见濬艰难的结巴完这些话,万贞儿的心沉重起来。她把朱见濬紧紧的搂在怀里,生怕突然失去他似的。 “濬儿,这话对谁都不要说,就当没听见。如果杏儿今后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不管谁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姐姐一步都不会离开你,守着你,照顾你,别怕!” “嗯!”小祈王朱见濬点点头,往万贞儿的怀里依了依。 在这六岁的小男孩心里,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丫鬟而是自己的母亲。他带着对母亲一般的依恋安静的依在她的怀里。 在这寒冷的祈王府里,也只有万贞儿的怀抱才是温暖的,安全的,值得信赖的。 046章:废太子出宫(23) 暮色四合,黑暗很快弥漫了这清冷孤寂的祈王寝殿。 小祈王朱见濬在万贞儿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这个可怜的孩子终于可以安宁舒坦的睡个好睡了,可以摆脱恐惧与孤独,在他教引姑姑的怀里好好的睡个囫囵觉了。 他再也不用怕了,因为有他的万姐姐陪伴着他,这就足矣。 万贞儿却无法入睡。一场狗的惊吓,不仅让祈王差点儿丢了小命,还留下口吃、气蛋的毛病。她清楚的知道这是有预谋的,有人想要小沂王的命。 这个可怜的六岁男孩儿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经历了地狱般的生活。 万贞儿知道小祈王已身处不测之地,身边布满了监视他的人,比如外面那些所谓“保护”他的锦衣卫,府内的包公公张姑姑林杏儿。这些人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如果,一不小心被人抓住了把柄,没准更进一步,由废太子变成童年早逝的小祈王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汪直及时赶走了那只獒犬,小祈王或许已被恶狗撕成碎片了。 这一次,如果王司正按律关她个十天半月,打她个百拾板子,她没准残了,小祈王没准死定了。 万贞儿这时才明白了为什么出宫以来,孙太后周贤妃从不来看望小祈王,她们是怕落把柄在景泰帝手中。 看似莫不关心,实则是在保护小祈王。 这身处不测之地,朝不保夕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万贞儿想到这里,不由得把怀里沉睡的小祈王搂的更紧了。她怕他再有事儿,她怕失去他。 在这孤寂的沂王府,主仆两个互相支撑,谁也离不开谁了! 义母王姑姑的话又在她耳畔回响: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小太子的周全,保护好主子是奴才的本分。 如今,祈王随时都有被拉出去坎头的可能,自己也有可能随时成为陪葬。或者,也许,祈王在某一次用餐之后突然中毒不治而亡,自己被污以投毒者,一起灭亡。 在宫庭的争斗中早夭的皇子多去了,冤死的下人多去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如果自己不出去看王羸,这一切或许不会发生。 万贞儿自责起来。 想到王羸,万贞儿想起祈王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帮了他的大高男人。他可能就是王羸。自己被带走时王羸就在这房梁之上。 一想到王羸,甜蜜从心头升起。 万贞儿渴望见到王羸,见到那个为了她花尽积蓄来到祈王府当差的男人。 男人那魁梧的身材,男人那带着浅浅胡须的俊脸,不时的在万贞儿的眼前重叠缭绕。 万贞儿睡意全无。 你在那里?也许此刻,你就在祈王府附近当班。 万贞儿不由得朝窗口看了一眼,因为他上次是站在那里和自己说话的。 这一看不达紧,外边月光如水,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映在那白纸糊的窗棂上。 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万贞儿再次擦擦眼定睛细看,没错,是那熟悉不过的人儿。他何时站在那里?自己竟然没有觉察到! 万贞儿轻轻的放开睡的香甜的小祈王,披了件长衣下了床,来到窗前。 “是你吗?” “祈王睡着了么?” “嗯。” 窗子被推开,那个身影轻盈的跃了进来。 “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王羸把万贞儿轻轻拥入怀中。 炽热的胸膛!温暖立刻包围了万贞儿,她感到有些幸福地眩晕,身子如面团般柔软在王羸的怀抱里。 为一个孩子强撑着的坚强,也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如阳光下的冰山一般坍塌了。 万贞儿伏在王羸那宽厚的胸上啜泣起来。 王羸拂抚着万贞儿背上的长长秀发,柔声细语的说道:“莫怕,今后有我呢,我可以照顾你们两个。” 万贞儿环在王羸腰间的手臂紧了紧,生怕这个男人突然飞了。 在这孤寂清冷寒凉的祈王府里,她,太需要他了。 047章:曹吉祥来了 包公公被吴皇后和杭贵妃叫了去。 当她们听完包公公的述说之后大为震惊。 一个六岁的孩子,在被獒犬惊吓昏迷之后,在长达五天无人照料的寒冷寝殿里,竟然还活了下来! 难道他真的是真命天子? “他必须得死,而且得死的句名正言顺。降低所有待遇,就不信困不死他!”杭贵妃狠狠的说。 沉默的吴皇后开腔了:“严禁他出祈王府的大门,严禁外人与他们接触。即便是一只鸟飞过祈王府的上空,也要给我看清楚是公还是母。他不是命大么?看能不能困死他。即使他是真龙天子,也把他困死在沙滩之上!” “细作回禀,朝中还有人在掂记着他,还在为南宫那边说话。”杭贵妃担心的说。 “所以更不能让那些前朝的老臣靠近。”吴太后正色说,“孙太后那里有人去看过沂王吗?” 包公公讨好地说:“没有,也没有朝臣去看过那孩子。他就像被人遗忘了似人。” 吴太后沉思了下,“孙太后那个老狐狸精,诡计多端,你们不可掉以轻心。” “奴才明白。”包公公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认为这次必被吴皇后或杭贵臭骂,而事实上没有,她们只给了他难看的鄙夷的脸色。 这比臭骂更让这个内心原本自卑的太监更无法接受。他要爆了,回到祈王府,与张姑姑痛鞭了林杏儿,责怪她办事儿不力,上报情况不实。 可怜的林杏儿被打的遍体鳞伤卧床不起。 打过林杏儿,包公公余怒未消的坐在暖炉旁喝起闷酒来。弄不死一个小孩儿,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扫地的小太监来报:“曹吉祥公公来见。” 皇上跟前的洗笔太监曹吉祥来见。包公公连忙放下酒杯,整理衣冠,迎了出去。 “曹公公里边请!”包公公点头哈腰的请曹吉祥进内。 曹吉祥进得室内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酒,好酒呀!包公公你这日子过的痛快惬意呀!” “哪里,哪里!这是皇太后送来的,曹公公若喜欢,就送你两坛。” “岂敢!岂敢!即是皇太后送你的,你就享用吧。杂家今天过来,是奉皇上之命,来看看祈王如何?皇上可是挂念的很。” “祈王,很好。” “带我去看看他。” “请!” 包公公带着曹吉祥来到祈王殿。 “万贞儿,曹公公奉皇上之命来看祈王了!”包公公边进门边叫道。 没有人应答,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 曹吉祥挑起暖阁的门帘,里边也没有人,炉子像狗喘气般的冒出些许温热,屋子里的寒凉于外面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整个屋子弥漫着清寂与寒凉。 这就是祈王府!曹吉祥的心里有些许酸楚。一个落魄的皇子尝且如此,一个太监的未来将会如何? 他回过身来道:“包公公,祈王殿不比你的总管阁呀!冷得很。” 包公公尴尬的笑了笑:“贵妃之意,皇太后之意。杂家之是个总管,听命的。” “明白。祈王去了那里呢?” “您侯着,我这就去找。” 包公公匆匆出去了。 万贞儿一早带着祈王朝后院去了。早些时她发现后院的墙根下有一颗葫芦秧。去看看是否结了葫芦,采摘些葫芦把,给祈王熬着喝,治疝气。 万贞儿路过洗衣坊时,看到小桃红在晾晒衣物,那双红肿的小手上已满是冻疮。 “桃红!”万贞儿心疼的轻叫一声。 桃红转身看到万贞儿,惊喜的叫了声:“万姑姑!”已是泪流满面了。 万贞儿将小桃红那冰凉的小手笼在自己的掌心里。 “我给你暧暧。” “我我我也给给给你暖暖。”朱见濬抓起了小桃红的另一只手,“好好好凉凉呀!” “祈王怎么口吃成这样?比先前更厉害了!”桃红心疼地问万贞儿。 “被狗惊吓的,不仅口吃,还得了疝气,这不,我带他去后院寻找葫芦把熬水,给他治一治。” “没让太医看看么?” 万贞儿沉默了一会儿,“我只信我亲手熬制的药。” 桃红点了点头。她明白眼前这个和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有被毒死的可能。 她看了看小祈王亲亲的说:“沂王爷,听万姑姑话哦!” 朱见濬用力点了点头,又粲然一笑,样子很可爱。 春红对万贞儿说:“姑姑,我没事儿,你去吧。或许在这院子里能找到葫芦把的。” “照顾好自己,晚上用热水烫烫手。”万贞儿说完带着朱见濬朝后院去了。 曹吉祥在祈王殿里冻的手脚都麻了,这才看到外面一个丫头带着一个孩子,怀里抱着几个葫芦朝这边走来。 他猜想那就可能是万贞儿和祈王,忙迎了出去。他也看到包公公远远的正朝这边走来。 曹吉祥紧走几步,到万贞儿跟前,“你可是万贞儿?” “公公,奴婢就是。”万贞儿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太监。 “孙太后让我告诉你一个字‘忍’,忍常人所不能忍。照顾好祈王。”曹吉祥看到包公公三步并作二步来到跟前,抬头看看天接着说,“冬天快要过去了,春天即将到来。” 包公公走近万贞儿,吼道:“万贞儿那里去了,让我找的好苦!” 048章: 我长大了一定报答你 景泰三年的冬天是漫长的。 万贞儿带着祈王朱见濬,在祈王府的墙根儿下晒了一冬的太阳。日子过的虽然单调孤寂,但也风平浪静。 在这期间,曹吉祥总来找包公公喝酒。在包公公看来,曹吉祥是皇上的洗笔太监,不敢怠慢。 曹吉祥也总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合适的时候和万贞儿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太后懿旨:管好身边儿的人,别妄言朝政,更别妄议各宫之事,尤其是关乎太子的事儿。” “太后懿旨:别过多与不相干者来往,免被猜疑。少说话,祸从口出。” “太后懿旨:忍字当先,万事总有个了结的,总有个头的,目前照顾好祈王最当紧。” ...... 万贞儿明白了,这个人暗地里是代表孙太后来祈王府走动的,重心还是在祈王身上的。 总之一句话:保护好祈王是首要任务,他是孙太后所最关心的。 万贞儿也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到来了。这平静的生活下似乎暗流涌动。 照顾好祈王,这是她唯一的目标。 她从来就不曾忘记义母王姑姑的嘱托。 万贞儿和祈王形影不离,坐在南墙根下,万贞儿在做针线活儿的时候,祈王就安静的伏在她的大腿上,听她边做活边讲小故事。 那情形看上去那里像主仆,真真儿的像极了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就这样,万贞儿和祈王朱见濬熬过了漫长的寒冬,迎来了祈王府的第二个春天。 春天的皇宫里除了百花盛开彰显着春天的到来,还有一种声音也彰显着春天的躁动,那就是猫儿**的嘶吼声。 深夜里,那并不优雅的猫**声此起彼伏。 这声音让深宫里那些孤独寂寥的宫女和太监们倍感莫名的烦燥。 太子朱见济的宠物公猫欢儿虎,听着这些母猫的叫声,异常的躁动起来,瞪着一双迥迥有神的大眼睛,竖着一双机灵的耳朵,总想往外溜。可惜门窗紧闭,它无法出去,只有无奈的卧在小太子朱见济的锦榻上,竖着耳朵,听外边的母猫深一声,浅一声召唤着。 这时一个黑影戴着面罩无声的出现在太子殿的东窗下。 黑影静站了半柱香的功夫,确定四周没有危险时,伸出一手把窗户轻轻的推开了,接着把怀里的一只黑猫放在窗台上,朝里一推,转身迅速离去。 欢儿虎闻到了母猫特有的气息,不由的低低的叫了一声,那充满雄性魅力地召唤叫声,让窗台上那只发情中的黑色母猫迅速向它无声地靠拢过来。 玩了一天的小太子朱见济,因为过于疲劳,在沉沉的香甜的鼾睡着。 芍药菊花两个司寝的宫女因为春困,也都依在桌边儿睡着了。 很快,两只猫在太子的身边追逐,玩闹、调情。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桂花的香味。 大床上的朱见济太子开始有了反应。 只见他翻了个身,呼吸紧张起来,小嘴开始大大的张开,小手在胸前撕扯着。窒息的难受让他猛的一脚把被子踹开。 身边的那只黑猫,受到惊吓,低低嘶吼一声跳下床,公猫欢儿虎也跟着追了下床。 这些动静惊醒了坐在桌边一手支着头正在打瞌睡的芍药。 芍药猛的睁开眼,看到一只黑猫从自己的脚边蹿过,吓了一跳。 “哪儿来的黑猫!”芍药惊叫一声。 “太子殿下!” 同时被猫叫惊醒的菊花看到床上异常的朱见济。 太子朱见济穿着大红的绣着龙纹的肚兜在床上痛苦的翻滚着。 两个宫女同时奔到床前,看着口唇发紫,脸色煞白,急促喘息着的小太子,都吓坏了。 两宫女惊恐的眼睛对视着,同时吃惊问对方:“哪儿来的桂花香?哪儿来的黑猫?” 她们心里都清楚,这桂花香可是小太子的绝命杀手呀!他对那香是深度的过敏,引发哮喘,一旦一口气上不来,那她们可是都死定了! 冷汗,瞬间湿了两个宫女的衣衫。 049章:哪儿来的黑猫! 两个宫女手足无措。一个抱起太子急急地为他拂抚着前胸,一个急慌慌的跑去打开寝殿的门,冲外大喊:“快来人,太子发病了!” 紧接着跑进来几个太监,为首的是端本宫总管太监司徒恩。 一只黑猫在嘈杂的脚步声中惊慌失措地蹿了出来,急急而来的司徒恩差点儿踩中它,司徒恩打了个趔趄。 司徒恩低头到看一只肥胖的大黑猫,喝斥道:“那来的黑猫!” 黑猫大骇,落荒而跳。 扑面而来的桂花香味让司徒恩的心紧缩一下。 司徒恩进得殿来太惊失色,因为室内的桂花香味更浓,他怒吼道:“哪来这么浓重的桂花香味?” 当司徒恩看到芍药怀里的小太子朱见济时,惊的七魂六魄都飞到天外去了。 小太子朱见济面色紫青,口唇乌紫,白眼上翻,急促喘着粗气,一口接一口,口口艰难,下一口若上不来,就彻底完了。 司徒恩大慌,高吼:“小贵子,快请太医,快快快!小李子快请皇后去!菊子快去禀告皇太后!” 二个小太监一个宫女飞也似的去了。 “两个贱婢!你俩是如何伺候太子爷的?这桂花香是怎么会事儿?” 司徒恩恨不得立马掐死这两个可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宫女。 盖在被子里的小太子在抽搐着,动静越来越弱。 芍药魂飞魄散的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浑身乱颤,恐惧使的这个可怜的小宫女面无血色。 芍药见总管怒气冲冲的发问,抽噎着说:“黑猫可能是从那扇 半开着的窗子进来的,那畜牲来了,也就有了桂花香味,想必是它带来的。” “夜不闭窗,该万死!该杖毙!”司徒恩面目狰狞地咆哮着。 芍药浑身瑟瑟发抖,瘫软在地上。 小贵子提着宫灯引领着张太医匆匆赶来。 张太医站到床前伸手扣住小太子的脉搏,目光惊颤,又急忙把一根手指探在小太子的鼻息之下。他的目光更惊颤了。接着张太医爬上床把左耳贴在小太子的胸部,认真的谛听着。接着他又跪在床上双手交叠在小太子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摁了起来。 杭皇后也急匆匆的赶来了。她有些衣冠不整,神色张慌。 杭皇后刚到床前就急而关切的问道:“张太医,太子如何?” 张太医停止动作,再次扣了扣太子的脉搏,滚下床,跪在杭后脚前。 “回禀皇后,微臣难以回天。” “皇儿!”杭皇后惊叫一声,头向后一抑,晕倒下去。 “皇后!皇后!” 众宫女惊叫着拥上前去搀扶住即将倒下的杭皇后。 众人乱作一团。 “皇太后驾到!” 随着前面夏时的高喊,吴太后也匆匆走了进来。 吴太后看到太子寝宫乱作一团,一种不祥立刻笼上心头。 吴太后的目光停留在跪在地上的张太医脸上,“太子如何?” 张太医前跪一步哭着说:“回禀太后,微臣不才,无力回天,请太后治罪!” 吴太后眼前一阵晕眩,急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宫女。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吼道:“司徒恩,这是怎么会事儿!” 司徒恩脸色煞白的瘫跪在地上:“晚上窗子没关好,进来一只带着桂花香味的大黑猫,诱发太子殿下犯了哮喘之疾。奴才该死!” “寻找那只有桂花香味的黑猫,彻查黑猫的来路!端本宫的总管太监宫女,陪伴太子不力,统统陪葬!” 不知何时皇帝朱祁钰已来到端本宫,站在众人的背后怒吼着,那样子像一位暴怒恐怖的瘟神,那样子让人不寒而溧,毛骨悚然。 “皇后!” 所有的宫人闻声跪倒,哭声一片。 整个端本宫的下人都成了太子的陪葬品。 整个端本宫陷入悲哀的哭喊和悲惨的叫声中。 皇帝朱祁钰直直的站立着,眼睛嗜血般的通红,两眼喷着怒火和悲伤, 050章:太子夭折 朱见济登上太子的宝座不到三年,就这么突然暴毙了,整座皇城笼罩在人人自危的恐慌阴云之中。 皇上朱祁钰不但自己要当皇帝,而且要他的子孙后代也永远的当皇帝,他违背与孙太后的承诺,千方百计地谋求,甚至不惜用苦求和贿赂的下三破烂手段拉拢臣下,废掉当时的皇太子朱见濬,没想到唯一的儿子朱见济太子就这么快的夭折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帝朱祁钰怒不可遏,下旨寻找那只黑猫,追查谋划者,严惩凶手,只要有嫌疑立马就地正法。 杭皇后的哥哥杭敬、弟弟杭敏为锦衣卫百户,父亲杭昱也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一家子人,为小外甥的死,那是不遗余力。就差一点没有把整座皇城翻过来了。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上自朝臣下自宫女太监,都怕火烧到自身。 然而,那只黑猫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挖地三尽也找不到了。 后来也有人传说是忠于太上皇的旧党和忌恨景泰帝的大臣,勾结太监合谋害死太子的。 锦衣卫无孔不入的打探、搜擦,朝廷上下人人自危,个个战兢,都恐慌不已,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黑猫”事件,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没折腾出个究竟,端本宫的宫女太监全部杀死做了太子的陪葬。 太子夭折事件才算告一个段落。 皇上朱祁钰那怀疑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慈宁宫和祈王府,但无凭无据的,终究无法对他们下手。 ...... 夜,是如此的寂静。 远处传来子规鸟的啼叫声。 万贞儿怀里揽着安静睡着的小祈王朱见濬,听着声声鸟鸣,心里无限的怅然。 鸟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的孤寂幽怨凄凉。 这个候鸟的叫声宣布着春天即将过去夏天即将到来。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万贞儿轻轻地将枕在小祈王头下的胳膊慢慢抽出来,小心的下了床,披了件长衣,轻手轻脚的向殿外走去。 床上的那个孩子依旧静静的躺着,但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月光,静静的看着万贞儿出门去的身影。 万贞儿走出祈王寝殿,左拐推开一间偏房的门,又轻轻关上,有一个人早就等在那里了。 那个人就是锦衣卫王羸。 此时,以王羸的身分出现在祈王府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正确的,他是奉命监视祈王的。 朦胧的月光中,王羸向来者伸开了双臂。 “近来,我看到祈王府外的闲逛人越来越多了。” 万贞儿的声音中有诸多的不安。 “皇上加派了人手。他对南宫与祈王府有猜疑。贞儿今后尽量别出门,别议论太子之事,太子殁了,还没查出是谁人谋害的。这时候不能有一丁点儿的错。” “哦。” 万贞儿依靠在王羸的胸前,这宽厚温暖的胸膛,在这清寂漫长的夜里,在这单调清冷的祈王府里,就是她万贞儿的天堂。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她万贞儿一介婢女带着个六岁的孩子,还真不知道将如何熬过这漫漫的,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的清苦孤寂日子! 万贞儿双臂环着王羸那健硕的腰,小脸紧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什么时候,我们能出宫去?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万贞儿呢喃着。 “我会想办法的,这需要银子!” 两人都沉默起来。 万贞儿知道王羸为了能来到这里已花光了全部积蓄。 温馨和淡淡的月光一起弥漫开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门外那个只穿了个红色肚兜的孩子,赤脚紧贴着门缝站着。他一脸哀伤的看着门内那两个融在一起的人影,一双小手紧紧的攥着,攥着。 他恨不能立刻推门进去一拳揍死那个要带走万姐姐的男人。 051章 :阴云笼罩祈王府 春天的夜还是有些寒凉的。 那个几乎是赤祼的孩子站在门外,感觉特别的冷。 他难过的转过身漫腾腾的往回走,脸上挂满了泪痕。 万姐姐!万姐姐!万姐姐! 他难过极了,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一般,他愤怒、他痛恨,他又无可奈何。 突然,他站住了。小拳紧紧的握着,两只眼睛里喷着的是满满的仇恨。 那孩子转身又回到了门前,那赤着的小脚在青砖地上发出有力的踩踏声。 孩子咬着牙,伸出双手,满脸愤恨地要推门而入。 可是,当那双小手触到门的那一刹间,停下了。 他是那样的高大,有力,威猛! 恐惧,满满的恐惧! 孩子无力的垂下了双手,任凭泪水把胸前的肚兜儿打湿。 我不要你离开!不要!孩子的心在无声的哭喊着。 门里传出万了儿忧虑的声音:“太子殁了,祈王的日子怕是更难了!皇上现在还没有其他子嗣,他会有其它想法的,我真担心他会对沂王不利,他还是那么小!他不知道他的叔叔时刻想杀掉他。” “这不是你我该考虑的,现在我只想着我们怎样离开沂王府,去过属于我们的日子。贞儿,到那时我打猎耕地,你带崽洗衣做饭,让我们远离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们走了,祈王,怎么办?” “他属于皇室,皇亲贵胄,你没必要操那份儿心!” “义母在时托付过的,无论什么情况下,确保祈王周全。” “嗤!”王羸笑了,“他的亲生父母都无法保他周全,你一个奴婢能么?” “唉!”万贞儿叹了一口气,“我整天担心祈王,提心吊胆的呀!说不准什么时候,什么理由就被推出去砍头了。也说不准那顿饭之后中毒不治了。这种过了今天不知明天死活的日子,太让人揪心了!” 那孩子听出万贞儿的声音里有锥心刺骨的心疼。 “贞儿,你受苦了。我会尽快的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我,难舍祈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呀!我带大的,义母在时.......” 王羸有些不悦的打断了万贞儿的话:“你担心个毛呀!再争斗,这是人家老朱家的家事儿,你操那门子心!用得着你一个小宫女闲吃萝卜谈操心么?省省吧!” 万贞儿:“......!” 门外那孩子,感觉冷极了。他不停的抺着泪,转身走了。 月亮沉下去了,冷冷的寝殿里一片黑暗。 孩子摸索着上了床,钻进被窝里,孤独无助的哭泣着。 万姐姐要走了!也许她走之后,自己就会很快死掉的。 恐惧,孤独,无助,绝望,无奈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崩溃复杂的情感,撕扯着这个六七岁的孩子。 远远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天,快亮了。 万贞儿轻悄悄的回来了。 她听到祈王在床上的啜泣声。 “唉,祈王又做恶梦了!” 万贞儿轻叹之后,迅速脱掉长衣进了被窝把小祈王搂在怀里。 “濬儿,莫怕!” 小祈王迅疾向她依过来,小手小胳膊如蛇般的缠上了她的脖子。小脸埋进了她柔软的胸前,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母子,生怕母亲飞了似的。 万贞儿立马感觉到胸前湿漉漉一片。 “濬儿,莫怕!有万姐姐在呢。”万贞儿安慰着怀里的小祈王。 “你会离开濬儿么?”小祈王朱见濬结巴着问道。 “!” 万贞儿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搂紧了小祈王。 “不会的,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陪伴着你,等你长大。” 052章 :你会离开濬儿么 听了万贞儿的话,小祈王朱见濬满足的往万贞儿的怀里依了又依,把那被虐得千疮百孔的幼小心灵放回肚子里去了。他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他信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对他失言过。 “万姐姐,我疼!好难受的。” 小沂王朱见深拉过万贞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那里他的“鸟”像个小馒头一样的肿胀,且像火炭一般的热。 他无法忍受的疼! “唉,气蛋又犯了,还这么严重!”万贞儿心疼的唠叨了一句。 万贞儿轻轻的拂抚着,推拿着。她要把祈王小肚子里掉到**里的东西推回去。 祈王每次犯了疝气之病她都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 请个太医太,在这囚笼一般的祈王府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再说了,即使是请了太医、吃了药,也未必管用,还得担心那药是否安全。 自己采摘的葫芦把也快熬喝完了,也没多大的效果,问题是太少了。出府去定能采摘到很多,但是祈王的安全不能保证,她一步也不敢再离开他。 自从那次出府之后,府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獒犬,还伤害到汪直,吓坏祈王。 这之后,万贞儿再也不敢轻易的离开祈王了。 小祈王在万贞儿的拂抚下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不觉中,万贞儿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万贞儿感觉身边像有一团火。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天已大亮,看到小祈王呼吸急促,脸赤如红布。用手轻抚他的额头,热如炙炭。 万贞儿大惊:小祈王这是咋得了? “濬儿!”万贞儿轻轻的呼唤一声。 小祈王没有任何反应。 他在昏迷之中。 万贞儿急忙把祈王的整个身体摸了一遍。小祈王的整个身体就像一座小火山一般,炽热,滚烫,炙手。 祈王发烧了,且是重度发烧。这是很危险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办? 万贞儿慌了。她最怕的就是小祈王生病。 万贞儿忙穿好衣服下床,把洗脸用的丝巾放进铜盆里洗了一把,又拧了拧,盖在祈王那炽热的额头上,为他降温。 她知道高温会烧坏一个孩子的。她担心极了! 万贞儿那里会想到,只穿了肚兜的小祈王,在那扇门外的凉风里站了那么多长时间,不病才怪呢! 万贞儿匆匆的来到东厢房包公公住的地方。看到小太监小良子正在洒扫庭院。 “万姑姑,你有事儿么?” 小良子看到万贞儿急慌慌的样子问道。 “祈王病了,很重。请包公公遣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小良子听出得万贞儿的担心与急迫。 “包公公昨晚出府办事儿没有回来。”小良子看着一脸焦急的万贞同情地说。 “怎么办哦?祈王烧的很厉害的。”万贞儿忧心忡忡。 “张主侍在的,不过好像还没有起床。” “哦!”万贞儿转身急慌慌的向后庭院走去。 刚走进张姑姑住的别院,就看见她的贴身丫鬟葱儿端着铜盆在廊下泼倒污水。 万贞儿紧了两步过去,说道:“葱儿姑娘,请通报一下,万贞儿有事求见。” “万姑姑,这么早,何事呀?”葱儿看到万贞儿不冷不热的问道。 “祈王病重,请主侍遣人去请个太医来。” “我去通报,你且候着。”葱儿大佯佯的端着盆子走了进去。 一个得势的奴婢也如此的有模样! 万贞儿心里有些愤然。 好一会儿不见有动静。万贞儿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的在廊外踱来踱去的。 终于,葱儿出来了。 “主侍这就让林杏儿去太医院请太医,你且回去吧。” “谢主侍!”万贞儿欠欠身行了谢礼,匆匆的走了。 看着万贞儿急急远去的背影,葱儿的唇角漾起冷冷的笑意,“都巴不得这个废材快死呢,你瞎忙个啥!” 053章:万姐姐,我好难受! 听了万贞儿的话,小祈王朱见濬满足的往万贞儿的怀里依了又依,把那被虐得千疮百孔的幼小心灵放回肚子里去了。他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他信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对他失言过。 “万姐姐,我疼!好难受的。” 小沂王朱见深拉过万贞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那里他的“鸟”像个小馒头一样的肿胀,且像火炭一般的热。 他无法忍受的疼! “唉,气蛋又犯了,还这么严重!”万贞儿心疼的唠叨了一句。 万贞儿轻轻的拂抚着,推拿着。她要把祈王小肚子里掉到**里的东西推回去。 祈王每次犯了疝气之病她都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 请个太医太,在这囚笼一般的祈王府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再说了,即使是请了太医、吃了药,也未必管用,还得担心那药是否安全。 自己采摘的葫芦把也快熬喝完了,也没多大的效果,问题是太少了。出府去定能采摘到很多,但是祈王的安全不能保证,她一步也不敢再离开他。 自从那次出府之后,府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獒犬,还伤害到汪直,吓坏祈王。 这之后,万贞儿再也不敢轻易的离开祈王了。 小祈王在万贞儿的拂抚下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不觉中,万贞儿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万贞儿感觉身边像有一团火。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天已大亮,看到小祈王呼吸急促,脸赤如红布。用手轻抚他的额头,热如炙炭。 万贞儿大惊:小祈王这是咋得了? “濬儿!”万贞儿轻轻的呼唤一声。 小祈王没有任何反应。 他在昏迷之中。 万贞儿急忙把祈王的整个身体摸了一遍。小祈王的整个身体就像一座小火山一般,炽热,滚烫,炙手。 祈王发烧了,且是重度发烧。这是很危险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办? 万贞儿慌了。她最怕的就是小祈王生病。 万贞儿忙穿好衣服下床,把洗脸用的丝巾放进铜盆里洗了一把,又拧了拧,盖在祈王那炽热的额头上,为他降温。 她知道高温会烧坏一个孩子的。她担心极了! 万贞儿那里会想到,只穿了肚兜的小祈王,在那扇门外的凉风里站了那么多长时间,不病才怪呢! 万贞儿匆匆的来到东厢房包公公住的地方。看到小太监小良子正在洒扫庭院。 “万姑姑,你有事儿么?” 小良子看到万贞儿急慌慌的样子问道。 “祈王病了,很重。请包公公遣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小良子听出得万贞儿的担心与急迫。 “包公公昨晚出府办事儿没有回来。”小良子看着一脸焦急的万贞同情地说。 “怎么办哦?祈王烧的很厉害的。”万贞儿忧心忡忡。 “张主侍在的,不过好像还没有起床。” “哦!”万贞儿转身急慌慌的向后庭院走去。 刚走进张姑姑住的别院,就看见她的贴身丫鬟葱儿端着铜盆在廊下泼倒污水。 万贞儿紧了两步过去,说道:“葱儿姑娘,请通报一下,万贞儿有事求见。” “万姑姑,这么早,何事呀?”葱儿看到万贞儿不冷不热的问道。 “祈王病重,请主侍遣人去请个太医来。” “我去通报,你且候着。”葱儿大佯佯的端着盆子走了进去。 一个得势的奴婢也如此的有模样! 万贞儿心里有些愤然。 好一会儿不见有动静。万贞儿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的在廊外踱来踱去的。 终于,葱儿出来了。 “主侍这就让林杏儿去太医院请太医,你且回去吧。” “谢主侍!”万贞儿欠欠身行了谢礼,匆匆的走了。 看着万贞儿急急远去的背影,葱儿的唇角漾起冷冷的笑意,“都巴不得这个废材快死呢,你瞎忙个啥!” 054章:废太子不如扔出去的废物 万贞儿回到祈王寝殿焦急的等了足足有两柱香的时辰,也不见有太医过来。 她心里清楚这是无望了。 包公公张姑姑以及林杏儿,都是坤宁宫杭贵妃指派来的。这些人是和主子一样的,期盼着小祈王能快点死。说白了,他们就是指派来的小鬼,随时就有可能要了祈王的小命。 如今太子朱见济殁了,说不定那猜疑怨恨会泄在小祈王身上。 看着床上呼吸急促,面赤如刚出染剂缸的红布又高烧不退的小祈王,万贞儿丢掉了太医会来的幻想。 万贞儿坐在床前,握着小祈王滚烫的小手,在绞尽脑汁的想救小祈王的办法。 这是内热涌盛外感风寒的症状,如何治法呢? 万贞儿想起了民间的土法。娘也常用此法为弟弟万通治外感风寒。 万贞儿猛的站起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伸手欲关门,回首再看看床上的小祈王:他身边不能没有人呐! 可他身边就是没有人! 万贞儿犹豫的焦急的朝西院里观望,她希望能看到一个能帮忙的小太监。 她还真看到了包公公院里扫地的小良子匆勿的朝这边儿走来。小良子十四岁,当初和汪直一起分派到端本宫的,后来又跟着来了沂王府。 “小良子,快过来。你来的真是时候!”万贞儿向小良子招招手。 小良子小跑来到万贞儿跟前。 “万姑姑,我是抽个空来看祈王爷的,祈王爷现在怎么样?” 毕竟是祈王当初身边的小太监,还是记挂主子的。 “祈王烧的利害,昏迷不醒,这太医迟迟不到,得想法子。”万贞儿忧虑万分的说。 “可想到?” “想到了,沂王爷身边没人走不开,你也来的好!现在,你到后厨那里寻些葱根儿,大白菜根儿,一块鲜姜。我要为祈王爷熬制汤。这个法子管用的很。我家穷,我弟万通小时候就常用此土方。” “哦,我这就去寻。”小良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包公公刚才回来了,我听到他与张姑姑说的话,杭皇后薨了。” “哦!”万贞儿有些意外。 “她是气死的。儿子死了,皇上又宠两个**出身的妃子。失子失宠,气滞血淤,命绝。” 小良子说完转身匆匆的去了。 杭皇后死了,相对来说小祈王会安全一些,少了一个怕他争权夺利的人。她指派来的包公公和张姑姑会消停些吧! 万贞儿抑脸看了看天,天上白云来去悠悠。 真是人生难料呀!短短几年时间,杭氏就由普通的民间女子成为当朝皇后,儿子成为是太子,母平子贵,真可谓平步青云,风光无限。她的父亲杭昱也被封为锦衣卫指挥使。两个兄弟也是锦衣卫百户千户,杭皇后也算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人了。 然而人生难料,这样风光无限的她,只享受了短短的四年的幸福时光。因年仅5岁的皇太子朱见济夭折了,这让杭皇后悲痛欲绝,卧病不起,这很快就崩逝了! 不能不承认造化是弄人的!人生是无常的! 万贞儿走回到床前,看着小祈王朱见濬烧的实在是太利害了,就脱去他的内衣,用丝帕蘸了水擦试他的身体,给他降温。 万贞儿很怕小沂王高烧过度而产生惊风痉挛。 那可真的会要了他的小命! 小良子很快回了,手里空空的。 “?”万贞儿看着他。 小良子情绪有些愤愤:“后厨的下人说,没有。还戏笑说......” 小良了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小祈王。 “还说什么?快说?”万贞儿催促道。 “还说‘废太子不如扔出去的废物’。” 小良子的声音低低的,怕床上的小祈王听到。 废太子不如扔出去的废物! 废太子不如扔出去的废物! 废太子不如扔出去的废物! 下人们竟敢这样说! 这句话瞬间在万贞儿的脑海心头缭绕了无数围。 万贞儿握着湿巾帕的双手不由的紧了紧。 沂王府和囚笼何异? 三亲不来,六故不看,大臣远离,奴仆不敬。 只因为他是个被赶出皇宫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父亲还被囚在南宫。 前无依,后无靠,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 万贞儿忧心忡忡地瞧了一眼那个依旧在昏睡中的可怜孩子,顿感眼前一片黑暗,肩上如压一座大山。 这坐山再大她万贞儿都得挑起来,为了孙太后的重托,更为了对义母的承诺。 055章:办法总会有的 废太子不如扔出去的垃圾! 一个后厨的下人也敢这样说自己的主子! 是的,废太子不如扔出去的垃圾! 扔出去的垃圾是没人惦记的,是安全的,是自由的,是不受任何制约的。可废太子没有安全,没有自由,还有人总是惦记着要他的小命! 万贞儿此刻的心情没法形容!愤怒、无助、无奈、沮丧、还带着凄凄的哀凉与不甘心地愤懑。 小良子看着万贞儿的脸色变的铁青,知道她很生气,她气坏了! 想起初进端本宫时,在这深宫大院里,也只有这位昔日的万总管万侍长才把他们这群净了身的小太监当人看。 小良子想到这里忙近前两步安慰说:“这些见风就转舵的势利下人才是真正的垃圾呢!万姑姑咱不生气,你气伤了,祈王爷可怎么办?” 泪,一下子弥漫了小良子那双清澈的大眼。 这个小太监哭了,他哭的不是床上那昏迷的小祈王,而是面前这个和自己大不了几岁如同姐姐一般的万姑姑。 她,太难了!为了照顾好主子她也太辛苦了!沂王府的总管主侍又对她那样的冷漠甚至是欺强。 天,好人为什么总是没有好报呀? 这个来自大藤峡的善良孩子为万贞儿不平着,哭泣着。 万贞儿看到小良子哭子,走上前去揽住他的肩为他擦去脸上泪水,说:“没什么,姑姑不生气的,这是沂王的劫数,劫数过了也就没事了。我相信这劫数很快就过去了。” 万贞儿说这话时想起了曹吉祥上次来说过的一句话:冬天是很冷,冬天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曹吉祥说这话时目光滑过她的脸落在了身边的小沂王身上。 “那是,那是,冬天一过春天就来了。”一旁的包公公也附和着说。 万贞儿后来思忖了很久,她认为曹吉祥这句话绝对是暗示:照顾好沂王,耐心等待,好日子快来了。 万贞儿认为曹吉祥频频来找包公公喝酒,那是醉翁之意。万贞儿是了解孙太后的。她决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女人。关于这个女人,义娘王姑姑告诉她的故事太多太多了。 万贞儿为小良子擦泪的关爱动作,让这个孤苦的小太监认为:这绝对是我亲姐! “沂王爷病这么重,怎么办?”小良子担忧的问道。 万贞儿笑了笑:“不靠天不靠地,靠咱自己,办法总会有的。” “万姑姑,我该回去了,若包公公发现我不在,会骂死我的。” 小良子准备离开。 万贞儿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良子,你再帮姑姑一个忙吧,你认得紫苏么?” “认得,后院的墙角下多去了,不过现在都枯死了。明年还会长出很多的。” “你快快的去找些来,那东西出汗发散,我要熬给沂王喝。” “好的,我快去快回。” 小良子撒腿朝后院奔去。 万贞儿把炉子上的火加大大的,平时都是省着烧炭的。把水壶坐上去,等着小良子回来。 一会会儿,小良子回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他的衣袍襟里不仅兜着紫苏的叶和茎,还有桑叶,葱根,白菜根。 “姑姑,这桑叶配上紫苏对咳嗽有效的,以前我咳嗽时我娘就用过这。这葱根白菜根是在后院捡的,后厨的垃圾都倒那儿了。就是没姜,有姜就好了!” “太好了!你真行!”万贞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我得走了。”小良子转身跑去。 “有空去看看汪直!”万贞儿对着小良子的背喊了一声,她还放心不下那个被狗咬成重伤的孩子。 “知道了!”小良子头也没回的消失在墙的拐角处。 万贞儿开始着手为小沂王熬制这些土方。 在民间都相信土方是治大病的。在那贫穷的家里,自己和弟弟万通都是喝着这些土方长大的。 医好沂王的病,不靠天不靠地,就是靠自己了。 在这封闭如囚笼的沂王府,那是靠天天不灵,靠地地不应。 056章:烧掉虎狼之药 万贞儿来到井台上打水,把紫苏桑叶葱根白菜根一一清洗干净,让她高兴的是还有两根葱白,尽管很细小,但可以为小沂王除湿散寒推拿用。 万贞儿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她那双小手已冻的通红如胡萝卜一般,麻木的几乎没有知觉了。 万贞儿把冻疼的小手放在嘴边张口哈哈气,希望用口气的热度温暖一下那冻僵的小手指。 万贞儿把这些东西洗净之后,压入水壶放在炉子上煮起来。她坐在火炉旁反复的揉搓自己的手,复苏过来的小手麻疼麻疼的。她想哭,吸吸鼻子,强行把哭的欲望压了下去。 一个女孩不是天生都是坚强的,是环境逼迫她坚强起来的。 这时已到中午时分。万贞儿坐在炉子前,用蒲扇扇着本已很汪的炉火,她已经成了花脸的猫儿了。 “万贞儿,沂王爷的药拾回来了。” 门外传来林杏儿夸张地叫喊和脚步声。 万贞儿急丢下蒲扇跑了出去迎林杏儿。 她只想把林杏儿堵在门外,莫让她进来。她若进来看到煮的东西,说不准又要生出什么事儿了。 “杏儿,你辛苦了!快去歇着吧。”万贞儿热情地接过林杏儿手中的三包草药。 林杏儿撇撇嘴:“还真累死我了!跑了老远的路,找太医,抓药。现在这脚底儿跟踏风火轮似的,热疼!” 万贞儿陪着笑脸,“辛苦,辛苦!快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你就不用操心了。” 林杏儿佯佯地走了。 万贞儿看她走远了,进得屋来把草药放在桌上打开,仔细的看了看。直起腰叹道:“这那里是治风寒的,全是翻着用的虎狼之药!” 万贞儿望着那药呆了半天,自言自语,“这万不能给沂王爷吃的。不能,绝不能!” 她朝门外看了看,团起药包扔进了火炉里。炉火旺旺的烧起来,室内浓烟和浓重的药味呛的人直咳嗽。 终于,药熬好了。 万贞儿将药吹凉,小心翼翼的一小一口一小口的喂小沂王喝下。又将那葱白咬碎,摁在小沂王的脚底板上,抱着他的脚丫丫进行推拿。 万贞儿心想:要是有块姜就好了,效果会更好,也好的更快。明天去求包公公,要块儿姜。没有包公公的同意后厨谁也不敢给她姜的。 一会儿功夫,万贞儿觉得自己汗淋淋的了。 推拿完毕。万贞儿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抱着小沂王,捂他发汗。 在家时娘对生病的自己和弟弟万通也是这么做的。 万贞儿太累了,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万贞儿被细微的敲窗声惊醒,怀里的小沂王出汗,弄的自己的内衬衣都感觉湿湿的。 睁开眼,纸糊的窗棂外月光明朗。 已到晚上了! 那细微的敲窗声还在有节奏的响着。 王羸! 万贞儿首先想到王羸,心里一阵愉悦。她迅速的起床,披上长衣奔过去打开窗子。 窗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万贞儿惊的差一点儿大叫一声。 窗外站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妇人,一手侍着一根高出头顶的竹杖,一条黑色的方巾斜着扎在脸的上部,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那另一只露着的独眼有些光亮在里边。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样的一个老女人,看上去有些诡异而恐怖。 不待万贞儿张口,一个东西砸了进来,砸在万贞儿的怀里,又掉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万贞吃了一惊,后退两步。 057章:神秘的送姜人 窗外那老女人快速的走去了。朦胧的月光下,那佝偻的身影有些踉跄。 万贞儿伸手摸起地上的那个东西。第一感觉:姜!一块生姜! 万贞儿的心里一阵惊喜,迅速关了窗,摸到火镰儿,燃起油灯。 灯光下,巴掌那么大的一块生姜静静地躺在万贞儿的手上。 她是谁?在沂王府怎么就没有见过她呢?看走路的样子大约有五六十岁吧。 万贞儿没再想那么多,打开火炉,把这一大块生姜掰下一块丢进水壶里,和那些紫苏桑叶一块儿熬起来。 她双掰了一块儿生姜放进嘴里嚼,立刻辣的她直掉眼泪。嚼好生姜再吐出来,敷在小沂王的前胸上推拿起来。 一柱香的儿功夫,小沂王睁开眼睛,“万姐姐,水,我渴!” “乖!这就给你喝。” 虚弱的小沂王终于醒过来了,万贞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下了床从炉子上的水壶里倒了热水,轻轻的吹着,想赶快把它吹凉给小沂王喝。 昏暗的灯光下,这俩主扑看上去更像是母子,孤儿寡母! 第二天,日头快要落山了,满天的彩霞,让人感觉满地的绚丽。 包公公走出暖阁站在廊下,抬头看了看天。张姑姑怀里抱着她那只肥猫走过来。 她站在包公公身边,压低了声音:“那个废材上次五天都能熬过来,还真是奇迹!昨儿个吃了那药,若还能活着,他还真是真命天子!” 包公公忙四下看了看,“管住你的嘴吧,那句话岂能胡说!那是皇上最怕的!” 包公公指的是张姑姑说的最后那句话。 “嗤!”张姑姑一笑,“这府里上下都是自己人。” “这太子殁了,皇上更怕沂王命长。怕太上皇的那些老臣们再议土木堡之后孙太后的约法三章。再要求立沂王为太子。” “这一时办会儿的,皇上也生不出个太子来,国无储君......” “好了,为了脑袋,别议这咱不该议的事儿。还是皇上叫咱咋办就咋办吧,咱只是个奴才!任务是让这个可怜的小沂王体面的“去”了。让满朝文武无话可说,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林杏儿匆匆的从沂王殿那边儿过来,神色有些异常。 “回总管主侍,那废材好像好多了。我看到万贞儿在给他讲传说故事呢,他笑的还挺开心的。” 包公公眯了眯那混浊的老眼没有说话。 张姑姑立马叫起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只会越来越重。那太医......” 张姑姑突然闭了嘴。 因为包公公凶狠地瞪着她阻止了她的后半句话。 “你还看到了什么?” 包公公依旧眯着眼问,他狡黠的目光在林杏儿脸上扫来扫去,判断她说话的真实性。 “还看到沂王寝殿里有一块生姜,很大一块。屋子里有很浓重的葱姜味。炉子上的水壶里熬着葱根白菜疙瘩什么的一壶草叶子。” “那你送过去的药呢?沂王吃了吗?”张姑姑迫不及待的问。 “回姑姑话,杏儿还特意找了找,没有看到,连药渣的影子都没有找到。那万贞儿说是不小心将药熬成碳了。” “小良子,去把万贞儿押过来!”张姑姑怒气冲冲的大叫道,“杏儿去把沂王也抱过来。” “是!”正在不远处扫地的小良子忙扔了扫把向沂王殿跑去。 包公公脸铁青色,压着沙哑的声音对张姑姑说:“你去后厨,让司厨总管查一查,是谁偷了厨房的生姜!” 张姑姑咬着牙说:“让我查出,看不剥了他的皮!” 包公公看了看一脸怒色狰狞的张姑姑阴阴的笑了笑,“这沂王府,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简单,还是有人保护着这个小废材的!” 万贞儿坐在火炉旁,怀里站着小沂王,她正在教小沂王背宋词。 “万姑姑!万姑姑!” 听到外面小良子叫声万贞儿推开小沂王站了起来。 小良子进来喘着粗气,跑的。 “万姑姑,总管让你过去,他们很生气的样子。”小良子担心的说。 “为什么?” “不知道,我只远远的,看见杏儿不知说了些什么。总管和主侍都很生气。”小良子朝门外看了看,“杏儿一会就到了,她在后面呢。” 万贞儿瞟了一眼桌上那剩下的半块姜,感觉到灾难正向自己扑来。 0 58章:毒打万贞儿(上) 林杏儿进来看到小良子呆站着,说道:“小良子,包总管让你快把万贞儿押过去,你还磨蹭什么?” 小沂王坐在炉子边,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三字经》。 小良子来之前万贞儿正在给小沂王讲孟母三迁的故事。此刻,这个七岁的孩子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他一手掂着书,目光在万贞儿与林杏儿之间飘怱着。 “我这就过去。”万贞儿即担心又爱怜地看了一眼小沂王。 林杏儿走到沂王面前,“沂王爷,包总管也请你过去呢。” 林杏儿说着用力拉起了小沂王的右手,用为她用力过猛那本《三字经》从沂王的左手里掉到了地上。 小沂王一脸的惊悚,他本来就很怕这个凶凶的丫鬟。 “万姐姐!”小沂王胆怯的叫了一声。 “那我们就一块儿去吧。不怕!”万贞儿安慰的冲小沂王笑了笑,“走吧。” 小沂王挣脱了林杏儿的手跑向万贞儿。 万贞儿牵着小沂王跟着小良子朝门外走去。 林杏儿拿起桌面上的那块姜看了看,嘴角上扯起一抺兴灾乐祸的笑意。 走进西院,万贞儿远远的就看见包公公直挺挺的背手站着。他的面前,跪着一个老妇,佝偻着驼背的身躯,穿着一身很旧了的宫女服。万贞儿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这是一个老宫女,宫女怎么会在沂王府? 包公公的左边站着张姑姑。张姑姑一脸的盛怒,右手里提着一只棒槌。 “你这老不死的贼!死瞎子!”张姑姑怒骂着,抡起棒槌朝老妇的头顶打去。 沉闷的一响,老妇漫漫的歪倒在地上了。 小沂王吓的躲在万贞儿的身后。他不敢朝那个老妇看。 近了,万贞儿一惊。 这不是那晚的送姜人么! 只见她斜倒在地上,头上斜裹着一顶方巾,遮着他的一只眼。另一只眼暗淡无光的直视着远方。口里正一口一口的吐着紫红色的血浆。 “万贞儿,你可认得此人?”包公公阴沉的问道。 万贞儿再次低头看着地上一息尚存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到小沂王时目光突然亮了亮,嘴角漾起一缕笑意。 “不认得。她是谁?”万贞儿不亢不卑的问。 “后厨一个宰菜洗菜的。”王姑姑说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万贞儿,的脸,“一个胆敢偷菜的贼!” 万贞儿怔怔的看着扒在地上的老妇人。只见那老妇回看着万贞儿,嘴角挂着血迹,脸上漾着笑容,缓缓的开了口。 “带好沂王爷,我死不足惜,我早活够了!” “那你就去死了吧,这沂王府里死个老宫女,也算不得什么!”张姑姑的一只脚狠狠的踩在老妇人的脸上,且又残忍的拧旎了一下。 万贞儿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难受的很。 老妇人的口鼻中喷溅出一股鲜红,手在地上僵硬的抓了几下,腿颤动了几下,就没了反应。她晕死过去了。 万贞儿身后的小沂王吓坏了,哽咽起来。他想哭又不敢大声的哭,压抑的哽咽着,抽咽着。 林杏儿把那块姜递给了包公公,包公公接过姜看了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看着万贞儿皮笑肉不笑的开了腔。 “万贞儿,你可知罪?” 万贞儿闻言心中大惊,忙跪倒在地,“奴婢天天伺候沂王爷,不曾离开过他半步,奴婢不知所犯何罪?” “你勾结这个老宫女,蓄谋害死沂王爷!”包公公的脸阴沉如墨。 “冤枉,实实的冤枉!”万贞儿叫道。 包公公混浊凶狠的老眼一瞪:“你还敢叫冤?沂王在病中,你毁掉太医的药,勾结这个老宫女,从后厨偷得生姜加上菜根等污秽之物熬之后与沂王服用,想借沂王病中之机害死他!” 万贞儿正要申辩。 包公公大喝一声:“万贞儿谋害沂王爷,先杖责二百,然后送王司正处法办。立即执行!” 从偏房里跑出四个太监,两个抬着一条大板凳,二个拿着大杖。那两个太监放下大板凳,如恶狼一般将万贞儿从地上拽起摁在了板凳上。 小沂王一见万贞儿被摁在板凳上要挨打,不顾一切地扑上来爬在万贞儿的背上。 “不要打万姐姐,不要!” 一向懦弱的小沂王一下子变的强悍起来,他不顾一切的死命护着万贞儿。 在这个孩子的心里万贞儿是他最亲近的人,万贞儿就是一切,他不能没有万贞儿,他也不允许其他人欺他的万姐姐。 “不许打万姐姐!不许!” 小沂王的两只眼睛笃定的盯着两个打手。 059章:毒打万贞儿(下) 司杖的太监高高的举着木杖,不敢落下。他看看杖下的小沂王,又扭头看着包公公。 “把沂王爷带开。”包公公看着林杏儿命令道。 林杏儿上前想拉开小沂王。小沂王紧紧的抓着万贞儿不放。 包公公上前伸出有力的大手强硬的扯拽开小沂王:“沂王爷,万贞儿想谋害与你,你还是让开,让老奴行刑吧。” 包公公将小沂王送至林杏儿跟前:“杏儿,照看好沂王爷!” 林杏儿死死的抱住了小沂王。 “打,重重的打这个谋害沂王爷的奴婢!” 包公公恶狠狠的命令道。 木杖重重的落下。 小沂王在林杏儿的怀中挣扎着,双手舞动着伸向万贞儿,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仿佛那大杖一下一下都是打在他的屁股上似的。 小沂王的哭喊撕扯着万贞儿的心。比大杖打在身体上还要疼痛。 万贞儿咬着牙看着哭的下气不接下气的小沂王,微微笑着,“沂王爷,没事儿的,别哭!” 平日里,主仆在一起,万贞儿就叫朱见濬“濬儿”,小沂王喜欢万贞儿这样叫他,两人像亲姐弟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万贞儿还是叫他沂王爷。 杖下的万贞儿感觉身体疼痛如割,她强撑着微笑着看着小沂王。她怕他吓着,他胆小。 一个男人急急慌慌的找到曹吉祥,二话没说跪下就是三个响头,求他快去沂王府救救万贞儿,晚去一步她可能没命了。 这个男人就是王羸。 平日里他上班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在沂王府外的街道上闲逛,坐在沂王府附近的小茶馆或小酒馆里喝茶或者喝酒。而事实上他们这班锦衣卫的任务就是监督祈王府,防范朝中有大臣与沂王爷接近。 皇上朱祁钰最担心的是朝中那帮太上皇的老臣与沂王接近,与南宫接近。 一百杖还没有责罚完毕,万贞儿已感觉不到疼痛了,惭惭的,小沂王的哭喊越来越遥远,眼前越来越模糊。 “杖下留人!”府们口传来激扬的叫喊声。 众人回头看到曹吉祥怀里抱着个酒坛朝这边走过来。看样子他好像是喝多了,步态有些悠颤。 “包公公,别打那个丫头了,扫咱们的酒兴。你看,皇上今儿个高兴,赐我的上等好酒,特来与你共享。” 曹吉祥公公晃了晃怀里那精美的酒坛。 包公公一听到酒字腿都软了。他瞟了一眼已晕厥的万贞儿,迟疑了一下。 曹吉祥俯身看了看万贞儿那苍白的脸,“我认得,她是上圣太后跟前的丫鬟,打狗还要看主呢!上圣太后是不会悦意的。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放了她,跟我喝酒去吧!” 包公公一想,也是。太后毕竟是太后。万贞儿若真被打死了,人死无名,至少说死的理由不够充分,那孙太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他是知道孙太后的利害的。 想到这里,包包公公挥手制止了行刑,“把这两个谋害沂王的宫女先押入柴房关押。” 一旁的小良子和小德子赶紧跑过来从大板凳上搀扶起万贞儿。他们的内心也是疼得不得了,生怕包公公真的会打死万贞儿。 万姑姑是他们进宫以后,唯一把他们当人看,当弟弟关心的人。这两个十多岁的少年自然不希望万贞儿有事儿。 “万姐姐!万姐姐?” 小沂王挣脱林杏儿的手跑过来,伸手拉住万贞儿无力下垂的手。 “万姐姐!”小沂王伤心的恐惧的哭喊着,小手一把一把的擦着自己满脸的泪。 “沂王爷,莫怕!万姑姑没事儿的。”小德子和小良子架起没有知觉的万贞儿安慰着小沂王。 他们架着万贞儿向柴房走去。后边跟着哭哭啼啼的小沂王。 包公公和曹吉祥喝酒去了,吩咐张姑姑弄几个下酒菜。 林杏儿看看跟着万贞儿走了的小沂王,撇了撇嘴,又看了看包公公离去的方向,转身回房睡懒觉去了。 060章:一个老宫女的秘密(上) 小良子和小德子把万贞儿和老宫女抬进柴房之后,犯难了,因为万贞儿昏迷不醒。 小良子看着万贞儿心疼的问小德子:“小德子,万姑姑...这样...怎么办?” “请医生,是不可能的。”小德子搓着手感到为难,“总管是不会答应的。” “这是打昏晕的,我们得想办法让万姑姑醒来。”小良子蹲下身子拉着万贞儿的手,“万姑姑,醒醒!醒醒万姑姑!” 万贞儿苍白着脸色没有反应。 小沂王也拽着万贞儿的手边哭边喊着:“万姐姐!万姐姐!” 小良子站起来在原地跺着脚焦急的说:“怎么办?怎么办?” “水!给她喝水,把水洒在万姑姑脸上,也许她能醒来。”小德子为自己的想法有些高兴。 “快去找找找水呀!”小沂王闻言擦了一把泪催促道,“快快快嘛,找水!” 小良子飞奔出去了。 一会儿就飞奔而回,两手空空。 “水呢?”小沂王和小德子同时发问。 小良子晃了晃自己的衣袖。 小德子这才发现小良子的一只胳膊湿淋淋的。他扯起那只湿胳膊的衣袖在万贞儿的脸上方,用力一捋,冰凉的水“哗”的一下砸在了万贞儿的脸上。 冰凉的水让万贞儿激灵了一下,晃了晃头。 “万姐姐!万姐姐!” 蹲在万贞儿身边的小沂王叫喊着,忙用袖子拭去万贞儿眼睑上的水,为他擦着脸。 万贞儿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小沂王那张稚嫩的小脸几乎贴在自己的脸上,小眉紧锁焦虑的看着自己。 万贞儿笑了,“濬儿。” “万姐姐,疼么?”小沂王拭着万贞儿脸上的水,很心疼的样子。 “不疼,濬儿。”万贞儿伸手为小沂王擦去耷拉在唇上的鼻涕。 “万姑姑!万姑姑!”小良子和小德子高兴地围过来,蹲在醒来的万贞儿身边。 “砰!”破柴门被一脚踢开。 张姑姑一脸怒气的出现在门口。 “主侍!” 小良子和小德子忙站起来,面朝张姑姑毕恭毕敬的站着。 张姑姑吼道:“两个小奴才,还不去干活,在这里偷闲吗?” “这就去!就去!” 小良子小德子低着头弓着腰一溜烟跑出去了。 万贞儿闭着眼,一动也不动的躺着。她不愿与张姑姑搭话,就干脆装晕。 张姑姑瞟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老宫女,认定她已经死了。她的目光在万贞儿身上扫了扫,落在小沂王身上。 小沂王瞪着恐惧的大眼睛缩在万贞儿身边,看着张姑姑的一举一动。他最担心的是这个凶神恶煞般的老女人对万姐姐不利。 张姑姑看着惊恐万状的小沂王,一脸邪恶的狰狞,“沂王爷,您就倍着您的万姐姐吧。” 张姑姑锁上门扬长而去。 深夜。 柴房里一片宁静,小沂王蜷缩在万贞儿的怀里,睡着了。 清冷寒凉的月光从窗棂里照进来,屋子里冷的可怕。 万贞儿紧紧的搂抱着小沂王,生怕他凉着,尽管身体疼的厉害,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怕吓到身边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身边的那个老宫女动了一下。 “姑姑!”万贞儿叫了一声。 “贞儿!”老宫女虚弱的应了一声,那声音如叹息一般的弱。 万贞儿怀抱着小沂王往老宫女身边偎了偎,“你好些么姑姑?” “贞儿!”老宫女的一只手伸过来想拉住万贞儿,却触摸到小沂王的脸。 她那粗糙如枯枝的手轻颤了一下,停在了小沂王的脸上。 “沂——王——爷!”老宫女的喘息粗重起来。 万贞儿担心她弄醒小沂王。小沂王哭的累,睡的沉,对老宫女的拂抚没有反应。 “我可能活不过今晚了!可我很高兴,我还能活着看到沂王爷我的孙子。” 老宫女低低的声音里有无尽的愉悦,那手在小沂王的脸上摸索着。 万贞儿听完大惊。 难不成这个老宫女就是传说中,早以死去的太上皇朱祁镇的生母? 061章:一个老宫女的秘密(中) 难不成这个老宫女就是传说中,早以死去的太上皇朱祁镇的生母? ??! 不会的,王姑姑说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个老宫女可能是被重责之后,精神出了问题,在胡言乱语。 “你怎么来到沂王府里的?”万贞儿试探性的问道。 在万贞儿的常识里,这样的老宫女应在浣洗局或者安乐堂才对。 老宫女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我叫李妙儿,是孙太后的司笔宫女。二十三岁就被孙太后的贴身近婢王翠儿送进浣洗局,再也没有出来过。在那里和一帮老宫女们等死。前不久,尚食局的人去了那里,说要一个老麽麼去一个刚被废的太子府,做洗菜宰菜的活儿。我给了那个管事儿的八拾两银子,那是我的全部集蓄了。就是为了能够在这沂王府里再看一眼我的孙子。” 老宫女的声音里有满足的快乐。 “你的孙子?沂王府里?”万贞儿轻轻的问,她也只是陪这个可怜的老宫女说说话,“是小良子还是小德子?” “不,我刚才对你说过,是小沂王。”老宫女尽力提高声音,怕万贞儿听不清楚。 “姑姑,话不能乱说的。小心上圣太后听到,那就不好了。” “呵呵!一个快要死了得人,还会怕她。”老宫女不屑地说。 万贞儿:“......!” 老宫女李妙儿把万贞儿带回了三十年前的一个春天: 孙太后那时还是孙贵妃。 孙贵妃端坐在书桌边,司笔丫鬟李妙儿站在旁边小心的研磨着墨。 孙贵妃的贴身奴婢王翠儿匆匆的进来,在孙贵妃耳边说了点儿什么。 孙贵妃笑了,她看了一眼李妙儿,笑盈的说:“翠儿,妙儿司笔研墨辛苦,去把昨天制衣坊送来的新家常长衣取一套,赐与妙儿穿。”李妙儿一听,高兴万分,忙跪下谢贵妃赏赐。 “去吧,带妙儿去更衣。”孙贵妃吩咐着。 王翠儿带着李妙儿去了更衣室。 在更衣室里,王翠儿不仅给李妙儿穿了件水粉红的贵妃居家常服,还为她梳了一个新发型。 二十三岁的李妙儿站在铜镜前惊呆了!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美丽。 这件衣服将衬托的如出水芙蓉般的清新、雅致、脱俗。那衣服上散发的香味更是让她飘飘欲仙。 李妙儿兴奋的快要晕过去了。红晕双颊,这更让她美丽无比。 王翠儿把李妙儿带到孙贵妃身边,喜不自禁的说:“贵妃娘娘,妙儿更衣完毕。” 孙贵妃看着李妙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子:“坐得久了,这身子骨都硬了!翠儿陪我花园走走。妙儿,你代我把这佛经抄完。” “是。”李妙儿愉悦的福了一福,那心情是无比的愉悦。 孙贵妃在王翠儿的搀扶下走出宫出。李妙儿高兴的坐在主子的锦椅上铺纸走墨抄写起来,抄的专注认真。 主子突然对自己这么开恩,李妙儿觉的自己时来运转幸福极了! 半柱香的功夫,身后传来男人甜美亲切的声音:“爱妃,朕来看你了。” 李妙儿闻言一惊,忙站起转身,看到黄袍轻荡脚步翩跹的年轻皇上明宣宗朱瞻基朝自己走来。 李妙儿忙跪下:“奴婢李妙儿跪请圣安!” 宣宗帝微微一愣,“妙儿,贵妃呢?” “回皇上话,贵妃坐抄经书累了,到后花园走走,让奴婢代抄。”李妙儿不敢抬头,妩媚的跪着。 “起来吧。” 宣宗帝微笑着向李妙儿伸出了他那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 宣宗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小美人早就神摇魂荡了。 他现在才发现贵妃宫中还有这般消魂的小美人儿! 李妙儿抬头看到皇帝伸过来的那只手,那小脸顷刻间布满红霞。她娇羞的伸出小手。 皇帝朱展基握住了李妙儿的小手轻轻一带,她就跌进了皇上的怀里了。 皇上把李妙儿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 “李姑姑!李姑姑?”李妙儿微弱的讲述突然中断了,万贞儿急急的叫了两声。 没有回应。 这个受了重伤气息微弱的老宫女讲着往事,因过于激动晕昏过去了。 062章:一个老宫女的秘密(下 ) “姑姑?” 万贞儿看老宫女李妙儿没有反应。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想去握李妙儿那只搭在小沂王身上的手,这一动,整个身体如撕如裂般的疼痛。 万贞儿忍不住皱眉裂嘴轻叫了一声,又忙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沂王是否受到惊吓。 小沂王沉沉的睡在万贞儿的怀里,呼吸均匀。 万贞儿忍着锥心的疼痛伸手把身子右边的稻草往一起拢了拢,把小沂王从身子左边移过来,轻轻地放在稻草堆上,艰难的坐起来,把外套脱下盖在他的身上。 万贞儿忍着疼痛艰难的偎挪到老宫女李妙儿身边,伸手到她的鼻翼之下。 一息尚存。 这把年纪,遭些毒打,恐怕是活不到五更了! 万贞儿心中升腾而起的是悲凄之情,不觉两眼含泪。宫女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她们多是后宫争斗的牺牲品。不管是老死还是病死,最后都被烧成一堆灰填入枯井之中。 万贞儿偎爬着把老宫女李妙儿的胳膊腿都捋直拉顺,摸索着把她的衣服整理整齐。 万贞儿想让这个可怜的老宫女走的体面些。 “贞儿。”悠悠喘息着的微弱叫喊。 “姑姑!” 万贞儿听到声音忙将老宫女李妙儿的头揽起靠在怀里,“姑姑,你好些么?” “我,怕是,不行了!”李妙儿紧紧的抓住万贞儿的手,“贞儿,拜托了,照顾好小沂王,我的亲孙子。就是因为他爷俩,我才能在那一群憨憨傻傻痴痴呆呆等死的老宫女中支撑到今天。” “我义娘王姑姑说,你生下太上皇不久就去了,我还认为是真的。” “感谢你义娘救了我!”老宫女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皇上宠幸了我,我怀孕了。孙太后,就是当年的孙贵妃,把我藏在一处密室里派人照看着我,给我好吃好喝的。这个坏女人勾结御医,对外宣称自己有孕在身,怀了龙裔。几个月后,我顺利生产下一名男婴,孙贵妃大喜,命她的贴身丫鬟李翠儿,也就是你的义娘处死我。而她马上摘掉自己肚子上的布包,把这个男婴抱来放在自己的枕边,装出刚刚生产后十分虚弱的样子,又派人去通知皇帝,不知真相的宣宗帝看到小皇子喜出望外,对孙贵妃更是宠爱,不久,便把这个孩子立为皇太子,而这个被孙贵妃抢来的孩子就是现在还禁在南宫的朱祁镇,我的儿子!” 老宫女李妙儿提起朱祁镇,老泪纵横,“王翠儿念及我俩同在宫中多年姐妹情深,她让我装疯,给我更名换姓,把我送进了浣衣局。那是老宫女们等死的地方儿,没人去,我在那儿也安全了。她有时也会去看我,告诉我小太子的情况。我很高兴,不管怎么样,我的儿子当上太子了。” 老宫女李妙儿说到高兴处还拍拍万贞儿的手。 “因为有了朱祁镇这个小皇子撑腰,母凭子贵,那贼人孙贵妃更加嚣张跋扈,她大胆怂恿皇帝以多病无子的理由废掉了胡氏的皇后之位,次年,孙贵妃终于利用儿子的尊贵身份爬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尽管朝中大臣对此十分不满,可是仍然没能阻止孙贵妃废后夺位的恶行。这个该死却没死的女人,利用我,算计我,让我替她生了个儿子,达到了携子争宠大获全胜的目的。现在,小沂王有了难处,贞儿不必担心,你们只是受些苦罢了,你照看好小沂王。那个坏女人,她是绝对有办法的,我了解她,你们的苦日子不会大太久。” 老宫女李妙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姑姑,歇会儿吧,咱不说了,让过去的过去吧。”万贞儿听到李妙儿呼吸有些困难。 “我高兴,我还能看到我的孙子。贞儿,拜托了,我会在天上保祐你们的。” 万贞儿忍着身体的疼痛紧紧的抱着这个可怜的老宫女,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的凉了。 第二天,太阳升了起来,照在老宫女李妙儿的脸上,她像睡着一样,一脸的安祥。 谁会想到这个可怜的老宫女,是带着满足与幸福死在自己孙子的身旁。 为了能看到孙子,她不仅搭上了全部的积蓄,还搭上了可怜的老命! 063章:曹吉祥也是有野心的 王羸的援手,曹吉祥的及时到来,救了万贞儿半条命。但是她还是被禁起来了。 这对于小沂王朱见濬来说是极其可怕的,因为没有人能够保护他了。他随时都有丢掉小命的危险。 曹吉祥当然也清楚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当然也清楚孙太后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这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有闪失,那将直接影响着他的前程。 他既然上了孙太后的船,那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曹吉祥的目标更远大。 曹吉祥想玩一玩“螳螂扑蝉麻雀在后”这个游戏。他想当那个“麻雀”。 在孙太后的眼里曹吉祥不过是一个推着走的棋子罢了,在曹吉祥的眼里孙太后不过是眼前扑蝉的那只麻雀。 太监曹吉祥是有远大理想的。这个理想来自于师傅王振。 王振虽也是太监,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但土木堡之战之后,说被杀就被人杀了, 所以,曹吉祥认为要想好好的活着,就得做天下第一的那个人,只有天下第一,才不会被奴役,才有安全感,才能更好的活着,虽然他只是个太监。 机会来了!他会更加努力。 小沂王暂时是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曹吉祥在沂王府喝酒到深夜,告别了包公公,醉熏熏的踉踉跄跄的出了沂王府。 曹吉祥踉踉跄跄的走进一条小巷,四顾无人,迈开步伐朝慈宁宫的方向急急而去。 万贞儿是死是活他拿不准,小沂王在危险之中是肯定的,他曹吉祥必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孙太后。 慈宁宫。 曹吉祥深夜来见,自然不是小事儿。 孙太后披上衣服在卧榻上招见了曹吉祥。 曹吉祥将沂王府之事汇报完毕,等孙太后回话。 孙太后听完面无表情,沉着冷静的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再把茶杯放回侍女的托盘里,悠悠的开了口。 “沂王府总管主侍都是坤宁宫的人。他们动了万贞儿,也就是冲小沂王来的。小沂王身陷险境,哀家也难安。明儿,我去沂王府走一趟,好呆我还是上圣太后,那些奴才面子上还是会忌讳点的。” “太后所言及是,现在也只有太后才能影响一下沂王府那边儿了,那边沂王爷是不能没有万贞儿的。奴才数次去找包公公喝酒,从他的口中听出那万贞儿对沂王爷那是万分的忠心。包公公说万贞儿给沂王爷吃了不净的东西,有谋害沂王爷之心,就把她往死里打,这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奴才也是看的惊心。” “万贞儿是要救的,她是哀家的忠仆王姑姑的义女,受义母教导对哀家自然是十分忠诚的,当初选她服侍太子也是念其品优质佳,故哀家是放心的。”孙太后瞟了眼跪在地上的曹吉祥,“你也让哀家非常放心,哀家看你是有能力的人,大事儿是全靠你走动的,有些事儿多和徐有贞石亨将军两位大人商量,这两个人是少不得的。” 曹吉祥前跪了半步,“是,太后。奴才每日都是颤颤惊惊的行走于宫中,生生的怕被皇上猜疑丢了小命去。” “你的忠心哀家是知道的,所以委以重托,皇上那边你务必处处小心。你的功大,来日必不亏你。” “谢太后!” “归安吧,不早了!” 曹吉祥走出慈宁宫,自信是满满的。他知道这次的胜算是绝对可能的。他了解不得志而倍受压抑的徐有贞红着眼在寻找自己的出路。贪得无厌的石亨有奶就是娘。 孙太后给了徐有贞出路,给了石亨奶。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切已准备妥当,只欠一个机会了。 等,只有等。 穿针引线的曹吉祥在耐心的等待着时机,等待着那个属于他的时机。 沂王府的柴房里。 日上三杆,也没有人来。李妙儿安祥的躺在满地的稻草上。 “万姐姐,她是睡着了吗?” 小沂王在万贞儿的怀里,看着面色冷白毫无生机的老宫女李妙儿疑惑地问道。 “不,她死了。”万贞儿哀怜地回答。 她可是你的亲奶奶呀!万贞儿心里说。 不能让一个孩子和一个死人呆在一起。 万贞儿放下怀里的小沂王,走到门前大喊:“来人呐,李姑姑去了!” 没有回应。 万贞儿伸手用力去推门。她要制造出大动静来,引起他人的注意。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那门,门却开了,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064章:孙太后动了杀机(上) 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竟然是孙太后。这是万贞儿所没有想到的。 孙太后的左边站的是她的主侍宫女史姑姑,右边是曹吉祥和张姑姑,身后还有几个跟随宫女。 打开房门的是包公公。 包公公推开门看到万贞儿心里一惊:打成那样还能站在这儿!她站在门口想干吗呢? “万贞儿,上圣太后来看望祈王爷。”包公公开了口。 万贞儿看到孙太后连忙跪下:“太后万福!” 万贞儿叩罢首回头对直愣愣站在那儿的小祈王朱见濬喊道,“祈王爷,快过来拜见皇祖母。” 小沂王朱见濬与孙太后见面也是有数的,所以看到孙太后还是有些陌生感的。听到万贞儿叫他,走过来跪在万贞儿身边俯下身给孙太后叩了头说道: “孙儿叩见皇祖母,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四季安泰。” 这些都是万贞儿平时教的。 万贞儿带着他在南墙下晒太阳时,教他读三字经,教他礼仪。教他见孙太后时怎么行礼说话。教他见母亲周贤妃时怎么行礼说话。教他见朝臣士大夫时怎么行礼说话。 小沂王朱见濬是很聪明的,一点就透,学的很快。 孙太后看到七岁的孙子行礼有模有样,心中大喜。暗夸这万贞儿也真是有一套的。 “这个地方是罪人呆的,你怎么可以呆在这里呢?你应该在你的沂王殿里。你是沂王,不能没有规矩。”孙太后有责备之意。 今天孙太后来的突然,进得府来就说要看望孙子。这让包公公和张姑姑措手不及。 张姑姑自然清楚小沂王在那里。她吓坏了,让沂王和他的贴身丫鬟住在柴房里!孙太后若是怪罪下来,那是要脱层皮的。虽然她不是皇上的亲娘,但她毕竟也是太后呀。 于是,张姑姑鼓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小沂王得了风寒,万贞儿如何扔掉太医开的药,勾结老宫女王氏拾些菜根之类的污秽脏物熬给小沂王喝,想谋害小沂王等等。小沂王受万贞儿迷惑总是不肯离开她半步,万贞儿被押入柴房,小沂王也是死活不肯离开她等等。 总之,把罪责全部推在了万贞儿身上。 孙太后是何等的精明,她当然不会全信张姑姑的话。她要亲自看一看万贞儿与小沂王。 看到祖母面有温怒之色,言语有责备之意,小沂王直起身看着孙太后说道:“万姐姐虽是濬儿的奴婢,但他数年来如娘亲一般照顾着濬儿。她被打成重伤,濬儿理应陪伴她。” 朱见濬说这话时有些口吃,脸憋的通红。 万贞儿听罢百感交集。一个七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些话来,自己的付出也就值了。她侧侧身对小沂王一拜: “沂王爷,言重了,伺候好你是奴婢的本分。” 当万贞儿直起身子时,小沂王伸出小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孙太后看着跪在脚下的这对主仆沉默了。 她看到的是主仆情深。她看到的是在祈王府这二年清苦的生活中,孙子朱见濬长大了,懂事儿了。 孙太后欣慰的说:“都起来吧。” “谢太后。”万贞儿站起的同时,也顺手拉起了身边的小沂王朱见濬。 孙太后扫视着柴房,当她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李妙儿那张安祥的脸上时,大惊失色。 “她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包公公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躬身说道:“此老宫女,名王环,来自浣洗局,后厨洗菜宰菜的。” 王环?不,她是李妙儿。 尽管岁月让这位宫女变的如此苍老,但孙太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她是自己昔日的司笔宫女李妙儿。 孙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稳了稳神,问道:“她是何时死的?” 众人都看向万贞儿。 “回太后,是拂晓之时。”万贞儿回答说。 孙太后的心又是一禀。她看了又看万贞儿。 “死之前,她可曾说过话?” “回太后话,王姑姑抬进这柴房之后一直昏迷,不曾说过一句话。 万贞儿非常清楚孙太后担心什么,所以她撒了一个谎。如果不撒谎的话,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万贞儿没有猜错,疑心深重的孙太后自然不信她说的话。 这个老宫女临死之前真的没有开口说过话吗? 那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孙太后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万贞儿脸上:为防万一,万贞儿对不住了,尽管你把小主照顾的很好,但本宫也不得不杀你了! 065章:孙太后动了杀机(中) 孙太后那慈祥的脸瞬间变的凝重起来。 万贞儿看到孙太后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那双精明的眼睛开始变的阴森而深不可测了。 她知道孙太后是不相信她所说的。她知道危险正向自己逼来。 万贞儿的心狂跳着。 孙太后手辣是人尽皆知的,为了守住那个秘密,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 能救自己的怕是只有身边这个孩子了。 “沂王爷,到奴婢身边儿来。让奴婢给你暖暖手。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万贞儿看着小沂王爱怜的说。 小沂王听话的把双手伸给了万贞儿。 万贞儿双手笼住小沂王的小手,又把他揽在怀里取暖。 小沂王已到万贞儿的胸前那么高了。 在宫中察言观色大半辈子的包公公,把孙太后那瞬息万变的脸色都看在了眼里。 他十分的纳闷,孙太后为什么那么在意地上那死去的宫女?为什么在意那死去的宫女说了些什么呢? 宫女!身份卑微的深宫侍女被人在意,答案只有一个: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她已经死了呀!也许她生前是太后身边的,她可能偷窥到了太后不为人知的什么。 宫女知道的太多那只有死路一条。可这个老宫女却活到现在?如果她真知道了孙太后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了万贞儿,万贞儿你死定了! 张姑姑瞪着她那金鱼眼,看看孙太后又看看包公公,她只感觉到气氛有点儿不大对劲儿,也不知所以然。 孙太后看着万贞儿拉过小沂王的手,又体贴的将他揽抱在怀里,她犹豫了。 以现在张姑姑给万贞儿“谋害沂王”的罪名杀掉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是杀掉她小孙子沂王怎么办?除了她这沂王府里还有谁指靠得着? 答案是:没有人指靠得着。 身边这两个人:总管和主侍都是坤宁宫的人,是来监视小沂王的,也有可能是正真要谋害孙子小沂王的人。跟随小沂王来的那几个小太监都是些大孩子,是没指望的。 杀掉万贞儿孙子小沂王就更危险了,不杀万贞儿,自己就更危险了。如果当今皇上知道真相,不仅自己的太后之位不包,这条老命恐怕也不保了,最终落得个欺君妄上的死罪。 不仅自己命不保,被禁南宫的儿子朱祁镇,眼前的孙子,都恐不保。 辛苦大半辈子,苦心经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翠儿,王翠儿!你明明告诉本宫已将她处死了,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我最贴心的忠婢,也敢欺骗我! 想到这里孙太后已气得脸色铁青。 “太后,万贞儿谋害沂王爷,理应处死。” 张姑姑看着沉默不言怒容满面的孙太后说道。她想:借孙太后之手处死万贞儿,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万贞儿,你为何要谋害沂王,说!”孙太后威势逼人。 万贞儿推开小沂王“噗通”一声跪下,“太后,冤枉呀!沂王爷得了风寒,奴婢因一时疏忽熬焦了太医开的药。又怕张主侍责罚,所以采用民间偏方为沂王爷治疗,并无加害之意。那偏方奴婢与奴婢的弟弟万通小时,因家贫卖不起药,也常用,实是有效的很,沂王爷服下之后也有明显的好转。太后明查!” “是的皇祖母,濬儿喝下那汤之后真的好了,鼻子也通了,头也不疼了,不信,你看。”小沂王说着挺了挺身子骨,“万姐姐是不会加害濬儿的。她可疼濬儿了。” 很明显,小沂王是在尽力为万贞儿开脱。 杀万贞儿?还是不杀她? 孙太后还在犹豫着。 杀。 一句话:万贞儿谋害沂王,赐白绫一条。 不杀。 也是一句话:万贞儿利用偏方治愈沂王的风寒之疾,有功,赏。 杀不杀都是一句话。 是杀呢?还是不杀? 孙太后盯着万贞儿苦苦的纠结着,权衡着。 066章:孙太后动了杀机(下) 一辈子都在后宫争斗中磨练出来的孙太后,在杀罚决断上向来都是十分有魄力的。 她牙一咬,决定:暂不杀万贞儿。 不杀的理由是:在这内外被监视的沂王府里,即便使万贞儿知道了那个秘密,她也不会轻易说出去的。一旦说出,她的主子沂王就是直接的受害者,看他们主仆情深,万贞儿是不会轻易说出去的。等到孙子沂王度过这个危难时期,再找个机会除掉她也不迟。 打定主义,孙太后微微一笑,看着小沂王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沂王慌忙跪倒:“孙儿不敢有半句谎言。请皇祖母相信濬儿,万姐姐真的不曾加害孙儿。他们误会了。” “哈哈哈!起来吧。皇祖母相信你。”孙太后前走两步扶起了孙子,“这个老宫女即已死了,还不赶快处理掉。怎么能让她还在沂王身边!” 包公公忙说:“是,太后。这就指派人安葬她。” 大明宫里安葬宫女:就是把死了的宫女烧成灰,填入枯井中。 好险!万贞儿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她在心里甚是感激小沂王。 孙太后扶起小沂王,和蔼的说:“她是你的教引姑姑,你应该叫她万姑姑才对,怎么叫她万姐姐呢?” “回皇祖母话,濬儿不喜欢叫她姑姑,她没那么老,万姐姐年轻漂亮,万姐姐对濬儿真得好好像亲姐姐一样,濬儿就是喜欢叫她姐姐。” “哈哈哈!”孙太后给逗笑了,“喜欢,你就叫她姐姐吧。可别忘了主仆有别,尊卑有序。” “孙儿记下了。”小沂王看看万贞儿扑闪着两只大眼笑笑。 万贞儿的脸上红红的,她很开心。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孩子,今天,在这关健的时刻说话却句句贴心。 “万贞儿伺候沂王有功,因误会受责罚,冤了!包总管张主侍为沂王也是尽心尽力了,哀家领情了。每人赏文银三百两。” “谢上圣太后!” 三个人齐齐跪下谢恩。 “起来吧,这柴房不是久呆之地,哀家的脚都冻疼了。” 精明的孙太后给这件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包总管吩咐道:“小德子,小竖子,小良子,快去把沂王爷寝殿的炉火加大,清扫干净,请上圣太后歇息会儿。杏儿,备上等好茶伺候上圣太后。” 几个跟在后边的小太监和林杏儿都小跑着去准备了。 孙太后来到沂王寝殿,看着这简陋的地方心里很不是味儿,自己的孙子在这里受这份苦,自己却无可奈何。 但她面子上却波澜不惊,慈祥和蔼,什么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来。 孙太后喝了一盏热茶,看着站立着的包公公问:“沂王跟前就万贞儿这一个侍从么?” 因为她没有看到更多的侍女。 “回太后话,还有杏儿,春红。这就是杏儿。”包公公看看林杏儿。 “上圣太后万福!”林杏儿对着孙太后福了一福。 包公公接着说:“还有个春红的小姑娘,她去洗衣坊帮个工,今天也该回来了,小良子,还不快去**红回来。这里沂王等着他伺候呢。这贪玩的小丫头!” 小良子高兴的飞跑去了。他还正为一手冻疮的春红发愁呢。他很为这个和自己最能说着话儿的小女孩儿忧愁着,这下好了! 小良子很感激孙太后这一问。 孙太后要求万贞儿要伺候好沂王,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尽力纠正沂王的口吃。然后就回宫了。 万贞儿带着小沂王与包公公张姑姑送孙太后到府门外。 孙太后在登上轿之前,一手扶着轿门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沂王府周围的树木,对万贞儿说:“再熬几天吧,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日子就好过了。” 说罢孙太后上轿,在一群宫女太监的拥簇之下离去了。 包公公和张姑姑互相对视了一下:又白忙了,这主仆也真是命大! 各自回房去了。 万贞儿牵着小沂王的手也回沂王殿去了。 她反复品味着孙太后的话:再熬几天吧,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日子就好过了。 这些话曹吉祥也在她面前说过。这是有所指的么? 他们都在暗示自己:一定要照顾好沂王,苦日子是会有头的,好日子并不遥远。 再想想自己身处险境时,曹吉祥和孙太后都那么及时的出现了。这也说明了沂王府里不仅有杭皇后的人,也有孙太后的人,那个人会是谁呢? 067章:奴仆间的关怀 送走了孙太后,强撑着的万贞儿像散了架似的,身体疼痛如割。 “濬儿,你且读书,姐姐睡上一会儿。” 万贞儿爬上了小沂王的寝榻。没有外人的时候,这对主仆就没有主仆的严格区分,就像亲姐弟一样随便。 小沂王为万贞儿掖了掖被角,“万姐姐,你好好睡,濬儿读书去了。” 看着小沂王坐在桌边捧起了书,万贞儿十分的欣慰。在这冷寂的沂王府,也只有两个人最关心自己。 一个是“保护”这沂王府的锦衣卫王羸,一个就是眼前的小沂王了。 “万姑姑!” 随着一声心疼的呼喊一个人奔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同时还带进一股寒凉的风。 来的正是小春红和小良子,两个孩子同时站在了万贞儿的床前。 “万姑姑,听小良子说你被误打了,还疼么?” 春红伸手为万贞儿掖了掖被边儿。那是一双满是冻疮的手,双红双肿。 “春红!”万贞儿看到春红的手,双臂一撑坐了起来,拉住小春红的手,“疼吧?快到被窝里来暖一暖。” 万贞儿心疼的把小春红的手拉进被窝,双手笼住那双如冰的小手暖着。 大颗大颗的泪顺着小春红的脸颊落了下来。 小良子的眼圈也是红红的。 在这大明的沂王府里,三个奴仆就像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的猫儿一般,彼此关心着。 小沂王静静的看着这三个人在那里涰泣着,彼此安慰着。他有些羡慕这些亲情。这是彼此最真诚的关怀。 “好久没见着汪直了,他还好么?”春红问小良子。 “汪直的伤好了些,能下地走路了,腿上那个大伤还没好完,腿肚被那恶狗生生扯去了一半。这几天包公公让他挑茅房的粪上后园的花地,说是上上粪来年花会开的更好。唉!” 小良子一脸的凄然。 “十一二的孩子挑得动那两只大桶么!”万贞儿叹息着。 “我还听到包公公骂他活该被狗咬,自找的。”小良子说。 “这包公公也太......” “春红!”万贞儿阻止道,“经书上说‘人前多夸人善事,人后不论他人非。’小良子你也去吧,在这儿呆久了,又要被人骂的,该干啥干啥去吧。” “嗯,我去了万姑姑。”小良子转而又对春红说,“有空,我还来找你说话,和你玩儿。” “好的,你去吧,否则又要被骂了。”春红笑起来那两眼弯的跟初五的月亮似的。 小良子一溜烟跑去了。 万贞儿跟春红说:“管好嘴,孔老夫子说‘祸从口出,话乃凿身之斧也’可曾记下?” “万姑姑春红记下了。这嘴会记住的。”春红用手拍拍嘟起的小嘴。 万贞儿笑了。 夜暮降临,暮色四合。 万贞儿疼痛的紧,没有起床也没有吃晚饭,她吃不下。 春红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床前,“万姑姑你爬下,我用热水给你敷敷背,会好些的。” 万贞儿艰难的翻了个面朝下。 “沂王爷,请您背过脸去。”春红对小沂王说道。 小沂王朱见濬听话的转过身看他的书去了。 春红掀开被子,撩起万贞儿的内衣,她的整个背部如同烙馍用的鏊子底一般,黑紫青黑紫青的。 春红心疼得不得了,把热巾敷上去“你忍着点儿哈万姑姑,会好的。” 有一个人比春红更加心疼,他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盯着万贞儿紫青色的背,就要溢出血来了,红红的大眼溢出的是满眼心疼的泪。 他心疼极了! 这个人就是侧卧在房梁上的王羸。 当他看到孙太后的銮驾进入沂王府时,就断定万贞儿会被放出来的。他提前来到这里,怀里揣着医治创伤的止疼药,等心爱的人回来。 068章:有机会,我定杀掉你 “万姑姑,我扶你回你的卧房休息吧。今晚我来伺候沂王爷。”春红为万贞儿敷完背说。 “不!万姐姐就在这儿。今晚我来照顾她。” 正在读书的小沂王朱见濬丢下书本说的斩钉截铁。 他不容万贞儿离开他,一会儿都不能。他最担心的是那个说要带万姐姐离开这里的那个男人,怕他再出现在万姐姐的身边。 朱见濬已离不开他的万姐姐了,就像一个孩子离不开他的娘亲一样。 万贞儿笑了,“春红你去吧,去用热水好好敷敷自己的手,让它好的快些。最好明儿去后厨讨些食盐来放进热水里敷,会好的更快些。待我好些了用筐子扣几只小鸟来,那鸟的热脑子敷冻疮好的更快,好了还不留疤痕。在家乡时左邻右舍家的孩子有了冻疮都这样治。” “谢万姑姑!”春红一脸的感激。 “下大雪最好,那样无处觅食的鸟儿最好捉。”万贞儿说。 “你回去烫你的手去吧。这里有我呢。”小沂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万姑姑,晚安!”春红端着盆子走了。 小沂王朱见濬迅速爬上床钻进被窝,“好好暖和哦!”她往万贞儿身边依了依,“万姐姐还疼么?濬儿要是能替替你疼,就好了。” 万贞儿的心里暖洋洋的,她伸出胳膊把小沂王揽进怀里。 “万姐姐,今天在柴房,你一口一个沂王爷的叫,濬儿不习惯。好像我们生分了似的。” “傻子!那场合我能叫你濬儿么?你是王爷,我是下人。你皇祖母说的对,主仆是有别的。私下叫你濬儿,还不能让他人听去了。今后,你大了,还是叫我万姑姑吧,我是你的教引姑姑。” “我就喜欢你叫我濬儿,我就喜欢叫你万姐姐,这么年轻叫姑姑,你有那么老么?我不想让你离开。你会离开濬儿么?” 这孩子近来怎么老提起这个问题?万贞儿心想。 “不会的,万姐姐不会离开你,会永远的陪伴着你。” 小沂王朱见濬笑了,很开心。 小沂王说着话动了动身子,触碰到了万贞儿的身体。万贞儿疼的轻哼了一下。 “万姐姐疼了!都愿濬儿不小心,濬儿离你远点。”小沂王说着朝外挪了挪身子与万贞儿保持一段距离。 “睡吧,姐姐困了。”万贞儿伸手为小沂王掖了掖被子闭上了眼。 小沂王朱见濬也闭上了眼。 春红进来见两个人都睡下了,息了灯走了出去。想起自己的同乡菊叶儿在坤宁宫做司灯,见面总是眼睛红红的,说总是被主子和其他主事儿的打骂。想想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虽然生活清苦了点儿,沂王爷虽小但和善,万姑姑又体贴。 万贞儿和小沂王静静的躺着,都认为对方睡着了。其实谁也没有睡着。 万贞儿想着老宫女李妙儿临死前所说的话:南宫的太上皇朱祁镇是她所亲生,小沂王是她的亲孙子。 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 孙太后追问她死前可曾说过话。可见孙太后是对自己起疑心了,她若灭口自己死定了!想想孙太后在柴房那阴晴不定的脸,万贞儿后背都直冒冷汗。 多亏了小沂王朱见濬那些话救了自己。万贞儿不得不承认这个经历了苦难的孩子,过早的成熟起来了。 小沂王朱见濬虽然也闭着眼睛,但他也没有睡着。他的脑海也在翻腾着,自从被赶出端本宫,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总和自己关联在一起,那个吃苦受罪的人总是身边这个最疼爱自己的万姐姐。 这个七岁的孩子已感觉到,一只黑手总想制自己于死地的。而挡在自己和那只黑手之间的人,总是万姐姐。 只有和万姐姐在一起,自己才有安全感。 朱见濬实在是离不开万姐姐了,不管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 一刻也离不开! 房梁上的王羸估计小沂王已睡着了,从上飘然而下。 他来到床前单跪下俯身枕前,轻轻的叫了一声:“贞儿!” 一只手猛然捂上了他的嘴。那是万贞儿的手,她怕惊醒身边的小沂王。 四只手无语的握在了一起。 王羸的唇吻上了掌中的那双小手。 万贞儿感觉到有温热的泪打在自己的手上。 粗重的呼吸,还是让小沂王听到了。他漫漫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床前跪着的那熟悉的影子。 恼怒一下淹没了这个孩子。他想大喊:你,滚出去! 可他不敢。那个人太高大威猛了! 他还怕他的万姐姐因此而伤心,不再理他。 泪,顺着小沂王的脸无声流淌着。 王羸那双糙糙的大手,在万贞儿的背上游走着,心疼无比。 万贞儿感觉到整个身体如被熨烫般的舒服,那疼痛减轻了,消失了。 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你!让你从我的万姐姐身边彻底的消失。 小沂王在心里恶毒的咒骂着,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掐死那个依旧跪在床前的男人。 069章:复立沂王者,杀无赦! 景泰五年。 万贞儿在沂王府陪伴着朱见濬已三年了。在这三年里,这个不粉不黛的宫女只作了两件事儿: 一是陪伴沂王,教他读书。万贞儿识字不多。在幼时宫女的培训中,也只读些《女训》《女孝经》等书。她陪伴着沂王读《中庸》,全靠一本注解。沂王在没有先生教导下的读书,也纯属打发无聊的寂寞时光,不求甚解的读读背背。 二是做针线活。 常常是沂王在读书,万贞儿在一旁做针线。主仆的日子清苦而平淡。 有时八岁的小沂王也会逗万贞儿开心。 他放下书本,走过来俯在万贞儿的膝盖上,拿起她秀的花赏玩着:“万姐姐,我都闻到花香了!” 此时的万贞儿会很开心的笑起来。 有一个人在努力的想着法子让万贞儿离开沂王府,回到他的身过。尽管他知道这很难很难,但是他为了心爱的人儿还在千方百计的努力着。 这个人就是王羸。 王羸找到了他的同乡礼部郎中章纶。希望他能帮忙让万贞儿出沂王府。 王羸的到来访诱出了章纶的一个想法:朱见济太子病死,景帝又无其他儿子,若复立沂王为太子,将来自己也许会因复力太子有功而前途无量。 章纶随即在朝堂之下做了一个小小的调查,发现意欲复立沂王的人也不在少数。 章纶大喜,认为时来运转的机会到了。随即伙同英雄所见略同的御史钟同上了一道奏章:复立沂王朱见濬为太子。 愚蠢的章纶那里想到,景泰帝是寄希望自己的三宫六院能早日生出皇子来。自己还很年轻,对生出皇子满怀信心。 景泰帝看到奏章十分的震怒,将奏章扔下龙案怒吼道:“言复立沂王者,杀无赦!” 上了奏章不久,礼部侍郎章纶、御史钟同被下召狱,当天受尽折磨的章纶就被杖死了。 这更立太子和复储风波给沂王府带来更大的灾难! 景泰帝对沂王朱见濬越来越不放心了。他下令也砍光沂王府四周的树木,加派了更多的锦衣卫看护沂王府。 景泰帝暗地下旨:若有朝臣接近沂王府各杀勿论。让贴身太监去暗示包公公,瞅准时机做掉沂王,以防夜长梦多。 因章纶的愚蠢,小沂王朱见濬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万贞儿不仅出沂王府无望,而且生活更加清苦。 王羸也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他认为同乡章纶的死是自己造成的,确切的说是自己为了让万贞儿出沂王府而造成的。 这个看上去强硬的汉子,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烧香泼酒祭奠章纶。 不久,万贞儿发现沂王府里新增加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这些无所事事的太监也总是在府里东游西逛。 机敏的万贞儿马上预感到了什么。 危机感向万贞儿袭来,她夙夜难眠,感觉到小沂王危在旦夕,更有可能是朝不保夕。 这天下午,残阳如血,霞光满天,一片紫红。 小沂王朱见濬和汪直、小良子、小竖子、小德子在后院的草坪上踢蹴鞠。也只有与这些小太监们在踢蹴鞠的时候,小沂王才显现出少有活泼与快乐。 汪直这个聪明的小太监成了沂王最喜欢的玩伴。 万贞儿带着春红走了过来,看了会儿小沂王与几个小太监踢蹴鞠,几个孩子毫无规则的争抢着,欢笑着。 此时,这些不幸的孩子都是快乐的。 万贞儿觉得也只有这个时候沂王是开心的,快乐的。 静站了会儿,万贞儿向汪直招招手,“汪直,带沂王爷过来!” 汪直见万贞儿招唤,弯下腰抱起蹴鞠牵着小沂王的手跑过来。 “万姑姑!”汪直笑嘻嘻的甜叫道。 汪直长相甜美,聪明机灵,能说会道,万贞儿也很是喜欢这个懂事儿的小太监。 因为初进宫时万贞儿有恩于自己,平时对小太监们又有关照,汪直也很尊敬这个大自己几岁的万姑姑。 “过来,过来,都过来!” 万贞儿把小良子等几个端本宫时带过来的小太监召到身旁。 万贞压低了声音:“近来沂王府有变化,人多了。我想告诉大家除了伺候好沂王爷之外,不要多说话,不要与不熟的人多说话,更不要谈论宫中之事,紧闭嘴,小心祸从口出。” “记下了万姑姑!”几个小太监齐齐的说。 “去玩吧!”万贞儿推了一把身边的小沂王。 看着跑了去的小沂王,万贞儿心重如铁。 这种担惊受怕,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的日子,让万贞儿心力憔悴。 但这位宫女能做的只有尽力的强撑死扛着。不仅是为了义母的嘱托,也因这个孩子在朝夕相伴中已融入了自己的血液,成了在这深宫生活中支撑她精神的支柱。 她为他忧而忧,为他乐而乐。 眼前的山雨未来风满楼的氛围,让万贞儿的心紧紧的抓揪起来了。保祐他吧菩萨! 万贞儿常在心里默默地为小沂王祈祷着。 一个柔弱的宫女除了日日夜夜尽力照顾好她的主子小沂王的生活之外,能做的也只有祈祷。 070章:孙太后行动了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已是景泰八年,景泰帝突然得了重病,健储君的问题又成了热点问题,被摆上了朝堂。 因为朱见济殁了之后,景泰帝并无子嗣。朝堂之上两派争相不下。有的主张复立朱见濬,有的主张立襄王。 坐以静观等待时机的孙太后,推动了她的一颗棋子————左都御史徐有贞。 徐有贞出动了。 他自信的找到了五清侯石亨,说:“于谦,不识抬举,骂尔摇尾之犬。尔何有脸面站于朝堂之上!” 石亨闻之脸赤如红布,低头无言。想想自己本想感恩于谦的举荐之恩,故推荐晋升他的儿子。不料那于谦竟拿自己开刀来装扮他清廉美誉。 石亨越想越气,说道:“于谦装廉,拿我开刀,有机会定报这羞辱之恨。” “机会来了!”徐有贞捻着几根胡须笑了笑。 石亨看着徐有贞:“?” 徐有贞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景泰帝宠信于谦,就没有你我的日头了。现在皇上病重,后继无人。朝臣议复立小沂王为太子。立沂王为太子,不若你我助南宫太上皇复辟,推老皇复立,垂手是功,可立得功勋,扬眉吐气。” 石亨浓眉一挑,双眼放光:“如何操作?愿闻其详?” “要想复辟成功需一样东西,这东西将军你有。只要将军出手,后有孙太后撑腰,事必成。” 石亨突然明白的抑起了头:“兵!” “对!近日北边传来瓦刺骚扰过境战报,将军借机以保卫京城安全为名,调兵进城,内有我与曹公公应接,成大事只是举举手罢了。大事成,你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快哉!” 徐有贞的一翻话说的石亨心花怒放,仿佛大权垂手可得。 事实上也就是垂手可得,因为没有任何人在意他们,防犯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太上皇能从大门锡封,锦衣卫看守森严的南宫里走出来。 “何时行动?” “我夜观天象,时间定为二月十六日,黄道吉日。” “只有你我么?” “不,还有景泰帝跟前司笔曹吉祥,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善,都督张辄,我们在夜间行动,里应外合大事定成。” “好!” 徐有贞与石亨击掌为誓成了同盟。 二月春暖花开。 沂王府里,十岁的沂王朱见濬已长成一米六八的帅俊少年郎。只是这孤寂清冷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让这个孩子变的沉默寡言。 渐渐的,沂王朱见濬知道,每一天都有可能是自己生命的终点,因为他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叔父景泰帝也加强了对他的看守与防犯,在这没有自由的地方,每一天都是痛苦的挣扎。 值得庆兴的是万姐姐始终不离不弃的步步紧跟着自己。也就是这个宫女在这孤寂的日子里,支撑着自己的全部精神世界。仔细想想,如果没有这个宫女,自己可能活不到现在。 所以沂王朱见濬对这个宫女万贞儿是话听言从。 他们之间不像主仆,倒很像是沂王府里的一对相惜相爱的母子。 沂王朱见濬虽沉默寡言,但在他的心里却憋着一口怨气。怨恨那个总是夜间幽灵一般出现在万贞儿身边的高大男人。 小小年纪的他能看出贞儿姐姐为那个男人快乐着,这也让十岁的沂王十分的妒恨。 这个恨深深的埋在小沂王的心里,且随年龄的增长膨胀着。 他怕的是指不定那天,他会带走她。在这孤寂的沂王府里,真不知道没有万姐姐日子可怎么个活! 在这清苦黑暗的沂王府里,万贞儿是快乐幸福的。因为身边有暗中帮着恋着自己的王羸。 王羸,万贞儿的精神支柱。沂王,万贞儿的精神依托。 这大小俩个男人是年已二十七岁宫女万贞儿的全部。 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万贞儿与沂王朱见濬做梦都不会想到,走出沂王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一场政变正地悄无声息的酝酿着。 C 071章:夺门之变 景泰八年,瓦刺再次入侵,石亨以保护京城安全为由顺利的调兵入京城了。 二月十六日深夜,明月高照万籁俱寂。徐有贞带领着石亨派来的将领李万达等一干将士,顺利的进入了皇城,通过长安门,迅速向南宫逼近。 刚到南宫附近,忽然明月隐蔽,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而且电闪雷鸣。 众人大惊,非常害怕。 走在前面的李万达伸手挡住了后边正在行走的士兵,问身边的徐有贞:“这是天谴么?” 一句话众人更惊,欲转身后退。 徐有贞没有回答李万达问话,只是手起刀落,李万达的人头如西瓜一般落地,且滚了三步多远。 徐有贞大声说:“李万达胡言惑众,该死!我已夜观天象,今晚行动正是时候。这是天祐我们,快撞门掘墙,救出上皇,明月也就自然出来照耀我们助上皇回宫。回到大内奉先殿都必有大赏!” 徐有贞精通天相是人尽皆知的,众人都信他了。 很快南宫前墙被推倒,曹吉祥已事先告知了英宗今晚行动,英宗在南宫内已作好了充分地准备。 这时乌云散尽,月明如昼。 徐有贞扶着英宗登辇。 众将士觉的奇了,对徐有贞的每一句话更是深信不疑。 众人这时真的相信徐有贞说的‘今晚是时候’,众人的士气立马高涨起来,簇拥着英宗直奔大内奉先殿。 东门的守门侍卫队长张彪,看到一群人整齐的簇拥着坐在撵上披着黄袍的那个人来朝这边走来。 张彪心中非常吃惊:这是皇上吗?深更夜半,这是从那里回宫来?问题是从未见皇上何时出宫的。 待这群人走近,张彪定睛细看,那里是皇上?只见辇上坐着一个满脸胡须且修饰整齐之人,约四十有余,气宇不凡,这人十分的陌生。他的身后一群个个提着刀的士兵,月光下刀光闪闪,杀气腾腾。 此人边上站着的是侍郎徐有贞。张虝认得。 张彪阻止了开门的侍卫。这群人太可疑了! 见宫门不开,朱祁镇从辇上走下,站在那里威严的说:“朕乃英宗皇帝,还不开门么?” “上皇回宫,还不开门么?”徐有贞大声吼道。 守门的兵卒傻了眼。 张彪大惊,忙命人开门。 朱祁镇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了皇宫,顺利的来到了皇帝举行朝会的奉先殿。 看着自己曾经坐过的龙椅,朱祁镇落泪了:九死一生之后自己还能回到这里! 我朱祁镇终于又回来了! 徐有贞上前一步扶着朱祁镇的胳膊,说:“请皇上上坐。”并将皇上扶上了宝座。 “明天,朕,必不亏待与你们。”这是朱祁镇坐上龙座的第一句话。 “启禀皇上,礼乐已准备齐毕。”曹吉祥跪下说到。 今晚曹吉祥以他的特殊身份守在奉先殿,准备礼乐以迎朱祁镇归来。 “爱卿辛苦了!平身。”朱祁镇抬了抬手。 “爱卿”二字让曹吉祥顿感春暖花开,前途无量。被人歧视的太监生涯从此就要被改写了! 这时天色微亮,众朝臣已等在午朝门外准备朝见皇上。 时辰已到,礼乐响起,钟鼓齐鸣,朝门大开。 朝臣们按序进入奉先殿。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目瞪口呆! 宝座上端坐的不是朱祁钰,而是他的哥哥朱祁镇,八年前的正统皇帝。 众人在骚乱中犹豫着,议论着:“英宗是如何回来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全不知情。 徐有贞走到朱祁镇的身侧,大声的说:“贞夜观天象,今日是上皇复辟应照之吉日、众臣朝拜!” 众朝臣只有跪倒山呼万岁。 此时,皇宫的景泰帝已梳洗完毕,他伸手拿起宫女手里的皇冠正要戴上头,准备去上朝。 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扑倒在他的脚下:“启禀皇上,太上皇复辟了,已进入奉先殿!” 朱祁钰一惊,竖起耳朵,真的听到了奉先殿那边传来了礼乐之声。 他的手一抖,那精美绝伦的金皇冠掉在了地上,碎了! 072章:十岁的孩子杀人不手软! 此刻,朱祁钰心里那个痛恨无法表达,他最痛恨一个人,那个阻止他杀死哥哥朱祁镇的人,那个人叫于谦。 若当初借小王子之手杀了哥哥朱祁镇,哪会有今天的祸患!千防万防,还是让他从南宫里走出来了! 他,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他,会放过自己吗? 不会! 囚兄废侄之举,就算朱祁镇不追究,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也会推波助澜置自己于死地的。 寝宫里,皇帝朱祁钰面色苍白,神情沮丧,无言的伫立着,通红的双眼绝望的凝视着窗外,双目爆裂,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奉先殿上,朱祁镇威严的坐着。他已成为真正的皇帝了,面对脚下跪拜的朝臣,宣了他回宫的第一道圣旨: “封朱见濬为太子,改名朱见深。封曹吉祥为司礼掌印太监,总督三大营。即刻带领侍卫去接太子朱见深回宫。” 曹吉祥接了圣旨,挺了挺腰杆,踏着方正的步伐,走了。把一个得意高傲的背影留给了朝臣们。 朱祁镇重回朝堂,开始对帮他走出南宫的人,保护他儿子的人,进行丰厚地封赏。 他感念母亲孙太后为他出南宫所做的一切,故开历史先河为她上徽号曰:圣烈慈寿皇太后。 封徐有贞:入阁,兵部尚书。 封石亨:忠国公。 封张軏:太平侯。 在这个晚上参与迎朱祁镇出南宫的将士统统提拔受封。 一时间皆大欢喜自不必说。 曹吉祥威风凛凛的带着一干侍卫来到了沂王府。看门的太监看到来者气势不凡,也不敢阻拦。 曹吉祥畅通直入,直奔沂王正殿。 看门小太监一溜小跑奔东厢房报告包公公去了。 包公公正躺在太师椅上,边喝小酒,边哼着京调,一副享受的快乐样子。 “禀包总管,曹公公带着一帮带刀侍卫直奔沂王殿去了。”看门小太监报告说。 包公公眼皮也没抬一下依旧哼着调,说:“皇上,等不及了,亲自派人宰那小子啦!哈哈,他早晚都是个死,我知道了。” 林杏儿在一旁给包公公添上茶,兴灾乐祸的说:“那小废材,是彻底的废了!我们不用再操心了。这沂王府里将没有沂王喽!” “哈哈!走,过去看个热闹。” 包公公站起来就朝外走,后面紧跟着林杏儿。 万贞儿正在给沂王朱见濬梳头。春红进来说:“万姑姑,曹公公来了,说是传皇上旨意。在外候着呢。” 万贞儿心中一惊:这皇上又想将他的侄儿怎么样呢?心也立马提了起来。 “春红告诉曹公公,沂王爷梳好头就出去了。” “好的。”春红出去了。 万贞儿为沂王梳好头,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心里忐忑着。 十岁的小沂王朱见濬已经和万贞儿一般高了。 曹吉祥看到朱见濬和万贞儿从寝殿里走出来,忙走上前去,身体前躬,双手作揖道:“司礼太监曹吉祥参见太子殿下!” 朱见濬愣在那儿,认为自己听错了。 “曹公公,你说什么?”万贞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曹吉祥笑了:“万贞儿,你们主仆的苦日子到头了。昨天晚上徐有贞大人把南宫的皇上给接出来了,现在奉先殿上和朝臣议着国事呢。” 曹吉祥说着正了正衣冠,端正的面朝南站好,从身旁侍从的手里接过圣旨,朗声宣道:“朱见濬接旨!” 万贞儿忙拉朱见濬跪倒。 “朱见濬接旨。快说!”万贞儿拉了拉朱见濬的衣角。 朱见濬这才反应过来,“朱见濬接旨!” “承天景命,皇帝召曰:封皇子朱见濬为太子,更名朱见深。即刻起驾回东宫。钦此!” “谢父皇!” 朱见濬双手接了圣旨,站了起来,眼圈红了。他走前两步抱住万贞儿哭了起来。 “万姐姐,我们可以回宫了!” “可以回宫了!”万贞儿也哽咽了。 冬去春来,黑暗的苦难日子总算到头了! “曹公公!” 包公公走过来边与曹吉祥打招呼,过看着万贞儿于朱见深抱头痛哭。心想:这是诀别呢! “我来传旨,太子殿下要奉旨回东宫了。” 曹吉祥一改往日的热情,一脸冰冷傲然地说。 “太子殿下!”包公公身后那林杏儿小声惊叫,表情非常复杂。 包公公也是一脸的懵逼,接着是一脸的吃惊与恐惧。 因为他看到朱见深阴沉脸脸,那双发红的眼直盯着自己。 十岁的朱见深像变了个人一般,满脸的暴怒和一身的戾气。他从身旁侍卫腰间拔出长刀大步朝包公公而来。 包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饶命呀!” 朱见深挥刀刺去,包公公身后的林杏儿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她的胸部被朱见深一刀捅了两个洞,前后对穿了。 这一刀即凶又很! 万贞儿瞪大了吃惊的眼睛看着朱见深,好像突然不认得他了。 一个内敛柔弱的少年,怎么突然间变的如此暴敛! “我,最恨你叫我小废材!”朱见深恶狠狠的盯着挣扎在地上的林杏儿,把那还在滴血的长刀往地上一摔,“回东宫!” 朱见深大步朝门口走去。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了。 他的身后万贞儿一脸的惊愕。 一个十岁的孩子杀人却一点儿都不手软! 073章:放贞儿出宫去吧 端本宫迎回了它原来的主人朱见濬,现在更名朱见深太子。 朱见深又一次成为太子,跟随他进沂王府,又从沂王府回来的那些宫女太监都得到封赏。 小良子封为掌班,小德子和小竖子成为领班,都从打杂的苦役太监里脱离出来有了身份地位,大家都很高兴。 汪直聪明善言,因救太子殿下被恶狗咬伤过,太子殿下觉汪直忠心,又深念此恩,故封他为端本宫的总管,两人年龄又相差不是很大,所以又能说得着话,汪直深得朱见深太子喜欢和信任,俩人形影不离。 万贞儿成了尚服局司衣司的司衣,主管太子起居穿戴。这是宫女中令人羡慕的职位,也是令人求之不得的职位。 然而,万贞儿却想出宫。因为王羸那个陪伴她在沂王府度过最为黑暗五年光阴的男人,在企盼着她能回到他的身边。 为了王羸,万贞儿决定去求孙太后周贵妃放她出宫。 朱见深又一次登上太子之位,他的生母周贤妃被封为了贵妃,因儿子是太子便成了后宫中炙手可热之人。 转眼到了四月,天气有些炎热。 朱见深到文华殿去跟着太子太傅上课去了。万贞儿就来到慈宁宫求见孙太后。 此时,孙太后正与周贵妃说话。 周贵妃一太早来为孙太后请安。目标只有一个:这个心机颇深的女人并不满足自己的贵妃身份,周贵妃想通过孙太后爬上皇后的宝座。 “启禀太后,太子的司衣万贞儿求见。”孙太后跟前的主事儿史姑姑进来禀报。 “万贞儿?快快,让她进来。” 孙太后一时感念万贞儿在沂王府那些不堪的日子里,对孙子的不离不弃。故对她是另眼相看。 万贞儿进来看到周贵妃也在,跪下说:“太后万福!贵妃娘娘万福!” “起来吧!”孙太后满面欢颜的说。 万贞儿并没有起身,五体匍匐在地,“奴婢求太后作主,让万贞儿出宫去吧。” 笑容从孙太后的脸上消失了,她审视着万贞儿。 万贞儿的这请求是出乎孙太后意料的。宫女作到太子司衣这个份上一般是不愿意出宫的。何况太子又是非常喜欢依赖她,似乎是离不开她的。 “你为何要出宫呢?”孙太后正色问道。 “父母已年迈,奴婢二十余年不曾回家乡过,日夜思念父母,如今奴婢已三十岁了,也该回家尽尽孝心了。望太后成全,奴婢感激不尽。” 万贞儿再次叩首。 沂王府柴房里稻草上,李妙儿那安祥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孙太后的脑海里。 李妙儿与万贞儿在一起呆过一个晚上,为了守住那个秘密,万贞儿是决不能出宫的,也决不能再活着。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孙太后咬紧了后牙槽。 除掉万贞儿的杀机再次升上孙太后的心头。 孙太后向史姑姑招了一下手,史姑姑快步走到孙太后跟前,孙太后对他耳语了一句简短的话。 史姑姑去了。 “万贞儿,你的请求哀家暂不能答应你。因为太子素来得见你,这事儿还得同太子商量。贵妃,你说是么?”孙太后看了看周贵妃。 周贵妃盈盈一笑,“太后说的极是。你也算是太子跟前的老人了,离去也得看看太子的意思不是?太子感念你在沂王府时对他不离不弃的照顾,时常在太后和本宫跟前说你的好呢。太子还准备推荐你父兄入锦衣卫呢做百户呢。” 周贵妃明白太后这是不愿意放万贞儿出宫。 “奴婢谢太子殿下厚恩,父兄在家乡习惯了,就不必劳烦殿下费心了。” 万贞儿想出宫,更不想父兄进入京城这块虎狼之地。 史姑姑进来手里捧了一个精美绝伦的檀香食盒。 “万贞儿,哀家也感念你在最不堪的岁月里对太子不离不弃地照顾,赏你龙门大鲤鱼一条。这是哀家的掌勺大御厨钱贵的拿手招牌名菜,特赐你尝尝。” 孙太后说完,示意史姑姑把食盒递于万贞儿。 万贞儿双手捧着食盒再次叩首谢过孙太后,然后退了出来。 万贞儿回到端本宫,太子还没有从文华殿回来。她把食盒放在桌上等太子回来一同品尝。 浓郁的鱼香弥漫在空气里。 雪儿围着那食盒不停的转着叫着,还不时的用那爪子扒拉扒拉,馋的直流口。 万贞儿把雪儿抱在怀里,拂着它雪白的长毛亲怩地说:“乖,不能淘气哦!等殿下回来,咱们一块吃哦。” 雪儿是万贞儿回到端本宫后养的一只白色的公波斯猫,胖胖的身体,一身的雪白,漂亮极了。 不仅是万贞儿,就是太子也是喜欢的了不得。 雪儿在万贞儿的怀里,两眼盯着食盒挣扎着非要去吃那里面的东西不可,馋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嚎叫着要嘴吃。它实在是抵挡不了空气中鱼香的诱惑。 雪儿的挣扎嚎叫让万贞儿心不落忍,于是就打开食盒,取了小小一块鱼肉来安慰雪儿。 雪儿吃下鱼肉之后突然变的急躁不安起来,从桌上跳到万贞儿怀里,又怀里跳到地上,在地上跳了几跳,怪叫数声,口鼻出血,瞬间暴毙! 天呐,雪儿这是救了我呀! 万贞儿大惊,跌坐在椅子里,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如雨而下。 074章:他,必需得死! 万贞儿盯着桌子上那条色香味具全的鱼愣了半天。 太后要杀我!为什么? 不让我出宫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我死? 地上的雪儿全没了生机,那雪白的毛,那鲜红的血,分外刺目。 万贞儿感觉身上筋与骨像被人抽去了似的,五脏六府像被狼掏空似的,恐惧如潮水般的淹没了她。 挣扎,挣扎,挣扎! 谁能求我,谁能?王羸么?万贞儿第一个想起王羸。 不!也许会连累到他的。 在这孤寂的深宫,在这等级森严的王室,没有人能救你!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有个笃定的声音在告诉她,这个声音来自万贞儿的内心深处。 太子朱见深马上就要从文华殿回来了。 太子能救我么?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万贞儿拂去眼角的泪,再次看看地上死去的雪儿,看看桌上香气四溢的龙门鱼。 告诉太子:这是你皇奶奶赐的鱼,她要毒死我,却误毒死了雪儿。 不,这样把事情挑明自己可能死的更快。 万贞和在苦苦的思索着,寻找着自救的办法。 透过窗子看到两个宫女捧着盘子过来了,那是太子的午餐。 太子要回来了!决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太子更不能! 万贞儿抽出袖子里的丝巾擦去雪儿嘴角的鲜血,擦净地上的血迹,把雪儿抱上太子喜欢坐的锦榻上,摆弄出雪儿卧睡的样子。 然后,把食盒盖子盖好,抱起匆匆的出去了。 当万贞儿回来的时候,太子朱见深已吃过了午饭坐在锦榻上歪着身子看书。 看到万贞儿进来,太子扔掉书跑过来拉着万贞儿的手:“万姐姐,你去那里了?没有你在身边,濬儿饭都吃的极没有味道。” “我出去走走。”万贞儿尽力让自己的语音听着平静正常。 “万姐姐,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呢?你的脸色好苍白呀!你不舒服么?”太子关心的问,浓眉微蹙,那双明亮的眼睛关切的看着万贞儿。 “没什么。”万贞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太子的脸立刻认真起来,“万姐姐,跟你说件事儿,你别伤心哦!我怕你伤心。” “没什么,你说呗!”万贞儿一脸灿烂的笑。 “雪儿,死了。我回来得时候,见他睡在榻上,去逗它,它已经死了。怕你看见伤心,就让韵儿抱出去葬了。我知道,万姐姐是很喜欢雪儿的。” 太子看着万贞儿的脸小心的说,生怕伤心生气。 边上司茶的竹影看着太子和自己的司衣万贞儿说话,那样贴心贴肝的,就像真的是和亲姐姐说话一样,不由的一脸妒忌之色。 万贞儿又是微微一笑,“死了,死了就死了呗,那么好看,只是可惜了!” “我让人再找一条同样的给你。”太子安慰的说。 “谢太子殿下!贞儿只觉的累,想歇息一会儿。” 无论万贞儿如何的掩饰,太子朱见深还是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不愉快。 “万姐姐,你坐。”太子朱见深把万贞儿扶坐在锦榻上,回首对竹影厉声说,“还不快给万司衣彻茶!” 竹影忙为万贞儿彻上茶,那心底的妒恨之火熊熊地燃烧着。 太子朱见深看着万贞儿只是低头喝茶,却不抬头看他一眼,心里很是不爽。 这大半天,万姐姐去了哪里?又这样的不开心,难不成是去会他了吗? 想起他------王羸,太子朱见深的内心就会极不痛快,像卡。 他恨那个经常在三更夜半从沂王府横梁上飘下来的男人,了根鱼刺。 那个男人迟早会带走万姐姐的。 谁动了我的万姐姐,他就得死! 阴霾布上了这个十三岁小太子的脸,他那原本明亮的眼睛变的深不可测。 他,必须得死! 075章:一心想要万贞儿死 中秋节到了,孙太后以看望孙子为由,带着苏州进贡的苏式月饼来到了端本宫。 孙太后的真正目的是看万贞儿,竟然现在还活着!难道她没有吃那条鱼吗? 太后所赐之食不吃或抛弃,那也是不敬的死罪。 万贞儿活着,那就是孙太后的一块心病! 端本宫。 姜姑姑梅姑姑五六个宫女和几个打杂的小太监在廊子里闲聊,看到太后的銮驾过来,都慌忙跑过来跪了一地。 孙太后下了鳯撵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问道:“太子呢?” “回禀太后,太子爷今儿个出外打猎去了。” 回话的是端本宫的主侍宫女姜姑姑。 姜姑姑是周贵妃特意指派来的。 周贵妃实实的不放心自己儿子的安全,所以指派自己的心腹来到端本伺候太子,照顾他的周全。 在这步步惊惊,处处陷井,为名为利为宠相互算计的后宫中,太子多命薄。这一点周贵妃是再清楚不过了。 周贵妃一心想当皇后,窥视着后位,又担心没有子嗣的钱皇后因嫉妒加害太子,所以她万分小心的呵护着儿子。 她自信这儿子朱见深是她爬上后位的王牌。 孙太后紧接着问道:“哪些人跟了去的?” 姜姑姑忙前跪半步回道:“回禀太后,跟了去的是护卫东宫的羽林左卫尚润。跟从太子爷身边的还有总管汪直和司衣万贞儿。” “万贞儿?”太后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是太后。”姜姑姑回话道,“太子爷每每外出打猎,那司衣万贞儿都戎装跟随太子爷左右。” 孙太后太怒,“太不像话!一介宫女怎么能异服跟随太子出宫?” 一个宫女上前跪下说道:“启禀太后,那万贞儿不仅如此放肆,还有更放肆的呢?” “说!”孙太后已怒气满面了。 “那万贞儿不过是太子爷的一个小小司衣罢了,平时里奴婢还常听到她叫太子爷‘濬儿濬儿的’。那‘濬儿’二字是她一个下人能叫的么?” 孙太后听了更是万分的生气,没有想到这万贞儿竟然是这么的没有礼数! 孙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口齿灵利的小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奴婢叫竹影,是太子爷跟前的司茶。” 竹影见孙太后发问诚惶诚恐的答到。 “你常在太子殿下左右,那万贞儿还有什么不妥之举?” 竹影想了想,说:“我进宫时,我娘教导我说,忠诚主子,尊卑有序,不可越级不可放肆。那万贞儿没有尊卑,常和太子爷没大没小的说话聊天。仿佛她还真真的是太子爷的姐姐了。这是破坏礼没有法规矩,。” “这万贞儿还真的是反了!”孙太后震怒不已,“姜主侍,那万贞儿也太无法无天了,待她回来,就送去尚宫局,交与王司正重重处罚。让她也好懂些规矩!” “奴婢记下了。” 姜姑姑回着孙太后的话,却瞪了一眼跾竹影,她知道跾竹影这是忌恨万贞儿受太子之宠,在垫她的黑砖,同时也恼恨竹影在太后面前抢宠显脸儿。 孙太后阴着脸,说:“起驾回宫。”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跾竹影,“这丫头精明干炼,懂事儿的很。带回慈宁宫让史姑姑再教导培训,也好更好的伺候太子。” “谢太后栽培!奴婢感激不尽。” 跾竹影听罢自是什分的高兴,认为自己高升的机会来了,爬下连叩几个响头。 被太后赏识那自是好事,其她宫女那真是羡慕嫉妒恨。 孙太后正要上凤撵离去,一个小太监来报:“太子殿下回宫了,已进东门。” 孙太后停了下来:“那就等太子回来,我要亲眼看看太子今天打了什么猎物。” 与其说孙太后等太子回来,不如说是等万贞儿回来,她笃定了要治万贞儿的罪。 不信就治不死你! 恶毒的孙太后为了守住那个秘密,是一心要万贞儿死的,那万贞儿还活得了吗! 076章:万姐姐若死孙儿决不独活(上) 正要上凤撵的孙太后听小太监禀告太子朱见深要回来了,她放下已抬起的脚。 这是治万贞儿死罪的最好机会,岂能错过! 竹影忙上前一步,福了一福说道:“外面风大,请太后移驾太子宫内,让奴婢先伺候太后喝茶,再等着些太子回来。”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他。这秋日的暖阳正好,也可趁机晒个暖儿。” 孙太后向四周看了看,那些金灿灿的菊花正在微风里开的艳丽。 “琴心,韵儿还不快快给太后抬把锦椅来!” 姜姑姑急忙吩咐两个宫女去抬锦椅,心里对竹影已是万分的不满。这作死的丫头胆敢在我面前抢功邀宠! 孙太后刚刚坐定,就看到一群人拥簇着太子朱见深回来了。 太子骑在一头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金丝编制的头冠在秋日的艳阳下金光闪闪,束发的明黄丝带在脑后的风里飞扬。朝贡的橘红色绸缎上面绣有威猛的金蟒。整个人看上去朝气勃勃意气风发。 真乃美少年一个! 孙子长大了!孙太后看的是满心的愉悦,再看太子的身边,与他并行的是一位骑着黑色大马,身着戎装腰间挎刀俊美帅气的少年。 等这群人走近,孙太后方才看的真切,太子身边的那俊美帅气的少年原是宫女万贞儿! 孙太后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再说太子远远看到孙太后的銮驾,就知道皇奶奶来了,于是老远就跳下马奔过来,到孙太后跟前跪下请安。 孙太后面沉似水,只说了声,“起来吧!”眼睛却盯着后边的万贞儿。 万贞儿忙快碎步跑过来跪下叩首,口中道:“太后万安!” 孙太后怒气冲冲,手一指万贞儿:“大胆万贞儿,一介宫女竟穿的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万贞儿心惊胆颤跪伏在地:“奴婢知罪,请太后责罚!” 万贞儿匍匐在地心中叫苦:这下完了! “万贞儿穿异服,骑大马,背礼仪乱宫围,杖责二百!”孙太后威严的低声咆哮着。 周围站着的宫人们都太吃一惊:孙太后这是要杖杀万贞儿! 万贞儿听罢如泥一般瘫在地上:太后这是要让自己死呀!上次没有被毒死,这次是非要打死贞儿不可。 万贞儿心里明白,太后这是在灭口,一二再再二三的找事儿。被太后盯上必死无疑。 万贞儿闭上了眼睛,等死。无路可逃,只有一死。 “皇奶奶,是孙儿让万姐姐这般打扮的,只是为了出宫方便,皇奶奶饶了她吧!”太子连忙跪下为万贞儿求情。 孙太后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太子,“请太子回殿喝茶。”然后盯着万贞儿杀气十足的咬着后牙槽恶狠狠的说,“伤风化,乱宫规,带坏太子,大杖处死!” 万贞儿闭上了绝望的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尽管她很不情愿,但又能怎么样呢?奴婢就是奴婢,生死不由已! 两个杖刑的太监也看出了孙太后的心思,所以下杖是又狠又重。 万贞儿咬着牙,愿是通红的小脸儿一会儿就成了菜色。 那一杖杖下去,仿佛是打在了十三岁太子的身上,他心疼极了,跪扑倒孙太后脚边,抱着她的腿哭喊着:别打了,皇奶奶,孙儿求你了!” 孙太后镇定的面无表情的坐着,看着万贞儿受刑。她笃定了要万贞儿命的,所以对太子朱见深的求情置若罔闻。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听着报数到五十杖,眼看着已昏迷的万贞儿就要被打死了,太子朱见深张臂扑过来盖在了万贞儿的身体上。 一个太监,没来得极收住杖,这一杖重重的打在了太子爷的背上。 一口鲜血从太子朱见深的口中喷出,地上一道刺眼的红。 众宫女太监齐齐的惊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那个执型太监一看打伤了太子,吓的赶紧扔掉木杖,跪下叩头如捣蒜般,“殿下饶命!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快叫太医!”孙太后惊慌的命令道。 一个小太监慌忙跑了去。 两个杖型太监停了手,杖型无法再执行下去,他们看着孙太后,意思是:怎么办? “皇奶奶,你若打死万姐姐,孙儿决不独活,决不!” 太子朱见深那明亮的凤眼泪光盈盈,看着孙太后笃定的说。 孙太后心疼的看着挂在朱见深嘴角的鲜血瞬间没了主意。 若打死万贞儿孙儿不答应。万贞儿不死,又怎能守住那绝不能让他人知道的秘密? 077章:万贞儿若死孙儿决不独活(下) 太子朱见深的这句话将了孙太后的军。 朱见深是太后的独孙,决不能有什么闪失! 看来这个孙子是被眼前的这个老宫女给彻底迷惑了。 孙太后虽生气又无奈,毕竟他是万贞儿一手带大的,她摆了摆手,杖型太监退下了。 太子朱见深坐在地上把万贞儿抱在怀里,心疼不已的带着哭腔叫喊着:“万姐姐!万姐姐!” 万贞儿悠悠的睁开眼睛,看到嘴角挂着鲜血的太子哭的小泪人一般。 万贞儿抬起手,用衣袖擦去了朱见深嘴角的血迹,心疼无比的说:“殿下,你受苦了!” 被打的晕死过去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的万贞儿此时却泪如雨下。 是被太子感动?还是看太子为她挨打心疼?万贞儿自己都说不清。 “殿下,放贞儿出宫吧!”万贞儿有气无力的说。 太子哭着说:“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濬儿的,你要陪 濬儿长大。” “你已经长大了,现在也不是沂王府的那些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了。我不用再为你的安全担心了。你有皇上和皇奶奶保护,我放心了,殿下放贞儿出宫吧!” 万贞儿央求着。 在场的所有宫女静静的站着,看着万贞儿被太子揽在怀里,无比心疼的样子。 如此主仆情深,所有的宫女都是满眼的羡慕嫉妒恨呐! “准宫女万贞儿出宫。”面无表情的孙太后高声宣道。 她心里那是又气又恨。这场面那里是主仆应有的,分明是母子的生离死别才有的场面。 只要万贞儿离开太子,放她出宫谅她插翅难逃,再杀掉她也不迟。 万贞儿听到孙太后的话大喜过望。她首先想到的是王羸,那个等了她八年的男人。从此他们可以长想厮守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万贞儿挣扎着推开太子朱见深,艰难的跪到孙太后脚下叩首。 “万贞儿谢过太后!太后恩隆如山,万贞儿没齿难忘。” “不!皇奶奶,我不要万姐姐出宫。”太子朱见深也爬过来与万贞儿并齐跪着。 这时张太医背着药箱匆匆的来了。这张太医是太子的首席医生。 快,张太医,给太子殿下诊治。”孙太后看到张太医如看到救火者。 张太医也只好跪在太子跟前,“殿下,把手给微臣把脉。” “不,皇奶奶若要万贞儿出宫,孙儿宁死。”太子直挺挺的跪着不肯让张太医把脉。 张太医看太子不肯把脉,转身跪向孙太后,“太后,观太子殿下的脸色,这体内是有淤血的,这淤血必早化解才是,不然后患无穷呀!” 孙太后心里那个气呀要炸心肺了! 孙太后就是孙太后! 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气色沉静的说:“万贞儿,既然太子不准你出宫,那你就留下吧。今后,不能再如此放肆,念你在太子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忠心耿耿,令太子感念,也算大功一件。今哀家封你为尚宫,就留在后宫里吧。” “谢皇奶奶!”太子满意的叩首。 “谢,太后!”万贞儿满怀希望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凉水盆。 孙太后扫视了一下众宫女,说道:“竹影姑娘今后为万尚宫的贴身近侍,一同前往尚宫局,你务必伺候好万尚宫。” 竹影忙小碎步出列走至孙太后面前跪下,“竹影谨遵懿旨,谢太后!” 竹影的心里实是的不情愿,这离太子越来越远了,在太子跟前做司茶,期盼着有朝一日被太子宠幸,日后能成为他的嫔妃。 这也是爹娘送她入宫的梦想,希望通过女儿能捞个皇亲国戚。 姜姑姑看着竹影深低着头,那张小脸如同哭丧一般,她心里甚是高兴:我让你个小蹄子好表现!活该! 孙太后对张太医说:“张太医,你要好好的为太子和万尚宫诊治。让他们也好早日康复。哀家也就放心了。” “微臣谨遵懿旨!”张太医再次叩首。 “奴才!还不赶快把太子殿下与万尚宫搀扶回殿,也好让张太医好好地诊治!”孙太后喝斥道。 几个宫女太监急忙过来搀扶起太子和万贞儿回正殿。张太医也紧跟了进去。 “起驾回宫!”孙太后一脸阴霾的说道。 万贞儿她之于孙太后像在背的芒刺,极不痛快。 即然当下杀不了她,那就先升她为后宫中的女官,先稳住太子。 这尚宫也是后宫中的高官,就不信她万贞儿不识相。 这一幕被不远处假山上的一个独眼女人看的一清二楚。她那只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嘴角漾着一丝快意,自言自语了一句话:“能与周贵妃抗衡的女人终于出现了!” 078章:钱皇后来了 尚宫局。 尚宫局迎来了他新的主人万贞儿万尚宫。 万贞儿躺在床榻之上,尽管太医给她用了药,身体还是像散了架似的疼通。 大杖之下差点命丧黄泉,是太子救了她。这让万贞儿感到十分的宽慰,数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沂王府的苦难没有白受,总算有了回报:太子是重视她,体贴她的。 病榻之上的万贞儿非常思念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王羸。 自从进了端本宫就很少见到王羸了。没有机会。最后一次见到王羸,他分明消瘦了,胡须大长,眼窝沉陷。 王羸拥着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贞儿,现在我才知道人世间的最大苦难不是遭遇天崩地裂,而是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的相思之痛!” 现在自己身为尚宫再见他就更难了,宫女私情,那是杖毙的死刑! 万贞儿知道现在与王羸之间,要想走到一起,比走千山涉万水还要难了。 万贞儿的心揪揪的痛,不由的泪如雨下。 伺候丫环芍药看到万贞儿泪流满面,忙递上锦帕,“尚宫之疼痛,芍药若能替代就好了!” 正在往熏香炉里放香的竹影,妒恨地瞥了一眼芍药,心里骂道:贱婢! 万贞儿含泪一笑,接过锦帕:“我想静一静,芍药你去外边休息吧。” “是,芍药就在门外,立站着伺候尚宫,尚宫有事一定叫芍药。”芍药退出去了。 贱婢就是贱婢!竹影在心里骂着。 芍药站在门外双手合拾祈祷菩萨:“菩萨保祐万尚宫快快好起来,保祐万尚宫身体健康,不要再疼了。” 十六岁的芍药进宫后,只是坤宁宫里一个扫地洒水的宫女。在这等级森严的深宫里常被不开心的主子骂,被其他宫女太监欺负。现在被指派来到尚宫局伺候万尚宫,只是几天时间,机灵的她就发现万尚宫待宫女太监和善,没有在上的架子也不摆谱,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和。这让芍药在这深宫里有见到亲人的感觉。 她希望能永远留在万尚宫身边。毕竟这样的主子不好遇。 “钱皇后驾到!”一个太监的高声唱喊。 正在为万尚宫祈祷的芍药睁开眼,看到凤冠霞帔的钱皇后,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坐着舆正朝这边走来。 钱皇后头戴龙凤翠冠,明黄间正红的霞帔,红罗长裙,仪态威严。左边站着总管太监左国恩。 芍药忙进内通报:“万尚宫,钱皇后驾到。” “钱皇后?”万贞儿一惊,她来做甚? 想想自己和钱皇后素无往来,甚至没有见过面,只听说她为了当年被瓦刺掳走的皇上朱祁镇,彻夜跪在佛前祈祷哀嚎,哭瞎了一只眼睛,跪坏了一条腿,求人救夫君耗尽钱财,能变卖的全卖了。朱祁镇从瓦刺被迎回时,她的宫中一物全无,睡在佛前地上。 朱祁镇太为感动,进南宫时要求景泰帝准许已残疾的钱皇后陪在身旁。后来‘夺门之变’朱祁镇成功复位,封钱氏为皇后。这让太子的生母周贵妃大不服气,周贵妃盯着后位,且还在暗地里使劲儿。 “万尚宫,身体可安?”门帘闪动,钱皇后已走进来了。 “皇后万安!奴婢无大碍,感念皇后牵挂。”万贞儿挣扎着要下床榻给钱皇后行大礼。 钱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之下挒着脚紧走几步制止了万贞儿下床榻。 “躺着吧,不要拘礼,那大杖没把这身子骨打碎,就是万幸了!” “快,给皇后看座。”万贞儿忙吩咐着。 两个宫女已抬了把椅子放在万贞儿的床榻之前,请钱皇后坐下。 “万贞儿谢皇后记挂!” 万贞儿细看钱皇后,这个和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皇后看上去老了许多,正红华丽的牡丹图案后服与金凤冠明黄霞披也无法掩盖住她一脸的苍桑。一只独眼虽然明亮如炬,而另一只瞎眼深陷却令人不忍直视。 这个女人牺牲了自己的相貌与身休,拴住了皇上的爱,实是令人敬佩。 钱皇后摆了摆手,一个太监手托银盘走上前来,银盘上一个精致的玉壶。 钱皇后介召说:“这是医治跌打损伤的药,有效的很。是我跟前首席御医端木瑞林祖上传下来的。我这残腿不再彻夜的疼,就靠这药了。想万尚宫身子被打,一定疼痛的很,就特送来与你用。” “奴婢不知如何感谢皇后隆恩!” 万贞儿万分的感激,想起来拜谢,动动身子,那身子骨万箭穿心的疼痛,不由的皱皱眉。 “别动,爬下,让我亲自给你用药。”钱皇后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床榻跟前。 万贞儿受宠若惊,忙咬牙忍痛翻了个背朝上,已是泪流满面。 身旁的宫女太监个个屏息静站,看钱皇后给万尚宫用药,那心里的羡慕嫉妒恨的狂潮都巨浪滔天。 为什么万贞儿一个宫女能受到太子和钱皇后的宠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呀,竟能亲与一个宫女送药,上药! 那些宫女太监无论如何也是想不通的。 钱皇后与万贞儿说了半天话,自始自终都用了一个字“我”而不是皇后主子惯用的“本宫”。 这让万贞儿感觉到钱皇后是与众不同的,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两人的感情一时间拉近了很多。 这时门外太监高喊:“太子驾到!” 079章:你万万不可负万尚宫 “万姐姐!” 随着一声清朗的叫声,门帘被小宫女挑起,太子朱见深出现在门口,一脸的灿烂,身后跟前端本宫总管汪直。 “太子殿下!”万贞儿轻轻的叫了一声。 意气风发的太子进来,看到了钱皇后坐在万贞儿身边,忙跪下请安: “皇儿给钱母后请安,钱母后万福金安!” 汪直也忙跪倒在太子身后:“奴才汪直叩见皇后,恭祝皇后金体万安!” 钱太后忙向太子伸出手,“起来吧,不用那么多礼,母后我从来是不计较虚礼的。” “谢钱母后!”太子站起来看着万贞儿,“万姐姐,你好些么?想着万姐姐的疼痛,我在文华殿就没心读书听课。” 太子走到床榻前,很随意的坐在床沿上,调侃的说,“万尚宫,你一定要好起来哦!钱母后都来看你了,有什么要求直说,本太子一定照办的哦!” 万贞儿笑了,看了一眼钱皇后,“谢殿下记挂着,皇后在,就别顽皮了!” “钱母后说了,她不计虚礼的!”太子无所顾忌的样子。 “母后是不计较的,随意的好。” 钱皇后随和的笑着说,和蔼的看着太子,一脸的慈祥。 “我就是喜欢钱母后!平和宽厚。”太子拉着万贞儿的手看着钱皇后。 钱皇后看着万贞儿与太子朱见深之间那种随意、率性、亲呢的举动完全没有主仆的样子,倒像是亲姐弟一般。 钱皇后心里暗喜,她认定自己这一宝一定没有压错,日后在这后宫之内,能呼风唤雨,宠冠六宫的人怕就是眼前的这个万贞儿了,也只有她能与那死敌周贵妃抗衡了。 因为她能让这个未来的皇帝为她牵肠挂肚,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女人,一个女人能驾驭皇帝就能驾驭一切。 只要把这个宫女拉到自己身边,日后就不怕那个诡计多端的周贵妃,身后之事也就所托有人了。 太子朱见深和万贞儿说笑,又怕冷落了钱皇后,对钱皇后说道:“母后近来身体可好?” 钱皇后笑了笑,那一只独眼里尽是温柔:“还可,这老寒腿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在端木太医的精心医治下,也好多了。” 太子朱见深认真的说:“父皇也对儿臣常说起母后的好,说母后为他在佛前哭坏了身体时,还两眼含泪。要儿臣好好孝敬母后。” 钱皇后双手巧合十于胸前,“感谢菩萨灵验,皇上平安归来了。”“母后今日为何到这尚宫局来?”太子没话找话的同钱皇后说话,眼睛却不时的看着万贞儿,流淌着浓情密意。 “母后听说万尚宫被误打了,特意过来看看,送一瓶跌打损伤的药过来。母后感念万尚宫在那段不堪的日子里对皇儿的悉心照顾。” 钱皇后说这话时还伸出手关爱的为万贞儿掖了掖被角。 “在那段里子里,母后为了你父皇变卖物品捐你父皇平安,也没有顾上你,多亏了万尚宫。还听说万尚宫为你也是受了九死一生的苦难。你负天负地万万不可负万尚宫,这皇宫里的宫女多去了,有几个能不离不弃的守着你,与你有难同当,共度苦寂?” “母后所言极是,儿臣记下了。” 太子朱见深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的万姐如此评价,真真的合了他的心意,一时心情十分的愉悦。 钱皇后这就站了起来,“我来也有一个时辰了,该回宫了。万尚宫,那药若有灵效,我会再送一瓶过来。” “谢太后,贞儿不敢劳驾钱皇后。”钱皇后对万贞儿的关怀,使得万贞儿感激涕零。 两个宫女搀扶着钱太后朝门口走去。 看钱皇后转身离去,一直一边默默站立的汪直上前一步:“万尚宫贵体可安,适才没有汪直说话的份,近几日汪直的心里可是一直都惦记着尚宫呢。” 万贞儿白了一眼汪直:“这话说的!生分了不是?” 万贞儿感觉汪直在变化,究竟那儿变了她说不清楚。 汪直嘻嘻一笑:“等级有别,尊卑有序,您是尚宫,汪直不敢造次。” 万贞儿悲哀的发现眼前的汪直,再也不是沂王府那个可爱清纯的少年了。 太子朱见深见钱太后走几步路,那腿脚一拐一拐的,就走上前去推开一个宫女,双手搀扶着钱皇后,“儿臣送母后。” 目送钱皇后离去,万贞儿回想起正统七年那场盛大的婚礼。那时九岁的她还是孙太后宫里的扫地小宫女。 这个小宫女目睹了正统帝朱祁镇的大婚。远远的看着英气勃发的十八岁少年皇帝朱祁镇与十六岁貌美如仙的海州闺秀钱玉莲,在礼乐声中拜天拜地的弘大场面。 而今那个貌美如仙的女子却变的又老又丑还残疾。她抓住了朱祁镇生情念旧的人格特点,不顾惜自己的容貌和健康,日夜为被囚的朱祁镇哭泣祈祷,用一个“情”字羁绊住了皇帝保,住了后位。 这样一个女人,放下皇后的架子来亲近自己,难道仅仅是自己伺候太子有功吗? 太子的生母周贵妃也不曾这样对待过自己。 万贞儿猜不出钱皇后的用心,但在深宫长大的她明白,在这深宫大院里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080章:钱皇后的如意算盘 转眼朱见深太子从沂王府回到端本宫已三年了。 太子朱见深在文华殿和朝臣们学习处理国事,研读经典。但是每一天都会在汪直的陪同之下到尚宫局来看看万贞儿。 这天,太子朱见深辞了讲侍徐有贞,出了文华殿带着汪直往尚宫局走。迎面遇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王候 王候看到太子走过来忙撩袍跪下:“锦衣卫指挥使王候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急于见万贞儿没有正眼看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匆匆从他身边走过,走过去两步,太子忽然想起来什么,停了下来。 “王统领,你可认得一个叫王羸的锦衣卫?”太子开口了。 王候赶紧转身跪向已错过身去的太子,“回殿下,认得。那王羸先前是南北镇抚司的一个小缇骑。由于缉捕、刑狱之事办的漂亮而有名。后来申请去了沂王府当侍卫,再后来臣就不详了。” “王羸当年护沂王府有功,当重用。”太子面无表情目光幽深的说。 “那就先升王羸为总旗,而后.....” 不等王候说完,太子丢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大步而去。 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王候眯了眯眼睛,他开始佩服王羸太有眼光了,当初给自己送礼要去一个谁都躲之不及的沂王府当差,今天看来这却实是一招高棋。 王候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沂王日后还会回到这端本宫呢?他可是未来的皇上呀! 人真没长前后眼!王候肠都要悔青了。他眼下要做的就是去找到王羸与他作八拜之交。也许日后自己还要这位老兄提携呢。 十三岁的朱见深很快来到了尚宫局,他如若一天看不到万贞儿,就会心神不宁如坐针毡。这让孙太后看在眼里,这也让皇上朱祁镇和钱皇后周贵妃看在眼里,但他们谁也没有站出来阻止。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只要他高兴那就随他便吧!等太子长大了,那万宫女也就老了,他自然会离开她。 但他们中间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那个人就是钱皇后。 钱皇后认为万贞儿有诚信,有毅力,有恒心,有魄力,有魅力。也就是她独有这些品质,才不顾一切的在这风云变幻的深宫里,才能陪伴着命运多舛的皇子朱见深走过了心惊肉跳的童年。 钱皇后认为,如若没有这个宫女,太子朱见深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如若对这样一个宫女稍加点拨再有一些手巧段,那她将绝对是后宫无人能敌的利刃。 自己又无子嗣,这样一个能使太子神魂颠倒的宫女,若能倒向自己,周贵妃有儿子那又能如何?自己用情羁绊住皇上,用万贞儿为自己的身后事儿再上一把保险锁,那有朝一日躺进棺材,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钱皇后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悄无声息的向万贞儿靠近,她也非常自信能把万贞儿拉向自己这边。 在钱皇后的眼里,万贞儿不是万尚宫,也不是一介宫女,而是一把能打败周贵妃的利器。 这把利器的锋利之处就是她能撑控那个叫朱见深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钱皇后总是隔三差五的让宫女给万贞儿送御膳房精制的美食佳肴,或者是御窑烧造的精美器物,再者就是下层进贡的奇异玩物。打的旗号始终是:万尚宫昔日在沂王府受苦了,伺候太子有功,特赏赐。 这让万贞儿对钱皇后感念有加。 相反太子的生母周贵妃对万贞儿始终不冷不热。她认为太子离开这个老宫女是迟早的事儿。 孙太后为了保住自己当年的秘密,一门心思要除掉万贞儿。把竹影安插在万贞儿身边。 聪明的万贞儿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处处小心,时时留神,处事谨慎恭谦。 孙太后一时半会儿也捞不到万贞儿的不是。倒是那竹影被叫去受孙太后的斥责。孙太后甚至怀疑她是倒向万贞儿的,因为太子对万贞儿的偏爱,很多宫女太监也对万贞儿趋之若骛。 竹影纵是有万般的气,但又很是无奈。太后得罪不得,那万贞儿太子的心尖又岂能得罪! 孙太后承诺竹影,只要抓住万贞儿死罪的把柄,那尚宫局里坐的将是他竹影了。 这个承诺让竹影野胆横生,为了找到万贞儿有罪的证据,她一个柔弱的宫女,竟然在深夜里像幽灵一般蹲守在万贞儿的门外。因为善于察眼观色的竹影,还是从万贞儿的脸色神态中观察到:这是一个怀春的女人。 她要捉奸! 081章:尚宫府有鬼 八月中秋的月亮特别的圆,照的地面如同白昼一般。 蓝天,明月,繁星,含在窗中。这是一幅奇妙的晚景图。 万贞儿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她依在床头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美景,想着心事。 王羸今晚一定会来的,他不会错过每个月圆的夜晚来于她相会。他已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极品了。 万贞儿担心走露风声,所以总是万分的小心,也免不了提心吊胆的。 她不会忘记:宫女私情是杖毙的死罪。 即便是死罪,她也无法自拔的爱着王羸,为爱宁肯去冒这个被杖毙的危险。 有时她也痴痴的想:宁肯不要做这个尚宫,只要能出宫就行,那怕是出宫去大户人家做个使换丫头,只要能和王羸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无怨无悔。 看看今晚的月亮这么亮,万贞儿的心紧张起来。她为王羸的安全担心着,虽然王羸现在已是总旗了,只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入皇宫的什么地方都合理。但是来会一个宫女,那可是死罪。 “啊——!” 外面一声惊恐尖厉的叫声传来,打断了万贞儿的思绪。 万贞儿一惊,这是芍药的声音。她去西厢取件衣服,这是怎么了?万贞儿正想起去看个究竟,芍药已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 只见她脸色蜡白,一脸惊恐,神态慌张,看样子是吓坏了。 “尚宫,鬼…鬼…鬼鬼!” 芍药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着,还恐惧的向身后看了看,并迅速的拴上了门。 万贞儿心里一凛,“鬼?别下我芍药!” “尚宫,我真的看到了。”芍药惊魂未定的拂抚着胸口,“院外的桂花树下,一身的黑衣,蓬乱的披肩长发,一脸的苍白,大黑眼窝,一尺有余的红色的舌头,还在胸前伸缩舞动,好吓人呀!” “现在还在哪里么?”万贞儿的心里也有些怕怕的。 “不,他看到我迅速逃走了,逃的很快,消失在那树的黑影里了。我差一点撞上他,离的很近。” “那不是鬼,是人。”万贞儿平静的说。 “是人?” “鬼是不怕人的,若是鬼,有必要跑那么快吗?” “哦,也是。吓死我了!”芍药拂抚着自己的胸口,“那会是谁?他想做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今后我们小心就是了。不谈宫里的事儿,不论他人的是非。这深宫大院到处都有耳朵的。” “尚宫说的极是,芍药记下了。” 万贞儿有心忡忡的,她心里明白,这可能是谁人指派来盯梢的,在这深宫大院里,相互敌防猜疑,偷听、爬窗、跟踪、喑杀,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看来有人是盯上尚宫局了。 “今后注意周围的动静。”万贞儿看似很随意的说。 “我没有找到尚宫要的那件衣服,不知竹影放那里了,我到她房里去问,她又不在。”芍药边收拾着茶具边说着。 “你也不用忙活了,早点儿休息吧。” 万贞儿看看窗外的那轮明月,担心着王羸今晚是否会来。芍药所看到的鬼肯定是人,那人是来做什么呢?是否有人盯上了自己?为什么呢? 羸哥哥今晚千万别来呀!如果那鬼是冲我来的,今晚可就不妙了! 菩萨保祐!菩萨保祐!菩萨保祐! 万贞儿忐忑不安的在心里祈祷着。 夜深人定。圆月中天,整座皇城都沉寂下来了。月光如轻纱,笼罩着亭台楼阁高树低花。 宁静中的皇宫,沉寂的可怕。 功夫不负有心人!孙太后想要的把柄终于出现了。 在树木遮蔽的浓重黑影里一只黑鬼一脸的兴奋,那双杏仁眼因兴奋而发出熠熠的光芒。因为她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 只见月光下一位身材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了。 他轻捷的从东墙外跳进来,站定,机警地四周看了看,断定没有危险之后,朝万贞儿住的那间房子的窗户下走去。 走近了,阴暗里的那只黑鬼看得清清楚楚:来者身穿金鱼服,腰佩秀春刀,这是锦衣卫的标准装束。 那黑鬼一动也不敢动的站着,借助树木的阴影掩护着自己,生怕被人发现。她大气都不敢出的死死盯着来者,生怕他发现自己,更怕他腰中那把精美的秀春刀,如果被发现也许他会一刀结果自己的。 看样子来者轻车熟路,只见他轻轻推开万尚宫窗户的门,一个鲤鱼跳龙门,无声的跃了进去。 之后,那窗门关上了。 阴暗里,那黑鬼兴奋极了,胸前一尺有余的鲜红舌头在空中兴奋的狂舞一番。 082章:竹影告密(上) 其实树下站的黑鬼并非是鬼,乃是万贞儿的丫鬟竹影。 竹影在孙太后的威逼之下实属无奈,才想出了这招儿。 为了晚上盯万贞儿的稍即方便又安全,她做了一袭长黑袍,这在黑夜里能更好的隐藏自己。打乱长发,抹黑眼圈抹白脸,用红帛做了一个细长的袋子,含在嘴里当舌头。用力一吹,那假舌头就会在胸前舞动。 这也是为了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装鬼下人保护自己。 一个女孩子孤独的站在黑夜的树荫里,自己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但是为了交孙太后的差,她必须硬着头皮寻找万贞儿的把柄。 不曾想,万贞儿果真有问题。 孙太后承诺:只要拿下万贞儿,竹影就是尚宫局的尚宫了。 想到这里竹影兴奋的头都晕大了。只要抓住那个跳进窗子的锦衣卫,坐实万贞儿有男女私情,他竹影就是尚宫了。 爹娘,你等着女儿给你光宗耀祖吧!女儿终于熬出头了! 竹影一边做着她的春秋美梦,一边吐掉口中含着的长红舌头,脱去长黑袍,用黑袍擦去脸上的黑眼窝,把披散的长发挽起成一个髻,然后匆匆的向慈宁宫的方向匆匆而去。 “贞儿!”王羸跳进窗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羸哥,你真的来了?快走!” 万贞儿从床上跳下赤脚奔过来,推着王羸要他快走。 “贞儿,为什么?” “今晚,芍药在门外撞见了鬼。我想那不是鬼,定是盯稍的。王羸哥,你不能有事儿,刚升为总旗不容易。走吧,快走!” 王羸热切的抱着万贞儿的小曼腰没有松开,“贞儿你是不是想多了,可能是你的丫鬟看走眼了,是风动树枝树影什么的。” “不,王羸哥,你快走吧。若那个人真的是来盯我的,你我若被发现,那可是死定了。宫女有私情那可是杖毙的死罪呀!” “好吧,贞儿,保重!”王羸深情地在万贞儿光洁而饱满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走向窗户,跳了出去。 万贞儿半掩着窗门看着月光下王羸消失在那树的阴影里。 “站住!干什么的?” 隐隐约约万贞儿听到远处有人大喝一声,她的心咯噔一声。 “我是王总旗,受万尚宫之托,来查黑鬼的。” 这是王羸的声音很响亮,万贞儿明白这是让自己听的。 “可疑,先押下!” 万贞儿急忙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长衣,把窗台的里里外外擦拂了一遍,又把王羸刚才站立过的地方也擦拂了一遍,然后把长衣用力抖了抖,再撘回到椅背上,迅速上床躺下。 杂沓的脚步声在前门后窗外响起来,有火光映照在窗纸上,如同白昼一般。 有敲大门的声音,芍药去开了门,接着听到涌进院子的脚步声。 万贞儿知道事情不妙了。 “万尚宫,巡夜侍卫长左达拜见。”芍药在门外说道。 万贞儿镇定地起了床,摸索着点了灯,穿上长衣,开了门。 房门外一干人,约有十几个,左手按腰间的长刀,右手执着火把。那气势威慑人心。 万贞儿镇定的站于门前台阶之上,看着这帮人的首领左达,“左侍卫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万尚宫打扰了!”左达抱了抱拳,“闻报有人从后窗跳入尚宫府内,为了尚宫的安全起见,左达奉太后之命来搜查。” 万贞儿明白了,那个鬼原来是孙太后的耳目。孙太后这是非要治自己于死地不可。 这个曾经承诺自己只带好沂王,日后有享不尽荣华富贵的女人,现在为了守住夺人之子的秘密,非要治自己于死地不可了。 083:竹影告密(下) “那就请吧!”万贞儿镇定自若地欠欠身后退了一步,让左达搜查。 “搜!”左达挥了一下手,几个人涌进了万贞儿的房内。 半柱香的功夫,尚宫府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搜到。 左达眯了眯眼,看着万贞儿,“你可认得此人?他很可疑。”左达一声断喝,“带进来!” 随着左达的一声断喝,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就是王羸。 万贞儿端庄的微微一笑,“认得,总旗王大人。” “他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尚宫府附近呢?”左达紧紧的盯着万贞儿的脸,希望从那张脸上发现蛛丝马迹。 万贞儿不依为然的说:“近来尚宫府总闹鬼,我怀疑有人心怀不规,所以托付王总旗调查。他在附近寻找蛛丝马迹不可以吗?” “王总旗从后窗跳入你的卧室,这,不妥吧?”左达有点儿阴阳怪气的。 “一派胡言!”万贞儿大怒。 左达阴阴的笑了笑,“万尚宫息怒,我也是不得已而为的,奉命办事儿。有人到孙太后那儿举报你万尚宫偷情,那就让那举报人来认证一下,跳入后窗的是否是此人。” 根据竹影的描述绝对是此人。左达认定今晚拿下的这个人也一定是奸夫。 坐实万贞儿的奸情是今晚的主要任务。 “带竹影!”左达一声令下。 随着左达的一声喝叫,竹影被一个校卫带了上来。 左达用手一指,“你所言,可是此人?” 竹影抬头看了看王羸,虽然说自己当时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身穿飞鱼服,腰佩秀春刀,这一点在月光之下是看得真切。 “就是他左大人。” 竹影回着左达的话看了一眼万贞儿,脸上荡漾着得意之色,仿佛她马上就要代替万贞儿成为尚宫了,故不把万贞儿放在眼里。 万贞儿面沉如水淡然问道:“竹影,你在何时何地看到王大人跳入我的卧房?” “丑时。”竹影气壮的说,毫无主仆的恭谦与礼数。 站在万贞儿身边的芍药上前一步指着竹影的鼻子大骂道:“你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信口开河,你不得好死!丑时我就在尚宫卧房,因为尚宫身体不适,我一夜都伺候在侧,不曾离开一步,何曾见一人来过?。你一夜到那里去了,受谁人指示,反到来乱咬舌头,不怕舌根生疮嘴巴流脓么?” 芍药心里清楚的很,一旦竹影所指坐实,万尚宫想必是死定了。为了报答万贞儿对自己的好,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救她,那么为她作证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竹影看着芍药轻蔑的一笑,“你帮不了她的,你在伺候她不错,可惜你在亥时已回到你西厢的卧房去了,我在那桂花树下看的真切。” “一浱胡言,你在桂花树下做什么?会野男人么?” 芍药破口大骂,她认为万尚宫对竹影也不薄,竹影竟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令她万分气愤。 竹影冷笑一声:“芍药,不必护主了,你的主子偷情,立马就会被乱杖处死的。” “难道她不是你的主子?”芍药愤怒的反问道。 “我的主子是孙太后,我是奉太后之命来监视这个贱人的。”竹影一脸鄙夷的看着万贞儿。 万贞儿这才想起,孙太后封自己为尚宫时就挂带个竹影过来。原来竹影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睛。 这孙太后明里是提升自己,暗里算计才是真的。她是非要治自己于死地了。 看来这次自己怕是死定了! 自己对老朱家那是忠心耿耿,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死! 悲哀潮水般淹没了万贞儿,但她还是不甘心就此死去,抬头看了看王羸。 此时王羸被几个侍卫束缚着,也正在看着她。 不,我们不能这样死去!万贞儿在心里喊道。 “两个丫头再吵,各杖五拾!”左达制止了竹影与芍药的对骂。 “王大人,我的丫环竹影信口雌黄不足信,太后不可能让她来盯稍,我是太子的教引姑姑,与太子共度那最为艰难的岁月,太后也给予极高的赞赏,封本人为尚宫。现在太后让这丫头来盯稍,出师无名。”万贞儿说着看看竹影,“你说说看,太后为何让你来盯我呢?我有什么错吗?” 太后确实不曾说过为什么要她盯万贞儿,竹影一时语塞。 084章:太子朱见深来了(上) 万贞儿微微一笑:“作为下人,竹影有时做事不周,我也曾斥责过她,她可能是心存恨意,才有报复,出此下策。本尚宫也有过错,许是对下人言辞过于苛刻。对竹影之错不予追究。王大人,你也辛苦了,天将破晓,你也回府休息去吧。” 左达看了看竹影,沉思了一下,“万尚宫,这事就这样草草了事不妥吧!谁人能证明王总旗没有进你的卧房呢!你的丫鬟竹影可是真切的看到他翻窗而入了。” 左达不是不想班师走人,而是来时孙太后叮嘱过:坐实此事,万贞儿一定得死。 现在看来要弄死万贞儿并非易事。 万贞儿又笑了,“我的丫鬟芍药不是也说了,她一夜就伺候在我的身过,事实确也如此。那王总旗虽是我请来抓鬼的,却也真没有进我房门半步。他只是在这附近查找那个作鬼之人,你们也是在外边遇到他的。难不成这个夜晚,在外行走之人都是进过尚宫家的?” “哈哈哈!”左达大笑,“万尚宫,你的丫鬟为你做证可信么?这样的证人在大理司是不被采信的。” 万贞儿莲步轻移走下台阶,站了这么长的时间她真的是腿都站木了,来到左达身边。 “左大人,那竹影也是我的丫鬟呀,她的话就可采信么?谁人能证明她不是在冤枉本尚宫?” 左达:“......!”左达一时语塞。 “太子驾到!” 众人回首看去,大门外灯火通明,汪直带着一群太监拥簇着太子朱见深正朝这里匆匆而来。 众人齐齐跪倒:“太子殿下万福!” “本太子听说尚宫府很是热闹,也过来凑一份。” 朱见深阴晴不定的目光把跪在地上的人扫视了一遍。当他看到跪着的王羸时,目光幽深而充满了杀机,而这杀机浮起又沉下只是一瞬间,月光下没有人觉察到。 太子朱见深就是不问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为万贞儿深深的担忧。 宫女私会情人是杖毙的死罪。万达受何人所谴?此次万姐姐能逃过这一劫吗? 再看看王羸,那个在沂王府里就经常深夜从房梁上飘下的混蛋,现在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跪着,一脸无辜的样子。 朱见深现在就想一口咬死这个高大魁伟的男人,这个男人让自己真真恨的牙痒痒。 朱见深真真的想弄死他,就在现在。但转而一想拔个萝卜带出泥,那万姐姐岂不受牵连! 就让你再多活几天吧!本太子升你总旗就是方便送你西去。 太子朱见深咬牙切齿,心里那个恨! 朱见深纵是心里怨恨妒忌想杀掉王羸,但表面却波澜不惊不动声色。 “谁能告诉本太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影响到端本宫的安宁了!”朱见深明知故问。 左达忙上前一步跪下回话道:“万尚宫的丫鬟竹影报告太后,有一身穿飞鱼服,腰带秀春刀的男人翻窗进了万尚宫卧房。在下奉太后之命来查。” 皇祖母对她下手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皇奶奶为何步步紧逼,要治万姐姐于死地? 朱见深已觉察到孙太后对万贞儿极其不善。但他百思不解,皇奶奶为什么要除掉一个于自己有恩的宫女? 不,万姐姐不能死。谁人都不能动她,不能。 “查到了吗?”朱见深反背着双手问左达,明眸深不可测的看一了眼万贞儿。 “回太子殿下,在尚宫府附近抓到一人,名王羸,与竹影所描述之人形似。”万达说。 “那么,是他吗?” 朱见深盯着跪在地上的王羸,内心咬牙切齿:一定是这个千刀万刮的贼子。 左达看了眼王羸:“现在还不能确定。” “为什么?” “万尚宫的另一个丫鬟作证,她一整夜都与万尚宫在一起,不曾见过王羸。末将还没有法子定夺真伪。” 朱见深松了一口气,看来万姐姐还是安全的。 朱见深瞪大眼睛盯着竹影,问:“竹影,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看到王总旗翻入万尚宫卧房的?” 竹影见问忙前跪一步叩首说道:“回太子殿下话,夜丑时,奴婢在那棵大桂树下站着,亲眼看到王总旗翻入万尚宫窗内的。” “那么晚了,你为什么站在那里?” 竹影迟疑了一下,声音底底地说:“太后所托,查万尚宫的不是。” “太胆奴婢!信口雌黄,万尚宫贤良淑德,功不可没,有什么不是!”太子朱见深大怒。 “奴婢不敢枉语,望殿下明查。”竹影吓的爬在地上身体颤抖瘫软如泥。 “王总旗,你深夜在此做甚?” 太子朱见深满眼凶光盯着王羸,真想一剑两个洞结果了眼前这个早就让自己恨的牙痒入骨的男人。 085章:太子朱见深来了(中) 王羸见问跪前一步:“回太子殿下话,万尚宫府上闹鬼,我受万尚宫之命前来捉鬼的,在那府外巡查时,被当嫌疑人抓了来。本人实实的冤枉,请太子殿下明查。” 王羸心里笃定:死都不能承认,为了万贞儿的安全。 “尚宫府闹鬼?谁人见到那鬼了?是什么样子?”朱见深扫视了一下全场的人,他不信尚宫府有鬼。 朱见深的内心在思忖着寻找着为万贞儿开脱的机会。他来就是为万贞儿解围的。他不能看着这个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宫女万姐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芍药前跪一步叩首:“太子殿下,奴婢亲眼目睹了那个黑鬼,就在昨晚上还看到了呢。昨晚戌时,万尚宫让我去找一件她平时喜欢穿的中衣,没有找到,就去问竹影,竹影不在,也不知去了那里。我来回禀尚宫时,就在那树下看到了那黑鬼。”芍药指了指大门外不远处的那棵高大的桂花树,“那鬼一身黑色,长发散乱披肩,脸煞白,两眼窝漆黑,红舌有一尺余,耷拉在胸前,不时伸缩舞动,甚是恐怖。” “那不是鬼,那是奴婢。”竹影语出惊人。 “大胆贱婢!你装神弄鬼扰乱宫闱,你可知罪?拉出去杖毙。”太子朱见深大怒喝斥道。 竹影吓坏了,叩头如捣蒜:“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太后要奴婢查万尚宫的不是,奴婢也胆小,又怕被芍药和万尚宫发现,就装了鬼,一来吓唬别人,二来保护自己。求太子殿下饶命,宽恕奴婢!奴婢这也是从太后之命。” 竹影打着孙太后的大旗,太子朱见深一时也就没有办法办她的不是。 “竹影,你扮鬼的道具何在?” “回太子殿下,奴婢刚才去向孙太后汇报,就把那衣服脱下藏于前边那花草丛里了。” “取来我看。” 竹影爬起来跑出去,一会儿回来抱着些衣物放在太子朱见深面前。 一件黑色的长衣和一条红色的帛做的长舌头。 朱见深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了看那棵高大的桂花树,又看了看万贞儿的东窗,沉思了一会儿,对汪直摆了摆手。 “殿下!”王直小碎疾步到朱见深身边。 朱见深欠着身,一手捂着嘴对着汪直的耳朵说了些什么。汪直点了点头小跑去了。 月亮已经偏西了,天就要亮了。天色渐暗了下来,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汪直提着一个蓝布包袱跑了回来。 “殿下,你要的,找来了。” 太子朱见深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指了指左达手下一名身材魁梧的和王羸身形极像似的侍卫说: “你跟我来。”又指了指王羸,“你也跟我来。” 这两个人跟着太子走进了万贞儿的卧室内,后边跟着抱着蓝布包袱的汪直。 大家互相看了看,不明白太子要干什么,谁也不敢多问。 在房内,太子命汪直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套锦衣卫的飞鱼服。 “你,把他穿上。”太子命令那个侍卫穿上它。 侍卫不敢怠慢迅速穿好,整整衣领站立在那里。 太子看了看那侍卫对汪直说:“你没有带秀春刀来。” “这个不难殿下、”汪直对王羸说,“把你的刀摘下给他佩戴一会儿。” 那个侍卫莫名其妙的穿戴整齐后,看着太子朱见深,等待着太子的吩咐。 “你从这里翻出去,就站在那里,面朝窗子,别动。”太子指着窗户对那侍卫说。 “是,太子殿下。”那侍卫双手按窗台,身子一纵马利的从窗子翻了出去。 “你就站在这里,暂时别出去。”太子对王羸说完带着汪直出去了。 王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房屋的中央,他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086章:太子朱见深来了(下) 太子朱见深来到院里,一院的人还在那儿跪着。 “起来吧,都别老跪着了。你跟我来。”太子对竹影说。 竹影忙爬起来跟在太子身后。 “你们也们跟我来。”太子对左达和侍卫们说。 太子来到了那棵大桂花树下,站定。 “你就是站在这里看到那个锦衣卫翻窗进室的,是吧?” 太子朱见深看着诚惶诚恐的竹影问道。 “是,殿下。”竹影怯怯的回答。 太子朱见深指了指万贞儿的东窗下,“你看,你看到的是不是那个人。他就是从那里翻进去的?” 竹影这才敢抬头看去,东窗下一个人站在那儿,身穿锦衣卫的飞鱼服,腰挎秀春刀,面对窗户。 “是,殿下。” “你再好好看看,你所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现在窗下站的那个人?”太子朱见深一再强调竹影看清楚。 站在这里就根本看不清人的脸部,月光下只看到他穿戴什么的大致轮廓。 那身形,那飞鱼服,那秀春刀,也只有这些大件能看到。 竹影迟疑着。 “你只须回答是还是不是。”太子声音低沉而有力的说。 竹影看到王羸走进了万贞儿的卧室不见出来。也许他就是从那扇窗子翻出去后就站在那里的。目的就是猜猜自己的眼力吧。 面对太子逼迫的眼神,竹影点了点头,“就是他,殿下。” “好!你确定?” “奴婢确定。” 竹影心里有些没谱,因为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她还是愿赌一把,因为在这里也只有王羸穿的是锦衣卫的飞鱼服佩秀春刀。 “把那个人带过来。”太子大声说。 那个人被带过来了。 走近了,在场的人这才认出此人是刚才被叫进屋子里去的那个侍卫。 太子朱见深冷声笑了笑:“贱婢,你跟本就是在撒谎,求功心切,污蔑万尚宫。你可知罪?” 竹影看大事不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真的是没撒谎,真的看到有人翻窗进了万尚宫的卧室去。” “大胆贱婢,还敢强嘴!本太子这一试探,一切皆明。你装神弄鬼扰乱宫闱,王总旗受命来查,你怕事情败露又裁脏陷害。如此祸害贱婢要你何用!来呀!将这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以警效侑。” “太子殿下饶命呀!奴婢真的是受太后的差谴,看在太后的面上,请殿下饶奴婢一命。” 眼看身家性命不保,竹影吓破了胆,跪在地上额头已磕出血来。 太子朱见深面色阴冷:“我若饶你,今后这宫闱之中那里还有安宁可言!拉下去行刑。” 太子一声令下,几个侍卫架起竹影拖了下去。 可怜的竹影绝望地哀嚎着被拖走了。 不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了几声凄厉地惨叫。 竹影就这样死去了。 太子朱见深对皇奶奶在万贞儿身边安插细作心生不满,也就这样借水行舟安个罪名将其除掉。 为了万贞儿的安全,朱见深硬下心来不惜得罪自己的皇奶奶。 “天也快亮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汪直,回宫!” “是殿下。”汪直高呼,“太子起驾回宫!” 太子朱见深双袖一抖反剪双手,黄袍轻荡脚步翩跹的走了,看都没看万贞儿一眼。 他的心里很是生万贞儿的气,更恨透了王羸。 “接下来我就该收拾你了!”朱见深在心里恨恨的说。 万贞儿看着朱见深远去的背影,心里觉得他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怯懦的孩子了。 他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奸滑凶残?杀个人连眼都不眨了! 这是自己带大的那个孩子么? 万贞儿觉得眼前的太子朱见深竟是如此的陌生! 087章:只有紧抓太子方可活命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万贞儿瘫坐在床榻之上。 “奴婢是奉太后之命查万尚宫的不是,太子殿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饶了竹影吧!” 竹影的话犹在耳际缭绕。 明摆着的,孙太后要杀自己!上一次太子护着没有被打死。这一次多亏了太子来得及时,如果还下一次,保不准自己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危机感紧紧的揪扯着万贞儿那颗因恐惧而颤抖的心。 孙太后如一把锋利的剑悬在万贞儿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斩下来,削掉她脑袋。 万贞儿惊恐不安的呆坐着。 “尚宫,喝杯茶压压惊吧。”芍药递过来一杯花茶,清香缭绕。 万贞儿满眼感激的望着芍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芍药,我会记住你的好。” 芍药展颜一笑,“这宫里就尚宫对芍药好,芍药也记得。尚宫就是芍药的亲人。芍药为尚宫万死不辞。” 万贞儿拥抱着芍药,泪终于如断了线的珠子掉将下来,“我们都是奴婢,命不值钱,主子要我们活就活,要我们死就死,不定那一日,就被烧成灰填井了。” 万贞儿说得是凄婉哀绝,芍药也不仅潸然泪下。俩人抱头哭起来。哭了一会儿,芍药从腋下抽出帛帕给万贞儿擦试面颊上的泪水。 “尚宫不必担忧,有太子爷呢!芍药眼拙,还是能看出太子爷是疼尚宫的。太子爷杖毙竹影就是为尚宫除去后顾之忧,那边太后一定很是生气的,太子爷都不顾了。” 芍药尽力的为万贞儿宽着心。在这深宫里也只有万贞儿把她当人看,也只有在万贞儿这里她才能感受到尊严与温暖,这就足以让芍药用命来捍卫她。 万贞儿长叹了一声,“他到底是我带大的,有些情份。”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万贞儿与芍药对视了一下:这么晚了还会有谁? “去开门。”万贞儿对芍药说。 门开了,是汪直。 汪直走到万贞儿跟前打躬一揖:“万尚宫,汪直返回有一言,不知可否当讲不当讲?” “汪直,说这话岂不生分了!芍药给汪直看茶。” 万贞儿示意汪直坐下说话。 “皇宫大院里的尊卑贵贱等级森严,汪直不敢忘。汪直又回来想与万尚宫说句话,是念及万尚宫昔日也曾对汪直不薄。万尚宫最好与那王总旗有些距离的好,尚宫府有事可差谴他人。对今晚之事太子殿下十分不悦。汪直不想因为王总旗而让万尚宫受累,让太子不悦,想必太后也是盯着尚宫呢,尚宫须谨慎,这深宫权益争斗,爱恨情仇,汪直也为尚宫忧心!” 万贞儿的眼眶湿润了,汪直的一席话言词尽管客气,但还是能让她感觉到被人关心的温暖。 万贞儿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成熟谨慎的与其年龄极不相称。 “汪总管的话万贞儿记下了,深表谢意!。” 此言一出,万贞儿悲哀的感觉到她与汪直之间真真的是生分了,再也回不到从前沂王府时那亲密平等如姐弟的关系了。 太子变了,汪直也变了。 主仆,宫规,等级,现实让人不由的不变。 “万尚宫请记住汪直的话。保重,汪直告辞!” 汪直走了。 万贞儿揣摩着汪直的话,这分明是有暗示的。 那是汪直的本意呢?还是太子的意思? 万贞儿想起太子朱见深离开时看都没有看她的反常之举,看来太子在生气,也就是太子朱见深内心里也是认为竹影所言属实的。 如果太子再疏远自己,那自己也就失去了唯一地依靠了,说不准那一天也真的就没有未来了! 一种本能求生的欲望摧促着万贞儿,她只有紧抓太子方可活命。 089章:曹吉祥谋反了 日月如箭,时光如梭,转眼到了天顺五年的春天。 皇城无处不飞花,整座皇城红花翠柳春意盎。 与这春天及不相衬的是一般暗流正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涌动,即将掀起滔天大浪。 这股暗流就是司礼太监曹吉祥要实现他的伟大人生理想:太监称帝。 徐有贞石亨曹吉祥因为帮英宗复位有功而权倾朝野,炙手可热。这三个人又因为彼此的利益冲突而又相互倾扎。 石亨与曹吉祥不通文墨又极其贪婪,公开抢占民田,横行霸道为非做呆。 仕途出身的徐有贞非常的看不起这两个粗人,于是有疏远他们之意,朝堂之上不多说话,也少往来。 看到这三个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在狗咬狗的内讧,朝中不满他们的御史杨宣张鹏乘机弹劾他们,向皇上启奏他们的罪行。 石亨与曹吉祥认为这一定是阁臣徐有贞李贤主使,于是煽动英宗逮捕了徐有贞李贤及杨宣张鹏,将他们下入诏狱。 后来,英宗已经意识到石曹两人持功自傲危害朝纲,于是派遣人暗中调查,发现石亨与从子石彪图谋兵权,私造禁品蟒衣龙袍,窥测朝庭。于是将石家父子捉拿归案,满门抄斩。 石亨被除,皆大欢喜。 看到石亨落得如此下场,司礼太监曹吉祥慌了! 曹吉祥位高权重财大,投到其门下的人也众多,。他担心皇上疑心大,想法多。提心吊胆,彻夜难安,好不容易熬到了七月。 曹吉祥再也熬不下去了,决定提前谋反,他怕夜长梦多。 曹吉祥畜养了很多蕃将,这些蕃将骁勇异常。这也是曹吉祥认为谋反必成的依靠。也就是为了谋反他蓄兵屯粮已久。 曹吉祥和养子曹钦与他们的党羽掌管钦天监的太常少卿汤序,商量择定于这个月的庚子日黎明时分发动叛乱。 由曹钦带兵入皇宫,曹吉祥亲帅领禁军接应,先到长安门杀了英宗朱祁镇,再到端本宫杀死太子朱见深,大事定,登宝称帝。 曹吉祥认为准备充足,谋划严密,突袭皇宫,大事一夜可成。 他们父子那里料到,家中养的这帮蕃将中,有一个叫马亮的都指挥,得到确切消息后,瞅了一个空连夜溜出到朝房告密。 接到告密的孙镗与吴谨深夜将只有六字“曹钦反曹钦反”的奏章从门缝塞与英宗,英宗得到消息先绑了曹吉祥,下令严封皇城和京城九门严防曹钦来袭,组织所有将士准备战斗。 曹钦发现事情败露,于是就提前行动,他带领兵丁蕃将提前杀向长安门。 找不到援军的孙镗看情势危急,急中生智带着儿子跑到准备西征的禁军驻地外高喊:“刑部大牢有犯人越狱,捉获者有重赏,黄金百两!” 听到抓犯人有重赏,驻地禁军一下子涌出数千人跟随孙镗前去捉人。走到半路与曹家部分兵丁相遇,才知道是曹吉祥谋反,于是身不由已投入了战斗。 这个夜晚整座皇城灯火通明,撕杀呐喊声一片。 端本宫。 太子朱见深正在鼾睡中。 总管汪直匆匆进来跪于榻前高声喊到:“殿下,大事不好了!曹钦反了,一干人马正朝这边杀将过来。” 十五岁的太子朱见深猛然从床榻之上坐起,惊恐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待怎讲?” “殿下,曹钦反了,一干人马正朝这边杀过来。请殿下赶快想对策。”汪直说道。 朱见深从床榻上弹跳而起,顾不得叫宫女更衣,自己抓起长袍匆忙穿上,“快快快操家伙,拿拿拿宝剑来!” 这位口吃的太子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决不能手软,决不能认输,他再也不想过那被人囚禁被人奴役的日子了。 朱见深心想要想保住今天的富贵只有一个字:去拚!。 汪直急忙跑到南墙下方桌前,把剑台上的一把绝世宝剑捧起,送到朱见深面前。 朱见深左手一把抓过宝剑,右手抓住剑柄,用力一拔,“闶阆”一声,亮闪闪的剑已出鞘,带着满满的杀机。 “汪直,召集所有东宫侍卫太监迎战!” 朱见深边说边往外走。 “殿下,靴子!”汪直捧着靴子叫道。 太子朱见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赤着脚。 汪直双膝跪下为朱见深穿上靴子。 端本宫的正殿前,护宫侍卫早以被汪直集合起来了,待命。 “所有公公操家伙,跟随太子殿下及侍卫去杀谋反贼人!后退逃跑者,各杀勿论!勇者有重赏!” 汪直命令着。 朱见深赞赏的看了一眼汪直,用力点了点头,“走!” 一队人马直奔杀声震天的长安门而去。 当太子朱见深带领人马赶到长安门时,战斗已接近尾声。 “上!奖赏按人头算,一人首赏金一百!”太子朱见深长剑一挥命令侍卫及太监投入了战斗。 此时,朱见深在厮杀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王羸。 只见王羸正在与一名蕃将奋力的撕杀着。那名蕃将异常的骁勇,刀刀凶狠,招招逼命。 刀光剑影,两个男人难分胜负的撕打在一起。 朱见深那双明亮的眸子眯了眯,深不可测。他提剑朝王羸和那蕃将走去。 “保护太子爷!” 汪直命令着身边的太监小贵子,并提着宝剑紧跟在朱见深的身后。他无心杀敌,一心保护着朱见深。 朱见深在王羸的身侧站定,看样子是要寻个机会帮他一把的。 “殿下,闪开!看我取其狗命。” 王羸看到身边的朱见深之后叫道。他知道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决不是蕃将的对手,怕吃亏。 王羸使了一个漂亮的回头揽月,那蕃将的脑袋如瓜一般落在了地,还滚了百步远。 王羸看着落在地上的脑壳笑了。那笑容刚刚展开却瞬间僵住了, 因为一把剑从他的后背刺穿了他的胸膛。 “要怪就怪你不该招惹万贞儿!爷身边的女人也是你招惹的!爷早忍够了!”朱见深拔出宝剑冷冷的说。 汪直和小贵子目瞪口呆,这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也想不到的。 太子竟如此的狠! 王羸那高大的身躯重重的砸倒在了地上,击起一片尘土。 王羸爬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看着朱见深手中那滴着鲜血的宝剑说:“在沂王府......没我你......死定了.....恩将仇报,也不过如此.....万...贞....儿......” 王羸的话没有说完,就断气了。他那双愤怒的大眼依然圆睁着,样子悲愤的盯着朱见深。 一幅死不瞑目的骇人样子! 090章:贞儿惊闻噩耗 夕阳将落之时,万贞儿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跪在东阁的蒲团上,开始她每天的必修课:诵经。 面前是一尊佛祖雕像。一炉香火青烟缭绕。 万贞儿双手合拾于胸前,闭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她为自己祈祷平安,为王羸祈祷鸿运。希望王羸有朝一日鸿运当头,能带自己离开这步步惊心的深宫大院。 也只有在诵经的时候,万贞儿的心才是安宁的,安全的。因为她将自己交于了佛祖,闭上眼睛仿佛感受到佛祖佛光的庇佑,内心有了安全感,有了依靠感,故也有了宁静心。 在无依无靠的深宫大院里,万贞儿的精神世界只有依靠天,依靠佛祖了。 天天来看她的,陪她说不完话的永远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少年太子朱见深。 可是今天朱见深却没有来。 万贞儿心想可能是今天功课多任务重吧。在这深宫里能实实再再仰仗依赖的,也只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了。 “万尚宫!” 随着一声轻叫芍药匆匆的走过来,在万贞儿身边跪下,先给佛祖磕了头,然后神色凝重的看着万贞儿。 “尚宫,我听小太监们说昨晚曹公公反了。”芍药轻轻的说。 万贞儿心中一凛。这可不是件小事儿,那曹吉祥不仅兵丁家将甚多,顺溜他也不乏带兵势重之人。他若真的反了,那可是致命的祸害! 万贞儿首先想到的是太子朱见深的安全。他此时会在那里? 看到万贞儿一脸的紧张,芍药又低声说:“没有成事。多亏了一个叫马亮的送信及时。”芍药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昨晚的战斗很激烈,太子殿下也参战了。” “我说他今天没有过来呢?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没事儿吧?他长大了!”万贞儿一笑,一幅担心的样子。 芍药继续说:“战斗死了很多人,御史寇深死了,内阁吴瑾也死了,都是被曹钦杀的。听说昨夜殉职的朝臣将士侍卫都安放在南门外,等亲人认领。听说其中也有......”芍药迟疑了一下,终咎还是小心地说出了四个字,“有王总旗。” 芍药怕万贞儿忍受不了打击,绕了半天才说出了她真正要说出的那个人:王羸。 “你,你,你说什么?”万贞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虚无比的追问了一句。 看着万贞儿一下苍白的脸色,芍药搀扶住万贞儿的胳膊揪心的说:“听张门监说南门外等着认领的殉职者中有王总旗。” 万贞儿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仿佛城墙轰然倒塌,整个人如同跌进万丈深渊。 “尚宫!尚宫保重!”芍药担心的搀扶着万贞儿。 作为万贞儿的贴身丫鬟,芍药当然知道王羸在万贞儿心中的份量。 万贞儿含满泪的双眸盯着眼前的佛祖雕像颤声说道:“佛祖呀佛祖,万贞儿天天在你面前为他祈祷,难道你就没有听到吗?你为什么不能保祐他平安?为什么?在这深宫大院里,我可只有这一个亲人呐!你让贞儿日后如何个活法?” “尚宫,保重身子要紧!” 芍药能感受到万贞儿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和撕心裂肺的难过。 “芍药扶我起来,叫小桥,我要去南门为王总旗收尸。” 万贞儿脸色苍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如深秋霜打的叶子。 ...... 万贞儿来到南门,下了小桥,看到四周的青砖之上血流成河。城门也被大火烧去了,成了一个空空的黑洞。 一切迹像宣告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血腥的战斗。 满是污血的尸体摆了一地,缺胳膊少腿的,没有头颅的,有的尸体还汩汩的冒着鲜红的血,一地儿狼藉与惨不忍睹的红色。 惨烈之状无以描述! 万贞儿在芍药的搀扶下走在尸体堆中,寻找着王羸。 一边站岗的禁军静静地看着这个哀哀欲绝的女人,在死人堆里寻找着她的亲人。 终于找到了。 王羸卧在血泊之中,双目圆睁,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 “羸哥哥!”万贞儿心疼地盯着王羸那铁青色的脸,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缓缓的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手为王羸合上了眼睛,“你这一去,撇下贞儿如何活!” 万贞儿不由的伏在王羸的胸上不管不顾的放大悲声哭将起来。 她的长衣襟已被王羸的鲜血染的通红。 芍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有陪着落泪。 天色暗了下来,万贞儿哀婉悲切的哭声在这暮色里,更显得凄悲哀凉。 万贞儿觉得头晕目眩胸口沉闷绞疼,小口一张,一口热血喷将出来,喷撒在王羸的身边。 “尚宫!”芍药惊叫一声一把抱住了瘫倒的万贞儿。 一阵马蹄声疾驶而来。太子朱见深来了,后边跟着汪直等一群随从。 朱见深从马上跳下来,急急来到万贞儿身边:“万姐姐,担心死我了,我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殿下,万尚宫她晕过去了。”芍药哭着说。 朱见深沉着脸,紧走几步,打横抱起万贞儿放于马背之上,翻身上马对汪直说:“汪直,去购买口上等的棺木厚葬王总旗。” 然后扬手一鞭,打马朝端本宫的方向而去。 “万姐姐,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太医,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濬儿只要你不离不弃的陪伴,你知道么?” 看着脸色苍白不醒人事儿的万贞儿,朱见深忧虑无比对着马屁股狠狠的加了二鞭。 091章:万贞儿病倒 端本宫前朱见深猛然勒住了马缰,如离弦之箭的快马猛然刹住,前蹄腾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叫太医!给万尚宫沐浴更衣!”朱见深还未下马就吼叫着。 两个宫女跑过来,看到太子怀里昏迷不醒的万贞儿一身的血迹,甚是吃惊。 两个宫女从朱见深手里接过万贞儿急急地抬进殿去。 “叫太医!快1” 朱见深脸色铁青,两眼血红,怒气冲冲的大叫着,样子十分的怕人。 “是,殿下!”太监小林子小跑着去了。 其他的宫女太监都惊心胆颤的站着,他们从没有看到过太子这般嗜血吓人的模样。 王羸死了,万贞儿亲自收尸,肚肠寸断。 这让朱见深的妒恨之火熊熊燃烧。 他恼怒的欲炸欲裂。 他又万般心疼万贞儿。 这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令朱见深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发狂发颠。 ...... 沐浴后的万贞儿静静的躺着,脸色更加苍白,人儿十分的虚弱。 宫女小翠把药熬好,喂万贞儿喝下,就退下了。 朱见深坐在锦榻边握着万贞儿的手,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她,希望她喝了药后能快些儿醒来。 给万贞儿治病的御医是温太医。 小林子跑进太医院,说端本宫叫太医去。当时在场的有一个李院判,四个御医,一个张大使,他们正在闲聊。 听说是端本宫要太医,院判站了起来准备去,后来听说是去看一个叫万贞儿的宫女时,院判不以为然的抖了抖长袍坐了下来。 “你去吧张大使。”院判对那个张大使太医说。 大使在太医院是不入流的最小医官,院判正六品,御医正八品,大使没有品。 为一个宫女看病也只有大使去了,张大使也有些不请愿去看一个宫女,但院判的话是不能违逆的,何况是太子请人又不能不去。 “我去。”张大使还没有站起来,姜太医已提起箱子往外走。 因为姜太医听到那个宫女叫万贞儿。他没有忘记孙太后的托付。 孙太后承诺只要他能用药做掉万贞儿就提升他为太医院的院使。那可是正五品的医官,他现在不过是正八品的御医罢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姜太医怎么会错过呢! 姜太医为万贞儿把了脉之后,告诉站在床榻边面有焦急之色的太子朱见深说: “万尚宫,此次受到刺激,诱发隐匿多时的顽疾,这顽疾是脑部肿瘤,现以破溃梗塞脑部血管,怕命不久矣。开活血疏通梗阻之药,吃三五天,若有效甚喜,若无效是天命。” 而实际上万贞儿不过是一时悲伤过度,气血攻心晕厥,无大碍。 姜太医为万贞儿开的是五霸追命散,五种最毒的草药!吃下之后短则三天长则五天,万贞儿必死! 朱见深还把这个希望寄托在姜太医身上,希望药到病除。他那里知道药到人死。 夜深了,朱见深守候在万贞儿的身边。他轻轻的把万贞儿额前的秀发向左边拔了拔,端看着那张精致但苍白的小脸,心疼万分中带着几分的愧疚。 “万姐姐,你醒醒吧,别吓着濬儿。濬儿的心里也很难过。但是濬儿怕你离开,真的很怕。濬儿不能没有你,你若去了,濬儿也命不久矣!” 朱见深握着万贞儿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磨蹭着,“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陪伴,仅此而已。万姐姐,你可曾听到濬儿的话?你醒来吧!十多年的相伴,濬儿不能没有你,不能。” 朱见深哭的很是伤心。 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跪在了朱见深的脚下,“太子爷,时辰不早了,您安歇了吧!这里交结奴婢来伺候,奴婢定会照顾好万尚宫。” 这是朱见深的司寝宫女李可儿。 李可儿生的玲珑乖巧,婀娜多姿,十分的标致。她是周贵妃特意从自己宫中挑选出的美人儿。 周贵妃也看出了儿子与万贞儿之间的微妙关系。她本能的厌恶排斥万贞儿,认为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老宫女利用了她的特殊身份,使用下作的手段勾引了儿子。她特意在儿子的身边安排了姿色十分出众的李可儿,认为儿子大了自然会离开万贞儿,把日光转向妙龄美女。 可是周贵妃失算了,儿子朱见深对身边这个可人的小美女不感兴趣,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她的心里只有万贞儿。 朱见深听到李可儿的话,看都没看她一眼,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今晚,我就在这里,我要亲眼看着她醒来才放心。” 李可儿满怀醋意的扫了眼床榻上的万贞儿:“是。太子爷,您也不要过于劳累。早些歇了吧,奴婢退下了。” 这时外边传来了浑厚低沉的钟声,一声接一声。 太子朱见深心中一惊,从床榻边上站了起来,他听得出这是丧钟。 “这钟声是从慈宁宫那边传来的,皇祖母她驾鹤西去了!” 朱见深撩起袍襟面向慈宁宫方向跪了下来。他认为没有皇祖母,就没有他的今天,他对皇祖母派万贞儿到他身边更是感激不尽。 092章:我一定要弄死万贞儿! 年仅六十三岁的孙太后,并没有什么大病却突然崩逝了。 朱见深自是哀恸不已。自己两次被立为太子都是孙太后的主张。他知道祖母是很宠爱自己的。在沂王府那几年里也多亏了祖母明里暗里的关照。如果没有祖母的暗中动作,父皇和自己也许没有今天,甚至不会活到今天。 朱见深很是哀伤,他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眼床榻上依旧不醒的万贞儿,对李可儿说:“照顾好她。”抬脚走了出去。 朱见深并没有去安歇,他来到大殿,汪直正座在那儿打盹。太子把病重的万儿带进端本宫,太子不安歇他也不敢去安歇。时刻听候太子的召唤。 汪直心里万分的清楚要在这深宫里好好的生存下去,目前最是要紧的就是抓住太子朱见深。只有依附与他未来才是光明的。 二十一岁的汪直把未来幸福的赌注就压在了太子身上。 他别无选择! 朱见深走到汪直面前故意咳嗽了两声。 汪直条件反射性的站起躬身一礼:“殿下,你吩咐!” “你听,报丧的钟声,是太后崩逝了,你随我现在就去慈宁宫。“朱见深泪流满面。 汪直听到了低沉悠荡的钟声,后宫太后或是皇后报丧的钟声是七七四十九下。 太子离去,李可儿站在万贞儿的床前。久久的站着,那双恶毒的眼睛仇视的看着万贞儿。 她想伸出双手掐死床上这个昏迷的女人。 她凭什么让太子对她那么的依恋? 她凭什么让太子对她那么上心? 年过三十岁的老宫女,凭什么? 自己年轻貌美身为司寝司帐,太子却从不正眼瞧一下下! 狐媚!妖妇!贱婢! 深深的挫败感让李可儿恨从心底生,恶向胆边冲。 她想万贞儿必须得死!万贞儿若不死英俊的太子是不会看任何人一眼的,决不会! 我一定要弄死万贞儿!怎样才能把她弄死? 李可儿思来想去,在万贞儿的床前恶毒的盯着她整整纠结了几个时辰。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五更了。 李可儿伸手抓起被子向万贞儿的脸上压去,她要趁这个机会捂闷死万贞儿。 李可儿是不想做一辈子宫女再老死皇宫。她也不想做半辈子宫女,老了被遣返出宫。她的家人送她进宫是想利用她而成为皇亲国戚。 自持貌美的李可儿进得宫来没有等来皇上,却被周贵妃送到太子身边做司寝司帐。 周贵妃明确的告诉她,如若被太子临幸先就封她为妃。 李可儿大喜过望,认为自己真的时来运转能成为太子妃。可令她失望的是尽管自己招数使尽,却没有引来太子的一瞥。太子除了去文华殿读书学习与大臣们学习理政务之外,就是老往尚宫局跑。 李可恨的牙痒痒但又无奈。 周贵妃之所以把李可儿送到太子身边自有她的打算。 她看到儿子情犊初开粘上了万贞儿,认为这之是青春年少的冲动,又怕万贞儿真的诱惑操控了儿子,所以浱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到太子身边,转移他的注意力。再说万贞儿一天老一天,太子自会离开她。 周贵妃成竹在胸,然而,她想错了。 李可儿紧咬着牙,几乎倾尽全力压在万贞儿的脸上。 万贞儿的整个身躯本能的扭动着,挣扎着。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跟随来的是那磁性十足好听的声音: “可儿,万尚宫现在如何?” 李可儿大惊,那一身的汗就冒了出来。 093章:太子大惊! 听到太子回宫来的第一句就是担心的问万贞儿的长短,受到惊吓的李可儿随机应变,随机顺势把被头下拉至万贞儿的下颌脖子处,双手轻轻的拂抚着万贞儿胸部。 “回太子爷,万尚宫这会儿情况不大好,呼吸困难,还出了不少的冷汗。奴婢正在为他顺顺气。” 李可儿说完更用力的揉按着万贞儿的胸部,那样子确实是在帮她顺气。 太子朱见深一惊,忙上前推开李可儿握住万贞儿的手,双眼爱怜的看着万贞儿。 只见万贞儿满头大汗,口唇发紫,张大嘴急促的呼吸着。看样子像是因呼吸困难而非常的缺氧。 “万姐姐!”朱见深紧张极了,回头说道,“温院使温太医,快!” 李可儿这才看到朱见深的身后还跟着太医院的院使温广年温太医。 太医院的院使,正五品,皇宫的首席医官,一般专为皇上太后出诊,今儿这么早竟被太子请到这里为万贞儿出诊。 一介低贱的宫女,竟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李可儿妒恨的就要疯了! 李可儿表面平静如水,内心紧张极了,她看了看万贞儿,万贞儿青紫的脸色已有所缓和,但李可儿还是冷汗淋淋,心里已叫了一万遍:菩萨保祐可儿周全! “是,殿下。”温院使前走几步来到床前,看看万贞儿的脸色,目光看似不经意的从李可以脸上滑过。 李可儿的心狂跳不止,她已经感受到那目光如刀,把她剥的一丝不挂。后背瞬间汗如水洗。 温院使先为万贞儿号脉,然后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接着两根指头捏起万贞儿光洁柔滑如帛锦绸缎般的纤纤玉手,看了看她的手指甲。 望闻问切一丝不苟。 温院使看完万贞儿,目光再次上下打量着李可儿。 “万尚宫近来可曾吃药?”温院使不徐不疾的问道。 李可儿忙回答:“回院使大人话,万尚宫近来吃的是姜太医开的药方子。” 院使温广年已经看出万贞儿是中毒之身,并且断定这个下毒之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宫女。因为进门时就看到她动作的凶狠呆毒。 医生的最大特点就是敏锐的观察力。四十六岁的温广年虽是跟在太子身后,但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到李可儿在床榻之前做的决非善事。 看到万贞儿大张着急促呼吸的嘴巴,温广年明白身边这个宫女刚才在做什么。根据她背部的张力与弧度可已推断此人正在行凶,种种迹像表明她想要捂死万贞儿。 一个宫女为何对另个宫女下此毒手! 但他只是个医官,不便多问不相干之事儿。 太子朱见深看到温院使目光沉寂的盯着李可儿,心中十分的不悦。他为万贞儿捏着一把汗呢!他最想知道的是万贞儿的病情。 这个死色鬼,胆敢盯着我的司寝看个没完! “温院使,万尚宫如何?”朱见深冷色问道。 “太子殿下,万尚宫这是中毒的迹象。” 面对太子的发问,温院使依然看着李可儿对朱见深说。他想看看这个宫女听到这句话时有何反应。 太子大惊! “中毒?那来的毒?现在如何?有性命之忧么?” 看到太子朱见深如此紧张,温院使淡然一笑。 “那来的毒,殿下有必要问一问这丫头。现在还没有性命之忧,但这样下去万尚宫必不活命。” 万光年认定李可儿就是凶手,依据就是进来时看到她的动作。 “那来的毒?” 太子朱见深凶神恶煞般的盯着李可儿问道,他明白了温院使为何盯着李可儿了。 李可儿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爷可儿不知,请爷明查。” 太子逼前一步,“药,是你伺候万尚宫喝下的,你不会动了手脚吧!万尚宫若有好呆,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你!” 李可儿瘫在地上,“太子爷,奴婢纵有一百个胆也不敢,爷明查!” “温大人,救万尚宫要紧,能否快些。”朱见深握住万贞儿的手十分担心的看着她。 朱见深的担心、紧张、心疼,温存,全被温广年看到眼里。 太子对一个宫女如此的在意,完全超出了主仆关系,让他感到。 浓浓的儿女长情。 一个是年少的太子,一个半老的宫娘,这太不可思意! 温广年原本是给孙太后看病的,是奉皇上之命验证太后薨了的。在灵堂遇到太子朱见深。众朝臣按级别礼毕之后,葬礼交与有关部门去办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已过五更,众人散去。 太子心里还是掂着昏迷中的万贞儿,就顺便把温广年给带了过来给万贞儿复诊。 温广年的诊断让太子大惊。 谁会谋害万姐姐? 是眼前的李可儿么? 是个人恩怨还是另有主谋? 在宫庭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太子朱见深看惯了尔虞我诈,歹毒算计,谋杀下毒。万贞儿成这个样子,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意识到万贞儿处境的危险。 094章:皇上知道了真像 “大胆奴婢!你竟敢谋害万尚宫?” 朱见深怒视着李可儿。 李可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子爷明断,奴婢不敢呀!奴婢哪儿来的毒药呢?奴婢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 朱见深认为节可儿说的也在理,一个奴婢她能弄来毒药吗? “温院使,你看万尚宫种的是什么呢?如何破解?” 温光年看看依然昏迷的万贞儿说道:“万尚宫气血不合血瘀攻心昏迷,这是病根,但指甲唇口发青这绝对的是中毒了,中的毒像是五毒散,微臣不能断定,可否察看一下万尚宫所饮用药渣?” 朱见深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可儿,“还不快去把万尚宫所用药渣取来?” 李可儿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盘药渣回来了。 “太子爷,这就是万尚宫所用药渣。” 温广年用一根手指头在药渣里搅着看了看,然后捏起一块根状的物质说:“殿下,这的确是五毒散,这个是五毒里面最毒的东西八步断肠草,些药只要喝够三幅,命绝矣。请问万尚宫喝这是第几幅了?” “第二幅第二水了。”太子答道。 “万尚宫中毒不浅,不过发现的及时,无性命之忧,待我开幅解药吃几次,就解了。”温广年胸有成竹的说。 太子大怒,大叫一声:“来人,把那姜太医拿下,送刑部查办。” ...... 姜太医被捕,送到刑部。 此事有刑部主事刘珏主办。刘珏为官清正,路人皆知。 姜太医敬刘珏清正,很快招认开药下毒之事,并说出是受孙太后所指使。之于为什么要毒杀万贞儿那就一无所知了,他只是听命执行的。 孙太后已故还没出殡,人死查无实据。再说牵涉到宫庭上层也不敢马虎,所谓的主使人已死,无法查问。不追查,太子那边如何交待?这姜太医又如何定罪处置? 刘珏觉得孙太后指使太医毒杀万贞儿也是极有可能的,在这后宫的争斗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灭口毒杀使唤丫头也是常事,也说明这个宫女定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这宫女又是太后宫中之人,杀人灭口是极有可能的。问题是证据没有形成链条,不能送姜太医进大理寺,这就无法定姜太医的罪名。 万贞儿还没有醒来。 整个案子只有一个人承认了自己有罪,其它皆无。 刘珏觉得这是个尴尬的案子,等万贞儿病愈之后,详加查问再做定夺。 万贞儿在温院使的调理之下很快苏醒过来。但是王羸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万贞儿面容憔悴,失魂落魄,饭不思,茶不饮,整天都是昏昏沉沉,嗜睡不醒。 太子朱见深除了去文华殿听太子太傅讲课之外,及乎是那儿也不去,独守在万贞儿的身边,看着像掉了魂的万贞儿愁眉不展。 这件事引起了钱皇后和周贵妃的注意。 儿子对一个老宫女如自己的亲娘一般,这让周贵妃万分的不自在。 周贵妃把李可儿找了去大骂一通,斥责她照顾太子不周,竟不如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宫女,如此不得太子之心。 被痛哭的李可儿更加痛恨万贞儿,恨不能掂刀捅死她,恨不得她快点儿死去。 李可儿挖空心思的在寻找治万贞儿与死地的机会,她有这个胆,这个胆来自周贵妃的支持。 钱皇后两次来看万贞儿还带着自己的御医,这让万贞儿感激不已,数次跪下谢恩。 钱皇后是何等精明之人,与万贞儿的交谈之中看出万贞儿乃是相思之病。她对万贞儿百般的疏导教诲。 一国之母与一个宫女的心很快贴的很近了。 钱皇后是的确是精明的,她这一招不仅讨好了太子朱见深,还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忠实的捍卫者。她百年之后的尊严与权益都靠这个宫女出身的贵妃去为其维护。 这自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太子与万贞儿之间的事情已在前庭后宫传的纷纷扬扬。 皇上朱祁镇对此事装聋做哑,他认为一个情犊初开的孩子再长大一点自会离开这个老宫女的,再说了万贞儿是带大太子的宫中老人,功不可没,太子对她依恋也无非是恋母情结罢了,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皇帝的沉默朝臣们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日,刑部主事儿刘珏亲自来到尚宫府,与万贞儿谈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当然是以关于孙太后为什么要毒杀她为中心的话题。 万贞儿知道知道孙太后已薨了,说出也没有多大妨碍,再说牵涉到谋杀案情,她也不得不说。于是就将沂王府那夜李妙儿的话全盘端出。告诉刘珏这就是孙太后要灭口的主要原因。 这个天大的秘密让刘珏闻之大惊,连夜上奏皇上朱祁镇。 朱祁镇听完奏报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长叹一声对刘珏说:“孙太后对朕不薄,迎朕出南宫也算大功一件,过去了的事儿不再提了,我决定给他上全谥为孝恭懿宪慈仁庒烈齐天配圣章皇后。附太庙。只是遗憾没有见得生母一面,没有尽一点孝心,可怜她老人家一生孤苦。” 言罢,皇帝朱祁镇泪流满面。 095章:朕封万贞儿为皇后 转眼到了天顺八年初夏。 大明皇帝朱祁镇病重。 乾清宫。 朱祁镇将太子朱见深,吏部尚书、内阁首辅、太子太保李贤,牛司礼监玉召到了床前。 “父皇深感大限将至,故召我儿有后要事交待,李大人牛公公,太子年幼,尔等一定扶持太子治理好国家,西北瑶民不归顺,缕缕生事端,是朕最头疼的事儿,我儿要广纳良将,平安异族。”病榻上的朱祁镇有气无力的对朱见深说。 李贤牛玉跪在朱见深身边叩头:“万岁圣安,臣下接旨!” “不,父皇御医会医好你的,父皇请勿多想。儿臣会让御医会诊商讨,快些治好父皇你的身体。父皇且宽心。” 朱见深眼含热泪的跪在床前。 朱祁镇长叹一声,“皇儿呀,你两度被立为太子也饱经风波困顿之苦,现在你也长大了,这是父皇我高兴的事儿。近来深感大限将到,父皇有两件事情交待于你,你一定要记住。” 朱风深前跪了半步,“请父皇明示,儿臣聆听。” “自高皇帝以来,但逢帝崩,总要有近宫殉葬,我不忍心那样做,我死后不要殉葬,你一定要记住,今后也不能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尊重生命为根,善养女人为本。这是其一,儿可记下?” “儿臣一定照办。” “其二,钱皇后于父皇情深意重,我被困瓦刺,皇后不惜自己容貌身体,日日祈祷,夜夜跪佛,以致身体残废。父皇甚是感动,百年之后,父皇我定与钱皇后藏在一起,生为伴,死同穴。她是你的谪母,无子嗣,你一定代父皇我照看好他。” “父皇放心,你所托的两件大事,儿臣一定照办。” 朱见深郑重的许下承诺。 但朱祁镇并不放心。他担心周贵妃还会生事。他太了解那个贪婪的女人了,她若持子为皇,干预滋事,钱太后与之同葬就会成为泡影了。 朱祁镇伸出枯瘦如柴的大手握住李贤的手说:“爱卿切记,钱后千秋之后一定于朕同葬。” 李贤跪俯在地颤声说道:“臣,记下。” ...... 同年十月,朱祁镇病死,十八岁的太子朱见深继位。 太和门。 金銮殿上,一身明黄龙袍的十八岁新皇朱见深端坐着,魁梧的身姿,高冷的俊脸,如漆染的黑亮双眸冷如千年的寒冰。 新皇虽年少,却几经风雨,已历练的沉着镇定。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众朝臣匍匐在地,行三叩九拜大礼。 他心里悲哀的埋怨着上苍: 朕,不想当什么破皇帝,朕,只想和朕的贞儿过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朕,讨厌权力。朕,讨厌惩罚。朕,讨厌生在你争我夺的帝王之家。 朕,宁愿是一介平民,和朕的贞儿隐居山林,执手相看明月林间照,清溪石上流。 上天,你为什么偏偏让朕生在帝王之家?还让朕行走在刀光剑影,权谋争斗,你死我活的惊涛骇浪之中? 上天,你更不该被迫朕选择“皇帝”这个职业! 朕,不想当什么鸟皇帝!真的不想!可又身不由已的被推上帝位,这简直是个悲剧! ...... 司礼监牛玉看众臣行完大礼,前走一步,拂尘一甩,扯着尖利的公鸭嗓高喊:“新皇恩隆,大赦天下!” 然后看向十八岁的皇帝,示意他召告天下大赦的内容,这个内容必须有新皇帝亲口说出。 新皇登基,大赦。这是大明历来的一贯制度。 皇帝朱见深回过神来,正了正那修长俊郎的身子,清了清嗓子,寒凉的眸光扫了扫众臣。 “今天,朕只说三件事,其一,释放大牢里所有的死囚回家,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其二:皇宫中所有年满三十五岁的宫女,出宫还乡,其三:朕,要封万贞儿为皇后。 什么?什么?什么? 朱见深皇帝最后的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惊的所有朝臣都目瞪口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听错了! 新皇登基上朝的第一天,就宣告封万贞儿为皇后,这也太荒唐了! 万贞儿,何许人也? 万贞儿,宫女,四岁进宫。 朱见深两岁时来到他的身边,那年她十九岁,这个大新皇十岁七的宫女陪伴着皇帝,度过了他人生大起大落最为黑暗,最为悲惨的童年,一直到他登上皇帝宝座的今天。 这个所有朝臣是非常清楚的。 现在,万贞儿的身份是尚宫。 就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一个大皇帝十七岁的宫女,一个现年三十五岁可出宫归乡的老宫女。 少年皇帝要封她为皇后! 这让朝臣们怎么能不震惊? 这让朝臣们怎么能够接受? 国母,岂是一个宫女能当得了的? 有的大臣还在期盼着,算计着当国丈呢! “封万尚宫为后,请万岁三思。收回成命!” 吏部尚书李贤,首先撩袍端带跪倒在地,阻止皇帝这一荒唐地决定。 紧跟着彭时和其他大臣无一例外的纷纷跪倒,表示反对。 十八岁的少年皇帝朱见深,傻眼了! 我是皇帝,难道我说了不算数吗? 他一脸黑线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众卿平身,这是朕的家事,就让朕决定吧,朕心已决,不可多言!” “请万岁三思!” 呼声如雷,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大有皇上你不改变主意,我等跪死不起之势。 朱见深瞪着这帮把自己推上帝位受活罪的家伙们,誓死不起的样子,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伸手摘下了自己头顶的王冠,寒凉的眸子紧了紧,吐出了一段让大家吃惊至死的话。 “众卿,若不同意朕的贞儿为后。朕,宁可不做这个皇帝。明日,朕带贞儿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朝政。闲云野鹤,才是朕想要的生活。” 吏部尚书李贤,这位为冤死的于谦讨回公道,打败徐有贞,斗倒曹吉祥与石亨的智慧大赢家,这时也彻彻底底的傻眼了! 他,对眼前这位倔强的少年皇帝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君臣对峙着,大殿上,空气凝固。 096章:周太后大怒 就在君臣对峙不下之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 “皇上,不好了,皇太后晕倒了!请皇上移驾清宁宫。” 这个太监是周太后宫中的总管夏时。 皇上朱见深闻言神绝一紧,“夏公公,母后现在如何?” “回皇上,皇太后不省人事。” “起因?” “牛公公去过之后,太后气急攻心,晕倒。已去请太医了。” 皇上朱见深这才发现边上的牛玉不知何时已溜之大吉了。 他恨恨的咬了咬牙,广袖一甩,丢下跪了一地的朝臣,急步朝周太后的清宁宫而去。 夏时紧跟其后。 这牛玉原本是朱见深为太子时,朱祁镇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深得先皇赏识。朱见深继位后,入住乾清宫。牛玉因为是先皇的托孤重臣之一,一时成了内庭最有权势的大太监。 新皇登基。私下里,钱、周两宫太后和牛玉也议论商讨过少年皇帝的大婚之事,准备让牛玉和礼部负责筹办。 那些想当国丈的人都来拉拢牛玉。牛玉也收了人家的大礼。 如今少年皇帝自己做主要封宫女万贞儿为后,也只有一个人能阻止他这近乎疯狂的行为。 那个人就是皇帝的生母周太后,所以牛玉也就第一个溜出,跑到周太后的清宁宫通风报信,希望周太后及时阻止新皇的疯狂之举,自己对那些托附之人也有所交待。。 周太后听到牛玉的报告那是十分的生气,但并没有晕倒。让总管夏时去前殿撒了个谎,目的是赶紧把皇帝从朝堂上诳回来,劝其收回成命,以免贻笑大方。 万贞儿与周太后年龄不差多少,却要成为周太后的儿媳妇,周太后怎能接受得了! 朱见深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之下急急走进宁清宫。 他看到周太后一脸盛怒的坐在锦榻上。 看到朱见深进来,周太后不等他行礼,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孽障!你现在贵为天子,竟敢在朝堂之上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昔日,你的恩师太子太保李贤是如何教导你的?” 看到母后盛怒,朱见深跪了下来。 “孩儿恳请母后成全,孩儿深爱万贞儿。如今孩儿为帝,感念她在苦难岁月里的不离不弃,细心照顾......” “啪!”周太后一掌击在几上,打断了朱见深的话,“奴婢忠于主子,那是她的本分!” “可当孩儿成为废太子时,有多少奴婢奴才能本分的跟随主子,大多另攀高主,弃儿而去?只有她对孩儿不离不弃。你在南宫陪伴囚禁的父皇,只有五岁的孩儿在祈王府里孤苦无依,也只有她时时刻刻关心孩儿的饥饿冷暖。在寒冷孤寂可怕的深夜,也只有她陪伴在孩儿的身旁。只有五岁的儿皇,有时甚至错误的认为,她就是孩儿的娘亲......“ “够了!她再好,只能证明她是一个忠于主子的好奴婢。当初你皇祖母孙太后把你托付给她,就是看中她做事机敏,为奴忠心。你应该感念的是你皇祖母慧眼识人!” 看着怒吼的周太后,十八岁的朱见深皇帝怯懦的垂下了头,闭上了嘴,同时也闭上了眼睛,为的是不让满眼的泪,流出来。 对于自己的母后,朱见深无可奈何,但他在心里却默默的说道: “不管你能否成为朕的皇后,但你都是朕的贞儿,谁都阻止不了!” 097章:绝对不能封她为后 看到刚刚登基的儿子作出如此荒唐之事,周太后真的是气极不堪。 南宫政变之后,儿子又一次被立为太子,那年他十岁。后来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万贞儿和太子之间的微妙关系,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管。 都认为当太子再大一些,万贞儿也年老色衰了,等他登基之后为他立后,再选一些绝色佳丽填充后宫,他自然会离开这个老宫女的。 绝没有想到的是:儿子上朝第一天,第一件事竟是封万贞儿为后,真真气死哀家了! 再看儿子,被责骂之后,头微垂,看着脚尖的地面,面沉如水一声不响。 朱见深被母后责骂,又不敢反抗,低头看着地面,当年做为太子被废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一帮人气势汹汹的闯进端本宫,要他滚出去,告诉他从此再也不能用“太子”这个名号了,他的新名号叫“祈王”。 端本宫一片混乱。 那些宫女太监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一个即将离去的老宫女,哀怜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对那个扫院的太监说:“这孩子被废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自求多福吧。” 小命能不能保住??? 他恐慌,他惊悚,他绝望,他无所适从,他无可奈何,他希望有个人能让他依靠一下,那时他很需要的是安全感。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当皇帝的叔叔竟然这样对他。不仅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还要赶他走。 他才只有五岁呀!他恐慌的躲在柱子后面,看着那些曾簇拥过自己的下人,个个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像被遗忘了似的,不再有人搭理。 这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宫女走过来,将恐惧的站在大殿柱子后面,恐慌焦虑,不知所措的他拦在怀里,给了他急需要的抚慰。 “你也走吗?” 他在她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她如桃花般的粉面不舍地问。 “我不走,我将和你在一起。” “真的吗?”一丝喜悦在他的脸上绽放。 “真的,我将永远陪伴着你,至到你长大。” 她抱起了他。 他绝望胆惊的心,温暖起来,小嘴一咧,笑了。接着依偎进她温暖且带着一丝丝特异体香的怀里,一双小手环住了她的脖子,把小脸埋进她玉颈间那柔滑如丝的长发里。 这个温暖的怀抱来的太及时了! 这个白白净净的宫女就是万贞儿,她年方二十二岁。 一声怒斥打断了新皇朱见深的回忆: “你,要记住,你是皇帝,要按祖制章法办事!祖制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 周太后的话重重的砸在朱见深的耳朵里,若掉在地上,地都能被砸出一个太坑来。 周太后的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这位青年皇帝。仿佛要将这句话盯到他的五脏六腑里去。 十八岁的新皇朱见深抬起头来看着盛怒的母后,怯怯地问:“祖制固然不能改变,但可以改变皇帝,孩儿可不可以不当这个皇帝?我只想和我的贞儿在一起。” 朱见深的内心是非常惧怕周太后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个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并没有和自己在一起多长时间,在祈王府那最为黑暗的日子里,她在南宫里陪伴父亲,偶尔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为的是怕当皇帝的叔叔多心起疑滋生是非。父母都是为了保全自身把儿子扔给一个叫万贞儿的宫女不管不问。 “你的贞儿?!”周太后真是要吐血了,“一个卑微的宫女,一个三十五岁可以出宫的老奴婢,为她,你你你竟然放弃帝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十八岁的新皇朱见深的右脸上。 周太后咬着后牙槽狠狠地说:“绝对不能封她为后,绝不能!” 周太后那坚定的目光如锥,深深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大有母命必听,决不可违之势。 朱见深顿感泰山冠顶! 098章:万贞儿一定得死 朱见深面对周太后原本有些怯懦惧怕的心,在这一掌之下竟释怀坦然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容的看着居高临下威势逼人的母后,抬手拉开颌下的帽带,双手摘下皇冠: “孩儿可以不封万贞儿为后,愿与贞儿隐居山林,甘做庶民。请母后恩准。” 朱见深手托皇冠在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原谅孩儿不孝。” 周太后锐利的瞳孔一紧,猛的抬起手指着朱见深:“.......!” 她浑身颤抖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为了一个宫女竟然放弃皇位?! 这是周太后所没有料到的,她当然也无法接受,一时气极,头竟眩晕起来。 站在一旁的太监夏时看到周太后脚下不稳,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周皇后的胳膊,“皇太后,凤体保重!皇太后,您还是坐下说话吧,皇上年轻,话别当真,别往心里去。” 周太后扶着夏时的手臂缓缓坐下,双目喷火,后牙紧咬,脸色乌黑,胸部急剧的起伏着。 夏时转过身子,对着皇上朱见深躬腰施礼,劝道:“皇上,奴才进一言,皇太后,也是为您着想,您已是天子,贵为国君,不可使孩子性情,君无戏言,更不可妄语,一介宫女怎可为后.....” 看着夏时,朱见深一脸的玄寒。他很是讨厌母后跟前这个善于拍马逢迎的太监。他居然擅自在“太后”前面加了一个“皇”字!这马屁拍的也够响了。 看到朱见深那玄寒的脸色和玄寒如刀的目光,夏时及时闭了嘴。 “那这个皇帝让谁来做?”周太后声音低沉且严厉的反问道。 周太后在竭力的调整着自己如火山将暴的盛怒心情。 她知道他不再是那个任自己摆布的朱见濬了。 朱见深原名朱见濬,自父亲朱祁镇南宫复辟之后重新被立为太子时,更名朱见深。 “六弟朱见泽。”朱见深认真的说,“他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 周太后心一沉,目光深暗:看来他是来真的。 “胡闹!你六弟朱见泽,只有八岁,能当皇帝吗?再退一步说,满朝文武能答应吗?你认为当不当皇帝,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 周太后满心恼怒眼欲喷火,声音沉哑有力:“为了这一天,你的皇祖奶奶孙太皇太后,你的父皇,那帮拥立你的大臣,是如何苦心经营的?你能活到今天,得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把你从祈王府里接出来。” 朱见深悲哀的发现,这还真不是自己说不干就可以不干的事情。 还必须当这个皇帝,他没得选择! “可是,孩儿不能没有万贞儿,孩儿离不开万贞儿。孩儿能活到今天,更应该感谢她。没有她,孩儿不知在祈王府,死多少回了!” 说到万贞儿这三个字时,朱见深那俊郎的脸上不经意的浮起一抺暖色。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当然这抺暖色也没能逃脱周太后那锐利的目光。 周太后明白了,儿子是深深的爱上了万贞儿,那个大他十七岁的宫女。 也难怪,在这十六年大起大落的苦难岁月里,也只有这个万宫女不离不弃的日日夜夜一直伴随在他身边。 日久生情,是自然也是必然。 他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这个被宫女万贞儿带大的儿子,此时竟如此的陌生。 如果不顺着他,保不准这个小祖宗真会闹出什么名堂! 若他真的弃皇冠而去,带万贞儿逃出皇宫隐居山野,孙太后当年的苦心经营岂不东流? 若答应封一个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老宫女为后,自己颜面何在?皇室尊严何在,岂不贻笑天下! 在此之前,周太后还是对万贞儿感激不尽,感激她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陪伴着自己的儿子,将他带大成人。 可现在,妒火在周太后的心中,熊熊的燃烧着。这个宫女万贞儿究竟用了什么妖媚之术,迷惑了自己年青的儿子————当今的皇帝? 周太后恨不得立即处死万贞儿!一手掐死她! 为了儿子,为了皇室的颜面,万贞儿一定得死! “牛公公,今年洛阳名厨进宫来献的灌汤包,真的很是好吃,万尚宫昔日伺候皇上辛苦,赐她一盘尝鲜。” 周太后的嘴角挂着阴毒的笑容对站在一边的牛玉说。 “是,老奴这就去办。” 司礼监牛玉本来是和周太后商量皇上大婚之事的,没想到皇后竟让他去办这么一档子事儿,心中有些不爽,他现在毕竟也是权臣了。 孙太后又补了一句:“多放些料!” “老奴谨遵懿旨!” 牛玉明白,那“料”无非就是软香散。那软香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在宫廷的争斗中,下药杀人最直接最省事儿,牛玉也曾用这味毒药帮先帝朱祁镇很多忙,暗杀那些不为他开南宫门的人及朱祁钰的心腹,还有那些欺负他儿子朱见深的人。 牛玉因暗中行事有功深得朱祁镇的偏爱而成为掌司礼监印。 周太后要万贞儿死。 那万贞儿必死无疑! 099章:太后这是真心要万贞儿死 牛玉受周太后之谴把有毒的洛阳灌汤包送到了昭德宫。 万贞儿也禁不住那香气四溢的洛阳灌汤包的诱惑,不禁吃了两个,还把剩下的全给了芍药吃。因为芍药闻着那灌汤包的香味表现出垂涎三尺的样子。 吃完之后,万贞儿就觉得眼皮发沉,昏昏欲欲睡,不觉呵欠连连就上床睡了。 这一睡怎么就不会醒了。 到了第二天日上三杆,万贞儿司帐丫环小微不见万贞儿醒来,就站在帐前叫,但没有动静,伸手一模,万贞儿气息微弱,似有似无。 小微太骇!不知如何是好,竟哭了起来。 也许都是进掖庭为奴的,同病相怜,万贞儿平时对小司帐小微如妹妹般的疼受,虽然她只是个进宫不久只有十三岁的小丫头。 看到万贞儿不省人事儿,刘艳红对小微说了句:“我去叫太医。”就匆匆的出去了。 一会儿时间,刘艳红带着周太后和张太医来了。周太后的总管夏时也跟在后边。 张太医走到万贞儿的床前,把把脉用的手枕放在万贞儿水白粉嫩的小手边,两指捏起万贞儿的小手放了上去,准备把脉。 “张太医,尚药局姜太医来看过了,暴毙不治,你就免了罢。” 周太后的声音冰冷而厌烦。 “太后,微臣,如何,向皇上交代?”张太医有些迟疑。 “哀家自有交代,你去吧。” “是,太后。”张太医后退两步,匆匆而去。 周太后大声说:“张太医看过了,万贞儿脑梗暴毙。夏时,看在万贞儿伺候皇上十多年的份上,厚藏。不亏待万氏,也不能让皇上过度伤心。” “奴才谨遵懿旨!”夏时恭敬的说。 “哀家来看的是皇上,不是这个祸乱朝纲的奴婢。起驾回宫。 ” 周太后的语气里有对万贞儿深深的怨恨。 其实万贞儿并没有死,她还有知觉的,周太后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只是通身无力,不能动,不能说话,心里却什么都很清楚。 看来周太后是想我万贞儿早死,快死呀! 万贞儿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想动一动,身体却不听指挥。整个身体像一滩烂泥,不听使唤了。 这是怎么了? 万贞儿努力的睁睁眼,眼皮有千斤重,怎么睁都睁不开。几番努力,微微睁开一条线。她看到周太后冷傲而去的背影,在门口的地上拉的老长老长。 这周太后也忒她么太恶毒了吧!牛玉送的那包子一定有问题。万贞儿心里相着。 周太后是要我万贞儿死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装死,等那个人回来再说,眼下只有那个人能救我万贞儿了。若现在醒来,保不准周太后还会指派哪个太监过来把自己勒死。 一个声音一直在万贞儿身边低低地啜泣着,现在这声音越来越大。 “小微,别哭了,你是哭不活万贞儿的,你的万尚宫薨了,你的后台塌了,另寻主子去吧。” 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传来,那个说话的宫女叫刘红艳。 那压抑的哭声嚎啕起来,“万姐姐,你怎么这么命苦!苦日子将要熬尽,好日子要来了,你,你就丢下皇上和小微去了!” 万贞儿再次努力的把眼睁开一条线,看到一个宫女伏在自己的左则,那哭的真叫一个悲伤,像失去至亲一样。 刘红艳阴阳怪气的说完,若无其事的坐在了一旁,磕起了瓜子。 小雨哀哀欲绝。 一会儿,刘红艳回过头来厌烦的说:“够了够了!像死了亲娘一样的哭,烦不烦!实话告诉你,我是咱太后指派来的细作,这万贞儿死了,我也该回去了,咱周太后就是对这死鬼不放心,勾引皇上,就是该死!” 万贞儿真想起去一脚踹死这个宫女! 小微仿佛没有听到那个宫女在说什么,沉浸在悲痛之中。她抱起万贞儿的头,紧拦在胸前,仿佛万贞儿会突然飞了似的。 温热的液体噼里啪啦的打在万贞儿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 “贞儿姐姐!贞儿姐姐!咱皇上下旨,三十五岁的宫女可以出宫回家了。你是可以回家和爹娘团圆的,为什么说去就去了呢?万姐姐!” 她边哭边握着万贞儿的手。 万贞儿的心里甚是感动。看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宫女小微,想劝劝她,可是自己不受自己支配。 突然,小微停止了哭泣。握着万贞儿手紧了紧,接着她又把脸贴在万贞儿的脸上,贴了又贴。 这是干什么?万贞儿警觉起来。 “万姐姐,你身体为什么还是热的?和常人一样?” 小微声音低低的疑惑的盯着万贞儿脸,“你还有救,小微这就去叫太医。” 一阵吵杂的脚步声,进来几个太监,抬着一口紫红色的棺材。两个老麼麼捧着几件寿衣,走到床前。 “给万尚宫更衣,入殓。”这是周太后宫里太监总管夏时的声音。 入殓!就是要把万贞儿装进棺材! 怎么办?冷汗! 小微紧张的说:“万尚宫没有死,身体还是热的。” 万贞儿更紧张。 这是要被活埋的节奏! 太后这是真心要万贞儿死,还怕万贞儿起死回! 说埋就埋,这节奏也太快了吧! 万贞儿心里惊恐万状。 “滚!”夏时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小微。 此该,此刻万贞儿最想念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皇上朱见深。也只有朱见深能救她了。 皇上,你快回来吧!万贞儿不想被活埋! 濬儿,快来救救你的万姐姐!我不想被活埋! 万贞儿在心里无声的叫喊着。 万贞儿就像中了魔咒一样就是一动不能动,一声吭不出。 100章:诈尸 两个麽麽走到床前把寿衣放在万贞儿的脚过,伸手揭盖在万贞儿身上的锦被。 “且慢!”小微的手摁在万贞儿胸前的锦被上,“皇上,皇上还,还没有回来呢。” 小微的声音恐慌而凌乱。 “一个宫女入殓,还要皇上到跟前吗?滚边儿去!”太监夏时声音严厉而凶恶。 “去!”那个一脸横的老麽麽狠狠的推开小微。 小微一个趔趄之后,迅速扑在万贞儿的胸上。 “她是咱皇上最心爱的女人,你们现在就把他装走,皇上怪罪下来,谁担得起。” “太后,这是太后的懿旨。”夏时狐假虎威的把双袖一抖,双手背后一操,命令道,“赶快入殓!” 两个小太监打开棺材,棺盖放在地上的沉重的声音惊的万贞儿心肝狂跳不止。 “过去吧你!” 那个一脸横肉的麼麼一把抓起小微后背脖子处的衣领,一用力,将她甩到一边。 万贞儿身上的锦被也被顺势的拉扯掉到了地上。 “万姐姐!”小微惊叫一声。 生死攸关之时,万贞儿双肘一撑,竟猛地坐了起来,睁眼瞪着甩倒小微的那个麼麼。 “啊!”那麼麼大为吃惊的叫了一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杀猪般的嚎叫,“诈尸了,诈尸了!” 顷刻,慌乱气息爆棚。 另一个麽麽惊惶失措的指着门口,冲着夏时大叫:“夏公公,门栓!门栓!” “对!门栓!门栓!”蹲坐在地上的麼麼也跟前大叫起来。 夏时冲到门口,拔下门拾,高高举起,咬牙瞪眼面目狰狞的朝万贞儿扑过来。 传说门拴辟邪,只有用它才能制服诈了的僵尸。 恶狠狠的门拴带着呼呼风声照准万贞儿的脑门砸下来。 完了完了!万贞儿惊恐的紧闭双眼,缩成一团,迎接死神的到来。 危急时刻,一幅温热的身体猛的压在万贞儿的头顶,紧接着是击打面袋似的沉闷的重响,接着是腥红的鲜血喷溅在万贞儿身边的被褥上。 小微软弱无力的,从万贞儿的头顶上滑倒在万贞儿的怀里,嘴里还往外咕咕地吐着血。 她挣扎着冲夏时摆着手说:“万,万尚宫真的没有死。” “小微!”万贞儿惊叫着搂住她。泪,就像水库泄洪般的涌了出来。 太他么感动了! 夏时愣了一下,举着门拴的手缓缓放下。 周太后对牛玉说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响起:万贞儿必须得死! 主子希望死的人是决不能让她活着! 阴暗的凶光从夏时的眼底升腾而起,他冲着站在棺材前都傻了眼的小太监们呵斥道:“万侍长诈死了,还不快动手!快装进棺材,盖棺钉钉,快快快!” 几个小太监扑了上来,扯开万贞儿怀里还吐着鲜血的小微,像捉小鸡似的架起万贞儿丢进了棺材里。 这是要活埋万贞儿呀!万贞儿死命的挣扎,不肯躺下,冷汗顺背如雨而下。 那根硕大的门拴凶狠的捅向万贞儿的胸口,一阵晕眩,万贞儿倒在棺底爬不起来了。 沉重的巨大棺盖冲万贞儿头压下来,棺内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万尚宫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小微惊恐的瞪在眼睛。 “不!万尚宫没有死!” 小微声嘶力竭叫喊的同时扑上来,一双手推住了那即将盖上的棺盖。 “滚开!”夏时一脚将本就气息虚弱的小微踢飞出数尺远。 “皇上,皇上,救万姐姐!”小微的手像要把抓住什么似的伸向门口,同时一口污血在面前的地面上如花刺目绽放。 101章:真相原来如此! 乾清宫。 朱见深召见了吏部尚书内阁首辅李贤,他希望李贤能出面支持立万贞儿为后。 李贤跪在地上听完皇上的一席话,匍匐下身子五体投地,坚定的说了一句话:“臣,认为出身卑微的万氏,内修外练都欠正端培养,做母义天下之皇后,不妥,请万岁三思!” 费了半天功夫,得到这样一句话! 皇上朱见深的鼻孔就差冒青烟了! 他瞪着李贤,恨不能将这一根筋的男人一脚踢出殿去。 爱一个女人,给她一个名分,就这么难吗?! “皇上,大事不好了!”太监汪直失机慌忙的跑过来,“万尚宫暴毙!” 朱见深如弹簧一般从龙椅上站起来,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刚才,朕还看她好好的。” “她吃了牛玉送过来的洛阳灌汤包之后,睡了一觉,这一睡就不醒了。太医说是脑塞暴毙,不治之症。皇上您节哀!” 皇上朱见深的心如万箭所穿,脸色瞬间煞白,丢下李贤,撩起龙袍,急步向后宫奔去。 清宁宫。 牛玉站到了周太后面前,弓腰施礼:“太后,那万贞儿已香消玉陨。” 周太后面沉似水的端坐着,“怪不得哀家,她不该魅惑皇上,祸乱朝纲。从今儿个起,你和礼部开时筹办皇上的大婚,哀家依你之见选吴枫晚为皇后。” “老奴谨遵懿旨,这就去办,办的风风光光的,保太后满意。” 牛玉心中很是欢喜,这是他最想要的理想结果。 他可以骄傲地向他的老朋友吴枫晚的舅舅怀宁侯孙樘交差了。 怀宁侯孙樘为了外甥女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没少在牛玉身上花银子。 吴枫晚的父亲,羽林前卫指挥使吴俊,为了当上国丈,那是行三扣九拜大礼跪下认这个实权派司礼监牛玉为干爹的。 在父亲和舅舅的努力下,昊枫晚就要坐上后皇的宝坐了,就差那场盛大的婚礼了。 ...... 万贞儿被装进了棺材,感觉身子还是瘫软如泥,眼皮子沉重的睁不开眼,喉咙里还是发不出声音。周围一片黑暗。 周太后送来的洛阳灌汤包实是好吃,但吃了之后为什么就困顿不堪,一杯四君子茶还没喝完就失去了知觉。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不成这洛阳灌汤包? 万贞儿突然醒悟,那灌汤包送来就是杀害自己的! “等到酉时出殡。”夏时说完扬长而去。 沉寂了半柱香的时竟。万贞儿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清醒了,也能动动手指了。 这时两个人低低的对话引起了万贞儿的注意。 小微有些啜泣的说:“太医说万尚宫脑梗,不治。这万尚宫去了,说不定咱皇上听说后会心疼成什么样子?皇上那样宠她!” 太医什么时候来过?自己是脑梗! 万贞儿有些吃惊,她静静的躺着,想听听他们还说些什么。 小敏子:“可不是!咱皇上为了她还杀了有功之人呢!” 小微:“杀了谁?” 小敏子:“要不是万尚宫去了,我死也不敢说。你知道万尚宫在夺门之后为什么病了哪么长时间?是因为她的情夫在迎上皇出南宫的战斗中死了。说他是被曹彪的部下杀死的。” 小微好奇的问:“嗯,怎么了?” 小敏子小心的左右看了看,小心地说:“不是,她那情夫武功高强,一刀就了结曹彪那部将。”小敏子买起了关子不再说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着?说吗?”小微央求着。 小敏子:“你答应给我做个香囊,不要老不搭理我,我就告诉你。”“好吧,好吧,快说!”小微有些急不可待。 小敏子:“你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不过万尚宫这不是殆了,我才敢说,要不,杀了我也不敢说。” 小微生气的说:“你能不能不急人?万贞儿情人死了,万贞儿也死了,还怕什么?” 小敏子:“是是是,我说。那王羸一刀结果了曹彪的那个部将,刀刚落下,咱皇上在他背后就一刀结果了他。我和汪直在一边都看的真切。当时我就懵了,太子爷这是干什么呀杀自己人!那时咱皇上才十六岁,可狠了,一刀俩窟窿!后来汪直一再告诫我不能让万尚宫知道,如果万尚宫知道了,就杀掉我。” 小微:“为什么呀?我不明白。” 小敏子:“开始我也不明白,后来汪直告诉我那王羸对万尚宫太好了,老是缠着她,咱皇上早就有杀他之心,自从竹影死了之后,咱皇上就一直在找机会,机会终于有了,就毫不犹豫下了手,狠着呢,一刀对穿!当时我都吓傻了。” 小微哭泣着:“唉!万尚宫也是个重情之人,病了那么久,想想都可怜!现在又被他们装进棺材,我认为她没有死,她身上还是热的,我奶奶说过,人死了若身上还是热的,说明没死。” “不管死活,我们都没有办法的!”小敏子无可奈何的说。 真相原来如此! 万棺材里的贞儿大脑迅速膨胀接着一片空白。 杀死王羸的那个人,竟然是朱见深! 她一手带大的那个孩子当今十八岁的皇上! 朱见深能从沂王府活着走出来,王羸暗中帮了多少忙,他有很大的功劳呀!朱见深,你个白眼狼! 我若能活着出去这棺,一定为你讨回公道,报这个仇!我要让这个白眼狼断子绝孙! 仇恨燃烧了万贞儿,她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几乎要咬碎了! 小太监和小宫女的对话漏出了一个秘密,这个惊人的秘密让万贞儿疯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万贞儿在棺材里突然大叫起来。 102章:你是朕的贞儿,朕不允许你死! 棺材内传出万贞儿声嘶力揭的叫喊声。 小敏子和小微一时都慌了。 “万尚宫真的还活着,快去叫人!”小微兴奋地对小敏子说。 小敏子转身就往外跑,抬头却看到了慌慌进来的皇上朱见深。 “皇上!皇上快救万尚宫。”小敏子指着棺材叫道。 这时棺材里已经没了动静。 万贞儿在棺材里因为气急,因缺氧,因为用力过猛,又一次晕死过去了。 朱见深走到棺材前伸出双手用力推推棺盖,那棺盖已经钉死了,打不开。 “快去找把大斧头来!打开它。”皇上命令着。 小敏子急急跑出去找斧头去了。 皇上朱见深万分的恼怒:“谁把万尚宫装进棺材的?” “奴婢回皇上话,是皇后跟前的夏时公公。”小微头都不敢抬的跪在地上。 皇上万分心疼爱怜的双手拂拭着棺盖,“贞儿,莫急,莫急哈!朕就在这儿站着呢,棺材马上就打开了。贞儿!” 小敏子扛着把大斧头跑进来,“皇上斧头找到。” “快快快!撬开它!”皇上急急命令着。 小敏子把斧刃插进棺盖与棺材的缝中,用力的撬。钉的太死了,他一个弱小的小太监怎么也撬不开。 皇上急了,上前抓住斧柄和小敏子一起用力撬。 因为皇上的加入,棺盖很快打开了。 沉重的棺盖被推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贞儿!”皇上心疼的轻叫了一声。 只见万贞儿静静的睡卧在棺底,双眼紧闭,粉面红涨,满是汗水,头发都湿淋淋的贴在额头上。 “贞儿!”皇上心疼极了。 皇上伸出颤抖的双手,一个公主抱将万贞儿从棺材中打横抱起,紧紧的拦在自己的胸前。 “贞儿,你醒醒!朕来看你来了。你醒醒,贞儿!” 皇上无比温柔无比心疼的轻轻呼唤着万贞儿。 万贞儿没有任何反应,整个身体如软面叶子一般。 皇上朱见深看万贞儿没有任何反应,想到她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了,不由嚎啕大哭起来,如丧考妣。 “贞儿,你怎么就撇下朕不管了呢?朕不能没有你!不能!十六年来,你从没有离开过朕,不离不弃的照顾着朕,朕想给你最高的名分,最好的日子,你怎么就不等一等呢?贞儿!” 皇上朱见深哭的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小敏子和小微其他太监和宫女们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的落下了泪水,都倍着皇上哭了起来。 一时间哭声大作。 其实万贞儿并没有死,她也早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听到皇上与小敏子在撬棺材的声音时,她决定装死,想看看这个自己带大的皇上是如何的反应。 万贞儿听着皇上朱见深深情的表白,本就五味杂陈的心一下子凌乱了! 面对这戴着皇冠伤心欲绝的家伙,杀夫之恨,十几年养育陪伴爱怜之情,像两条毒蛇绕缠在一起,撕咬折磨着万贞儿的心。 万贞儿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这时,朱见深感觉到怀里的万贞儿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到万贞儿睁开了她那唅着泪光的透亮明眸,感情复杂的,怔怔的看着自己。 “贞儿,你醒来了!” 皇上朱见深喜不自禁的叫了一声,挂着泪珠的脸上漾满了惊喜。 万贞儿躺在皇上怀里,看着皇上满脸的泪痕又恨又爱怜。 “皇上,为何流泪?快放下奴婢。”万贞儿挣扎着推开皇上站了起来。 “汪直说你吃了牛玉送来的洛阳灌汤包后不醒,被太医诊断为脑梗暴毙。吓死朕了!原来是个误会,你没事就好。” 皇上朱见深擦试着眼角的泪水,笑的一脸灿烂,伸手爱怜心疼的万将万贞儿揽在怀里。 “你吓死朕了!” “贞儿若真的死了,皇上怎么办?”万贞儿盯着朱见深冷然的问道,心底的恨如江浪滔滔。 这个害死自己新爱男人的怕家伙! “你是朕的贞儿,朕不允许你死!” 朱见深含情默默的看着万贞儿,说的是千般柔情万般蜜意与无尽的爱怜。 万贞儿的心又一次凌乱不堪,她不知道该恨还是该爱眼前这个戴着皇冠的家伙! 103章:芍药死了 见万贞儿醒来没什么大事儿,朱见深提着的心放下了。 万贞儿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如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贞儿,你真的吓死朕了,没事就好!” 朱见深爱怜的去拉万贞儿的手。 万贞儿如碰到火一般的缩回了手。 他,是杀害王羸的凶手! 他,就是那个杀害心爱的人儿王羸的凶手! 他就是那个杀害心爱人儿王羸,而且还为王羸厚葬的凶手! 万贞儿的内心波涛汹涌澎湃,掀起万丈狂澜。她恨不奶扑上去咬他一口! 那晚她还曾沉醉在他的怀里! 自从那晚之后,朱见深不再叫她万姐姐,而是改口叫她贞儿。 那晚他的疝气又犯了,让汪直去尚宫局请她过来。 从小到大他的疝气发作之后都是需要万贞儿推拿拂抚才会好的。那晚她推拿完之后,他炽热的将她压在了身下,许下了承诺。 “朕要封你为后,从今后你是朕的女人!在这皇宫之内你要怎样就怎样,你是朕的最爱。” “可我比你大十七岁呀皇上,两宫太后是不会同意的。朝臣们是不会同意的。” 万贞儿凌乱了。 “先朝比皇上大的妃子不是没有,这算得了什么?为了封你为后,我与母后李贤等商量很长时间了,他们都是老脑筋,朕会说服他们的。” “不可以皇上,奴婢只是一介卑贱的宫女,出身卑微,怎么能做母义天下的皇后!皇上的心奴婢领了,奴婢不敢奢望当皇后,奴婢不敢。” “贞儿,没有什么不敢的。在我被废成为沂王之后,他人都离开了我,只有你留了下来。在那不堪回首的沂王府里,是你日日夜夜守着朕,是你无时无刻地保护着朕,是你时时刻刻地安慰着朕,为朕你受尽了辛苦,没有你朕可能活不到今天。贞儿,朕愿意用一生,乃到这个帝国来回报你。相信朕真的很爱你。我会把你宠的无法无天的。我允许你无法无天。” 万贞儿无语的哽咽了。朱见深这段话深深的感动了她,十数年来所受的委屈、心酸、惊吓、苦难、孤独、寂寞,在朱见深的这翻话中化作二个字:值得。 如果出不得这深宫,有了皇上的宠爱也算有了依靠。万贞儿满心的欣慰。 可是,现在才知道,这个在自己眼里还是个大孩子的皇上,这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皇上,竟是杀害心爱人儿王羸的凶手! “贞儿,你怎么了?手这么凉,脸色这样难看!”皇上朱见深关切的问。 “没什么。”万贞儿寞然的回答,语气冷的可以结成冰了。 李可儿始终悄无声息地站在一边,她看着冰冷的万贞儿,在心里恨恨的骂道:“不识抬具的东西,皇上捧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不就是那桌上的茶杯么,捧在手上你是杯子,若皇上松了手,你就是碎渣了!皇上,你为什么不看奴婢一眼呢?奴婢可是比她年轻漂亮呀!” 这时小微急慌慌的进来跪在地上:“禀皇上,芍药,她死了。” 万贞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回万尚宫的话,芍药死了。奴婢刚才回西侧偏殿的卧房取东西,看到芍药躺在那里口鼻出血,双目上翻,满面青紫,已死,身子都凉了。” 万贞儿跌坐在锦椅上。自己于死神打了个照面,若不是感觉不适喝了寻四君子茶,恐怕现在也命归西了! 看到万贞儿反应如此之大,朱见深大怒,大喊一声:“汪直!”。 汪直从外小跑进来,站定躬身一礼:“皇上!” 朱见深威严的命令道:“彻查芍药之死的原因,快把凶手捉拿归案。” 104章:杀我王羸者必断子绝孙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汪直转身往外走。 “漫!”万贞儿叫住了汪直,神情冷然“不用查,凶手就是周太后,皇上的生母要奴婢死。” 朱见深难以置信:“母后?为什么?这不可能!” 万贞儿凄然的一笑,“因为皇上要封贞儿为皇后,太后是不会答应的。不仅仅因为奴婢是个卑贱的宫女,更因为奴婢和太后年龄所差无几,太后会答应一个和自己几乎同龄的宫女做他的儿媳妇么?这让她老人家情何以堪!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奴婢,一了百了。” “这不大可能吧贞儿?母后虽然不同意,但也不会痛下杀手吧,她是知道你为朕所做的一切,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母后曾在朕的面前多次说过很多感激贞儿的话。母后还说过没有贞儿的不离不弃恐怕就不会有朕了。” 朱见深的内心是懦弱的,是惧怕周太后的,他选择了不愿相信这是周太后所为的事实。 万贞儿阴冷的目光看着朱见深,嘴角漾着讥讽的笑意。 “不可能是吧?那请皇上告诉奴婢,司礼监牛玉怎么会给奴婢送洛阳灌汤包?奴婢可是一个宫女,小小的尚宫,大太监屈尊给我送美食?为什么?显然是受人指使,谁人能使得动他?太后。那牛玉是先皇最宠的大太监。他也曾对奴婢直言是洛阳贡物,是太后恩赐的,他是顺道带过来的。” “可是,贞儿,你吃了这不是好好的吗!可芍药她......” 万贞儿冷冷的打断了朱见深的话,不疾不徐的说道:“奴婢还活着,是奴婢命大,是奴婢造化,是奴婢吃了灌汤包之后感觉不适,又喝了四君子茶,奴婢平时都是喝这茶的,是这四君子茶救了奴婢。小时候奴婢的娘就告诉奴婢,这四君子茶中的绿豆和二花是能解百毒的。小时候奴婢因饥饿误食了白蛾毒蘑菇,奴婢的娘就用这四君子茶为奴婢解毒,又一次给了奴婢一条命。每当奴婢想家、想娘的时候就喝这四君子茶。不承想今天,它又一次救了奴婢的命。而奴婢却害死了芍药。是奴婢在品尝那灌汤包时看到芍药甚是眼馋,顺手给了芍药两个。我的好心却害死了我的忠仆!” 朱见深仰起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母后,你为何跟一个宫女过不去?她可是儿子的至爱呀!是她陪伴皇儿走过了那不堪的童年,那时你在那里?如今你能不能别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别再为难你的儿子!若万贞儿死了,你叫皇儿如何独活! 无奈的朱见深皇帝在心里埋怨着多事儿的母后。 朱见深不能拿母后怎样,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不能为万贞儿讨回什么公道,他感到对万贞儿很是愧疚。 万贞儿那冰冷的眼神深深的刺疼了朱见深。 “贞儿,对不起。如若真是母后所为,朕真的没有办法。她毕竟是朕的娘亲。朕代母后向你赔罪。朕下旨厚葬芍药,送她家人重金,你看如何?” 朱见深说的很是诚恳,希望万贞儿能接受这个建议。 万贞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淡然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棵小草都是天子的,如何处置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皇上颓然的坐了下来,一脸的沮丧与无奈,“朕也是尊重生命的,可是朕不能保他们都无恙。” 是的,他虽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可他能将自己的母后怎么样呢! 万贞儿冷冷的,心怀万千仇恨的站在那里看着太子朱见深,他一剑刺穿林杏儿的血腥画来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万贞儿想像着王羸被朱见深一剑刺穿的场面:曹家兵丁如潮水般向皇宫席卷而来,王羸和所有的将士侍卫一起为保卫皇上与太子挥剑奋力的拚杀着。 提着宝剑杀红眼的太子看到了王羸拚杀的身影,想到了王羸和自己的私情,妒忌与愤恨的太子悄然的来到了王羸的身后,绝情而凶狠地举起了宝剑。 正在拚杀毫无防备的王羸被一剑刺穿前后胸膛,回头吃惊的看着太子,缓缓倒下了。 他的骨子里是狠毒的,和他的奶奶、母亲无二! 万贞儿的心在颤、在抖、在滴血! 昔日,孙太后就是自己头顶上高悬的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斩下来,砍掉自己的脑袋。而今孙太后薨了,认为终于可以长缓一口气了,放松一下一年四季都紧绷的神经,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曾想新的太后为了阻止自己上位,又要索自己的性命! 她的儿子因妒枉杀自己的至爱! 一个是索命的太后,一个是杀夫的仇人! 这娘俩都如财狼一般! 一个卑微柔弱的宫女万贞儿,如荒芜原野之上处在狼群中的一只无助而孤独的小羊糕。 她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可能,且没有任何的防卫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死,不甘心。生,何其难! 万贞儿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把手心刺破,那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无声的滴落在地上,如一朵朵盛开的腊梅花。 在宫中二十余年,看到多少宫女枉死! 跳井,上吊,撞墙,打死,毒死,这就是为奴的下场? 忠诚一文不值,主子想让你活,你就能活。想让你死,你就得死。这就是皇宫,这就是宫女的命! 万贞儿甘心,极其的不甘心。 不,我要活下去。 我还要很好的活下去! 我付出的,我要加倍拿回来。谁欠我的,血责血还! 杀我王羸者,必断子绝孙! 万贞儿的心,在恶劣环境的催化下,很快石化了,变的坚硬起来。 她要自救,她要生存,条件允许的话,她还要复仇。她把善良和忠诚彻底的从心里撕扯下来,扔了出去。 鲜血淋淋,异常的疼痛。 奴本善良! 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 万贞儿木然的站着,冷冷的盯着怯懦无奈的朱见深,心想:你不是说过愿意用你的一生,乃至这个帝国来回报我吗?好吧,万氏奉陪了! 105章:后宫,每个人都是棋手 朱见深抬起头来,愧疚的看着万贞儿,拉过她的手温柔且无奈的说道:“贞儿,今后朕会用心的保护你。母后那边朕会悉心劝说。” “谢皇上,贞儿困了,身心具困,请皇上移驾。”万贞儿冷然的说道。” “相信朕会给你一个满意地交待。”朱见深无奈的站了起来,眉头微锁,转身落寞的走了。 汪直看着朱见深走了出去,上前一步,躬身一礼劝说道,“万尚宫,你可别伤了皇上的心,皇上对万尚宫的痴情日月可鉴呐。再退一步说,我们为奴的只要抓住主子的心,那还不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汪直是知道万尚宫苦的,可我们是为奴的,吃些苦头那是必然的。我们为奴也是爹生娘养的,保护好自己吧,在这深宫里能保护好你的,也只有你自己。尚宫死者已逝去,就别再放心上了。活在眼前,活在当下,要活得好还须借力呀。” 汪直说完四下看了看,确信无人注意,上前一步,在万贞儿的耳边轻声说:“皇上,就是保护我们的那把利剑。就是我们风雨中的那把伞,看你如何用之,你可明白?” 汪直这一点拨,万贞儿的心豁然开朗。 万贞儿嫣然一笑,“谢汪总管提醒。” “我们都是为奴的,那就得相互照应着。在这后宫里,每个人都是棋手,也都是棋子,小心走好每一步,才能活命。”汪直挺了挺身子,“汪直伺候皇上去了,皇上可是棋盘上最有用的一枚棋子呀!万尚宫保重。” 汪直说完走了。 万贞儿依旧呆站着,品味着汪直的话:在这深宫里能保护好你的只有你自己。皇上,就是保护我们自己的那把利剑......皇上可是棋盘上最有用的一枚棋子...... 万贞儿明白了,而且明白的很彻底。 皇上朱见深不仅是一把利剑而且是一把大伞,若不站到这把伞下,周太后随时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为了顾命必须得双手撑起这把伞。 “万尚宫,钱太后驾到。”韵儿进来说到。 万贞儿回过神来,看到两个宫女搀扶着钱太后已走了进来。钱太后今天穿的是家常服饰,清丽端庄,一条湖蓝色的方巾限随意的斜裹在头上,遮住了她那只瞎了的眼睛。 “万贞儿恭迎太后,太后驾临奴婢有失远迎,太后恕罪!”万贞儿恭敬的跪地迎驾。 “起来起来!哀家不是说过了吗,哀家是不计虚礼的。”钱太后随意的坐了下来,“开始听说你暴毙,后来又听说你跟前死了个丫头。今儿个路过尚宫局就来看看,你也算是有功之臣,哀家常挂记在心。” “奴婢谢太后挂记着,奴婢并无大碍。那丫头只是错吃了东西, 念是奴婢的忠仆,已打发人厚葬去了。” 万贞儿不想再提这件事儿,简明的回答。 她知道钱周两位太后素来面和心不和。上次被周太后毒打,钱太后送药过来,这一次遭遇下毒钱太后又及时而来,尽管理由说的冠冕堂皇,无非是想与自己结党。 周太后的敌人无疑就是钱太后的朋友了。 在这深宫里无党不立,也难保周全,多一个和自己站在一起的人,就多了一份力量与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万贞儿思忖着如何周旋与钱太后与周太后之间,因为这两宫的太后谁都得罪不起。 “在这深宫里,吃饭得小心,一不留神,就会吃死个人。一不留神,就会掉进深井或池塘里淹死。贞儿你今后无必小心行走,哀家也不愿意看到你有什么闪失。哀家无亲生子,但也是皇上的嫡母,不希望皇上不开心,你才是皇上的开心果。” 钱太后不疾不徐的说着,那只深不可测的独眼一直看着万贞儿,就像一个剑客在审视他精心挑选的宝剑一样。 是的,之于钱太后万贞儿就是她精心挑选的宝剑。这把宝剑是为周太后而精选的。 经过细心的观察,钱太后始终认为未来能与周太后抗衡的,也就是这个宫女了。能为自己说话的,也就是这个宫女了。 所以要细心的栽培,好生的照顾。 “太后说笑了,皇上仁慈,一向对贞儿不薄。太后也对贞儿一向关怀,贞儿没齿难忘。” 万贞儿小心的应对着钱太后的话。 她心里明白这钱太后是知道周太后对自己下毒手了。那她又为什么这样在乎自己呢?自己无非是一介宫女罢了。 钱太后笑微微的说: “皇上和他先皇的爹一样,是个念旧的人,是个重情的人。皇上要封你为后,周太后反对,前庭朝臣反对,无非是贞儿你出身卑微,年齡与皇上长了一些,这又有什么呢!先朝比皇上大的妃子不是没有过。不说远的,就先皇朱祁镇的樊顺妃就比他大整整十三岁呢。你与皇上哀家并不反对,但是哀家做不了主。先皇在时已为皇上先定了王、吴、柏、三丽人养在宫中,皇后一定得从这三人中出,这是谁也动摇不了的。就是皇上本人也不能。贞儿,你是无意中被推到浪尖上了,能保护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要想保护好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 钱太后停下了话头看着万贞儿。 万贞儿微微一笑,“皇上对奴婢恩宠,奴婢甚是恐慌。” 钱太后也笑了,“贞儿是聪明人!没有皇上的恩宠,你什么都不是,随时都会被白绫吊死,被毒药处死,或被打死,被推入深井,这就是宫女的苦命。一个女人能羁绊住男人的绝招就一个字:情!” “贞儿感念太后教诲!” “你不必感念哀家,感念你自己吧,哀家也是看你是女中巾帼,哀家有些事儿日后也怕要烦扰你照顾了。” “贞儿日后若有能力,必报太后关爱之恩德。” 万贞儿彻底明白了,自己无非是钱太后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确切的说:自己无非是钱太后对付周太后的的棋子罢了。周太后反对皇上封自己为后,而钱太后就想办法让自己成为皇上的女人。 汪直没有说错,在后宫这个太棋盘上,每个人都是棋手,每个人又都是棋子。 106章:万贞儿上位 新皇朱见深要封万贞儿为皇后,受到前庭的朝臣和后宫周太后的激烈反对,他一直闷闷不乐。 作为皇上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份竟如此之难! 朱见深已习惯了身边有万贞儿的陪伴,没有万贞儿他六神无主,夜不能寐,疝疾缕缕发做。 这个宫女从精神上已完全融入了他的血液,他一刻都离不开万贞儿了。 这天下朝,朱见深想起近来繁忙,也多日没有去向钱皇后请安了。她是父皇的深受,也是自己尊重的嫡母。在封万贞儿为后这件事上她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是她曾两度去探望有恙在身的万贞儿,这一点说明钱母后是默许万贞儿的。 昨晚温柔之际,万贞儿还说起钱皇后的关怀,对她感激不尽。 为了争得钱太后的支持,朱见深对身边的司笔太监怀恩说:“起驾寿宫。” 这寿昌宫以前是朱祁钰的母亲吴太后所住。吴太后被废之后空闲了三年,父皇朱祁镇夢了之后,经边再度翻新装修,钱太后就从仁德宫搬了进来。 看到十八岁的皇上朱见深黄袍轻荡脚步翩跹的走来,钱太甚是高兴,命御厨准备晚宴款待皇上。 晚宴上,朱见深与钱太后并坐,看笙箫歌舞,热闹非凡,而皇上朱见深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钱太后看在眼里,知道时机已成熟,就伸手拉住朱见深放在案上的手,体贴的问道: “皇上闷闷不乐,所谓何事?不妨说出来,哀家也好为你解忧。” 朱见深已有几分醉意,重重的放下酒杯。 “母后,儿皇近来苦闷的很。前庭后宫都反对朕立万氏为后。朕立万氏为后怎么了?朕真真的是喜欢她,朕离不开她,这十多年来,朕已习惯了她的伺候照顾,只有她在朕的身边,朕才心安。她为儿皇受的苦也够多了,儿皇给她个名份就这么难吗?” 钱太后笑了:“皇上,先皇在时已为你定了皇后的人选,王氏吴氏柏氏,只能从这三个人中选皇后,那是不可改变的,但那前庭后宫并没有阻止你封万氏为妃呀! 一语点破梦中人! “是呀,朕可先封万氏为妃,那她也就是朕名正言顺的女人了!谢母后。” 朱见深立马有了精神。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朗声叫道:“来呀,笔墨伺候,朕即刻封万氏为妃。” 身边的怀恩连忙摆好笔砚,铺好纸张。 朱见深笔走龙蛇,片刻一道圣旨写好,交于怀恩。 “封万贞儿为淑妃,移居昭德宫。” 怀恩双手按过圣旨,后退两步转身传旨去了。 朱见深端起酒杯一脸的愉悦,“儿皇敬母后身体安康!” “哈哈哈!”钱太后开怀大笑,端起酒杯与皇上朱见深同饮。 钱太后与皇上的生母周太后斗了大半辈子,钱太后同意的周太后必不同意,而周太后同意的钱太后必不配合。钱太后恨周太后为贵妃的时候,总是想千方设百计的谋求皇后之位,甚至让宫中总管夏时去对内阁大臣们说,钱太后即瞎眼又身残还无子嗣,不适当母仪天下的皇后。建议内阁上奏废钱皇后立有子嗣的周贵妃为皇后。 结果夏时被皇上朱祁镇大骂了一顿。周贵妃这才消停下来,她知道在皇上的心中,她永远无法和钱皇后想比,但是周贵妃又极不服气,缕缕滋生事端与钱太后斗的不亦乐乎。 这次周太后极力反对封万贞儿为后,而周太后却非常支持,为朱见深想着周全的办法,这让皇上朱见深对钱皇后感激不已。 ...... 万贞儿万尚宫被封为淑妃,移居装修一新高端奢华的昭德宫。 华服锦衣的万贞儿端坐在豪华的宫殿里,她却并不开心。 王羸的音容笑貌老在眼前摇动缠绕。 他死了,他是被自己带大的那个孩子,而今是皇上又是自己男人的朱见深所杀害的。 每每想到这些,万贞儿的心沉重如铁,绞疼如撕。 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现在高高在上,手握皇权,一言九鼎,能为自己遮风挡雨。从此后,再也不用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看人脸色了。就连那缕缕想取自己性命的周太后,现在也不能拿自己如何了。 可这个年轻的男人又是自己的杀夫仇人! 万贞儿的心纠结如乱麻。 杀我男人者,我定要让他断子绝孙! 万贞儿想起了自己曾发下的毒誓,心情恍惚起来。 “娘娘,汪直汪总管求见。”韵儿走进来禀报。 万贞儿放下茶盏,眼前浮现出十年前那个蜷缩在南墙下,双手捂着小腹痛苦呻吟的小太监。 自己不过是同情与怜悯照顾了他,他始终带着感恩感激围绕在自己身边。 万贞儿又想起前些时汪直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感觉汪直才是真心的关心着自己,为自己分忧的忠实太监。不觉心中多了几分亲切感。 “请他进来。”万贞儿吩咐道。 “是。”韵儿出去了。 不多时汪直进来,低着头跪在万贞儿脚下,“汪直是来恭贺娘娘荣升淑妃的,这是汪直的贺礼,望娘娘笑纳。” 汪直的手里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花生核桃和枣,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白桃。 “听说娘娘升为淑妃,汪直心里是万分的高兴。想为娘娘送份贺礼以表心意。今儿出宫在集市上转了很久,贵的汪直没多少钱,买不起。便易的贱货,又怕娘娘不稀罕。汪直思来想去,就为娘娘买个好兆头。这大桃就是大兆,祝娘娘吉星高照,为皇上早诞下龙子,那未来大福必至。汪直今儿个是来为娘娘送吉祥之兆的吉,早生贵子,吉祥无边。” 万贞儿明白了汪直的言外之意:早生贵子,皇长子那就是未来的皇上,那她就是未来的太后了。 汪直为她考虑的这么深远,万贞儿的心里瞬间温暖如春。 毕竟是一起共患难过的宫女太监! “汪总管平身。”万贞儿吩咐站在身边的昭德宫总管谢安,“快给汪总管看坐,上香茶。” 汪直刚落坐,万贞儿又吩咐道:“韵儿,为汪总管上上等好茶。吩咐后厨准备大宴,汪总管伺候皇上辛苦,本宫大宴犒劳。” 万贞儿决定把皇帝身边的这个他十分信任的大太监拉向自己,那她就多了一份撑控皇帝的法码。 万贞儿决定操控这个自己养大的皇帝,她要做母义天下的那个女人。 不是她对荣花富贵的贪婪,而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万贞儿已身不由已了,她只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前朝前走去,他别无选择! 107章:万贞儿的野心(上) 送走汪直万贞儿思绪万千。 汪直的到来太是时候了,汪直的话把她推向了争霸后宫的战场。 虽然自己身不由已的成了万淑妃,这是天意。如果能诞下皇长子,那就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介奴婢成为皇后或者皇太后,那可是一步登天的荣耀! 皇后不仅可以掌控六宫,父母兄弟都可飞黄腾达,脱离苦海享受荣华富贵。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上皇后再也不用看他人脸色,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战战兢兢的日子了。 权柄在手可操控他人生死了! 我万贞儿会有这一天的! 万贞儿心动了,她感谢汪直在她迷茫的时候,为她指明了一条金光道,尽管这条道路有一定的风险。 万贞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不再想着出宫,不再想着远在家乡的父母,把王羸压在心底,先把仇恨深深的埋起。 即已走进皇宫,那她的目标就是皇后的宝座,当务之需就是生出一个皇长子来。 若有了儿子,母平子贵,即便前庭后宫反对,那又怎样? 只要皇上一句话:立为太子。 倾世的荣华垂手可得。 抱着儿子,走向皇后的宝座,就是走了一条最好的捷径。 万贞儿彻底明白了孙太后当初为什么偷窃李妙儿的孩子。她可谓宫斗中最成功的女人,万功的无比完美! 佩服!不能不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孙太后偷窃了个儿子,走完了自己几乎没有败笔的人生。 恶有恶报这一千古佛家定律在孙太后身上一点都没有显灵,这个偷了他人之子的孙贵妃,不仅成了皇后,还无限地风光了一世。 在宫中长大的万贞儿深深的明白:后宫无不是血雨腥风,人命如蝼蚁的皇室领地,在无数残不忍睹的宫闱斗争的血案中,惨死了多少花容月貌的美女佳丽。 她明白自己已被梆在后宫这辆战车上了,在日后不可避免的宫斗中,必须有自己的党派势力,方可保自己周全。 孤军奋战,那是绝对没有胜算的,那怕皇上再喜欢你。 汪直,实在是一个聪明之人,有他在站在自己这一边,也是个安全的依靠。 汪直将是重点培植的对象。 万贞儿深信这个和自己共患难过的聪明太监,将在日后的斗争中将成为和自己绑在一辆战车上的猛士。 万贞儿决定找机会说服皇上把汪直推出去委以重任,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主意打定,万贞儿端起身边宫女韵儿手里的茶盏,从容而不失优雅的喝起来。 她在耐心的等待着年轻的皇帝下朝归来。 长乐宫。 周太后听到万贞儿被封为贵妃时,那气不达一处来,把手中的杯盏摔在地上,“皇后未立,就先封了妃子,岂有此理!” “太后,有个问题您必须的考虑。”坐在身边的司礼监牛玉提醒道。 “什么问题?”太后不解的望着牛玉。 牛玉抬起胳膊,翘起兰花指,弹了弹并没有灰尘的衣袖说:“皇上正当年盛,如果那万氏诞下皇长子,你再阻止万氏登上皇后的宝座怕是晚了。” 牛玉的这句话戳中了周太后的疼点。 决不能让万氏占了这个先! “怎么办?”周太后严肃地问道。 “从先帝选的那养在宫中的三个女子中,赶快选一个为皇后,快为皇上举行大婚才是上策。有妙龄美女作伴,皇上自会离开那个老宫女的。”牛玉说道。 “恐怕来不及了!”周太后恼怒的说。 牛玉微微一笑,“让御医找机会为万贞儿用药,即便怀孕,也是有孕无子,怕什么?” 周太后灿然一笑,“牛公公所言甚是!” 周太后下懿旨:“召太医院的院使温广年。” 108章:万贞儿的野心(下) 万贞儿为早日诞下皇长子作着准备。 首先是要调理好自己的身子。 万贞儿深信地肥自然能育出好苗来。 “韵儿,去太医院把院使温广年请来。”万贞儿吩咐道。 “是,娘娘。”韵儿去了。 这韵儿原是朱见深身边的侍寝丫头。自从芍药死了朱见深心疼病中的万贞儿,就把自己身边这个细心勤快机灵的小宫女赐给了她。 万贞儿要请温广年,是因为她已打听过了,院使是太医院医术最的太医,五品大员,是皇帝的专属太医。整个太医院也只这有一个,也就是说温广年是太医院金字塔尖上的那个人。 当温广年知道来的这个小丫头是昭德宫万淑妃的贴身侍女,忙站起来客气地说:请回禀娘娘,微臣准备一下这就过去。” 温太医之所以对一个丫头这么客气,是因为他清楚整座皇宫,人人都知道皇上现在最宠万淑妃,万淑妃的丫环赛过五品大员。 温太医送走韵儿,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思忖着。 过了一会儿院使温广年亲自去了御药房,配好药,放在箱子里,出门叫顶轿子朝昭德宫去了。 温院使亲自到药房配药,这可是第一回。并且指开了所有的药师。 要知道院使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干什么是只需动嘴吩咐的,从来不用亲为的。他这举动引起了其他太医的诸多猜测。 温广年来到昭德宫,万淑妃赐坐看茶热情款待。 在万淑妃的眼里,此刻的温广年那里是太医,分明就是个送子的观世音。 温广年为万贞儿把了脉,看了舌苔,说道,“前些时在通往寿昌宫的路上看到过娘娘的,脸色萎黄,当时就疑娘娘是在生气。今天又把脉细细的观看,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滞血於,这是心情郁闷生了闷气所致,故娘娘要想开些,这气为血之帅,气不顺则血不行。这气血对之于女人是非常重要的,气血两旺方可生养。” 万贞儿心里吃惊,这生气内伤之事温广年也能看得出来,看来这温院使的大名不是虚传的。 万贞儿高兴自己请对了医生。 温广年不徐不疾的接着说道,“娘娘除此之外,胃还有些虚弱,这胃是化五谷之所,若虚弱,五谷难化,这营养将难吸收运达全身,故娘娘还要调理脾胃。因微臣前些时见过娘娘,所以来时已把药配好带着来的。眼前先调理好脾胃,过几日再医治气血两损之疾。” 温广年说着打开药箱子,取出了两大包用微黄草纸包着的药,“一幅药熬三次,三幅药吃三天,先调理好脾胃,以备更好的吸收其它精华,然后再调理气血,两天之后微臣再送药过来。微臣保证把娘娘的身体调的妥妥的,让娘娘早日诞下龙子为皇上绵延子嗣。” 已三十五岁的万贞儿听了这话,那心里受用的很,很是顺心。 “来呀,重赏温太医。” 昭德宫的总管太监乔峰端出一对赤金的大元宝送至温广年面前。 温广年自是高兴的全盘接收,跪下叩谢。 送走了温广年,万贞儿万淑妃的心是兴奋的。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尊重,被人礼拜的快感。 地位与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 “娘娘,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站在一旁的总管乔峰开了腔。 “讲!”万贞儿看着眼前这位四十有五的总管。 乔峰躬身说道:“老奴进宫也大半辈子了,也见过很多太医给主子看病,都是先开了药方子才去抓药的。而今天,温太医没有开药方,是直接的带了药来的,奴才觉得这不妥。这后宫小主们看病都有存根的,如果日后查找也好有个根据。这温太医连个方子都没留。让人感觉这药来得无凭无据的。” 万贞儿笑了,“乔公公,这温太医也说了,前些日子在去往寿昌宫的路上看见过本宫,所以是有备而来的。这也没什么,他是皇上的专职御医,量他也不敢胡来。” “老奴多心了,老奴愿娘娘早日贵体安康,早孕龙凤。老奴告退。” 乔峰走出殿来到后院的廊子里坐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万娘娘呀,你还是太嫩了,老奴也在宫中混了几十年,凭经验来看,那温太医绝对是有问题的。他没按常规出牌呀,此人不能不防呀!娘娘不听奴才的,终有一日你会哭死的!” “你胆敢咒娘娘!”清脆的声音娇声喝斥道。 乔峰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了小微站在自己身后。 109章:自信驾驭得了他(求推荐票) “这宫中戾气太重,万娘娘不听劝,那温院使不可不防,他的行力失常。”乔峰认真的说道。 “有机我会把你的意思再和娘娘说一遍,无论如何她也会感念你的忠心的”。 “如是甚好!”乔峰不抱任何希望的走开了,他知道万淑妃求子心切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周太后开始为皇上的大婚操心了,与钱太后商量之后,决定把操办皇上大婚的事情交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牛玉去办。 牛玉在皇宫之中是个权势熏天的大太监。因为朱祁镇驾崩前召见了两个托孤之人,一个牛玉,一个是内阁首辅吏部尚书李贤。 牛玉本就是先皇朱祁镇最宠信的大太监,被先皇所托之后又与两宫太后来往密切,此人的胆子不仅壮且大起来。 牛玉对朝政的干预让首辅李贤等人非常的不满,但时机不成熟不敢妄动。碍于两宫太后与牛玉的关系又不好说什么。 知道这个牛玉权有多大么?作为司礼监首领太监的牛玉有“批红”的权力。什么叫批红?就是代替皇上批奏折。事实上他成为了皇权的代言人,他通过“批红”大权,暗中扩展势力,对抗内阁,进而对抗整个官僚阶层。 这一点李贤是心知肚明的。他在等待,等待着最佳时机。 皇上大婚之事即交于牛玉去操办,牛玉就伙同礼部着手准备。那新娘究竟谁选呢?这可是个大事儿,因为这个新娘将是母义天下的皇后。 先皇朱祁镇选的三位淑女王相宜、吴枫晚,柏丝绦都养在两位皇太后的宫中。这皇后必须是从这三位淑女中先的。 这三位淑女虽不是权倾朝野的大家之女,但也出自书香门第。从她们的名字即可看出。 王相宜,名出自苏轼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抺总相宜。” 吴枫晚,名出自杜枚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柏丝绦,名出自贺知章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绦垂下绿丝绦。” 这些看似来自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让朱祁镇对身后事非常的放心。他不必担心外戚干政。 先皇朱祁镇最担心的是外戚干政,所以皇后尽力从民间选。但是层层选拔之后能胜出的,不是有一定家庭背的,就是有一定的个人实力。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必须是受过良好文化教育的,诗书礼仪琴棋书画都能够上台面之女。 在皇后的人选上,钱太后是同意养在自己宫里的柏丝绦,柏丝绦是钱太后一个表亲推荐的,是这位表亲的义女,人不仅漂亮,而且精通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尤其是舞蹈专善之长。 钱太后竭力推柏丝绦也是有私心的,希望自己日后也好有个依靠,在这后宫之中多份实力。 周太后是同意自己宫中养着的王相宜,这王相宜是自己娘家的远房亲戚。周太后为妃子时也是来自民间的。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增殖党羽的机会。她也希望朝中多些自己的娘家人。 司礼监掌印太监牛玉同意的是吴枫晚。吴枫晚的舅舅怀宁侯孙樘是牛玉的老朋。 怀宁侯孙樘为了外甥女在这次皇后的人选上胜出,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在牛玉身上花足了银子。 吴枫晚的父亲,羽林前卫指挥使吴俊,为了当上国丈,那是跪在牛玉的脚下认这个实权派大太监为干爹的。那吴枫晚就理顺成章的成了牛玉的干孙女了。 为了孙女当上皇后,那牛玉是不遗余力的以“先帝赞吴氏聪慧”等先皇遗训为名,游说两宫太后,以先皇朱祁镇同意的是吴氏为由,鼓动前庭朝臣支持。 最后十六岁的吴枫晚胜出被定为皇后,十五岁的柏丝绦被封为德妃,十七岁的王相宜被封为贤妃。 皇后被敲定,接下来牛玉与礼部开始筹备皇上的大婚之宴大典之礼。 这次选后,有一个人对牛玉的专横非常非常的不满,这个人就是刚刚被皇上晋升为少保、吏部尚书兼化盖殿大学士的李贤。 李贤知道这个皇后的背后是以牛玉为首的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这股势力一旦泛起与曹石一样,定是祸害。 面对飞扬跋扈,势焰熏天的牛玉,李贤隐忍了,他在等待机会。 李贤是个大智之人,他的绝招就是隐忍静观其变,抓时机突攻要害。 夺门之变的功臣们徐有贞曹吉祥石亨,就是因为李贤抓住时机仅轻描淡写地对先皇朱祁镇说了一句话将他们送上了陌路。 那句话是:景帝病重,那皇位本来就是你的,谈何夺门?大事成了,若不成,他们将置皇上何地?无非是巧取功耳! 这句话让朱祁镇深感上当受骗,后来就将这三人逼反剪除。 李贤在等待着揪牛玉翘起的尾巴,以便将这个权宦一拳打下马来。 皇上的新婚大典在紧张的筹备着。 万贞儿万贵妃感觉到竞争压力的到来。 那可是一群年轻貌美的青春少女呀!自己已三十有五了! 万贞儿,你能驾驭得了这个年轻的皇上吗?万贞儿万贵妃自问。 能! 一个自信的声音传来。 那个声音来自万贞儿的内心深处。 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她对他太了解了。 她是他的教引姑姑,他的姐姐,他的母亲,从今后还要是他的爱人加政治盟友。 他虽然是皇上了,但她比谁都清楚他在心里上、精神上不过还是一个巨婴,十分依赖她的巨婴,他是离不开她的。 这一点,万贞儿非常的自信。 110章:帮他竖威望(求推荐票) 昭德宫。 万贵妃站于案前,一手撸起衣袖一手紧握毫笔,专注的一笔笔地在写着毛笔字。韵儿在旁研磨。 新皇登基,他还是个孩子,应帮他竖威望,做一些让臣子们刮目相看的事儿,做一些顺应民心的事儿。万贞儿胸有成竹的等待着朱见深下朝回来。 万贵妃每写完一张,太监乔峰就把它双手拿起小心的摆放在地上晾着,以便墨迹快干。 “哈哈哈!娘娘,您这是越写越漂亮了,这一张比一张有张进。”乔峰在奉承着。 万贞儿微微一笑,“乔公公,就这两句话,整整练三天了,你看这满地都是字了!” “皇上看娘娘这么勤奋,会很开心的。”韵儿边研着墨边插了一句嘴。 “爱妃,朕下朝了!” 随着一声愉悦亲切的男中音,皇上朱见深脚步翩跹黄袍轻荡的走了进来。 皇上的身后跟着手持拂尘的汪直。 “臣妾恭迎皇上!”万贞儿急忙离开书案对朱见深飘飘下拜。 “免礼,免礼!”朱见深扶起万贞儿,四顾,满脸的兴奋,“哇,贞儿,你写这么多字!还很有长进呢!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是于谦大人的诗,写得好!” “你还记得于大人吗?”万贞儿盯着朱见深的脸问道。 朱见深脸一扬,笑的很灿烂,“怎么不知道?京城保卫战人尽皆知。想一想那时若没有于大人,那京城该会是怎么样呢!也多亏了于大人。” 万贞儿长叹一声,“这样一个‘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人,却在无实据的情况下,说杀就被杀掉了,你说冤不冤?” “冤!”朱见深脱口而出。 “是呀,不仅皇上认为他冤,全天下人都认为他冤。听说他的诗被万人传抄,他的精神被万民称颂呢!。”万贞儿走到朱见深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依依情深的样子,“你若能为于大人平反,那可是件大快人心,万民称颂的善事。你也落得个明君的佳誉。” “好,朕就听爱妃的,明日上朝就准李贤大人的奏章,为于谦平反。前些时李贤大人也跟朕谈及此事,朕不愿多谈此事,那虽说是徐有贞曹吉祥等人的主意,可毕竟是父皇下的杀谦圣旨。若为于谦平反,那就是我这个皇儿承认父皇错了。” “前人错了,后人纠正,这也没什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才能证明皇上是明贤之君。” 万贞儿柔柔的软言细语的开导着朱见深。 “好,朕就听爱妃的,明天上朝为于谦大人平反。” “皇上,圣明!” 万贞儿笑脸如花。皇上还是听自己的。 “乔峰总管,把地上的字都拾起来吧,写的不像样子,怕影响咱皇上的心情。”万贞儿为朱见深沏着茶吩咐着。 “是,娘娘。奴才这都把它全收藏起来。” 乔峰明白了,这几日万贵妃日日练字,天天摆的满地都是,原来是用在这儿。 这枕边风吹的好! 乔峰暗暗称赞。 始终恭立在一边的汪直,看着万贞儿眯了眯眼睛。这个女人成熟了!她绝对左右得了这个大孩子,年轻的皇上。自己想飞黄腾达的赌注就压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娘娘有菩萨之心肠,贤根慧眼,想那于谦在天若有灵,定对娘娘感激不尽,定赞皇上贤君英明。皇上有娘娘辅佐也定会顺风顺水的。 汪直的的一番话说的万贞儿心花怒放。 万贞儿早就有心提携汪直,“皇上,臣妾看到汪公公就想起当年祈王府你被獒犬所惊吓的场面,若不是汪公公护驾,皇上怕......” 万贞儿故意停住了话头,让皇上自个儿思忖吧。 “若不是汪公公朕恐命不保矣!”朱见深感激的看着汪直,“朕不会亏待你,等着吧。” 汪直忙跪在地上,爬下磕头,“保护主子是奴才的本分,不敢劳烦皇上挂记。” 汪直的心里激动不已,一切正朝着自己相要的方向发展着。自己虽是太监,也想走出后宫去做一番男人的事业。 只要万淑妃帮忙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111章:果然,满朝称赞 朱见深依照万贞儿的劝说为于谦平反,得到满朝文武的称赞,这样顺应了民心,也被万民称颂。 一时间。 于谦得到平反,开始有人为景帝朱祁钰喊冤。因为重用于谦的是景帝朱祁钰。 为朱祁钰平反,朱见深是不同意的。为那个囚父于南宫又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叔叔平反,朱见深的心里过不去。他恨这个让自己童年黑暗无日的叔父。 一天,朱见深下朝回到昭德宫,对万贞儿谈起朝堂上有朝臣求为朱祁钰平反之事,还是愤愤然。 万贞儿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一双明眸温柔而又笃定地看着朱见深。 “皇上不必生气,细想想,郕王在大明最危难之时被众人推上王位,重用于谦支持他捍卫京师,反对南迁。使整个朝庭稳固团结奋起保卫社稷周全。避免了大明落得南宋当年因两皇被虏,四分五裂的局面。对国家对社稷都是有功的,且功大于过。虽说他后来囚上皇,废侄子不对,也罪不致死。后来听说先皇指派贴身太监将安,夜里将其勒死了。他的私心也得到了报应不是!” “爱妃,的意思是说郕王可平反?” 朱见深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万贞儿。她有这样的说辞,他一万个都没有想到。 “也许皇上现在无法释怀沂王府的苦日子,那与国事想比又有什么呢?国在了家才在,你现在的权力才在。假设瓦刺攻陷了京城,假设听从了某些朝臣的南迁想法,现在会是什么情况?也许更糟。皇上若放下个人私怨,站在国家的高度想想,郕王那样的结果是不是过了呢?况当初国家有难,郕王是被众人推上位的,不是篡位,只是后来坐上去之后就不想下来了,没有归还,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也是常情。现在给死了的人一个名份,也是给现在活的人一个平衡的心境,从长远和大的方面看,我们拿一个死了的人,抚平万人所向之心,岂不更好?” 万贞儿边给朱见深沏着茶边温言细语的说着,就如同拉家长一般。 朱见深听了万贞儿的话沉默着。 他还是无法迈过心底的那道坎儿。 想当年沂王府那过了今天不知明天恐惧惊慌的日子,太不堪回首了!也正是当年那些苦难的日子,让他深感眼前这个女人的珍贵。只有她在自己的身边,内心才是宁静的,安适的,安全的。 对于朱见深来说什么都没有万贞儿的陪伴重要。万贞儿是他灵魂的栖地。有她,他的内心才是安宁的。 “为人君者,得有海量,忍人所不能忍。站要有高度,因为你的眼前是一个国家,你的屁股之下是万里江山。濬儿,你原谅你的叔叔吧!况且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了。说的难听点儿,已经断子绝孙了。平反是对他灵魂的慰藉,更重要的是安抚当下人心,因为你是一国之君,千万人都仰承着你。” 一个“濬儿”温暖了朱见深的心。当年那苦难的岁月里,那个叫自己‘濬儿’的女人万贞儿,曾一度被年幼的自己当成了母亲。 朱见深不由的伸手揽住了万贞儿的纤纤细腰,他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回报这个曾为自己挡风遮雨的女人。 第二天,朱见深上朝。 端坐在大殿之上的朱见深,看着下边毕恭毕敬的文武百官,清了清嗓子说道:“爱卿们,有本早奏,无本散朝。” 这时文官队伍里走出一人高呼:“万贞,臣有本奏。” “说吧。”朱见深示意此人说话。 此人是左庶子黎淳。 黎淳跪在地上高声说道:“皇上,臣昨夜想起皇上当初为太子时,忽被泛为沂王,那些当初被郕王收买鼓动推波助澜废太子之人,有的还在朝堂之上。皇上应该对他们进行清理,惩罚。” 黎淳很显然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讨好皇上。 下面有部分朝臣听了黎淳的话,心一吓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曾是景帝时的老臣。 朱见深沉思着。 大殿之上静的掉下一根针就能听到声音。甚至能听到有些人心跳的声音。 朱见深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景泰年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不会在意,也不想追究。况且,这也不是臣下当说的。” 黎淳讨了个没趣。大殿上的气氛才缓和了些。 朱见深挺了挺身子说道:“朕也有个两个想法,说出来与爱卿商榷。”他扫视了下众朝臣,“其一,于谦大人即已平反,就把他的儿子于冕招回,恢复官职。其二,恢复郕王朱祁钰帝号,重修代宗帝陵。不管怎么说,当初保卫京师,代宗帝也是功不可没的。” 此言一出,众朝臣齐齐倒了一地三呼:“万岁圣明!万岁圣明!万岁圣明!” 朱见深不顾当年代宗废掉自己太子之事,以德报怨,恢复代宗帝号,重修代宗陵侵,博得一片赞美之声。 这让朱见深很有成就感,这也让朱见深认为万贞儿异与其他女人,有政见,于是更加宠信万贞儿。 ...... 皇上每天下朝都及时的回到昭德宫,这让周太后恨的牙痒痒,但又无奈。 温太医温广年也时不时的指派人送调理身体的药品到昭德宫。 万贞儿在期盼着早怀龙子。 风平浪静的祥和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迎来了皇上的大婚之日。 新书上架了! 新书上架了,真的很高兴。工作之余的付出终于得到了见证。 可是,飘红的心里很是忐忑。所以就想说两句心里话。 写这本书以来,特别感谢支持我的书友们,特加感谢的是《汉涟漪》的作者江韵飞虹,《你若胜开,蝴蝶自来》的作者岁月静好。还有一直追书砸票的书友2765++++91、挂羊头开卖、俊豪会等书友,多谢你们的一路关注、砸票。真的很感谢你们。有你们才有我的动力,有你们的观注,我才能安心的坐至夜深而不知疲惫的码字。 看着要上架的书,不知道书友们会不会继续跟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读者喜欢这本书。心里实在是忐忑。 还有就是工作很忙,不知道能不能扛下去,我只是个业余作者。作为一名教师加带六十名学生的班主任,的、我是很敬业的。当我的爱好与工作冲突时,我会含泪丢弃我的“女儿”。想到这里心里很难过,一朝怀胎,十月分娩,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儿!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丢掉我的“女儿”,我会精心的呵护她的成长。我会努力把她打扮的更漂亮,让更多的人喜欢她。我还希望把她嫁个好人家。如果那个影视编剧看上了她,我会毫不迟疑的嫁闺女。 但愿我的“女儿”命好,嫁得出去。 我也努力的作着嫁“女儿”的准备,希望她嫁得出,且嫁的好。 如果嫁不出去,我还爱她如一,她毕竟是我用心血浇灌出来的”女儿“。 我还会生出更多的“女儿”,相信终有一个能从起点中文网嫁出去的。 最后,感谢我的编辑,感谢你的陪伴、关照与指导。 再次感谢我的书友们。 如果你想与我一起养大这个“女儿”如果你对我的“女儿”有兴趣,请你加入本书讨论群:198315719 再再感谢你,我的书友们。不管怎么样,我会尽我所能,为大家写出好质量的书。 不管怎样,榜在,书也大,咱们就朝着新书月票榜努力,试一试吧, 最后,鞠躬,感谢, 爱你们的一笔飘红。 111章: 皇上要大婚了 朱见深大婚的的日子终于到了。 坤宁宫里里外外都是红帐红纱红地毯红灯笼,一派喜庆热烈的气氛。 皇上朱见深只要不上朝,大多时间都呆在昭德宫里,好像这事儿和他无关一样,不管不问不看。 在他心里,大婚只是朝庭的事儿。 昭德宫。 锦榻之上,朱见深横枕在斜坐着的万贞儿的大腿之上。万贞儿拂拭着他的鬓角说:““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今后你就要长住坤宁宫了。” 语气里有无尽的失落。 “不,长住的还是这里,昭德宫。朕喜欢这里,在这里朕的心才是宁静的,舒适的,我从小到大,你永远是朕的港湾,朕那里也不去。” 朱见深微闭着眼睛懒散的躺着,声音甜美而慵懒。 “皇后,皇后怎么办?他是你的一国之母,六宫之主,不可冷淡的。” 万贞儿悠悠而怅然的说。 “那是先皇选的淑女,那是两宫太后和牛玉喜欢的,那是礼制使然,跟我没有多大关系,她只是我必须有的皇后,后座不能空着,那就把她摆在那儿吧,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希望那里坐的是你,可是,我却没办法让你坐在那儿,虽然我是一国之君。” 朱见深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惆怅与无奈。 万贞儿没再说话,她的右手在小腹上轻轻的拂抚着。 只要我生下皇长子,不能做皇后,还不能做皇太后! “朕近来听说‘妖狐夜出’之事,京城人心浮动,李贤大人要奏请彻查。 “查了么?” “朕认为都是些蛊惑人心的谣言,没有查的必要。” 汪直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大婚在即,不见皇上人影,两宫太后似有不悦,请皇上到寿昌宫去,太后有话要给皇上说。请你这就过去。” “朕这就过去。” 朱见深从锦榻上漫漫腾腾的下来,似有些依恋不舍,整了整衣冠,回头安慰万贞儿说:“爱妃,朕去去就来,你歇着吧。” 朱见深走了,脚步翩跹,黄袍轻荡。 万贞儿透过花窗,看着皇上朱见深的背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心里五味杂陈。 他要大婚了,他将迎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还会回来么? 那个年轻美貌的皇后允许他回来么! 用十六年的心血呵护陪伴的人,将走向另一个女人! 他是杀夫的仇人!仇人! 他又是这深宫里唯一的能保护自己安全的男人! 离不得!弃不得!舍不得!又恨之入骨! 万贞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纠结的难受。 “韵儿,拿女儿红来。”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下酒的菜。” 韵儿把一坛红酒抱了来,轻放桌上,倒了浅浅的一杯递过去。 “娘娘,少喝些吧,身子要紧。” 万贞儿接过酒一饮而尽,玉臂轻荡一闪:“倒,再来一杯!” 万贞儿喝酒喜欢痛饮,只有喝的晕晕乎乎入睡的时候才是舒坦的,也只有这个时候,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的恐惧才在模模糊糊中淡去。 “娘娘,若想怀龙胎,是不易喝酒的。” 恍惚中的万贞儿如梦初醒,漫漫的松开了举着的酒杯,酒杯滚落,地上一片残红。 “龙胎!”万贞儿醉眼醒松的笑了,“怀了龙胎就安全了么?哈哈,不一定吧!我四岁进宫,看贯了宫庭的争斗,有多少龙胎根本就没有办法健康的来到这血腥的后宫,他们不是早夭,就是跟随母亲一起去地狱了,这就是后宫,漂在血泊上地狱!哈哈哈!我万贞儿在这地狱里竟九死一生的活着!” 韵儿知道万淑妃是喝醉了,看了眼小微示意搀扶万贞儿上床歇息。 “我万贞儿在这地狱里竟九死一生的活着!活着!哈哈哈!” 万贞儿的笑声凄厉而无奈。 韵儿和小微看着万贞儿心里都酸酸的。 寿昌宫。 朱见深见过母后,行过礼之后,就坐在桌边一门心思的品茶,一言不发。 周太后一脸的不悦。 “皇上,再过二天就是你大婚了。你怎么老呆在昭德宫呢?你听听朝臣们如何说?” “朕的私事儿,他们也就不要多管了。”朱见深不屑的说。 周太后的脸更加阴沉了。 “听说宫女太监们都活动着想去昭德宫当差,听说有些朝臣开始与万淑妃来往。这不都是你在那儿吗?你是皇上,大婚之后,就好好的守着你的皇后,还有王柏两位妃子,哀家也想早日抱抱孙子。那万淑妃也奔三十五六的人了,早过生育黄金期了,皇上应该心里清楚。皇储子嗣国之大本,皇上该清楚!昭德宫还是少去的好。” 朱见深沉默着,他是不可能离开万贞儿的,周太后的话让他有些反感,但他忍着,他必竟是自己的母后。 见朱见深无言的沉默着,周太后正色的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肯切的说:“那万贞儿究竟有什么好?哀家就是不明白!” 朱见深放下茶杯,抖了抖衣袖,看着周太后一脸淡然地说道:“十多年来,她一直陪伴着朕,朕已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里,皇儿心里空空落落。朕的疝疾也时常发作,夜间只有她的拂抚方可安然如睡。” “太医院那群太医都是吃干饭的么,这点小疾医不好!”周太后有些愤愤然。 “再好的药也不如万淑妃在身边,她就是皇儿最好的药。” 朱见深神态淡然语气笃定。 周太后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紧了紧握着巾帕的手,咬紧了后牙槽。 “上要对得起上天,下要对得起列祖列宗!她万氏年近半百了,还能生出皇子么?皇上要社稷为重。大婚之后好好呆在坤宁宫里,哀家早就想抱孙子了!” 朱见深看了看周太后想说什么,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虽为皇上旦身不由已。 “母后安歇了吧,皇儿会考虑的。”朱见深敷衍的说,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你也歇息去吧!” 周太后心里明白朱见深迷万氏已深未必听她的,她得另想它法。 万氏决不能再活,更不能让她生出皇子来!现在就能把皇帝迷糊万这样,说不定将来还能滋生出什么事端! 万贞儿决不能再活下去!这样这大明的江山是要出乱子的。 周太后决定除掉万贞儿。 112章:为爱见证,送斗彩瓷缸杯 皇上朱见深被周太后叫去训斥之后,这心里也是极不快乐,在布置豪华喜庆的乾清宫呆了一个晚上,觉得甚是无趣,烦燥不爽。 明天就要大婚了!那是皇室的婚姻,自己仅是个摆在新郎位置上的傀儡! 。 如果皇上的婚姻能自己做主那也不失为皇上,可惜不能! 太后是自己的母亲过问也就罢了,那些朝臣们也管皇上的私家事儿,动不动就拿先皇说事儿,动不动就在午朝门长跪不起,有些不要命的迂腐大臣还要拿头撞墙不要命的死谏,以表忠诚。 做为皇帝听之则违心,不听之则落个昏君的骂名。 朱见深感到莫名的悲哀 ...... 为了立后之事懦弱的皇上朱见深,迫于周太后和朝臣们的压力,他屈服了,不再坚持自己要立万贞儿为后的想法,但是,他为了证明自己是爱万贞儿的,在大婚之前要送万氏一物来证明自己真的是爱她的,也证明这份情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的。 朱见深极其失落的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汪直,朕前些时让景德镇烧造的斗彩鸡缸杯可造好送到?” “回皇上话,前两天就送过来了,奴才已验货收藏,那器物好看的很,精妙绝伦。”汪直躬身谦卑的答道。 “带上它,去昭德宫。”朱见深言罢站起身朝外大步走去。 这时司笔太监怀恩公公走过来看到皇上外出,急忙打躬说道,“皇上,制衣宫请皇上试新婚喜服,若皇上不喜欢或不合体,看如何改动。” “随便!”朱见深看都没看怀恩一眼径直的走了。 看着皇上冷冷离去的背影怀恩问汪直:“皇上这是去哪里呀?那边可是等着他试新婚喜衣呢!” “去昭德宫。”汪直说着抱着个合子匆匆的走了。 怀恩傻傻的站在那里自言自语。 “看来,这将是个可怜的,不被待见的皇后!日后陪伴她的将是孤独和寂寞。” 怀恩无限怜悯的说着摇头叹息着走开了。 昭德宫的后花园。 万贵妃站在回廊里,伸手从宫女杜鹃手里捧的白瓷盆中抓了一把小麦撒在了地上,一地可爱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叫着挣相抢食。看着一地的可爱小鸡,万贵妃的脸上展现出愉悦的笑容。 “那只实在是太可爱太好玩了!”万贞儿万贵妃开心的指着一只小鸡,“快快捉来!” 那是一只三色的小鸡,样子即逗又可爱,出壳也不过十几天,杏黄的小脑袋,一双粟米大的小眼睛晶莹透亮,尖尖的杏黄小嘴,黑色的身子,一对雪白的小翅膀,看上去就像穿了一件小马褂,滑稽可爱。 韵儿忙去捉,那只芦花大母鸡看到有人捉小鸡仔愤怒了,脖子的毛炸开着,翅膀炸开着,那身子一下子长了一倍大,咯咯的叫着跟在韵儿身后。 韵儿弯下腰捧住了小鸡仔,那只芦花大母鸡急了,飞起狠狠啄了一下韵儿那撅着的屁股。韵儿猝防不及感觉屁股刺疼,尖叫一声丢掉小鸡仔去护屁股。 万贵妃看到这一幕爆笑不已,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韵儿尴尬的站着哭笑不得。那只愤怒的母鸡还是围着她飞扑着啄个不停,韵儿闪着,驱赶着,狼狈不堪。 万贵妃笑个不停,宫女们个个都掩着嘴笑开了。 小太监安喜子忙过来捉住那只愤怒疯狂的芦花母鸡。 万贞儿的泪都笑出来了。 “爱妃为何如此开心?” 愉悦的甜美声音从耳后传来,万贞儿掩嘴回首看到朱见深灿烂的笑脸。 “臣妾参见陛下!”万贞儿看到皇上飘飘下拜。 “免礼免礼!”朱见深扶起万贞儿,“你看朕给你带来了什么?” 朱见深示意汪直呈上来。 万贞儿看到汪直手上捧了个紫檀做的精美绝伦的盒子,就满心的好奇。 汪直上前打开盒盖,躬下身子双手举过额头呈于万贞儿面前。 万贞儿睁大了惊喜的眼睛盯着那盒子内。 盒子内是一对精美的小瓷缸杯。 汪直说道:“这是皇上送给娘娘的礼物斗彩瓷缸杯,皇上知道娘娘喜欢这景德镇烧造,就亲自选了大宋的名画儿《子母鸡图》,亲自落了款儿,命高匠精心制做,精心烧造,送娘娘赏玩。” 万贞儿喜不自禁的翅起兰花指捏起了一只小瓷缸杯细看。 只见那瓷缸杯质精秀雅,无与伦比,胎质莹润,造型秀奇,青花斗彩,淡雅幽静。缸杯外墙图画更是精美。只见牡丹湖石和兰草湖石将画面分为两组,一组绘雄鸡昂首傲视,一雌鸡与一小鸡在啄食一蜈蚣,另有二只小鸡在玩逐。另一组绘一只雄鸡在引颈啼鸣,一雌鸡与三小鸡在啄食一蜈蚣。 画面形象生动,生机昂然,情趣盎然。 整只杯子红绿黄为主色调,鲜艳夺目,美伦美幻。 再看那瓷缸的底部有“大明成化年制”字样。万贞儿认得这是皇上朱见深的亲笔。 万贞儿看罢是喜不自己禁,爱不释手。 朱见深紧握住万贞儿捧着斗彩瓷缸杯的手,含情默默的说:“此斗彩瓷缸杯证濬儿之心,永系万妃。那大婚只是朝廷的一个制度仪式,万妃千万莫往心里去,朕要的是你永远的陪伴。” 万贞儿的心凌乱了。 王羸的音容笑貌从万贞儿的心头滑过,她无法忘记他,他的音容挥之不去,如在眼前。 “羸哥!”万贞儿心疼如割。 万贞儿满眼含泪的看着朱见深,说不出心头是何等滋味。 爱?恨?怨?疼?苦? 万贞儿喜欢瓷器,万贞儿喜欢小鸡。朱见深就将这两物造在一起,送她。足见其用心。 万贞儿当然看懂了那一对斗彩瓷缸杯的寓意。 那杯上的雄鸡就是他朱见深自己,那母鸡就是万贞儿,那三只小鸡就是他们的孩子,其寓意就是我们一家人欢欢乐乐,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平凡人的生活是朱见深所渴望的,也是万贞儿所渴望的,但是它现实么?会实现吗? 会吗?万贞儿的回答是肯定的。 在深宫里长大的万贞儿看多了你死我活的残烈宫斗,心中的答案是不会,根本不会。 那种平凡平静温馨的日子,皇室是绝对不会有的,有的只是无休止的争斗。 周太后不喜欢自己,时时想着拆散她与皇上。 年轻的皇上有皇后,有妃子,今后还会有三宫六院七二妃子和如云的美女,而且美女之于皇帝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会割完一茬又一茬的。就算是皇上自己不要,那皇室的制度会被朝臣推着,把一批一又批的美女选好,送入皇宫。 现实的生活围着皇上的不会只是一只母鸡,而将是一大群母鸡,而根据惯例,这群母鸡的争斗现在则刚刚开始。 看着表情复杂的万贞儿,朱见深温存的揽住她那纤纤细腰,“相信朕,朕只需要你的陪伴,仅此而已。如果可以,朕宁可带你隐居山林,过我们清新无为的小日子。” 万贞儿声音有此嘶哑的说:“皇上,臣妾已三十有五了,而你还十分的年轻,仅有十八岁呀!” 朱见深再次握紧万贞儿的手:“爱妃,你能忘掉年龄吗?朕已说过百遍,这于年龄无关!收好这对斗彩瓷缸杯,这就是朕的心,莫让他碎了!” 此刻,真正碎了的是万贞儿的那颗心,被爱恨绞成碎片,片片落地,残红一片! 王羸! 王羸! 王羸! 王羸如魔一般住在万贞儿的心里,挥之不去。 113章:皇上大婚(上) 皇上大婚,皇宫中更是到处张灯结彩。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也备足了红色烫金双喜字的大蜡烛,喜庆无比。 御路上都铺了红毡子, 吉时到,迎亲队伍出发了。 正使持节,副使捧诏书;仪仗队、鼓乐队在前开路,送礼官员跟在二使屁股后头,自乾清宫出发,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奔向吴府。 仪仗队、鼓乐队在前,迎亲使者居中,后面跟着迎亲官员、太监、侍卫,出午门,会同皇后仪仗,抬上大批的礼品,直奔吴府。一行人马,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绵延数里,绝对是难得一见的靓丽的风景线 。 羽林前卫指挥使吴俊在大门外带着一家老小,凡是能动弹的,倾巢而出,在大门外跪接天子使臣。 吴俊跪接天子使臣,奉旨,接受礼品,谢恩。这时还要举行问名仪式。吴俊把写着女儿姓名、简历、生辰八字儿等项内容的“表”,呈交天子使臣。 礼毕,吴家盛宴招待天使,吴家人兴师动众,兴高采烈。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礼品中,有现金有实物,准备的非常齐毕;不仅有吴小姐的,而且有吴俊及其全家人的,连家丁、奴仆,也人人有份儿,真是甘霖普降,皇恩浩荡。 一家人自是欢心开怀不已。 闺房中的吴枫晚耳闻迎亲的鼓乐声越来越近,心里的那面“鼓”,点儿也越敲越急,激动,幸福,紧张。 皇后仪仗就陈设在大门之外,其中有一顶皇后礼舆,外面的杏黄色缎子帷幔上,用金线绣着大凤凰。左邻右舍围观者如墙一般。 吉时一到,新娘子升舆启驾。大队人马经前门,沿御路,过大明门,入天安门、端门,到午门,城楼上钟鼓齐鸣。队伍从午门正中门洞进入紫禁城,经太和门,到乾清门。皇后仪仗入乾清门,太监、宫女列队夹道热烈欢迎。 新娘子昊枫晚坐的礼舆,由诰命夫人、女官、宫女,或引,或抬,或扶,或随,送到坤宁宫去拜天地,行大礼。吴枫晚小姐着皇后礼服,戴凤冠霞帔,闪亮出场,跪受金册、金宝。 金册、金宝可是皇后最宝贝的东西。那可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后宫纵是佳丽三千,也只有皇后拥有。 ...... 经过三媒六聘的繁文缛节,十六七岁的吴枫晚小姐成功的戴上了凤冠,穿上霞披龙凤同合的大红喜袍礼服。 她红巾盖头,端坐着,听着外边喧天的鼓乐,内心是万分的激动,如一群***在狂奔。 大礼之后,她就是大明后宫的真正主人------皇后。 皇后,高高在上,群芳之首,母义天下。 昊枫晚的美梦终于成真了! 但一丝不快从吴枫晚的心头飘过。她想起了一个名子:万贞儿。 这个朝堂内外,前庭后宫人尽皆知的名子,这个被人议论纷纷的名子,这个有点儿让她惊慌的名子,成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万贞儿!皇上宠她,曾举皇冠,辞帝位,一时哄动朝纲。 万贞儿!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宫女竟让少年皇上如此的迷恋? 吴枫晚在心里无数次的描绘这个敌人的俏模样。她一定的是貌美绝伦的。 昊枫晚也曾担心的向御林军指挥使的父亲,和怀宁候的舅舅孙镗说出过自己的担心。 “若那万氏日后独霸皇宠,孩儿可就悲剧了!” 父亲却不以为然的说:“你三媒六聘,经过朝门八抬进皇宫名媒正娶的皇后,万氏无名小婢一介宫女,如何能与我儿相比!” 舅舅孙镗哈哈一笑:“我的外孙女,你多心了!她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宫女,且又比皇上大十七岁,怎地比得上我外孙女青春年少,芳华妙龄!有了名媒正娶的你,今后皇上自然也就会离开那老宫女的,不足为虑。” “是呀是呀,我儿不必多虑。再说你是皇后,今后六宫大权在握,母义天下,何等尊贵!万氏在朝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一介宫女,成不了气候的!你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懿旨,她敢抗旨么?不足虑,不足虑也!我儿勿多虑。” 父亲尽力的安慰着女儿,他希望新婚的女儿是幸福的,快乐的。 父亲与舅舅的话尽管让吴枫晚宽了心,但无名的烦扰还是让她有些心神不宁的。 第六感觉告诉吴枫晚,这万贞儿决非是一般的宫女! 但是吴枫晚也在安慰着自己: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论修养,论年龄,自己那一点都在上,他万氏实在的不足虑也。 昊枫晚正在思绪万千时,贴身丫鬟荷花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大小姐,大典开始了。” 接着就听到司礼监牛玉高声唱喊:“皇上新婚大典现在开始!” 鼓乐喧天,鞭炮齐呼,欢乐之音动京城。 大婚场面盛大,用去真金白银九十九万九千两。 婚礼大典上册封吴枫晚为后,授金册,金宝。 同时册封柏丝绦为德妃,册封王相宜为贤妃。 ...... 晚,坤宁宫东暖阁,这里是皇上的新房。 婚房内一片红色,墙壁刷着红漆挂着大红的帷幔,顶棚高悬双喜红灯,新房东西二门的影墙内外都饰以红底金漆双喜大字,以示出门见喜之意。 洞房西北角一张宽阔的龙凤大床,床铺前挂着大红色帐幔,帐幔上有怀抱桃子的,只穿个红肚兜抱着大胖鱼的可爱的胖娃娃。床上铺着百子被子,都是江南精工织绣,上面绣着神态各异的百子玩童。这被称作百子帐。 百子帐被,五彩缤纷,鲜艳夺目,华丽异常。 婚房的中央是一组披了红丝帛绸的紫檀家具,桌上金盘内有一杯子特别的引人注目。那杯叫合卺杯。 合卺杯,是皇上喝交杯酒的专用杯子,也是皇上大婚的吉祥物。是先上上等的合田羊脂玉,由一流玉雕大师陆子刚亲手精工制做的,是千金不移之绝品。 杯的整体造型由两个圆筒形杯并连而成,杯底的整体造型有六个兽面作足,杯的一面镂雕凤形杯柄,另一面凸雕作盘绕爬行状的双螭,一体上下各饰一圈绳索纹作捆扎状,寓意夫妻紧紧相连,结扎口上有一方图章,刻“万寿”二字。 杯身两侧分别有隶书,一则为:湿湿楚璞,既雕既琢,玉液琼浆,钧其广乐。另一侧为:九陌祥烟合,千里瑞日月,愿君万年寿,长醉凤凰城。 这诗的上部有合卺杯字样。这杯大器,晶莹剔透,精美绝伦。 这图案,这诗文,表达了对皇上大婚的美好祝愿。 114章:皇上新婚(下) 皇上朱见深坐在龙凤床的左面,皇后吴枫晚坐在龙凤床的右面。司礼女官端起床上两人之间的银盆,内有枣,花生,桂圆,栗子,让皇上皇后同食。然后再端上合卺杯让帝后同饮交杯洒。接着司礼女官请皇后上龙凤床上,面向东南方行坐帐礼,礼毕再请皇上皇后同吃长寿面。 ...... 一系列的礼仪结束,所有宫人都退出新房,新房之内只乘下皇帝和皇后了。 皇上朱见深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天繁文缛节的礼仪下来把他也累的要爬下了。 朱见深撇了一眼身边的吴枫晚,只见她凤冠霞披端正而坐,双眼看着脚尖,双手合扣有些紧张的放在腰间,人虽漂亮艳丽,却如木偶一般。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坐了半柱香的功夫,新婚洞房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吴枫晚更是紧张的能到自己心跳的如敲鼓一般的声音。那紧捏红丝帕的手,已大汙淋淋的湿了丝帕。 她害羞,紧张,不知所措。 朱见深无趣的站起来,扯掉胸前的大红绸花,随手扔在那铺着百子图被褥的喜床上。 吴枫晚听到皇上朱见深有了动静,原本狂跳的心,不由的激动起来,面部升起的红晕,让本来被大红喜袍映红的脸更加鲜红,娇艳欲滴,吹气可破。 但朱见深并没有如想像中那样,走向她。 听着脚步声渐远,吴皇后吴枫晚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穿着大红喜服的朱见深出门而去的背影。 新婚之夜,他这是去那里? 吴皇后一脸的愕然。 朱见深走出洞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到太监张敏跟在身后。 “奴才伺候皇上。”张敏见皇上回头看他,忙躬身卑微的说道。 “朕去昭德宫,不要你作陪,回去!”皇上不耐烦地斥责道。 张敏忙躬身了成一百八度的,恭敬地劝说道:“皇上大喜之日,夜晚最好别出宫了。” 皇上不以为然的看了看张敏,“照顾好皇后,朕今晚有事儿。” ”奴才遵旨。”张敏忙转身回到原来站的位置,洞房门口,守门司灯。 张敏站在那儿伸着脖子,看着身穿大红喜服的皇上独自一人消失在暮色里。 张敏侧头伸着脖子看了看宫内还在端庄静坐的吴枫晚,轻轻叹息着,自言自语的说:“新婚第一天就守空房,那这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样的新婚洞房,张敏进宫近四十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深深的为皇后叹息。 皇后吴枫晚独坐在红烛旁,等着夫君皇上的回来。可是左等右等,两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皇上的人影儿。 皇后吴枫晚坐不住了。 “来人!”吴皇后有些失落地叫道。 “奴才在!皇后请吩咐。” 站在新房门外守门的太监张敏踏进婚房躬身向皇后一礼。 同时闻声进来的还有吴皇后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望月。 “皇上这是去那里了,久久不归?”吴皇后温怒地问道。 张敏上前一步,“回娘娘话,皇上说他去昭德宫。奴才跟从伺候被喝斥回来了。皇上要奴才伺候好娘娘千岁。” 吴皇后闻言“昭德宫”不由的身子一颤,站立不稳后退了二步,忙伸手扶住了桌子角。 昭德宫!万贞儿万淑妃! 悲凉与妒恨,如秋日早晨的浓雾弥漫了皇后吴枫晚的心。她所怕的,担心的,这么早就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舅舅怀宁候孙镗的话如在耳边:“我的外孙女,你多心了!她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宫女,且又比皇上大十七岁,怎地比得上我外孙女青春年少,芳华妙龄!” 青春年少,芳华妙龄,又如何? 在皇上的心里竟不如一个三十有五的老宫女! 吴皇后的内心即悲又也哀,酸楚满怀。 吴皇后定了定神,强颜欢笑,“张公公,今天你也累了,早早安歇了吧,今晚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奴才谨记,皇后也歇了吧。奴才告退。”张敏欲退下。 “望月,赏张公公喜银一锭。”吴皇后吩咐道。 张敏闻言大喜,这是他进宫以来得到的最大赏赐,感激不尽,忙跪下叩了头,说道:“谢皇后隆恩!” “今后,有什么难事儿,给本宫说,本宫不会亏了伺候的人。归安吧。”吴皇后说完转过了身去,一行泪已噗噗的砸在了脚下。 张敏去了,满怀着对新主子的感恩而去了。 “万贞儿!”昊皇后咬牙切齿,“今后本宫决不放过你这个狐媚子!” 吴皇后坐回百子帐,举目四望,这血红的新婚洞房,让她感觉寂寥而空荡。 “娘娘,喝口茶吧。”看皇后气恨难消,望月端了一杯茶过来。 吴皇后抬后打落茶盏,大叫一声:“万贞儿!”顿感气闷胸炸,一口热热的东西从口中喷浆而出,落在地上原本如血的红毡地毯上。 看着吴皇后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望月吓坏了,带着哭腔心疼万分地说道:“娘娘,我这就去叫太医。” 吴皇后一抓住了望月的衣袖,艰难的说:“莫去!本宫不想让人知道,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这,实,在,是,羞煞,本宫了!” 看着吴皇后如此难过,望月不由的哭起来,“娘娘保重!凤体要紧呀!” 吴皇后感觉喉部干燥如火烤为炙一般难受。 “望月,水!”吴皇后艰难的说道。 望月急忙倒了一杯水伺候吴皇后喝下,然后安慰地说道:“娘娘,皇上今晚一定是有急事而去,那是万不得已,你且别往心里边去,保重凤体,大明王朝还盼着你早得龙子呢!” “这龙子么?”皇后吴枫晚凄楚悲凉的笑了笑。 那笑容比哭都难看,让望月心都片片地碎掉了。 “就这种情况,能生出龙子才叫怪呢!” 吴皇后苦笑着说,那叫一个肚肠寸断,千回百转的。 难受。 言罢吴皇后已是泪流满面。 吴皇后含泪的双眸,看着地上那抺刺眼的血红,悲哀的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这大红一片的新婚洞房,如火海一般烧烤着她,让她万分的难受。 115章:皇后又如何 皇上大婚惊天动地,整座皇城都沉浸在喜庆之中。民众男女老少是倾巢出动看热闹,大街之上赶集一般,人山人海。 迎亲的,送亲的,大队人马经前门,沿御路,过大明门,入天安门、端门,到午门,城楼之上钟鼓齐鸣。 昭德宫。 万贞儿万淑妃手把茶盏,轻轻的,优雅的吹着飘浮的菊花,听着远处传来的鼓乐之声,满怀的怅然,失落。 “韵儿,这迎亲的队伍到那里了?” 万淑妃放下茶盏慵懒的依到卧榻之上问道。 “回娘娘话,听这声音可能是到太和门了。”正在擦试桌几的李韵儿回答道。 万贞儿万淑妃失落的眯着惆然的眼睛,想像着迎亲的队伍,从午门正中门洞进入紫禁城,经太和门,到乾清门。皇后仪仗队入乾清门,太监、宫女列队夹道舞动着鲜花热烈欢迎.......那皇后的礼舆里坐的是自己...... 这就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成了万贞儿心中的渴望与永远的 “唉!“万贞儿无尽遗憾的轻轻叹息了一声,“这辈子怕是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荣耀了!我若能从午门正中门进入紫禁城,这辈子也不白活了!” 遗憾。 三媒六聘,从午门进入乾清宫成了万贞儿永远的梦想与遗憾。忌恨不由的从心底泛了上来。 一缕淡淡的怅然,一缕淡淡的忌恨,一缕淡淡的失落和一缕失去王羸的深深仇恨交织在一起,搅绕的万贞儿烦闷不已。 她想起皇上在自己身边如儿子般的撒娇,磨叽。她想起皇上说‘我要你永远陪伴在朕身边,’她想起皇上说‘大婚那只是朝廷的政事儿,朕只是摆放在那儿的傀儡,下朝我就是回来。’ “皇后又怎样!有名也许无份。”万贞儿忌恨而又不甘心的喃喃自语。 想想皇上平日里对自己的信赖依恋温存,万贞儿有一种预感:今晚,他还会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 万贞儿的脸上不经意的漾起一抺笑容,她太了解那个孩子了。 “韵儿,沐浴熏香。”万贞儿吩咐道,声音如梦似幻般的轻缈。 站在窗前听外边锣鼓喧天热闹非常的李韵儿,想像着御道上皇上迎亲的热闹场面,她很想出去凑凑这份热闹,可是她不能,她得伺候淑妃娘娘。 对万贞儿吩咐分神的李韵儿没有听清,似有似无,但又不敢怠慢。 李韵儿快步来到锦榻前福了一福,“娘娘吩咐。” “沐浴熏香。让司灯的小贵子把宫里所有的灯都换成新红罩子,皇上大婚处处都要喜庆些。”万贞儿吩咐道。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韵儿出去了。 ...... 夜幕降临了,沐浴熏香之后的万贞儿,把自己打扮的如出水芙蓉般的清新雅致。 她静静的坐着,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回来。 王羸的音容笑貌又一次从万贞儿的脑海里飘过。 万贞儿有些愧疚的祈祷着,“王羸哥,原谅贞儿吧,我没有退路了,没有,为了更好的活着,他是我在这出不去的深宫里唯一的依靠,但是我不会原谅他,决不会,他会付出代价的。” 万贞儿突然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疼如割,“我恨他,恨他心狠手毒害死了你,可我又能怎样,他是皇上。” 爱恨情仇再次涌上万贞儿的心头,再次搅扰的她疼不欲生。 他是自己的杀夫仇人!他是自己生存的依靠! “爱妃,开门!”门外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真的还是来了! “韵儿开门。”万贞儿吩咐着。 李韵儿打开门,一身红袍的朱见深出现在门口,一身的疲惫。 “皇上!”万贞儿嘤嘤的轻叫一声。 看到万贞儿朱见深的脸上一片的灿烂。 “还是朕的贞儿好看!” “皇后不好看么?”万贞儿轻轻的反问,心情因朱见深的一句话莫名的轻松愉悦起来。 “木头一般,了无生趣!”朱见深拉起了万贞儿的手,“那有朕的贞儿不胖不瘦,不高不低,清丽可人又不失豪放。知道么,朕最是喜欢你一身戎装立于朕旁,飒爽英姿,甚是好看。朕也因为你一身戎装而有了安全感。” “皇上取笑了,这大婚之夜,皇上还是回去的好,这两宫太后若是怪罪下来,贞儿吃罪不起。六宫之首的皇后若怪罪下来,今后让贞儿如何的活!” 万贞儿以退为进。 朱见深广袖一甩豪迈的说,“勿怕,有朕,皇后若为难你,朕就废了她。” “君无戏言。”万贞儿要的就是这句话。 万贞儿心想何不“主动”请皇后为难自己一番呢? 取而代之在今后日子里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样一想万贞儿的心里满是兴奋,取代皇后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事,只是敢不敢出手的问题了。 好吧,那就等个机会拜见拜见皇后,先掂量掂量这个年轻美丽的皇后有几斤几两再说。 “爱妃,你在想什么呢?”朱见深看到万贞儿在发呆淡笑着问道。 万贞儿妖媚一笑,说道:“妾身在想,即便使那吴皇后欺负了奴家,皇上也是不敢废后的。” “何以见得?”朱见深伸手在万贞儿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无限爱怜。 万贞儿叹了一口气,无限哀伤的说:“牙和舌头还有相互碰撞的时候,何况这女眷众多的后宫!有朝一日,一旦妾身和皇后有了瓜葛,妾不过是一个充入掖庭为宫女的奴罢了,无依无靠的。人家吴皇后不仅父亲在朝堂,还有炙手可热的司礼掌印太监牛玉做靠山,这都是妾身冤死都不敢叫冤的大背景呀!” “你怎么忘记了,你有朕呀!” “你的母后,你的朝臣都有让你无奈的时候。比如当初你要封妾为皇后......” 万贞儿打住了话头,因为她看到朱见深的脸有些潮红。 “放心吧,今后朕说话是会算数的。当初刚刚登基根子软,迫不得已,现在稳固了,后宫谁人敢欺负朕的贞儿,朕就让他住进冷宫。” 万贞儿笑了,一脸的妩媚。 皇后又如何? 如果吴皇后进了冷宫自己能否坐上后位呢? 万贞儿不由的窥视那皇后的宝座。 万贞儿面对权势,如魔付身,身不由已的,不由自主的,不知不觉的已经站在了宫斗的战车上。 116章: 忍! 坤宁宫。 皇后吴枫晚端坐的铜镜前,失落地看着凤冠霞披的自己。 “望月,本宫是不是不够漂亮?”皇后悠悠的问道。 “娘娘沉鱼落雁之容美若天仙。”望月回答。 “那皇上为何三日未归?” 吴皇后有些凄然,那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国事繁多,娘娘咱皇上忙。娘娘想一想,一国之主,那国家有多少事儿要咱皇上考虑,咱皇上早晚批折子恐怕手都要批软了,忙着呢!国事忙完了自然也就回来了,国家国家,国事儿忙完了,咱皇上自然也就回家了。” 听了望月的话,皇后吴枫晚凄然一笑。她清楚望月这是在安慰她。 “张公公!”吴皇后叫道。 “奴才在!听娘娘吩咐。”张敏闻声进来。 吴皇后问道,“皇上,这几天忙啥呢?” “回娘娘话,听说广西的大藤峡的瑶民叛乱了,匪首叫什么侯大荀的,听说其匪起事规模宏大,两个月规模已扩散到两广了。这几天皇上与臣下李贤大人,王翔大人,商辂大人正在议些事,听皇上跟前的怀恩公公说,已定出方案了,要委派右佥都御史韩雍大人和都督同知赵辅等人帅大军六十万,前往平反。” 怀恩躬身说完微直身用眼角瞟了一眼吴皇后,只见新婚只有三天的吴皇后一脸的憔悴,眼圈乌色,精神萎靡。 张敏心里清楚这吴皇后怕是三天都没睡好觉了。 张敏又躬身打揖说道:“皇上国事繁忙,娘娘要保重凤体。”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吴皇后长叹一声示意张敏退下。 他再忙,难道觉也不睡么?定是又去那昭德宫了。 万贞儿! 万贞儿这三个字又一次浮现在皇后的心头。那恨,那怨,那凄然的无助,如蒿草般的疯长。 吴皇后想起出嫁前晚上娘亲的话:“今后,你就是皇后了。皇后六宫之首,要以德行服人,那深宫大院不比娘家,勿任性,勿随意,凡事要忍,忍就是德。忍就是顾全大局。在那虎狼窝里可全靠你自己的修行与造化了。”娘擦擦擦不干的眼泪,“娘是反对你进宫的闺女,可娘作不了主呀!在后宫那一群女人堆里,成群的嫔妃就是僧,皇上就是粥,僧多粥少,斗是难免的,闺女你可要学会保护自己,谨慎处事,勿任性帅意,切记一个忍字了得。” 娘带着泣音的话语犹在耳旁。 “忍,我且忍着你万贞儿,年近半百,看你独霸皇宠几时!” 皇后吴枫晚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她决定忍。一来是刚刚进宫上下生疏,二来也是要撑起皇后宽宏淑德的样子。三是万贞儿已三十有五,马上就年老色衰还能诱惑皇上几日。 满怀忌恨的吴枫晚思虑万千之后,尽管选择了隐忍,但下意识里还是想着如何找个万贞儿的不是,出出这新婚空守婚房的恶气。 吴枫晚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新婚受冷落,独守孤寂,还是让她气恨难消,再想着隐忍也还是忍不住的,气恨难消! 吴枫晚思来想去想起了吴家的老朋友她的干爷爷牛玉。 吴枫晚差望月去了趟牛府,找到了牛玉详说了吴皇后的尴尬处境,希望他能出面解些困窘。 大太监牛玉,朱祁镇临终前托付太子的顾命重臣之一,自然是权势熏天,虽然是太监,但儿孙成群,以投到他门下为荣的人成在有人在。 牛玉认为自己是先皇的托孤重臣之一,对新皇上指手画脚也是份内之事,所以牛玉为了干孙女立即出马了。 牛玉找到朱见深从后宫是固国之根本说起,说到大婚皇后婚房空守,实为不吉不祥之举,劝朱见深在新婚蜜月里要好好守在新娘身边,乃是兴国兴民之举,即便使不能日日守着新皇后,也要雨露均沾,以便早日生下皇子,使民安国兴。不能老守着已过了生育佳期的万氏,让年轻的吴皇后、王德妃,柏顺妃荒废着身子,以防误国云云。 朱见深耐着性子,忍着头大,听完牛玉的长篇之后,冷冷的说了一句:“朕的家事儿,牛公公就不要再操心了!” 一句话,说的牛玉直翻白眼无话可说。 出马的牛玉却碰了一老鼻子的灰,气哼哼地打道回府了。 看着干孙女尴尬的处境,想想朱见深对自己的冷淡,牛玉自然不肯罢休。 第二天,一大早,牛玉就去清宁宫拜见了周太后。 太后也是刚刚的起床,几个宫女正在为她更衣,梳洗。 站在廊子里的总管夏时,看到牛玉在几个小太监的搀扶下,下了那顶奢华的大轿,忙迎过来跪下请安。 “牛公公,万福吉祥!” 牛玉广袖一甩:“快去通报太后,牛玉有要事相商。” “杂家这就去。”夏时爬起来小跑进殿去。 很快夏时出来毕恭毕敬的对牛玉说:“太后请牛公公进来说话。” 牛玉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看到周太后正在喝莲子羹。 周太后看到牛玉,把碗递给了身边的宫女,微微一笑,说道:“牛公公这么早有何要事呀?” 牛玉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太后,大明江山后继何人呀?” 周太后闻之大惊:“牛公公,何出此言?” “皇上大婚之后,却一天都没在吴后身边过。新婚那晚礼数完毕就又回到了昭德宫。太后,那万氏已过生育佳期,皇上如些擅宠,大明江山后继何人呀?老奴甚是担心。那万氏心肝眼子甚多,狐媚住了皇上,她与周幽王的褒姒,纣王的妲己何异!请太后想法子除之。” 周太后听罢轻叹一声:“哀家何尝不知皇上擅宠,可是有什么法子!女大不由娘,儿大更不由娘了!不过这皇上也确实是过份了。” “若那万氏再生出个一男半女来,就更拴帝心。万氏是个不祥的女人,太后要早做定夺。最好是......” 牛玉以手带刀恶狠狠的做了一个杀掉的手势。 周太后轻蔑的一笑:“她万氏是生不出什么了?” “就算她生不出什么,可她霸着皇上的心,那可是有伤国本呀太后!” 牛玉双拳紧握在胸前咬牙切齿地颤抖着,仿佛他要将万贞儿生生攥死一般。 “公公说的极是,但万贞儿杀不得,投鼠忌器,皇上离不开她。你切回避,我这说叫皇上过来,再劝他一劝。”周太后对恭立一旁的夏时说:“去请皇上过来。” 牛玉走了,朱见深很快被请了过来。 周太后看到儿子第一句话就是责备的问道:“那万氏身巨声雄,有什么好?你却天天守着她?” 朱见深平淡的说:“儿皇自幼疝疾,只有万贞儿拂之,方可心宁神安,与美貌无关。贞儿从小一直照顾朕至今,朕在精神上实是无法离开她。” 周太后无语。 117章:这是天象示警 皇上朱见深冷落新婚皇后,这已让牛玉感到不快。又让牛玉碰了个钉子,更让牛玉心理失衡的近乎疯狂。 冷落干孙女就是不给自己面子!牛玉愤愤然。 为了挽回干孙女的面子,也是自己的面子,牛玉决定拿万贞儿开刀。 这天,牛玉来到了昭德宫,他想先来点儿文的,说教说教万贞儿。 韵儿看到牛玉进了宫门,就叫道:“牛公公到!” 万贞儿看到牛玉来访,心中就想到这一定与吴皇后有关,她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万贞儿小碎步迎了出来,满面喜容的望着牛玉先行了个万福礼,口中说道:“公公为国事繁忙,能光临昭德宫是万氏之福也!” 万贞儿这一招儿实在的出乎牛玉的意料,因为照常礼,万贞儿也是皇上的妃子,是主子的身分,牛玉官职再大也是个太监,太监拜见娘娘是要先行跪拜礼的。 “娘娘,你折煞老奴了!”牛玉作出欲跪拜之势。 万贞儿忙伸出玉手制止道:“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常说起公公,为国事操劳太多,那是十分的尊重,也教导贞儿万分的敬重公公,先皇托孤之重臣,万氏贞儿理当和皇上一样尊重,那敢怠慢!。” 万贞儿万淑妃一下子把牛玉高高的敬了起来,牛玉有些飘了。 “韵儿,快请公公上坐!快上皇上刚送过来的今春新茶碧螺春。” 万贞儿异乎热情的招待了牛玉。 “娘娘你客气了!”牛玉有些飘飘然了,但她并没有忘记来的目的,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万贞儿异乎寻常的客气,万分敬重的说道:“敬重公公这样的重臣,理是应当的。皇上都那样的敬重你,万氏也不敢怠慢。再说了,皇上青春年少,朝堂之事,也多亏您的鼎力辅佐,这朝堂内外才得以安稳。如此重臣谁人敢不敬重!” 在万贞儿的语言里,牛玉那里是个宦官,就是一个堂堂男人,国之重臣。 万贞儿这一顶顶的大帽子直砸下来,砸的牛玉无法张嘴。 老奸巨滑的牛玉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此来的目的。指责万淑妃独霸皇宠,显然不妥。 但最终牛玉还是委婉的开了口,“听说万妃贤德,皇上才日日都在昭德宫,听传言娘娘独霸皇宠,后宫嫔妃哀怨,老奴知道后宫乃是国之根本,皇上雨露均粘,众嫔妃才能得以开枝散叶,稳固国本。” 万贞儿朱唇轻启,含羞一笑,婉转的说:“天要下雨,地不能不留,公公说是也不是?” “那是,那是!”牛玉顺口答到。 牛玉言毕才意到万贞儿些话的微妙,她将责任全推给了皇上。 牛玉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是指责皇上的不是了,那可是犯上的大不敬。 牛玉只好说了些为了大明江山本固昌盛,娘娘贤德,要多多劝导皇上雨露均粘的废话之后就告辞了。 牛玉出师软着陆,知道了万淑妃的厉害。 如何治万贞儿的罪,他这还得动一翻老脑筋了。 万贞儿一妃子,上刚上线的实质事儿扣不到她头上,说他祸乱后宫,又出师无名没有实据。 唯一能名正言顺的罪名就是:独霸皇宠。 独霸皇宠,万贞儿之大罪也! 这个罪名对于年过三十五的万贞儿可实在是太大了!明摆着她过了生育佳期,还霸着皇上,其她嫔妃傍不上边,那皇上的子嗣就成了问题,皇上若生不出皇子,有断种之危险,那就是动了国本。动了国本你说这罪名在也不大?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罪名足以让后宫里所有女人心理失衡,也引起后宫所有女人的忌恨,痛恨,恶恨。 都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她,都恨不得她立马从皇宫乃至是从地球上消失。 万贞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众目所属之位,众口所伐之人。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有一个人始终挡在万贞儿的前面,他对纷纷的论议置若罔闻,对某些大臣劝谏“雨露均沾”的奏章熟视无睹,他就是皇上朱见深。 牛玉见自己搅起的风浪拍打不着万贞儿,搅起的起的风雨淋不着也刮不倒万贞儿,万贞儿头顶的那把伞始终如一的罩着她,牛玉这个老太监也没有法儿了,但他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的牛玉又找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叫李贤,内阁首辅。 朱见深的父亲朱祁镇临终前招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司礼掌印太监牛玉,另一个就是内阁首辅李贤。 朱祁镇生前深爱着钱皇后,他知道死后周贵妃会持子专横,所以特意召见李贤除了委托辅助太子朱见深之外,并拉着李贤的手嘱咐他说:“钱皇后千秋万岁后,要与朕同葬,爱卿切记勿忘。”并令人专书记载。 可见朱祁镇对李贤的重用,对钱皇后的深爱,对周贵妃的不放心。 牛玉找到了李贤对他说:“你我均受先皇之托,万氏独霸皇宠,国本受损,不能不管。” 李贤捻着几根稀疏的山羊须沉思了片刻,说道:“派人夜观天像,有何异动速来回报。” 牛玉笑了,他明白李贤的意思,他不能不感叹文人就是文人! 数日后,观天象都来报,近夜多见流星没落天际。 时正值中秋。 李贤在朝堂之上谈起中秋月与月有关的诗词歌赋,评论赏析,口若悬河十分煽情。其她大臣也纷纷附和。 朱见深一时兴起,说道:“今晚,朕与众爱卿御花园共赏明月,吟诗作赋,佳者赐美酒,如何?” 众人欣喜,呼:“万岁高雅,臣下佩服!” 夜晚,御花园内,大臣与皇上推杯换盏吟诗怍赋,其乐融融。 李贤不时的抬头观看明月,其实他是在观察星宿的变化,等待时机。 酒喝至亥时,李贤看到东西方向有一流星滑落。 “皇上,快看!”李贤故作吃惊地大喝一声。 所有的人都朝李贤所指的东北方举目望去。 只见东北方有流星滑过,接着又有几颗纷纷滑落,一时间竟下起了流星雨,缤纷夺目,绚丽异常。 朱见深大骇,起身说道:“这奇观是为何?” 李贤缭袍端带跪在地上奏道:“万岁,历来天降异象,就是警示天子有不当之处呀?这是天象警示,请万岁‘三醒吾身’。” 朱见深大惊,明眸四顾,不安的问道:“朕,有不妥的地方吗?” 内阁大学士彭时忙跪下向皇帝朱见深进谏:“皇上擅宠万淑妃,天异象警之。” “天子,应均恩爱,广泽后宫,稳固国本,才是社稷之大福。”李贤也忙跪倒说道。 朱见深沉思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说:“好吧,朕知错了。” 众人跪呼:“万岁圣明!” 那晚宴散之后朱见深回到了乾清宫。 吴枫晚看着迟迟归来的朱见深不免有些脸色。 第二晚,朱见深宿在了王德妃王相易的长宁宫,第三晚朱见深宿在了柏贤妃的万安宫。 皇上数晚不再回昭德宫,万贞儿的心立马就悬了起来。 那可是一群年轻貌美的小狐狸呀! 危机感让万贞儿如站在悬崖边上一般心惊胆颤,下一瞬间就有可能坠下万万丈深渊。 118章:万贞儿的恐慌 朱见深对‘天象警示’深信不疑。他不仅雨露均沾,还把一批貌美的宫女加以封赏纳入后宫。 朱见深并没有忘记当年在祈王府里照顾过他的刘春红。春红跟随朱见深回到端本宫后,孙太后念她有功,被封到尚膳局。如今人也出落的楚楚动人,被封为才人。 皇上朱见深只是相向上天证明,他并非擅宠。 被封为才人的刘春红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拜见万贞儿万贵妃。她认为自己被封为才人一定是万贞儿的功劳。在祈王府时万贞儿就很照顾自己,她们可谓姐妹情深。现在万贞儿成了得宠的淑妃,她也成了才人。在这无亲无故的深宫里,万贞儿也算她的亲人了。 皇上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来过昭德宫了。万贞儿异常的失落与担心。 那可是一群貌美的小狐狸呀!个个鲜嫩如春笋莲藕。皇上若迷了心智,那可是真的回来来了! 苦心经莹的一切都将万为了泡影! 危机感让万贞儿倍感煎熬与忧心! 皇上在干什么?都去了那里? 万贞儿一无所知,没有人告诉她。后宫里都忌恨她专宠所以都孤立她,对她封锁皇上的一切消息。恨不能把他与皇上隔的远远的,有多远隔多远。 万贞儿第一次感觉到没有亲信的可怕,如同掉进黑暗的井窖里一般。她开始谋划在皇上身边培植自己的亲息。这样至少知道皇上的动向及想法。 汪直! 万贞儿想到了汪直。汪直皇上的亲信,乾清宫的太监总管。和自己一同在祈王府里吃过苦的,也有些情份的。 万贞儿让韵儿去把汪直找来。 汪直刚踏进昭德宫,万贞儿就飞蛾扑火一般迎了出来。 “汪总管!”万贞儿亲切的叫了一声,“里边请!” 汪直看到万贞儿发髻有些散乱,脸色萎黄,眼眶发紫,就知道万贞儿这是遇到顶顶大的烦心事儿了。 “汪直叩见娘娘!”汪直单膝跪地。 “汪总管,你我昔日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不必多礼,快快平身。”万贞儿热情有加,如见到亲人一般。 汪直本就感念万贞儿昔日的好,今又这般的热情也很是感动。 “娘娘叫汪直来,可是为了皇上?”汪直开门见山的问道。 “正是,皇上月余不曾到昭德宫来,音迅全无,怎么不叫贞儿忐忑。” 汪直把正月十五夜群臣赏月,天降异象,李贤大人说这是上苍警示皇上擅宠万娘娘的原故。故皇上不敢再频繁移驾昭德宫的事儿说了一遍。 万贞儿听罢气的浑身发抖,口唇发紫,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良久骂了一句:“李贤这斯害我不浅!” “根在牛玉,他为吴皇后行事儿。” “这个老牛鼻子!”万贞儿恨恨的骂道。 这时韵儿进来说:“皇后娘娘,刘才人求见。” “刘才人,那个刘才人?”万贞儿进得宫来从没有听到有这么一个刘才人! “皇上近期纳了一批妃子充填后宫,这刘才人就是封往尚膳局的宫女春红。”汪直解释说。 “快快有请!”万贞儿露出望外,她有可能是自己的援手。 春红进来行了跪拜大礼,见了万贞儿,两人以姐妹相称,很是亲热。 万贞儿大喜,身边多了一个近人。在这深宫里也算有了个说心里话的近人了。 万贞儿请二人坐下,上茶,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皇上不再临昭德宫,这里就如坟墓一般了无生趣!”万贞儿说罢泪如雨下。 汪直劝说道:“娘娘不必担忧,皇上的心还是在这儿的。只是天示异象,皇上自省自律,也是为了堵堵那众臣子的悠悠之口,让臣子们不再妄议皇上擅宠。” “咱皇上也是有德念旧情之人,对万娘娘好,还不是感念当初在祈王府时,万娘娘为咱皇上所受的那份子苦罪,臣下竟不理解!”春红愤愤怨道。 汪直摆摆手,“根不再臣子,在皇后。” “根在皇后?”万贞儿瞪大了眼,“我与那吴皇后素来不曾谋面,何来怨恨?” 汪直面色凝重地说:“吴氏新婚空守洞房,心本来就有怨于你,那牛玉又是她的干爷爷,大选时为吴皇后说过不少好话的人,今见干孙女倍受皇上的冷落,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指示内阁、言官力谏皇上均恩爱。牛公公是先皇托太子之人,又是司礼监的头号人物,权势熏天,依附他的人很多。他一发言,必有响应也不足为怪。” “吴皇后原来如此有背景,皇上若被她左右这昭德宫也就真真的成了活死人墓了,我也只比那死人多口气罢了!“万贞儿流着泪,哀伤不已,“汪公公刘才人,看在昔日一同吃过苦的份子上救救贞儿吧!” 万贞儿一幅凄苦欲绝的模样,令人万分的心疼。 朱见深若真的弃了她,在这深宫里,年老色衰无所依靠,也只能去万乐堂或浣洗局等死了! 恐惧如海弥漫过来淹没了万贞儿,万贞儿的内心是异常恐慌的,就像一个掉进无边大海里的人,在苦苦的挣扎着,汪直和刘才人成了身边唯一能救命的稻草,她还不确定能不能抓住他们。 看到万贞儿哭成了泪人儿,春红心里也是酸酸的。都是奴婢出身的无依无靠之人,在这深宫大院里,一但皇上爱驰,就如那秋风里的落叶一般,不知自己将飘落到何等地步。 春红也不觉陪着万贞儿落泪。 汪直的心里清楚,皇上还是恋着万贞儿的。只是迫于天象示警的心里压力暂时不敢到昭德宫来罢了。皇上纳妃封嫔也只是想向上天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擅宠万氏罢了。 皇上背地里的无奈叹息,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那是对万贞儿的思念。 皇上饭少茶疏,批折子到深夜,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皇上只是用工作来麻醉自己对万贞儿的思念。 皇上深夜孤酒独饮,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皇上只是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对万贞儿的思念。 汪直清楚的很,皇上快撑不下去了,他很快就会回到昭德宫来。万贞儿才是他灵魂的栖地和精神的依靠。 119章:汪直的点拨 这个和皇上年龄差不多的汪直,这个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小太监汪直,太了解皇上朱见深了。 在那黑暗的祈王府生活时期,自己因为救皇上被恶狗重伤,所以才有今天皇上对自己的信赖和宠爱。在那黑暗的祈王府生活时期,万贞儿是他孤独恐惧生活中的全部精神寄托与依赖,这种依赖已深深地融入了朱见深的骨髓之中。 所以汪直最清楚朱见深这个孩童时期缺少母爱,而又恋母情绪浓重的皇帝,无论如何都是离不开这万贞儿的。 汪直看着滴泪不干的万淑妃:“娘娘不必心伤,皇上不会忘记娘娘的。只是这一阵子,外患内忧忙得很。广西大藤峡的瑶民叛乱了,匪首叫什么侯大苟的,闹腾的利害,影响甚广。皇上已派韩雍带兵去巢匪了,咋儿个还传回捷报大获全胜呢。这外庭嚷嚷天象警示,这皇上心里头也顾忌着。过一阵子事情缓和了,皇上自会回来了。汪直清楚很,这皇上的心还在这昭德里。” 汪直的一番话让万贞儿这几天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些,让那颗提着的心稍稍有所缓和的安慰。 万贞儿破涕为笑,“汪总管常伴君则,照顾好皇上也替贞儿多周全,贞儿感激不尽。” “娘娘自不必多说,昔日娘娘对汪直与春红多有照顾,今日我等都伺候在皇上身边,自然也要团结,互为照应不是?” 汪直温婉的说。他所说的互为照应更多的意思是,万贞儿深得皇宠能够多照应照应他。 春红也希望汪直能与她们站在一起,相互取暖,毕竟都是进宫的奴才无所依靠。 这三个同是充入掖庭为奴,出身相同的人,心自然也就很容易想到一起,那就是相互照应相互依赖,才有依靠的安全感。 汪直点了点头,“刘才人所言极是!” “在这深宫里,你争我斗的,处处玄机,贞儿今后该怎么办?还请汪总管指教。男人总比女人想的周全。” 万贞儿恭敬的向几乎比己自小一半年龄的汪直请教。 男人总比女人想的周全!男人!眼前的女人说自己是“男人”!男人!进宫近十多年来有谁把自己当“男人”!太监二字所带来的屈辱卑贱之苦痛,也只有汪直心里清楚。 这“男人”二字一下点亮了汪直的自尊。他要像男人一样保护眼前这个女人,况且这是个对自己定有大用的女人,也许自己未来的荣耀取决于这个深得皇宠的宫女。 汪直笑了,沉思了片刻,“不知娘娘有没听说过一句话‘杀鸡儆猴’,只要娘娘拿下那吴氏,这个后宫谁还敢不听娘娘的?” 汪直清楚只要万贞儿利用好皇上这个独一无二的后台,谁是皇后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听谁的。 能操控皇上的人才是真正的皇后。 “她是皇后,我是淑妃,这等级权力之悬殊,我如何拿得下她?”万贞儿一脸的茫然。 拿下皇后她万贞儿不是没有想过,她甚至幻想过自己若当上皇后穿着正红的牡丹礼服,头戴纯金精制的凤冠,高高端坐在后宫的首席之上,接受众嫔妃的礼拜,那该是何等的荣耀! 想想,只能是想想。那是多么的不可能,一国之君的皇上早就想让自己为后,但太后与大臣们反对,君王又如何?何况,现在吴皇后的身后有有权势之人支撑。 “这是不可能的!”万贞儿遗憾的轻叹,“吴皇后的身后有都督同知、羽林军前卫的父亲吴俊,怀宁侯的舅舅孙樘,及他们的老朋友权势熏天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牛玉。谁人敢动她!” “淑妃娘娘莫忘了您的身边睡着的可是当朝深爱你的皇上,而皇后的身边站着的不过是个太监牛玉而已。”汪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只要在后宫掀起点风浪,前庭再有个推波助澜的,那力荐吴枫晚为后的牛玉必倒,因为前庭的朝臣中有很多人,骨子缝里是恨死了他的,妒恨他的权势太大。要想倒这堵墙,助推的人一定很多。牛玉倒了,都督同知、羽林军前卫的父亲,怀宁侯的舅舅岂能保全!吴氏还凭什么阻止你跟皇上的恩情意长?她现在除了有名分还有什么呢?皇上对她无趣的很。” 汪直的一番话顷刻点醒了梦中人。 万贞儿的嘴角漫漫上撩,漾成了一弯弧度。她笑了,笑得很开心。 聪明的万贞儿明白汪直的意思。 “汪总管果然男人!贞儿不忘总管恩德,事成必重谢。”万贞儿称赞汪直的谋略,并许下了承诺。 汪直看时机成熟,满面遗憾地仰脸长叹一声,“汪直,不过是一个阉人!也曾是个男人,男人志在四方,我何时能走出这深宫大院去做一番男人的事业?” 汪直不想整日在这深宫里做伺候人的差使。 “只要皇上能回到这昭德宫,贞儿自会寻找机会劝说皇上放汪总管外办。” 万贞儿不失时机的给了汪直一个希望,也给自己一个希望。 春红从道旁站着的宫女手中端过茶,恭敬的捧到汪直面前,“汪总管,淑妃姐姐与你我都是陪着皇上长大的,都是与皇上一起经历风雨的,皇上也没有亏待咱们,只是有时会被他人蒙蔽,汪总管多在皇上耳边美言,若淑妃姐姐花红得宠,咱们也自有受用不完的好处。” 汪直接了茶,“这个,我自会考虑,娘娘勿虑勿燥,保养好贵体要紧,早为皇上生出龙子来,一切都大吉了。” “妹妹回得宁清宫去,要日日为淑妃姐姐焚香祈祷,让各路神灵保祐姐姐淑妃早得贵子。” “若有那一天,万贞儿定保两位荣花富贵。” ...... 万贞儿与汪直春红聊了很久,三个人结成了同盟,决定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相互照应,共进共退。同时一张倒牛玉的网也将徐徐拉开。 为了在这无亲无故的深宫大院里能够更好的生存,这三个为奴出身的人站到了同一辆战车上,这辆战车叫————宫斗。 120章:钱太后的动机 万贞儿被冷落是周太后最开心的事情。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宫女成了儿子的妃子,让她如鱼刺梗喉,千般的不爽万般的难受。 朱见深大婚之后又选嫔封妃充盈后宫,也算是妻妾成群了。 这喜坏了周太后。 自己的儿子是皇上,周太后的风头自然压过了钱太后。 钱太后无子无依,心中苦悲,虽然先皇朱祁镇托付李贤说过钱太后千秋后与朕同葬,但钱太后明白周太后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自己若双眼一闭,说不定她会指使当皇上的儿子做出什么决定来。必须得养个为自己身后事坐桩的人来。这个人钱太后除了依靠先皇拒付的李贤之外,还选定了万贞儿,她一直认为万贞儿不同凡俗,能操控皇上朱见深,就能够抗衡周太后。周太后的敌人那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不曾想到皇上大婚之后,这么快就选嫔封妃冷落了万氏。也听身边的太监听闻传言说天象示警,皇上自省,少去了昭德宫。 钱太后怀疑自己看走了眼,但又不甘心,她人的儿子若能被自己培植的人操控,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钱太后为了自己的身后事儿,决定亲自去探个虚实,这个时候的万贞儿可能很需要她帮上一把的。 一日,钱太后得到消息,朱见深在御花园清渊池钓鱼,于是就带着宫女太监也去游园。 没有万贞儿的日子,朱见深是烦燥的,不安的,所以他想通过钓鱼来排遣一下烦闷的心情,转移对万贞儿的思念之痛。 朱见深在汪直的陪同下,百无聊赖地坐在湖边钓鱼,见钱太后坐着四人抬的舆远远的走来,忙迎了上去。 他真的很无聊,只想有个人能说说话,尤其是充满母性的年长女人。这样的女人能让自己烦乱的心如静水般的安然舒适。 “母后安康!皇儿近来国事繁忙不曾去看过母后,母后不会怪罪皇儿吧?”朱见深边打躬行礼边说。 “皇儿国事繁重,哀家也是知道的,何来怪罪!”钱太后四下看了看,“出来游园为何带上皇后嫔妃?游玩也好热闹些!” “皇后木头人一般,无趣的很,不看不烦。”朱见深叹了一口气“那些新进封的嫔妃个个又拘谨木纳小心甚微,朕的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嫔妃成群,就没有一个有趣的?比如万淑妃就是一个挺聪慧有趣的人儿。” 钱太后有意提起万贞儿。 听到万淑妃三个字,钱太后明显的看到朱见深忧郁的眸子瞬间熠熠生辉。 “母后说的极是,可是近期天降异象,李贤和臣子们都说那是天象警示皇儿擅宠,所以皇儿近期不敢近昭德宫半步,恐天怒人怨,有不好的结果。皇儿甚是思念万淑妃,日不思茶饭,夜不能梦寐。好苦!” 一旁替皇上拿着鱼杆的汪直忙躬身说道:“奴才前两日,路过昭德宫,遇见万淑妃送刘才人到宫门外,那刘才人哭的跟泪人似的。” “刘才人为何哭泣?”朱见深不加思索的问道。 “那刘才人与万淑妃在祈王府时共患难,情同亲姐妹。今看到万淑妃因思念皇上,日不思茶饭,夜不能梦寐,瘦的跟高梁杆儿似的。刘才人心不老忍就止不住泪了。奴才看到万淑妃憔悴的样子也忍不住落泪了。毕竟当年淑妃对奴才也不薄,奴才被恶够所咬,淑妃也缕缕送药照顾,奴才不敢忘。” 汪直的话也勾起了朱见深对当年祈王府生活的回忆,更加心疼思念万贞儿,不觉泪如雨下。 钱皇后把脸一沉,说道:“日出日落,月圆月缺,星宿陨落都是自然现象,那些臣子们也都大惊小怪了。万淑妃当初为皇上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如今你已是皇上了,皇上恩广,也毕不会薄她万贞儿。皇上已妻妾成群了还擅什么宠!臣子们想是闲来无事闲呱噪罢了。” 朱见深面露喜色,“母后所言甚是,皇儿这就去看望万淑妃,苦了她了!母后多多赏玩,皇儿告辞!” 朱见深在钱太后和汪直的开导引诱之下,喜形于色迫不及待的朝昭德宫方向匆匆而去。 “皇儿,你去那里?”一声断喝从假山后传过来。一个人从假山后闪出。 此人正是周太后。 周太后带着太监夏时从假山那边走了过来。 “母后,前庭有急事,皇儿去了,愿你与钱母后游的快乐。” 朱见深说完带着汪直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太后直跺脚。 “姐姐竟然替那万氏说话!”周太后恶狠狠的盯着钱太后那一只幽深的独眼说。 钱太后一只独眼波澜不惊的看着周太后淡然的说:“人生天地间,良心放中间。当初先皇被囚南宫,太子被废。若没万贞儿不离不弃的相守相伴,细心呵护,妹妹你能不能成为今天的周太后?还不一定呢!哀家都感念她在那特殊情况下对皇儿的不离不弃之恩。虽说她是一介宫女,但仁爱厚德忠诚之心日月可鉴。” 周太后一时无语。 但她的内心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个独眼女人,这个自己费尽心机也没能把她从皇后宝座上拉下的丑八怪。 周太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费尽心机为什么最终没有把无子的钱太后拉下马?为什么她有儿子,也不过是一个贵妃罢了? 因为钱皇后用了一根铁链死死的拴住了皇上朱祁镇的心,而那根铁链是周太后所没有的,也打造不来的,那根铁链叫————苦情。 二十年前,大漠的风沙,也先的屠刀,喜宁的诡计,没有杀死那个叫朱祁镇的大明皇帝,他都挺过来了,对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他来说,能回到自己曾经的王宫就已是老天大开眼了,毕竟和他一起出征的人已永远留在了土木堡,相比之下,他已经很满足了。 当朱祁镇带着急促的步伐走向那坤宁宫,虽然已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但他坚定的相信,还有一个人正在那等待着他,等着他回来。 当他打开那孤寂清冷的大门时,看见了那个他时思夜想的人。那个人形如枯草虔诚的打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拾的正在为他祈祷。她的面前有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菩萨。 朱见深惊呆了,他无语的含泪站着,看着她。也不过是三年的时光,无情的困苦岁月,让一个美貌绝伦的女人变的如此憔悴丑陋。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那个跪着的女人,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门透来的光钱,那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她恍如梦境般的,艰难地站起身来,摸索着,艰难的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去。 121章:她其实是离不开他的 她看不清来人,因为在漫长的等待的岁月中,她已经哭瞎了自己的一只左眼睛。曾经风姿焯约的美丽皇后,早已变了模样,成了一个瞎了一只眼,苍发披肩,满脸皱纹如菊的女人。 她不仅瞎了一只眼,长期的跪求佛祖,也跪残了一条腿。 她艰难的站了起来,那艰难的程度仿佛那跪着的腿已在地上生了根似的。艰难站定,她拐着一条残腿,趔趄着走了数步,闻到了那熟悉的男人特有的体香。 “是你,回来了?”她声音有些颤抖,“我答应过你,我会等你回来的,我承诺菩萨在这里跪求你回来时再站走来,苦求佛祖菩萨保祐你回来,跪到你回来的那一天为止。感谢佛祖菩萨,你真的回来了。” 女人喜极而泣。 朱祁镇释然了,他的亲信大臣抛弃了他,他的弟弟冷落了他,他失去了所有的权势和荣华富贵,一切浮华散尽的时候,她依然在苦苦的等着他回来。 朱祁镇含泪笑了,轻轻的把形如枯草的钱皇后拥入那宽大的怀抱。 从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变成了被禁锢的囚徒。但此刻他终于确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用金钱和权势买不到的东西,即使他不是皇帝,即使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即便他长久的远离家园,这个人依然会等他,不离不弃的在他的身旁,一直守候着他,为他伤。为他残,这让他深深为之感动。 朱祁镇哽咽了,万分柔情的说:“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明月,今后我在,你就在,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生而同穴,死而同龛。” 她,用自毁的方式,用苦情的锁链把皇帝牢牢拴住的女人。 她,就是钱皇后,朱祁镇日夜思念的人 可现在皇帝朱祁镇去了,留下钱太后孤苦无依,为了日后死的尊严,他始终关注着一人个宫女————万贞儿。 昭德宫。 万贞儿躺在撒满鲜花的大木桶里沐浴。温水泡得她昏昏然。 恍惚间,王羸向她走来,那双星光潋滟的明眸,那浅浅的胡须,那洁白如贝的皓齿,构成了那棱角分明纳魄吸魂的笑脸。 “羸哥!”万贞儿迎上去张开了双臂。 “哗啦!”万贞儿被猛然折起身子带动的水声惊醒,睁开朦胧的眼睛,眼前热气雾水缭绕。 原来是恍惚中的幻觉! 万贞儿漫漫的洗捋着胸前如云的秀发,与王羸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 祈王府最苦难的岁月,却也是最温馨的时光,夜夜有王羸的相伴温暖了那漫漫长孤寂的夜。 “待我挣够了银子,就可以带你走出这囚笼般的祈王府。”王羸拂着他的秀发说。 “我发现包公公与张姑姑受人指示心怀叵侧,小祈王命不久矣!那个人不会放过他的,也许你出宫的日子不远了。” 王羸拥着怀里的万贞儿万般柔情。 “我不想加官进爵,只想与我的贞儿在山林村庄生群孩子,过子孙绕膝欢欢乐乐的平凡时光,你我执手相伴终老.......” ...... 与王羸温馨的昔日岁月,在万贞儿的脑海中连绵不断,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 不觉中,万贞儿泪流满面。 想起王羸万贞儿恨从心生,恨那个害死王羸的人----朱见深。 太监小敏子的话在万贞儿耳畔回响:“开始我也不明白,后来汪直告诉我那王羸对万尚宫用情至专,老是缠着她。咱皇上早就有杀他之心,自从竹影死了之后,咱皇上就一直在找机会,机会终于来了,就毫不犹豫下了手,狠着呢,一刀对穿!” 一刀对穿!一刀对穿!一刀对穿!...... 这句话在万贞儿的脑海里缭绕百遍,挥之不去,让她的心疼的碎裂滴血,仿佛那一刀是插在自己的心上,让她再次肝肠寸断。 仇恨再次充盈了万贞儿的心。 朱见深!你个小王八蛋!我让你断子绝孙!万贞儿在心里怒骂着。 万贞儿的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她恨死了朱见深,是他杀死了她心爱的男人也杀死了她的心。 但莫名的爱怜又搅缠着万贞儿,朱见深又是她从二岁起细心养大的如自己儿子一般的心头肉,相伴十八年,那融入血液中的亲情又万般的不舍。 爱!恨! 万贞儿的内心纠结挣扎的苦痛无法比拟,无人能知。 面对现实,万贞儿又能怎样? 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小命朝夕不保。 有他在身边,饮恨在心,生不如死! 如今,皇宫鲜活佳丽成群,而自己年过三十有五,已步步走向黄昏,何处可依女儿身! 压力如山,万贞儿极其的没有安全感,仿佛自己已站在悬崖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恐惧如蛇,撕咬着万贞儿千疮百孔的破碎之心。 烦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娘娘,皇上驾到。”韵儿柔声说到。 冥想中的万贞儿听到韵儿的声音,睁开了迷茫的眼睛,看到的是朱见深温馨灿烂的笑脸。 “皇上!” 看到皇上朱见深,万贞儿百感交集,一下子哽住了。 “贞儿,朕这一个多月实实的难熬,终于可以来看你了,你好么?” 朱见深边说边坐在锦榻边握住了万贞儿那葱根似的水白粉嫩的小手。 瞬间,万贞儿心中的那如山峰高大厚重的怨恨,如阳光下的冰山边融化,边坍塌。 当那双大手握住她的那一刻,渴盼已久的安全感悄然而至,如寒冬里加在身体上的温馨棉袍,让万贞儿不再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孤独与胆颤。 数日不见,这一见泪如决堤的洪水,加杂着怨恨倾泻而出。 “想你必是再也不回来了!”万贞儿哽咽了。 皇上朱见深一手轻柔的环住万贞儿的柳枝细腰,一手轻轻的拭去她满脸的泪痕,“朕不会离开你,什么时候都不会。” 万贞儿无声的哭泣着,多日来压抑在心头的恐惧、怨恨、孤寂,思念,此刻山洪暴发般的恣意倾泻。 万贞儿发现在这等级森严,虽豪华却无依的深宫里,她其实是离不开他的。 122章:万贞儿受辱(上) 皇上又回到了昭德宫,回到了万贞儿的身边。 皇后吴枫晚,德妃王相易,贤妃柏丝绦以及后来又封的妃子们,眼巴巴的看着皇上日日出入昭德宫,好像她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那酸,那妒,那恨如蒿草般疯长。 万贞儿心里清楚的很,皇后妒恨她,恨不得掐死她,那眼睛怕是就要出血了。 皇后! 万贞儿想起了汪直的话:淑妃娘娘莫忘了你的身边睡的是当朝深爱你的皇上,而皇后的身边站着的不过是个太监牛玉而已。娘娘你只要在后宫掀起点风浪,前庭再有个推波助澜帮娘娘说话的,那牛玉必倒,吴氏还凭什么阻止你跟皇上的恩情意长?她现在除了有名分,还有什么呢?皇上对她无趣的很。 前庭再有个推波助澜帮娘娘说话的! 前庭有能替自己说话的么? 没有!这个回答很肯定的。 自己只是个因犯法被流配边疆县衙掾吏的小女儿,充入掖庭为奴的宫女,在朝无亲无姑,有那个官员会帮自己说话! 在没有人帮自己说话的情况下去招惹吴皇后,那只能是自寻死路! 如果前庭有个能帮自己说话的朝臣,身边儿有个护着自己的皇上,那结果将大大的不同了,那皇后又如何?想把扔她扔出后宫怕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为了保住自己,打倒皇后和皇后身后那群以牛玉为首的替她说话的人,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得先有一个在前庭朝堂之上,能替自己说话的人。 去那里找这个人呢?找谁呢? 万贞儿在心里盘算着。她把朝臣们在心里过了几遍,没有人能帮自己,也不会有人帮自己。在这些儒家老顽固腐朽的正统思想里,自己就是个诱惑少年皇上十恶不赦的老妖妇。 即便如此,也不能坐以待毙! 万贞儿决定试探路径,收买朝臣自我保护。她在静默中寻找着对象,寻找着机会。 ......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化成二年。 皇上擅宠万妃的议论,在后宫前庭又一次掀起汹涌澎湃的浪潮。 皇上朱见却深充耳不闻。 大臣李贤彭时多次规劝皇上“钧恩爱”、“雨露均沾”。 朱见深淡淡的说:“后宫的事情是朕的家事,朕自有主张,尔等不必说三道四。” 皇上的这句话,让万贞儿原本有点自卑的腰杆挺了起来,坚定了万贞儿的自信:前庭那个能帮自己说话的人一定找得到。 万贞儿深信朝臣中会看风使舵的大臣是大有人在的,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权势,那个人一定会如鲨鱼闻到血腥一样,顺风而来。 聪明的万贞儿在静静的等待着。 一天,风和日丽,御花园里百花竟放,百鸟合鸣,蝶飞蜂舞。 万贞儿带着韵儿和几个宫女小太监,在御花园里赏花游玩。走过听雨轩,转过假山,刚好撞山皇后带着一干人正面走过来。 十七岁的皇后吴枫晚凤冠霞帔,前呼后拥的,身后还有宫女为她打着遮阳的华盖。 躲,定是来不及了。 万贞儿硬着头皮漾着笑脸走上前去请安,平时她是尽量的躲着吴皇后的。 万贞儿走上前去飘飘下拜:“万氏贞儿叩见娘娘,恭祝皇后凤体安康!” “抬起头来。” 万贞儿听到一句故作威严的声音。 万贞儿抬起头来,看到凤冠下那张年青俊丽的青春面容上,一双锋利的光芒妒恨地刺向自己。 吴皇后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万贞儿,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空气似乎凝固了。 万贞儿担心这个年轻的皇后,一时性起羞辱自己。 “你,多大了?”吴皇后终于冷冷的开了腔,那声音如铁锥,如芒刺,刺疼了万贞儿。 万贞儿的心一紧,感觉背部有汗在滚落。 无论是前庭还是后宫,谁人不知她万贞儿的年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也正因为她这个年龄比皇上朱见深大十七岁,而遭到上至朝臣下至宫女太监的论议,甚至是嘲讽。 也正是这个与皇上大十七岁的年龄,周太后和朝臣们力拒皇上封她为皇后。 “奴婢,三十又五。”万贞儿不亢不卑的答道。 皇后的脸上荡起了讥讽的笑意:“快一把年纪了,打扮的如此鲜嫩,老黄瓜涂层绿漆------装的挺嫩哈!” 羞辱的愤怒,夹带着澎湃的热血,直冲万贞儿的脑门子。 万贞儿深低下头,隐藏着自己羞愤的脸色,用理智的缰绳勒紧狂怒的野马。 吴皇后故作威严的说:“言行要和身份相配,穿戴要和年龄相称,你我都是皇上身边的女人,这各方面都要和皇上相配。” “皇后娘娘教导的极早,万氏一定学习改正不妥之处。谢皇后娘娘的指教,万氏仅记在心。” 万贞儿貌似虔诚的说,但她心里清楚,皇后这话里话外是说自己的年龄与皇上不配。 万贞儿心里极不服气:哼!你的年龄与皇上倒是相配,皇上待见你么? 吴皇后身边站着她的贴身宫女,坤宁宫的主事儿望月。 望月一阵冷笑,笑的万贞儿毛骨悚然。 冷笑之后,望月阴阳怪气的说道:“万淑妃三十五了,比我娘还大五岁呢!虽然打扮的不错,也看不出是三十五岁的半老徐娘,毕竟那快一把的年龄在那儿摆着呢!装的这么娇嫩,难怪我们皇上总不回坤宁宫,今天我算是找到答案了。咱皇后娘娘肚量宽大慈悲,这也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能老霸着咱皇上。这后宫之中,淑德是最要紧的。” 听了望月的话,万贞儿又差又怒。她听得出望月是在指责她独霸皇宠,没有淑德。 万贞儿的内心是惊涛拍岸,狂怒不已。她咬着牙,竭力的忍着。 我万贞儿也是你这一个小毛丫头所能教训的么?好呆我也是一宫妃子,你算老几?一个宫女小丫头! 是,望月是宫女丫头。是吴皇后跟前的宫女丫头,是坤宁宫的主事儿,她万淑妃现在是不能怎么样她。 万贞儿憋红了脸,满腹羞辱愤恨的低头跪着,不发一言。她攥紧了小拳头告诉自己一个字:忍! 在还没有找到那个能在前庭为自己说话的人之前,只有忍!不忍又能何如? 今天的隐忍就是为了明天能更好的打击你们!到时候你们都哭去吧! 万贞儿在心里怒骂着,却貌似恭敬的跪着一动不动。 123章:万贞儿受辱(下) 万贞儿咬着牙,屈辱满怀,忍受着吴皇后与望月的羞辱。 想想吴皇后的背后,有有身分地位的国仗老爹吴俊,有怀宁侯的舅舅孙鏜,有司礼监掌印牛玉。这些人在朝堂之上就是皇上还要让三分呢!自己除了有处处受牵制生懦弱的皇上之外什么都没有。 眼下只有忍,只能忍! 跪着的万贞儿,想起干娘王姑奶生前的教导:在这深宫里,眼要活胳,肚要宽大,要练就能屈能伸的肠肚。主子不高兴时,你就要委屈自己,再冤再委屈就得忍,就能忍,忍的一时风平浪静,才少受冤枉少受委屈,得意得志之时尽量的伸,把那受得的屈辱冤枉排泄出去,这样才能让自己活的安好。要不,我们这些深宫无依无靠的卑贱之人可怎么活!记住贞儿,在这深宫里能屈能伸才是条真龙,只大不小是条毛虫。 望月的话并没有讨好吴皇后,反而打翻了吴皇后的醋坛子。 年轻的吴皇后小脸紫红,两眼冒着妒恨的火光,盯着跪在地上的万贞儿,恨不能吃了她。 大婚那天晚上,皇上就去了昭德宫不归,让她新婚空房独守,与红烛一起流泪到天亮。 至到今天,皇上宿在坤宁宫中的次数屈指可数,临幸她的次数不比两个身份低贱的司寝司帐宫女多,若被外人知道那就是笑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皇上除了上朝基本上都在昭德宫,对大臣们的规劝充耳不闻,这万贞儿有什么的好?也不比那些青葱般的嫔妃们好看到那里去,皇上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她呢?为什么? 吴皇后看着跪在鹅卵石路面上的万贞儿,那是越看越气,但又无可奈何。惩治她?但现在还没有理由,没有借口。 那就让这个贱人多跪一会儿吧! 总有一天,本宫会抓住你的不是,只要是人都会犯错,到那时看本宫如何让你脱层皮! 吴皇后咳嗽二声,看了看天,说:“望月,今儿个风大,给本宫披上披风。” 望月赶忙从身边宫女的手中拿过腥红的披风给吴皇后披上。 吴皇后抖了抖披风的下摆:“这旧了的衣服总有一天是要被扔掉的。尽管现在看着很好看。望月,本宫已不大喜欢这件衣服了,旧了,明儿个就扔了吧。本宫的衣服多去了,谁还会一件衣服穿一辈子不成!总要被丢掉的时候。” “是,娘娘。”望月回应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喜新厌旧人之常情。被扔掉那是迟早的事儿,奴婢明儿就扔了它。” 地上跪着的万贞儿听得出来吴皇后与望月的言外之音:女人如衣服,当青春不在的时候,就会被扔掉,就象扔一件旧衣服,你万贞儿已经老了,被扔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也是万贞儿最最担心的。一旦有朝一日皇上爱驰,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那后果可就悲惨了,只有去安乐堂或浣洗局与那些老宫女们一起等死了。 危机感再次如山一般压向万贞儿,如绳索一般勒紧了万贞儿的脖子,令她胆寒心颤,口干舌燥。 窒息般的难受潮水般的淹没了万贞儿。 毕竟自己三十五了,不再年轻! 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找到那个在前庭能为自己说话的人。可这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他会在那里呢?如何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呢? 跪在地上的万贞儿,低着头,又一次把能左右前庭的朝臣在心里琢磨了一遍。 “万淑妃,你我都是皇上身边的女人,皇上的身子骨要紧,大明的社稷江山要紧,你若大年纪了,恐怕是生不出皇子了!别误了国!”吴皇后悠悠的说着,仰脸看着天长叹一声,“听说前庭的那些朝臣们都急坏了,为了大明的社稷江山,都在劝皇上雨露均沾呢!可咱皇上充耳不闻擅宠与你,听说那贤臣彭时李贤等人为此在午朝门前跪了三天呢!他们的心里装的可都是社稷,是江山,是皇上的身子骨——!” 此时膝盖跪的麻木疼痛的万贞儿羞的是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 吴皇后这是在批评自己,言外之意就是说她蓄意狐媚皇上危害江山社稷,是**荡妇。 万贞儿深深的低着头,咬着牙,忍着锥心的疼痛与满腹的羞愤说道:“万氏也会规劝皇上为大明社稷江山均恩爱,雨露均沾,移居别宫,让那些嫔妃们开枝散叶,大明后继定然有人。” 吴皇后冷冷一笑:“如是甚好!” “嗤!”望月鄙夷地阴阴笑着,“商纣时,比干、姜子牙也曾苦劝纣王远离那妲己,可后来......” 听到此处,万贞儿忽的直起身子抬起头来,脸沉似水,目光意味深长的盯着望月沉声说道:“望主事的意思是,咱皇上就是那昏庸无道,千古挨骂的纣王?” 听此一问,狐假虎威的望月不由的打了个激灵,吓得脸色发紫。气急之下,颤抖的手指着万贞儿,“你...你...你....你胡说!你恶毒,你不怀好意!你冤枉我!” 望月那涨红的紫脸气急败坏,整个人都慌乱不堪。 吴皇后也惊愕的看着万贞儿,望月这失言之语,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她们主仆可是死定了! 吴皇后毕竟是出身书香门第,读过些书的。她看了看身边的人。 除了跪在地上的万贞儿和她身后远远站着的宫女韵儿和小微之外,其余的都是自己人。 吴皇后放心了。 “望月!”吴皇后沉稳地喝住了恐慌情急失措之中的望月,“你慌什么?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万淑妃听错了。” “对,是你听错了!”望月冲着万贞儿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 吴皇后看着万贞儿坦然一笑。那意思是你也别多心,你就是说给皇上听,你也是没有证人的。 万贞儿何等聪明之人,膝盖疼痛如割,为了少跪一会儿,还是趁坡下驴吧。 “是,娘娘。是万贞儿听错了。”万贞儿收敛的低下头,装出温顺的样子。 “望月,起驾东苑去赏杏花儿。”吴皇后威严的吩咐道。 其实,吴皇后的心里也是虑的很。她很担心万贞儿抓住望月的失言不放。 皇上本身就冷落她,如果再抓住这句把柄不放,那后果...... 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汗水摇摇欲倒虚弱不堪的万贞儿,吴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抺报复后的快意。 吴皇后转身看都没看万贞儿一眼,走了。 听着吴皇后和一群宫女太监走远了,万贞儿虚脱的倒在了地上。 韵儿小微跑上来掺付起万贞儿。只见万贞儿虚脱的脸青唇白,虚汗淋淋。 韵儿从袖中掏出帕子边为万贞儿擦着汗边埋怨说:“皇后也太恨了,让娘娘跪这么长时间。” 小微蹲下为万贞儿轻揉着膝盖心疼的说:“这膝盖恐怕都跪青了跪肿了!” “娘娘,告诉咱皇上,皇后并不淑德。”韵儿愤愤的说,“她这是在欺负人不是!” 万贞儿望着吴皇后一行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等你小毛丫头哭的时候,别怨我万贞儿手狠,一切都是你逼的!” 124章:把皇上关在门外 万贞儿回到昭德宫气恨难消。 傍晚时分,万贞儿估计朱见深要回来了,就对韵儿说 :“今晚早早关了宫门,谁人都不得进来。” “娘娘,如果咱皇上回来了呢?”小微一边放着帐幔一边轻声问道。 “老天爷来了也不要开!”万贞儿气恼的说。 看着万贞儿气恨难消的样子韵儿劝说道:“娘娘,咱不生气,身体要紧,要不那调理身子的药也就白吃了。” 万贞儿觉得韵儿说得有道理,脸色也就缓和了些:“也是,生那门子气!人家是六宫之首,教导几句也无妨。” “娘娘想开就好,等咱身体调理好了,生个皇子来,那才气死她呢!” 小微在为万贞儿出气,话说的贴心贴肝。吴皇后让万贞儿跪的时间过长,小微的心里也是很生气。 万贞儿知道朱见深快来了,她清楚她是离不开她的, 这几天他的疝疾复发,晚上需要她的推拿方能入睡。 今晚要吊吊他的胃口,脏脏吴后形像。万贞儿打定主义。 到了上灯时分,朱见深在小山子等几个小太监的陪同之下回来了。 看到紧闭的宫门,朱见深有些纳闷了。 “皇上驾到!”小山子对着宫门大喊。 门内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开门。 “皇上驾到!”小山子对着宫门再次大喊道。 “皇上,娘娘请你回坤宁宫,娘娘说她身体不适,也请皇上今后不要来了。”韵儿隔着门哀怨地说道。 “娘娘身体不适?怎么了?快开门,让朕进去看看。”朱见深担心的说道,并用手急促的拍了拍门。 韵儿心疼的说:“娘娘的双膝红肿,不能行走,奴婢刚刚用热盐水给娘娘敷过了,想必没有大碍,只是受够了活罪罢了!” 朱见深急了,“怎么会这样?快开门让朕看看。” “这狐媚皇上的罪名臣妾担当不起,皇上还是回坤宁宫吧。”万贞儿终于说话了。 “是不是皇后为难了你?”朱见深问道。 万贞儿不再说话。 韵儿说道:“今儿个,娘娘在后花园赏花遇到了皇后,皇后让娘娘跪的时辰过长,最终晕倒,这双膝已不能站立行走,娘娘甚是痛苦。皇后还说了些羞辱娘娘的话,比如老黄瓜涂绿漆装什么嫩,狐媚皇上影响社稷什么的。若不是娘娘肚量大,或许这会儿已经气死了。” 朱见深大怒,骂道:“还有这等泼妇!” “皇上,不必生气,你还是回坤宁宫吧,皇后要是再怪罪下来,臣妾恐怕贱命不保。”万贞儿悠悠的说道。 “有朕,你不必理会那泼妇,快开门让朕看看你的双腿,朕担心着呢!” 万贞儿故作骇怕的说:“贞儿不敢,皇上请回去吧。韵儿熄灯。” 宫内的灯次第熄灭了。 无论皇上朱见深如何央求,万贞儿始终不肯开门,也不再说一句话。 朱见深在宫门外呆站着,春夜的风还有点儿凉,他打了一个喷嚏。 “皇上,这夜凉了,不能在外站的时间过长,小心受风寒。”小山子劝说道。 朱见深轻叹了一声,说:“那就去柏妃宫中吧。” 听着皇上远去的脚步声,万贞儿满怀的怅然。皇上去了柏妃宫中,是自己亲手把这个男人推给了别人的,不觉有些心疼与后悔。 万贞儿咬咬牙,为了洗雪耻辱,暂时一定得忍疼割爱。 吴枫晚,我到要看看你这皇后能当几时?不把你拉下马来,你终不知道我万贞儿的手段!那老娘就要拿你立威了。 朱见深在昭德宫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闷闷不乐,对吴皇后心生怨恨。 自己的母后为名为利和钱皇后挣名挣份不曾消停过,如今这吴皇后进宫几日就生起事端!从小在深宫长大的朱见深,对女人间的争斗十分的厌烦。 朱见深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事儿?这后宫自达他记事儿起就没有风平浪静过。 朱见深想着心事儿一路无语到了柏贤妃居住的万安宫。 万安宫里灯火通明。 十六岁的柏贤妃一身家常妆扮,眼睛上蒙了一条红色丝巾,看上去清丽可人,正与一群宫女太监们玩“摸瞎”的游戏。她就是游戏的主角——-——瞎子。 摸瞎的游戏少则四五人多则十人八人,参与的人越多越热闹。 此游戏就是画定一个圈子,把一个人的眼睛用巾帕勒住,让他什么也看不见,装瞎子。其他人都在圈内逗那个“瞎子”。瞎子抓住了谁,谁就算输了,罚银子出钱之后站边看别人玩,下一局再上。“瞎子”逮完了圈内人算一局结束。下局开始,“瞎子”要换他人。 这个游戏的输赢是看那“瞎子”的听力和手脚的灵敏度。若众圈内人闪躲的灵敏速度高,那“瞎子”会在指定的时间里因逮不住人算输。输了是要出一两银子的。 嬉笑逗弄,好不热闹。 大家玩的正开心,猛然看到皇上过来,都要下跪。 这时皇上把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下,作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暗示,示意大家不要停下来下跪继续玩。 看着眼睛上蒙了一条红色丝巾清丽可人,又活泼可爱的柏丝绦,皇上朱见深玩兴大发,也走进了圈内站于柏贤妃身后,伸手轻拍了一下柏贤妃的香肩,迅疾闪开。 柏贤妃迅速转身张开双臂搂抱了一下,企图抓住那个拍她的人,但她搂了个空,没有抓到那个拍她的人朱见深。 大家一陈哄笑。 宫女太监都是精明的人,为了让贤妃开心,在指定的时间内,也就是看那柱香快要烧完的时候,都会让贤妃把自己抓住。当贤妃抓住最后一个人时,大家都齐齐的喊上一声:“完!”“瞎子”去掉面上的丝巾看最后手中的人是谁,这个人因为坚持的时间长没有被抓到,是免出银子的。 所以,游戏一开始,大家都尽力的不让“瞎子”抓到自己。 那柱香快烧完了,圈子内的宫女太监也被抓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皇上朱见深了。 朱见深逗弄着柏贤妃,闪躲着,动作迅速敏捷。柏贤妃灵巧的东抓西扑,就是逮不到朱见深,逗的宫女太监笑的前仰后合的。 看着柏贤妃东捞西抓,累的娇喘微微,香汗淋淋。朱见深站在柏贤妃面前,伸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动了。 柏贤妃反应迅速,猛扑过去,一下抱住了朱见深的腰身。 “那里逃,可逮住你了!”柏贤妃惊喜的叫道,紧紧的扯住朱见深的衣服,生怕他逃掉似的。 众人哄笑,大声齐喊:“完!” “唉,累死本宫了!”柏贤妃边说边顺手摘去眼睛上的丝巾。 柏贤看到自己手中最后逮住的竟是皇上朱见深,大吃一惊,皇上何时到来? “皇上恕臣妾不敬之罪!”柏贤妃惊慌地跪倒在地。 “不必拘礼,朕很开心!起来吧。”朱见深兴味未消的扶起贤妃柏丝绦,“来,再玩一局,朕当“瞎子”。” 柏贤妃用自己的丝巾把皇上朱见深的眼睛蒙上了。 新一局摸瞎游戏开始了,因有皇上的参与,众人兴致空前的高涨。 这一夜,玩了很久,皇上很开心,他对活泼可爱的柏贤妃很有兴趣。 一连数日,皇上都宿在万安宫,柏贤妃的开朗活泼逗的皇上十分的开心。 125章:那个人终于顺风而来 坤宁宫。 吴皇后听到望月来报,万淑妃不敢再留皇上于宫中闭门不见,她心中一阵窃喜。 哼,不给你些眼色你就是不知本宫是谁! 吴皇后正在自得之时听了望月后面的话却傻了眼。 望月接下来说皇上去了万安宫之后就迷上了柏贤妃,数日都留宿万安宫。 这个消息就像重重的一闷棍子,打的吴皇后七窍生烟,六神无主,五腹如割,四肢无为,三餐不食,二日无光,一口难张。 赶走了万贞儿那只虎,又来了柏丝绦这匹狼。皇上这块肥肉总也轮到不了自己。 新婚就被皇上冷落至今,做为六宫之首的吴枫晚羞愤难当,气恨难消,但又无可奈何。 昭德宫。 万淑妃万贞儿坐在梨花镜前端看着自己的容颜:今天落花流水春将去,明天残花败柳谁人怜! 面对梨花镜万贞儿万淑妃感伤不已。 小微端茶进来放下盘子,把一杯茶递与万贞儿,说:“娘娘,汪总管派小山子来说皇上这几日在万安宫,有些乐不思蜀了。劝娘娘不要任性,那柏贤妃二八妙龄,生育佳期。” 听到“二八妙龄,生育佳期”这句话,万贞儿的心里如被重锤敲击,震颤不已。 汪直这是在提醒自己生出皇长子的重要性,那被皇上宠幸过的嫔妃,都有可能是自己竟争的对手,这是在提醒自己要把控住自己的情绪,更要把控住皇上。 “知道了,把那一锭黄金给汪总管送过去,就说是本宫对他关心的谢礼。有他这份心,本宫日后就不会亏待他。” 现在与自己走近的也只有汪直,前庭的事儿、皇上的心思、行动等消息还得依靠汪直。 “是,娘娘。”小微出去了。 韵儿打帘进来。 “娘娘,礼部左侍郎万安求见。” 万贞儿心中一喜,前庭有人来访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快快有请,上好茶!” 万安进来了,她看到雍容花贵的万淑妃万贞儿,赶忙跪下:“微臣万安,恭祝娘娘凤体安康!” “万大人,快快请起,不必多礼。韵儿,上茶,上上等好茶!”万贞儿热情的接待了万安,这让万安受宠若惊。 万安是在汪直的暗示下来投靠万贞儿的。万安不学无术,靠察眼观色,拍马溜须,投其所好等圆滑手段,也能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的。 万安看万贞儿受宠也早有巴结万贞儿之心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没有人引见。 经汪直暗示指点这就屁颠儿颠儿的来了。 万安坐定,拱了拱手说道:“今来拜见娘娘,是想告诉娘娘咱们是亲戚也许还是一家人,想来说道说道也好有个明白。” 听说亲戚二字万贞儿更是高兴,她也正巴望着朝中有一门体面的三亲或六故呢。 万安说道:“昨儿个臣才知道,臣的小妾乃是万娘娘家弟万通大人内人的娘家妹妹。她自小时家里贫穷无法养活,寻了人家,现在才知道了详情,就回去认了亲。” 万贞儿微微一笑客气地说:“即是亲戚了,就不要客气见外,有时间,让夫人多到这宫中走动走动,一来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二来日后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娘娘说的极是,微臣万安也是这么想的。”万安拱拱手又说道,“还有一事儿,臣想弄个明白,那就是臣的身世,臣自小是被养娘养大的,娘养去世时告诉臣,臣本是姓万,通州人氏,饥荒之年被父母不小心丢了的。臣的臀部有巴掌大的一块黑痣。听汪总管说娘娘有个家兄自小走失,也不知道臣是不是娘娘的家兄,今特来求证。” 万贞儿万淑妃一听就知道这是汪直在为自己修桥铺路,这一招实是太妙了,简直是妙不可言。 万贞儿愉悦之情无法言表,忙说:“听家父说起过此事,有一兄长小时丢失,臀部有痣,每每提起都泪流不止的,想念不已。万寻之后无果。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今才得知礼部左侍郎疑是那幼时丢失的家兄,甚幸!等我告诉父亲,再选个吉日让皇上作证也好认兄。” 万安大喜,自己在汪直的安排下竟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万安与万贞儿心照不喧的谈了一阵子话,万安告辞而去。 万贞儿派人去接自己的父亲锦衣卫千户指挥使万贵进宫议事。 万贵被一顶小桥抬进了昭德宫。 很快,万贞儿父女已商量好了兄长万安小时丢失的整个过程与细节,只等皇上朱见深回宫见证父子相认的过程。 ...... 一日,韵儿递上茶盏小心的说道:“皇上宿在万安宫这都第七日了,也不过来看看娘娘。” “他马上就要回来了,新鲜一过他自会回来。”万贞儿胸有成竹的说。 看着皇上长大的大万贞儿,对皇上是了如指掌,她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果不期然,一天夜里,皇上终于又回到了昭德宫。 “贞儿开门,朕想看看你。” 门外朱见深央告着,他很担心万贞儿不开门,再给他个闭门梗。 “你不是宿在柏贤妃宫中么,回来做什么?”万贞儿故意赌气的说。 “柏贤妃活泼可爱,朕也着实喜欢于她,但不能于朕的贞儿相比。贞儿开门吧,朕实实的是想你了。你若不开门,朕今晚就站在此地过夜,那里也不去。” 朱见深说的很是笃定。 门开了,万贞儿看到朱见深一人孤独地站在门外。 “那些伺候的太监呢?”万贞儿娇嗔地问道,“难不成是皇上一个人独自个儿过来的?。 “打发他们回去了,我的乖!”朱见深张开了双臂要拥万贞儿。 万贞儿也迎合着扑进了皇上的怀里,轻轻拂拭着他唇边的胡须,故作恐惧的说:“这要是让吴皇后知道了,也不知道又要用什么法子惩治奴婢呢?奴婢怕得很呢!” “那泼妇胆敢再欺负你,朕就废了她!”朱见深安慰万贞儿说。 黑暗中万贞儿笑了,她要的就是这句话:“皇上可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可要记住你曾说过的话哦!” “朕自然记得,要不要司笔太监记下?”朱见深调逗的抱起万贞儿,朝帐幔轻荡的大床走去。 吴皇后听到望月来报,皇上又回到昭德宫去了。 吴皇后真真的是要疯掉了!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皇上竟此的不待见我! “都是那万贞儿,老狐狸精!狐媚皇上,独霸专宠!”望月愤愤的骂道。 吴皇后愤怒的把茶杯摔在地上,顷刻粉碎,“万贞儿,本宫不给点儿颜色,你还真不知道本宫是六宫之首!” 吴皇后决心找个时机杀杀这万贞儿的风头,立立这皇后的威仪。 126章:认亲 吴皇后听到望月来报,皇上又回到昭德宫去了。 吴皇后真真的是要疯掉了!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皇上竟此的不待见我! “都是那万贞儿,老狐狸精!狐媚皇上,独霸专宠!”望月愤愤的骂道。 吴皇后愤怒的把茶杯摔在地上,顷刻粉碎,“万贞儿,本宫不给点儿颜色,你还真不知道本宫是六宫之首!” 吴皇后决心找个时机杀杀这万贞儿的风头,立立这皇后的威仪。 第二日,皇上朱见沉没有去上朝。 太监怀恩来到明堂的大殿上,面对等候在那里的满庭文武百官宣布:皇上昨晚偶感风寒,无法上朝。有国事者,修好奏章,明日再议。散朝! 百官们议论纷纷,怏怏不乐准备离去。 有人甩袖叹息,也有胆大者高骂:“万贞儿妲己也!” 一时间,大殿之上一片喧哗。 李贤与商辂并排而行。 商辂扯了扯李贤的袍袖,低声说:“李大人,这皇上病的不轻呀!需要一幅重药,方能去疾。大人可否送一幅良药?” 李贤答到:“英雄所见略同,吾,正在斟酌一方子。选好良药自会送过去。” 商辂拂须一笑,“皇上年少,用药不可太生猛。” 两人相视,会意一笑,各自散去。 昭德宫。 万贞儿斜依在锦榻上,手里端着一个果盘,果盘里是鲜艳水灵的樱桃。 朱见深横躺在锦榻上,头枕在万贞儿的大腿根部,微眯着眼睛,就像一个孩子躺在母亲的怀里,安祥,恬静而又意兴阑珊。 万贞儿翘着兰花指,把一枚樱桃放进朱见深的嘴里。朱见深慵懒而又惬意的味品着。 在万贞儿的温柔乡里,朱见沈沉醉了。 也只有万贞儿才能让朱见深感受到灵魂的安宁与恬适。 万贞儿才是朱见深灵魂的栖地,只有她在身边,朱见深才能感受到那来自内心的安宁,安静,安然,恬静舒适与安全。 他与她独享这样的生活已十七八年了,他已深深的陷进去而无法自拔。一天看不到她,他的内心狂躁烦乱,六神无主,七魄难安。 有时面对她的骄横,他选择了离开,但最终他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回又到了她的身边。 朱见深在精神上实难离不开万贞儿了。 锦榻上朱见深沉浸在温柔乡里,安适的躺着。 韵儿进来禀报:“娘娘,国丈来了。” “快快有请!” 万贞儿将果盘递于身边的宫女,一手揽起了大腿上的朱见深。 只见一个男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卧蚕浓眉,赤红的脸膛,一脸络腮的短须,身阔体胖。 此人就是万贞儿的父亲万贵。 万贵看到锦榻上慵懒的朱见深忙跪下请安。 “国丈平身,在内就不必多礼了,一家人!。” 万贵哭着说:“臣,有一事儿想请皇上见证。” “说吧,平身,坐下漫漫说。”朱见深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对万通的打扰似乎有些不阅。 “臣,年轻时丢失了一个孩子,小名阿宝,是臣的长子,现年也有四十余岁了。寻了数十年,现在得知,万安大人有可能是臣的那个阿宝,臣不敢冒然相认。请求万岁替臣验证一下。” “如何验证?”朱见深犯难了。 万通擦擦泪说道:“我儿阿宝,小时臀右部,有巴掌大小的一块黑痣,相师曾断言,此乃近君王的贵人之痣。也不知道万安大人有无此痣。想要皇上派人去检验一下便知是否。” “这个不难。”朱见深看了看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怀恩说,“你现在就去万府,依国丈之言,验证。若果如国丈所言,就让万大人速来相认。” 怀恩领旨去了。 二柱香的时间,怀恩领着万安回来了。 “启禀皇上,怀恩验过了,万大人果如国丈所言无二。”怀恩回禀道。 朱见深听罢来了兴致,没曾想自己还有一个大舅子在朝阁,今后就有办法抑对付那些总是对自己喋喋规劝的讨厌腐臣了。 朱见深正襟而坐,“万爱卿,把你的身世讲来与朕听听。” 于是,万安跪在地上讲了与万淑妃早以商量好的成长史:“微臣七岁时,与父一道去集市上买鸡,因为第一次赶集,十分的好奇,东张西望看景致,与父亲走散了。在集市上饿三天,后来养母把哭哭啼啼的自己从市集上领回了家,疼爱有加,如视已出,俭用省吃供微臣读书,微臣勤奋苦读,学有小成,后来养父临终前告诉微臣身世,微臣苦苦寻找亲生父母数十年,俱无音迅。前些时,微臣与汪总管喝酒,听汪总管讲淑妃娘娘曾有一兄幼时丢失,与微臣颇相。微臣也不知是也不是,今特来验证......” 万安讲的是声情俱茂,声泪俱下。 万安讲的跟真的一样,代入感极强,就连万贵与万淑妃听着都哭的一塌糊涂。 “这真真的是家兄了!”万贞儿对朱见深抽噎着说,“兄妹总算有团聚的一天了!” 朱见深听罢也试着泪说:“甚幸,贺你父子想见,今个儿相认,也算是团圆了。” “我的儿,为父让你受苦了!今儿个,为父总算找到你了!这死也瞑目了!” 万通走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万安。 父子相认抱头痛哭,场面十分地感人。 这出父子相认的戏剧,演的是万分的逼真,生生的把皇帝朱见深给装了进去。 此后,皇上朱见深很快提拔了万安,万安进入内阁,参与处理国家政务,同时仍兼翰林学士。 万安以万淑妃兄长的身分出入朝堂,身份地位大增,虽有朝臣大骂有假,皇上遭受蒙蔽,则有更多的人明者保身,保持了沉默,更有人为了名利仕途巴结万安。 万安开始炙手可热。 万安的须溜拍马也让万淑妃开心不已。 万贵妃由于出身平凡也巴不得有个体面的亲戚,现在有此家门甚是欣喜,也对万安尤为偏爱。 万安的时运如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万安明白万淑妃想要什么,所以极尽配合,也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加强了与昭德宫的往来,同时按照万贞儿的意思拉拢着能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的朝臣。 万贞儿万淑妃,为了搬倒吴皇后,通过万安在细心的经营着前庭的人脉。她十分自信自己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127章:万安的时来运转 万贞儿万淑妃,为了搬倒吴皇后,通过万安在细心的经营着前庭的人脉。她十分自信自己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万安让自己的小妾,万淑妃弟媳的妹妹海棠经常出入昭德宫,陪万淑妃说话,游玩。 如此一来,两家亲上加亲,关系更为紧密了。 万安也借其妾的走动通晓宫中之事,根据万淑妃与皇上的喜好,开始造假狱,剪除皇上或自己不喜欢的官员。 有些朝臣、宦官、开始屈意奉迎巴结万安,万安也借机敛了不少的财物。 万安进入内宅之后,皇上与百官直面议政的机会少了,一些事情直接交由万安去办。 万安不仅被提拔进入内阁,参与处理国家政务,同时仍兼翰林学士。同年又升为詹事,士途一路溜溜的顺。 万安之所以如此之顺,不仅是因为万淑妃的关系,这还于万安的一个朋友有关。 万安的那个朋友叫李泰,两个人的关系很好。李泰是宦官永昌的养子,拍马有术,年龄比万安小,却聪明异于常人,甚得永昌的欢心。李泰谄媚宦官永昌为义子,则为的是飞黄腾达。 李泰看到万安深得万淑妃的喜欢,皇上的宠信,认为他的未来将不可估量,所以很顺承他,巴结他。每当有了升迁的机会时,李泰必定要先让给万安。 李泰认为只要万安站稳脚根,傍稳了皇上的大权,那自己的高管厚裕,是迟早的事儿。宦官永昌也没有多大的本事儿,当初自己的亲爹把他送给永昌当养子,就是想依靠他享荣花富贵。谁知永昌也没有多大本事儿,靠他是不会有多大的出息,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当年选拔官员进入内阁的时候,李泰再次把机会让给了万安,并且很有把握地说:“你先进去,你不用担心我进不去,你好我就自然也会好了。” 加之皇上朱见深的关照,万安一路顺风进入内阁,当他站稳脚跟后,就劝说皇上任命李泰为阁臣。李泰顺利进入了阁。不久,万安决定重用李泰时,李泰竟然暴病身亡了。 一个可与自己成左膀右臂,同僚为盟的友人就这么突然死了,这让万安很是悲伤,抚着李泰的灵柩放大悲声。 万安在万淑妃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之下,很快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儿。 万安经过努力,进了内阁,很快成为首辅,后升为礼部尚书,接着改任户部尚书。紧跟着加太子少保,升为文渊阁大学士。不久又改任吏部尚书,升为谨身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万安深得皇帝朱见深的宠信与重用,完成了一个个华丽的转身,万安的官位更加巩固了。 万淑妃没有忘记扶植万安的最终目的:报那羞辱之恨,搬倒吴皇后,自己取而代之。 在万淑妃的授意之下万安的目光也锁定了吴皇后的父亲吴俊、孙镗,牛玉等人。 万安为了确保自己动手时有人相帮推倒大墙,他联合李孜省、邓常和彭华,还有意的巴结李贤、彭时、商辂等人。 牛玉一个宦官权势熏天,横行霸道,这已让朝臣们十分的不满了,有人想倒他,自然有配合的。 至此,万安内援有李孜省等部分宦官及万淑妃,外援有万贵妃的弟弟锦衣卫指挥万通的支持,时刻准备着行动了。 万通确实也把万安当做自己的本家兄长和他互相往来。 万贞儿万淑妃,看到前庭后宫已经营的差不多了,决定动手了。她要拿吴皇后开刀,要刷刷自己的存在感,要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宫老大,三宫六院之首。 周太后,你不是不让我当皇后吗?那我万贞儿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当皇后? 吴皇后,你不是很牛逼吗?那就让你看看我万贞儿能不能拉你下马? 一个预谋开始实施行动了! 万贞儿万淑妃不再躲着吴皇后了,还经常在吴皇后面着带着宫女太监一干人等耀武扬威,不再把吴皇后放在眼里。 一日,御花园,吴皇后在望月张敏的陪伴下赏花散心。皇上的冷漠,坤宁宫的孤寂,让仅有十七岁的她憔悴不堪。 这时,万淑妃在众人的拥簇之下也来到御花完赏花。她怀抱着一只雪白的狸猫,身穿富贵牡丹团花织锦的正红礼服。梳着珠钗环绕的如意高髻,额上勒着凤凰欲飞的金抺额。 万淑妃的妆扮雍容华贵,极进奢华。当她从吴皇后身边走过时,像没有看到皇后一般,不理不采,昂首而过。 吴皇后以及她的宫里跟随的人,都感受到了万贞儿万淑妃的强大气场。 “娘娘,这作为正色的大红和富贵的牡丹,凤凰图案只有您作为皇后才可使用的呀!”望月心惊的看着吴皇后说。 “也许皇上恩赐,那就不算逾礼了。”吴皇强压着满腹的醋意说。 望月气恨恨的说:“对皇后视而不见,不行礼,是大不敬,这万氏有犯上之嫌!” 听望月这么一说,吴皇后本就压抑着的发怒暴发了:“持宠无礼,本宫要以宫规治那万氏的大不敬之罪!” 开始吴皇后还顾忌皇上宠她,忍着。 今天她决定不再容忍,一宫之后,要拿出皇后的威严治理后宫。 太监张敏看到皇后吴枫晚气急了,忙上前一步,恭敬的弯腰躬身说道:“娘娘千岁,俗言说的好,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天高地阔。你仁德慈悲,胸怀宽广,不要与那万氏计较。与万氏计较,咱皇上势必不开心。娘娘千岁三思!” 坤宁宫的宫女太监,对万淑妃的嚣张无礼,早就愤愤不平了,听了张敏的话都很生气。 我们的皇后娘娘竟受一个老宫女的气!忍到何时? 站在吴皇后身边的望月,听了张敏的话悻悻的说:“张公公,我们娘娘千岁六宫之首。治理后宫,理所应当。那万淑妃持宠无礼之极,难道她持宠可凌驾于娘娘千岁之上吗?治这嚣张狂妇之罪,理使然,公公就不必替那万氏多言。” “望月姑娘,你千万不能陷娘娘于火坑呀!娘娘前进一步,必是火坑!” 128章:直面挑衅吴皇后 张敏担心的劝说望月,希望她莫要火上加油,同时拿眼角扫视了下吴皇后,只见吴皇后的脸上黑风斗暗,阴云密布。 这个十六七岁的皇后吴枫晚,在宫女望月的煽动之下,是面子上扛不住了。 张敏,这个在宫中混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已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望月姑娘,咱千岁娘娘名门出身,菩萨心肠,哪会与那充入掖庭为奴宫女出身的万氏计较!” 张敏说着对望月使了个眼色,提示她不要再说了。 谁知道望月也是气晕了头,根本不顾张敏的眼色之意,愤怒的说道:“这后宫,谁是老大,难道那万氏不知?难道她要大过咱娘娘不成?皇上再宠她,她也是个妃子,也得遵守宫规制度吧?也是咱娘娘千岁管着的人吧?那万氏也太目中无人了!规矩在那儿呢!是虚设的吗?” 望月的话句句刺痛皇后吴枫晚的心,使那原本孤寂凄苦的心顷刻鲜血淋淋。 吴皇后颜面青紫,只吐出了两个字:“回宫!” 吴皇后一忍再忍,看到万贞儿万淑妃都绕着走,为的是顾忌皇上朱见深。可现在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吴皇后要依宫规治理后宫,打击万贞儿的嚣张气焰。 万淑妃万贞儿远远的看着吴皇后起驾回宫,脸上荡着讥讽开心的笑容。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忍耐几时!” 万淑妃万贞儿就是想激怒吴皇后,以挑起事端,只要她动起来,只要她跳起来,就能找到击垮她的软肋。 果真,吴皇后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最底线! 吴皇后回到坤宁宫立刻下了一道懿旨:“宣万淑妃来见。” 太监张敏忙跪下恳求道:“娘娘千岁,有话一定好好说,后宫以和为贵,最好与那万氏化干戈为玉帛...即是她有错...” 张敏的话还没有说完,望月不满的说道:“张公公,你为何总替那万氏说话,难不成那万氏是你家什么亲戚,或是受了她什么好处?” 听了望月的话张敏大惊,这恐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忙开口辩解:“娘娘千岁!你听奴才细说原由......” “不必了,今天起你不必再伺候本宫了,到外面司灯去吧,”吴皇后冷冷的说。 张敏顿感大事不妙,还想说些什么。 十六七岁的吴皇后威严地喝斥道:“下去吧,本宫不想再看到你了!” 张敏流着泪跪在地上:“娘娘千岁年轻,遇事冷静三思呀!” “娘娘千岁,可是你指教的?”望月冷冷的说。 “退下!”吴皇后厌烦地喝斥道。 张敏无奈的退下了,据他在宫中数十年的经验,已预感到一个阴险的圈套,正朝年轻的吴皇后冲头罩下。 可他一个太监,又能怎样? 张敏感激吴皇后赏他一锭喜银,这锭喜银可帮了他的大忙,赏的太是时候。 家贫如洗,当初父亲把他送入这深宫,就是希望他能改变家里的生活状况。可自己生性耿直,不善巴结逢迎,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是个穷太监。 母亲和弟弟大病不起,生命垂危,父亲一夜愁白了头。 当他把一锭银子送回家时,从来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的父亲哭了。 年过花甲的父亲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伺候好吴皇后就是了。” 他进宫半辈子,为人当奴,吴皇后这锭喜银,也算是进宫以来得到的最大赏赐。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让他怜爱,也让他担心。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她那里知道人心的险恶。 万淑妃刚回到昭德宫,喝了一杯贡菊清茶,想着那吴皇后回到坤宁宫会不会气得半死。万事具备了,只等吴皇后发怒这股东风了,只要东风起,必刮倒她皇后的宝座。 万贞儿做好了倒后的充分准备。她不仅要生下皇子,还要做母义天下的皇后。 只有做了皇后,有了权柄才不怕被人算计,被人蓄意谋杀。 万贞儿数次差点被人谋杀的亲身经历,王羸被杀的事实,激起了她对权力的追求与渴望。 韵儿轻轻进来,看到正在发呆的万贞儿,低声说道“娘娘,坤宁宫的望月主事儿,来下皇后千岁的懿旨了。” 。 万淑妃不紧不漫的放下杯盏,抬头看着韵儿身后站着手捧皇后懿旨的望月。 望月波澜不惊的看着万贞儿,面无表情的说:“宣皇后千岁懿旨!” 望月的心里十分厌恶万贞儿,因为她对自己的主子大不敬。 望月拿眼角的余光看着万淑妃,等她跪下接旨。 但万淑妃动了动身子再次端起了茶盏,轻轻吹了吹漂浮在茶水里面的菊花,若无其事的观赏着菊花在杯中沉浮。 望月看万淑妃没有跪下接旨的意思,就停下宣读,看了看身边的韵儿。 灵机的韵儿忙跪倒在地说:“娘娘身体欠佳,不便行动,韵儿代主接旨!” 望月迟疑了一下,目光再次从万淑妃的脸上迅速飘过,只见万淑妃依旧坦然的坐着,没有跪下接旨的意思。 望月知道万淑妃是不会按照礼仪跪下来接旨的,她竟公然的显示出对吴皇后的藐视! 望月心中是十分的愤怒,但还是忍着宣读了懿旨。 意思也就是请万淑妃进坤宁宫议事儿。 韵儿恭敬地把手举过头顶接过皇后的懿旨。 望月宣完皇后懿旨,看着威严十足依旧端坐着喝茶的万淑妃,她没有表态是去还是不去。 望月心中十分的是不快。 万淑妃竟对皇后无礼到这般地步,望月是无法忍受的,所以她也没有按礼仪与万淑妃告别,丢下懿旨咬牙转身出了昭德宫。 看着望月悻悻而去的背影,万贞儿的嘴角轻蔑的缭起一丝笑意。 吴枫晚,我倒要看看你能忍耐到何时! 望月回到坤宁宫,非常生气的把万淑妃的轻慢向昊皇后禀说了一遍。 吴皇后气的是鼻冒清烟,咬着牙气狠狠的说道:“不严惩这少家失教的老宫女,她是不知道这大明皇宫里还有吴皇后的存在!万氏看我如何打掉你的轻慢!” 万贞儿明目张胆的对吴皇后轻慢,真真是气坏了吴皇后。 吴枫晚皇后决定寻个机会痛打欺上犯上的万淑妃,出出胸中积存以久的恶气。 127章:吴皇后准备反击 吴皇后与万淑妃之间的矛盾正在消然的升级。到了火山欲爆,一确即发的地步, 皇帝朱见深却对些事一无所知,他对司礼监最高长官掌印太监牛玉越来越不满。 牛玉总以皇位监护人的身分对他指手画脚,尤其是对吴皇后之事,那是常常在他耳边唠烦着喋喋不休,总是说后宫国之根本,皇后一国之母,实是冷落不得云云。 朱见深实在是对吴皇后提不起兴趣。这个吴皇后也自以为出身名门,摆谱也总是少不了的。这让皇上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牛玉又不依不饶的劝说,实在是令他头疼。 牛玉劝说不下皇上朱见深,时不时的摆摆老资格,这让朱见深皇上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朱见深的父亲朱祁镇皇帝死前,司礼监掌印太监牛玉和内阁首辅李贤一起,被托命辅佐新君。 这牛玉的权势也就此熏天了。 朱见深对权力过大的牛玉一时也实是无奈,他也在寻找着制衡牛玉的办法与机会。 宦官们把持了中央司法大权,实施司法权的机构主要是东厂、内行厂和锦衣卫,真正操纵这几个机构的是二十四衙门之首司礼监,那牛玉就是司礼监的老大,掌印太监。 牛玉与两宫太后又关系慎密,所以朱见深也就被她们稳稳的操控了。想封万贞儿为后,太后和牛玉不答应就没戏了,这也让朱见深对牛玉耿耿于怀。 因此朱见深感觉自己虽是一国之君,却还是没有安全感和真正的自主权。他对司礼监的权力过大十分的不满,但一时竟没有办法。 在此有必要说说明朝的司礼监:司礼监设立于明太祖时期,最初在二十四衙门中地位并不高。按照明代体制,内阁大臣只有“票拟”权力,就是内阁大学士代皇帝拟出对大臣章表的批复意见,然后皇帝参照内阁大学士的意见,用朱笔批出最终决定,叫“批红”。宣德年间,司礼监首领太监获得了“批红”权力,事实上成为了皇权的代言人,他们通过“批红”大权,可以暗中扩展势力,对抗内阁,进而对抗整个官僚阶层。 由于司礼监拥有代皇帝批红和传旨谕旨的权力,因而它的内部机构也逐渐完备起来。司礼监的最高长官是掌印太监,只有一人。下设秉笔太监几人,专管批红。秉笔太监中有一名负责管理东厂,称“提督太监”,位居其他秉笔太监之上,称为次辅。司礼监下设文书房,由掌房十员组成,协助掌印、秉笔太监处理通政司所进章奏、内阁票拟、皇帝的圣旨等,地位也十分重要。 明代司礼监宦官除了“批红”和“承宣圣旨”,还有一项重要的权力:皇位监护权。 明代,皇帝死前,司礼监太监往往和内阁首辅一起,被托命辅佐新君。 众位看官,现在你知道牛玉的权力有多大了吧?所以朱见深老是没有安全感,被人擎肘的感觉那实在是不好受的。 皇帝朱见深与万淑妃耳鬓撕磨的时候也免不了抱怨牛玉几句。 牛玉既然已不得皇上之心,那吴皇后的根基也就好挖了。 万贞儿万淑妃立马行动,她召见了已进入内阁的万安,把牛玉在百官中的情况摸了个一靖二楚。 万安告诉万淑妃朝中的王徽、王渊、朱宽、李翱、李钧等人对牛玉专恣朝政早就十分的不满,只是时机不到,都暂时的保持着沉默罢了。 闻之,万淑妃大喜,与万安密谋了一番。 万淑妃授意万安,联系拉拢对牛玉不满的人,时刻准备着挖倒牛玉,同时要求万安暗中调查,吴枫晚为皇后的过程中,牛玉都做了那些手脚,比如受贿之事一丝丝一毫毫都不要放过。 为了自己能一举拿下吴皇后,即不留后患又能威慑后宫,万贞儿万淑妃细心的利用万安做起了外围工作。 ......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万淑妃胸有成竹的行动了。 话说吴枫晚这个皇后当的实在是憋气,皇上的冷漠,万淑妃的挑衅,让她有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泻。但她还是尽力的忍耐着,一忍再忍。 做为中宫的皇后,吴枫晚得逢三六九日去向孙钱两宫太后请安,并汇报治理后宫的情况。 皇后吴枫晚向两宫太后诉说了万贞儿万淑妃种种嚣张不可一世的行为。 吴皇后向钱太后诉说了万淑妃的嚣张之事,钱太后沉思了半晌,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若那万氏真的太过,你一宫之主按律办事,想那皇上也无话可说。” 钱太后的心中明镜似的,她十分清楚那万贞儿在干什么,她想要什么。但她并不明说,这吴枫晚是周太后与牛玉支持立的皇后,她同意的是王相易,太后却竭力的反对。面对周太后与牛玉所拥立的皇后遇到了难题,钱太后在行为态度上保持了中立。 而现在,钱太后的心中是支持万贞儿的。因为周太后不喜欢万贞儿,总想除掉她。那周太后的敌人就是钱太后的朋友。这两个女人为了争宠斗了一辈子了。 而今,无儿的钱太后的靠山朱祁镇驾崩了,钱太后要找到可以托付身后事儿的保险之人,那个人除了前庭的官员李贤、彭时、商辂、刘定之外,就是这后宫的万贞儿了,有时候枕头风也是非常必要的。且万贞儿万淑妃的枕头风又相当的强劲。 钱太后刻意的走近万贞儿,那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先皇说的‘钱后千秋之后与朕同穴’那句话怕是要为化泡影的。 钱太后非常的清楚周太后是决不会同意的,这个和自己斗了一辈子的女人,现在儿子是皇上,她是不会让自己百年之后安然的躺在皇上朱祁镇的身边的。 拉拢万贞儿万淑妃就是为这件事加上一把保险的锁罢了。 吴皇后别了钱太后来到了宁清宫。 周太后看着憔悴的吴皇后,心里清楚吴皇后的心里有多苦。她听了吴皇后的倾诉,笃定地说道:“哀家也知道你受委屈了,那万淑妃持宠骄横也是该管一管的。皇后也是想整饬后宫秩序,是没有错的。那万氏也实在是骄狂,哀家也实是看不惯她。后宫人众,若没个规矩那还了得!你按律行事儿,按规定夺,皇上也是无话可说的。治理后宫那也是皇后的本分,你该如何就如何,不必前后瞻顾,放不开手脚,那后宫岂不乱套了!你一宫之主按律办事,想那皇上也无话可说。” 两宫太后表了态,都说到同一句话:你一宫之主按律办事,想那皇上也无话可说。” 吴皇后得到两宫太后的话之后,心里踏实多了。当下决定按规教训教训目无宫规犯上的万淑妃。 吴皇后准备出手反击了。 然而,年轻的吴皇后那里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却转变了她今后的人生。 128章:四个人的密谋 万安因为成了万淑妃的哥哥,在前庭的人气也越来越大。万安的野心是想通过勾结昭德宫而独揽政权。 当然,眼前的任务是听命于万淑妃,为了把吴皇后拉下马,想办法从吴家的老朋友牛玉身上下刀。 如何下刀呢?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找牛玉的“问题”。找到牛玉的问题并不那么容易。因为牛玉当前是权势熏天的司礼监老大掌印太监,关系复杂亲信众多,爪牙成群,耳目遍地。 搞牛玉的风险成本实在是太大了。 万贞儿和万安,汪直密谋了很久,为了增加保险系数,汪直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东厂提督太监尚铭。 东厂提督总管太监尚铭极其贪婪,善于欺压富人,藉以敛财、或卖官求财,无所不做。 东厂的职能是刺探谋逆妖言大奸恶等危害朝纲的事务。有尚铭一人掌理,委以缉访刺探的大权,并切有自己的独立监狱————昭狱。 万贞儿听了汪直的介绍,心中甚是欢喜。有这样一个人加入万事妥矣!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万贞儿派总管乔峰亲自去请尚铭。 尚铭看到来人拿着万淑妃的帖子,眼睛不觉一亮。皇上的宠妃有请,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尚铭被请入了昭德宫。 尚铭被带到了昭德宫的偏殿里,进得门后,一眼就看到了华服丽人万贞儿,雍容华贵的端坐在首席之上。她的右左两边坐着翰林学士万安与皇上身边的亲信汪直。 这两个都是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人。 尚铭进得门来就感觉到今天的邀请并不简单,看到万淑妃连忙大礼参拜。 万贞儿盈盈站起,亲手扶起了尚铭,这让尚铭受宠若惊。 尚铭坐稳之后,万淑妃示意大宴开示。 优美的音律四起,歌妓鱼贯而入,翩翩起起舞。丰盛的佳肴上了满了桌,四个人推杯换盏就吃喝起来。 尚铭明的心里有些打鼓,这样丰盛的宴请,决不会是请他来白吃白喝的吧。 酒过三巡之后,万淑妃徐徐的开了腔:“尚提督,本宫今天请你过来,也是有要事相商的,请你,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尚铭一听忙跪下说道:“娘娘请指示,尚铭洗耳恭听,决不负圣望。” “尚提督,快快请起,不必多礼。”万贞儿伸手示意尚铭落坐,“皇上大婚也这么久了,现在才发现这皇后大选大有猫腻,请尚提督暗地访查那大婚主事之人牛玉所受贿赂之事。” 尚铭听罢十分惊心,此时心中才明白淑妃请他来的目的————倒牛。 老大要倒霉了! “这牛公公是杂家的恩师,杂家......” 万贞儿打断了尚铭还没有说完的话,“听说尚提督是大义之人,面对祸害朝纲的一个老阉人还讲什么情面么?难道尚提督愿与那牛玉一起被下狱么?你若念师徒之情,那本宫也只好把这惊天的大案送刑部查办了。” 万安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面色温怒的说:“淑妃请尚大人来,无非是看尚提督对皇上的忠心。你若念那牛玉举荐之恩,想毕结果也是以牛玉的同党之名,一起下狱。” 听完此言尚铭惊慌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谢淑妃娘娘看得起微臣,微臣一定不遗余力为娘娘效力。” 汪直站起来走到尚铭跟前,正色说道:“不仅是为娘娘效力,是为皇上效力,是为大明的安危效力。不能再容忍牛玉了,他仗先皇托孤之权势,横行朝庭,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他胆敢乱纲常,实在是祸害!” 尚铭明白了,这万淑妃万安汪直请他来,无非是让他东厂充当倒牛玉的爪牙。 即便如此,尚铭也是求之不得的。不仅可以乘机捞上一笔,而且 还可以通过这件事讨好万淑妃接近皇上。 尚铭叩首匍匐在地颤声说道:“娘娘如此看重杂家,杂家拚了小命也一定办好此案,恭请娘娘放心,也请娘娘指教,此案该如何办理?娘娘赐教!”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尚提督,你也知道皇上不喜欢吴皇后,是因为有人报说,主办皇上大婚的牛公公收了吴家的礼,假传圣旨,把属于王氏的皇后之位授予了吴氏。这是不是真相,东厂且暗地里去查一查,暂不能走漏风声。” “杂家记下了,愿效犬马之劳。”尚铭恭敬的再次叩首。 “皇上,不会亏待每一个忠孝他的人。起来吧!” 万贞儿会心的笑了,一切准备妥帖了,就等“东风”刮起。 而刮这“东风”就要自己亲自出马了。 万贞儿望着坤宁宫的方向心中充满报复即将成功的快意:吴枫晚,你哭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万贞儿,万安,汪直,尚铭推杯换盏大饮之深夜,方散去。 四个人的密谋,一个天大的陷井已挖好了,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叫吴枫晚的皇后。 ...... 望月数次到昭德宫传达了吴皇后的懿旨,要万贞儿到坤宁宫议事。 万贞儿万淑妃不理不睬。 万贞儿故意挑战吴皇后的忍耐底线。 万贞儿的怠慢,令吴皇后很是生气,作了处治万贞儿的准备,一次次的召万贞儿来见,准备以宫规处置。 而万贞儿压根就不把她的懿旨当一回事儿,这令吴皇后即生气,又难堪。 吴皇后心底压抑的愤怒如地下的岩浆,翻腾着,奔涌着。 “本宫定要整治后宫,杀杀这万贞儿的嚣张气焰!” 一日黄昏时分,站在廊里观赏满天如血晚霞的吴皇后恨恨的说。 身边正在擦拭宫灯准备点燃的司灯太监张敏听到,忙跪下说道:“娘娘千岁,听老奴一言,那万贞儿,在宫中呆的时间长,又比你大得多,而千岁娘娘地位却比她高,她只所以表现出嫉妒、不服、全是人之常情,娘娘千岁对她宽容更能彰显娘娘的恩德浩繁。” 望月听子张敏的话一脸的怒容:“张公公,那万贞儿缕缕欺负咱皇后,你却缕缕替她说话开脱,是何道理?难道你是她的同党不成?那万氏不可一世的嚣张你忍得?我忍不得!我恨不能为咱娘娘立马杖毙她!” 张敏恭谦的说:“能忍是福!......” 吴皇后大喝一声“来人!”打断了张敏的话,“送张公公出坤宁宫!” 129章:张敏被逐出坤宁宫 吴皇后再也听不进张敏说一个字了,因为在吴皇后看来张敏处处维护着万贞儿。 一个小太监过来,对张敏欠欠腰,说道:“张公公,请吧!” 太监张敏颤抖着拿着宫灯的手,噗通一声跪在吴皇后面前,恳切的说道:“皇后千岁,奴才是为您着想呀!那万贞儿,实实的是动不得呀!” 吴皇后冷冷一笑,生气的盯着张敏:“本宫,就要动动她。她个贱人持宠嚣张,没规没距,这后宫的体统何在!”吴皇后咬着牙生气的盯着张敏,“这里容已不得一个吃里扒外的!你,滚吧!” 张敏再次叩头匍匐在地恳切而痛心的喊道:“娘娘千岁!那万贞儿实实的动不得!” “难道我们堂堂的皇后娘娘动不得一个老宫女?你也和那万老宫女一样,小瞧我们的娘娘?”望月冲着张敏鄙夷的说。 “快快哄了出去!”吴皇后恼怒的吼道。 两个小太监上来架着张敏就往外拖。 张敏挣扎着回头盯着望月骂道:“奴婢不贤,祸害主子!娘娘千岁三思!那万贞儿伴皇上十多年,实实的动不得!” ”滚!”被忌恨冲晕头脑的吴皇后冲张敏歇斯底里骂道,“我的宫里竟然养了一条万贞儿的狗! 此刻,吴皇后恨死了张敏,他竟敢公然的替那万贞儿说话。 “娘娘千岁!娘娘千岁!三思呀!”张敏痛彻心扉的呼喊着被拖走了。 五十多岁的太监张敏,被两个太监架着重重的扔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一把老骨头都快摔散架了。 张敏摔了个嘴啃泥,艰难的爬起来,拍了拍胸前及腿上的灰土,回首望着坤宁宫那高大威严的大门长叹一声。 “吴姑娘,你太嫩了!你可知道这皇宫里的水有多深!自求多福吧!” 这往那里去? 张敏犯难了。 出宫是不可能的。没有皇上的恩准就算是出得了宫门,那也得背上个逃跑的罪名。再被抓回来,那是要脱层皮的! 重回这坤宁宫求皇后娘娘开恩收留,也是不可能的。在吴皇后的眼里他是替万贞儿说话的人,断然不会再收留他的。 张敏索性一屁股坐在坤宁宫大门外石狮旁的台阶上,发起愁来。 坐了一会儿,张敏想起了一个人,他的老朋友怀恩,皇上跟前的秉笔太监。 怀恩生性耿直,为人恭谦,深得大家的敬重。 张敏站起来,准备去投靠怀恩。 张敏找到了怀恩,把被逐出坤宁宫的经过诉说了一遍。 情恩听完张敏的话,长叹一声:“皇后娘娘毕竟年轻,虑事儿不周,屈解与你,日后她会明白的。我暂安排你去给皇上梳头吧,皇上身边的梳头太监有事儿,请假出宫了。” “谢公公,您操心了!“张敏恭敬的致谢。 怀恩把张敏带进了皇上朱见深的寝殿。从此,张敏就成了一个为皇上朱见深梳头的太监。 张敏虽然成了皇上身边的梳头太监,但他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单纯可怜的皇后吴枫晚。她就像那出水的芙蓉一样清纯。这样一个清丽可人的女孩儿,进了这暗流涌动处处陷井的深宫,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呢? 张敏莫名其妙的为吴皇后忧虑着。 他很担心吴皇后和万贞儿斗起来。年轻的吴皇后那里是在这深宫里长大的万贞儿的对手! 一个三十有余经过无数风浪的老辣宫女,一个二八妙龄的单纯姑娘。这两个人的争斗不用动脑袋,单是动动脚趾头就知道谁输谁嬴了。 张敏真的很想帮吴皇后,但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日,张敏给皇上梳着头,皇上手里捧着一本诗书在看。 张敏看似无意的说:“皇后娘娘也嗜好看书,老奴亲眼看她作的诗,有才气的很,琴棋书画她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她的父吴俊之前是远近有名的儒生,母亲是位善鼓琴、喜爱咏诗的才女,有这样的女儿也不足为奇。”皇上朱见深淡淡的,不以为然的说。 张敏没有再说下去,默默的为朱见深梳着头,他听得出皇上对这个皇后没多大兴趣。 张敏的心里对吴皇后有些哀怜。 “听说你之前是她宫里的,为什么被赶了出来?”沉默一阵之后,皇上突然问道。 “老奴,之前是皇后宫里的司灯,因为醉酒砸了宫灯,打了皇后跟前的宫女,就被撵出宫了。这是老奴的错,老奴再也不喝酒了。” 张敏撒了个谎,他不想让皇上知道皇后在生万贞儿的气。 “小题大作,实在没有皇后的容人之量。”朱见深批评说。 张敏自责地说:“是奴才过份了,怪不得皇后娘娘。” 朱见深没有再说什么,他已感觉到皇上对皇后的冷漠是骨子缝里的。 这也许和万贞儿的枕头风有关。张敏深深的替吴皇后忧虑着,她实在是太年轻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日,万贞儿去看望钱太后,毕竟钱太后主动和自己示好,在皇上那里也肯为自己说话。万贞儿也深知钱太后虽眼瞎腿残可在朝臣中威望极高,与钱太后走近也间接的拉近了与部分朝臣的距离。 要想坐得上皇后的宝座,没有朝臣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年近不惑的自己。 万贞儿在去寿昌宫回来的路上,与去清宁宫与周太后请安归来的吴皇后碰了个正着。 看到宫女太监拥簇着而来的万贞儿,吴皇后心里就有气。数次传懿旨,万贞儿却充耳不闻,视若无睹,没有一次应召,那里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吴皇后带着銮驾站定。万贞儿也没有让路的意思,霸气十足地昂首直接从皇后的身边走过去,如同没有看到她一般。 “万贞儿,你敢犯上!”皇后身边的望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愤懑地大喝一声。 万贞儿回首霸气的盯着望月呵斥道:“我万贞儿也是你一个小宫女叫得?” “见了皇后娘娘,你竟然不跪不拜,这是犯上!”望月理直壮,当仁不让。 万贞儿眯了眯眼,嘴角拉起一条弧度,嘲弄的看着吴皇后。 虽然吴皇后穿着正红的牡丹朝服,凤冠霞披,很威严。但她毕竟只有十六七岁,那极力紧绷的鹅蛋小脸,还是掩盖不住青春年少的稚气。 万贞儿第一次和吴皇后正面相对,正面交锋了,她自信满满。因为她有备而来。 “皇后,还想让万贞儿跪到腿发麻,脚发木吗?”万贞儿挑衅的邪笑着,狉狉的看着吴皇后。 面对肆无忌惮的挑衅,压抑了许久的气愤与恼怒如地壳深处的岩浆,直冲吴皇后的脑门子。 压抑了许久的吴皇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暴发了! 132章:杖责万贞儿(上) (对不起,我亲爱的书友,章节序号虽有点乱,但内容是不乱的,从今天开始,灯花会小心不再犯同样的错。) “大胆万贞儿,你敢犯上!”望月愤怒的喝斥着。 “犯上?何来犯上?”万贞儿一脸的不屑与嘲讽。 吴皇后的小脸因气恼而通红,她强压着满腹翻滚的怒火,不徐不疾地说道:“你想知道何为犯上么?那本宫就来告诉你。这一,你之前竟穿着正红的牡丹朝服。这服饰是你一个妃子穿的么?有违祖制,是否犯上?这二,本宫懿旨你胆敢漠视不接,是否犯上?这三,见了本宫不跪,是否犯上?这四,听说你还女扮男装常假扮侍卫,随皇上出宫打猎,如此扰乱礼制,置祖制于不顾,是否犯上?这五,你年近四十,为老不尊,举止轻浮,狐媚勾引哄骗皇上,获得擅宠,于国本之不顾,这是否犯上?” “够了!”万贞儿大吼一声,声如洪钟,吓了吴皇后一跳。 吴皇后说的‘你年近四十,为老不尊,举止轻浮,”深深的刺疼了万贞儿。 她最怕别人说她已老,皇后实在是太年轻了! 万贞儿冷冷的坏笑着反唇相讥,“即便我犯上,犯上,你又如何?你是皇后,皇后又如何?还不是空苇独守,空有名份!你以为你真的是皇后吗?真正的皇后是本宫!皇上夜夜离不开的是本宫!” 看到万贞儿的跋扈与嚣张程度,看着吴皇后的窘迫不已,望月再也忍不下去了。 望月挺身而出的挡在了吴皇后的面前,对万贞儿喝道:“万贞儿,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话告诉周太后么?你这就是犯上的死罪!”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望月的脸上,打的望月一个趔趄。 万贞儿打过望月,指着她骂道:“你这该死的奴婢!我万贞儿也是你叫的么?你现在就去告诉周太后去!我入宫三十一年,什么风雨阵仗没见过?” 看到自己宫里的主侍被打,这吴皇后也真真的是恼了,长期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万贞儿,你也太后嚣张了!本宫今天就要按律治理这后宫的乱象,按规矩处之!望月,按后宫律令,万氏所犯之过该如何处置?” “奴婢回娘娘话,万氏所犯错过应施以“板著”之刑。”望月声音响亮的回答。 “万氏,身为皇上的嫔妃,行为不俭,缕缕犯上,处以‘板著’之刑,现在行刑!”吴皇后威严的下令。 何为“板著”之刑? “板著”就是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趾。不许膝腿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是受罚宫女必定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有呕吐成疾,至殒命的。 万贞儿哈哈大笑:“我万贞儿入宫三十一年,在这后宫也经历了张太后、胡皇后、孙皇后、钱皇后、杭皇后、汪皇后、杭皇后,以及现在的周太后等五朝皇后,还从未受过责罚,今岂是你这十六七岁才当了几天有名无实皇后的小毛丫头所责罚的?” 皇后下了责罚令,谁知万贞儿不仅不听从执行,而切反唇相讥,破口大骂。 自己堂堂六宫之主的皇后,竟遭到一个嫔妃如此污辱谩骂,真是欺人太甚! 吴皇后忍无可忍,再次下令:“把万氏带回坤宁宫,施以杖刑。” 吴皇后身边早以对万贞儿挑衅愤懑不已的几个太监就冲上来,要捉拿万贞儿。 站在万贞儿身后的韵儿和小微,看到万娘娘真的要挨打了,忙上前挡护在万贞儿的面前。 “这几个贱婢和主子一样没有规矩,一同拿回宫中拷打!”吴皇后狠狠的说,她气坏了。 “你敢打我?”万贞儿嚣张的大吼大叫。。 “本宫为何不敢打你这个蓄意狐媚皇上,祸乱六宫的轻浮浪荡之妇?”吴皇后喝斥道,她已被万贞儿气的失去了理智,“今天,本宫就是要打你了!” “好你个吴氏!竟敢骂本宫蓄意狐媚皇上轻浮浪荡之妇。当年的孙太后在世时也不得不依仗本宫,现在的周太后当年也是一心的笼络本宫。我把皇上从一个吃奶的娃娃抚养到今天的大明皇上,这十五年风雨历程中的情份,岂是你一个穿着后服有名无实,不知深浅的小毛丫头所能理解的!我和皇上多年的感情又岂是你能横加指责的?哪怕你是所谓的皇后!” “......“ 饱读诗书的吴枫晚看着嚣张的万贞儿因气急而语塞。 万贞儿一脸的嘲讽一脸的鄙夷,“还真真亏了你身出名门,竟如此的粗俗,与那乡野粗妇何异?若不是贿赂了那老阉货牛玉,何能当上这皇后?”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吴皇后被万贞儿的“贿赂牛玉当上这皇后”之说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这不仅是对自己的羞辱,也是对父吴俊这位远近闻名大儒生的羞辱。 望月看到万贞儿如此嚣张,皇后如此窘迫,挺身站出对跟从的太监们喝道:“还不听从皇后千岁的懿旨,带万氏和这两个丫头回宫执刑!” 吴皇后宫中的太监们对万贞儿轻谩挑衅皇后的行为早就看不惯了,听到一声令下,这就如狼一般扑上来把万贞儿韵儿小微扭住,如捉小鸡一般。 “回宫!”气坏了的吴皇后起驾回宫了。 万贞儿被带回了坤宁宫,一路上骂个不停,言语尖刻辣酸,不堪入耳。 回到坤宁宫,吴皇后端坐在凤案后,伸手击案,怒目而视万贞儿。 “好你个万贞儿!你念给依仗多年伺候皇上的老资格,在宫里欲所欲为,今天本宫才算是见识了你这贱人的一张利嘴!你这巧言令色,狐媚皇上,祸乱后宫的贱人!本宫今天要头次行使这中宫皇后的职权,为后宫树清正之气而重责于你这贱婢,以儆效尤。今,后宫为你所乱,前庭为你而忧,再不治你,这大明的江山怕是要毁到你这贱人之手了。” “这等依老买老,仗势犯上之人理应重重责罚!”望月在一旁狠狠的说道,她恨死了不把坤宁宫放在眼里的万贞儿。 吴皇后一声怒喝:“来人!万氏及奴婢们犯上,大不敬,杖责五拾。万氏媚惑皇上,祸乱后宫杖责五拾。两罪并罚杖臀一百!” 杖臀之刑,就是受刑者被太监扒去衣物,露出臀部皮肉,用三寸多宽的竹板击打臀部。 这是后宫最羞辱的一种刑罚。 万贞儿心中叫苦,万万没有想到这吴皇后竟敢用这个刑罚对她。这一百的竹板子不把她打死,也皮开肉绽了! 133章:杖责万贞儿(下) “行刑!”望月威严地喝道。 几个太监上前粗鲁的扒下了万贞儿的长衫裙子内裤,将其按倒在刑凳上,那洁白如玉,完美对称的双臀,白花花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十分的刺目。 同时被按倒在刑凳上的韵儿小微,侧头看到万贞儿那不雅的形态,都悲愤喊道: “万娘娘!万娘娘!” “万娘娘!万娘娘!” 自己被杖臀不过是个奴婢,而主子被打让她们这俩忠婢深感羞愧。 如些奇耻大辱已经做下,那就忍吧,别无他法。除非是皇上现在驾临还能救了自己。可是在这坤宁宫里有谁会去禀知皇后呢! 万贞儿无奈的闭上了眼。 此起彼伏的击打肉体的声音,在这坤宁宫的大殿之上显的清晰而刺耳。 所有宫人都静站着,观赏着。那些曾对万贞儿一介高龄宫女上位羡慕不已的宫女们,此刻看着万贞儿挨打都一脸的幸灾乐祸。 大殿之上静极了。除了听到竹板击打皮肉的脆响,就是万贞儿那粗重的呼吸之声了。 万贞儿紧咬着牙,羞愤难当。 那光洁如玉的臀部,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由青变黑,接着皮开肉绽。 韵儿和小微庭不住了,开始凄厉的呼叫起来。 后来干脆痛哭求饶,“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娘娘饶了奴婢吧!皇后娘娘恩德!” 万贞儿紧闭双眼,紧咬牙关伏在凳上,一声不吭的忍受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万贞儿听着太监高一声低一声的报数,那毫无血色的唇都咬出血了,鲜红的血顺着嘴角蜿蜒。 “哼哼!还蛮硬气的吗?”吴皇后盯着万贞儿那已如菜帮色的青白脸,“打,打到这贱人认错,讨饶为止!” 太监下手更重更很了,竹板的责打声更是脆响了。 万贞儿在心中怒骂着:吴枫晚,你个小毛丫头,你就做死吧!我万贞儿要的就是这效果,等着瞧吧! 恍恍惚惚中,万贞儿去失了知觉。 ...... 当万贞儿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初升的阳光照在脸上,有些晃眼。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焦急担忧的脸。 “贞儿,吓死朕了!你终于醒来了!”皇上朱见深疼爱有加的握住了万贞儿的手。 “皇上!”万贞儿还没开口泪如珠落,“皇后要打死臣妾!” “朕决不轻饶那泼妇!敢将朕的贞儿打成如此模样!”皇上朱见深甚是气恼,又十分心疼的笼住万贞儿的手。 “没什么皇上。”万贞儿心碎的哭泣着,气息微弱的说,“皇后一不开心就打人,这也是常事。她是皇后,有这个权力。皇上不必畏难皇后,再说了,皇上经常不临坤宁宫,这皇后有气,拿贞儿出,也是人之常情。皇上今后要多到坤宁宫里去走走,也免得贞儿落了骂名,还得挨此毒打。请皇上多体恤皇后的孤寂之苦。” “这泼妇,难得贞儿如此大肚!”皇上朱见深即心疼又爱怜的将万贞儿散在额前的乱发,轻轻的掖向耳际,“这泼妇如若朕的贞儿这般大肚,这后宫就安宁了。” 万贞儿无限可怜哀婉的看着朱见深,“臣妾这身子动来得,如散了架一般。也不知何时能再站起来伺候皇上?” “朕已叫温院使为你研制跌打的特方,想必时间不会太久,就会好起来的。贞儿不必多虑,朕这几日不上朝,就陪在贞儿身边,待你好了再理政务。” “皇上,为了臣妾荒了朝政,那臣妾的罪孽可就大了!” 万贞儿深明大义让朱见深更加心疼不已。 “也不知韵儿小微怎样?”万贞儿关心的询问。 “她两个比你伤轻,不至于晕死。皇后为何下些重手?” 万贞儿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但疼痛让他双眉紧蹙,龇牙咧嘴,万分的痛苦。 皇上朱见深心疼万分,“躺着别动!” 他侧身把万贞儿拥在怀里,万般的心疼。 万贞儿伸手拂抚着朱见深那张心疼不已的脸。 “昨儿个去向钱母后请安回来的路上,与皇后相遇。皇后看到臣妾就破口大骂,说臣妾狐媚皇上霸宠六宫。说皇上擅宠臣妾,有损国本。以前她还骂过臣妾是那妖媚惑君的妲己。臣妾从来不敢跟皇上说起,臣妾若是那误国的妲己,皇上岂不是那昏庸无道的纣王!” 朱见深听罢,怒火中烧:“这泼妇,看朕如何废了她!” “皇上,千万别提废后之事。虽然皇上曾对臣妾说边皇后若欺负臣妾就废了她,但臣妾从来就不希望皇上废后。暂且不说这君无戏言,这废后之事儿非同小可!两宫太后会答应么?百官们会答应么?那权势可与皇上并肩的老阉货,吴家的老朋友牛玉会答应么?你虽贵为皇上,可能挡得住那众多的干政之人么?” 万贞儿这番话说的朱见深气血喷涌。 在爱妃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无用的傀儡皇上! 万贞儿挨了打,朱见深本就心疼得不得了。听了万贞的一番话后,更是怒火满胸。 “花叶儿,花朵儿,你们两个照看好万娘娘。”皇上对身边的两个小宫女吩咐道,转身怜爱的看着万贞儿,温情有加的说,“我去去就来,爱妃保重!” 朱见深气势汹汹地到皇后的寝宫问罪去了。 在等级森严的宫庭之内,堂堂皇后下令杖打嫔妃,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吴皇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因责打万贞儿,而招来弥天大祸。 吴皇后杖责了万贞儿,这气恨也消了。坐在宫中心中忐忑,那万氏毕竟是皇上的爱妃,那样做是不是过份了?这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 吴皇后正在忐忑之际,忽闻殿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吴皇后慌忙站起迎驾,这皇上已怒容满面的到了眼前。 看着皇上带着两个太监气势汹汹而来,十六七岁的皇后吴枫晚吓坏了。 她心惊胆颤的跪倒在地:“臣妾恭迎皇上!” “你个泼妇!胆敢把万淑妃打成那样?” 朱见深指着吴皇后破口大骂。 吴皇后战战兢兢地跪着,泪流满面的说道:“皇上,你有所不知,那万淑妃缕缕指桑骂槐侮辱本宫,起始想到万淑妃比本宫大得多,在宫中呆的时间长,她只所以表现出嫉妒不服全是人之常情,故对她宽容一些也是必要的,后来那万淑妃得寸进尺,最后公然对本宫不恭不敬,乃至肆无忌惮地辱骂,并且一次比一次厉害。起先臣妾还忍得不理睬她,后来她持皇宠实在嚣张,想到自己堂堂的六宫之主,竟遭到一个老宫女如此污辱,于是愤怒不过,就地斥责了她的粗俗无礼。没想到那万淑妃破口大骂本宫,本宫这面子上实实的过不去,就杖责了她,请皇上恕罪!” “在你说来,那万淑妃如此的不贤不德?” 朱见深双目怒睁,暴跳如雷。 坤宁宫所有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禁若寒蝉。 134章:皇上废后(上) 面对怒不可喝气势汹汹地皇上,吴皇后深深的叩首。 “皇上,本宫不敢说谎。” “你已经说谎了!万淑妃那样淑德?被你打成那样,还替你在朕面前求情说话!你枉为六宫之首,竟没有一点的容人之量!”朱见深咆哮着,“朕,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朕再也容不得你了,朕要废后!” 闻听此言,年轻的吴皇后如雷轰顶,欲哭无泪,整个人就傻在那儿了。 废后毕竟是一件大事,况且吴皇后并没有大的过失,只是杖打了万贞儿。这件事儿作为后宫之主行使权利责罚下人,也不算什么大事,为些废也觉牵强。 但皇上朱见深决意废后,在他的心中万贞儿才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万贞儿的内心就是想取吴皇后而代之,但聪明的万贞儿却低调隐忍,将这个想法巧妙的隐藏起来。她知道“废后”是朝野大事儿,她若表现的急不可奈,引起他人的猜疑反感,那反倒事与愿违了。 朱见深要废后,先得于两宫太后同意,所以他先来见庶母钱太后。她毕竟是先皇的皇后,这后宫的正统老大。 寿昌宫。 钱太后听了皇上朱见深要废后的想法之后,顺下一只独眼,沉思了良久,没有说话表态。 良久之后,钱太后说道:“这废后非同儿戏。这吴皇后上位时间这么短,也没有什么大的不是,就轻言废掉,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不妥。” 钱太后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心里清楚皇上要废后,无非是想要万贞儿上位。为了立万贞儿为后,他曾经举皇冠辞做帝来要挟周太后。如今皇上这心不死,还要借故废后。自己如若明确表示同意废吴氏,那周太后必定不同意。这个女人跟自己唱了一辈子的对台反戏。万贞儿若上位对自己擎治周太后有利,但万贞儿的出身与比皇上大近一倍的年龄,那是断然不可能为后的。周太后以前不答应,今后也不会答应。那满朝的文武以前不答应,为此痛哭于午朝门,今后更不会答应。最大的可能就是另选新后,那新后也可能从王氏和柏氏二人中选择。丈夫朱祁镇在世时选中的是王氏。而后,被周太后和牛玉更换为吴氏,如趁此机会扶王氏上位,也算是圆了先皇丈夫朱祁镇的遗愿。 听了钱太后的意见朱见深笃定的说:“母后,无论如何,朕必废后。” 钱太后的一只独眼在朱见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断定皇上废后是铁了心的。 “皇后虽有过失,责罚宫人过于严苛,但也罪不至废,可以暂时取消她管理六宫的职权,以示敬告,以观后效。哀家是不同意你废后的。可问过你的母后?” “儿皇先来请示钱母后,还未曾去问过母后。儿皇想请示了您再去跟母后商量不尺。” 那皇上就去问问你的母后,看她是何意见。” “儿皇这就去了。” 朱见深辞别了钱太后,来到了清宁宫。 周太后听说儿子要废后,把脸一沉断然说道:“那废后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新后刚立数月就要废掉,这也太荒唐了!天下人都知道皇后刚刚册立,这立马就要废去,体统,王室的体统何在?” 周太后想都没想坚决反对。 皇上朱见深先去寻问了钱太后,就是知道母亲未必会同意废后,那吴皇后是母亲与牛玉做主所选之人,他们必定不会同意。看母亲周太后坚决反对,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朱见深看到母后如此决定果断的反对废后,心中极不痛快的说道:“那吴氏举动轻佻,德不称位,朕必废之!” 说罢朱见深拂袖而去,留下周太后目瞪口呆。 “万贞儿!这必是万贞儿那妖妇的主意!”周太后恶狠狠的骂道,“这妖妇不除后宫难安,必须快速除掉这妖妇万氏!” 如何除掉万贞儿呢? 投鼠忌器如何是好? 周太后又一次想到了牛玉。 牛玉手下爪牙众多,手段又多,他必有办法。 “夏时,宣牛公公来见。” 周太后指派贴身太监清宁宫总管夏时去召牛玉。 喑杀!一了百了。 周太后想用快速痛快的手段,火速处理掉万贞儿。 这个老宫女太可怕了!她必须得死,而且还得快点死。她多活一天,这后宫里说不定还会再生出什么妖蛾子来! 再说那吴皇后听到皇上要废掉自己,那是彻底的晕了! 自己被废事小,那在朝的父亲吴俊、舅舅孙镗等一干三亲六故,可是要跟着自己倒大霉了。 吴皇后让望月乘顶小轿赶快去吴府告知实情,让父亲、舅舅想办法找人去皇上那儿求情,让皇上收回承命。 望月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吓的要命,匆匆的去了吴府。 吴皇后这时想起太监张敏来,他再三劝自己对万贞儿三思后行。自己却一时气晕了头,还将他赶出宫出。 吴皇后深深的后悔了,感觉愧对张敏对自己的忠诚。 吴俊得到消息也吓了一跳,怨女儿年少单纯无知,那老宫女万氏可是轻易招惹的!现在她因得皇宠,有多少官员都去巴结她,拍她的马屁以讨好皇上,你个小丫头竟不知天高地厚! 此刻,说什么都晚了,赶快想法子吧! 吴俊找到大舅子孙镗,俩人对坐,长出短叹的,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皇帝发怒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轻者丢官,重者满门抄斩。俩人商量到最后,只有去找他们的老朋友牛玉了。 在这皇宫里最有权势的,除了皇上就是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牛玉了。他掌管着锦衣卫和东厂,皇上也得听他三分。 牛玉听了吴俊与孙镗的来意,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说道:“皇上年少,待我去劝劝他,小两口生气,说说气话也是常情。新后刚立,那能说废就废呢?再说了废后也不是皇上一个人说了算。钱太后就不说了,那周太后也不会同意的。皇上的顾命大臣李贤与杂家也不会同意的。” 在牛玉的眼里朱见深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只会听命于两宫太后与他的孩子。 牛玉做梦都不会想到,一个天大的陷井正在等着他呢。 135章:皇上废后(中) 万贞儿俯卧在锦榻之上不能动弹。韵儿小微也因伤重特假养伤。伺候在万贞儿身旁的两宫女都是新来的花朵儿与夏荷。 第一个来看望万贞儿的人是乾清宫的总管汪直。汪直是跟随朱见深来得。 看着皇上对挨了打的万贞儿心疼得不得了,汪直的心里是万分的高兴,事情正朝他策画的方向顺利的进行着。 当皇上气势汹汹的去找吴皇后时,汪直跟在皇上身后故意漫走了几步,看着皇上走出宫门,回头对万贞儿说出了二个字:“尚铭。”然后快步追上了前面的皇上。 万贞儿明白,这个时候尚铭该出场了。 第二个来看望万贞儿的就是万安了。 万贞儿被皇后打了,就象一阵风一样刮遍了整个皇宫,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为吴皇后捏着一把汗。 万贞儿,这个被前庭后宫议论辱骂勾引皇上的老宫女,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万安看到万贞儿俯卧锦榻上的难受样儿,含着泪说:“娘娘,你受苦了!安心难过。” “万贞儿却一脸愉悦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身子推不倒吴娘娘。你去通知尚铭按计划行动。下手一定要狠,一定从老阉人牛玉那里拿到证据。” 万安献媚的笑了:“娘娘放心,好好调养身子。万安还等着娘娘生出太子呢!” “若生出太子,万大人就是太子太傅了。”万贞儿说罢这才想起温院使为自己调理身子的药还没有喝,就喊道,“夏荷,药!” 夏荷忙把一碗药汤端了上来。 “赶快去吧!让那尚铭快快行动,要迅速。老阉人手下人多势重,漫了,会生出不必要的枝节来!” “万安去了,娘娘保重!”万安转身匆匆而去。 牛玉随着夏时来到清宁宫。 看到牛玉到来,周太后迫不及待的说:“那万氏妖妇又兴风作浪了,特请牛公公前来商议对策。那万妖妇决不可活!多活一日,就祸害皇上一天。这皇上要废后,态度决绝,定是那万妖妇从中蛊惑。她若不死,这后宫恐无宁日了!” 看到周太后如此紧张,牛玉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 “没有太后您的同意,皇上能废后吗?”牛玉弹了弹衣袖问道。 “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皇上他长大了,这翅膀都硬了!再说了,那皇上对万妖妇赛过我这亲娘!亲娘说了他都未必听从,那万妖妇的话他是一百个听的!” 周太后气哼哼的说。 “那太后您的意思是?” “做掉她!让她不得好死!”周太后狠毒的说,双眼闪闪充满杀机。 “这个不难,难的是如何对应皇上?皇上若追查起来可怎么办?”牛玉这样问周太后,也是在问自己。 是呀,皇上追查起来可怎么办?必须得有万全之应策。 周太后想了想说:“这个不难,万妖妇一死,皇上一定将此案交于你锦衣卫或东厂去调查。到时你指示手下随意糊弄个结果呈上即可,难道皇上还会亲自去查不成!” “皇上长大了不好糊弄!” 牛玉为难的说,他想借些机更多勒索些周太后的钱财。 周太后急了:“牛公公,你费费心吧!若顺利除了那万妖妇,我皇庄内的地,你就随便挑选一块,也算你的辛苦费了。” “太后客气了!为太后,老奴不遗余力。” 牛玉眉开眼笑,他知道周太后后皇庄里的地,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你让万贞儿如何去死?” 周太后追问道,她对牛玉的贪婪非常不满。 谁叫儿子不听话呢?谁叫人家手中握着实权呢!也实无奈。 牛玉胸有成竹的说:“死法万千,那一个法子都可轻易送那万氏去见阎老大!你就放心吧。” “我不放心,我必须知道具体的办法,那万氏命硬,这一次再不能失手。” 周太后不依不饶的盯着牛玉,逼迫他说出具体的方案。 牛玉说:“最安全的办法,把万氏用水浸淹而死,然后扔进后园的碧波湖,造他个游园失足落水的假象,不就一了百了么!” 周太后笑了。 “如是甚好!鼓乐凑起,歌舞开始,摆上酒宴!”周太后吩咐道。 ...... 牛玉酒足饭饱,摇摇晃晃意兴阑珊的从清宁宫出来,上了他的四抬大轿。 轿行至紫禁城玉河桥上,就重重的落在地上了。墩的那坐在里面的牛玉眼冒金星。 牛玉恼怒的掀起轿帘正要发火,一只大手将他揪了出来,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牛玉大吃一惊,这酒也醒了,睁大眼睛,看到清凉如水的月光下,四个轿夫已躺在地上,汩汩的冒着鲜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蒙脸大汉,手里提着寒光闪闪的钢刀矗立着,如铁塔一般,威势吓人。 这压人的气势让牛玉顿感大事不妙,逃是不可能了。 牛玉浑身软如面团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了牛玉头顶的发髻,一团臭哄哄的东西塞进了嘴里,一条麻袋冲头罩下。 牛玉被装进了麻袋,被一条大汉扛起,几个人迅速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了。 一个时辰之后,牛玉被从麻袋里倒了出来。 睁开眼睛,这是多么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了———锦衣卫大牢。 这是自己统领的监狱,关押犯人的地方,如今是何人胆敢将自己劫掠到些地? 牛玉睁大了眼睛,极力适应着这潮湿阴暗腐霉之气熏天的地方。 终于看清了,明灭不定的火光之下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尚铭。 “尚铭,你反了!”牛玉怒不可喝。 尚铭阴阴的笑了笑。 “牛公公,万不得已,万不得已!得罪了!有人举报你在皇上大婚这件事儿做了手脚。” “什么手脚?”牛玉瞪着牛眼,“尚铭,可别忘了你是我一手推荐提拔的,有我你才有今天!” “尚铭不敢忘记,但是,牛公公,你犯的罪实在是太大了!尚铭也没办法救你。” “我犯何罪?我何罪之有???” 牛玉暴跳如雷。 “皇上大婚时,你徇私舞弊,通过太监吴熹大量收受吴家的贿赂。把先帝原定的皇后人选王氏,私自改为吴氏,可有些事?” “血口喷人!岂有此事?” 牛玉深感大事儿不妙了,说话就少了往日的底气。他心里立马就清楚这是万贞儿窥视后的位的第一步。 “万贞儿,你这个妖妇!” 牛玉绝望的叫道。 136章: 皇上废后(下) 尚铭看着昔日威风八面,凛凛横行,对自己呼来喝去的上司牛玉,如今也慌了神。看他在自己面前狼狈如困兽的模样儿,尚铭有种翻身得解放的无尽快意。 哼哼,老家伙,你也有低声下气的今天!尚铭有点儿幸灾乐祸。 “牛公公,这与万淑妃可干?你还是如实招了吧。” “何干?干系大去了!”牛玉愤愤,“现在我才知道得罪一个有皇上身边的宫女是何下场了——有机会她就会咬死你!” “如何说起?难不成公公也得罪过淑妃娘娘?”尚铭也好奇。 牛玉回忆起皇上朱见大婚第七天晚上之事。 “皇上临幸皇后和嫔妃这些事儿,按常规是由司礼监安排的。杂家受国丈吴俊之托,那晚安排了吴皇后。新婚的吴皇后也实在是可怜的很!虽是订婚却已守七天空房了,皇上就把她谅那儿,不管不问的。吴皇后接到通知,按照惯例规定去浴堂沐浴,熏香,等待皇上的幸之。可是,万氏全然不管这些规纪,她先径自跑到浴堂去沐浴,还胆大的用了给吴皇后准备的浴品。那是她一个妃子可用的么?她没那个级别!万氏全然不把吴皇后放在眼里,那晚她又抢走了皇上。万氏破坏了规矩,杂家自然要说她两句。这万氏怀恨,在皇上那里状告杂家和皇后联手欺负与她。这皇上当时就很是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他也无话可说,司礼监太监圈点临幸之人,那是规制,是职责内的事儿。杂家今被诬蔑,起因万氏窥视后位久矣,心不死也!” 尚铭听罢心想:这万贞儿果真不同凡响!顺着她走,算是走对路了! 尚铭心中窃喜。 “牛公公,废话少说,你私自篡改先皇之意,已是大罪了。招也不招?” 尚铭一脸的冰冷无情,他再也不用像惜日那样怕这个炙手可热的大太监了。 牛玉,你马上就要完蛋了! 牛玉把腰一挺,“尚铭,你敢审我吗?你可是我一手提拨栽培的,我是你的恩师!你的今天是我给你的!” 尚铭冷冷一笑,“牛公公,这锦衣卫的大狱,你恐怕比谁都清楚,这是讲理讲情的地方吗?只要进得来还出得去吗?” 牛玉的老脸立马变的青紫,如牛肝一般。 是的,这锦衣卫的大狱他比谁都清楚,这里也不知盘桓着多少怨魂冤灵。 牛玉毕竟是大明皇宫风浪里走过来的人物了。 他淡然的说:“这万氏要后位,嫌我与吴家关系交好,碍事儿。皇上要我死,是嫌我擅权内府,妨碍了他的皇权,反正我是死定了。争来争去一场空呀!死就死吧,如今也算是活明白了。但我牛玉决无篡改先皇所立皇后人选,我没什么可招的!” 这尚铭看牛玉不肯轻易招供,也不想再啰嗦什么,万淑妃要的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来人,大刑伺侯!” 几个酷吏一拥而上。 折磨昔日的领导,释放心里的奴役愤恨与压抑,那是一件天大的快事儿。 几个昔日的下属,对牛玉乐此不疲的更换着他所创制的各种刑具。 刑讯逼供,牛玉最终架不住酷刑的折磨,被迫顺着尚铭的意图写了一个假证据,换得这把老骨头的晢时安宁。 尚铭从一个锦衣卫手里接过牛玉的证词。 只见蝇头小楷,写得倒也来错:先皇英宗在世为朱见深选妃时,对三个候选人中的王氏印象最好,并己确定王氏为太子妃,但在这之后的选后过程中,因吴氏的父亲吴俊通过太监吴熹对杂家进行了大量的贿赂,故杂家在对两宫太后奏请选后情况时,将先帝英宗选定的王氏改为吴氏,从而在册立皇后时错将吴氏取代了王氏。愧对先帝,杂家罪该万死,乞帝垂怜! 万贞儿通过尚铭从牛玉那逼到假口供之后,立即交于宪宗朱见深。 皇上朱见深拿到证据之后,第一时间把钱太后和周太后请到了乾清宫。 钱太后坐在肩舆之上,由太监抬着去往乾清宫,她想到了朱见深请她定与那废后之事儿有关。万贞儿上位的可能性不大,必竟她快一把年纪了。想那周太后死都不会同意的。王氏上位的可能性极大,这也圆了先帝的心愿,但自己表面上决不能同意,若同意周太后必唱反调。 到了乾清宫,钱太后看到周太后端坐在皇上的右侧。周太后与朱见深正在争论着。 “吴氏没有一国之母之胸襟,在后宫里竟敢动粗,不配居六宫之首,定要将其废去。”宪宗朱见深愤然说道。 周太后极力劝阻道:“才册立一个多月就要废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 虽然都是太后,但人家是亲母子。这也是周太后在她面前气胜的根本。 看着人家母子钱太后心里酸酸的,百年之后,眼前这个女人若不遵从先皇遗愿,唆使儿子更改遗嘱,自己这把老骨头很有能可去填井了!为此得给眼前这个男人上把锁。她,大明的无子皇太后,还得去巴结一个叫万贞儿的宫女! 心酸阵阵泛起,不觉迷蒙了钱太后那只哀愁凄苦的独眼, 看到钱太后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进来,朱见深忙站起走了两步亲自扶着钱太后坐下。 “圣母皇太后辛苦了!” 钱太后客气的笑了笑,说话:“也不知皇上请哀家过来何事?” 钱太后这自然是明知故问了。 朱见深拱了拱手,说道:“禀报两宫太后,朕要废掉吴皇后,请求两宫太后批准。” “废后?所为何事?”钱太后一幅探寻的表情。 “那牛玉胆大妄为,在选后之事上做了手脚,将太上皇所定的王氏改为吴氏,这是他的口供。” 朱见深拿起案上一张纸递与钱太后。 钱太后接过,几乎是贴在那只独眼上看了看。 “这牛玉也实在是可恶!先皇也是枉宠了他。”钱太后咳嗽了两两声接着说,“这牛玉该重办!吴氏被册立皇的这一个月里庄重得体,并没听说有什么过失。虽然她棒责了万氏,听说纯粹是万氏激怒了吴皇后造成,最多也不过是后妃之间的嫉妒、争宠之举罢了。况且,皇后刚刚册立一个月,废去很不成体统。所以废后也就免了罢!” 钱太后明确的表示不同意废后。 朱见深傻眼了。 。 137章: 吴皇后被废 生母周太后不意同废后。 宪宗朱见深指望钱太后能够支持他,他也认为钱太后会支持他。他认为钱太后不仅会支持他废后还会同意立万贞儿为皇后。万贞儿被打,钱太后不仅数次亲去探视,还送了跌打损伤的药,虚寒问暖十分走心,言来语去还暗示想收万贞儿为义女。 如今,这两宫太后都反对废后,朱见深急了,把脸一沉:“那吴氏礼度率略,德不称位,因察其实,朕废之心决!两宫太后如不同意废后,朕就削发为僧。” 万贞儿!周太后的后牙咬的是嘣嘣作响心里暗暗骂道:你个老妖精,让一个男人为你惜日抛皇冠,今日要为僧!哀家一定要除了你这妖妇! 宪宗朱见深坚持废后,抛出杀手镜————辞位不称帝,以削发为僧来要挟两宫太后答应废吴后。 辞位不称帝,真的是两宫太后的软肋! 尤其是周太后,听罢自然心惊胆寒。母以子贵,儿子若真的削发而去,自己这一辈子的苦心经营就彻底的泡汤了! 她也觉得吴皇后是个贤后,但又不想让钱太后什么都作主,于是违心的说:“昭理说吴皇后倒也不错,只是先帝临终遗命为王氏,那牛玉擅改必究。即是先皇遗命谁又敢不遵守呢?即如此,废吴氏复立王氏罢了。” 周太后之所以强调先帝之命不可违,是因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宪宗朱见深的心思。 宪宗的心思就是废了吴皇后立万贞儿。 即使废了吴氏也轮不到你万贞儿!周太后心里暗骂。 宪宗听到母亲为他帮腔便趁机威胁钱太后说:“圣母太后如果不同意废后,我定削发为僧,出红尘,远离朝堂,永不过问政事儿。” 钱太后见宪宗态度坚决,装出只得勉强同意的样子,“说立王妹妹就立王氏,就立王氏吧!先帝遗命不可违,不可违。” 宪宗朱见深听罢心里暗暗叫苦。 宪宗本想废了吴氏立万贞儿为后的,这阴差阳错成全了王氏。 朝臣们以万贞儿年龄偏大,过了生育佳期,难固国本为由竭力的反对。 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钱太后身上,谁知两宫太后的意见有史以来第一次出奇的一致。 朱见深心里清楚两宫皇后口口声声先皇遗旨,那实际上暗示他万贞儿上位是决不可能的了。 朱见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也许就是天命吧贞儿! “皇上,这废后之事即已定下。哀家也该回宫休息休息了,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钱太后说着示意宫女扶她起来,精神愉悦的看着周太后笑盈盈的,“今后事儿,妹妹不必再乎我,你作主即可。哀家老矣!不再过问前庭后宫之事了。哈哈哈!” 钱太后辞了皇上,坐上肩舆走了。 周太后咬着牙,一脸不快的坐着,心里十分的不爽。她从周太后那一只狡黠快意的独眼里,和那无法掩饰内心愉悦的笑声里,判断出自己又上档了。 钱太后压根就是想立王氏为后的,怕自己反对,来了个欲擒故纵。 自己不经意间中套了! 周太后的嘴角上撩,一抺不服气的邪笑挂在嘴角,心里说:“哼,就算我这辈子没有斗得过你,你也未必是最后的赢家!想与先帝同穴,做梦去吧!即便你有先帝的遗言和托付之人,那又如何?儿子总归是我的,他不可能不顾忌母亲的感受。你必定年长活不过我的,你的身后事有我来决定! 周太后笃定了要阻止钱太后百年后与先皇朱祁镇同葬。 两宫太后勉强同意废后,宪宗朱见深为怕夜长梦多,当即连下了三道诏书命吴氏缴出宝册、向天下宣布废黜皇后。 诏书曰:“先帝为朕简求贤淑,已定王氏,育于别宫待期。太监牛玉辄以选退吴氏于太后前复选。册立礼成之后,朕见举动轻佻,礼度率略,德不称位,因察其实,始知非预立者。朕是不得已,请命太后,废吴氏别宫。” 废后被贬入冷宫。 万安看到牛玉已落水,准备联络朝臣打落水狗,开始推翻牛玉这堵大墙的活动了。 两宫太后虽然周意了废后,宪宗朱见深还是高兴不起来。日暮时分,他闷闷不乐的回到昭德宫。 万贞儿看到皇上回来一言不发,只是坐着喝闷茶,心里就清楚了几分。 最后还是皇上欠疚地打破了沉默,“贞儿,不管你是不是皇后,朕都会像皇后一样待你,虽然朕不能给你名分,但你就是朕名副其实的皇后。” 名份!我万贞儿要的就是那名份。 万贞儿痒装倒茶,侧过身去闲上了眼睛,心里万分的难过,再苦心的经营,终还是难以入愿,这出身和年龄是万般无法逾越的鸿沟了。 “牛玉擅改先帝遗旨,两宫太后和朝臣还是要复立王氏,朕也实是无奈!但在朕的心里,你就是朕的皇后,这是谁人都无法阻止的。” 宪宗朱见深说得语气沉重,情深意长。 “王氏淑德,又是先皇旨意,甚好!”万贞儿顺称道。 万贞儿的心里并不服气:我不能成为皇后,这也并不能证明我万氏不能成为皇太后! 万贞儿把最后的希望压在生出皇长子上。她还是满怀希望,信心十足,因为皇上在她身边。 吴皇后接到被废的诏书,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此时的她如响雷轰顶,堪称将门虎女的吴皇后欲哭无泪。 吴皇后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万氏如此嚣张,作为皇后的她治理后宫行使一下权力,就有这么大的错吗? 吴皇后成了吴废后,被逐出皇宫到北海西侧养蜂夹道的冷宫,此地也叫西宫。吴皇后被抛到这里,任其自生自灭。 离西宫不远处还有一座较为破败的宫殿,这个宫殿有个动听而又不祥的名字--——安乐堂。 安乐堂不安乐,这是宫内一般太监宫女最害怕去的地方,安乐堂地势偏西,因此又称西内。安乐堂是宫内低级太监生病后的医治之所,说是医治,其实不过是在此等死罢了,宫女呢,更是悲惨!凡宫人病老或有罪,先发此处,待过一段时间不死,尚有劳动能力,再发配去浣衣局,去做洗衣妇,直到累死。 从此,贬居冷宫的吴氏与安乐堂为邻,过着十分冷清的生活,终日靠吟诗、摹画、抚琴来打发凄凉的日子。 138章:惊天密闻——宫女怀孕(上) 年仅十六岁的吴枫晚,恨透了万氏,但又能如何? 随着吴皇后的被废,她的父亲吴俊被革职下狱,后来又被贬谪到登州服役。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在万安的倡导下,众臣上奏章要求以五马分尸处死牛玉。 宪宗朱见深沉思不言。牛玉必竟是父皇的托孤之人,如此处置多有不妥,沉思良久,说道太监牛玉罪不至死,谪贬孝陵种菜去吧。 经过汪直的点拨,万贞儿的运作,吴皇后终于被废,权势熏天的牛玉大太监终于势倒。 虽然吴后被废,万贞儿的闹腾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上位成皇后,反而成就了淡漠名利的王氏王相易。 王氏成了新皇后,万贞儿希望自己能够快快生出皇子来,母凭子贵,这已成了她走向后位的唯一一条通道了。 宪宗废黜了吴枫晚,改册王相易为皇后。 王皇后上位之后,从吴废后吴枫晚那里总结了经验教训,她明白万淑妃宠冠六宫,即使皇上也要惧让她三分。所以,王皇后采取了忍让退避,不妒不闹,老实本分,处处小心翼翼的只守不攻的处世的策略。 王皇后对万淑妃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从不计较妃妾尊卑之礼,而且还常常以妹妹自居,尊万贞儿为姐姐,常常恭敬请教治理六宫之事,处处姿态低调,以万淑妃的意思为上。 万贞儿万淑妃看王皇后如此归顺,自己成了无名有实的皇后,也无话可说。 但宪宗朱见深多次欲废掉王皇后,想改立万淑妃为皇后,他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让她名正言顺的成为自己的皇后。 宪宗朱见深为什么总想立年近三十六岁的万贞儿为后呢? 其实,宪宗朱见深的心里清楚,无论是耀武扬威现在也不关心儿子心之所向的母亲周太后,还是用尽手段勾引诱惑他的嫔妃宫女,以及那些奉承拍马的太监大臣们,他们真心爱的,不过是一个皇帝能给予他们的权势地位而已。 倘若有一天,他一无所有,那些人转身离去都算是有德有品了。只怕是轻则冷眼讽刺,重则阴图谋害。———正如他曾经经历过的不堪回首的童年生活那样。 倒不是说后宫之中,唯有万贞儿一人有真心真情,只是会拿真心真情对他朱见深的,就唯有万贞儿而已。 漫漫长路,无论是昔日众人欺凌的孤儿,还是今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她始终陪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挡风遮雨,为自己出谋划策,也从未离开过,这给了自己极大的依赖和安全感。 所以,宪宗朱见深定要封万贞儿为后,以示对她在自己苦难沉浮岁月里不离不弃陪伴的感激。 但王皇后为人非常小心谨慎、隐忍,无故可废。 皇上实在是找不到废后的理由,只有把王皇后冷在了那里。 说实话,王氏虽然身据高位,皇后至尊,贵为一国国母,但实际上如守活寡的生活极为凄惨,若是让她再选择,相信她必然不会选择当这个皇后。 当然,这皇后也不是他所要选择的。 王皇后上位之后,后宫从此变地风平浪静,这让皇上心中也十分的高兴。后院不起火,生活安适,心情宁静。 朱见深把这一切都归功于万贞儿的聪明智慧。 到了成化二年的春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让万贞儿万淑妃差点儿晕死。 一天,万贞儿带着一群宫女,正在御花园子里游玩。 汪直急匆匆地寻找而来,走至万贞儿跟前,施礼说道:“娘娘,奴才听下人之言,刘才人怀孕了。” 万贞儿的身子不由一颤,鲜花从手中落地。 如果她人先生出了皇长子,那自己唯一的希望岂不是破灭了吗。 春红!万贞儿这才想起被皇上册封为才人的春红,好像好久不曾来过昭德宫了。 “春红怀孕?”万贞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万贞儿确实不能相信,因为皇上除了上朝几乎都在昭德宫陪伴着她。 春红怀孕?这怎么可能? “你确定吗?” 万贞儿那双惊诧怀疑的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汪直,她想从汪直的脸色上判断真伪。 因为她真的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她人先孕,这对三十六岁她来说是个残酷的事实。 汪直平静的看着万贞儿,恭敬的说道:“太医院的一位医官亲口告诉奴才的。那位医官叫刘平信的,是个副使,在太医院是个未入流的医官,平时就是给宫女才人等看病。” “召刘医官来见。” 万贞儿急急命令道,她想尽快知道事情的真相,这里边定有奇巧! 万贞儿自信他把皇上监控的很好,春红竟然怀孕了!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跟随着小太监进来了,此人就是医官刘平信。 万贞儿仔细打量了这个人,只见此人年龄四十有余,修长的身材,浓眉长眼,留着山羊胡须,看上去清俊儒雅,自是一番风流。 太医院也有如此俊夫! “医官刘平信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刘平信进来就跪下磕头,不敢抬眼,直视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十分的拘谨。 他的心中十分的害怕,传说废掉吴后的万娘娘是诡诈阴险凶残的。 “刘才人怀孕之事可是真的?”万贞儿冷冷的醋意满满的问道。 在胆子十分小的刘平信听来,这声音简直就是来自地狱,阴森可怖。 “回娘娘话,刘才人怀胎已四个多月了,一直都是微服侍的。”刘平信战战兢兢的回答。 “皇上,可是知道此事儿?” “这个,微臣不知。微臣只管看病下药这份内之事。”汗珠已从刘平信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 此人为何这般胆怯? 万贞儿不仅起疑。 “刘医官,这后宫女眷甚多,你还知道那个妃子宫女怀孕了?”万贞儿声音平淡而冷静,极富穿透力,在他人听来清晰而有威仪,“你若敢有隐满,哼哼!” 万贞儿的冷笑如钢针刺着刘平信原本紧张的神经。 “回娘娘,昨天,微臣去给皇上的司寝李可儿看病,她脉相悬滑如葱叶子里滚玉珠,这是孕脉之相,因不足月,微臣有疑,不能确定,十之七八是有了。” 又一个怀孕的! 惊雷滚滚,万贞儿气血喷涌,只觉得眼前阵阵昏花,站立不稳。 139章:惊天密闻——宫女怀孕(中) 万贞儿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狂跳的心,。 “听说刘医官医术高明,在太医院还不入流,今后有什么事儿及时来告诉本宫,本宫不会亏待于你,至于刘才人、李可儿怀孕之事儿,且莫急于告诉周太后,其中有疑,待本宫查清再说。查明此事之后本宫升你为太医,正八品。你且退下吧。” “微臣谨遵懿旨!微臣感谢娘娘栽培!微臣跪别娘娘。” 刘平信匍匐在地感恩不尽的叩了几个大响头,退下了。 “传敬事房总管太监郑忠带簿来见!”万贞儿脸色已铁青。 敬事房太监管理、记录,帝、后房事。每行房一次,敬事房总管太监都得记下年月日时,以备日后怀孕时核对验证。 不一会儿,郑忠被带到,只见他怀里抱着一本录事簿。 郑忠已吓的面色如土,跪下叩拜万淑妃之后,将录事簿双手敬上。 韵儿按过录事簿递与万贞儿。 万贞儿细细的看着。地上的郑忠已大汗淋淋。 万贞儿看过之后,抬起头来看着郑忠,“你可记得仔细?有无疏漏?” “奴才记得仔细,并无疏漏。” 郑忠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心里暗暗叫苦,因为昨晚贪杯,并没有把内官监釆办鲍石所托之事写进录事簿,若被万淑妃看出破绽,那脑将袋不保了! 万贞儿万淑妃看着录事簿,沉默不言。 所以有宫女太监都静静的站着,看着万淑妃的脸色。 只见万贞儿的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黑,黑风斗暗。 爬在地上的郑忠,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他的心里万分的忐忑,如千万只草尼玛奔腾而过。 “韵儿,把录事簿给郑公公,让他退下吧。”万贞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郑忠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接过录事簿,退了出去。 郑忠退出昭德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自言自语的说:“吓死杂家了!万淑妃察看录事簿说明她起疑心了,我得去找釆办鲍公公。” 郑忠一路小跑直奔皇城西边,因为鲍石就住在那里。 “娘娘可曾看出门道?” 汪直看着万贞儿黑风般阴暗的脸问道。他相信淑妃娘娘定是发现了问题。 目光直愣愣的万贞儿回过神来,对汪直说道:“汪总管,你带人去把刘才人及身边宫女一并请来。一个莫漏了去。”万贞儿把那个请字咬的很重,充满了凶狠之意,又对韵儿说,“刘才人到了之后,就把她请进西厢房。任何人不得接近。” 汪直带着身边一人叫张楚的小太监去请刘才人了。 “韵儿,叫乔总管过来。”万贞儿命令道。 韵儿出去叫了乔峰进来。 万贞儿让乔峰去坤宁宫,叫皇上的司寝宫女李可儿过来,就说是皇上在昭德宫,请她过来伺候。 乔峰出去了,韵儿端了一杯茶上来:“娘娘劳累了一阵子了,喝杯茶吧。” 万贞儿一巴掌把茶盘拍翻在地,恶狠狠的骂道:“群小胆敢做出此等之事,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韵儿慌忙拾起盘子,拾地上的茶杯残渣,边拾边说:“娘娘息怒,凤体要紧,这都过去快拾天了,月信还没有来,说不准那便是真真的怀孕了。” 万贞儿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目光阴暗凶狠的说:“我若不生出皇长子,谁都休想生孩子!刘才人,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莫怪我下手无情。你也太胆大了,也敢欺辱本宫!” 万贞儿气愤的骂着,韵儿一头雾水,不知道娘娘为何大怒。 汪直来到春红所住的喜乐宫。 看到汪直的道来,刘春红刘才人愣了。 这皇上跟前的宠信太监来此做甚?自己虽为才人,皇上其本上都没有来过喜乐宫。 春红明的皇上之所以封自己为才人,无非是为了感激与他共度的那段苦难的岁月。给她一个名份,也就是在这深宫之中给她个吃穿不愁的日子罢了。 这样孤寂的被伺养着,还不如放自己出宫呢! 汪直对刘才人说万淑妃数月不见她,甚是想念,请她带上宫女过去说说话。 刘才人受宠若惊的从锦榻上下来,站了起来,汪直这才看清楚刘才人肚子微隆。 果真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皇上的吗? 汪直有些怀疑,做为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皇上临幸过哪个妃子他是其本上清楚的,皇上其本上都住在昭德宫,也没有临幸过几个妃子。这刘才人好像没有被临幸过。那她怎么会怀孕了呢? 刘才人看到汪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不觉满脸通红。 ...... 刘才人和他身边的宫女紫鹃被请到了昭德宫,并没有见到万淑妃,而是被安排到了偏殿里。敏感的她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到了上灯时分,韵儿过来说娘娘召见刘才人。 刘才人双手本能的抱抚住自己的肚皮,娘娘会不会是冲孩子来得? 女人的第六感觉总是很准确的。 刘才人刘春红撇下贴身宫女紫鹃,跟着韵儿走进昭德宫的正殿,看见锦袍丽服的万贞儿正在喝茶。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娘娘金福万安!” 刘才人直挺着身子跪了下来。 万贞儿把手里的茶盏递与身边宫女,盯着刘才人的肚皮,慢条斯理的问:“你怀孕几个月了?” “回娘娘,七个月了。”刘才心中惊慌,这语气也都不自然了。 “嘭!”万贞儿万淑妃一掌击在茶几上,厉声喝道,“大胆奴婢,胆敢欺辱皇上!还不从实招来!” 刘才人脸色瞬间煞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看着凶神恶煞般的万贞儿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 万贞儿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刘才人,威势逼人。 刘才人吓坏了,睁着惊恐的大眼睛,一手护着凸隆的腹部,一肘支撑着地面,艰难的向后退却着。 “娘娘!娘娘!饶了奴婢吧!” 终于缓过神来的刘才人恳求道,她脸色惨白惊恐万状。 “这是那来的杂种?” 万贞儿如一只嗜血的魔,双眼通红的盯着刘才人,恨不得吃了她。 一个声音在刘才人的耳边回荡:“你只要一口咬定这孩子就是皇上的,那怕死都不能松口。十八年后,苦日子到头,你就是太后了。高高在上的大明太后。” “是皇上的,娘娘!” 刘才人的声音细弱而颤抖,如狂风中枯草茎发出的颤音。 140章:惊天密闻——宫女怀孕(下) 万贞儿伸手一掌,清脆而响亮。 顷刻,刘才人的左脸印上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敬事房的录事簿上记载了皇上只宠幸过你一次,还是去年。若怀孕,那孩子早就满地跑了!你现在才怀胎七个月!说,孩子是谁的?” 万贞儿的眼里充满了杀机,目光如刀,恨不能割开刘才人的肚皮看个究竟。 刘才人因恐惧而浑身颤栗着,双手本能的护在自己的肚子上,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着。那双惊恐的双眸睁的大大的,飘忽不定的看着威势压人的万贞儿。 “不说,是吧?” 淑妃万贞儿两眼凶光,脸色铁紫,气急败坏,如嗜血狂魔般的狰狞可怖。 只见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浅浅地狞笑着,抬起一只脚,狠狠地朝刘才人隆鼓的肚皮上踩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昭德宫里传出,划破夜的宁静,令人毛骨悚然。 这声音让昭德宫另一个偏室里的女人胆颤心惊。她嚯的站起来,警觉的走向窗口,想推开窗子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但窗子是封锁了的,打不开。她又惊慌的看了看门,那门一定是打不开的。 她被乔峰带到这里就被禁了起来。 她如热锅上的蚂蚁,慌乱,惊恐。 她惊恐的慌乱中一不小心又碰掉了桌上的茶杯。 “嘭!”的一声。 她心惊肉跳的看着地上的碎渣,揉搓着手里的巾帕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不会!这个恶毒的妖妇,吴皇后她都不会放过会放过我吗?” ...... 淑妃万贞儿踩在刘才人腹肚上的那只脚又尽力的拧了拧。 “说吧,这个孩子是谁的?” 万贞儿穿着精美绣鞋的脚底感觉到,刘才人腹中那个小东西的挣扎。 刘才人疼痛的大张着嘴巴,尽力的用双手护着腹部,哀怜的看着万贞儿,锥心刺骨的疼让她的声音颤抖着:“娘娘,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的孩子吧!娘娘!...求你了...” 刘才人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这孩子是谁的?说!” “皇、皇上的。”刘才人面无血色,大汗淋淋。 “我叫你嘴硬!” 万淑妃万贞儿再次狠命的朝刘才人的腹部踹去。 刘才人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刘才人腹部巨大的弹力,使万淑妃打了一个趔趄。 她更生气了。一步步朝刘才人逼近,刘才人那湿透的秀发散乱的粘贴在大汗淋淋的脸上。她双肘撑地痛苦的,艰难的拖着沉重的身子向后退着,那感情复杂的眸子惊恐的望着万淑妃,是满满的恐惧与绝望。 刘才人的身下,紫红色的液体开始向四周弥漫。她向后退着,身下拖出一道宽宽的紫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万淑妃杀气腾腾,不依不饶,踩着这道淋淋血痕步步逼近。 刘才人被逼至墙角。她无路可逃了,腹部阵阵刀绞般的疼痛让她扭曲着脸,张大了嘴巴,急促的呼吸着。身下的那滩血开始漫漫的向四周扩散。 “你...太....狠....了....” 刘才人在阵阵如撕如绞的疼痛中晕死了过去。 “拿水泼醒她,必须让这贱人说出那个男人是谁?” 万淑妃有些气急败坏的下着命令。 万贞儿心里想:这孩子绝对不是皇上的,皇宫除了皇上都是些阉人,是谁能让她怀孕?这后宫那么多青春妙龄的女子,谁都有可能比自己先怀上孩子,这太可怕了! 一盆盆冷冰冰的水泼向刘才人。 地上血水横流,惨不忍睹。 刘才人无力的动了动,梦忆般地说道:“龙哥...孩子...孩子...恐怕...保不住了...保不住了...龙哥...龙哥...” “龙哥是谁?他在那里?” 万贞儿眼睛闪着凶光,伸手抓住刘才人胸前的衣服,将她揪起,盯着她那毫无血色惨白渗人的脸,希望她说出下一句,那个人是谁。 刘才人头一歪,双臂下垂,身子如面叶子一般的软了下来,没了一点儿反应。 万贞儿万淑妃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刘才人的鼻子下,一点儿气息都没有。 刘才人死了。 万贞儿失望的松开了沾满污血的手。 刘才人无声的栽倒在血泊里,脸色惨白长发凌乱。 这时,刘才人的身下长衣里发出“呱呱”的声音,那是小孩子的啼哭。 娘头死,儿后生! 包括韵儿小微在内的宫女太监们都看的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他们都静静的站着,面无表情,呆若木鸡。 哪“呱呱”声清晰响亮,如蛙鸣一般。 万贞儿万淑妃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她困倦地坐在锦榻上,迷起眼睛思索着:龙哥?龙哥是谁?会是皇上吗?叫皇上龙哥,难道这真的是皇上的孩子? 万贞儿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这不可能。敬事房的录事簿上明明记着皇上只宠幸过她一次,按时间算来也快一年了,若那次怀孕也早生了。看来这龙哥必另有其人。 “来人,去把李可儿那贱人带来。”万淑妃命令道。 “是,娘娘。”韵儿应着逃也似的出去了。 万淑妃折磨得是刘才人,韵儿却无法忍受,咬牙强支撑着,有个机会赶快跑出去透透气,那满地的血腥令她反胃,直想呕吐。 韵儿在廊子里拂抚着胸部,大口大口的喘了会儿气儿,才朝关押着李可儿的偏房走去。 韵儿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的说:“李可儿,你可别死撑着,直接说了少受活罪的,反正说了与不说你都是活不成的,早说早死早安生。” 李韵儿边走边嘟嘟囔囔地说着就到了关押李可儿的偏房门口。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抬头看,一下子瞪大了吃惊地眼睛。 李可儿挺挺的挂在房梁上。 她上吊了,吊在脖子上的是她自己的粉红腰带。一把椅子倒在她的脚下。 “这样好,少受活罪,反正都是一个死。” 韵儿冷静的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去。 李可儿死了,与其说她是上吊死了,不如说她是被吓死的。 在这深夜里,刘才人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如一把钢刀,一下一下的剜着李可儿的神经。 也许自己怀孕的事儿被万淑妃知道了,也许万淑妃知道这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 听着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胆小如鼠的李可儿彻低的崩溃了。 与其去受那样的酷刑不如一死了之! 141章:后宫的神密道人 李可儿想通过当皇上的妃子令家人出人头地。虽然作了皇上的司寝,但是皇上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她小心思的去勾引,也总是以失败告终。 一天傍晚,李可儿在廊子里百无聊赖的呆坐着,想爹想娘,想在家乡时轻罗小扇扑流莹的美妙夏天。 这时内官监鲍石走了过来,这鲍石主要掌管采办皇帝所用的器物,如围屏、床榻、桌柜等,是常在宫外走动的大太监。 鲍石看到李可儿,就主动走过来于她拉了一会儿家长理短之后,看看四下无人,就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一件事儿,尽管这件事儿让她脸红耳赤,但她在鲍石的劝说之下,还是心动了,因为这件事儿充满了诱惑,她决定挺而走险,去一试。 这一试不可收拾,李可儿却死去活来的爱上那个长相英俊的神密道人。 这个道人为李可儿枯燥的深宫生活添上了亮丽的一抺色彩。 李可儿相信了那年轻道人的一句道:“等我们的孩子登了基成了皇上,这整座皇城都是我们得了,你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李可儿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还对鲍石公公感激不尽。 而今,事情可能暴露了,满怀希望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李可儿解下自己的腰带甩上房梁,打好了结之后,哀伤悲戚地说道:“龙哥,来生再见!为了不拖累你,可儿先走一步了,你好生保重。” 李可儿说完就蹬翻了脚下的椅子。 韵儿回禀万贞儿,那李可儿上吊已死。 万贞儿望着窗外那漆黑的夜,似乎感觉到了这两个女人的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恐惧如海向万贞儿袭来。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她不知道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把刘才人的侍女带来。”万贞儿极度的烦燥。 韵儿很快把紫鹃带了过来。 紫鹃战战兢兢的进来,头也不敢抬,听主子刘才人惨叫了大半夜,她已经吓的魂飞魄散了。 韵儿说:“上面坐的就是淑妃娘娘,问话如实的说,少受些皮肉之苦。” 紫鹃无声的跪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两眼直直看着眼前的地面,如傻子一般。 紫鹃早就吓坏了。 “抬起头来。”万贞儿威严的命令道。 胆颤心惊的紫鹃抬起头来,看到了万贞儿那张暴戾的脸和如炬的眼。恐慌的忙又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主人?”万贞儿威严的命令道。 紫鹃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万贞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角满地的污血,血泊里躺着她的主人刘才人。她头发散乱,面惨白如纸,扭曲的脸上一双大眼悲愤的圆睁着,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死不瞑目的样子恐怖而惨烈。她的身下还有断断续续微弱的“呱呱”声。 紫鹃惊吓的瞳孔散大,身子抖抖瑟瑟,身下液体四溢。她吓坏了,尿了一地。 “说,你的主子跟宫里那个男人有染?说实话保你不死。” 在紫鹃听来万贞儿冰冷威严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可怕极了。 万贞儿推猜令刘才人怀孕的可能是那个御医,因为后宫里除了皇上也只有御医可以走动了。 极度恐惧的紫鹃结结巴巴的说:“那个人,不是宫里的。” 万贞儿闻言大惊。不是宫里的!这森严的后宫还有那个男人能够大胆出入? “他是那里的?姓啥名谁?”万贞儿嚯的站起来走向紫鹃。 听着万贞儿步步走近的脚步声,紫鹃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回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每每月圆之夜,都有一个叫忠儿的小公公来把娘娘接走了。听忠儿小公公说什么龙哥要见什么的。奴婢也听刘娘娘说过龙哥法道高深,常来宫里做法事儿什么的。听刘娘娘说这龙哥能帮助宫女开运,容易去接近皇帝,甚至怀上龙胎。” 紫娟气若游丝结结巴巴说完已是大汗淋淋,极近虚脱了。 “太放肆了!”万贞儿大努。 法道高深?这家伙是个道人! 后宫有时请和尚、道人、尼姑进来做做法事也是常有的,自从皇上信道之后,道人出入宫中也就成了便饭了。 “把这丫头暂关入厢房。”万淑妃万贞儿面如乌铁,表情冷戾地命令道:“快请汪直来,我就不信挖不出这个叫龙哥的人!” 一个小太监急急的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汪直来了。 不待汪直行礼请安,万贞儿急急的问道:“忠儿,是那个宫里的小太监?” “回娘娘话,这宫里大小太监众多,让汪直查了再来回禀娘娘。不知娘娘为何查这个小公公?” 汪直与万贞儿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已看到墙角里死去的刘才人,他却装的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万贞儿告诉汪直,刘才人怀孕与一个叫龙哥的道人有关,以及那个叫忠儿的小太监可能是穿针引线之人,只要抓了那个小太监,也就找到了那个叫龙哥的神密道人。 汪直走了,去找那个叫忠儿的小太监去了。 万贞儿令人拖走了刘才人的尸体,冲洗宫殿,燃香熏染。不能让皇上来闻到这血腥之味。 这时,天已大亮了。 疲惫不堪的万贞儿走向寝榻。尽管疲惫,但他无法入睡,那个让嫔妃宫女怀孕的道人用意何在? 仔细想想也就冷汗淋淋,万贞儿坐起对身边侍立的宫女说:“快让总管去请皇上来,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 乔峰听了宫女的传话也就急急的去了。 太阳已爬上三杆高了。 乾清宫。 皇上朱见深穿戴整齐准备上朝。这时怀恩进来说万娘娘的总管求见,说有要事儿。 只要是万娘娘的事儿皇上是十分上心的。就让乔峰直接进了内殿。 “万娘娘有何要事儿?”皇上问道。 乔峰跪在地上回话说:“昨晚,娘娘查得后宫一惊天大案,请皇上过去商榷追查主谋等要事儿。” 皇上朱见深闻言大惊:“什么惊天大案?” 乔峰说:“万娘娘说了皇上过去就知道了,奴才自不必细说,也不知细情。” 皇上让怀恩去前庭传旨休朝一日,自己跟随着乔峰去昭德宫。 迎着初升的朝阳,皇上朱见深黄袍轻荡脚步翩跹的走在去往昭德宫的路上,他的心情十分的愉悦,就要见到三日没见面的万淑妃了,心情自是畅快。 皇上见状大惊,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那怪物叨住一小太监进得桃林不见了。 142章:皇宫出现神密怪物 皇上边走边欣赏着路边的景色,感觉数日的劳顿与困倦在这繁茂的葱绿与红花间消散了。 这几日处理瑶民缕缕反叛的奏章,有朝臣建议出兵巢灭,也有朝臣建议招安抚顺。两派据理争吵不可开交。这瑶民生活在崇山峻岭之间,生性剽悍,也实是难以收腹,也令那韩雍数次带兵去征服。怎奈那瑶民刁钻,兵去之则四散崇山峻岭,兵回之则又聚众扰边。也实在令人头痛。 皇上朱见深与乔峰身,后还跟随着几名听班小太监,行至听雨轩。这里四周是一片桃林,青风习习,鸟鸣声声,清幽的很,皇上不觉放慢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只怪物从桃林里蹿出,真奔皇上扑来。皇上朱见深见状大惊,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乔峰大惊,高喊:“护驾!护驾!” 手无寸铁的太监们慌乱一团。 只见这怪物长得像狗,青面獠牙,头大如斗,项部鬣毛及地,红如火焰,目如铜铃,凶悍至极。 那怪物扑来,叨住一小太监拖进得桃林,不见了。 朱没深在乔峰的掺护下逃至昭德宫。 万贞儿见朱见深进来被乔峰搀扶着,大汗淋淋,粗气重喘,一脸惊恐,狼狈不堪。大惊! 她走上前来搀扶住皇上,万般怜爱心痛的问着:“皇上,这般光景,是为何事?” 朱见深抱住万贞儿气喘的厉害,口吃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万贞儿把皇上揽入怀中,拂抚着皇上的后背与后脑勺,安慰的说:“不怕,不怕!皇上不怕,有奴婢呢。” 这句话对皇上朱见深就是一颗定神丹。从小到大听过数万遍,也就是这句话拂慰了他幼小的心灵十数年。 不怕,不怕,太子不怕,有奴婢呢! 不怕,不怕,祈王不怕,有奴婢呢! 不怕,不怕,太子不怕,有奴婢呢! 不怕,不怕,皇上不怕,有奴婢呢! 在万贞儿的怀里,皇上朱见深如孩子般的平静下来。 是的,万贞儿的怀抱让宪宗朱见深永远感觉自己就是个被宠护的孩子。 万贞儿给这个孩子的安全感与温馨是谁人都无法替代的。也只有在万贞儿这里,皇上才感觉到快乐与舒适。 他不需要别人的顶礼膜拜,他要的是亲密无间的温馨亲情与坦诚平等的相待。 这也是这皇宫大院里所没有的奇货。 朱见深平静下来,被万贞儿搀扶着坐来下来。接过韵儿端上的茶喝了两口,那几乎是冒清烟的嗓子才能说出话来。 皇上暴怒如雷:“下令锦衣卫,速查皇宫哪来如此怪物?快快灭掉!” 乔峰传旨去了。 看着皇上受到如大的惊吓,万贞儿没有将刘才人李可儿怀孕之事儿告诉皇上。她知道这个大孩子担不起这接二接三出现的情况所带来的压力。 皇上放下茶盏,脸色也缓了过来,“爱妃,听乔总管说你查出惊天大案,说来朕听听。” “皇上受了惊扰,它日再议不迟。”万贞儿说的轻描淡写的。 朱见深笑了笑,爱怜有加的看着万贞儿,如果身边没有这个善解人意的万淑妃,那自己的生活该是多么的孤独无趣。 笑容虽然漾在朱见深的脸上,但宫中怪物的出现,让他的内心压抑而又恐惧。 宫里出现了怪物,很不祥的征兆。正所谓天下大乱,异现频生。自己经历的太多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乱象在等待着自己。 朱见深忧心忡忡起来。 看到皇上脸色变的忧郁起来,万贞儿戏笑说:“不就一只恶狗罢了,不必上心的。在祈王府时,皇上不也被恶狗所吓,有什么事儿呢?不必上心。” 万贞儿提到当年祈王府恶狗咬人之事,让朱见深想起了有救命之恩的汪直。那次如若那恶狗咬的是自己,也许命不至今天了。 这时一个人闯了进来,噗通跪在朱见深与万贞儿面前:“皇上,娘娘,原谅微臣失礼,微臣有要事儿启奏。” 朱见深抬头看到的是阁臣万安惊惶失措跪在面前。 “万爱卿何事惊慌呀?”朱见深的心里有些慌乱。 “万大人,有话漫漫说,别吓着皇上。”万贞儿提醒着万安。 万安停顿了一下,稳了稳神说道:“近日有两件事儿,使京城之人,人心慌慌。” “何事?”朱见深折起身子,十分好奇。 万安向皇上陈述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京城有个叫赵灵安的商人,他出门经商,在路上遇到一个美女。这个美女戴着面纱,但看身材气质相当高雅。赵灵安也是个好色之徒,就把这个美女带回家去。可就在第二天,这个府里的人死了精光,甚至连猫、狗、鱼都死掉了。人跟动物都没有伤痕,而美女却不见了。 这个事情传出来后,大家都说这是妖狐灭门,接下来数天,京城的晚上又发现有美女游荡,谁捡谁倒霉。这样一来,妖狐灭门事件就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慌慌。锦衣卫出动了大量人马,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倒底来。 第二件事:近日,宫里出现了一种叫黑眚的怪物,这种怪物长得像狗,青面獠牙,头大如斗,项部鬣毛及地,红如火焰,目如铜铃,凶悍至极。喜欢在黑暗中偷袭人,近两日有数名宫女太监已被其吃掉。皇宫之中无人敢再出门了。 听了万安叙述完毕,万贞儿深怕吓坏皇上朱见深,忙说道:“所谓‘妖狐灭门’,也无非是仇家寻仇上门,下了毒药罢了,被讹传了去。宫中出现的,也可能是狗一样的某种未知名的野生动物,比如黑狼,狮虎之类的都有可能下山,误入宫中,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对付这样的野生动物,民间一般是点火击金鼓吓走就是了。” 正说话间汪直进来,看到皇上在,向皇上行了礼,然后对万贞儿行礼说道:“娘娘,奴才已查到出忠儿是乾清宫的扫地小太监,昨晚喝多了洒,失足跌入清华池淹死了。” 万贞儿听罢一脸的玄寒;“有这么巧么?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回娘娘话,奴才查了,也没查出忠儿于谁有怨,也没查出其它什么来。” “你没有听说有一个年轻妖道经常出入宫中吗?”万贞儿紧盯汢直的脸。 “奴才不知。”汪直面无变化,恭敬回答。 万安,万贞儿,汪直三个的对话吓坏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宪宗朱见深。 他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现在宫外有狐妖,宫内有妖道和叫黑眚的怪物,那么多锦衣卫却不起一点做用! 朱见深胆颤心惊地大叫道:“如此乱象,怎么办?怎么办?” “奴才有个办法。”一个人应声跪地,那人叫汪直。 143章:贞儿有孕 宪宗朱见深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现在宫外有狐妖,宫内有叫黑眚的怪物,还有妖道替入宫中,那么多锦衣卫却不起一点作用。 自己的安全没有保障,朱见深胆颤心惊。 “如此乱象,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朱见深心惊心肉跳,惴惴不安。 “奴才有个办法。”一个人应声跪地,这个人就是汪直。 “你有什么妙策?”朱见深满含期待的看着汪直。 “皇上,既然锦衣卫指靠不上,那就再组织一些人专门来查这些案子,以尽快破案,保证皇上的安全。” “好主意!”汪直的建议深得皇上的赞赏,“那让谁来组织这些人呢?” “这个人一定是忠于皇上的,并切尽心尽力,尽早破案。”万贞儿看着汪直说道。 “爱妃,你认为何人可用?” “汪总管,皇上。”万贞儿看着汪直,“观身边人,如此众多,即精炼能干又忠孝皇上之人唯汪直莫属了。” “那就汪直吧。”朱见深拉住汪直的手愁肠百结“尽快破这三个案子,消除民众的恐慌。朕也实在是心慌的很,你在查办此案的过程中,如若发现对朝庭不利的事儿,不必奏请三司,可直接法办。” 这可是授于汪直一大特权! 汪直的心兴奋若狂,忙跪地叩首:“奴才谢皇上器重,定当办好皇上所托。既然东厂不力,奴才所组织就叫西厂,西厂专属保护皇上周全。 “西厂就西厂吧,只要能为朕效力除害,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快破案。”朱见深希望汪直快快破案,除心头之忧。“建西厂,朕就封你为厂公,朕的安全就交于你了,务必上心。” 汪直满心欢喜叩首谢恩:“奴才为尽早破案,这就去了。” 朱见深摆了摆手,意思是汪直可以走了。 汪直又对万贞儿深深一礼:“汪直也请娘娘放心,不出一月定把这三案破了。” “如是甚好。去吧!” 汪直起身后退三步,转身去了。 万贞儿看着汪直的背影目光变的深不可测。 汪直有乾清宫的内务总管太监直接成了西厂贞辑查办的总指挥厂公。 汪直笑了,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策划顺利的进行着,他终于可以像一个男人那样施展自己的抱负,做一番叱诧风云的事儿,再也不必窝在紫金城里当一个看家的奴。 汪直最不想做的就是一个家奴,但命运偏偏让他万了皇家的家奴,他在尽力的抗争。 汪直的确精明干练,首先选了自己的办公地点,西厂建在在灵济宫前,以旧灰厂为厂署总部。此处地方开阔,有利于侦缉,监狱,查办一体化设施的建设。 汪直首先从锦衣卫中选出身健精壮干练之人做侦辑,然后到东厂选一批出众的补充进来。东厂的厂公是尚铭,牛玉倒台之后尚铭在万安汪直的支持之下顺利的接管了东厂,成了东厂的老大。 对于汪直的直接要人尚铭虽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对于皇上任命的直奉官,谁都得让三分,他们有不向皇上请示可直接逮捕法办的特权。 汪直的西厂初具规模,都是挑选出来的精英人物。尚铭心里清楚这样下去西厂一定是要越过东厂的,但那是听命于皇上的直属机构,虽心里有怨也无话可说。 三天之后,汪直整装人马,开工了。 为确保皇上安全,先从内宫入手。 第一件事就是搜捕怪物黑青。西厂的人披盔甲持长刀,几乎把紫禁城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把黑青捕获,并关于铁笼之中。 黑青被捕获,众人奔走相告,人心太快,晚间夜行不用再提心吊胆了。西厂之内来观看黑青的官员络绎不绝,皇上朱见深携万淑妃亲来观看,对汪直大加赞赏。 西厂开工就博得个满堂彩,让尚铭妒忌得眼都红了。 “厂公,替入宫中的妖道可有下落?” 万贞儿问汪直。她最担心的就是那道人,如若他再让哪个宫女怀孕,再碰个巧敬事房有录可查,那她可就真的有苦难言了。 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抓住那个妖道。 汪直胸有成竹的说道:“娘娘尽可放心,汪直能抓住黑青自然也能抓住那妖道。” “怕的是夜长梦多,再出意外。”万贞儿担心的说。 汪直笑了,“夜再长,汪直确保娘娘无梦之扰。” 万贞儿笑了,她相信汪直的话,甚至还怀疑这三件事可能与汪直有瓜葛,也许是汪直为了得到权势布下的局。 这三件事汪直若顺利办好,那必定让他在皇上面前站稳脚跟,若因此得到皇上的信任与器重,那他将是这三件怪事的最大受益者。 女人总是多疑的。 万贞儿的猜疑,让她深感汪直才是皇上身边最可怕的人。 无论你有多么可怕,我操控得了皇上,同样也操控得了你。 “为了皇上安危,厂公多辛苦。”万贞儿粉面含春威不露。 万贞儿强打着精神,还是让汪直看出了她的慵懒和困倦。 “娘娘,请回去好好歇息,静待汪直的佳音。” “那自然是好!”万贞儿眉开眼笑,“韵儿,告诉皇上,咱们先打道回宫。” 万贞儿体困人乏,支撑不下去了。她知道皇上贪玩就先行回宫了。 万贞儿总觉困倦,自认为是近来怪事多多,费神所至也没多想。回到昭德宫之后,她又召来了医官刘平信。 道人替入宫中,总让万贞儿心里不踏实。若是好色之徒倒也不足为虑,若另有图谋,那后果可能很可怕,防不胜防。 万贞儿下令刘平信以防瘟疫为由,对宫女们的身体状况例行检查,若有异症尽快报来。 刘信平听完万贞儿的吩咐,前跪了半步说道:“娘娘的吩咐,微臣尽力去做好。微臣抖胆,可否为娘娘把把脉。微臣看娘娘慵懒困倦的样子,极像是妊娠了。” 万贞儿听到妊娠两字双眼放光,喜不自禁,“刘医官请了。” 刘信平跪行至万贞儿桌前,将腕枕放于桌上。万贞儿将手腕放将上去,刘信平再将一素色巾帕覆盖于万贞儿手腕之上,才将手搭上去把脉。 刘信平一阵的屏神静气,之后,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真的是有孕在身了。” 144章:妖道李子龙(上) 万贞儿心花怒放,万分高兴的说:“赏!赏刘医官白银三百两。” “谢娘娘恩典!” 刘平信受宠若惊,爬下连磕了几个响头。 终于怀孕了! 万贞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后宫之中,你多多留意,哪个宫女嫔妃有孕及时来报。待皇上回宫,本宫奏请封你为正八品的太医。” 万贞儿的心情如同那三月风中的柳,柔媚婀娜飞扬快意。 她企盼着皇上快快回宫,也好将这振奋的消息告知于他。不知他会是如何的开心! 你们可以阻止本宫作皇后,但你们无法阻止本宫作皇太后!只要本宫生出儿子来,朝臣太后即使反对又如何? 万贞儿沉浸在即将为人之母的喜悦里。 万贞儿请来太医院使温广年再诊,温广年又开了些保胎安神的药方子,叮嘱均食静养,稳性情,防病疫,勿惊吓等等。 万贞儿自是厚赏了温太医。 朱见深知道万贞儿有孕在身,自是高兴不异,更是恩宠有加。把奏章都交于秉笔太监去阅,日日伴在万贞儿身旁。 清宁宫。 周太后闻言万贞儿有孕十分的震怒,将宫女奉上的茶盏摔于地,大骂温广年庸医。 越是怕狼来吓,担心万贞儿怀孕,那万贞儿还真的怀上了! 为了把皇上的心从万贞儿身边拉回来,自己费尽心机,把绝色美女都安置在皇上身边,做司帐、司寝、司衣、司笔,皇上竟也不正眼一观,独独宠那万贞儿。 万贞儿有何好?妖女耳! 周太后胜怒之下招来温广年。 “温院使,本宫观你医术不精,妄为院使,从今之后,院使另为他人,你做回太医去吧!” 温广年明白这万贞儿有孕周太后拿他出气。 “太后,稍安无燥,那万氏有孕并不等于有子,她的身子,一直是微臣调里的。” 温广年的话说的笃定而充满自信。 周太后幽深的目光在温广年身上扫了扫。她在判断是否再次听信这个令她失望的太医院最高执行官。 “那万氏,是第一次怀胎,也是最后一次。请太后相信微臣的医术,温家世代为宫庭御医,这点儿小能,微臣还是有的。” 温广年的话说得是不疾不徐,满怀自信。他希望周太后收回成命。 “第一次!若生个儿子,也就足够了!”周太后怒气冲冲。 “微臣说过,太后,有孕不一定有子。请太后相信微臣的医术。”温广年再次强调了这句话。 周太后沉默了片刻,“哀家暂且再信你一回,退下吧。” 温广年躬身退了下来。 在周太后的逼迫之下,院使温广年不得不再次下虎狼之药了。 行医原本救人,而现在却......温广年的良知在挣扎,苦苦的挣扎! 温广年遥望着昭德宫的方向说道:“万娘娘,对不起了!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呀!” 那晚院使温广年大醉。他醉的不是良知被扭曲,而是整个家族的未来。 今朝应付得了周太后,明朝如何应付得了万淑妃! 皇上的宠妃,一但得知真相,灭门,是不可避免了。 皇宫之中医术高明精湛者也大有人在,若有朝一日被那位同行看出破绽,出本参奏,灭九族的大罪如何逃脱? 从此,温院使温光年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话说汪直开始侦缉道人进宫的蛛丝马迹了。 刘才人的丫鬟供出了乾清宫扫地小太监忠儿,忠儿后来现尸湖中。就从忠儿死的那天晚上接触的宫人入手调查。 很快敬事房总管太监郑忠浮出了水面。 那晚,有人看到郑忠的手下小太监鲍富来找过忠儿,后来忠儿是和鲍富一起走的。 鲍富被逮捕入西厂,经不起刑罚折磨,供出了受郑忠指示与另一名小太监一起把忠儿浸死脸盆中,后抛尸湖中,制造失足落水淹死的假象。 郑忠很快被捕入狱,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了一个惊天密闻,也是令皇室忌讳莫深的丑闻。 郑忠供出了内官监鲍石。 鲍石从郑忠的敬事房买走皇上宠幸嫔妃的信息。然后再让这个嫔妃重金请京城有名的道人李子龙做法,法事之后,那位嫔妃就有可能怀上皇上的龙种。宫中上至嫔妃女官下至宫女丫鬟都信奉敬拜李子龙。 那李子龙简直就是宫女之友了! 据说这个道士李子龙,在京城就很有名,有不少信徒,据说法术相当高超。 接下来就要缉拿最关健的人物鲍石。 这鲍石是内官监,主要掌管采办皇帝所用的器物,如围屏、床榻、桌柜等,是常在宫外走动的太监。 常在宫外走动的太监就有机会结识了江湖上的三都九流。就这样鲍石无意之中就结识了有意靠近的李子龙。 很快西厂的侦缉人员就把鲍石抓进了西厂。 鲍石知道事情败露无法掩盖,为不受皮肉之苦也就招出了道人李子龙。并且说出李子龙就在紫禁城中。 汪直命人毯式的搜查紫禁城。 紫禁城的万寿山上,一位中年的道人,站在山顶之上,头顶的混元巾和长发一起在风中凌乱飞扬,青色道袍飘飘,手持羽扇,俯视着脚下接邻栉比的皇宫,脸上荡漾着得意自豪的笑容。 他悠然的摆动着羽扇,望着乾清宫狂妄的哈哈哈大笑。 “秦朝吕相有‘奇货可居’成仲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我李子龙将要这段历史再现了!这一宫的奇货吾皆可居之,十八年后,面南而坐的定是吾家儿也!” 此道人就是汪直正在缉拿的妖道李子龙。 李子龙想像着自己就像当年的吕不韦那样,“用一个女人买一个国家”,让年轻的皇帝叫自己仲父,掌管全国政事,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不由的狂笑不止。 李子龙进宫的目的,就是要像当年吕布韦那样重演那段“奇货可居”的历史。 李子龙的野心来自他读书读到的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深深的诱惑着他。 秦国丞相吕不韦本为河南濮阳的巨富,是远近闻名的大商人。但他不满足这种拥有万贯家私的地位和生活,野心勃勃,对王权垂涎三尺。 145章:妖道李子龙(下)(求推荐票票) 于是,吕不韦打点行装,到了赵国的国都邯郸,精心策划一个大阴谋,将正在赵国当人质的秦王的孙子异人,想法过继给正受宠幸的华阳夫人,转瞬之间,异人被立为嫡嗣,更名为子楚。吕不韦将怀有自己骨肉的爱姬赵姬献给了子楚为妾。 不久,国事生变。秦昭王、孝文王相继去世,子楚堂而皇之地登上王位,赵姬生下嬴政被封为皇后,。吕不韦被封为丞相。之后,子楚仅在位三年就死掉了,于是他的儿子嬴政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这就是后来的秦始皇。 吕不韦认为嬴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让嬴政喊自己为“仲父”,自己则掌管全国政事,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吕不韦在邯郸的秘计实现了。 李子龙野心勃勃,认为自己可重现这段历史,且更有把握。 吕不韦只不过是用了一个赵姬而已,而自己居的则是眼前皇宫里的众多女人。 这些可怜的宫女们为能在这深宫占一席之地,如飞蛾扑火般的投向自己的怀抱。她们毫不怀疑的认为法术高明的李子龙真的能给她们带来好运。 只要谨慎运作,理想在望,李子龙万分得意,狂笑不止。 李子龙认为在这万寿山上,是没有人能够听到自己自得的狂笑。他不仅笑自己即将梦圆,而且笑大明皇帝的愚蠢。 正在李子龙笑得眼泪都横流的时候,两个腰挎长刀的骠形大汉朝他走来。 他的笑声这么快就招来了“猫”。 李子龙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只有目瞪口呆的看着来者。 他知道自己再高明的法术在这俩人面前怕是再也不管用了。 李子龙被捕,下入西厂大狱,汪直亲自审问。 汪直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只见此人身材修长,体态匀称,皮肤白皙,稀疏的山羊须飘在胸前,一双狼眼乌溜溜的转动着,充满了奸邪这气。 从后看也玉树临风,从前看奸诈小人。 “下站何人报上名来!”汪直威严的喝斥道。 李子龙拱了拱手:“在下终南山道人李子龙。” “李子龙,你是如何潜入紫禁城的?在那万寿山上做甚?” “在下云游至京城,在茶坊结识了内官监采办鲍石公公。鲍公公言讲宫内夜半常闻凄厉鬼啼之声,特邀本道来作法驱鬼。宫中阴气过重,厉鬼恣行,本道驱鬼至万寿山上,那长发厉鬼遁而无形,转身就看到了两个校尉,就把本道拿了来,本道实乃良民,请厂公放了本道,本道要回那终南山了。” “嘭!”汪直一掌重重击于桌上,桌上放置的茶杯被震得铛铛作响。 汪直吼道:“妖道李子龙,不动大刑量你不招。那鲍石已将你的所作所为讲个详细明白了。来呀,九支鞭伺候!” 话音刚落,一条大汉凶神恶煞般的赤着双胳膊,手提皮鞭走了上来,手起鞭落,那李子龙身上的长袍已片片在空中飘飞了。 李子龙哭爹喊娘,被抽打的如那飞旋的陀螺。 “我招,我招!”李子龙终于招架不住了。 汪直放下茶杯示意打手停下来。 李子龙扭曲着身子倒在地上,身穿的道袍已成一身的破布条,血红的鞭痕如条条缠绕在身上的红蛇。 这个江湖之上混吃混喝养尊处优的妖道,那里经受过这皮肉之苦,一顿皮鞭下来已半死不活了。 “把笔墨与他。”汪直命令人把笔墨摆放在李子龙面前,“把你何时进宫,做过何事按照日期如实录下,若有不实之处定当重罚。那鲍石与郑忠已具实相告,只是看你是否老实交代。” 李子龙战战兢兢的捏起了笔杆,指上的鲜血顺着笔杆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如朵朵花儿甚是艳丽。 半天功夫,李子龙蝇头小字扬扬洒洒写了三大张,而后交与汪直看阅。 “罪人李子龙已如实招认,求厂公让子龙死个痛快。” 李子龙也知道自己睡了皇帝的女人那必是活不成了。 汪直接过纸张不看则罢,一看大吃一惊。这李子龙混于宫中已数月,“幸”过嫔妃宫女有名有姓的达数拾人。 此等之事,宫中竟无一人揭发上报! 汪直感到此案的特殊性,关系到皇室的颜面故不能草率,更不能按常规处之,所以带了李子龙的口供来见万贞儿。他不敢直面皇上,担心皇上的脸面挂不住。 自己后宫里的一群女人竟被一个妖道,人不知鬼不觉的给“幸”了! 敢明目张胆的跑进皇宫给皇上戴绿帽儿,恐怕唯李子龙耳! 这是何等的荒唐! 万贞儿接过汪直呈上的纸张看过之后,气得牙都痒痒了。 “这妖道应千刀万剐,那鲍石引妖道入宫应灭三族!” “娘娘,问题是这案子避讳莫深,如何向民众交待?实情自然是无法公示的,有损皇上的颜面,皇上那一边奴才又不好直说。如何是好?” 万贞儿沉思了会儿,微微一笑,“这个好办,对外公示就说那妖道李子龙想做天子行刺皇上,在万寿山被抓获。对内严禁知情人等传播实情,违者杀无赦!皇上那一边,我自会选个合适的时间将实情告之于他。我会向皇上美言你的功劳。厂公确实有功!” 万贞儿在有意的拉拢汪直,她非常明白此刻的汪直如放出笼的大鹏,他要展多大的翅膀就能展多大翅膀了,他有的是办法。而自己正需要这样的人,他能展多大的翅膀就要他展去吧。 他成了自己的利爪那将是竖威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内有皇上依靠,外有汪直竖威,权柄在握,何人敢欺? 汪直与万淑妃彼此的需要达到了完美的结合。 李子龙、鲍石、郑忠以刺杀皇上的罪名逮捕,在菜市口砍头示众。 汪直的名声如日中天,风头很快盖过了尚铭,尚铭也不得不听命于汪直。 接下来,汪直就着手侦破赵灵安家灭门案。京城之人都在拭目以待看汪直如何破得这狐妖大案。 汪直破案也实在是买力,亲临赵家仔细勘察,最后得出结论报于皇上朱见深: 赵家灭门案,实是一起抢劫案,与狐妖无关。 众人一时哗然! 146章:狐妖灭门真相 汪直捉了怪物黑青,又顺利的逮住了妖道李子龙,皇帝朱见深对其大加赞赏。 汪直一时间成了众目的焦点,都在期待着他如何破“狐妖灭门”案。 汪直也知道民众都在看着他呢,刀期待着他能够破案。 汪直也决不含糊,立刻成立了“狐妖灭门”调查小组,对赵家的案子进行梳理。 那个戴着面纱美女进了赵灵安,第二天,这个府里的人死了精光,甚至连狗、鱼都死掉了。人跟动物都无伤痕而死,而美女却不见了。 接下来数天,京城的晚上又发现有戴着面纱的美女游荡,谁捡到就跟谁走,有人无事却有人倒霉。 汪直也派人调查那些拾美女回家的人。 结果发现一个规律,拾了美的人,如果是穷人,美女到家,时间不长就莫名失踪了,而这此穷人却安然无恙。如果是富人,和赵灵安一样,全家老小,狗猪猫鸡鱼全莫名其妙死亡,同样这些尸体都没有伤痕。不仅全都死亡,家中财物全都不翼而飞。 汪直想到了两件事儿:投毒毒、劫财。 毒下到什么地方能让全家同时身亡呢? 水井。 毒就下在井里。这些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有完整的饮水系统,自家的水井,而且是封闭的,除了自己吃水,外人是难以接近水井的。 也就是说,这个美女被带进府之后找机会把毒药下到井里,当全家人中毒身亡之后运走了财物。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那么多的财物,一个女子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的。 那么就是说这是一个团伙做案的可能性很大。 汪直命人牵来数条大狗,用死者家中的井水做饭给狗吃。结果是这些狗吃了饭之后,全都在半柱香的时间里无声的死了。 投毒劫财的推断成立。 接下来就是寻找凶手。 茫茫人海,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如何寻得凶手下落? 汪直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无头无续,这些人很狡猾,组织严密,行动诡秘。 天亮了,汪直喝了一夜的茶水,人都变成水葫芦了。他站起来决定到外边去散散步,让昏沉沉的大脑清醒清醒。 走上街头,天色刚亮,行人稀少。只听得赌坊里热闹非常。 “大大大!” “小小小!” “哈哈哈!”赢者的狂笑。 “天呀!”输者的悲鸣。 无论是输赢都令在场的人如打鸡血一般的亢奋。 汪直的眼前豁然开朗,他有办法了。 那些劫财者必然是贪图消费所带来的快感,他们得手后必然要消费的。 男人有钱会去那里? 妓院,赌场。 汪直立马回到西厂,命令部下人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家常打扮,出入大街小巷,妓院赌坊。重点关注那些出手大方,一掷千金,言语霸气之人。 数天过去了,没有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只要是一个团休做案,那就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一天,汪直部下的一个校尉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赌坊里看到了一个人,些人身村五短,瓜皮小帽歪戴,衣冠不整,醉熏熏的进来,膀子左右一晃,霸气的挤开他人就到了赌桌旁。 些人气粗的开了腔:“老子,要大,赢了,坠五加三,输了三翻给你。愿赌服输!” 桩家是一位胖胖的高大的中年人,他手执小茶壶,上下打量了着来者。 看此人打扮并非富贵之人,却如此气粗,他有些怀疑此人是在吹牛。一个酒鬼,酒鬼之言岂可轻信。 桩家开了言:“先把钱放在桌上,让大家都看得见,这是规矩。” “小看爷不是?” 来人叫嚣着伸手从胸前掏出了一把珍珠翡翠等珠宝,哗哗啦啦的扔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的瞳孔散大。 看那光泽就是上等的好货,价格不非。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赌桌前你挤我推骚动起来,都希望自己有个好手气,赢了那些宝贝。 桩家的那双金鱼眼也闪闪发光的盯上了那些珠宝。 “好吧,开局!”桩家一声高喝,同时对掷色子的仆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回合下来,那个醉汉输了个精光,所有珠宝全进了桩家的钱灌子了。 “等着,老子回去拿了钱,再来!老子有得是钱。” 醉汉拨开人群摇摇晃晃的走了。 当醉汉清醒的时候,他已在西厂的监狱里了。经过酷刑拷打他招认了那珠宝的来历。 原来他是城外六十里地铺头山上青龙帮的一个小喽啰,任务是踩点。传跟踪那财大气粗的商贾之人,摸准路线行程,再放出鸽子,鸽子就是那戴着面纱的绝色美女。鸽子被人拾回家之后,找机会往井里下毒,得手之后,打开大门,尾随其后打扮成轿夫的同伙,再用轿子伪装成家人出行,抬走全部财物。为了混淆视听,还有一部分人传在市井上放谣言。比如“狐妖灭门”之说。赵家和其他几家灭门案都是他们所为。 京城富庶之地,缕试缕爽,也让他们这些山贼过了几天有钱人的隐。此法也是几年前云游到铺头山的道人李子龙为讨好帮主所出。 至此,“狐妖灭门”真相大白。 汪直成立西厂破也不过二月余,竟破三大案子,这让皇上的安全感倍增,得到皇上的信赖与宠信。 皇上朱见深认为,李子龙甚至能网罗了那么多太监,意图不轨。东厂真的很有问题,东厂头子就是大太监总管,他手下的小太监竟然能被一个妖道网罗,真的很难再相信东厂了。 明显皇帝已经不相信东厂了。虽然李子龙和他的党徒最终被西厂一网打尽,但宪宗由此深感侦刺力量的不足,皇上的安全没有保障。于是皇上为安全计,更加支持西厂。 于是西厂开始扩张。 西厂的成员和东厂一样都是由锦衣卫中选拔出来,宪宗钦定西厂所领缇骑的人数要比东厂多一倍,又把东厂与锦衣卫的职权包揽起来,它的职权比东厂和锦衣卫更大,提督尚铭不得不听从汪直的指挥。 西厂的职务是侦查民臣的言行,并可以对疑犯进行拘留、用刑,而且可随意逮捕朝中大臣,可不向皇帝奏请,只要实据确凿,下大狱,杀头颅都可以。 因为汪直出师干得漂亮,又消除了皇上的疑虑,让皇上更有安全感,皇上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 汪直一下子就炙手可热了。 147章:大藤峡之战 汪直不再是那个小太监汪直了,而迅速成了有实力有权柄的西厂厂公。 事实上皇上朱见深是高明的,用所谓的“狐妖”事件为借口,以此来建立与东厂抗衡的西厂,当时东厂实力很强,有些老宦官买老资格,位高权重、资历深厚的东厂,让年轻皇上免强驾驭,如今借狐妖妖道之事,给东厂个一筹莫展的下马威。你不行,有人行,新建立的西厂在汪直的领导下出师大捷,自然也就服众,东厂无话可说。 有皇上的支持,西厂自然得势了。 从此,西厂势旺,厂公汪直的权势一路顺风的飙升。 万贞儿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皇上朱见深更是对他疼爱有加,并承诺万贞儿若生个皇子就封为太子。 此时的万贞儿是幸福的,内心是宁静的,满足的。身边有皇上的陪伴,前庭有万安的善解人意,外有西厂公汪直的招手即来挥手即去。还有随之而来的梁芳,钱能等人的逢迎。 四岁进宫孤独无依的宫女万贞儿,经过细心的经营,竟成了后宫中他人竟想巴结讨好的实力人物了。她在静心的等待着孩子的降临。 再说宪宗即位以来,有个问题令其一直头痛,那就是摆在案上的两广流寇问题。 其实,在天顺七年,朱见深还是太子的时候两广贼寇已经坐大,只是因为英宗病重,下面官员相互推诿隐瞒,到现在一切已经不可收拾,糟糕的战报才封封加急的送进皇宫。 大藤峡叛军夜入梧州城,是夜三更,叛军驾梯上城,陈泾等浑然不觉。叛军于是进入府衙,劫官库,放罪囚,杀死军民无数,大掠城中财物。 宪宗朱见深为了尽早平匪,开始大量升赏两广杀贼有功将领,抚恤阵亡将士,并广征平定两广之策,但还是阻止不了两广局势的进一步恶化。 广西大藤峡瑶兵已经开始劫掠到湖南境内,夜入桂阳州城,杀掠军民,千户樊珤看难以敌挡弃城逃跑,千户王凤领军士奋力敌抗直至战死。 到此时,瑶兵人数已扩张到十万人之多,十分猖獗,他们擅长夜间架云梯登城抢杀。 宪宗命中军都督同知赵辅佩征夷将军印,充总兵官,右都督和勇充游击将军,并起用先前受太监王纶案牵连被贬的韩雍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赞理军务前往征剿两广蛮贼。 韩雍带兵打到大藤峡,看此山峡绵延六百余里,山势险俊。礼请当地老人询问请教: “如何能攻取?” 一位鹤发老者拂须说道:“将军,峡,是天险,不能强攻,应用计围困。” 韩雍观老者气度不俗,恭敬请教说:“峡延绵六百余里,怎能围困?兵分则力弱,长期用兵则财物缺乏,贼何时能够平定!我的计划已定。“ 老者笑着说:“分兵五哨,取道山北以进,诸军用团牌、扒山虎等器,在敌人不备之时,如蚁爬上,鱼贯而进,骁勇先登,另一水路取之,水陆并进一日之间可斩关破寨,腹背夹攻,贼巢尽可击破矣。” 韩雍大喜,此荒蛮之地竟有如此智者,将其恭请入大帐之内,日日请教。 官兵得此高人指点,势如破竹。 再说那瑶人土司纪虎壮,看官兵势强,败局已定,就带领着兵将妻子家属钱粮,逃至南山寨中,用辊木、礧石、镖枪、药弩,凭借天险拒官兵。 为了把军官兵引入埋伏圈,纪虎壮让手下人,假扮儒生,走在蜿蜒的山道上。这些人看到明军就主动上前打招呼,表示愿意担任向导。 韩雍盯着这些人看了片刻,只见这些瑶人目光慌乱,不敢于他对视,骂道:“尔等贼胆,敢欺骗我!绑起来斩首!” 左右军士听了都非常吃惊。捆绑时发现这些人袖中藏有利刀,一审问,果然是贼兵。将他们斩杀之后,全部肢解,挖出肠胃,分挂竹林中,成串相连。 纪彪壮的人听说之后大为吃惊地说:“韩公是天神吗!” 韩雍下令总兵官欧信等为五哨,攻纪虎壮山寨的北面;自己与赵辅率领都指挥白全等为八哨,攻纪虎壮山寨的南面,而且另外分兵守住各险要的地方。 纪虎壮等大为恐惧,在南山竖立栅栏,准备很多滚木、石块、标枪、涂毒的弓箭来抗拒官兵。 韩雍等率领士将持圆盾攻山。 韩雍亲自率领诸军借着树攀藤而上,用扒山虎等攀山工具跃峭壁,殊死作战,最终攻破山寨,焚烧其积聚的房屋,那些瑶兵都奔跑溃败。纪虎壮抵挡不住战死,被打得大败。活捉了他的同党五百八十人,斩首无数。 在清理山寨时,韩雍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娘,她坐在石崖边,面容沉静,目光清亮,手里捧着几本书。她波澜不惊,不亢不卑的看着眼前手执利刃满身污血的韩雍。 韩雍很是吃惊,这满山的拚杀之声震天,这女孩儿却如此镇定! “你不怕死吗?”鼾雍正色问道。 “利刃在将军之手,怕又如何?又何必惧怕?生死不由我了。”小姑娘面色哀怨从容镇定的回答。 韩雍心中惊叹,奇女儿也! “你是何地人?叫什么名字?” “我乃是瑶民土司之女,纪兰花,我父已被你所杀,我母已跳下这个悬崖。”悲伤弥漫了这个女孩儿那张艳若桃花的脸。 韩雍不由的伸出手阻止道:“你切莫逃崖,我军不杀妇孺,但妇孺得进宫为奴。这也比寻死的好。” 纪兰花凄然一笑,“我好好的活着就是对父母亲最大的孝敬,父母希望我好好的活着,我没有理由让他们失望。” 韩雍大手一挥,说道:“送她回大营。” 纪兰花被送到了大营,那里关押着很多被虏来的青春少女和长相俊美的少年。 韩雍得了胜仗,高兴的慕名来到大藤峡,观看被瑶人敬若神明的大藤。 只见两岸崇山峻岭,江水迅疾。在桂平县碧滩与弩滩间,有藤粗如斗,像虹,横着交错在两山崖之间连接两岸,这里居住的人依赖这根大藤来往渡江。也因此称此峡江为大藤峡。 藤前设有祭台,看样子香火极旺。 韩雍看罢令人捣毁藤前祭台,用斧头砍断大藤,寓意斩断瑶民的念想。又改大藤峡名为断藤峡,并刻石碑记功而返。 148章:万贞儿得子 只见两岸崇山峻岭,江水迅疾。在桂平县碧滩与弩滩间,有藤粗如斗,像虹,横着交错在两山崖之间连接两岸,这里居住的人依赖这根大藤来往渡江。也因此称此峡江为大藤峡。 藤前设有祭台,看样子香火极旺。 韩雍看罢令人捣毁藤前祭台,用斧头砍断大藤,寓意斩断瑶民的念想。又改大藤峡名为断藤峡,并刻石碑记功而返。 韩雍大获全胜,满载金银珠宝而归。同时还带回了虏来的年轻女子和小孩儿,把他们全部充入掖庭为奴。 这些充入掖庭为奴的女孩子,是要进行培训的,跟着嬷嬷学习。宫女的培训内容:一是文化,每天以一小时写字及读书,次日有宫人考查;二是女红,教以刺绣,梳妆打扮的技巧等活计;三是洒扫等杂役活;四是教各种宫庭的礼仪和规矩。 一年后,俊优者服侍皇后和嫔妃们的起居或作宫中管理的女官。 嬷嬷非常严厉,动辄非打即骂。如果聪明灵巧,半年就可以上岗服役了,也就有月钱了。 原本就识文断字读过书的纪兰花,很快学会了说汉话,且说的字正腔圆,在这些宫女中脱颖而出。 半年之后,王皇后也是无聊的打发时光,就去看这些即将上岗位的小宫女们。 一个姓张的老嬷嬷就把纪兰花引荐给了王皇后看,因为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个聪明懂事儿的小奶娘了。 平和的王后皇与纪兰花交谈,听她吐谈不俗,对答如流,看她身段曼妙,举止风雅学识渊博,很是吃惊。想不到南蛮土著里也有这样有才的女子,就授她为女官,直接当了女史,去文渊阁管理皇家的藏书。 王皇后认为这样有才的女子去管书库那再是合适不过了。因为自己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也常去看书,这也好有个能说着话的人。 纪兰花去了文渊阁,这工作也算是绝配了,心里甚是欢喜,也做的得心应手,不在话下。 再说孕后的万贞儿,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里。她憧憬着祈盼着自己和皇上的第一个儿子能够平安的来到这个世界上。 转眼三十五岁的万贞儿要生育了。 被升为太医的刘平信,日日来给万贞儿请,对万贞儿巴结的不得了。他知道只要哄的万淑妃开心,自己的前途也就无量了。 这日,刘平信来到昭德宫中,进得门来就看到皇上也再,忙撩袍跪倒给皇上请安。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这个太医说道:“你怎么老往这昭德宫里跑呀?消停消停吧!不要老让朕看到你。” 刘平信叩首说道:“微臣也不想跑,但看到娘娘怀孕辛苦,特来保皇子平安。皇上要知道,女人过三十之后生育,年龄有些偏高,骨盆紧致,生育时,皇子是有危险的。微臣实在是不放心呢!” 皇上听了心中有些不好意思,“朕错怪你了,你看这如何是好?” “皇上要早做准备,昭德宫要多添加几个稳婆,以应急之需。”刘信平讨好的说。 “好办,到皇城东安门外的“礼仪房”,把三婆全请了。”朱见深大手一挥说道。 只要是万贞儿所需所要,他都一无例外的全答应。万贞儿喜欢瓷器,皇上就让官窑变着法儿烧造精美器物。万贞儿一个妃子,所拥有的、享用的规格比皇后有过而无不及。 好再王皇后淡泊名利,不争不比,她也不敢争不敢比,吴废后的例子在那儿摆着呢! 这第二天,不仅来了接生的稳婆,可谓“三婆”具到。这三婆指稳婆,奶婆,医婆。不仅如此,又添了宫女太监,姑姑等十多人。 这些人都是皇上派来伺候万贞儿待产的。只因为刘平信说高龄孕妇生产时骨盆紧,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这让皇上十分的担心万贞儿。 成化二年三月,子夜,万贞儿被阵阵撕裂的疼痛从睡梦中惊醒。 感觉破水了,身下湿碌碌的。 刘平信曾对她说过破水之后阵痛就会开始。 万淑妃是有心理准备的。 孩子临盆了! 四个稳婆们开始忙碌起来,个个胳膊袖卷的老高,有的准备热水,不时的用手测着水的热度,怕态热,又怕太凉。有的准备着包孩子的小锦被。有的站在万贞儿的床前时刻准备着并给她宽着心。 都如临大敌一般紧张。 稳婆们也捏着一把汗,毕竟万淑妃三十六岁,不年轻了,这年龄生孩子,风险实在太大了。如果有差池,那皇上怪罪下来,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漫一阵,紧一阵的疼痛,让万贞儿呻吟不至。 韵儿站在万淑妃的枕畔,紧握着万淑妃的手安慰着她。 疼痛感越来越烈。 “皇上?”万贞儿疼得气息都微弱了,一脸的痛苦。 “已打发小贵子去给皇上说娘娘临盆了,想必皇上一会儿就会到的。” 张稳婆把卷成卷儿的锦帕放在万贞儿嘴边,说:“娘娘,您咬住吧。待会儿大疼痛开始,怕你咬坏了自己的舌头。” “这还不够疼吗?”万贞儿忍着疼微笑着问道,她觉得这已经够疼了。 “娘娘,这只是刚开始。当孩子进入产道后。那才是最疼痛的时候。俗言说‘儿头生,娘后死,阎王爷面前隔张纸。” “呸呸呸!这时候怎么能说那个字呢?”王稳婆大怒呵斥道。 “也是,看我这张嘴秃噜地上了!娘娘恕罪!” 张稳婆说着给了自己二个响亮的大嘴巴。 万贞儿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了,她疼的尖叫着。 腹部一阵阵疼痛比刚才更加剧烈了,如撕如裂,万淑妃实在忍不住,就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皇上朱见深听太监说万淑妃要生了,赶紧急急的赶了来。 朱风深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万淑妃声声揪心的惨叫,心里也不停的祈祷着:“菩萨保祐母子平安!菩萨保祐母子平安!菩萨保祐母子平安! 朱见深在门外听着万贞儿撕心裂肺的叫声,直徘徊跺脚,满头大汗。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万贞儿的叫声有些嘶哑了,声嘶力揭的。 皇上的心仿佛被马车碾压过一般的难受,束手无策,团团而转。 想起刘平信说的,大龄产妇的危险系数很高等话,皇上的心立马被揪了起来。 许久。 一声清脆的啼哭传出来,朱见深这才长长的舒一口气。 149章:钱太后看望皇长孙 门开了,张稳婆眉开眼笑的走出来,跪在朱见深面前。 “贺喜皇上,娘娘产下皇长子,白白胖胖的。” “赏!昭德宫上上下下统统有赏!”皇上自是高兴的不得了。 皇上朱见深疾步走了进来,她爱怜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万贞儿,万千疼爱的,轻轻的握起万贞儿的手。 只见万贞儿的脸色还有些腊白,有气无力疲惫不堪的躺着,长发如洗,一缕缕的贴在额头与脸颊上。那苍白的脸上却漾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尽管如此的困顿疲惫,整个人却换发着母性的熠熠光辉。“贞儿!你可安好?” “皇上,我们有儿子了!”万贞儿无尽的欣慰的看着朱见深笑了。 万贞儿的理想如愿实现了,她满足的快乐的看着皇上,“给孩子起个名儿吧。” 皇上看着万贞儿身边襁褓里的儿子大喜过望,他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儿子那粉嫩的小脸,说:“龙儿,乳名就叫龙儿吧。等到了满月大宴时再赐官号。” “龙儿,父皇再过几天给你起大名,我的龙儿快快长大哦!” 万贞儿的一根手指头轻拂着儿子的粉嫩小脸。 皇上轻轻的万般爱怜的抱起明皇襁褓里的儿子,亲了又亲。孩儿的口里本能的发出呀呀的声音。 “贞儿,你看儿子多像朕!这大狮子鼻,像不像朕?看这张大嘴!哈哈!” 朱见深抱着儿子喜不自禁,说着笑着。 万贞儿看着怀抱儿子大喜过望的朱见深,幸福在心早弥漫开来。一家三口的和乐日子终于降临了,此生能拥有这父子俩足矣! 此刻的万贞儿虽有产后的疲惫不堪,但内心是幸福无比的。 万贞儿生下了皇长子被缙封为贵妃。 万贞儿的三个兄弟万喜、万通、万达也被缙封受赏自不必说。 万淑妃成了万贵妃,身价倍增,随引来廷臣追逐拍马,一时间来祝贺拍马者络绎不绝。 三月十五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 这是皇上朱见深派出的使者,要到三山五岳去祭祀祷告山川诸神,为皇长子祈福。 前庭朝臣因为皇长子的出生,那些劝皇上“稳固国本,雨露均沾”的奏章也少了下来。朱见深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朱见深皇长子的出生让整个朝庭阳光灿烂。也让整个后宫的女人们羡慕嫉妒恨。 老牛吃嫩草,独霸皇宠,又生下了皇长子。为什么所有的好事儿都砸向了这个女人! 万家的祖坟埋在了凤地的传言,也随着皇长子的降生如旋风般刮遍了皇城的每个角落。 周太后虽怕万贞儿生下皇长子,现实却没有如她所愿,皇长子却真真实实的降生了。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接受现实吧,那毕竟是自己的皇长孙! 这也太便宜那个老宫女了! 但周太后的一腔怨恨无处发泄,只有倾向院使温广年。这个曾经对自己保证说万氏不会有子的太医,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周太后还是寻了一个不是,免去了温广年太医院院使的职务。 温广年跪在周太后面前,满腹的委屈:“太后,微臣不敢欺瞒太后,那万氏真的不会有子的。人体是个小宇宙,调理是要一个过程的,在这个过程中万氏意外怀孕,为臣说过万氏有孕无子,不是枉言,请太后以观后效。微臣真的是对太后忠心耿呀!” 周太后再也不会相信温广年了,皇长子的出生彻底的击掉了周太后对温广年的信任。 万贞儿生下皇子后,第一个过来看他的是钱太后。 钱太后身体虚弱,被身边的宫女搀扶着,进来之后她没有直接看龙儿,而是坐的远远的。 钱太后笑着说:“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路上过桥过井的,怕身上不干不净的,怕冲着龙儿了。快拿艾来熏熏。” 韵儿赶快去拿艾叶。 “母后运旺,神鬼让路,不会有事儿的。”万贞儿为钱太后的细心感动。 “快把龙儿的衣服给贵妃看看,能否穿得上?”钱太后对身边的小宫女小蝶说,“这是哀家亲手做的。唉!老了,手绌眼笨的,做不好。贵妃不要嫌弃。当年在南宫时,我做的衣服托人拿到集市上可是抢手的货。现在老了,不中用了。” 宫女小蝶双手巧呈上所带衣物,衣物放在一个檀香托盘里。另一个宫女若兰掀开上面所盖的明黄布巾。 一套精致的小孩子衣物展现在万贵妃面前,正红色的小孩儿肚兜儿,上面绣着一个可爱的抱着桃子的胖小子。一套明黄的小衣,一双虎头虎脑的虎头小鞋。这套衣服,既精致又可爱,看得出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万贞儿看了甚是欢喜,“母后身体欠安,又如此的辛苦,贞儿心里不忍。” “亲为皇长孙做衣服,也不觉有多累,做着反倒是开心的很。” 说话间,韵儿已为钱太后熏熏完了艾叶。 钱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床前,看着刚刚出生几天的小皇子满脸的慈爱。她伸出一只手指逗弄着小龙儿,看得出她是真心喜爱这个小皇子的。 钱太后看罢小龙儿满心欢喜,对身边的小宫女小蝶说:“伺候贵妃娘娘的,都辛苦了,赏!” 小蝶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大布包,把赏银分给了大家。 昭德宫自然是一片喜气。 钱太后与万贵妃聊了一会,钱太后也该离开了。 “贞儿,产妇是最见不得风的,你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不可胡乱吃东西,照顾好小龙儿,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钱太后压低声音,“你也是在宫中长大的,这后宫之事儿,你懂得,小心为上。” 钱太后的提醒让贵妃万贞儿心里暖洋洋的。 钱太后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准备离去。她走了两步,突然站住,回首看着万贞儿,那只独眼忧云惨淡。 “母后,有何指教,尽管说。”万贞儿看出钱太后有话要说欲言又止。, 钱太后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围的宫女们。 万贞儿会意,说道:“你等暂且下去吧。” 众宫女鱼贯退下。 “贞儿,母后近来身体不适,这年纪也感觉大限可能不远了,这有生有死是自然。母后不怕死,先皇也在那儿等着哀家呢。先皇生前说过‘钱皇后千秋百年后,与朕同葬’。皇上想生死同穴的女人是哀家。可是哀家就真的能于他生死同穴吗?” 万贞儿看着钱太后那只忧郁的独眼不知如何回答。 150章: 钱太后之托 (今天没有时间修改,先看着,明天我再修,夜深了,太累) 钱太后几分担忧几分怅然的说: “这身后的事儿怕是不可能了!你周母后为人、性情、你清楚。先皇去后到现在,她破坏了多少礼法!与先皇的遗命都不顾了。因为她是皇上的生母,这臣子们都怕得罪皇上,惹皇上不高兴,也尽量的少说话。哀家无子,这身后事儿,想托贞儿照顾。若有朝一日,哀家去了,那周太后必站出来反对与先皇同葬。求贞儿能想想办法,圆了先皇的心愿。哀家也一直认为在这深宫之中,能与那周太后抗衡的也只有你万贞儿了。” 钱太后那只独眼里闪着渴求的光芒,恳切的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豁然明白了,钱太后为什么一直对自己那么好,原来用心在这里。 不管如何,她也总算帮过自己。 “我会尽力的母后。”万贞儿笃定的说。 万贞儿不想让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有什么遗憾。再说周太后对自己也够无情无意了。不仅阻止自己当皇后,还处心积虑的想害死自己。为了活命自己也只能紧傍皇上朱见深这个杀死自己心爱男人的家伙。投鼠忌器,自从自己被皇上封为淑妃之后,也没再发现周太后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但她决不会像钱太后一样对自己示好,说不准她的内心恨不能一下子掐死自己。从平时那不冷不热的表情里可以看得出她是不待见自己的。 万贞儿握住钱太后的手,安慰道:“母后放心,周母后虽是皇上的亲娘亲,但皇上深明大义,他不会违背先皇遗言的。若他心有偏私贞儿也会以理劝之。现说先皇托付之臣李贤大人和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周太后笑了,放心的说:“哀家就知道,贞儿非俗人,这就放心了。”钱太后谢了又谢上了肩舆走了。 看着钱太后离去,万贞儿想起了英宗朱祁镇临终时的遗命,他把朱见深召到床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嫔妃殉葬。这不要嫔妃殉葬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保护这刚刚离去的钱太后。 病危的朱祁镇知道自己就要不久于人世了,意识到再也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钱皇后,可又不忍心让钱皇后被逼殉葬,爱她就要让她好好的活着。 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患难与共,久经磨难的妻子,英宗朱祁镇就召见了朱见深与李贤,定后妃名分,坚决不要嫔妃殉葬。并且说,我不要她们陪葬,今后再也不要这样了,太过残忍。 想到此万贞儿万贵妃不由的感叹道:“英宗皇帝为了心爱的女人最终废止了惨无人道的人殉制度。今后这大明后宫的所有嫔妃们都应给这位祖先天天敬香才是!” 要知道英宗以前,明朝被选定的后妃们,大多数不仅要忍受寂寞的苦楚,还要面对更为残酷的现实——殉葬!每当皇帝驾崩,太监们便把那些没有生育子女的后妃赶到一间小偏殿。地上放着一排小凳子,上面的横梁上悬着一条一条的白绫,这些是为后妃们上吊准备的。要按这个制度,无子的钱太后那能活到现在! 万贞儿不由的感叹:“真爱的力量,可破世代的祖制,真是感召日月,情动山河!若濬儿能这样对我,万氏百死不悔!” 话一出口,万贞儿就又想起了那个人——王羸。被朱见深一刀毙命的王羸。她的心里隐隐的疼。 在这两个男人之间,万贞儿的纠结常常让她疼不欲生。想起王羸满心的愧疚,面对皇上朱见深,是又爱又恨。这爱是母性的,他必竟是她养大的,这恨是仇人的。毕竟是他杀了她心爱的初恋男人。 看着眼前的儿子,这是自己的全部希望,万贞儿心重如铁的轻叹:“死者长已矣,让一切随风去吧!王羸哥,对不住了,我们母子得活下去,是无法离开他的。” 万贞儿决定帮钱太后,一来是对这个女人的敬重,二来是要报复周太后阻止自己当皇后。 ...... 万贞儿生下皇长子五六天了,这前庭每天来探望送贺礼的人是络绎不绝。 皇宫的嫔妃们也都送了贺礼,说了些言不由衷的祝贺话。周太后也在龙儿出生的第四天来了,比钱太后晚了一天。虽然她也说了许多关心体贴的说,可在万贞儿听来竟是如些的假作。 这天,万贞儿正在喝山药羹,听到有人喊:“皇后驾到!” 这王皇后性情温和,淡泊名利,什么都看的很开,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做什么事情总是先找万贞儿商量,以万贞儿的意思为准。也正是她的这种大量,后宫才得以平静安宁。 万贞儿抬起头来看到皇后王相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贴身的丫鬟。 “姐姐,今天是龙儿出生的第六天来,我来了。之所以选择今天来看望龙儿,是相借个吉祥数字,就是希望龙儿六六大顺。”王皇后温言细语说的极为动听,“姐姐生了龙儿,那是吉祥如意,所以妹妹特带来玉如意一对。” 王皇后命人将玉如意呈上。当那温润如凝脂的和田玉如意献在万贞儿眼前时,万贞自是儿喜欢的很,上上等的玉料,精美的做工,真是少有的珍宝。 王皇后又开口道:“龙儿的满月宴妹妹正在准备,世时宫里一定好好庆贺庆贺,到时昭德宫一定热闹非凡。也望姐姐的身体早日恢复健康。” “妹妹想的周全,姐姐自是无活可说。”万贞儿对王皇后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王皇后的大智若愚,另皇宫风平浪静。 正在万贞儿与王皇后说话时,韵儿惊慌的进来说:“娘娘,小皇子,不知怎么了,突然高烧不退,小脸青紫。已叫太医了。” 万贞儿闻之大惊,“快抱来,我看!“ 这时奶婆已怀抱小龙儿进来了,奶婆一脑门的汗,看样子是吓坏了。 万贞儿急忙接过孩子看,这一看不当紧,十分地心惊。 只见龙儿,小脸青紫,呼吸困难,还不时的翻白眼。 万贞儿用脸贴贴孩子的小脸,感觉到那小脸如火堆般的热。 万贞儿脸色大变,急急喊道;太医,快叫太医!” 151章:皇长子夭亡(上) 万贞儿用脸贴了贴儿子那发青的小脸,感觉到那小脸如火炭般的热。 万贞儿脸色大变,急急命令道:“院使,快去太医院请院使来!” 万贞儿急命总管乔峰去太医院请院使来。院使是太医院最高长官,也是医术最为精湛之人,主要与皇上皇后太后等人看病。 万贞儿抱着龙儿,只见他咳嗽不止,口吐泡泡,气喘的利害,喉咙里的痰好像很多,呼吸都发出呼噜声。 因为呼吸不畅,龙儿不停的蠕动着,样子非常难受。 万贞儿的心都碎了,片片落地! “娘娘,院使到。”韵儿进来禀告。 “快快有请!” 万贞儿看着龙儿的脸色越来越紫,心如油煎。 “有请院使大人!”随着韵儿的声音进来一中年男人。 万贞儿抬头看去,只见此人身材五短,体态臃肿,一双混浊的眼眼,大而无神且布满红丝,络腮浓胡,一脸的暴戾之气。 这形像那里是太医院的御医,活脱脱一个市井混混或酒鬼的形像。 万贞儿大惊,:“你是何人?” “太医院院使甄有才拜见贵妃娘娘!”甄有才大佯佯的跪了下来行礼。 “甄有才?” 万贞儿心中怒火如油燃一般,腾腾而起。她不认得此人,也从没有听说过此人,看此人的相貌就令人厌恶。是谁人胆敢把这样一个人升为太医院院使? “那温光年呢?”万贞儿冷冷问道。 万贞儿认为请院使必是温光年,谁知来了这么一个家伙。 甄有才直挺挺的跪着说:“微臣不太清楚,上任之时,好像听说他被调去了太医院惠民药局。” 甄有才那刺耳的公鸭嗓更让万贞儿难以接受。 温光年被调去惠民药局! 这让万贞儿更为吃惊。去惠民药局任职,不是大使就是副使。这温广年究竟得罪了谁?竟把这正五品的院使降至不入流的无品大使或者副使。这可是一降到底了! 能够做到院使,那都是资格很老的医学世家人员,成为太医院的老大是很不容易的。太医院官职的晋升很是困难的,从学徒到医士、吏目,再到能够进宫的御医每一步都比登天还难,更别说院使了! 万贞儿不敢想那么多了,因为怀里的龙儿病重,不允许她再多想下去。 既然这个家伙来了,那就让他看看吧。 “皇子生病了,看样子不轻,甄院使快看看这是怎么了?” 万贞儿把龙儿交给韵儿,韵儿抱给甄有才看。 甄有才拉起龙儿的小手,看看他的手虎口处,又用大拇指推了几下,只见龙儿手虎口处青筋暴凸。接着甄有才又伸出中指和食指按了按龙儿的腹部,那力度让抱着孩子的韵儿不觉后退了半步。 对一个不足月的孩子也犯得着用这么大的劲儿吗?韵儿心里嘀咕着。 甄有才又把自己的一只手掌扣在龙儿的肚皮上,用另一只手扣了扣那只手背。 龙儿的肚皮发出如小鼓般的声音。 龙儿这时又咳起来,且咳嗽的厉害,小脸更紫了。 甄有才诊断完毕说道:“贵妃娘娘,皇子并无大恙,看这指节便知。小儿指纹分风、气、命三关。即食指第一节部位为风关,第二节为气关,第三节为命关。指纹的色泽、浮沉及部位可反映疾病的性质、病史轻重及身体的盛衰情况。即浮沉分表里,红紫辨寒热,淡质定虚实,三关测轻重......” 万贞儿不耐烦的打断了甄有才的长篇大论,“甄院使,皇子是何病症?” “回娘娘,皇子手指命关青筋暴凸,乃是肠胃积滞,消化不良所至,这是其一。这其二,皇子寒凝筋脉,又遇邪热,因此寒热郁结引起的,所谓的气血瘀滞。气血瘀滞肺不化痰,故又咳嗽。微臣开一方子,吃下半个时辰即好。” “那你就赶快开方子吧。” 万贞儿看着这粗俗的甄才财心里很是不爽。 甄有才开了方子就被乔峰送了出去。 小微拿着方子,“娘娘,奴婢这就去取药。” 万贞儿的心里很是不爽,她原本是请温广年的,温广年一直给她调理身子。龙儿的出生让万贞儿更信温广年医术精湛。谁知这温广年不知何故竟被降职处理。 万贞儿有些犹豫,她不想让儿子吃这样一位来历不明御医的药,但看到龙儿那难受的样子,心想再请其他御医也太误时间了,再说能提到院使的位置上,这人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于是便点了点头。 “快去快回!” “是,娘娘。”小微匆匆而去。 看着病中的儿子万贞儿心急如焚,心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小微到御药房,煎好药,端回来喂龙儿吃下。 万贞儿在忐忑不安中度秒如年,如坐针毡,半个时辰过去了。 龙儿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脸色越来越青紫。 万贞儿吓坏了,一边让乔峰去太医院惠民药局请温广年,一边让小太监贵儿去请皇上。 一柱香的功夫,温广年终于来了。 接着皇上朱见深也急急赶到。 万贞儿看到皇上泪忍不住如雨而下。皇上朱见深看着龙儿那青紫色的小脸,知道病情不轻,心都要碎了。 “若医治不好,伺候的宫人都去陪葬!”朱见深怒不可喝,“这么多宫人竟伺候不了一个孩子!” 龙儿开始哭闹不止。 “皇儿病到如此地步,为何才请御医?”朱见深脸色阴晴不定。 “院使甄有才来看过了,这药也吃了,不管用的,”韵儿回答。 “庸医!”皇上愤愤骂道。 温广年把龙儿端在手中,俯耳听了听他的胸部,看了看他的小手指甲,接着又把了脉。 诊断完毕,温广年跪在皇上面前。 “启禀皇上,皇子口唇发紫,四肢指甲出现紫绀,这是心脏供血不足的表现,听皇子的心脏有像风声一样的杂音,且音律不齐。皇子这是先天心脏发育不足,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皇子的肺部有水鸣之声,这是用了镇咳的药,抑制咳嗽反射,导致气管支气管内痰液滞留,有碍呼吸,使病情加重。皇子今晚什分的凶险。” “那也得试一试!”皇上强硬的命令道。 “微臣不能保证!”温广年走向桌前去开方子。 152章:皇长子夭亡(下) “(一遍过,还没来得及修改,时间到先发了罢!j明天改) 万贞儿听罢惊的脸色大变。 “爱卿,赶快医治!”皇上盯着温广年催促道。 “皇上,皇子这是先天之疾,微臣回天乏术。”温广年再次叩首。 万贞儿听罢浑身轻软,几欲瘫倒。 韵儿小微忙上前搀扶住,安慰说:“娘娘,皇子有大福,吉星高照,会挺过去的,” 万贞儿想起温广年刚才说的那句话:皇子的肺部有水鸣之声,这是用镇咳的药,抑制咳嗽反射,导致气管支气管内痰液滞留,有碍呼吸,使病情加重。 万贞儿万分恼怒的问道:“那甄有财如此庸医,是如何上位太医院院使的?” 见万贵妃发问,温广年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略一沉思答到:“微臣,给皇太后医胃疾,因用错了药,加重了太后的病情,太后大怒,免去了微臣的职务,而启用了甄有财,这甄有财先前也不过是个八品的太医。他的舅舅是太后跟前的总管夏时公公。” “原来如此!”万贞儿的银牙咬的嘣嘣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太后!” 皇子不会成人,温广年是再清楚不过了。但他敢告诉万贞儿皇子早夭是怀胎之时用药所致吗!他敢告诉万贞儿是太后所指使吗? 显然他不敢。只要他不将此事说出去,这将永远是个秘密。且万贞儿将永远不会再孕育了。 温广年开好了方子。万贞儿命总管乔峰火速去御药房取药煎药。 乔峰匆匆出去了。 皇上眉头紧锁,满面愁容,踱来踱去,心里难过,看来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但他表现的异常镇定。 朱见深清楚,他若慌乱,万贞儿必然惊慌,此刻他是她的精神支柱,他必需强撑着。 朱见抬头看万贞儿,只见万贞儿手里撕揉着锦帕,心焦如炙的盯着韵儿怀里呼吸越来越沉重艰难的小皇子。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万贞儿已神经质的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去取药的总管乔峰身上,盼他快快回来,也许这药很管用的。 “娘娘!”韵儿一声惊叫。 万贞儿、皇上及所有在场的宫女太监都朝韵儿怀里看去。 只见龙儿在韵儿的怀里小手五指僵直的伸着,仿佛要抓住什么,喉咙里滞留的痰液发出沉重的呼噜声,很是急促。 “龙儿!” 万贞儿扑过来,谁都听得出万贞儿那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皇子的小脸儿因呼吸困难,憋涨的青紫,四肢不停的抽搐着。 万贞儿吓坏了,哭喊着:“温太医,快!救龙儿!!!” 温广年噗通一声跪在万贞儿脚下,深深的低着头,四肢伏地:“贵妃娘娘,微臣回天乏术,请娘娘治罪!” 温广年断定皇子早夭的话,让万贞儿惊恐失色、惊慌失错的想从韵儿怀里抱过孩子。 她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抱起儿子,便“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冲口而出喷在地上,夺目的红。 “娘娘!”众宫人一声惊叫。 皇上朱见深大跨一步抱住了正款款倒下的万贞儿。 “贞儿!”朱见深叫得撕心裂肺。 皇子夭亡,贵妃晕倒,昭德宫里喊喊叫叫乱作一团。 ...... 当万贞儿悠悠醒来时,早晨的阳光已灿烂的照进窗子来。 好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皇上!”万贞儿哽咽了,“贞儿九死一生,生下个儿,却如些的命短!” “贞儿,天意,这是天意!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不必过于伤怀,身体要紧。” 朱见深尽力的安慰着怀里的万贞儿。他十分的清楚这个孩子在万贞儿心里的份量。 “奴婢已三十有六了!!!这可怜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足一个月!!!” 万贞儿嚎啕大哭。 朱见深没有再说什么,他能作的只是把她紧紧的揽在怀里。万贞儿颤抖的身体和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年轻的皇上心如刀割。 待万贞儿平静下来,皇上朱见深轻轻的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百般怜爱万般心疼。 “贞儿,朕真的很担心,怕你太过伤心,这孩子命薄,和咱缘分太浅,这也是命中主定的事儿,岂是人可为的。他是朕的长子,朕连个大名还没来得及取,他就去了!” 朱见深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哽咽了许久。 “你要知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中是多么的欣喜,今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可过那平静温馨的小日子。朕还幻想过,我们像普通百姓那样隐居山林,无忧无虑的日子该有多么的惬意!可是,朕最大的不幸就是朕是皇长子,永远都挣不脱这纷争的宫庭,朕真的厌倦了,从两岁开始,你就和朕一起过这担惊受怕的日子,朕真的够了!如果可以,朕愿带你隐居山林。都看到皇上的光鲜和荣耀,可谁能休会到皇上的恐惧与无奈,普天之下唯我的贞儿你。贞儿,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为别的,就为了你的濬儿。” 万贞儿无声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她曾把他当弟弟看待,又当儿子养育的男孩,如今成了自己一堵挡风遮雨的墙。 万贞儿不禁感慨万千。 ...... 清宁宫。 周太后听到小太监来报万贵妃的儿子于昨天夜里夭亡时,嘴角撩起一抺讥讽的弧度:“一个老宫女也配做皇后!想携子上位,想的美!只要我周太后在一天,你就别想做美梦!” “太后,太后!”总管夏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周太后跟前,“求太后救救奴才的外甥甄有才吧!” “他不是在太医院吗?这又怎么了?”周太后有些不屑的说。 万贵妃的儿子昨晚夭亡,之前是吃了奴婢外甥甄有才开的方子,也该这孩子背运,听说这万贵妃的儿子是先天的不足呀!有才不能枉死,求太后帮奴婢这一回。” 周太后沉思了一会儿,抬起眼皮来,“我救不了他,这皇上为了平复万氏的丧子之痛,必拿你那不长进的外甥开刀,谁也救不了他。他没多少道行还非要进宫来混,你把他安排到太医院也就罢了。看到院使这个肥缺就眼热。这哀家也是念你忠心也就随了他,谁知他命不剂,这上位才几天!无富之人坐不到这有福之地!你也甘心吧!儿大不由爹,也同样不由娘,由娘他能封那万氏为贵妃吗!” 周太后不想再插手有关万贞儿的事儿,担心皇子夭亡引起万贞儿对自己的怀疑。 夏时听罢伏地大哭。 153章:奴失娇子无人怜 清宁宫。 周太后听到小太监来报万贵妃的儿子于昨天夜里夭亡时,嘴角撩起一抺讥讽的弧度:“一个老宫女也配做皇后!想携子上位,想的美!只要我周太后在一天,你就别想做那美梦!” “太后,太后!”总管夏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周太后跟前,“求太后救救奴才的外甥甄有才吧!” “他不是在太医院吗?这又怎么了?”周太后有些不屑的说。 万贵妃的儿子昨晚夭亡,之前是吃了奴才外甥甄有才开的方子,也该这孩子背运,听说这万贵妃的儿子是先天的不足呀!有才不能枉死,求太后帮奴才这一回。” 周太后沉思了一会儿,抬起眼皮来。 “我救不了他,这皇上为了平复万氏的丧子之痛,必拿你那不长进的外甥开刀,谁也救不了他。他没多少道行也就罢了,还非要进宫来混。你把他安排到太医院也就罢了。看到院使这个肥缺就眼热了。这哀家也是念你忠心也就随了他,谁知他命不剂,这上位才几天!无富之人坐不到这有福之地!你也甘心吧!俗言说这儿大不由爹,也同样也不由娘,由娘他能封那万氏为贵妃吗!” 周太后不想再插手万贞儿处置甄有才的事儿,那甄有才不学无术依仗舅舅夏时进宫来混,也活该死。周太后更担心插手此事,会引起万贞儿对自己的怀疑。这面子不撕开,窗纸不捅破,真真假假,大家还好相处。 夏时看周太后不肯救自己这唯一的外甥,伏地大哭。 周太后想起了温广年,把他贬去惠民药局,也真的是冤枉了他。温家世代御医,医术杀人于无形,也真真的了得!当年她用温广年的爷爷温世华,让钱太后终生无子。这钱太后到死恐怕也不会知道她为什么生不出儿子来。 这有儿子又如何?自己倒是有个儿子朱见深,虽封为太子,自己还不是当了一辈子的贵妃! “情”这东西会用就是一根绳索,钱太后用它拴了一辈子先皇朱祁镇,朱祁镇到死还留下遗言要与她同穴。 周太后想到这里恨钱太后,恨的牙痒痒。而今,万贞儿用同样的绳索捆绑了自己的儿子,使他万千宠爱于她,把老娘晒在了一边。 想到这里,周太后的心里异常的气恼,前半生同钱太后斗,这后半生又来个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儿媳妇老宫女万贞儿! 这究竟做了什么孽,竟遇了这俩妖精! 周太后心烦气燥,郁闷至极。 “好了,你哭不活他的,这皇长子毕竟死了,皇上没有灭他甄家三族,是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这院使毕竟是哀家给他的,是他自己不济,认命吧!” 夏时看周太后怒容满面,也不敢再哭下去,拭着泪诺诺的退下。 这皇长子的夭亡最悲伤的只有万贞儿。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比皇上大十七八岁,这儿子死了,日后还能指望谁? 这后宫里佳丽成群,年轻的皇上说不准那一天择她宫而居之,年老色衰的自己那是彻底的没戏了! 丧子之痛和危机之感如两条毒蛇缠绕着、撕咬着、折磨着三十六岁的万贞儿,令她生不如死! 万贞儿不由的想起了王羸,她经常想起他,在那最为寂寞孤苦的祈王府里,是他给她和朱见深苍白的日子增添了一抺温暖的亮色。 如果王羸还活着,也许早就带她离开了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也许他们没有豪华的宫殿,但他们一定有一个儿女绕膝的温馨家庭,那个家里一定没有为了名份而处心积虑的算计与陷害。 万贞儿恨死了皇上也恨透了这皇宫。 是他们改变了原本可以平平淡淡,却幸幸福福生活的万贞儿。 万贞儿在这爱恨交织的日子里沉浮挣扎。她本不属于这步步惊心的深宫,可她却偏偏进了这并不属于她的地方。 如今皇长子死了,万贞儿的计划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子夭亡,令后宫的嫔妃们无不幸灾乐祸。尽管她们也会装装样子来看望安慰万贞儿,但她们装满嫉妒恨的心灵,却因万贞儿失去儿子,终于有了平衡点而偷偷的欢笑。 皇子夭亡,也令前庭大多数的朝臣们心中暗喜。在他们看来,无论那个嫔妃都可以生皇子,她们的孩子都可以做太子,就是不能容忍一个老宫女万贞儿生下皇子,更不允许她的儿子成为太子。 换句话说,这些体面的朝臣们,决不答应万贞儿的儿子成为皇太子,更不答应一个宫女万贞儿日后成为“生母皇太后”。 如果有那一天,朝庭的面子岂不丢尽了! 巧了,这令大多人不待见的皇长子,出生不几日,竟然夭亡。 周太后随心了,朝臣们随意了,皆大欢喜。 唯出身卑微的宫女万贞儿却肝肠寸断! 他人的冷漠,冷酷,如一堵冷冰冰的铁墙。生生的把万贞儿禁锢起来。 万贞儿的心在这冷漠中开始变冷、变硬。 我一定要再生出一个儿子来,只要皇上说他是太子,那他就一定是太子了!你们反对又如何? 万贞儿从丧子的悲痛中振作起来,她不再相信宫中的任何一位御医,儿子的死令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为了再生出个儿子,万贞儿利用汪直在外遍寻民间名医,喝了一年多的苦汤,却还是没有怀上儿子。 皇上依然居住在万贵妃的昭德宫,对万贵妃的宠爱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国无储君,可急坏了满朝的文武大臣。 春天来了,这本应是个阳光明媚百花胜开的季节,可令人吃惊的是日头竟一个月暗淡无光,草木发芽迟缓,百花迟迟不开。天冷的和冬天差不多。 谣言四起。 大殿上,朱见深命怀恩宣旨:“有本早奏,无本散朝。” 少保、华盖殿大学士李贤急走出班列,撩袍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臣有本奏,这春天玄象百出,树不生发,日无光华。这日头是君王的像征。君有贤德,这日才有光华。皇上您只有反省自身,刚以断事,明以察微,持之不怠,这天时才有可能阳光明媚,百花盛开。为天下黎民苍生计,臣,斗胆请皇上自省!” 李贤言罢,众朝臣纷纷呼应。 “皇上三思!”呼声如雷。 文武百官瞬间跪了一地。 皇上朱见深看着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心里清楚的很,他们让自己“三思”的无非是:不要擅宠万贵妃罢了。 这帮家伙连朕的家事儿都管,着实令人头疼! 154章:154章:反腐斗士汪直 皇上朱见深看着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心里清楚的很,他们让自己“三思”的无非是:不要擅宠万贵妃罢了。 这帮家伙连朕的家事儿都管,着实令人头疼! 皇上沉默了片刻,说:“好吧,朕会竭诚修省,你们也多多修职君臣共修,让日耀山河。” 既然皇上答应反省了,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各自散去。 第二天,李贤又说道:“天时不和,因为阴气太盛。自宣德至天顺以来,选的宫女太多了,浣衣局没官的宫女年老色衰愁怨太多,应放她们回家。” 皇上听了阔袖一挥:“照办。” 成化十三年,宪宗皇帝命汪直建立西厂,位置在东厂之上,校尉人数也比东厂多一倍,至此,汪直人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到来了。也正是由于他在统领西厂期间嚣张跋扈,干涉政权而受到万人唾弃。汪直之所以不受世人喜欢还在于他用刑残暴,史料记载成化十三年二月,已故少保杨荣的曾孙、福建建宁卫指挥同知杨华及其父亲杨泰横行乡里,草菅人命,无恶不作。坏事做多了就有不畏权贵的人敢于举报。他们听说被人举报了,连忙进京贿赂官员大臣。不巧的是这件事被汪直知道了,汪直将他们下狱西厂严刑拷问之下,供出了许多大臣,宪宗皇帝将杨氏几人和收受贿赂的大臣依法处置。一时之间,一时西厂“权宠赫奕,都人侧目”。大臣们觉得汪直心狠手辣,用刑残暴至极,便上奏宪宗皇帝废除西厂。一时之间,百官上奏,宪宗皇帝无奈之下暂关西厂,命汪直重回御马监。一个月之后,西厂再次重开,汪直依然是领导人。从杨氏等人残暴乡里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汪直并不像描述的那么坏,他还是有着正直之心的。 西厂重开之后,宪宗皇帝更加宠信汪直,成化十四年还命汪直代天子巡查边关事务,还给了他“遇事可便宜行事”的特权。汪直的权利越来越大,皇帝对他恩宠日盛。 史书上对于汪直的描述除了”为人便黠“,还有“年少喜兵”。成化十五年,建州女真部落屡犯边境,宪宗皇帝命汪直监军前去征讨建州三卫。关于这场战事的具体情况,由于清朝的掩盖,至今没有具体描述,但是这场战役取胜是真的。宪宗皇帝大喜赏赐汪直加食米三十六石,后总督十二团营,开明代了禁军专掌于内臣的先河。汪直的威势权倾天下,这是他人生的高峰。 成化十六年,鞑靼士兵进入河套,宪宗皇帝命汪直监军。汪直在这场战役中再次表现了他卓绝的军事才能,与手下王越帅精兵夜袭鞑靼军营,明军获大胜。成化十七年,鞑靼军再次骚扰边境,汪直派兵追杀,再次获得胜利。宪宗皇帝心中十分欢喜,想要给汪直论大功,可是宦官无官可升,只能加食米,宪宗皇帝便给汪直一下子加了三百石,明朝规定是二十石为一个品阶,这一下赏赐三百石可谓开创了大明王朝的记录。之后,每当国家有战事,宪宗皇帝便命汪直带兵前往,这造成了汪直权利越来越大,也因此而与皇帝的距离越来越疏远。 关于汪直,史料上记载了一些关于他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汪直这个人在历史上褒贬不一。 史料“皇明世说新语》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说汪直代替天子巡视期间,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官员都跪地迎接,万般讨好的招待他。一旦有哪位官员招待不佳,便责问“尔头上纱帽谁家的?”恰巧有一个官员撞到了汪直的枪眼上,汪直便如此问他,这位官员说道:“纱帽用白银三钱,在铁匠胡同买的。”汪直听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觉得这位官员很有意思,更没有处罚责怪他。 还有一事说,汪直到江南的时候,听说绍兴杨继宗是位品行相貌极好的官员,便去拜访他。汪直见到杨继宗后,不由说道:“人人都赞美的杨继忠没想到竟然长的如此丑陋。”杨继宗听完心里十分不高兴,便冷冷的回答汪直:“我虽相貌丑陋,但不至于损伤父母给予的身体。”我们都知道汪直是太监,杨继宗的这些话正好说到了他的痛楚,汪直听完不语。而后宪宗皇帝问汪直朝中大臣谁最贤明,汪直回答“天下不爱钱者,唯杨继宗一人耳!” 从上述两件事可以看出,汪直虽然嚣张跋扈,结党私营,但是还颇有些肚量和胸怀。 汪直掌管西厂的时候权倾朝野,明宪宗皇帝身边有一个专门负责表演人叫“阿丑”。一次,皇帝命阿丑表演节目,阿丑就扮演了一个喝醉酒的小太监,烂撒酒疯。就在他散酒疯的时候有人告诉他,皇上来了,阿丑扮演的这小太监不予理睬,一会旁边的人又告诉他,汪直来了,小太监连忙逃走,而且边走边说道“今人但知汪太监也”。皇帝看完阿丑的表演嬉笑之余便开始对汪直起了疑心,朝中众多官员早已对汪直的嚣张跋扈有所不满便纷纷上书弹劾汪直。这时的汪直常年在边境巡查军务,很少在宪宗皇帝身边,宪宗皇帝听到这些于他不利的言辞后也渐渐疏远了汪直。 成化二十年,汪直领兵失败,宪宗皇帝大怒罢黜他的职位,直接发配到哪里南京御马监,而后汪直因病死于南京。 关于汪直这个人,大家对他一直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结党营私,设置西厂残害忠良;有人说他带兵打仗保卫了大明王朝的边境,为人大度。总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评价。汪直之所以那么嚣张跋扈也跟宪宗皇帝的恩宠脱离不了关系,有人说汪直成立西厂之时才不过1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第一次监军打仗也才十七岁。皇帝的恩宠让那些阿谀奉承的官员天天巴结汪直。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每天活在这些阿谀奉承之中,难免会自我膨胀,嚣张跋扈一些。汪直的结局在众多宦官当中算是极好的,最起码落了个寿终正寝,是明朝宦官中最幸运的一位。 宫廷内外一片欢欣,那些在这皇宫里,几十年都没有出过皇家大门的老宫女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五月,天降大雨冰雹,大风刮的瓦片四飞,拔起了郊外祭坛的大树。 李贤又进言:“天威可畏呀,皇上您还要再次反省,为君不可擅宠,后宫佳丽三千,雨露均沾,方可开枝散叶,以固国本。” 万贞儿心明白,这些朝臣们就是借天象,变着法儿要拆散他与皇上朱见深。 也许有一天,皇上被这帮朝臣们推着离她远去。 恐惧再次充盈了万贞儿的心。 心若不恨必定站立不稳!瞧着吧,老娘不是那盏省油的灯! 万贞儿决定利用西厂厂公汪直来对负这帮迂腐的朝臣。 155章:万贞儿欲擒故纵 汪直接下来要审的就是杨晔的叔父杨仕伟,时任兵部主事,姐夫礼部主事董序。 朝中诸多大臣全被牵扯在***阁首辅商辂、李贤,左都御史李宾、司礼监太监黄赐、陈祖生这些大员全榜上有名。 文官集团慌了,那是彻底的慌了! 大臣们怎肯甘休!怎能让一个阉人把自己的老底晒于太阳之下! 他们又急又恨,恨不得立刻碾碎他汪直。 他们做出的第一个作出反应就是抱成一团,为杨晔喊冤,只要洗白了杨晔也就洗白了他们自己。文官们召集内阁开会,痛斥汪直的罪行,并写了一封长长的奏折给了皇上朱见深,要求废除西厂,罢免汪直。 但汪直是那么容易罢免的么?西厂是那么容易废除的么? 在皇上朱见深的心里,汪直就是反贪反腐的斗士,为他扫除讨厌之人的有力扫把,是让自己最具安全感的人。 汪直大刀阔斧的在干着侦缉,查办,抓人下狱,酷刑逼供的工作。 那些官僚们,惊慌着,愤怒着,谩骂着,罗织着汪直的罪名,不停的在皇上朱见深面前,鼓动着三寸如簧之舌轮番轰炸着,强烈的要求着停办西厂撤掉汪直。 朱见深纳闷了,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二个人万贵妃与汪直大家都不喜欢? 无论前廷的朝臣们以“稳固国本”为由的万般鼓动,后廷的周太后以“愧对列祖列宗”的催促谩骂,皇上朱见深都默默的承受着,一如既往的爱着贵妃万贞儿。 至从皇长子去世,一晃三年过去了,万贞儿没有再生下一男半女。这皇宫的佳丽们也没有一个诞下一男半女。 万贞儿着急了。朝臣们着急了,这周太后更着急了。 这三年周太后一直在担心万贞儿如若再生下儿子,那是答应不答应封他为太子呢? 周太后明白只要皇上答应,她答不答应都不足为道,那个她讨厌的和自己同龄的女人一定会成为“生母皇太后的。” 这让她实在是无法容忍! 这是皇室的羞耻! 周太后再也不能再等了,她要找万贞儿训话,皇上不能老住在昭德宫里。 这天是皇长子夭亡三年的祭日,万贞儿万分悲苦的呆坐着,看道士做法事。皇上为了安抚她的心情,还特意请了道士做了盛大的法事,超度安抚亡灵。 法事刚做完,宁清宫周太后跟前的宫女彩蓝过来说太后有请。 万贞儿心里纳闷,这同太后和自己很少来往,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今日召见也不知所谓何事? 万贞儿及不情愿的跟前彩蓝来到宁清宫。 周太后盛装威仪的坐着,万贞儿进来先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周太后吐出了二个字:“坐吧!” 万贞儿在左侧早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着头,低眉顺眼的瞧着脚尖,不去看周太后。 昔日周太后那带着轻视鄙夷的神色已深深的刺疼过她。 万贞儿低头不言,待周太后发话。 周太后打量着万贞儿,勉强的从眼角里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今日是哀家皇长子的三年祭日,哀家这心里也是悲伤的很。可惜了,要是健在的话,也三岁了,是满地跑的。” 万贞儿不由的泪流满面,泣不万声。 “这是哀家的皇长孙,叫哀家如何不心碎。哀家也是女人,理解你此时心中的苦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愿皇孙天上安宁。” 万贞儿感觉到周太后今天这话说的也实是贴心,不觉抬眼睑瞟了一眼周太后,周太后话虽说的温婉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周太后停顿了一下,“彩蓝,把那两本书赐于万贵妃。” 彩蓝把两本书呈在万贵妃的面前。万贞儿伸手接过,原来是嫔妃们必修的《女戒》和《内训》。 万贞儿的心开始不爽起来,太后送两本书言外之意非常明显。那是在告诉自己修为不足,要多多学习。 “你闲暇之时多多看看,学习领悟,嫔妃们贤良淑德才是国之大福,宽厚不专宠是首要品行德性。” 这周太后是在教训自己不贤不良不淑,独霸专宠了。 “哀家也希望你们和美幸福为皇室绵延子嗣,可贵妃你也四十岁了,早过了生育佳期。再说这后宫的幸福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佳丽三千,嫔妃众多,不能空枝荒繁。你要提醒皇上雨露均沾。自你生下皇长子三年了,这后宫却连个猫叫声都没有。没有儿孙欢笑的沉寂后宫,让哀家也实是惊慌。皇上子嗣不繁是国之不幸!一个妃子淑房专宠不是幸事!那纣之妲己,唐之玉环,周之褒姒,就是前车之辄。最后的结局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周太后语气虽平淡,但话意却深重,万贵妃羞愤的想寻个地洞钻进去。 万贵妃强忍着羞耻之心,低眉顺眼的说:“臣妾感谢并谨记母后教诲,今后定多劝导皇上移驾别宫,让其她年轻嫔妃开枝散叶,以繁我皇室子嗣。” 周太后的脸上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掠过,“如是甚好!以前的事儿不用多提了,不管怎么说,你一直对皇上细心体贴,你的照顾他人不可替代,也包括哀家和孙太后,哀家也得谢你。也正是如此皇上也格外垂爱与你,你也要多为他考虑考虑,不使他为难。不使他在朝臣面前无颜面,前些时有朝臣在大殿前跪哭不起,求皇上雨露均沾,以繁后宫,贵妃你也知道这朝臣们急什么,哀家急什么,国不可无储君!这后宫专宠可是大罪......” “臣妾已知错了!”万贵妃强硬的打断了周太后的话,她再也不想听那刺耳的词语:专宠! 周太后:“......” “臣妾谢母后赐书,这就回去好好学习。”万贵妃站起福了一福抱着书转身朝外走去。 周太后从万贵妃那强直的背影看到了她无声的反抗。 “持宠傲慢,反了她!” 走出阁门的万贞儿听到背后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万贞儿回到昭德宫把那两本书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上两脚,“韵儿,把它焚了!” “韵儿拾起书,用袖子探试了上面的尘土,然后放在桌上,摆好。 “娘娘,留着吧,毕竟是太后所赐,焚掉皇上会怎么想?” 万贞儿呆坐了一会儿,看看时辰皇上也该下朝回来了,就哭起来,那哭的是哀哀欲绝。 皇上进来看到万贵妃哭的如此伤心,忙上前安慰。 “贞儿,是那个欺负了你?告诉朕!朕必责罚于他。” 皇上双手扶着万贵妃的肩爱怜的看着她梨花带雨。 “想必皇上,因贞儿在前廷受了不少的口水吧!众人骂贞儿也就罢了,让皇上为难,贞儿就万分难过。皇上,贞儿不想被骂是妲已褒姒之人,求你移驾她宫吧1” 万贞儿欲擒故纵一脸的受伤与无辜。 156章:彗星出,群臣劝谏 “何人胆敢如此骂我的贞儿?”朱见深一脸的怒容,“朕岂不是那昏庸的纣王幽王了!” 万贞儿抽咽着万般委屈的说:“太后将臣妾叫去责备一番,说臣妾淑房专宠,无德不慧。民间爱传情一就是神仙眷侣般的美谈,这到了皇宫就是罪孽深重了!” 朱见深苦笑了一下,“贞儿,母后糊涂,别往心里去。朕说过要你立你的孩子为太子的。这三年朕不是一直在等么。母后等不及,朝臣等不及,朕等的及。朕没能给你皇后的名分,一直心有愧意,你若生子必是太子。” “可是,皇上,臣妾已四十岁了!恐怕是再也生不出孩子了。这灵丹妙药也吃了不少,无用呀皇上!” 万贞儿哀约凄婉,心碎片片。 朱见深拥住了万贞儿那略微发富的腰姿,“不管你能不能生出孩子,朕都一如既往的宠着你。就像父皇与钱后一样生死同穴。你可知道,当时病榻上的父皇几乎是哀求的说,你钱母后秋千后一定与朕同穴。最后他还怕朕做不到,又拉着李贤的手重复了多遍,再三交待。” “你的生母周太后会答应吗?现在她还在利用各方力量挤兑钱后呢!“万贞儿愤愤的说。 朱见深叹了一口气,“朕也实是为难。遵从父皇遗命对母后不孝,听从母后之命对父皇不忠,唉!” 万贞儿心明白,钱太后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看来一场死人与活人的交量是再所难免的。 “遵从父皇之命,因为父皇之命在先,遗命那有随便更改的,就是你乐意改之,问问那托孤之臣李贤答应么?” 万贞儿尽力的为钱太后说话,在这场争斗中,她笃定了要于钱太后站在一起。 “皇上,天有异象,请你出来看看吧。”梳头太监张敏进来禀道。 朱见深拉扯万贞儿急忙走出去观看。 夜幕已降临,这九月的天有些寒凉,朱见深边抬头看天,喧吩咐张敏,“天凉,去给贵妃娘娘拿件披风来。” 张敏去了。 朱见深揽着万贵妃往天上看,只见一颗大大的星星璀璨耀眼,向东南方向缓缓移动。 朱见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些臣子们又要说出什么话了?天有异象都要朕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的。天有异象仿佛都是冲朕来的。” 万贞儿无言的依着朱见深,她心里明月,这一次定会又有无数的吐沫星子向她淹过来。 她已习惯了。 第二天晚上那巨星还在,还拖着个长长的尾巴变成了彗星。 令人恐慌的是那彗星一连几天都在,并且不停的变化。五天之后那彗星便形成一条三丈多宽的尾巴,直指东南,形成了彗星。从这天开始彗星凌晨出现在东方,尾巴直指西方,黄昏则出现的西方,其尾东指,向南犯三公,北斗,瑶光,七公。数天后逐渐消失。 这是明朝建国百年以来最大的一次罕见的一次星宿活动。 果真这次的怪异之像朝野恐慌,人人心惊。人们都在揣测着会发生什么大事了。 人们很自然的将天变和人事儿连系在了一起。 那些内阁功于心计的文官们借题发挥的机会来了,,为了打击被皇上宠上天的万贵妃,为了打击权势越来越大的汪直,为了教训不听话的年轻皇上朱见深,众朝臣来了个集体罢官。 当然,这件事的主谋就是皇上他亲娘周太后。周太后的目标就是把那老宫女万贞儿从儿子的身边赶走。 皇上对一个宫女的宠爱招惹谁了?不仅是后宫,可能是大明王朝所有的人,他们都认为一个老宫女是不应该有这份福气的,从年龄,从身分,从家庭背影,那是何等的不般配? 不管当事人是如何的情真意切,他们看着不顺眼心里就不舒服,为了让自己的心舒服,就得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们拆开,并为此不懈努力。 他们认为这次的理由万分的充足,老天都怪罪下来了,以彗星警示。 文官就是文官!他们改变了以往直接跪劝皇上改正错误的招数。这一次是集体辞职。 一日,早朝,大殿之上。 第一批是内阁以彭时为代表的一干人,跪在了皇上朱见深面前,捧着奏章说:“皇上,连年来地震,水灾,龙卷风,六月的冰包,天灾异像不断,如今又出现彗星警示十数日,这都是臣下不称职的表现,臣下内心惶恐,请求皇上罢免了臣下罢。” 紧接着第二批,以吏部尚书李秉为首的政府各部门官员跪倒请辞。 后跟着的是武昌侯孙继宗为首的五军府官员也因彗星出现引咎辞职。 这些官员们带着共同的目的,跪在朝堂之上面对皇上虔诚的做着自我反省自我批评教育。 皇上朱见深再请楚不过这些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端坐龙椅,正了正皇冠,等个个自我批评完之后,他严肃认真的说: “天象示警,朕惕然修重省,群臣竭诚修省,共回天意。” 这时六科给事中魏元嚯的站了起来,看着皇上:“皇上你将如何自己省呢?” 皇上朱见深不得不向他的臣子检讨自己的过失,唯独不提擅宠万贵妃之事。 中魏元不依不让词峰一转直指万贵妃,“今春以来,灾异迭现,屏息倾听,将及年半,而昭德宫进膳不闻有减,中宫之膳不闻有增, 皇上富于春秋而后宫尚虚,岂可不顾宗庙社稷之大计,依付于爱专情一之所,而不求子嗣繁多以固国本,安民心哉?伏愿皇上思祖宗传体之重,明伉俪之义,严嫡庶之分,以尊嫡体,以正宫闱。” 内阁大学士彭时也强调说:“外廷大政固然应当优先,后宫乃朝廷根本,尤为至要,不可忽略,民间谚语说“子出多母”,陛下嫔妃众多,为何子嗣不繁?原因在于陛下爱有所专,而专宠者已过生育之期。希望陛下“均恩爱”,为宗社大计考虑。” 十三道御史康允韶朗声喊道:“陛下富有青春,而无皇子,原因是专情于一人。此乃宗社大计,难道陛下不求“固国本,安民心”吗?” ...... 众人纷纷劝谏,矛头直指万贵妃。希望皇上对其他嫔妃广施恩泽,“以广子嗣”。 宪宗朱见深面对众人的劝谏,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放不下万贵妃,也不忍心伤害万贵妃,他实在不愿意“均恩爱”,面对众人的劝说有些不耐烦了,说道: “后宫的事情是朕的家事,朕自有主张,尔等不必说三道四。” 群臣,立刻哑了! 只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不肯起来。 157章:万氏轻试探,周氏下狠招 众臣子集体辞职并没有动摇皇上朱见深对万贵妃的承诺,他静静的等待着万贵妃怀孕生子。 彗星在天边游荡了一个多月渐渐消失了。 万贞儿万贵妃却成了众口之矢。所有的污言秽语都冲她而来,所有的唾沫星子汇集成海向这个老宫女汹涌而来。 她被骂成了魅惑君王的妖妇。她成了妲己,成了大明王朝朝无储君的罪魁祸首。 万贵妃明白,这样的声音持续的太久对自己决非好事。那皇上是如何看待呢? 万贵妃的心如在油中烹煎。 后宫周太后的威逼,前廷朝臣们的一谏再谏,如狼一般,如狼一群的后宫丽人,皇上能支撑多久?能支撑得住吗? 万贞儿如站在薄冰面上,承受着随时都有可能塌陷的恐惧。 乾清宫。 皇上面对铜镜正衣冠准备上朝,他想想朝堂之上的情景,就心烦不已。那些大臣,那些言官,近来磨破他耳鼓的无非就就那几句话: “天像警示,必有大灾,请皇上自省之。” “皇上年盛为何子嗣不繁?天警之!” “为宗庙社稷之大计,皇上要雨露均沾!不可擅宠。” “万贵妃四十有余,已过生育佳期,请皇上翻牌,以便后宫众佳丽开枝散叶,稳固社稷之根本。” ....... 皇上朱见深的头都大了,每天最头痛的就是应付那群无所不言、直言死谏的言官。 这时梳头太监张敏进来躬身说道:“皇上,昭德宫的韵儿姑娘来说万贵妃要上吊,阻拦她不住。请皇上去劝劝万贵妃。” 皇上朱见深神色一禀,拔腿就往外走,边走边对身边的怀恩公公说:“去大殿告诉众卿,朕今天不适,休朝。” 秉笔太监怀恩还没反应过来,皇上已大步如流星朝昭德方向去了。 张敏看了看皇上远去的背影对怀恩拱了拱手,说道:“公公,张敏告假。” “何事?”怀恩望着皇上远去的方向问道。 “老奴想到西内走走,这三年之久都没有看到吴废后了,不知她生活的如何?吴后有恩于张敏,故去探望。” 提起吴皇后,怀恩的心里也是酸酸的,一个十六七岁的风华少女,就要那样,在那清寂的寒宫里了此一生。 怀恩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递于张敏,“稍去吧,让吴后多保重,毕竟年轻,还有希望。” 张敏接了银子谢了怀恩,出了乾清宫朝羊房夹道的西内冷宫走去。那个地方因在西内所以也叫西宫。 皇上朱见深匆匆来到昭德宫,进得门来看到韵儿小微正在劝说哭哭啼啼的万贵妃,一条白绫悬于房梁之上,打了个死结,正在飘飘轻荡。 “贞儿,这是为何?”皇上急步走到万贵妃跟。 万贞儿抬那梨花带雨的脸,看着皇上泣咽着说:“贞儿不知做错了么?彗星显现又于贞儿何干?众人为何都谴责贞儿有罪。皇上,贞儿何罪之有?贞儿死也是被那唾沫淹死的!难道是当初受宠于孙太后,今又受宠于皇上么?贞儿在祈王府受过的苦谁又晓得!” “朕晓得,贞儿朕晓得!”皇上将万贵妃拥入怀抱安慰着她,“天下最难堵的就是幽幽众人之口,朕不以为意,你又何必于怀!” “皇上无子嗣,贞儿真的罪不可赦!可贞儿也想给皇上生个儿呀!皇长子夭折之后,贞儿吃遍了宫内宫外名医的药,为什么总不见动静呢?” 万贞儿号啕大哭。 朱见深安抚着万贵妃,“朕,能等,这不已等三年了么?” “可臣妾不能再等了!也等不起啦!” 皇上朱见深爱怜的看着痛哭不已的万贞儿,仿佛看到了她那碎了一地的绝望之心。 是的,年过四十的女人,等不起了! “贞儿,有无儿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平安健康的陪伴在朕的身边,朕要的,是你的陪伴,仅此而已。” 万贞儿生不出子尽管很着急,但她还是很欣慰,这一试探。她知道皇上的心还在自己的身边。 张敏来到羊房夹道,看着西宫门前蒿草丛生,一派萧条荒凉的景象,不觉心里凄凉。 看来忘了吴氏的不仅仅是皇上。 轻轻的扣门之后,沉重的宫门打开了,走出的是吴枫晚身过的宫女望月。 望月看到来者是张敏,叫了一声:“公公!”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望月悔当初无知,不听公公之言,害了皇后。” 张敏微微一笑,恭敬的说:“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娘娘身体可安?” “进来吧,娘娘在诵经。” 望月带着张敏穿过回廊走进西阁。 只见西阁里正南面的墙前供着一尊与真人等高的观音大士的鎏金铜像。铜像前香几上的香炉里青烟袅袅。 香几前的稻草蒲团上,跪着一位挽着荆钗素髻,身穿藏青素衣的女子,女子双手合拾竖于胸前,轻声的诵读着面前的经书。 些女子就是被废的皇后吴枫晚。 “娘娘,张敏公公来了。”望月在诵经的吴枫晚耳边轻轻说。 吴枫晚略一停顿,双手扶地,给观音叩了头,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张敏,一笑,“张公公!” 凄然的笑容让张敏喉头一紧。 只见二十一岁的吴枫晚,一身洁净的素服,脂粉未施,素面朝天,面容晦暗憔悴,清瘦的令人心怜。看上去如三十岁之妇。 “皇后可安?奴才张敏来看你来了。”张敏说着跪在了地上行主仆之礼。 “望月,快扶公公起来,地凉。”吴枫晚强忍着眼里饱满的泪花。 “你现在侍奉在那个宫里?” “怀恩公公收留,在乾清宫为皇上梳头。” “他,可安好?” “正直春秋,意气风发。” 泪从吴枫晚清瘦的脸颊上落下,砸地有声。 这骇人的天象,也没有撼动那万氏?” “皇恩依旧。” 沉默,昔日的主仆相对沉默着。 吴枫晚惭愧当初把张敏轰出宫去。 年轻常常与无知并行! ...... 清宁宫 皇上朱见深跪在地上,恳求周太后息息怒火。 周太后盛怒无比,她策划的朝臣集体辞官,被皇上一句‘后宫的事情,是朕的家事,朕自有主张,尔等不必说三道四’轻轻拂过。 若再不拿出些狠招来,也就只有等那万氏喝遍百草生出皇子来。 决不能让她再生出儿子来!老娘这次豁出去了! 158章:今晚,朕就翻牌 面对跪在地上的朱见深,周太后冰冰的质问道:“那万氏有什么好,让你那么宠爱她?她怎么能与选入后宫那些即年轻又貌美的女孩子相比!” “儿臣有疝病,只有万妃抚摩才能去除痛苦安静下来,也只万贵妃在儿臣的身过,儿臣内心才能安宁下来,不在于她的容貌是否漂亮。”朱见深回答说。 周太后听罢破口大骂: “你个逆子!不孝有三,无后不大。你若再执迷不悟,老娘今天就撞死这南墙给你看!国家无储君,宫内无皇孙,独宠老宫女,你让哀家这脸面何存!何存——!” 周太后歇斯底里的闹腾着要扑向南墙,几近疯狂。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一边死死的抱着周太后的大腿阻止她去撞墙,一边担心的喊着:“皇上!皇上——!” 皇上朱见深看着自己这个从来就没有消停过胡搅蛮缠的母亲,实实的是很无奈。她和钱太后斗了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赢过,但她却缕败缕战从不气馁。 朱见深真真的是服了自己这昔日的母妃今天的母后!若不支应好她,自己怕是再无宁日了!她若真撞个头破血流,这不孝的罪名身为君王怕是担待不起的。 想到这里朱见深对站在身边的清宁宫总管夏时说:“去敬事房传朕口谕,今晚,朕就翻牌。” 这翻牌,意味着周太后打破了万贵妃对皇上的垄断。 就不信老娘搞不定你! 周太后笑了。 夜幕开始降临了,万贵妃站在昭德宫的宫门前,眼巴巴的看着那条花团锦簇的路渐渐模糊在夜色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娘娘,外边凉,回去吧!皇上公务繁忙,可能过不来了。”韵儿把一件长衫披在了娘娘身上。 “周太后请皇上过去,让本宫实实的放心不下。” 迷蒙的夜色中一只宫灯匆匆的朝这边走来。 万贵妃心中一喜:莫不是皇上回来了!忙迎前几步。 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乾清宫的司灯太监吴良。 “小良子!”万贵妃出乎意料的轻叫了一声。 看到万贵妃,吴良躬身行了礼,然后说:皇上怕娘娘久等,特差小的来告诉娘娘不必久等了,今晚翻了柏贤妃的牌子。“ 万贵妃听了顿感浑身轰的一下,如热水冲头倾倒而下。 这三年来皇上从来都没有 万贵妃对失子之痛所发起的疯狂自我补偿,并不仅仅限于搞死成化与别的女人弄出来的胎儿。她开始让自己的亲属大捞特捞,她的三个兄弟喜、通、达,贪得无厌,仗着姐姐,直把国库当做自家银行。他们不断从各地弄来奇巧之物卖与宫廷———所谓卖只是形式而已,因为那些东西的价值与其价钱完全不相称,“取值至千百倍”{15}。更荒唐的是有时他们干脆做的是无本生意,从成化那里讨来盐引,把盐卖了钱,再买成玩物回卖与宫廷,“车载银钱,自内帑出,道路络绎不绝,见者骇叹”{16},府库几为之掏空。 如只搞钱也还罢了,但搞钱的人很难不搞权,因为极权体制下钱和权两个东西总是结伴而行,搞钱是因为有权,有权就会搞钱。万贵妃就很好地演示了这种关系。她搞权搞得远远超出宫掖争宠的需要,其触角进而延伸到整个朝政。她是一个女人,女人是做不了官的;其次,她虽然擅宠于成化,惜乎名分仅为贵妃,且明摆着已失去做皇太后的前途,所以吕后、武则天模式也与之无缘。不过不要紧,她可以找代理人。上哪儿找?很简单,到太监里找。太监中万氏死党甚多,钱能、梁芳、覃勤、韦兴都是有名的靠结欢万氏而作威作福的大太监,这里着重说说汪直。 汪直可说是万氏嫡系,从小在万氏所住昭德宫当差,做事很称万氏之心,成化则爱屋及乌,让汪直先升御马监,再掌西厂,终于“威势倾天下”,跻身明代巨阉之列。 我们知道,明朝特务机构过去只有锦衣卫和东厂,现在却斜刺里冒出来一个西厂,它是成化皇帝专为汪直设的。这西厂有万贵妃撑腰,来头之大可想而知。据说西厂捕人,根本不用奏知皇帝,完全自作主张,想抓就抓。汪直出行,随从甚众,前呼后拥,“公卿皆避道”,国防部长(兵部尚书)项忠以为可以不吃这一套,结果被当街狠狠羞辱一番。史家评曰“权焰出东厂之上”———自西厂汪直一出,原先不可一世的东厂就算不凉的日子。年仅十六岁的她,恨透了万氏。于是她经常从宫中侍女那打听有关万氏的消息。后来,她得知万氏生下皇长子,还被封为贵妃。但不久,皇长子夭折,万贵妃再无生娠。但她为保住六宫专宠的位置,不让宪宗去召幸王皇后和其他嫔妃,对怀孕者使之堕胎,还毒杀了皇太子。 过了几年,后宫有一位姓纪的宫女在距西宫不远的安乐堂偷偷生下一子(即后来的明孝宗),吴氏正愁没机会对付万贵妃,于是她帮助纪氏,让人找来太监张敏,把小皇子藏在安乐堂旁边的一间密室,并把自己积攒下来的一些粉饵饴蜜之类食品让张敏拿去哺养小皇子,她自己也每天都亲自往来照料皇儿。这些全是在暗地里进行的,这才躲过了万贵妃所派人员的严密监视。也多亏了她的帮助,小皇子才存活了下来,这个皇子就是后来的 不起诱惑的时候。那些时候,万贞儿心里一定万分怨恨,万分不甘。她一定以为他已经淡忘了那段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日子,她以为他根本不懂:幽幽深宫中,唯有她一人是真心爱他。 但周贵妃果然对钱皇后发起进攻,幸亏一些大臣根据遗诏和情理进行力争,才使得周贵妃的意图没有得逞。 周贵妃曾经再三破坏礼法与英宗的遗愿、排挤并欲取代钱皇后的嫡后地位。当时太监夏时为讨好周贵妃,传谕独尊周贵妃为皇太后。大学士李贤、彭时力争,才两位太后并尊。 159章:堕胎使者 皇上翻牌了,敬事房被冷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又热闹起来了 嫔妃们为了得到皇上的宠幸竟争相贿赂敬事房太监,司牌太监。敬事房的太监为了达到让皇上宠幸某个妃子,居然把不同的牌子写上同一个妃子的名子,让她被翻到的几率高些。 梁芳因为靠上了万贵妃而成了皇宫采办,他所做的事儿主要有三件。 一是让手下的道士在各地的明山建寺修庙,为万贵生出皇子而祈福。仅这一项,皇宫内库的银子如水一样的被梁芳顺走了。 二是进献生皇子的丹药给万贵妃,另一方面为了计好皇上,打着固国本的旗号,给皇上进献自己制作的春药,以及在民间搜集来的春宫图之类的画册。 皇上朱见深对万贵妃介绍过来的梁芳宠信有加。 在梁芳春药春宫图的刺激下,皇上夜夜翻牌,沉寂了三年的后宫嫔妃们迎来了浩荡的“皇恩”。 昭德宫。 万贞儿正在玩弄欣赏着梁芳从江南带回的精美瓷器,她对瓷器有特别的嗜好。 韵儿进来,“娘娘,探察房来报说王恭妃怀孕已七个月了。” “那就指派刘太医过去看看吧,也许是痞块。召刘太医来见。“” 万贵妃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说道。 “是,娘娘。”韵儿出去了。 一会儿,刘太医刘平信点头哈腰的进来了。这个太医院不入流的副使刘平信,依靠万贵妃成了太医院正八品的太医。 “听说王恭妃怀孕已七个月了,这么大了,好拿掉么?”万贞儿看着刘平信问道。 刘平信顿首说道:“娘娘,这七成八不成。这七个月的孩子打下还有成活的可能。” “没有别的办法么?” “除非有特效的药。” 万贵妃沉思了一会儿,“召梁芳来见。” 很快,梁芳屁颠儿颠儿的来了。 “七个月的孩子如何拿下,又能让他无声无息呢?”万贵妃迷眼看着梁芳问道,“你的丹药中有没有如此特效的药呀?” “娘娘,这不成问题,奴才立马可配制一副特效药灭子观音。” “好吧,你速把药配制好,随刘太医去淑女轩看看王恭妃,听说她的痞块非常严重,得治一治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 “利索点儿。下去吧!” “奴才告退。” 刘平信和梁芳一起退下了。 淑女轩。 王恭妃挺着个大肚子仰坐在太师椅里,初为人母的喜悦荡漾在她的脸上,贴身宫女小翠在给他垂着大腿。 “娘娘,你这一定会生个小皇子的,我娘说肚偏左是男孩子,偏右是女孩子,男左女右。现在这后宫还没有人生个皇子来,娘娘若生个小皇子,保不准会被皇上封为太子的。” “是吗?儿子若是太子,将来是皇上,那我不就是圣母皇太后了,哈哈哈!” “可是,我听说万贵妃总怕别人生出皇子来,总在暗里打探别人是否怀孕了。还听说成妃和昭妃都得了痞病,吃了刘太医开的方子后,坠下的痞块怎么看就像个孩子。赵嬷嬷说那就是孩子,是万贵妃不想让别人生出孩子,让太医说是痞病,喝了坠胎药就把孩子给落了,也不知是真假?” “我不信的,她纵是贵妃,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她敢那么猖狂么?常言说十里没真信儿,这皇宫没有十里,怎么也没有真信儿呢?” “也许是皇上宠她,记恨她的人编派她吧。” 这王恭妃与小翠聊得正欢,门监赵小顺走了过来:“娘娘万公公和刘太医来了。” 王恭妃愣了一下:“她们来做什么?” “听说恭妃娘娘得了痞病,特来看看。” 王恭妃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梁芳公公。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医官和一位四十多岁的嬷嬷。 “公公说笑了,那里有什么痞病。”王恭妃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万安沉着脸说:“这痞病可是传染的大病,宫中人多,如果传开了,皇上的安危可是大是,刘太医,你来看看这恭妃娘娘是否痞病呢?” 刘平信走上前来仔细的看了看恭妃的脸色,说“看恭妃娘娘脸色白里泛着青,腰大如罗,呼吸粗重,疑是痞病。” “这传言果真不虚!万贵妃为了皇上的安全考虑,特派刘太医来诊断医治。” 王恭妃大骇,“胡说!你们胡说!” “太医确诊为痞病,还能有假么。请服用去痞病的丹药。”梁芳把一个随身的带葫芦递给了姬嬷嬷,“姬嬷嬷,伺候恭妃娘娘用药。” “不,这不是痞病,这是怀了皇上的孩子!”小翠挺身挡在了恭妃面前。 “啪!”姬嬷嬷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小翠的脸上,“一个贱人,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姬嬷嬷一膀撞开小翠,走倒恭妃面前,“奴婢伺候恭妃娘娘用药。” “不!不!不!”王恭妃哭喊着。 姬嬷嬷走上前去,一只有力的粗糙大手,挰住了王恭妃那张精致小脸的下颌:“恭妃娘娘,这痞病是会传染的,你一定得吃药。” 姬嬷嬷说着用嘴咬下了葫芦的盖,把那紫红色的液体倒进了恭妃的嘴里。 可怜的王恭妃,被压制在太师椅里,被迫痛苦的吐咽着那紫红色的液体。她那张愤怒的小脸扭屈着,憋的通红,挺着个大肚子仰坐在太师椅里却不能动弹。 王恭妃喝完了那一葫芦的药,姬嬷嬷才松开了手。王恭妃被呛的不停的咳嗽着。 “姬嬷嬷,你留下来照顾王恭妃,待那痞块落下来。”梁芳说完转身走了。 刘平信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与姬嬷嬷:“待痞块落下,就给恭妃娘娘吃这副药,否则有性命之忧。” 小翠看着王恭妃喊着:“娘娘!娘娘!” ...... 皇上翻牌宠幸六宫,周太后和朝臣们总算舒了一口气。皇上风华正茂,不愁儿孙满堂。 万贵妃表面上对皇上不加限制,暗地里却特别怕那个嫔妃先她而生出皇子来。 于是以宫女太监组成的昭德宫眼线机构诞生了。这个机构叫探查房。探查房一旦得知那个嫔妃宫女怀孕了就告知万贵妃。 万贵妃就把梁芳制造的堕胎丹药,以各种方法、各种名义送去让受孕者吃下,于是,后宫嫔妃堕胎无数。 受万贵妃指使的刘平信与梁芳,被知情者戏称为“堕胎使者”。 一天,皇上朱见深下朝,太监怀恩和张敏陪着回乾清宫。这时路边的花草丛里冲一位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疯女人。 皇上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 “皇上,为儿子报仇,报仇!她杀了我的儿子!还我儿子!” 女人凄厉的哭喊着。 皇上朱见深大惊:“恭妃!恭妃怎么疯成这个样子?” 160章:朱祐极出生 张敏担心的劝说望月,希望她莫要火上加油,同时拿眼角扫视了下吴皇后,只见吴皇后的脸上黑风斗暗,阴云密布。 这个十六七岁的皇后吴枫晚,在宫女望月的煽动之下,是面子上扛不住了。 张敏,这个在宫中混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已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望月姑娘,咱千岁娘娘名门出身,菩萨心肠,哪会与那充入掖庭为奴宫女出身的万氏计较!” 张敏说着对望月使了个眼色,提示她不要再说了。 谁知道望月也是气晕了头,根本不顾张敏的眼色之意,愤怒的说道:“这后宫,谁是老大,难道那万氏不知?难道她要大过咱娘娘不成?皇上再宠她,她也是个妃子,也得遵守宫规制度吧?也是咱娘娘千岁管着的人吧?那万氏也太目中无人了!规矩在那儿呢!是虚设的吗?” 望月的话句句刺痛皇后吴枫晚的心,使那原本孤寂凄苦的心顷刻鲜血淋淋。 吴皇后颜面青紫,只吐出了两个字:“回宫!” 吴皇后一忍再忍,看到万贞儿万淑妃都绕着走,为的是顾忌皇上朱见深。可现在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吴皇后要依宫规治理后宫,打击万贞儿的嚣张气焰。 万淑妃万贞儿远远的看着吴皇后起驾回宫,脸上荡着讥讽开心的笑容。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忍耐几时!” 万淑妃万贞儿就是想激怒吴皇后,以挑起事端,只要她动起来,只要她跳起来,就能找到击垮她的软肋。 果真,吴皇后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最底线! 吴皇后回到坤宁宫立刻下了一道懿旨:“宣万淑妃来见。” 太监张敏忙跪下恳求道:“娘娘千岁,有话一定好好说,后宫以和为贵,最好与那万氏化干戈为玉帛...即是她有错...” 张敏的话还没有说完,望月不满的说道:“张公公,你为何总替那万氏说话,难不成那万氏是你家什么亲戚,或是受了她什么好处?” 听了望月的话张敏大惊,这恐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忙开口辩解:“娘娘千岁!你听奴才细说原由......” “不必了,今天起你不必再伺候本宫了,到外面司灯去吧,”吴皇后冷冷的说。 张敏顿感大事不妙,还想说些什么。 十六七岁的吴皇后威严地喝斥道:“下去吧,本宫不想再看到你了!” 张敏流着泪跪在地上:“娘娘千岁年轻,遇事冷静三思呀!” “娘娘千岁,可是你指教的?”望月冷冷的说。 “退下!”吴皇后厌烦地喝斥道。 张敏无奈的退下了,据他在宫中数十年的经验,已预感到一个阴险的圈套,正朝年轻的吴皇后冲头罩下。 可他一个太监,又能怎样? 张敏感激吴皇后赏他一锭喜银,这锭喜银可帮了他的大忙,赏的太是时候。 家贫如洗,当初父亲把他送入这深宫,就是希望他能改变家里的生活状况。可自己生性耿直,不善巴结逢迎,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是个穷太监。 母亲和弟弟大病不起,生命垂危,父亲一夜愁白了头。 当他把一锭银子送回家时,从来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的父亲哭了。 年过花甲的父亲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伺候好吴皇后就是了。” 他进宫半辈子,为人当奴,吴皇后这锭喜银,也算是进宫以来得到的最大赏赐。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让他怜爱,也让他担心。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她那里知道人心的险恶。 万淑妃刚回到昭德宫,喝了一杯贡菊清茶,想着那吴皇后回到坤宁宫会不会气得半死。万事具备了,只等吴皇后发怒这股东风了,只要东风起,必刮倒她皇后的宝座。 万贞儿做好了倒后的充分准备。她不仅要生下皇子,还要做母义天下的皇后。 只有做了皇后,有了权柄才不怕被人算计,被人蓄意谋杀。 万贞儿数次差点被人谋杀的亲身经历,王羸被杀的事实,激起了她对权力的追求与渴望。 韵儿轻轻进来,看到正在发呆的万贞儿,低声说道“娘娘,坤宁宫的望月主事儿,来下皇后千岁的懿旨了。” 。 万淑妃不紧不漫的放下杯盏,抬头看着韵儿身后站着手捧皇后懿旨的望月。 望月波澜不惊的看着万贞儿,面无表情的说:“宣皇后千岁懿旨!” 望月的心里十分厌恶万贞儿,因为她对自己的主子大不敬。 望月拿眼角的余光看着万淑妃,等她跪下接旨。 但万淑妃动了动身子再次端起了茶盏,轻轻吹了吹漂浮在茶水里面的菊花,若无其事的观赏着菊花在杯中沉浮。 望月看万淑妃没有跪下接旨的意思,就停下宣读,看了看身边的韵儿。 灵机的韵儿忙跪倒在地说:“娘娘身体欠佳,不便行动,韵儿代主接旨!” 望月迟疑了一下,目光再次从万淑妃的脸上迅速飘过,只见万淑妃依旧坦然的坐着,没有跪下接旨的意思。 望月知道万淑妃是不会按照礼仪跪下来接旨的,她竟公然的显示出对吴皇后的藐视! 望月心中是十分的愤怒,但还是忍着宣读了懿旨。 意思也就是请万淑妃进坤宁宫议事儿。 韵儿恭敬地把手举过头顶接过皇后的懿旨。 望月宣完皇后懿旨,看着威严十足依旧端坐着喝茶的万淑妃,她没有表态是去还是不去。 望月心中十分的是不快。 万淑妃竟对皇后无礼到这般地步,望月是无法忍受的,所以她也没有按礼仪与万淑妃告别,丢下懿旨咬牙转身出了昭德宫。 看着望月悻悻而去的背影,万贞儿的嘴角轻蔑的缭起一丝笑意。 吴枫晚,我倒要看看你能忍耐到何时! 望月回到坤宁宫,非常生气的把万淑妃的轻慢向昊皇后禀说了一遍。 吴皇后气的是鼻冒清烟,咬着牙气狠狠的说道:“不严惩这少家失教的老宫女,她是不知道这大明皇宫里还有吴皇后的存在!万氏看我如何打掉你的轻慢!” 万贞儿明目张胆的对吴皇后轻慢,真真是气坏了吴皇后。 吴枫晚皇后决定寻个机会痛打欺上犯上的万淑妃,出出胸中积存以久的恶气。 161章:众臣逼立太子 看着孙贤下殿失落而去的背影,大家都明白,皇上是笃定的要等万贵妃生出个儿子来。 为了灭万贞儿窥视太子之位的野心,英国公张攀跪地说道:“皇上,皇子朱祐极也二岁多了,何不立为储君?“ 群臣也都一并跪下大声高呼:“请皇上无必考虑立国储之事,以固国本。” 朱见深闪了闪那波澜不惊的虎目说道:“建国储乃是大事,关系甚重,卿等所请固然出于忠诚之心,因小皇子还小,承受不了这等重大的压力,还是等他再长些年再说吧。” 众文官看皇上还是不肯答应,就长跪不起。 朱见深看众人不肯起来,态度诚恳的说:“朕,理解爱卿忠君爱国的至情,但是储君是国本所系的根本,不可儿戏。等皇子再长大些,学有长进,品德有加,也懂了人事,再议立储君也不为晚也。” 众大臣看皇上如些态度,心中更为不悦,为了早断了万贵妃的念想,今天算是和皇上杠上了。 不立国储决不罢休! 彭时跪在地上直着身子大声说:“年幼立储,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太祖、太宗,任宗都是即位后不久,便都立了国储的,而宣宗帝在皇子只有三个月时都立他为太子了,如今皇上您已君临天下七年了,皇子朱祐极已快三岁了,完全可以立为太子。” 皇上朱见深被彭时驳的无话可说,沉默了片刻敷衍说:“好吧,朕考虑考虑,散朝!” 皇上朱见深仓皇的退出了大殿,有人已派人告知周太后,希望她能乘胜追击劝皇上立储,一定要皇上答应立储之事,以绝那万贵妃之念想。 周太后当然和群臣的想法是一致的,为了打击万贵妃她也是不遗余力的。 第三天上朝,大殿之上皇上最不想提的就是立储之事。 但,他所担心的,也是大臣们所惦记的。 “皇上,立储之事儿,考虑的如何?”彭时第一句话直指主题。 “朕正在考虑,尚不成熟耳!”朱见深想搪塞过去。 张攀义正严辞的质问道:“皇上,君临天下七年,为何迟迟不立储君,还拒三拒四的,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皇上在等万贵妃生下儿子再立储君吗?” 朱见深的脸瞬间如红布,忙说:“爱卿误会了!” “如何误会?”一个女人凌厉的声音从大殿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周太后在夏时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女人是不可以到大殿上来的,这里是男人的天下。可周太后不管那么多,她绝不能坐等万贵妃生下儿子来。 自从朱祁镇去世,儿子朱见深即位,这周太后摆着老娘的老资格,破坏礼法如同吃家常便饭。 皇上看着气势非凡而来的老娘,这头都无边的大,他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何等的糊搅蛮缠,难以对付。 “那万贵妃是有何好,让你宠到如此地步?她已年过四十,还能生出孩子吗?就算她能生出孩子,你能保证一定是男孩子吗?即便是男孩子,你能保证他不出问题吗?万贵妃已经死过一个孩子了,年龄又那么大!老祖宗都说了,女人年长生的儿子成活的少,即便是有幸活了下来,多是非病即残,如何当储君?如果她生了死,死了再生,何时国储能稳固?国之根本何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国无储君,这事儿比天都大!” 朱见深自小就口吃,本来就有些惧怕周太后。在周太后这番理直气壮斥责劝说之下,竟说不出一人字来。 “太后言之有理!立国储,请皇上三思,国不可无根无本!”彭时再次痛心高喊。 “为国家计,请皇上立储,皇上若不答应,我等跪死不起。” 文武百官都摘了帽子,捧在手上,长跪不起。 朱见深无路可退了,他表情复杂的看着群臣,艰难的说:“众卿家平身吧!你们多次劝谏立储,言真意切,词明理正,引援得当,忠诚爱国,朕甚为感动。今天又有承皇太后圣训,知此事重大,不可固执,应从众望,允诸爱卿所请,召告天下,立皇子朱祐极为太子。礼部速办理相关事易,择吉日进行册封大典。” 百官听罢三呼:万岁圣明!” 周太后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在几个回合的斗争中,最终,朱见深和万贵妃双双败下阵来,传统的道德伦理再一次战胜了私情,那怕这私情是一国之君皇上的也不行。 四个月后,成化七年,十一月十二日,皇太子的册封大典在奉天殿举行,庄严而隆重。 终于,在周太后和众朝臣的一致要求下,皇上朱见深册立了柏贤妃的儿子朱祐极为太子。 皇榜召告天下曰:“承天景命,皇帝召曰:皇子祐极,天资明粹,日表英奇。中和之性夙成,内外之心是属,特立为储君,以固国本。” 朱祐极成了明正言顺的太子。万贞儿的梦想在周太后和群臣的百般阻饶下破灭了。 柏贤妃因为儿子成了太子,“母以子贵”再有朝臣的奉迎,她的风头盖过了万贵妃,有些飘了。 昭德宫。 万贵妃吃不下,睡不着,四肢无力,两眼无神,面无光华,茶不思饭不饮,她终于病倒了。 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苦心的经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见深坐在床前,看着憔悴的万贵妃心想到底还是刺激到她了,自己对她的承诺却一件也没有实现。朱见深心里很是愧疚。 朱见深最怕万贵妃真的经受不了这来自朝堂的这沉重打击。 于是安慰她说:“爱妃,是朕没有能够顶得住来自母后和大臣们的压力,立储的事儿真的是让朕焦头烂额,为堵住那帮顽固的臣子们的无休止的劝说,朕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你放心,有朝一日,你若再生下皇子,那改储之事,历来也不是没有的。不必难过。现在只是权益之计。” 万贞儿凄婉的说道:“皇上,臣妾也许再也生不出你的儿子了!” “朕说过,只要你平安,朕并不在意你有无皇子。只要你健康平安的守在朕的身边,朕就满足了。” 这时韵儿进来禀告说:“皇上,柏贤妃谴人来说太子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我这就过去看看。” 父爱的本能让朱见深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说着站了起来对万贵妃说:“朕去去就来了,你一定要想得开。” 朱见深起身急步而去。 看着朱见深急匆匆而去的背影,万贵妃的心里充满了恐惧:皇上这一去,也许再也回不来了!那孩子会像一条绳子,把他捆梆在柏贤妃身边的。 人家一家三口,自己彻低成了局外人! 孩子!孩子!孩子! 一个恶毒的念想从万贵妃那绝望的心中升起。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不在呼多这一个! 162章:张敏的秘密 让万贵妃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是有皇子侥幸逃脱了她的魔爪,宫里女子纪氏在被宪宗临幸后,生下一子,数年后被宪宗迎回了皇宫,取名朱祐樘,并立为太子。万贵妃得知后气急败坏,真是百密一疏,经查实,是那几个送堕胎药的宫女办事不负责任,在朱祐樘母亲的苦苦哀求声中手下留情,只让她喝了几小口,而这几年皇子得以艰难成长,太监张敏出力也特别大,天天送菜送饭。嫉妒心强的万贵妃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不久,太子的母亲神秘暴亡,张敏自知难逃一死,吞金自杀。周太后、宪宗都知道幕后的凶手是谁,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反复叮嘱太子:如果那个姓万的狠心后妈给你送吃的,你可千万别吃!在家长的敦敦教诲下,太子警惕心特别强,一次,万贵妃真的请太子吃东西了,给饼,不吃,太子说我刚吃过了,给茶喝,小太子直截了当说怕有毒。 万贵妃知道,绝不能让这个和自己有恩怨的人当太子,否则宪宗那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下场不知道多惨,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但问题是皇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不立他立谁呢?难道让你当啊!你又不姓朱。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万贵妃罕见的大度起来,请求宪宗广选民间女子入宫,为皇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宪宗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贵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好,朕准了,有如此好事,皇帝当然是求之不得啦。于是,从1476年到1487年,11年宪宗生了11个皇子,平均一年一个,当然跟宋徽宗比还是要甘拜下风。十年过去,待朱祐樘的弟弟长大了,万贵妃便怂恿宪宗废掉朱祐樘的太子之位,宪宗实在是经不起贵妃的百般请求,真的就有这个念头了,太子一方闻讯后惴惴不安,想要劝谏,但考虑到万氏在皇上心目中高大的地位,不禁又有些懊恼,难道这太子之位真的保不住了吗? 为姐弟恋殉情的大明天子:最痴情的皇帝明宪宗! 毕竟天无绝人之路,泰山一带发生大地震,相信天人感应的明宪宗急忙召见钦天监的占星者,地震的原因跟东宫有关,老天爷是在告诫宪宗最好不要在太子的问题上有什么动作,否则有天谴。大臣们听说后,也跟着附和,他们也不愿意国本因为一个妇人而动摇。及时的地震和商山四皓的作用一样,宪宗见太子顺应天命,又有群臣支持,只好打消废太子的念头。万贵妃见太子难以撼动,十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日夜寡欢,身体越吃越胖,脾气变得喜怒无常,一天用鞭子抽打宫女,情绪过于激动,一口气没上来,猝死了,享年59岁。宪宗闻讯悲伤不已,他这辈子都没有离开万贵妃一个人生活过,贵妃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这个支柱倒了,宪宗还能够活几天?当年,朱见深便驾崩,追随他的心上人去了。历史上也有类似的例子,就是唐玄宗和高力士,玄宗被囚禁后,高力士亦被发配, 内官监(主要掌管采办皇帝所用的器物,如围屏、床榻、桌柜等 ,已故少保杨荣的曾孙、福建建宁卫指挥同知杨华及其父亲杨泰横行乡里,草菅人命,无恶不作。坏事做多了就有不畏权贵的人敢于举报。他们听说被人举报了,连忙进京贿赂官员大臣。不巧的是这件事被汪直知道了,汪直将他们下狱西厂严刑拷问之下,供出了许多大臣,宪宗皇帝将杨氏几人和收受贿赂的大臣依法处置。一时之间,一时西厂“权宠赫奕,都人侧目”。大臣们觉得汪直心狠手辣,用刑残暴至极,便上奏宪宗皇帝废除西厂。一时之间,百官上奏,宪宗皇帝无奈之下暂关西厂,命汪直重回御马监。一个月之后,西厂再次重开,汪直依然是领导人。从杨氏等人残暴乡里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汪直并不像描述的那么坏,他还是有着正直之心的。 宪宗皇帝大喜赏赐汪直加食米三十六石,后总督十二团营,开明代了禁军专掌于内臣的先河。汪直的威势权倾天下,这是他人生的高峰。 成化十六年,鞑靼士兵进入河套,宪宗皇帝命汪直监军。汪直在这场战役中再次表现了他卓绝的军事才能,与手下王越帅精兵夜袭鞑靼军营,明军获大胜。成化十七年,鞑靼军再次骚扰边境,汪直派兵追杀,再次获得胜利。宪宗皇帝心中十分欢喜,想要给汪直论大功,可是宦官无官可升,只能加食米,宪宗皇帝便给汪直一下子加了三百石,明朝规定是二十石为一个品阶,这一下赏赐三百石可谓开创了大明王朝的记录。之后,每当国家有战事,宪宗皇帝便命汪直带兵前往,这造成了汪直权利越来越大, 汪直代替天子巡视期间,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官员都跪地迎接,万般讨好的招待他。一旦有哪位官员招待不佳,便责问“尔头上纱帽谁家的?”恰巧有一个官员撞到了汪直的枪眼上,汪直便如此问他,这位官员说道:“纱帽用白银三钱,在铁匠胡同买的。”汪直听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觉得这位官员很有意思,更没有处罚责怪他。 还有一事说,汪直到江南的时候,听说绍兴杨继宗是位品行相貌极好的官员,便去拜访他。汪直见到杨继宗后,不由说道:“人人都赞美的杨继忠没想到竟然长的如此丑陋。”杨继宗听完心里十分不高兴,便冷冷的回答汪直:“我虽相貌丑陋,但不至于损伤父母给予的身体。”我们都知道汪直是太监,杨继宗的这些话正好说到了他的痛楚,汪直听完不语。而后宪宗皇帝问汪直朝中大臣谁最贤明,汪直回答“天下不爱钱者,唯杨继宗一人耳!” 从上述两件事可以看出,汪直虽然嚣张跋扈,结党私营,但是还颇有些肚量和胸怀。 汪直掌管西厂的时候权倾朝野,明宪宗皇帝身边有一个专门负责表演人叫“阿丑”。一次,皇帝命阿丑表演节目,阿丑就扮演了一个喝醉酒的小太监,烂撒酒疯。就在他散酒疯的时候有人告诉他,皇上来了,阿丑扮演的这小太监不予理睬,一会旁边的人又告诉他,汪直来了,小太监连忙逃走,而且边走边说道“今人但知汪太监也”。皇帝看完阿丑的表演嬉笑之余便开始对汪直起了疑心,朝中众多官员早已对汪直的嚣张跋扈有所不满便纷纷上书弹劾汪直。这时的汪直常年在边境巡查军务,很少在宪宗皇帝身边,宪宗皇帝听到这些于他不利的言辞后也渐渐疏远了汪直。 成化二十年,汪直领兵失败,宪宗皇帝大怒罢黜他的职位,直接发配到哪里南京御马监,而后汪直因病死于南京。 关于汪直这个人,大家对他一直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结党营私,设置西厂残害忠良;有人说他带兵打仗保卫了大明王朝的边境,为人大度。 163章:张敏的秘密(下) 朱见深站在门外细细的端看了半天,不禁喑自惊叹:这宫女的服饰也能被她穿出别样的风流!这宫女中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可人儿! 朱见深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这个宫女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身穿明黄滚龙袍,头戴黄金二龙戏珠冠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这位小宫女忙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来后退二步,把椅子让出来站到了一边。 她坐的那把椅子是这简单小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这是一个宫女的卧室,一桌一椅一床,仅些而已。 “你在看书?”朱见深浅笑着问道。 小宫女莞尔一笑,不卑不亢:“奴婢夜长无眠,看个闲书罢了。” 朱见深拿起那本还有小宫女玉手余温的书看了看,“《唐宋诗选》你喜欢诗词?喜欢那一首说来听听。” 小宫女红唇轻启:“打起黄雀儿,莫教枝上啼。昨夜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朕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首小诗呢?内有怨恨呀!给朕讲解一下。”朱见深兴趣盎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宫女,刚才的烦闷痛苦仿佛云消雾散了。 “这是唐人金昌绪的《怨春》”小宫女羞涩一笑,“这是一首春闺望夫诗。写的是一位女子对远征辽西丈夫的思念。正面似写儿女情,实则却写征妇怨。诗意连绵,环环相扣。首句写“打起黄莺”,次句写“打起”的原因是“莫教啼”,三句写“莫教啼”的目的是不使其“惊妾梦”,四句又写“妾梦”是到辽西会见丈夫的。如此连绵反复,句句相承,层层递进,一气呵成,读来余音满口,韵味无穷。奴婢认为是一首绝好的诗。” 朱见深惊呆了。 一个小小的宫女,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竟如此的有才气。面对他不卑不亢,回答问题条理清楚,井然有序,毫不紧张,好像没有意识到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众多嫔妃争夺的对象,君临天下的皇帝。 跟皇上谈诗词,就像跟文友相会般的自然随意。 “你还喜欢那些诗句?”朱风深明眸流转,看着这个可人儿心中甚是喜欢。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莲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些都是奴婢喜欢的诗句。” 小宫女说完浅浅一笑,令朱见深有春风拂面之感。 这些风月小诗本来就美的令人沉醉,再经过她脆生生语音的完美修饰,更是美的令人七魄六魂出窍。 看着小宫女嘴角那浅浅的笑靥,皇上朱见深的心狂跳不已。 宫女中如此有才情的女子实是少见! “你,那里人氏?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朱见深不觉伸手拉住了小宫女水白粉嫩的指尖问道。 “奴婢蛮族土官的女儿纪兰花,今年十八岁,韩将军征讨蛮族,奴婢与其他女子一同被俘虏,后入了宫廷,就被皇后派遣到这文渊阁来,管理皇家的藏书了。” 朱见深心里想:皇后这件事儿做的甚妙,尽其才了! 小手虽被朱见深握住了,纪兰花没有娇柔造作的仪态,只有自然娇羞的笑容。 朱见深醉了! 听她吐谈不俗,学识渊博,对答如流,看她身段曼妙,举止风雅,如此有才情的女子,令朱见深很是吃惊。想不到南蛮土著里也有这样有才的女子! 夜幕里,站在文渊阁不远处树荫里的张敏,看到那扇窗子里的灯光灭了,这才转身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皇上今晚不会再回到乾清宫里去了,他要回去守门,并应对意外来访的人。 皇子朱祐极的夭亡,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万贵妃的身上,纷纷推猜是她因妒恨,因想独霸皇宠而害死了太子。 皇子朱祐极的夭亡,皇上朱见深很是感伤,面对朝臣对万贵妃的猜疑,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周太后再也沉不住气了,她让夏时把皇上叫到了清宁宫。 “太子夭亡,万氏逃不了干系!”周太后阴着脸对朱见深说。 朱见深波澜不惊的看着周太后:“母后,可有凭证。” 周太后凶巴巴的说:“没有,不是她还有谁?” “如果一个孩子病死了,必须给他找一个凶手的话,请问母后,那万贵妃的儿子又是谁害死的?” 周太后的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皇上知道了什么? 朱见深淡淡的看着周太后,气定神闲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周太后一时答对不上来,那张脸阴暗如铁锅的底一般。 朱见深推心置腹的说:“有人说万恶之首是贫穷。可皇儿认为万恶之首应该是猜忌。犯忌害人不利已。你猜忌了钱母后一辈子,钱母后始终隐忍,你得到了什么?父皇临终时还对儿臣说与钱母后同穴,还不放心,又再三托付李贤大人。母后猜忌不好,它让夫妻离心,朋友离德。你就放万贵妃一马吧!何必赶进杀绝?她四岁入宫,至今远离亲人,与皇儿共沉浮、荣辱,不离不弃,这就够了!她和皇儿在一起有什么错,还要时时受人指责,辱骂。她够不容易了。求母后不要再为难万贵妃了。” 周太后见朱见深替万贞儿说话,更是怒不可喝。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那万氏有什么好?你这样宠信她?她的要求你总能满足,她的越轨你总能容忍,只要有人对她无礼,你就便于惩治。她不生不育,你还宠她依旧,她毒害太子你不管不问。你真真的是被魅惑了!别忘了,你是皇上!” “可儿臣也是她的丈夫呀!维护她是儿臣的责任。在这深宫里除了儿臣,她还有谁可依?儿臣不忍心她爱伤害。” “滚!孽子!翅膀硬了哈!你给我滚出去!夏时,赶这不孝孽子出去!” 周太后摆出老娘的资格,撒起泼来。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儿臣不孝,请母后责罚。” “滚!” 周太后万分的愤怒,声撕力竭的叫喊着。 朱见深看着周太后盛怒异常,心想还是开溜吧。对夏时说:“照看好母后。”然后又对周太后说,“母后消消气,儿臣忙去了。” 为了耳根清静,朱见深三步并做二步离开了宁清宫。 离开宁清宫的朱见深并没有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文渊阁。那里有一个叫纪兰花的宫女深深的吸引着他。 夜幕降临,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牌子过来,请皇上翻牌。 怀恩问张敏:“皇上去那里了?翻牌的时间到了。” “咱家不知道。”张敏笑迷迷的说。 张敏当然知道皇上在那里,但他就是不说。 这是张敏独有秘的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正是张敏保住了这个秘密,他也保住了一个未来的太子。 164章:万贵妃发现了端倪 朱见深对‘天象警示’深信不疑。他不仅雨露均沾,还把一批貌美的宫女加以封赏纳入后宫。 朱见深并没有忘记当年在祈王府里照顾过他的刘春红。春红跟随朱见深回到端本宫后,孙太后念她有功,被封到尚膳局。如今人也出落的楚楚动人,被封为才人。 皇上朱见深只是相向上天证明,他并非擅宠。 被封为才人的刘春红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拜见万贞儿万贵妃。她认为自己被封为才人一定是万贞儿的功劳。在祈王府时万贞儿就很照顾自己,她们可谓姐妹情深。现在万贞儿成了得宠的淑妃,她也成了才人。在这无亲无故的深宫里,万贞儿也算她的亲人了。 皇上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来过昭德宫了。万贞儿异常的失落与担心。 那可是一群貌美的小狐狸呀!个个鲜嫩如春笋莲藕。皇上若迷了心智,那可是真的回来来了! 苦心经莹的一切都将万为了泡影! 危机感让万贞儿倍感煎熬与忧心! 皇上在干什么?都去了那里? 万贞儿一无所知,没有人告诉她。后宫里都忌恨她专宠所以都孤立她,对她封锁皇上的一切消息。恨不能把他与皇上隔的远远的,有多远隔多远。 万贞儿第一次感觉到没有亲信的可怕,如同掉进黑暗的井窖里一般。她开始谋划在皇上身边培植自己的亲息。这样至少知道皇上的动向及想法。 汪直! 万贞儿想到了汪直。汪直皇上的亲信,乾清宫的太监总管。和自己一同在祈王府里吃过苦的,也有些情份的。 万贞儿让韵儿去把汪直找来。 汪直刚踏进昭德宫,万贞儿就飞蛾扑火一般迎了出来。 “汪总管!”万贞儿亲切的叫了一声,“里边请!” 汪直看到万贞儿发髻有些散乱,脸色萎黄,眼眶发紫,就知道万贞儿这是遇到顶顶大的烦心事儿了。 “汪直叩见娘娘!”汪直单膝跪地。 “汪总管,你我昔日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不必多礼,快快平身。”万贞儿热情有加,如见到亲人一般。 汪直本就感念万贞儿昔日的好,今又这般的热情也很是感动。 “娘娘叫汪直来,可是为了皇上?”汪直开门见山的问道。 “正是,皇上月余不曾到昭德宫来,音迅全无,怎么不叫贞儿忐忑。” 汪直把正月十五夜群臣赏月,天降异象,李贤大人说这是上苍警示皇上擅宠万娘娘的原故。故皇上不敢再频繁移驾昭德宫的事儿说了一遍。 万贞儿听罢气的浑身发抖,口唇发紫,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良久骂了一句:“李贤这斯害我不浅!” “根在牛玉,他为吴皇后行事儿。” “这个老牛鼻子!”万贞儿恨恨的骂道。 这时韵儿进来说:“皇后娘娘,刘才人求见。” “刘才人,那个刘才人?”万贞儿进得宫来从没有听到有这么一个刘才人! “皇上近期纳了一批妃子充填后宫,这刘才人就是封往尚膳局的宫女春红。”汪直解释说。 “快快有请!”万贞儿露出望外,她有可能是自己的援手。 春红进来行了跪拜大礼,见了万贞儿,两人以姐妹相称,很是亲热。 万贞儿大喜,身边多了一个近人。在这深宫里也算有了个说心里话的近人了。 万贞儿请二人坐下,上茶,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皇上不再临昭德宫,这里就如坟墓一般了无生趣!”万贞儿说罢泪如雨下。 汪直劝说道:“娘娘不必担忧,皇上的心还是在这儿的。只是天示异象,皇上自省自律,也是为了堵堵那众臣子的悠悠之口,让臣子们不再妄议皇上擅宠。” “咱皇上也是有德念旧情之人,对万娘娘好,还不是感念当初在祈王府时,万娘娘为咱皇上所受的那份子苦罪,臣下竟不理解!”春红愤愤怨道。 汪直摆摆手,“根不再臣子,在皇后。” “根在皇后?”万贞儿瞪大了眼,“我与那吴皇后素来不曾谋面,何来怨恨?” 汪直面色凝重地说:“吴氏新婚空守洞房,心本来就有怨于你,那牛玉又是她的干爷爷,大选时为吴皇后说过不少好话的人,今见干孙女倍受皇上的冷落,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指示内阁、言官力谏皇上均恩爱。牛公公是先皇托太子之人,又是司礼监的头号人物,权势熏天,依附他的人很多。他一发言,必有响应也不足为怪。” “吴皇后原来如此有背景,皇上若被她左右这昭德宫也就真真的成了活死人墓了,我也只比那死人多口气罢了!“万贞儿流着泪,哀伤不已,“汪公公刘才人,看在昔日一同吃过苦的份子上救救贞儿吧!” 万贞儿一幅凄苦欲绝的模样,令人万分的心疼。 朱见深若真的弃了她,在这深宫里,年老色衰无所依靠,也只能去万乐堂或浣洗局等死了! 恐惧如海弥漫过来淹没了万贞儿,万贞儿的内心是异常恐慌的,就像一个掉进无边大海里的人,在苦苦的挣扎着,汪直和刘才人成了身边唯一能救命的稻草,她还不确定能不能抓住他们。 看到万贞儿哭成了泪人儿,春红心里也是酸酸的。都是奴婢出身的无依无靠之人,在这深宫大院里,一但皇上爱驰,就如那秋风里的落叶一般,不知自己将飘落到何等地步。 春红也不觉陪着万贞儿落泪。(当你看到这里时,我想告诉你别再往下看了,这不是真正该有的章节, 为了打击盗版我玩了个小把戏,请你务必明天八点之后,再来看我修改过边的,) 汪直的心里清楚,皇上还是恋着万贞儿的。只是迫于天象示警的心里压力暂时不敢到昭德宫来罢了。皇上纳妃封嫔也只是想向上天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擅宠万氏罢了。 皇上背地里的无奈叹息,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那是对万贞儿的思念。 皇上饭少茶疏,批折子到深夜,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皇上只是用工作来麻醉自己对万贞儿的思念。 皇上深夜孤酒独饮,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皇上只是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对万贞儿的思念。 汪直清楚的很,皇上快撑不下去了,他很快就会回到昭德宫来。万贞儿才是他灵魂的栖地和精神的依靠。 165章:皇上的心实质上还在昭德宫 万贞儿郁闷至极,危机感再次如丧钟在她头顶敲响。 先前万贞儿认为朱见深是离不开自己的,可现在看来谁都不是不可替代的,自己在皇上的心中亦是如此。 难道要打败我的是这个小宫女吗?万贞儿心里微微一震。 心有不甘! “韵儿,你不是说文渊阁那小宫女很相我吗?去,派个人去把叫来,让本宫瞧瞧。” 一柱香的功夫,小微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宫女进来,这个女子就是纪兰花。 纪兰花进来低顺眼的站定。 万贞儿心里也不由的叹道:用行“若弱柳拂风,静若娇花照水”来形容她也真真的不算过! 小微介绍说:“这就是万娘娘。” 纪兰花看着端坐在凤椅上的万贞儿随即跪下叩头,说:“文渊阁 女史纪兰花叩见贵妃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 万贞儿见纪兰花一直低眉敛首的,就说道:“听说你几分相似本宫,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真否。” 纪兰花抬起头来,不亢不卑的看着万贞儿。 只见她瓜子小脸儿,眉清目秀,一双杏仁眼,眼角稍稍上吊,顾盼有神,鼻如悬胆,唇如点朱砂,肌肤光滑细腻而白皙,那双操在髀间的手如水葱的白根一般细腻紧致。 果真是一美女也! 万贞儿不由的看看自己,人到中年,有些发福,脸圆腰阔,虽盛装之下显的雍容华贵,但终究是经不住仔细的看,肌肤暗黄,开始松驰。 相比之下万贞儿不觉心生妒恨。 万贞儿不由的思忖,这样的青春美娇娘可人儿,那个人儿不喜欢!他与皇上年龄相当,自己又年过四十,就惧怕这日日衰老身体被皇上嫌弃,越是怕狼来吓,焉知皇上不会把对自己的感情移到这可人儿身上? 纪兰花看着万贞儿端看着自己的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眼里有火苗在跃动,心想大事不好了!这是一个善妒的好人! “你是那里人,多大了?叫什么?”万贞儿的心已酸酸溜溜了。 回禀娘娘:“奴婢今年十七岁,广西大藤峡贺县瑶族人,成化元年入宫,土司的女儿,名纪兰花。” 纪兰花的声音字正腔圆,悦耳动听,清脆如珠落玉盘。 “你喜欢读什么书?” “回禀娘娘,只是一些诗词罢了,打发虚度的时光而异。” 万贞儿没有再问下去,这是个有才情的女子。 万贞儿心里明白,这位文雅的小美人,一定是让皇上一见倾心了。无疑她才是这后宫里最有威胁力的对手。 如何把皇上从这纪兰花的手中抢回呢? 这样一个美女,如若再怀上了皇上的孩子,那将是太可怕了! 万贞儿的心里是万分的沮丧,无力的摆了摆手说:“本宫累了,切下去吧。” 纪兰花退下了。万贞儿像被挨了一闷棍一样,难受的很。 不能坐以待毙! 万贞儿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叫汪直。 汪直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回到朝廷,因为打胜了仗得到了皇上的高度赞扬。 原来,鞑靼士兵进入河套,宪宗皇帝命汪直监军。汪直在这场战役中再次表现了他卓绝的军事才能,与手下王越帅精兵夜袭鞑靼军营,明军获大胜。后来鞑靼军再次骚扰边境,汪直派兵追杀,再次获得胜利。 朱见深皇帝心中十分欢喜,想要给汪直论大功,可是宦官无官可升,只能加食米,宪宗皇帝便给汪直一下子加了三百石。 现在汪直的威势如日中天。如果让汪直去皇上那里周旋一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万贞儿主意打定,忙让总管乔峰去请汪直来。 汪直来了,听了万贞儿的一番诉说,笑了。 “娘娘放心,汪直定不让娘娘失望。”汪直胸有成竹的说。 汪直在皇上身边几年,他非常了解朱见深皇上的软肋在那里,他是不会离开她的。纵然离开那也是暂时的。 得到汪直几乎是拍着胸的保证,万贞儿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第三日晚,昭德宫接到了圣谕,皇上要来看望万贵妃,请昭德宫准备接驾。 昭德宫亮起了迎驾侍寝的红灯笼。万贞儿精心梳洗装扮了一番,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昭德宫内,处处洒扫一新,干净整洁,灯为通明,总管乔峰和韵儿站在宫门外接驾。 万贞儿坐在寝宫内,盛妆等待着皇上的到来,一个多月不见,不知道皇上心之所想,她忐忑不安,几次三番的照着铜镜,打量着自己的妆容。面对铜镜万贞儿又想起了纪兰花,这和那纪兰花相比,沮丧让心情变的沉重。 比竟自己不再年轻。 万贞儿紧张不安的等待着,这时她想起了钱太后的话:当一个女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唯一能拴住男人的就是那根绳,那根绳叫苦情。如果他是个念旧的男人,那么这根绳万万的保险,哀家无儿,因为这根绳的羁绊稳坐皇位,那周贵妃是有儿,但又如何? 万贞儿的心安定下来,她知道怎么做了。 万贞儿背对着门面对铜镜坐着,听到外边急匆匆的脚步声。 “贞儿!”皇上的声音。 万贞儿回过头来看到站在跟前的皇上朱见深。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睛里念着泪花。 只见朱见深今晚是一身橘红色的家常居服,唇上有浅浅的胡须,看上去阳刚十足,神采飞扬。 “贞儿,听汪直说你病了,朕就急忙过来看看,你没事儿吧?” “皇上,臣妾想你是把臣妾忘了!” 万贞儿一言既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了,哗哗的流了下来。 “朕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的贞儿!”朱见深伸手把万贞儿揽在怀里,“汪直说你病了,现在好点儿了吗?” “看到皇上臣妾的病自然也就好了。臣妾给皇上请安。”万贞儿说着就要行跪拜大礼。 “贞儿,你我何必如此生分?朕是不计较虚礼的。” 万贞儿哭着说:臣妾不知道那里得罪了皇上,皇上月余不曾来昭德宫,臣妾整日以泪洗面,忧心忡忡,思念皇上,食之无味,睡不能寐。” 万贞儿哽咽失声,不能继语。 皇上朱见深看到万贞儿哭成了泪人儿,心疼不已。把她再次拥入怀中,温言细语,用情安慰。 万贞儿在心里笑了:皇上的心实质上还在昭德宫里。 166章:纪兰花得了痞病 116章:万贞儿的恐慌 朱见深对‘天象警示’深信不疑。他不仅雨露均沾,还把一批貌美的宫女加以封赏纳入后宫。 朱见深并没有忘记当年在祈王府里照顾过他的刘春红。春红跟随朱见深回到端本宫后,孙太后念她有功,被封到尚膳局。如今人也出落的楚楚动人,被封为才人。 皇上朱见深只是相向上天证明,他并非擅宠。 被封为才人的刘春红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拜见万贞儿万贵妃。她认为自己被封为才人一定是万贞儿的功劳。在祈王府时万贞儿就很照顾自己,她们可谓姐妹情深。现在万贞儿成了得宠的淑妃,她也成了才人。在这无亲无故的深宫里,万贞儿也算她的亲人了。 皇上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来过昭德宫了。万贞儿异常的失落与担心。 那可是一群貌美的小狐狸呀!个个鲜嫩如春笋莲藕。皇上若迷了心智,那可是真的回来来了! 苦心经莹的一切都将万为了泡影! 危机感让万贞儿倍感煎熬与忧心! 皇上在干什么?都去了那里? 万贞儿一无所知,没有人告诉她。后宫里都忌恨她专宠所以都孤立她,对她封锁皇上的一切消息。恨不能把他与皇上隔的远远的,有多远隔多远。 万贞儿第一次感觉到没有亲信的可怕,如同掉进黑暗的井窖里一般。她开始谋划在皇上身边培植自己的亲息。这样至少知道皇上的动向及想法。 汪直! 万贞儿想到了汪直。汪直皇上的亲信,乾清宫的太监总管。和自己一同在祈王府里吃过苦的,也有些情份的。 万贞儿让韵儿去把汪直找来。 汪直刚踏进昭德宫,万贞儿就飞蛾扑火一般迎了出来。 “汪总管!”万贞儿亲切的叫了一声,“里边请!” 汪直看到万贞儿发髻有些散乱,脸色萎黄,眼眶发紫,就知道万贞儿这是遇到顶顶大的烦心事儿了。 “汪直叩见娘娘!”汪直单膝跪地。 “汪总管,你我昔日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不必多礼,快快平身。”万贞儿热情有加,如见到亲人一般。 汪直本就感念万贞儿昔日的好,今又这般的热情也很是感动。 “娘娘叫汪直来,可是为了皇上?”汪直开门见山的问道。 “正是,皇上月余不曾到昭德宫来,音迅全无,怎么不叫贞儿忐忑。” 汪直把正月十五夜群臣赏月,天降异象,李贤大人说这是上苍警示皇上擅宠万娘娘的原故。故皇上不敢再频繁移驾昭德宫的事儿说了一遍。 万贞儿听罢气的浑身发抖,口唇发紫,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良久骂了一句:“李贤这斯害我不浅!” “根在牛玉,他为吴皇后行事儿。” “这个老牛鼻子!”万贞儿恨恨的骂道。 这时韵儿进来说:“皇后娘娘,刘才人求见。” “刘才人,那个刘才人?”万贞儿进得宫来从没有听到有这么一个刘才人! “皇上近期纳了一批妃子充填后宫,这刘才人就是封往尚膳局的宫女春红。”汪直解释说。 “快快有请!”万贞儿露出望外,她有可能是自己的援手。 春红进来行了跪拜大礼,见了万贞儿,两人以姐妹相称,很是亲热。 万贞儿大喜,身边多了一个近人。在这深宫里也算有了个说心里话的近人了。 万贞儿请二人坐下,上茶,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皇上不再临昭德宫,这里就如坟墓一般了无生趣!”万贞儿说罢泪如雨下。 汪直劝说道:“娘娘不必担忧,皇上的心还是在这儿的。只是天示异象,皇上自省自律,也是为了堵堵那众臣子的悠悠之口,让臣子们不再妄议皇上擅宠。” “咱皇上也是有德念旧情之人,对万娘娘好,还不是感念当初在祈王府时,万娘娘为咱皇上所受的那份子苦罪,臣下竟不理解!”春红愤愤怨道。 汪直摆摆手,“根不再臣子,在皇后。” “根在皇后?”万贞儿瞪大了眼,“我与那吴皇后素来不曾谋面,何来怨恨?” 汪直面色凝重地说:“吴氏新婚空守洞房,心本来就有怨于你,那牛玉又是她的干爷爷,大选时为吴皇后说过不少好话的人,今见干孙女倍受皇上的冷落,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指示内阁、言官力谏皇上均恩爱。牛公公是先皇托太子之人,又是司礼监的头号人物,权势熏天,依附他的人很多。他一发言,必有响应也不足为怪。” “吴皇后原来如此有背景,皇上若被她左右这昭德宫也就真真的成了活死人墓了,我也只比那死人多口气罢了!“万贞儿流着泪,哀伤不已,“汪公公刘才人,看在昔日一同吃过苦的份子上救救贞儿吧!” 万贞儿一幅凄苦欲绝的模样,令人万分的心疼。 朱见深若真的弃了她,在这深宫里,年老色衰无所依靠,也只能去万乐堂或浣洗局等死了! 恐惧如海弥漫过来淹没了万贞儿,万贞儿的内心是异常恐慌的,就像一个掉进无边大海里的人,在苦苦的挣扎着,汪直和刘才人成了身边唯一能救命的稻草,她还不确定能不能抓住他们。 看到万贞儿哭成了泪人儿,春红心里也是酸酸的。都是奴婢出身的无依无靠之人,在这深宫大院里,一但皇上爱驰,就如那秋风里的落叶一般,不知自己将飘落到何等地步。 春红也不觉陪着万贞儿落泪。 汪直的心里清楚,皇上还是恋着万贞儿的。只是迫于天象示警的心里压力暂时不敢到昭德宫来罢了。皇上纳妃封嫔也只是想向上天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擅宠万氏罢了。 皇上背地里的无奈叹息,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那是对万贞儿的思念。 皇上饭少茶疏,批折子到深夜,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皇上只是用工作来麻醉自己对万贞儿的思念。 皇上深夜孤酒独饮,也只有陪伴在侧的汪直心里清楚,皇上只是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对万贞儿的思念。 汪直清楚的很,皇上快撑不下去了,他很快就会回到昭德宫来。万贞儿才是他灵魂的栖地和精神的依靠。 167章:纪兰花得了痞病(下) 皇上朱见深又回到了照得宫,看到心碎憔悴的万贵妃心中有些不忍,这个大半生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心爱女人,却不能名正言顺的封她为皇后,而且时时受人指责,乃至谩骂,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中年失去了儿子,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后半生能指望着谁? 她打压嫔妃,对皇子动了手脚原于她对生存的恐惧。 她最怕的是失去他,他对之于她,就是那茫茫大海上渡生的唯一船只。 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他能常在昭德宫,在她的身边。 她需要他时时陪伴在身边,而他又可尝不时! 失去了皇长子她固然心急,他何尝不急! 为了安抚万贵妃恐怖的心,为了让她的心理得到平衡,皇上朱见深决定封万贵妃为皇贵妃。 这皇贵妃的位置是仅次于皇后的。 为了让万贞儿今后喜乐无忧的生活,朱见深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他亲自选址新建了一座宫殿,命名“安喜宫”,取“安宁喜乐”之意。 朱见深希望万贞儿能够生活的安宁喜乐,作为当朝的皇上也是丈夫的自己,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安喜宫建成了,宽敞,舒适,奢华。 被晋升为皇贵妃的万贞儿移居安喜宫,皇上给他指派的宫女太监人数又加了一倍,膳食与皇后等同。 实质上万贞儿成了无名有实的后皇。 前廷后宫看到万贞儿虽然无子,虽然年长皇上十七岁,但依然受宠,都十分的不理解。 宫中太监看到万贞儿得宠,百般迎合。看到万贞儿为了生儿子,吃尽了百药却不见动静,于是就有人投其所好,帮其生子,即然药物无效那就走歪门斜道。 于是方中士术走进了后宫。 一个叫李孜省的人被梁芳介绍给了万贞儿。 李孜省何许人也? 李孜省,南昌人。他以布政司吏待选进京候职,因贪赃事发被免职,然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藏匿在京城。当时宪宗喜好方术,孜省于是就自学了五雷法,结识了宦官梁芳。 李孜省被梁芳带进宫中,见到万贞儿以后,李孜省看万贞儿年过四十却面若桃花,气血畅旺,十分年轻,不像四十有余的女人。再说宫中佳丽成群却没有一个生出皇子来。 李孜省先告诉皇贵妃万贞儿五雷法是何等的了得,是道教方术中的绝世之学。是用自己精血做引,借助天庭的天、神、龙、水、社五位雷部正神之令,得到雷公墨篆,引九天之上的雷公五子下凡。使用五雷法,不仅可以求风来风,求雨来雨,求雷来雷,还能祛除疾病,让老妇孕育,年过五十还能生猴精。据传说他的祖师爷是宋代的林灵素,他曾用五雷法呼风唤雨。而李孜省却号称得到了五雷法的真传,必能让皇贵妃万贞儿生出儿子来。 李孜省在万贞儿面前花言巧语,暗示皇贵妃不孕并非自身的问题,可能是皇上那儿出了问题。 李孜省的话甚得万贞儿称心,自己生不出皇子来,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皇上有问题。 皇上也真的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体。 孜省进一步献上淫邪的方术,为朱见深炼丹修道,皇上朱见深大喜。 于是李孜省得到皇上的宠信而封为太常丞。 出入皇宫如出入自家的李孜省,常常在皇贵妃与皇上朱见深之间 周旋,很快他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皇上经常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文渊阁,而且去见一个宫女,他叫纪兰花。 秋天到了,九月九那天重阳节,李孜省陪着手持茱萸的皇贵妃万贞儿登上了万寿山。 李孜省指着眼前皇宫中的一座阁楼问道:“你道那是何处?” 万贞儿朝李孜省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座阁楼座北面南,外观为上下两层,腰檐之处设有暗层,面阔约六间,西尽间设楼梯连通上下。两山墙青砖砌筑直至屋顶,简洁素雅。黑色琉璃瓦顶,绿色琉璃瓦剪边,阁的前廊设回纹栏杆,檐下倒挂楣子,加之绿色檐柱,清新悦目的苏式彩画,更具园林建筑风格。阁前凿一方池,引金水河水流入,池上架一石桥,石桥和池子四周栏板都雕有水生动物图案,灵秀精美。阁后湖石堆砌成山,势如屏障,其间植以松柏,苍劲挺拔,郁郁葱葱。阁的东侧建有一座碑亭,盔顶黄琉璃瓦,造型独特。 “文渊阁,贮藏古今书籍的地方。”万贞儿笑着答道。 李孜省把手中的拂尘朝前一甩,说道:“本道用五雷法观之,皇上结珠可能就在些处。” 万贞儿闻之一惊,她很自然的想起了那个宫女纪兰花。 自从朱见深封她为皇贵妃,移居安喜宫之后,她在喜乐之中竟把这个宫女给忘记了。现在李孜省却提醒了她,还有一个她潜意识里认为是对手的人纪兰花的存在。 万贞儿的脸阴了下来,她真的担心在这大明皇宫里生出皇子的不再是她。 看到万贞儿不高兴,李孜省笑了笑说:“娘娘若不高兴皇上结珠此处也好办,待本道施那五雷之法移除便是。” 这李孜省也无非是想卖弄卖弄自己的本事信口胡说罢了,他当然清楚万贞儿担心她人先孕。 只见李孜省舞动拂尘对着文渊阁跳起大神来。过了一会儿,说:“娘娘放心,那珠胎是结不成了,若现以结成,他日也会长成痞块。” “如是甚好,回宫吧。” 显然万贞儿的心情受到了李孜省的影响有些不乐。纪兰花那曼妙的身影老在她脑子里旋转。她在心里盘算着,这李孜省是不能全信的,为防万一得派个人去看看。 夜,乾清宫。 皇上朱见深黑眸闪动,看着站在身边的梳头太监张敏思量了再三,开口说道,“朕有一事,要公公去办。” 张敏躬了躬身子说道:“奴才听凭皇上驱使。” “纪姑娘怀孕了。” 张敏闻言忙跪爬在地上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这个事儿,朕不想让皇贵妃知道。朕怕她心理上失去平衡,朕希望她活的开心,皇长子的亡故,也真是苦了她了。朕不忍看到她苦痛的样子。” “这皇宫大内人多眼杂的,不让皇贵妃知道,这,这恐怕不易呀皇上!”张敏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了神圣的职责,那就是保护纪姑娘。 “朕早想好了,你明天带上张乐太医去文渊阁给纪姑娘看病,事先告诉太医,要向外人说纪姑娘得了痞病。然后,你再大张旗鼓的把她送到安乐堂。痞病是会传染的不治之症,不许任何人靠近。” “皇上妙策!” 张敏叩首赞道。 “之后,让张乐太医来见我。” “是皇上,奴才拿脑袋担保,一定保护好纪姑娘,皇上你就放心吧!” 168章:皇贵妃犒赏李孜省 第二天,张敏带着张乐太医来到了文渊阁。 文渊阁虽是皇家藏书的地方,也是大臣们闲居借阅书籍和商议国事的地方。当张敏带着太医张乐来此时,已有人在此聚会。 正在忙禄着登记取书的纪兰花看到张敏,微微一知说道:“公公可是为皇上取书?” 张敏说道:“皇上说纪姑娘有病在身,特派咱家带张太医来与你看病。” 纪兰花,请公公太医稍候,等我把彭大人要的书找好送于他。” 于是张敏和张太医就看着纪送花把书找好,登记好,送去给正在等候着的彭时大人。 张敏的目光随着纪兰花走进了前庭。他看到坐在那里的官员除了彭时外还有马显,王恕,商辂,不有太监黄赐。 纪兰花走回来,到张敏跟前说道:“张公公,张太医,兰花并没有多大的不适,只是胸闷,不思饮食,胸腹部满塞,嗜睡,偶尔呕吐罢了,并不大恙。” 张太医瞪眼直视着纪兰花,似乎有些吃惊的说:“观你面相神态,病发于阳,而反下之,热入,因作结胸;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因作痞。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痞之为患,乃胸中之气不得通泰之谓。内觉痞闷,外有胀急之形。痞之为病,由阴伏阳蓄,气上不运而成,处心下,位中央,满痞塞,皆土之病也。胀满有轻重之分,痞则内觉痞闷,如中气虚弱,不能运化精微,则为痞;饮食痰积不能施化则为痞;湿热太盛,土乘心下则为痞。纪姑娘,你这是腹有痞块,你所得痞症也。” 纪兰花听罢面色如土。因为她知道的所谓痞病乃是不治之绝症。 张敏忙走到彭时等人的桌前说道:“大人,那纪姑娘刚刚被太医诊出得了痞病,他所动过的书籍千万莫动,以防传染。” 几个捧着书正在争论不休的官员听张敏说完,慌忙将手中的书抛弃于桌面,如扔烧手的火炭。 “纪姑娘,请你随咱家到安乐宫去吧,你只能去那儿了。” 纪姑娘苍白着脸色,跟在张敏的身后走了。她被自己的病吓坏了。 彭时看着纪兰花的背影惋惜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惜,可惜呀!” 商辂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叹息说:“如此有才情的女子,得此绝症,实是可惜了!” 大家透过阁楼的窗棂,看着纪兰花跟在张敏的身后,消失在树荫里。 玲珑,清纯可人,薄施脂粉,淡扫娥眉,而且对答如流,当下龙颜大悦。皇上高兴了,心说:“没想到苗蛮之地有此绝代佳丽,这真是旱香瓜另个味儿,蝎子屎独一份儿,澡堂子鞋没有对儿!“皇上还满肚子俏皮话。当下,皇上“临幸“,时隔不久,纪宫人身怀有孕。这对于身份低贱的纪宫人来说,简直是“福分“。可谁知道,纪宫人却因福得祸,惨遭大难!万贵妃一听,怎么着?有人怀孕了?没把万贵妃气死。天天跟着了魔似的,从这屋走到那屋,从那屋走到这屋,晚上一宿宿地不睡觉,早晨起来刚吃早点又闹着要洗脚。宫女们一看,贵妃娘娘要变气迷心。万贵妃实在忍不下去了,派一个心腹宫女去给纪宫人打胎。可这宫女十分同情纪宫人,不忍下手,回来编个谎话,说纪宫人不是怀孕,是大肚子病。万贵妃一想,那也不能留在宫里,便把纪宫人贬到安乐堂。安乐堂名为安乐,实际上并不安乐。这里是太监、宫女最怕去的地方。凡是太监、宫女得了重病,都送到安乐堂,其实就是等死。安乐堂在北京共分为两处:一处是在地安门往东,安乐堂胡同内;另一处就是在养蜂夹道,当时叫羊房夹道,因为地处西内,所以也叫“内安乐堂“。纪宫人住到安乐堂不久,生下一个男孩。抱着孩子,纪宫人泪如泉涌:“儿啊儿啊,你何苦投胎这帝王之家!人人均知皇家富贵,他们哪一个又知这皇袍下有万把钢刀!“娘俩哭得昏天黑地,猛然间门一开,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千万别哭了!““啊?“纪宫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哦,张公公。“来的这人是内宫太监张敏。张敏为人忠厚,平时对纪宫人也比较照应。这次特意来探望,一见纪宫人怀抱婴儿,心里就明白了,紧走两步,扑通跪倒,口称:“奴才张敏,叩见幼主爷。“纪宫人连忙摆手:“张公公,快快请起,以免泄露风声。“张敏站起来擦擦眼泪;“苍天有眼,大明有后!““张公公,此子来的不是时候,与其留在人间受罪,还不如……““啊?还不如怎样?““张公公,我麻烦您将此子,……溺死吧!““啊?“张敏一闻此言,双手颤抖,“纪宫人,娘娘!万岁年迈,江山无后,奴才岂敢逆天行事?““那……““我看这么办吧,就在这安乐堂中,找一僻静之所,悄悄抚养皇子,待幼主成龙,再说明真相!““哎,也只好如此。“从此之后,小皇子就偷偷地养在了安乐堂。被废的那位吴皇后当时也住在西内,离安乐堂很近,知道了这件事,也暗中来探望,有幸知道此事的几个太监同情这可怜的母子,一个个守口如瓶,此事只瞒了万贵妃和明宪宗。小皇子朱右樘在这儿,竟秘密地度过了六个春秋。成化十一年的一天。宪宗皇帝清晨起来,命大太监张敏给自己篦头。透过镜子,宪宗一看自己,眼角边皱纹堆垒,鬓边头发也白了。忽然触动心事,长叹一声:“哎,朕老将至而无子!“旁边的张敏一听,哎呀,天天盼的机会来了,“扑通“跪倒:“奴才死罪!万岁爷已经有子了!““啊?“皇上一听:“什么?有了皇子啦?在哪呀?“张敏以头碰地:“奴才死罪,请万岁爷为小皇子做主。“旁边站着另一个大太监怀恩,他对这件事也知道,今天一看说明真相的机会来了,急忙跪倒:“启奏万岁,张敏说得对!皇子潜养西内,今已六岁,匿不敢闻 可怜见的纪妃,本是广西一土司的女儿,不想祸从天降,成化年间明朝征蛮,杀死了她的父亲,于是千金顷刻成粪土,被俘入宫成了低下的宫女。若是她无才无貌,也许从此终老深宫,毕竟还能享平安之福。可惜了她“警敏通文字”,竟被提升为女史,管理宫内藏书,不幸从这一刻降临。美丽的容颜让偶然到此的宪宗着迷,“幸之,遂有身”。这本是一步登天的福气,可惜宫里有个女变态万贵妃,所以由福成祸,受尽折磨,“谪居安乐堂”,生下后来的明孝宗。 安乐堂不安乐,这是宫内一般太监宫女最害怕去的地方,安乐堂有两处,一在地安门东边,现在的安乐堂胡同里。另一安乐堂就在养蜂夹道中,想对于东安乐堂地势偏西,因此又叫作内安乐堂。安乐堂是宫内低级太监生病后的医治之所,说是医治,其实不过是在此等死罢了。宫女呢,更是悲惨。“凡宫人病老或有罪,先发此处,待年久方再发外之浣衣局也”。去做洗衣妇,直到累死,也决不放回到民间去,皇帝果然够狠! 明孝宗在内安乐堂有其母和先前的废后悄悄抚养,好在人是有良心的,那些知道秘密的太监和宫女们用自己的同情心换得了未来天子的生命,守口如瓶这天大的秘密。 169章:东西两厂合倒李孜省 号称长生不老的修仙道人李孜省借着万皇贵妃的东风势,和自己炼出仙丹“大丈夫再造丸”的本领,让皇上龙颜大悦,成了仙派走红皇宫的掌门人。 李孜省由原来的太常丞成被封为上林苑监丞。头戴皇上赐他金冠,手持皇上赐他的法剑及印章二枚,行使着皇上特准许他密封奏请的特权,开始插手巧政治。 看着他李孜省后来居上深得皇宠,东厂厂公尚铭坐不住了,西厂厂公汪直也坐不住了。 成化八年的夏天。 天地间如蒸笼一般,蝉在树上拚命的叫着:“热了!热了!” “汪直来到了尚铭的东厂,尚铭看到这位稀客盛情款待,不仅摆了美酒,还把珍藏的冰从地窑里搬出来给汪直消热解暑。 汪直坐定后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被蒙蔽,李牛鼻子太过嚣张,如此下去,你我东西两厂喝北风吗?” “皇恩如海,李孜省那老道如海上大船,岂是你我能翻的?” 尚铭随口说道。他不知道汪直此来的真正意图,对于他来说汪直也算是后者居上了,有时也不把他东厂放在眼里,这也让他心中十分的不满,但看他得势于皇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推倒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汪直胸有成竹的说。 “如何倒之呢?愿闻其详。”尚铭拱手说道。 汪直指了指天。 尚铭看了看天,晴空万里,片云俱无,不知汪直所指何意。 “这大旱已经三个多月了,这六月的天如火鏊炙地,皇城之外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饥民饿死路上成堆,朝廷正在着急,却无解决办法。”汪直说至口干,端起了茶杯。 “汪厂公有何良法?”尚铭也端起茶盏吹了吹,小饮一口,此时他还不明白汪直想说什么。 在尚铭的心里他是反感汪直的,因为西厂成立以来,不仅抢了东东厂的风头,还让尚铭外于一个极尴尬的境地。似乎东厂成了西厂的陪衬草包了。 “哼哼!”汪直冷笑两声,说道,“那不老的‘仙人’李孜省不是会五雷法吗,何不让他用五雷之法,借助天庭的天、神、龙、水、社五位雷部正神之令,引九天之上的雷公五子下凡降雨。” 尚铭不支声色的看着汪直,这一招何其狠毒,那李孜省吹吹破嘴皮子尚可,如果让他来真的怕是推蛤蟆上树,免为其难。 尚铭问道:“那五雷之法果真管用么?你见他用过吗?” “他李孜省可能从来都没有用过,因为他不会。可他说过使用五雷之法,不仅可以炼金丹医治百病,还可以求风来风,求雨来雨。现在可是急雨水之时,何不让他去求之。” 尚铭听罢哈哈大笑,“汪厂公,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向皇上举荐此人求雨?” “正是。”汪直兴奋的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明天上朝,我要向皇上汇报鞑靼士兵进入河套之事,趁此机会举荐李孜省求雨,你无必帮腔说话,逼迫皇上下旨让李孜省做法求雨,若他失败,数年来在后宫之事实属欺君之罪。” 尚铭笑了,讥讽说,“好吧!这一下,我看这位老神仙怕是要真的成仙了!” 汪直和尚铭商量好之后就告辞了,尚铭送汪直于大门口,看着汪直离去的背,尚铭咬牙切齿的说:“老天,除掉汪直的机会何时才能出现?” 第二天,朝堂之上,朱见深稳坐龙椅,举目看了看下站的众朝臣,咳嗽了两声。下面切切喳喳的小声议论立刻停了下来。 “今年皇天大旱,民不聊生,听说饿殍遍地,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解民于难中?” 内阁大学士彭时走出班列,跪在龙椅前向皇帝进谏:“皇上,这是天象示警,外廷大政固然应当优先,后宫乃朝廷根本,尤为至要,不可忽略,民间谚语说“子出多母”,皇上已三十多岁了,嫔妃众多,为何子嗣不繁?原因在于陛下爱专情一,而专宠者已过生育之期。希望陛下为宗社大计考虑均恩爱张后宫嫔妃开枝散叶,以固国本。” 朱见深的头一下子就大了,这套话彭时也不知道奏过多少次了,很不给面子,也很让他难看。天上出现了彗星是警示朕的错,刮了大风是警示朕的错,天不下雨也是警示朕的错。 皇上朱见深真的是很无语。 这时站在班列最后的汪直站了出来双抱拳躬身说道:“汪直有一降策要献于皇上。” 皇上正在为彭时所奏尴尬,听汪直这样一说,忙伸出手招招汪直近前说话。 汪直走到朱见深的龙椅前跪下说道:“这六月的天如火鏊炙地,皇城之外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饥民饿死路上成堆,仙人李孜省说过使用五雷之法,不仅可以炼金丹医治百病,还可以求风来风,求雨来雨。现在可是急雨水之时,何不让他去求之。” 众人听了汪直之言,也都赞成。平日里出都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术士的鼓吹之语,不可信之。可是到了燃眉之时别无他法,也只有死马当活马用之了,故且试试。 “那李道人仙术五雷法异常了得,皇上就让他去快快降雨吧。”尚铭从班列中走出打躬说道。 商辂心想,李孜省依凭丹药法术出入后皇,扰乱宫帏还深得皇宠,都敢怒而不敢言,何不借此机会把他推上台去,若能降雨甚好,若不能降雨,也好奏他欺君妄上,趁机除掉皇上身边这个肮脏之货。 “臣认为汪厂公所奏甚好,求皇上准奏。”商辂出班跪倒支持汪直。 所有朝臣都心照不宣齐齐跪倒齐呼:“请皇上准奏!” “好吧,准奏,下旨请李孜省用五雷法降雨。” 众人齐呼:“皇上圣明!” 如此结果是汪直所没有想到得,看来让李孜省降雨是众望所归。 安喜宫 “本宫也吃了你不少的仙丹,为何现在还不孕育?”皇贵妃万贞儿沉着脸问坐在面前的李孜省。 李孜身忙起身躬着腰说:“娘娘体态过于圆润,这是体湿之症状,女人体湿不易孕育,还得加以时日调理,娘娘稍安勿燥,这是急不来的,只有调理。”。 这时一个太监在韵儿的领带之下进来。 “这位就是李仙人。”韵儿介绍道。 “李孜省接旨!”太监喊道。 李孜省连忙跪爬在地:“上林苑监丞李孜省接旨!” 下旨太监宣道:“承天景命,皇帝召曰,旱灾严重,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为救民于水深火热,特命上林苑监丞李孜省用五雷之法求雨,解民于倒悬,钦此!” 李孜省举双手接过圣旨,人已瘫坐在地上。 170章:尚铭的背叛 李孜省举双手接过圣旨,人几乎瘫坐在地上。 皇上让他用五雷法求雨这是李孜省所没有想到的,心里惊慌,心里何止是惊慌,那简直就就是恐惧。这下要露馅了。如果求雨不成岂不是欺君之罪!到手的荣华富贵岂不全完了,还有可能搭上身家性命。 皇贵妃万贞儿看到李孜省呆在地上发愣,问道:“仙人所思求雨之事么?有何难处?” “不难不难!”李孜省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敢问仙人,天为何大旱数月之久也不下雨?” 见皇贵妃发问李孜省滚动着眼皮沉思了片刻说道:“前此时,我问过五雷正神中的社神,他言之龙王去赢州赴四海会,走时告诉龙王婆,我走了你该下就下,一切有你做主。但那龙王婆七千余岁,眼花耳聋没有听清楚,把龙王说的‘我走了你该下就下,一切有你做主’,听成了我走了你该嫁就嫁一切由你做主。那龙王婆年轻时暗恋东海龙王熬广,千年来一直没有忘记,所以龙王爷前脚走,她后脚就去东海找敖广去了,这一去一住就是数月,所以没有司雨了。” 皇贵妃万贞儿一听哈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不会是在逗我笑吧?”万贞儿止不住的笑。 “老道不敢,句句属实。老道要回去准备降雨了,如果龙王爷和龙王奶奶还没有回来,老道我降不下雨来,岂不欺君!如是这样请皇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为老道多多美言,待那龙王回来一定劝他下雨的。” “你切去准备吧!”万贞儿擦着笑出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笑。 李孜省站爬起来,辞别了万贞儿离开了安喜宫,他要回去想办法如何度过这一关。 李孜省一夜的苦思冥想,无果。那五雷法本来就是从道教书上看来的一个词汇罢了,用来吹吹嘴皮子,装装门面,糊弄糊弄人,过实脚可就完蛋了! 老婆王氏看丈夫如此愁苦辗转反侧折腾的谁都无法睡觉,就说:“先想个办法,能拖一天是一天。” “能有什么法儿?满朝文武都睁大眼看着呢?”李仙人哭丧着脸,快要愁死了。 天快明了,老婆被折腾的实在脑火,就说:“我给人你一法儿,天亮,到桃树林子里去,砍下六六三十六根桃木桩子,然后去整个道场作法,往地上夯桃木桩,一天夯一个,这就挨过一个月了,如果还不下雨,再一天拔出一个,这就又一个月了。我就不信大旱已过半年了,再过二个多月了还不下雨!” “我里乖乖,你真是我的大救星!”李仙人一下子搂住了老婆激动的亲个没完。 第二天,李孜省李仙人李准备了一天的桃木桩子。第三天就在城外十里铺的隍城庙前打起了大棚子,李仙人开始作法降雨了。 只见大棚子裹着青布帷幔,四周的帷幔上贴满了只有李仙人本人才能看得懂的符咒,大棚内摆放了十口大水缸,里面装满了水。求降雨一定是要水的。水缸的边儿上各站着一个头顶裹了红布的壮汉,那汉子人手一根擀面杖,那大汉们叉开双腿奋力的搅动着缸里的水,正搅拾圈,反搅拾圈。李仙人一身道袍,头扎着青绫,额头上抹着鸡血,手里紧握着一柄桃木剑,口里念念有词,左右跳跃着,舞动着桃木宝剑,如疯子一般。围观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如起庙会一般。 做了一天的道场,在太阳落山时,令人把摆放在祭坛前的桃木桩夯进大棚前方地面上画的太极八卦图上。 就这样,李仙人一天做一个道场,一天夯进地里一根桃木桩。人们看着大棚前面八卦图上的桃木桩越来越多。 人们早上起来的推开门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头看看天,看看有没有下雨的迹象,李仙验证一下李仙人的道场灵来灵验。 就这样过了二十八天,到了七月初一。 中午时分,忽然飞砂走石,黑风斗暗,只一盏茶的功夫下起了大雨。大雨中狂风刮走了作法有大棚,李仙人就持剑在风雨中狂舞。 一柱香的功夫,雨过天睛。 李孜省李仙人持桃林剑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谢五雷公帮忙,小道这厢谢过了!” 李仙人说罢爬在地上又哐哐哐捣蒜一般磕了十个响头,爬将起来仰着粘满泥巴的脑门子冲皇宫而去。 李孜省五雷法降雨大获成功,汪直傻眼了,满朝的文武傻眼了。只有李孜省偷着乐。他回到家里,把敛来的财物全部交给了老婆,还对老婆恭敬有加,感谢老婆救了他。 李孜省开心了,比李孜省还开心的人是皇上朱见深。有这样身怀绝术的人在身边,日后还怕什么! 于是皇上朱见深又封李孜省他升任右通政,寄俸通政司,仍掌上林苑监事务。 李孜省从此如日中天。 看到李孜省如此得皇上的宠信,权势越越大,尚铭开始悄然的离开汪直。 朱见深虽然是皇上,但他只和万皇贵妃过安逸的日子,没事和他孜省研究一下金丹春药之类的,可是汪直偏偏不让他消停,弹劾汪直的人大多了,他开始对汪直不满了。 这种情绪很快被一个人察觉到了,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把汪直彻底打垮。这个就一个是尚铭,尚铭联络了李孜省,为了需要他把敌人变成了盟友。 他们两个人决定抛弃以往的成见,精诚合作,尚铭寻找汪直的罪证,而李孜省则串通万安上书告状,双方各司其职,准备着最后的攻击。 机会终天来了。 这一年,鞑靼部落开始进攻边境,朱见深接到消息十分不满,立刻找汪直进见,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去解决!“ 汪直大气也不敢喘就连夜去了宣府,可当他到达那里的时候,人家已经抢完东西走了。汪直便急忙向皇帝打报告,说这边已经完事了,我准备回去。 朱见回复:“那里非常需要你,多待几天吧。” 尚铭和李孜省敏锐地感觉到,汪直快要完了,他们立刻按照计划鼓动满朝官员发动了最后攻势。一时之间,弹劾满天飞,原本被皇上宠信赏识的太监突然变成了皇上讨厌的人。 皇上朱见深立刻下令:“关闭西厂。” 汪直被贬为南京御马监。 171章:其实她救不了汪直 一次,汪直领兵失败,宪宗皇帝大怒,借些机会罢黜他的职位,直接发配到南京去作御马监。 汪直从此失去了皇上朱见深的信任。 汪直这一走,惊动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皇贵妃万贞儿。 万贞儿看到汪直失宠,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毕竟这个人和自己在皇宫的生存斗争中一起沉浮过,彼此相扶过,因为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来自于民间充入掖庭的奴。 “你为何这么做?” 万贞儿问皇上朱见深,声音虽不高但很有力度。 朱见深平静地回答:“朕,想耳根清净,不想再听朝臣们呱噪他的不是了。” “可是,从祈王府到现在,他都是在为你而辛劳,他只想作认真事儿,把事儿做好。在内,为你的安全护驾,在外,带兵保家卫国。你不该这样对他。还是让他回来吧。” “文官、言官、宦官都不能容他,朕只想耳根清静清静,这些年关于弹骇他的折子看得太多了,弹骇他的话也听够了,还是让我静静吧。” “不做实事的人儿,总是盯着做事人的毛病,把它挖出再放大,这种人本身就是毛病,皇上还是三思吧!” “够了,朕真得是够了,不管汪直是对还是错,还是让他远远的离开朕吧,朕只想朝堂安宁,耳根清静。” “可是......” 朱见深强硬的打断了万贞儿的话:“没有可是,他必须走!” 万贞儿不再说什么,她明白皇上决心已定,多言无益。现在才明白,其实她也救不了汪直的。 万贞儿第一次看到这个好像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竟如此的有主张!眼前的他似乎是陌生的。 万贞儿是理解汪直的,汪直虽然是个太监,但他也是有梦想的,并且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着。 他的梦想就是作一个有用的人,他想证明太监虽然生理被摧残被破坏,但他还是人,还是有能力的人,他只想争到做人的尊严,一个男人的尊严。在他的骨子缝里他还是个男人。 可悲的是,当作事的人努力在做事的时候,不做事的人或者不想做事的人却睁大眼睛盯着他,然后找出他的不是、失误、缺点再去放大,去传播,再然后到主权那里去告状,然后他就做不成事儿了。 出力不讨好,即没有证明出自己是人,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严,最后还背着一身臭狗屎。 汪直就是这个悲剧下场的人。 万贞儿的心里有些戚然。她不再看闭目养神的皇上朱见深,这个人她越来越陌生了。 万贞儿走至窗前,看着窗外深秋的景色,汪直的成长史,如一部画卷展现在她面前,这个可怜的人,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 因为“杨氏案”汪直得罪了朝中一大帮与杨氏关系密切的人,这为他的失宠早早地埋下了伏笔。 商辂、彭时、项忠想要扳倒汪直。 汪直处理“杨氏案”折腾了大半年,强力的反腐,又搞得人心疑畏,朝臣人人自危,按捺不住的心惊,因为他们的屁股都不干净。 最终,由首辅商辂率群僚弹劾汪直,指控汪直用事以来“嚣张跋扈,结党私营,卿大夫不安于位,商贾不安于途,庶民不安于业。 那时皇上还宠信汪直,他要用汪直制衡摆平父亲朱祁镇留下的“大尾巴”。 朱见深自然认为汪直是正确的,阅看了反对汪直的奏章,大怒。派人至内阁问罪:“用一内竖,何遽危天下?谁主此奏者?” 但商辂似乎豁出去了,居然答道:“大家同心一意为天下除害,没有主次先后;满朝官员上上下下,皇上如果觉得有罪,尽管全部逮起来好了。” 俨然朝臣们串通好了,有“罢朝”不干的意思。他们以此来敌制汪直的反腐。 与此同时,那位曾当街被汪直所辱的兵部尚书项忠也趁此机报复,又串通官员发起新一轮的弹劾,倡议所有在朝高官联名倒汪。 这些为自保而抱在一起的朝臣们,之所以如此地团结一致,他们就是不能容忍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 皇上朱见深不得已暂罢西厂,让汪直回到了御马监。 杨氏家族为官三代,残暴乡里,被汪直除去,四乡八邻都拍手称快,赞汪直有着正直之心。而朝堂之内以彭时商辂为代表的杨系之人,却把汪直描绘成了心狠手辣,用刑残暴至极,让官不安,让民不生的大坏人。 想到这里,万贞儿轻轻叹息:“为民做事儿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贞儿,你在说什么?”闭眼养神的皇上问道。 “没什么,有感而发。”万贞儿没有再去看这个男人。 出了这些事,让汪直不再想和这些讨厌的文官打交道,他们的武器就是心眼加嘴巴子,而且心眼多的如天上的星星,那嘴巴子如刀般锋利,杀人常无血。 汪直说服了朱见深,走出了皇宫,做为监军很长一段时间在外,带兵打仗保卫大明王朝的边境。 汪直缕有战功,宪宗皇帝大喜赏赐汪直加食米三十六石,后总督十二团营,开了明代禁军专掌于内臣的先河。 此时汪直的威势权倾天下,这是他人生的高峰。 后来鞑靼士兵进入河套,宪宗皇帝命汪直监军。汪直在这场战役中再次表现了他卓绝的军事才能,与手下王越帅精兵夜袭鞑靼军营,明军获大胜。 再后来,鞑靼军再次骚扰边境,汪直派兵追杀,再次获得胜利。宪宗皇帝心中十分欢喜,想要给汪直论大功,可是宦官无官可升,只能加食米,宪宗皇帝便给汪直一下子加了三百石,明朝规定是二十石为一个品阶,这一下赏赐三百石可谓开创了大明王朝的记录。 之后,每当国家有战事,宪宗皇帝便命汪直带兵前往,汪直缕战缕胜,权利越来越大,让朝臣们更加眼红,心理更不平衡,一个阉人也能如此! 事实证明了汪直是有才华的,所以皇上朱见深让他代替天子巡视江南。 汪直到江南的时候,听说绍兴杨继宗是位品行相貌极好的官员,所以去拜访他。 汪直见到杨继宗后见杨貌丑,不由说道:“人人都赞美的杨继忠,没想到竟然长的如此丑陋。” 杨继宗听完心里十分不高兴,便冷冷的含砂涉影地说:“我虽相貌丑陋,但不至于损伤父母给予的身体。” 汪直是太监,杨继宗的这些话正好说到了他的痛楚,汪直听完沉默不语。 回来后皇上问汪直:“朝中大臣谁最贤明?” 汪直回答“天下不爱钱者,唯杨继宗一人耳!” 由些可见汪直颇有些肚量和胸怀的。 总而言之汪直是忠诚朱见深的,有才能,有胆略,有肚量,有胸怀。只是办事强度大,手段有些狠辣罢了, 这样一个人,却被眼前这个家伙卸磨杀驴了! 172章:西内婴儿的哭声 对于汪直的离去,万贞儿有种失落感,今后有事儿除了眼前这个家伙,还能依靠谁?与谁商量? 身边的人很多,但他们皆为名利,唯汪直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说过个钱字,他只是恋权,恋权是为了更好的做事,更好的来证明自己,这能理解。 万贞儿思绪万千。她想起了被朱见深一刀刺对穿的林杏儿,那年他才十岁,第一次看到他竟如此地凶残。 想起了被朱见深杀死的爱人王羸。这件事儿她从来不曾对他说破过,只是深深的与仇恨一起埋在心底。她知道说破了,他们可能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她的下场将更为可怜。 万贞儿看了一眼依然在闭目养神的皇上朱见深,突然觉得此人颇具心机,隐藏的很深,很可怕。 汪直走了!一行清泪从万贞儿那发富的脸颊上滚落。 汪直的离去,最为高兴的自然是尚铭了,有万贵妃撑腰的西厂,终于可以统一兼并了。 汪直到南京去作了御马监。 尚铭还嫌他不够惨,怕他再一次死灰复燃,赶紧又告了一状,汪直的南京御马监也做不成了,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奉御。 汪直又操起了当年刚进宫的时候打扫卫生的工具,在上级太监的欺压下,嘲笑中干起了杂务。 皇贵妃万贞儿也时时打听着汪直的下落与情况,反馈的信息是一次不如一次的好。 汪直不可避免的离朝廷越来越远。有人就是为了把汪直与万贞儿撕开,认为她太宠他了,那个人就是皇上朱见深。 ...... 夜幕降临了。 乾清宫。 皇上朱见深坐在在师椅上,张敏为他摘下皇冠,拿起梳子为他打里头发。 “她,在那里好吗?” “很好皇上,只是有些孤独。都认为她真的得了痞病而远离他。”张敏机警的回答。 “明天,把江南朝贡的荔枝给她送些,孕妇是要多吃水果的。好好侍奉她,记住别让他人看见你去过,。” “是皇上。” “安乐堂不是居西宫很近吗?让吴氏去照顾她,这样两个人都好有个伴,有个说话的解闷人儿。告诉吴氏别走漏了风声,孩子生下朕不薄她。” “奴才,知道。” “唉!吴氏可怜,都认为是她杖责了万贞儿才被废的,事实上不是,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朕不想外戚专权,她的舅舅孙堂,父亲吴俊,与卖老格专恣政事的大太监牛玉,已形成了不可小觑的政治势力。朕不能看着他们做大。” 朱见深说完打了一个酒嗝,“朕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皇上晚安!奴才退下。” 张敏退下,走出内室,坐在椅子上发呆。今晚听了皇上醉酒后的一番话,心中万分的震撼。都骂万氏专宠,都把废后的罪责和污水全泼向了万氏,可有谁人知道这废后背后的真正原因。 张敏心中的万贞儿变了,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第二天。 张敏来到西内安乐堂,把藏匿在食盒里的荔枝取出放在纪兰花身边:“快吃吧,皇上希望你身体好,能生出个龙子来。” 纪兰花认为自己是被软禁了,自从来到这里,没再见过一次皇上的面,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如同坐监一般。 “你马上将有一个伴,就是冷宫内的废后吴氏。” 纪兰花笑了,总算有个说话得人了。 张敏来到西宫内见到了吴枫晚。对于张敏的到来,吴枫晚总是很高兴,在这寂寥的冷宫里,能看到个活人儿也实属幸事儿。 “皇上让娘娘到安乐堂去照顾纪姑娘。”张敏恭敬的说道,“她怀孕了,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 “纪姑娘?宫女吗?” 吴枫晚知道如果是个嫔妃怀了孕,不会无缘无故的被安排在安乐堂里。 “一个瑶人,前不久韩雍将军从大藤峡之战中带回的一个女奴。”张敏迟疑了一下,“说她有痞病,那是假的,就是为了掩盖她怀孕的事实。” “为什么?” “为了保住她腹里的孩子。” “娘娘,如果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您伺候有功,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谢张公公,我知道了。”吴枫晚的双眸闪了闪,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你带我去见见她吧,也好熟悉些。” ...... 从此,吴枫晚常去看望住在安乐堂的纪兰花。 后来,吴枫晚干脆把安乐堂里的纪兰花接到西宫,反正这里是没人来的,两个可怜的女人在这里成了姐妹。 吴枫晚大纪兰花三岁,被称作姐姐,纪兰花被吴枫晚亲切的喊作妹妹。 两个可怜的女人像两只黑暗中的猫互相依偎着彼此取暖。 从此冷寂的西宫里多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叫纪兰花。 张敏总在夜半的时候把食物和衣物送到冷宫来。 就这样,怀孕的纪兰花被藏在了西内,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有时候,吴废后会盯着纪兰花即将分免的大肚子发半天的呆,张敏的话在她耳边萦绕:“娘娘,如果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您伺候有功,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日后也好有个依靠!难不成张公公在暗示什么吗? 把这个孩子据为己有?如何才能据为己有? 吴枫晚打起了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的主意。 有时看着吴枫晚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肚子的眼神,纪兰花的心里直发毛。 她一定有想法!是在打孩子的注意吗?纪兰花猜测着。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确的。 转眼九个月过去了,纪兰花到了快生产的日子。 在一个月高风黑的夜,张敏在皇城东安门外的礼仪坊,请了稳婆医波奶婆,然后把她们带进西内的冷宫,为纪兰花的生产做着准备。 这“三婆”知道这个地方是冷宫,对于自己那是有进无出了,也只有实实在在的为小主服务了。 吴枫晚的心是妒忌的,因为这叫纪兰花的女人,受到了比自己更好的照顾,不过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好处,至少不再形影相吊,形单影只了。 成化六年七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这月圆的夜晚,晴空万里,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乳白色的月光里,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夜的宁静。西宫里的纪兰花在九死一生的苦痛挣扎中生下了一个八斤重的男婴。 稳婆走出卧室兴奋的对等在那里的张敏说:“男孩儿,一个足足八斤重的男孩儿!白白胖胖的。” 173章:冷宫并不冷 张敏从怀里掏出一定金子递了过去,“你的任务完成了,守口如瓶,若走漏一点儿风声,家人性命都将不保。” “公公放心,公公放心!俺绝不讲出去的。”稳婆收了金子高兴的满脸红光。 张敏走了进来,绕过摆在地上的血盆子,站在纪兰花的床前。 纪兰花脸色苍白,微闭着眼睛,如水洗般的长发一缕一缕的粘贴在如玉瓶一般细长的脖子上,一幅疲惫不堪的样子。一个粉嘟嘟的婴儿,香甜的睡在她身边的襁褓里。 张敏微笑着打量着这个孩子,跟他的父亲朱见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般。 “张公公,这孩子......”纪兰花哽咽了。 她不知道这个偷偷生下的孩子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今后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只知道皇贵妃是不容她人生出皇子的,这也是吴枫晚告诉她的。 在吴枫晚的描述中,皇贵妃万贞儿就是一个善妒专宠,心狠手毒如恶魔般的女人。 纪兰花怕极了,面对经常来照顾他的张敏不油的泪流满面。 张敏安慰说:“纪姑娘,你放心,就在这里把孩子养大。我会告诉皇上你生了个皇子,皇上一定会高兴的。这里很安全。冷宫,安乐堂,没有人喜欢来这里。” 纪兰花毫无血色的唇角展现出欣慰的笑容。她爱怜的看着襁褓里的儿子,伸出手指拂去他嘴角的口水。孩子本能的吮吸住了她的手指。她微笑着把手指轻轻移开。 孩子小嘴一咧,哇哇的大哭起来。母亲忙又把手指放到孩子的唇过,那张小嘴本能的又一次逮住了母亲的手指吮吸起来。 母亲笑了。张敏也笑了。他们都爱怜的看着这个小可爱。 纪兰花把苍白的脸贴在儿子的小脸上,整个产房里都是母爱的光辉。 “纪姑娘,尽量的莫让皇子哭啼。不能让别人听到这里有孩子的哭声。这样孩子会更安全些。” “谢公公提醒,我会的。” 助产的吴枫晚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着,看着痛苦挣扎之后,沉浸在作了母亲幸福之中的纪兰花,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幸福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 羡慕!嫉妒!恨! 吴枫晚下意识地拧巴着手中那染成红色的丝绢。 “吴姑娘,你也辛苦了!皇上说了,要提高西宫的待遇。照顾好小皇子和纪纪姑娘,您这也是大功一件。皇上也不会亏待于你。” “我会尽力照顾好皇子的。” 吴枫晚走过去抱起了小皇子贴在脸上亲了一下,不料这孩子竟哇哇的哭起来。 “喂奶喂奶!别让皇子再哭。我这就去告诉皇上。” 张敏说着匆匆的走了。 吴枫晚紧紧的把小皇子抱在胸前,像是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夜,乾清宫。 张敏匆匆的走进皇上的寝宫,朱见深正灯下看书。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纪姑娘诞下皇子,白白胖胖甚是喜人。” 朱见深丢掉书本,嚯的从太师椅里站起来,看着张敏两眼熠熠生辉,那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激动、惊喜、兴奋的光芒。那发自心底的微笑,从他的嘴角漫漫漾开,最后灿烂了整张脸庞。 “朕,要到太庙去告知列祖列宗,现在就去!” 终于有皇子了,压在朱见深心底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 只从两个皇子夭亡的,皇宫里再也没有皇子出生,大臣们急,周太后急,他又何尝不急! “皇上,这么晚你要去哪里?”刚要出宫门怀恩挡在了面前。 张敏提前灯笼走在前面低声说:“支太庙。” “这个时候去太庙,恐怕不合适。皇上有什么事儿非要现在去太庙吗?” 皇上看了看张敏没有说话的意思。张敏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怀恩的问话。 看着俩人都沉默不语,怀恩说道:“如果奴才没有猜错,那就是一个宫女生产了。” 皇上大惊,“是谁告诉你的?” 怀恩看着张敏:“张公公。” 张敏大惊:“你胡说!” 怀恩笑了,“张公公十分有规律的行动,和他所采办的物品告诉我的。” 张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把提着的心放下。走漏了皇上的秘密那可是死罪。 “皇上如果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儿,那最好是您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皇子的事儿由我和张公公去办理就是了。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怀恩还想说要隐瞒住皇贵妃,你千万别往那儿去,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皇上毕竟还是宠皇贵妃的,这样说是不合适的。 皇上沉思了良久,说:“好吧,托附二位了。切记一塞上莫走漏了风声。” 怀恩跪了下来,“皇上,奴才一定让皇上放心,但皇上记住,一定别去那个地方。” 皇上看着怀恩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此,怀恩和张敏两人悄悄的照顾着西宫里的那个孩子。 因为吴枫晚照顾小皇子也颇尽心尽力,皇上也默许了怀恩的建议,给西宫里一个使用太监。这样一来吴枫晚除了望月一个贴身丫鬟,身边就多了一个年轻的太监。 这个年轻的太监叫张忠,二十七岁,长相俊俏,体态风雅,一表人才。是怀恩手下的一个司墨的。 张忠被怀恩带进了西宫。 当张忠看到三十多岁的吴枫晚时不觉愣神了,如此美丽的女人竟然被废掉! 看着眼前这个俊俏风流的太监失神丢魂的样子,吴皇后瞟了一眼众人冷然的对张忠说道:“到后院柴房劈柴去。” 最高兴的自然是望月了,来了一个太监,自己可解放了,以后再也不用劈柴了,摸摸长满茧子的手笑微微的对张忠说:“张公公我领你去柴房。”张忠跟在望月的身后走了,走了几步还是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吴枫晚。在他的眼里,吴枫晚那成熟女人才有的美丽是那样的令他魂不守舍。 小皇子在漫漫的长大,两个女人在精心的照料着他,并给他取了个乳名叫:盼儿。 西内这个原本冷寂的宫殿里,因为盼儿的到来热闹起来。原本只有吴废后和宫女望月两个人的清冷之地,也因盼儿的到来,有了“三婆”、太监,宫女,上上下下七八口人了。 而这些人不经特许,谁也不准出宫门一步。 谁也不会想到冷宫之内并不冷,盼儿像一轮小太阳温暖着每个人的希望。都在盼他快快长大,盼着因他而带来的那个出头之日。 174章:皇贵妃高姿态,迎回皇子 转眼六年过去了。 中秋,西宫的后院里。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桂花的香味儿,吴枫晚和纪兰花坐在桂树下,一个给盼儿缝制棉袄,一个给盼儿缝制棉鞋。两个人边做针线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开儿。一个孩子拴着两个女人,她俩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还远处的盼儿。 已六岁的盼儿坐在张忠的大腿上,张忠在手里拿着几根发黄了的草茎,在教盼儿编蝈蝈笼。 一会儿,盼儿从张忠的大腿上滑了下来,跑到纪兰花面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母亲,说:“娘,张公公说这大院墙的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是真的吗?” “是真的。”纪兰花拉过儿子拭去他唇上的鼻涕。 “娘,我想出去,看看外边是什么样儿的。” “不行!”纪兰花一脸的严肃。 “为什么吗?”盼儿开始在娘的大腿上撒娇,闹着要出去看看。 “没有爹的允许,你是不能出去的。”纪兰花认真的对儿子说。 爹长什么样儿?为什么老不来看盼儿?” 纪兰花疼爱的将儿子抱在膝盖上,“爹长的和张公公差不多,只是爹嘴上胡多了些胡须。” “我想去外边看看?娘!” “不行!听话!”纪兰花严厉的看着儿子。 “姨娘,我想出去!”盼儿看说不通娘,就转过身来央求吴枫晚。 吴枫晚疼爱的拂抚着盼儿的后脑勺,“盼儿听话,现在不能出去的。等爹发话了再出去。” “爹什么时候发话吗?我好好想出去看看,看看张公公说的好东西。”盼儿看央求无望开始哭闹起来。 “爹让你出去的时候会派人来接的,咱漫漫的等,这一天快了。” 吴枫晚把盼儿揽在怀里哄着,却拿眼睛恼怒的盯着张忠,敬告他不许在盼儿面前再说这种引诱他出宫的话。 张忠低下头,顺下眼,知错了,垂手站着。 这时望月惊喜的跑过来说:“张敏公公来过了,说皇上明儿个过来看盼儿。让早做准备。” “盼儿,爹要来看你来了!”纪兰花高兴的对盼儿说。 盼儿也高兴极了,“爹要来了!”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真正的见爹呢。 大家立刻兴奋起来,也忙碌起来,洒扫庭院,准备迎接皇上。 日落之时,安喜宫。 皇贵妃万贞儿坐在锦榻上无聊的磕着瓜籽儿。 韵儿进来说:“娘娘燕子回来了,说有要事儿汇报。” 万贞儿一听来了精神,把手中的瓜籽往桌上果盘里一丢,说:“快让她进来。” “娘娘让你进来!”韵儿冲外叫了一声。 进随着声音进来一个女子。只见此女子高挑个儿,一身黑色的短打,外穿一件黑色的披风,长发在头上挽了个高高的发髻,上脸上罩着黑色的面纱。 整个人看上去精明干练。 “燕儿见过娘娘!”女子在万贞儿面前跪下。 “起来吧!”万贞儿和颜悦色的说。 燕儿上前一步把一个纸条递给了万贞儿。万贞儿接过纸条细看,只见上面写着: 黄公公转皇上阅: 汉高外妇之子,且明取入宫,今实金枝叶,何嫌而讳? 微臣彭时敬上。 万贞儿看罢大惊!问燕儿:“这意思是说皇上在外有儿子了?” 燕儿说道:“这不是在外,而是在内。皇子在宫内。” “在宫内?”万贞儿睁大了眼睛看着燕儿,“这可能吗?” 在万贞儿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宫内她眼线众多,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奴婢今天下午除了在彭大人的书桌上看到他给黄赐公公的这封密函外,还听到他与前来喝酒的兵部尚书项忠大人说,皇子现在西内。是瑶人纪氏兰花所生,今年已经六岁了。” 万贞儿的两手一下子攥的紧紧的,她的心尖在打颤,只觉得气血上涌,头晕目眩,天漩地转。 一个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了六岁,自己竟然不知道! 沉默,沉默,无声的沉默!空气如凝固了一般,都能听到皇贵妃那激动的呼吸声。 良久! 万贞儿努力的稳定了自己的情绪,问道:“这便条送到皇上那儿去了吗?” 燕儿说:“应该还没有,送给黄赐,再由黄赐送给皇上也到明天了。” 万贞儿紧张的站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双手在胸前把锦帕都快撕扯揉挰破了。 过了一会儿,万贞儿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站定,又盯着脚下的地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燕儿。 “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好生注意自己的行动。韵儿,黄金二锭。” 韵儿忙取了二锭黄金交于燕儿,燕儿笼于自己袖中匆匆的去了。 万贞儿冷笑着,自己竟然忘了还有个西内,那里有万乐宫和冷宫。把孩子藏在那个鬼地方,会有几个人想到? 万贞儿冷冷的说道:“韵儿,备份厚礼,再备一顶小桥,起驾西宫。” 西宫里喜气洋洋,众人忙活了半天,到处收拾的干净整洁。这时已近黄昏,看到一群人拥簇着两顶轿子过来,以为是皇上来了,大家都次序跪在宫门口迎驾。 轿子停了下来,轿帘被一个宫女撩起,从轿子里走下一位体态微胖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 “都平身吧!”中年女人开了口。 众人都站了起来。 吴枫晚抬头看去,大吃一惊,来人竟是皇贵妃万贞儿。她的心呼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 纪兰花也认出了来者竟是皇贵妃万贞儿,本能的惧怕使她把身边的盼儿紧紧的搂在怀里。 万贞儿看着纪兰花怀里的盼儿,仔细的审视了一番,这孩子还真的极像皇上朱见深。 “皇子都这么高了,我今天才看到。你们照看皇子辛苦了!来,赏!人人有份,每人黄金一锭。” 稳婆、医婆、奶婆、张忠惊喜自不必说。 吴枫晚、纪兰花,望月却是心惊肉跳的。不知道皇贵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小什么名字?”万贞儿看着盼儿问道。 “我叫盼儿,你是爹爹派来接我的人么?”盼儿仰着小脸天真的问道。 万贞儿笑了,笑的很是温柔、亲切、甜蜜。 “是的。我是来接你的,咱回宫,不再在这儿受这份苦了。上轿吧!” 万贞儿上前亲切的牵着盼儿的手,“走上轿去!” 盼儿高兴极了,跟前万贞儿向那顶华丽的轿子走去。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着站在原地脸色有些白母亲问道:“娘,你去吗?” “请纪姑娘上轿!”万贞儿说道。 韵儿忙搀扶住纪兰花,请她上轿。 吴枫晚看着盼儿跟着万贞儿上了那顶华丽的大桥,心跳的厉害。 她又看着纪兰花上了那顶小轿,心在肚子里直往下坠,沉的像千斤巨石一般。 175章:皇贵妃高姿态,迎回皇子(下) 这天晚上,周太后觉得也甚是无聊。就让宫女准备了茶话会儿,通知王皇后带众嫔妃们过来热闹热闹。大家都到齐了,唯独没有皇贵妃万贞儿。 周太后环顾了一眼众嫔妃,一脸的不悦。 “这有些人自持皇宠,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到这个时候了,还迟迟不来!” 大家都知道这是在说万贞儿,没有一个人接腔说话的。都知道这个女人深得皇宠,风头正强,恐避之不及谁还敢再多嘴。 王皇后温文的说:“母后,不必生她的气,这皇贵妃也许事忙,来不了。那我们就不要等她了,开宴吧。” “好!开宴。”周太后显然很败兴,“看,就这么几个老大人,稀稀拉拉的,也没个孩子!不成样子。” 众嫔妃听了都红着脸低下头不语,没能生出个皇子好像犯了天大的罪孽。 “唉!”周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哀家想抱孙子,也这么难么?看这皇宫也过于凋零。废的废,老的老,病的病,你们也不成气候,不讨皇帝喜欢。皇上登基也近十年了,是该选秀了!得赶紧补充些年轻的女孩子进来,皇帝也老大不小了,得有个孩子。国本空悬,前廷的臣子们都急坏了!皇帝子嗣不繁,愁煞哀家了!哀家和你们这么大时,都生下二女一男了。你们怎么都没动静呢?” 王皇后的头低的更低了,众嫔妃个个指头绕着手中的锦帕,满脸害臊羞愧。 “唉!这也不能都怪你们,皇帝擅宠,爱专情一,哀家也是没有办法,那些敢拿脑袋撞墙的大臣们都没有办法。唉!” 大家都不言语,听着周太后唠叨着,在揣摩着周太后说过的话。 这周太后说“废的废”这自然是指吴枫晚。说“老得老”就是指万贞儿了。说“不得皇上喜欢”是指王相宜王皇后了。说“不成气候”就是说其她嫔妃无能。 周太后这番话是把大家都批评了,批评她们生不出皇子来,这番话实在辛辣厉害! “今后都好好的揣摩揣摩圣意,尽早生个皇子出来,也让哀家死了也瞑目!” 看大家都不吭声,周太后急了:“你们是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众嫔妃忙齐声回答:“臣妾,谨听太后教诲!” 让周太后没想到的是,此刻,万贞儿已把纪兰花母子连夜接回了安喜宫。 她把纪兰花安治在安喜宫的西厢房,赏赐了她很多贵重的物品,把自己的使唤宫女秋菊腊梅赏赐给她使唤,并立刻让韵去通知司制局裳衣为纪兰花母子连夜裁制缝纫衣服。 万贞儿想作的就是明天给皇上一个惊喜。 第二天,一大早司制就把做好的衣服送了过来。 万贞儿一面派人去请皇上,一面让总管乔峰去通知内阁为皇子取名。 皇上一下子冒出个六岁的儿子,让满朝文武惊讶,之后便是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最后便是隐隐的担心。 皇上的两个儿子都早夭了,这个突然冒出的皇子不能不让人担心,而且还是住在朝臣们不待见的皇贵妃万贞儿的宫中。 万贞儿尽管高姿态的迎回了皇子,但那复杂的心情如荒野里的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皇上朱见深早早的来到太和殿俗称金銮殿上朝。 金銮殿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格外辉煌。殿檐斗拱、额枋、梁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正面是12根红色大圆柱,金琐窗,朱漆门,同台基相互衬映,色彩鲜明,雄伟壮丽。 怀恩急匆匆的走进金銮殿,看到皇上正地批阅奏章。 “皇上,皇子被皇贵妃接回安喜宫了。”怀恩躬身说道。 朱见闻言一惊,奏章掉在了龙案上,他忙站起来深邃的眸子紧张的盯着怀恩:“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娘娘让韵儿来请皇上过去。” 朱见深听罢,离开龙案匆匆而去。 怀恩忧心忡忡的站在那里,其实他很为小皇子担心。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易了! 朱见深来到安喜宫。 “皇上驾到!”门监高喊。 万贞儿抬头,朱见深三步并作两步已进来了。只见他脸色严肃,目光流动,四顾了一下。 朱见深看到万贞端坐在正位上,一身奢华的装扮,尽显雍容华贵的。 纪兰花坐在左则的太师椅上,白色的抹胸外罩一件粉红的长衫,一条绣着精致荷花的腰带朿在曼妙的细腰上,整个人显的楚楚动人令人爱怜。 她的怀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被打扮的花团锦簇,金镶玉琢的,怀里抱着个大大的玩偶。脑后那乌黑的梳理精致的长发,快要拖到地面上了。 看到朱见深进来,孩子那双无邪的大眼被他明黄色长袍上的滚龙吸引住了。 朱见深看着这个孩子:太像朕了!心里暗喜不已。 万贞儿看到皇上进来忙站起来迎上前来,粉面含春娇声说道:“皇上恕罪,没经您同意,我把皇儿接回来了,何必让他在那个清冷的地方受苦呢?” “好,甚好!”朱见深的目光没有离开盼儿的脸,慈祥的说“来,父皇抱一下。” 朱见深向盼儿伸出了双手。 盼儿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浅浅胡须的男人不知如何是好,回头看看纪兰花。 “这就是爹,快跪下给爹请安。”纪兰花看着盼儿柔声说道。 盼儿想起昨晚在被窝里,娘教自己见到爹时应该怎么做、怎么说。 “盼儿叩见父皇,恭祝父皇身体安康,万寿无疆!”盼儿跪在朱见深面前叩了三个头。 “哈哈哈!平身,平身!” 朱见深见盼儿这大礼行的有模有样的,开怀大笑,伸手扯起跪在地上的盼儿,百般怜爱的将他抱在怀中。 “朕的儿子,真的是太像朕了!” 朱见深的眼睛仿佛是粘在了盼儿身上,看不够。 朱见深仔细的打量着盼儿有些苍白的小脸儿,抚摸着他那披垂至臀部以下的长发,良久。 “长得很像朕呀!这真是朕的儿子啊!”朱见深悲喜涕泣。 176章:周太后要带走皇子 “皇上!”万贞儿走过来爱怜的为皇上怀里的盼儿正了正帽子,“臣妾已让乔峰去通知内阁给皇子起名了。这么大了该有个名号。” 朱见深一手抱着盼儿一手轻轻牵起万贞儿的手:“贵妃如此通情达理,朕深为欣慰!” “皇上不该隐瞒臣妾这么多年,让皇子在外受若。”万贞儿哀怨的眼神盯着朱见深,似乎为了皇子而不肯原谅他。 “是朕的不是,朕承认。朕只是怕朕的贞儿精神上受不了刺激,故,把她们母子养于别院。贞儿原谅朕吧!”朱见深柔情似水地恳求着。 万贞儿那颗失衡的心瞬间有了满足感。她已经打定了注意,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皇上同意把这个孩子过纪给自己。纪纪兰花还年轻,还可以再生。 万贞儿把纪兰花母子接回,并厚赐宽待,让朱见深非常的感动。 第二天,朱见深满脸红光,精神抖擞的端坐在朝堂之上。 群臣自是个个喜气洋洋,皇子回朝,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解决了。 群臣跪地高呼:“恭贺皇上,皇子回朝!” 朱见深满面春风:“从卿家平身!皇儿回来。改日大宴众卿贺之。” 这时万安出班列,跪倒奏到:“皇贵妃令内阁为皇子大号,众人商议之后取‘祐樘’,取意为上天保祐皇上儿女满堂。”请皇上定夺。” “祐樘,好!哈哈哈!就祐樘吧。”朱见深大悦,“朕决定重修紫禁城永寿宫,更名为长乐宫,赐于纪氏,并册封纪氏为淑妃,众卿可有意见?” 众人高呼“皇上圣明”表示没有异意。 彭时走出班列,跪下奏到:“皇子已六岁了,请皇上早立太子并召告天下。” “过几天再说吧,皇子刚刚回宫,待他熟悉了环境,再说吧。无事那就散朝。” 朱见深急于散朝,他要到安喜宫去,他的心和那个孩子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了。 朱见深回到安喜宫径直去了西厢纪兰花的住室。 “盼儿,父皇已给你起好官号了。你今后就叫朱祐樘。”朱见深抱着盼儿那心是舒坦的。 “盼儿谢爹赐名!盼儿给爹磕头。”盼儿说着就挣脱着皇上的怀,要下地上去给朱见深很大礼。 朱见深没有松开怀中的儿子,只是连声说:“免免免,免了!” 盼儿摸着朱见深唇上的浅浅胡须说:“盼儿不明白,为什么头发长到嘴唇上就叫胡须了呢?” 朱见深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逗盼儿说:“如果胡须长到眼的上面,那就叫眉毛了。” 说完大笑起来,坐在那里看着书的纪淑妃听了也忍一住“嗤”的一声笑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晚上一家三口都宿在了一起。 夜,对万贞儿来说是漫长的。听着皇上和儿子玩闹的笑声,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只觉得揪心的疼。 中秋节快到了,孙太后以看望孙子为由,带着苏州进贡的苏式月饼来到了端本宫。 孙太后的真正目的是看万贞儿,竟然现在还活着!难道她没有吃那条鱼吗? 太后所赐之食不吃或抛弃,那也是不敬的死罪。 万贞儿活着,那就是孙太后的一块心病! 端本宫。 姜姑姑梅姑姑五六个宫女和几个打杂的小太监在廊子里闲聊,看到太后的銮驾过来,都慌忙跑过来跪了一地。 孙太后下了鳯撵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问道:“太子呢?” “回禀太后,太子爷今儿个出外打猎去了。” 回话的是端本宫的主侍宫女姜姑姑。 姜姑姑是周贵妃特意指派来的。 周贵妃实实的不放心自己儿子的安全,所以指派自己的心腹来到端本伺候太子,照顾他的周全。 在这步步惊惊,处处陷井,为名为利为宠相互算计的后宫中,太子多命薄。这一点周贵妃是再清楚不过了。 周贵妃一心想当皇后,窥视着后位,又担心没有子嗣的钱皇后因嫉妒加害太子,所以她万分小心的呵护着儿子。 她自信这儿子朱见深是她爬上后位的王牌。 孙太后紧接着问道:“哪些人跟了去的?” 姜姑姑忙前跪半步回道:“回禀太后,跟了去的是护卫东宫的羽林左卫尚润。跟从太子爷身边的还有总管汪直和司衣万贞儿。” “万贞儿?”太后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是太后。”姜姑姑回话道,“太子爷每每外出打猎,那司衣万贞儿都戎装跟随太子爷左右。” 孙太后太怒,“太不像话!一介宫女怎么能异服跟随太子出宫?” 一个宫女上前跪下说道:“启禀太后,那万贞儿不仅如此放肆,还有更放肆的呢?” “说!”孙太后已怒气满面了。 “那万贞儿不过是太子爷的一个小小司衣罢了,平时里奴婢还常听到她叫太子爷‘濬儿濬儿的’。那‘濬儿’二字是她一个下人能叫的么?” 孙太后听了更是万分的生气,没有想到这万贞儿竟然是这么的没有礼数! 孙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口齿灵利的小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奴婢叫竹影,是太子爷跟前的司茶。” 竹影见孙太后发问诚惶诚恐的答到。 “你常在太子殿下左右,那万贞儿还有什么不妥之举?” 竹影想了想,说:“我进宫时,我娘教导我说,忠诚主子,尊卑有序,不可越级不可放肆。那万贞儿没有尊卑,常和太子爷没大没小的说话聊天。仿佛她还真真的是太子爷的姐姐了。这是破坏礼没有法规矩,。” “这万贞儿还真的是反了!”孙太后震怒不已,“姜主侍,那万贞儿也太无法无天了,待她回来,就送去尚宫局,交与王司正重重处罚。让她也好懂些规矩!” “奴婢记下了。” 姜姑姑回着孙太后的话,却瞪了一眼跾竹影,她知道跾竹影这是忌恨万贞儿受太子之宠,在垫她的黑砖,同时也恼恨竹影在太后面前抢宠显脸儿。 孙太后阴着脸,说:“起驾回宫。”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跾竹影,“这丫头精明干炼,懂事儿的很。带回慈宁宫让史姑姑再教导培训,也好更好的伺候太子。” “谢太后栽培!奴婢感激不尽。” 跾竹影听罢自是什分的高兴,认为自己高升的机会来了,爬下连叩几个响头。 被太后赏识那自是好事,其她宫女那真是羡慕嫉妒恨。 孙太后正要上凤撵离去,一个小太监来报:“太子殿下回宫了,已进东门。” 孙太后停了下来:“那就等太子回来,我要亲眼看看太子今天打了什么猎物。” 与其说孙太后等太子回来,不如说是等万贞儿回来,她笃定了要治万贞儿的罪。 不信就治不死你! 恶毒的孙太后为了守住那个秘密,是一心要万贞儿死的,那万贞儿还活得了吗! 177章:我怀疑此汤中有毒 周太后走了,朱见深与纪兰花送她至轿前。 万贞儿只是像征性的走了几步,看着周太后离去的背影,那心里的恨,如巨浪滔天,惊涛拍岸。 她恨死了这个依仗自己是皇帝老娘的女人,总是胡搅蛮缠的打乱自己的计划。 万贞儿心里明白,周太后是不同意自己收养这个孩子的。皇帝都答应过了,再试试吧! 一个想作母亲的女人带着最后一线希望等待着。 西内冷宫。 夕阳如血,紫红的彩霞铺满天空。群鸟鸣叫着,盘旋着归巢了。吴枫晚坐在桂花树下,双眼迷离的望着满天的彩霞。 “张公公,你说盼儿现在会想我吗?” 吴枫晚痴痴的想着,想像着盼儿在乾清宫的回廊里奔跑戏闹的情景。 站在吴枫晚身边的张忠,魅惑的一笑,跪下来,伸手拉住吴枫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柔媚的说:“不会的娘娘。你想皇子和生父母在一块儿,一定非常的快乐。皇上就这一个儿子,还不把他宠上天喽!你这姨娘怕是早就忘到爪凹国去了!” 吴枫晚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她多么想有个儿子,那怕是别人生的也罢! “娘娘,张忠三生有幸,愿与娘娘相伴到老,娘娘就是张忠心里的菩萨。张中虽身缺不满,但这对娘娘的心却是圆圆满满的。” 张忠把吴枫晚那如葱根般的纤纤玉手笼在自己的手心里,拂抚着揉捏着。 吴枫晚凝视着跪在膝前的张忠,晚霞让他那原本艳丽的脸更加艳丽。 盼儿走了,留下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太监。这也是皇上对她照顾盼儿的赏赐。 即便在身边的是个太监,在这清冷的地方总算有个人相伴,日子还得延续。 吴枫晚遗憾的伸出一只手,在张忠那光滑如玉的脸颊上拂抚着,“到这里来,也算是苦了你了!” 张忠的手叠放在脸颊上吴枫晚的玉手上,摸索着,声音暗哑的说:“有娘娘的地方就是天堂。” 夜色如海水一般淹过来,吞噬了这两个可怜的人儿。 永寿宫经过大修翻新,更名为长乐宫,皇上选了个良辰吉日,把住在安乐宫的纪兰花纪淑妃搬了进去。 这里从此成了皇贵妃万贞儿心有不甘的常常凝望着的地方。 大臣们希望立朱祐樘为皇太子,不断的上奏章,朱见深认为他还太小,长一长,多读一些书,再立不迟。 一天下午,皇上在乾清宫休息。 司寝的小太监进来说:“皇上文渊阁大学士商辂求见。” 朱见深沉思了一会儿:他到这里来做什么?有话不能在太和殿说吗?会是什么事儿?想休息休息这耳根也不能清静! 看着小太监在等着回话,朱见深就说:“让他进来吧!” 商辂进来就跪在朱见深面前:“臣,有私话讲与皇上听,不知皇上可否愿意听?” “说吧。” 朱见深看商辂认真的样子,猜想着他会说出些什么话。 “皇子朱祐极夭亡后,后宫子嗣不敏,臣时有耳闻万氏忌恨,药坠胎儿无数,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臣请求皇上注意保护皇子。暗地里众臣都为皇子的安危着想。众臣们想提出皇子与其母纪氏同住一宫,以免发生意外,只是担心皇上不悦,没有当面提出。今天,臣特来提及此事,求皇上重视。” 皇上笑了:“难道朱祐樘在朕的母后那里也不安全吗?” “如是甚好!”商辂又说:“陛下登基已经十年,皇储之位一直空虚,现在应该立皇子为皇太子,以安定人心。” 皇上点点头:“好吧,既然是众望所归,朕也准奏。” 成化十一年十一月,皇上让礼部选了个良辰吉日,在太和殿进行了盛大的太子册封大典。 朱祐樘在周太后及众臣子们的催促下被册封为太子。 朱祐樘被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任命商辂为太子少保、吏部尚书。 朱祐樘被周太后带走了,其实周太后是担心他遭人暗算,自己要亲自抚养。 因为朱祐樘在安喜宫小住的日子,让万贞儿感受到,室有孩子的快乐。一个有孩子活动的庭院,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活力,是令人思盼的。 终于,万贵妃忍不住对孩子的喜欢,征得皇上的同意后,就派总管乔峰去请太子朱祐樘到安喜宫来吃饭。 周太后也不好拨皇上的面子,只有嘱咐太子说道:“你去到安喜宫之后,千万不要吃任何东西。千万记住奶奶的话!” “我会记住的皇奶奶。”小太子朱祐樘天真的回答。 周太后还是不放心,一再叮嘱太子身过的人,要时时提醒太子别吃任何东西。 太子被乔峰带走了。 周太后看着离去的朱祐樘,笑了。 这个天真的孩子,天真的语言一定会把那个老妇气个半死。 周太后能想像得到这个天真的孩子会在那张餐桌上说些什么。 太子赴宴,果然不沾任何食品。 万贞儿看着坐在桌边看着美食,目露喜爱之色的太子心情也非常愉悦。 “来!乖,这狮子头非常好吃。”万贞儿把一个狮子头放进朱祐樘面前的碟子里。 滚圆芳香的肉丸子深深的诱惑着朱祐樘。 但是,朱祐樘强忍着口水说:“我来时都已经吃饱了。” 这时宫女捧上汤羹放在年幼的太子面前说:“太子殿下,这樱桃白玉翡翠汤很好吃的,请殿下品尝。” 朱祐樘舔了舔嘴唇,看着这色香具全的美味还真想渴。但他想起了周太后的话,往后靠了靠身子。 “我怀疑此汤中有毒。” 万贞儿闻言大惊,手中筷子掉落在桌面上。 她站起身来怒容满面。 “这孩才几岁?就说出这样不成体统的话,他日必加害于我!” “我不会害你的娘娘,我只是怕里边有毒。”太子看着怒气冲冲的万贞儿一脸的无辜。 “真真的气死本宫了!” 万贞儿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一场原本可以开开心心的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这次家宴让万贞儿彻低的明白:别人的孩子终究是别人的,心离的太远,拉近很难。也让她明白,后宫的人都在敌防着她。也许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个恶魔。 万贞儿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大病一场。 万贞儿对周太后及太子朱祐樘深深痛恨。 她在酝酿着如何废去太子。 如果没有立的对像,废去现任太子,那只是梦话。 万贞儿果断的采取了措施。 她一改对皇上朱见深后宫生活的控制,皇上在妃嫔中走动不再受限制,妃嫔们有孕也能顺利出生,皇子渐渐多起来。万贵妃想以此要挟皇帝另立储君,废掉朱祐樘皇太子的地位。 万贞儿也想以些来报复皇帝的老娘周太后。 178章:复仇,夺子,嫁祸 西内,冷宫。 冬天的夜特别的长。 都二更天了,吴枫晚还是没有睡意。再说那单薄的被褥凉的让人 难以入睡,不如坐在这火塘边烤火。 屋子里没有点灯,那点灯烛还得省着用。火塘里的火烧的旺旺的,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吴枫晚,张忠,望月三个人都静静的坐在火塘边,三张脸也跟着火光一闪一闪的。 没有人说话,能听到火苗跃动的呼呼声。沉寂的气氛让三个看上去如同三尊雕像。虽然都不语但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望月很后悔当初不听张敏的劝说,还恶语伤他。自认为是皇后身边的人而恣意妄为,现在才理解了小时候娘常说的那句话:水满则溢,月满则损。做事不能太过头了。皇后年轻,自己无知,结果酿出如此大祸,要在这冷寂的地方了此一生了! 吴枫晚看着跳跃的火苗,咬牙切齿的想着一个人:她那么老,又那么丑,凭什么能让皇帝对他言听计从?凭什么独霸后宫?这个女人是人还是妖?难道我吴枫晚就这样,在这冷寂的宫殿里从青春年少 熬成白发老妪吗? 如果真等到老死了,废后是会按照宫女的制度烧成灰,再填入深井中。不,我不能在这里等死!可不等又能怎样呢? 谁能来帮我? “你自己!” 吴枫晚听到清晰的回答声,这声音来于自己的内心深处。 是的,在这一无亲二无故的深宫里只能自救了。 身出名门却落得这等地步不说,还连累了羽林前卫指挥使的父亲吴俊;羽林卫指挥使的哥哥吴瑛。还连累了曾在曹吉祥叛乱中,救过先皇朱祁镇性命,而被封为怀宁侯的舅舅孙镗;还有吴家的老朋友牛玉。 自己的一念之错,为一时之快,让整个家族走向了毁灭性的打击,真是罪该万死了! 吴枫晚深深的忏悔着,不仅泪流满面。 “娘娘!”望月看吴枫晚哭的伤心不由的叫道。 张忠从吴枫晚手里扯出被她拧巴成绳的手帕,替她轻轻的擦去脸上的泪水。 “不要再难过了,不管怎样,这日子还得过不是?”张忠劝慰着。 “现在后宫里谁最得宠?”吴枫晚擦了把泪问道? 张忠不加思索的说:“当然是纪淑妃了。母以子贵。他的儿子现在是太子,她又年轻漂亮。” “那么她得宠谁最忌恨?” 吴枫晚面青如铁两眼如血的盯着跳动的火苗问。 “当然是那老妖妇皇贵妃万贞儿了。”张忠不佳思索的回答道。 吴枫晚冷笑一声说:“如果纪氏死了,谁的嫌疑最大?” “当然是皇贵妃万贞儿了。三岁小孩都会怀疑是她?”望月插嘴说。 “为什么会想到是她?”吴枫晚追问。 “争宠呗!谁都知道那万氏不是个善主。”望月说着往火塘子里加了把柴禾。 “如果那纪氏死了,今后,谁会是太子心中的亲人?” “他侈呗!” 155章:万贞儿欲擒故纵 汪直接下来要审的就是杨晔的叔父杨仕伟,时任兵部主事,姐夫礼部主事董序。 朝中诸多大臣全被牵扯在***阁首辅商辂、李贤,左都御史李宾、司礼监太监黄赐、陈祖生这些大员全榜上有名。 文官集团慌了,那是彻底的慌了! 大臣们怎肯甘休!怎能让一个阉人把自己的老底晒于太阳之下! 他们又急又恨,恨不得立刻碾碎他汪直。 他们做出的第一个作出反应就是抱成一团,为杨晔喊冤,只要洗白了杨晔也就洗白了他们自己。文官们召集内阁开会,痛斥汪直的罪行,并写了一封长长的奏折给了皇上朱见深,要求废除西厂,罢免汪直。 但汪直是那么容易罢免的么?西厂是那么容易废除的么? 在皇上朱见深的心里,汪直就是反贪反腐的斗士,为他扫除讨厌之人的有力扫把,是让自己最具安全感的人。 汪直大刀阔斧的在干着侦缉,查办,抓人下狱,酷刑逼供的工作。 那些官僚们,惊慌着,愤怒着,谩骂着,罗织着汪直的罪名,不停的在皇上朱见深面前,鼓动着三寸如簧之舌轮番轰炸着,强烈的要求着停办西厂撤掉汪直。 朱见深纳闷了,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二个人万贵妃与汪直大家都不喜欢? 无论前廷的朝臣们以“稳固国本”为由的万般鼓动,后廷的周太后以“愧对列祖列宗”的催促谩骂,皇上朱见深都默默的承受着,一如既往的爱着贵妃万贞儿。 至从皇长子去世,一晃三年过去了,万贞儿没有再生下一男半女。这皇宫的佳丽们也没有一个诞下一男半女。 万贞儿着急了。朝臣们着急了,这周太后更着急了。 这三年周太后一直在担心万贞儿如若再生下儿子,那是答应不答应封他为太子呢? 周太后明白只要皇上答应,她答不答应都不足为道,那个她讨厌的和自己同龄的女人一定会成为“生母皇太后的。” 这让她实在是无法容忍! 这是皇室的羞耻! 周太后再也不能再等了,她要找万贞儿训话,皇上不能老住在昭德宫里。 这天是皇长子夭亡三年的祭日,万贞儿万分悲苦的呆坐着,看道士做法事。皇上为了安抚她的心情,还特意请了道士做了盛大的法事,超度安抚亡灵。 法事刚做完,宁清宫周太后跟前的宫女彩蓝过来说太后有请。 万贞儿心里纳闷,这同太后和自己很少来往,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今日召见也不知所谓何事? 万贞儿及不情愿的跟前彩蓝来到宁清宫。 周太后盛装威仪的坐着,万贞儿进来先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周太后吐出了二个字:“坐吧!” 万贞儿在左侧早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着头,低眉顺眼的瞧着脚尖,不去看周太后。 昔日周太后那带着轻视鄙夷的神色已深深的刺疼过她。 万贞儿低头不言,待周太后发话。 周太后打量着万贞儿,勉强的从眼角里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今日是哀家皇长子的三年祭日,哀家这心里也是悲伤的很。可惜了,要是健在的话,也三岁了,是满地跑的。” 万贞儿不由的泪流满面,泣不万声。 “这是哀家的皇长孙,叫哀家如何不心碎。哀家也是女人,理解你此时心中的苦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愿皇孙天上安宁。” 万贞儿感觉到周太后今天这话说的也实是贴心,不觉抬眼睑瞟了一眼周太后,周太后话虽说的温婉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周太后停顿了一下,“彩蓝,把那两本书赐于万贵妃。” 彩蓝把两本书呈在万贵妃的面前。万贞儿伸手接过,原来是嫔妃们必修的《女戒》和《内训》。 万贞儿的心开始不爽起来,太后送两本书言外之意非常明显。那是在告诉自己修为不足,要多多学习。 “你闲暇之时多多看看,学习领悟,嫔妃们贤良淑德才是国之大福,宽厚不专宠是首要品行德性。” 这周太后是在教训自己不贤不良不淑,独霸专宠了。 “哀家也希望你们和美幸福为皇室绵延子嗣,可贵妃你也四十岁了,早过了生育佳期。再说这后宫的幸福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佳丽三千,嫔妃众多,不能空枝荒繁。你要提醒皇上雨露均沾。自你生下皇长子三年了,这后宫却连个猫叫声都没有。没有儿孙欢笑的沉寂后宫,让哀家也实是惊慌。皇上子嗣不繁是国之不幸!一个妃子淑房专宠不是幸事!那纣之妲己,唐之玉环,周之褒姒,就是前车之辄。最后的结局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周太后语气虽平淡,但话意却深重,万贵妃羞愤的想寻个地洞钻进去。 万贵妃强忍着羞耻之心,低眉顺眼的说:“臣妾感谢并谨记母后教诲,今后定多劝导皇上移驾别宫,让其她年轻嫔妃开枝散叶,以繁我皇室子嗣。” 周太后的脸上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掠过,“如是甚好!以前的事儿不用多提了,不管怎么说,你一直对皇上细心体贴,你的照顾他人不可替代,也包括哀家和孙太后,哀家也得谢你。也正是如此皇上也格外垂爱与你,你也要多为他考虑考虑,不使他为难。不使他在朝臣面前无颜面,前些时有朝臣在大殿前跪哭不起,求皇上雨露均沾,以繁后宫,贵妃你也知道这朝臣们急什么,哀家急什么,国不可无储君!这后宫专宠可是大罪......” “臣妾已知错了!”万贵妃强硬的打断了周太后的话,她再也不想听那刺耳的词语:专宠! 周太后:“......” “臣妾谢母后赐书,这就回去好好学习。”万贵妃站起福了一福抱着书转身朝外走去。 周太后从万贵妃那强直的背影看到了她无声的反抗。 “持宠傲慢,反了她!” 走出阁门的万贞儿听到背后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万贞儿回到昭德宫把那两本书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上两脚,“韵儿,把它焚了!” “韵儿拾起书,用袖子探试了上面的尘土,然后放在桌上,摆好。 “娘娘,留着吧,毕竟是太后所赐,焚掉皇上会怎么想?” 万贞儿呆坐了一会儿,看看时辰皇上也该下朝回来了,就哭起来,那哭的是哀哀欲绝。 皇上进来看到万贵妃哭的如此伤心,忙上前安慰。 “贞儿,是那个欺负了你?告诉朕!朕必责罚于他。” 皇上双手扶着万贵妃的肩爱怜的看着她梨花带雨。 “想必皇上,因贞儿在前廷受了不少的口水吧!众人骂贞儿也就罢了,让皇上为难,贞儿就万分难过。皇上,贞儿不想被骂是妲已褒姒之人,求你移驾她宫吧1” 万贞儿欲擒故纵一脸的受伤与无辜。 179章:复仇,嫁祸,夺子(下) 安乐堂的老宫女们,近来常看到一个头戴素纱帽,身穿素衣,手持佛珠的年轻女子,常来照顾她们。她成了这个暮气沉沉的安乐堂内一道温暖的风景。 这个女子就是相邻不远处,冷宫里的吴枫晚。 她在太监张忠的陪同下,到安乐堂来照顾这里的老宫女们。为死去的老宫女超度,为孤苦活着的老宫女祈祷平安之福。 吴枫晚到这里来的真正动机只有她自己清楚,就是从受罚暂时送到这里的宫女嘴里,打探有关纪淑妃的消息,有关太子的消息,有关万贞儿的消息。 她要从这些信息中把控自己的走向,预测自己的未来。 总而言之,吴枫晚不想老死在这死寂的冷宫之中,她要为自己争取着每一个不可错过的走出冷宫的机会。 她为能走出冷宫努力着,寻找着机会。 一天,安喜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因不小心摔破了主子的羊脂白玉碗,被暂时送到这里,第二天就要送到浣洗局去做苦力的。 吴枫晚看着这个哭哭啼啼的可怜小宫女,问明原因后赏了他二两碎银,并从她那里得知,以彭时为首的大臣们上奏章要求追查太子生母纪淑妃死亡的真正原因,周太后也在摧促着,他们的矛头直指皇贵妃万贞儿。 皇贵妃知道后脾气变的很大,动不动就责打处罚宫女太监。 吴枫晚终于舒了一口气,暗暗地笑了。 万贞儿,你也有今天?尝尝被冤的滋味吧? 哼哼!你将永远洗不掉谋杀太子生母,逼死太监张敏的污名。 从安乐堂回到冷宫的吴枫晚,依然在翘首等待着,等待着她企盼的那个结果————被太子想起。 话说周太后从乾清宫回到宁清宫后,气恨难消。 这越想越气,在皇上的心里老娘也比不过媳妇万贞儿。这妖妇是如何赢得儿子如此的宠信呢?还真是俗言说得对:麻野雀尾巴长,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媳妇抱回热炕上,老娘扔到墙那旁! 想到这后宫万氏称霸,恣意妄为,都是儿子宠出来的!那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万贞儿如一根鱼刺,卡在周太后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实实的是难受。再想想当初钱太后死后,万贞儿在背地里指示一班人同自己作对,为钱太后争名分,更是气得鼻子直冒清烟。 身边的宫女紫霞看周太后气恨难消,就过来站在她的身后,一边给他捏着肩揉着背,一边劝说:“太后息怒,那皇贵妃万氏的目的就是让太后生气,你若真的生了气,岂不正中那万氏的下怀?所以,太后不生气才是上策。” “说的也是,我何必生一个老宫女的闲气!来,带太子过来,哀家一整天也没有看到太子了。传令下去,除了本宫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太子,以保太子周全。太子才是插在万氏眼中的那根钉子,保护好太子,气死那万氏!” 这儿子不听老娘的,周太后也实是无奈,也只能过过嘴瘾了。 皇上朱见深在太和殿批阅奏章。怀恩在一旁也代为阅看,有择选择性的把部分奏章递与皇上看。 皇上看着看着,这脸儿都绿了,绿着绿着都变成青色的了! 这些奏章大至可分为三大项内容。 一是规劝皇上不可擅宠万氏,万氏在后宫的跋扈是皇上宠出来的。二是请求皇上追查太子生母纪淑的死因。三是提醒皇上保护好太子的安全。要求皇上先秀,以充实后宫,广繁子嗣。 每一份奏章都委婉含蓄的指向同一个人————皇贵妃万贞儿。 看完奏章朱见深,愤怒了! 万贞儿药害皇子,杀害淑妃,逼死张敏,这是自己深深宠爱的贞儿吗? 皇上朱见深令新来顶替张敏的小喜子去叫了一顶轿子,气冲冲的去了安喜宫。 皇上要去安喜宫兴师问罪。 听到门监高报:“皇上驾到!” 盛妆的皇贵妃万贞儿忙迎了出来。她看到的是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朱见深。 “濬儿,今天下朝怎么如此的早呢?累了吧!”体贴的问候之后,对韵儿喊道,“韵儿,给皇上上香茶!” “濬儿”二个字一下子把皇上拉回到那苦难的祈王府岁月里。“濬儿”的称呼温暖了那辛酸苦寂的岁月。 朱见深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从青春年少陪伴自己至人到中年,身体开始发福的女人,满腹的怨恨片刻云消雾散了。 面对这个不管自己是沉还是浮都不离不弃的女人,想恨,却恨不起来。想恼,却又恼不起来。 看到这个女人,内心多了一份宁静与舒适,那是灵魂归巢的惬意与安适。 看着皇上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万贞儿靥然一笑,“濬儿,咋得了?” “累了!我真的好累,只想休息休息。”朱见深一脸疲惫的说。 万贞儿依依的走过来,将朱见深拥入怀中,并轻轻的按揉着他的额头与鬓角。片刻他就有了昏昏欲睡的了。 这个怀抱,从小到大,给他的永远是温暖、惬意与舒适、安全,此刻让朱见深分不清这是母爱还是妻情,是一种灵魂找到栖地的神宁。 这种感觉是后宫佳丽三千无人能给予他的! ...... 吴枫晚坐在后院的桂花树下,仰脸看着天际的悠悠白云,怅然的心如同浮云一般没着没落的。 “娘娘,周太后驾到。”望月走过来说。 吴枫晚吃惊的看着望月:“她来何事?” 这个地向鬼都不来,周太后来了,令吴枫晚吃惊非常。 “说是太子哭闹的很,要姨娘,才来的。” 望月的眼里有光在闪动。 吴枫晚掉头就往前堂跑去。 远远的就看到前院里落着一顶八抬的大轿。轿前,周太后威严的站立着,太监宫女一干人拥立周围。那个孩子牵在宫女的手,正朝这厢张望。 当孩子看到吴枫晚时,放开宫女的手跑了过来。 “姨娘!”孩子喊着扑向了吴枫晚。 吴枫晚扑跪过来抱住了孩子:“盼儿!” 太子在吴枫晚的怀里啜泣起来,好像受尽了万般的委屈的儿子见到了新娘一般。 吴枫晚抱着太子泣不成声。 终于,盼到了,盼来了,这个她在佛前祈求了千遍的孩子! 180章:万贞儿放手后宫,周太后派人灭口 周太后看着酷似母子的一对儿抱头痛哭了,心里出有点酸酸的。 吴枫晚平静下来,亲亲的抱起太子,走向一直站在那里静观的周太后。 “奴婢叩见太后!” 吴枫晚放下太子朱祐樘跪在了周太后面前。 “唉”周太后叹息了一声,“你虽是废后,也是皇帝的妻妾,不能以奴婢自称。今天,太子哭闹的厉害,要娘,要姨娘。太子的生母纪淑妃前些时,”周太后看了一眼太子,有些担心,放低声声“去了。哀家看他哭闹可怜,就带他来看看你,太子虽小却对你念念不忘,时时哭要,可见你昔日对太子不薄。” 吴枫晚哭泣着,边擦泪边说:“知道皇上无子嗣,万氏又独霸,所以尽力保全皇子,这也亏了上天保祐,太子平安了。” “所以皇帝念你的好,提升了你冷宫的待遇,你且漫漫的过吧,等有机会,我会劝皇帝接你回去。” “臣妾谢太后垂怜!”吴枫晚哭伏在地上。 周太后也是在尽力的安慰着吴枫晚,这也毕竟是自己当初选的皇后。如今在万氏的挑拔之下被儿子废弃了,这犹如打了自己的耳光一般。 吴枫晚抱住朱祐樘,泣不成声,“万氏心狠善嫉,求太后好生保护好太子。” “这个自不必说,万氏深得皇宠,哀家也是没有办法。” 提起万贞儿周太后就很不舒服,但也无奈。 七岁的太子朱祐樘看吴枫晚哭的伤心,走过来替她抺去脸上的泪,说:“姨娘,你不要哭了,盼儿长大了会来接的。” “谢太子殿下!”吴枫晚哭着给朱祐樘磕了头。 吴枫晚虽表面哭的伤心,但心里却是欢喜的。目标几乎是如愿实现了。内心已经念了几百遍的“阿弥陀佛”。 她曾在佛前许愿:目标实现,给佛点海灯一盏。 ...... 万贞儿侧身躺在锦榻上,眼睛微闭,几个宫女跪在跟前,为她挰脚的挰脚,敲腿的敲腿。 她在思揣着纪淑妃和张敏的死很是奇巧,疑点很多。纪淑妃自尽没有道理。一个儿子成为太子,自己深受皇宠的女人竟突然自裁了,这太不合常理了。张敏为何无故的吞金?这些不合理戴上了“万氏争宠害之”,就完全合理了。 阴谋,这完全是个阴谋!陷害自己的阴谋! 可是又有谁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招数呢? 万贞儿把后宫里的皇后嫔妃们捋了一遍,觉得她们都没有这样的胆略与能耐。 这件事儿,若不是皇上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不肯相信,恐怕自己早被周太后和大臣们下大狱了。 最终,万贞儿思索的脑门子疼,也没有想出来究竟是谁在算计自己,真是又气又恨,又无奈。 这时韵儿走了过来,说:“娘娘,刘平信求见。” 万贞儿这才坐了起来,端起皇贵妃的架子去接待刘平信。 “让他进来吧。”万贞儿说道。 “进来吧!”韵儿走了几步对外轻声喊。 刘平信猫着腰进来,跪在万贞儿脚下,讨好的说:“娘娘,今天王昭义身体不适,让微臣去看。微臣看出她已身怀有孕一个多月了,微臣来问问娘娘,是留也不留?” “留,一定得留住喽!从今后,你要多给宫里的嫔妃们下活血、去於、通经络的药,好让她们都繁结珠胎,为皇上开枝散叶多生出孩子来。” 刘平信大为不解:“娘娘先前告诉微臣一定要盯好,不要让嫔妃们有生育的机会的,微臣给有的嫔妃下的药重了点儿,可能终生不孕不育了。” “下药也能让人终生不孕不肓?”万贞儿吃惊的问道。 刘平信直起腰来自豪的说道:“人体就是个微妙的小宇宙,用药物调之,使这个小宇宙紊乱,打破它的周期,让生殖系统微中毒,自然都不能生育了。” 万贞儿听了大惊失色,心中暗想:自己不能生育,是不是有人也这样做了手脚?要不自己为什么再也生不出皇子来? 想想以前为自己调理身体的都是前任院使温广年。自从生出皇长子以后,温广年莫名其妙的被周太后降了职,被泛去惠民局做了一个不入流的副使。 不会这么巧合吧!那么这里边一定有猫腻。 “娘娘确定要放手让后宫生育吗?”刘平信再次确定性的问话,打断了万贞儿的思索。 “确定!”万贞儿简短的回答。 刘平信起身,看着万贞儿郑重的说:“娘娘,微臣抖胆提醒一句,万安大人和李孜省仙人给皇上吃的那些丹药,可是壮阳强肾的虎狼猛药,娘娘若放开不管,皇上也正直春秋年盛,这后宫很快就会有满地跑的孩子。” “本宫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万贞儿笃定的说。 刘平信更加不解了,以前是怕生出皇子来,现在又放开让她们去生,娘娘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看着刘平信茫然的样子,万贞儿冷冷一笑:“一个皇子朱祐樘,就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了。若生出一群皇子来,他就不那么金贵了!而且皇子们,还可以相互制衡。我想让谁当太子,那么谁就有可能当上太子。” 刘平信感觉到万贞儿有废太子之心了,是在为废太子作前期的准备工伤。 刘平信的感觉没有错,万贞儿要和周太后的对台戏一唱到底了。你把朱祐樘金贵的看起来,我还可以让皇上再多生出几个! 送走了刘平信,万贞儿让韵儿叫来了总管乔峰。 万贞儿命令道:“去把温广年给本宫找来,同时令李孜省的属下看好他的三族,一个都不能跑。” 扫地的小太监胡宁手拿笤箸站在门外,听了万贞儿的话,迅速离去。 这胡宁是温广年的俵亲,被周太后安插到安喜宫来的细作(奸细)。 这胡宁来到清宁宫向周太后报告了万贞儿的话。周太后赏了他一锭的纹银,他就喜滋滋的走了。 看着胡宁离开,周太后对身的总管夏时说:“把哀家上好的碧罗春茶带上,找到温光年,泡与他喝就是了。” 夏时知道周太后要他去杀人灭口,于是领命匆匆而去。 乔峰经过一路地打听,终于找到了温广年的家,在一个极深的陋巷里。当乔峰推开房门时,看到温广年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省了。 181章:谁宠你无法无天? 乔峰经过一路地打听,终于找到了温广年的家,在一个极深的陋巷里。当乔峰推开房门时,看到温广年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省了。 乔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温广年的鼻下,感觉到还有微弱的呼吸。 “温太医!温太医!” 乔峰连叫数声没有反应,就把温广年双手抱起放于床上,拿起桌上半杯茶水,倒在他微张的嘴里,这时温广年艰难的眼开了眼睛,伸手拽住了乔峰的衣角。 “温太医!你这是怎么了?”乔峰弯腰问道。 温太医嘴脸发青,呼吸困难,艰难而痛苦的吐出了几个字:“万妃...不肓...太后不许...夏公公...茶中有毒...灭口...” 一口紫黑色的血浆从温广年的口中喷涌而出,溅了乔峰一身。温广年拽着乔峰长衫衣襟的大手,无力的垂滑了下来。 温广年死了。 乔峰回到安喜宫。告诉万贞儿温广年临死前说过的那句话。 万贞儿听完之后,后退两步蹲坐在太师椅里,目光直直的,面沉如水,看不出怒,看不出愤,也看不出伤心,只是那么无声的坐着,一动不支,如一尊佛。 人都说最伤心时是泪如泉涌,最伤心时是嚎啕大哭。其实,错了!能哭出来的是伤心,并不是伤透了心。 人最伤心的时候,无声,无泪,无息,没有感觉。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了一般,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了任何的感觉,流不出泪,发不出声,就像死了一样,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罢了! 心里有疼谁人知,眼里有泪哭不出,整个人都石化在那里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绝望之疼! 好久,万贞儿才动了一下,把自己的脸埋进双手的掌里,她想大哭一场,然而,眼睛却是干涩的,泪,没有流出来,却是流到心里去了! 想一想自己四岁进宫,现在年近五十,在这四十多年的皇宫岁月里,争斗沉浮,结果一无所有!这前半生在孙太后的宫里,得王姑姑教引,疼爱,也还算过的平顺。虽然在宫外祈王府的那几年里,日子清苦,担心吊胆,带着小祈王倒也相对自由快乐。后来皇上继位,宠爱有加,封为贵妃、皇贵妃,日子应该是幸福快乐的。然而事实上却没有一点儿快乐可言。时时要防备被人暗算,又忙着去算计她人,整天心里恐慌,又怕某一天被年轻的皇上遗弃,沦为深宫内的弃妇。表面上看荣华富贵,实则是辛苦难言! 周太后摆着皇帝老娘的架子和自己过不去,无非是为了面子之事儿。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女人,一个是皇帝的老娘,一个是皇帝的老婆,再生出个儿子来叫她奶奶,真的让人情何以堪! 争斗几十载,辛苦如今,落下什么?除了这渐将老去的皮囊之外一无所有!一个人赤条条来,也即一无所有的赤条条去。 王羸呀,如果当初我们出宫去,像你说的那样,居住山野,生一群孩子,过儿女绕膝的虽贫贱却简单快乐的日子,那该多好呀! 恍惚中一切如梦! 万贞儿一如斗败的公鸡,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乔峰站在一边,看着如抽空了气血的万贞儿,他想像中的皇贵妃会怒不可遏,气急败坏,甚至破口怒骂,声嘶力竭,疯狂摔砸的景象没有出现,她只是疲惫不堪的静坐着,两眼如枯井般的暗淡,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多年。 这时韵儿过来说:“娘娘,皇上过来了。” 万贞儿抬起头来,看见韵儿背后的朱见深。 “皇上。”万贞儿弱弱地叫了一声。 皇上走前二步,探下腰怜爱的看着她:“贞儿,你不舒服吗?” 万贞儿勉强的挤出了点儿笑容:“感觉有贞点累,我只想静一静,静一静。” 看着万贞儿有些凄然的笑容,朱见深的心里疼了一下,他伸手握住了万贞儿的手,那手如冰般的凉。 “贞儿,再过几天就是你的四十九岁大寿了,朕想与商量商量,如何庆祝一下,要热闹热闹的。” “今年就算了吧,我只想静一静。”万贞儿恹恹的说,心里慌的很,如被狼掏了一样空,一样疼。 看到万贞儿的心情如此的低落,朱见深认为她可能是不舒服了,就对韵儿说:“叫太医过来看看,娘娘是不是病了。” “不必了皇上。贞儿只想静一静。” 看到万贞儿气若游丝有气无力的样子,朱见深的心也被揪了起来。 “你们下去吧,我陪陪娘娘。”朱见深对韵儿和乔峰说。 朱见深把万贞儿轻轻的拥入怀里:“贞儿,毕竟是你的寿诞,你说让朕送你什么礼物?” 万贞儿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小十七岁的男人,只见身穿龙袍的他风华正茂,气韵昂扬,帝王的淡然大器让他更加神采熠熠。此刻他正神情殷殷的看着自己。 再看看自己,再怎么保养和装饰也毕竟是近五十的人了,腰腹上的赘肉如同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一样,是难以掩饰的。 即便是这样,眼前的男人还是对自己体贴有余,宠爱有加。 万贞儿的心不觉温暖起来。 看着万贞儿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朱见深灿然一笑:“让朕送你什么礼物?说!” 万贞儿温柔一笑:“臣妾现在才发现,你已将礼物早早的送给我了,那是我现在才认识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以前我怎么熟视无睹呢?” “已送给你了?我怎么不知道?”朱见深那深邃的眸子里呈现出探询的笑意。 “皇上对贞儿的不离不弃,就是送给贞儿最好的礼物。母后的冷颜没有拆散我们,朝臣的奏章没有打散我们,宫廷的风雨没有冲垮我们,全是因为皇上对贞儿恒久的爱。贞儿知足了!” 万贞儿说到动情之处,泪光盈盈。 “你是朕的贞儿,现在我保护你,就一如儿时你保护我一般。我们互不相欠,别放在心上。你只须记得,我是你的夫君。” 万贞儿鼻子一酸,脸颊沉入朱见深的怀里,紧贴在他那炽热的胸上,恸哭起来,一任情感如奔腾倾泻的暴发山洪。 万贞儿想起自己谋害见深的儿子悔恨不已。让他忍受后宫无子嗣,被朝臣们缕缕上奏章逼迫的尴尬。 “皇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万贞儿哭泣着。 话没说完,朱见深的二根手指头压上了万贞儿的唇。 “不要说了,朕都知道,你做的一切朕都知道,但朕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你,从来都没有。朕无能,没有能够给朕的贞儿想要的后位。让贞儿你,在没有安全感的生活中,心惊胆颤苦苦煎熬,真的对不起!” 万贞儿明白了,皇上不是不知道,而充愣装傻,为得是怕加重的自己的危机感而带来更大的焦躁与恐惧,为的是怕自己经受不住太大的刺激,任凭自己恣意跋扈。 万贞儿觉得自己的一生是不幸的,因为失去了心爱的人儿王羸,但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有天子朱见深无限隐忍的宠溺。 问君,谁能把你宠惯的无法无天?唯那一个真心倾情爱你的男人! 182章:皇贵妃娘娘救命呀! “娘娘,太医刘平息求见。” 韵儿进来看见皇贵妃万贞儿正在喂梁芳从苏州带回的金钢鹦鹉。 “让他进来吧。” 万贞儿把小米粒粘在手指上伸进笼子喂着鹦鹉。 “微臣给娘娘请安了!” 刘平息跪下给万贞儿磕头。 “起来吧,站着说话。”万贞儿没有回头,只是喂鹦鹉。 “谢娘娘。娘娘,微臣想告诉娘娘,近来微臣又发现这后宫里怀孕的又增几个人了。王邵宸怀孕四个月了,季才人快要生了,李昭仪怀孕二个月了,董淑媛怀孕一月有余。娘娘看.....” “这后宫嫔妃繁盛起来了,很好吗!刘太医好好的服侍她们,皇上不会亏待你。下去吧。” 万贞儿喂着鹦鹉没有看刘平信一眼。 刘平息有些纳闷:皇贵妃什么时大度起来了?他揣摩着无趣的退下了。 乾清宫。 朱见深对怀恩说:“陪朕到内库去看看吧,臣子们的奏章上说,有人见梁芳大车小车的从宫中往外运银两,说他没边没际的挥霍之下,内藏的存银快被他挥霍光了。昨天,朕看到广东左布政使彭韶上疏谴责,疏中说梁芳的母亲一直以来住在老家广东。梁芳借着供奉母亲的名义,让他的弟弟,锦衣卫镇抚梁德经常往来于京师和广东,乘机在广东到处搜罗奇花异草,以个人身份进献给皇贵妃。而梁德来往所用船只、车辆、脚夫,等费用,则均由地方政府供给,使地方上不堪承受之重。” 怀恩乘机说道:“奴才还听说梁芳的手下钱能、韦眷、王敬等,争着借给皇帝采办的名义,外出到各大镇滋扰生事,搜刮财物,使民有怨。望皇上明察。” “先去看看吧!” 朱见深黄袍轻荡脚步翩跹的朝内库走去。他要亲去看看大臣们奏章上说梁芳挥霍空了国库是真是假。 怀恩紧跟其后朝国库走去。 看到皇上来内库视察,国库门监一边派人去找内库总管梁芳,一边打开库门带着皇上进去查看。 朱见深这一看不达紧,也吓了一跳,发现几朝累积下来的七窖金银几乎全部用光了。 怀恩心疼地擅抖着声音说:“皇上,这可是国银呀,一但打起仗来,这可是军队的生命线呀。现在国库空了,一旦开战,我军何以生存?系国之安危呀皇上!” 朱见深大怒。 朱见深怒气冲冲的坐下来,等待着梁芳来给个交待。 一会儿,只见梁芳与韦兴撩袍端带小跑着过来了。 “奴才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梁芳与韦兴跪在朱见深面前磕头如捣蒜。 朱见深便对梁芳韦兴呵斥道:“你们这两个奴才可知罪?竟敢如此浪费库藏!” 韦兴吓的面色如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浑身筛糠一般的擅抖着,只是一个劲儿磕头。 梁芳却面不改色气不喘地狡辩说:“皇上,为皇贵妃祈福生子祭祀五大名山,需要银子。兴建显灵宫和各处祠庙需要银子。当初封太子,祭五岳敬告知天地诸神灵,需要银子。这些都是为陛下,为皇贵妃,为太子祈求万年福泽用去罢了。皇贵妃喜欢美珠珍宝,也用去一些,奴才真的没有妄用一两银子呀!” 梁芳的一张利嘴,说的本来就有些口吃的朱见深无话可说。 梁芳的言外之意,我即便是花空了国库,也是花在你们一家子人身上了,奴才这是忠心一片。 朱见深知道梁芳在撒谎,心有不甘,十分的恼怒,但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驳倒他的言辞,说道:“我不惩罚你,也会有人找你算账。” 说完皇帝朱见深便甩手愤然而去。 梁芳吓坏了,皇上说“也会有人找你算账”。他明白那个“有人”无疑说是太子朱祐樘。 怎么办? 朱祐樘也十五岁了,听文华殿的太监们说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太子太傅都夸他有英主的胸襟和气度,这过不了几年就要登基了! 这挥霍了七窖国库金银,不说别的,就那帮朝臣若知道了真像就会活喝了他梁芳。 现在是有皇上的宠妃万贞儿罩着,若没她罩着那可是死定了。再说那万贞儿为了生出皇子吃遍了丹药与百草,也把身子给吃坏了。说不定那一天这年过半百之人失去了皇宠,或者驾鹤西去,他梁芳绝对的死定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回想着皇帝的话,越想越怕。梁芳急坏了! 忽然,灵机一动,有了! 梁芳想到皇贵妃万贞儿一向对太子朱祐樘耿耿于怀,一直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联合万贵妃废掉太子,重新拥立一个新太子,那么他看在自己拥立之功的份上,说不定可以搪塞过去。 于是,梁芳决定去游说皇贵妃万贞儿,让他劝说皇帝废掉太子,皇帝一向都最听她的了,那是言必听,计必从。 梁芳和韦兴商量着如何才能说服万贞儿,这可是关系着身家性命的大事儿。 韦兴兴奋的说:“就拿当年太子说‘我怀疑这汤里有毒’用这句话切入话题,那万氏的一定动心。” 于是两人就匆匆忙忙的真奔安喜宫而支。 万贞儿观赏喂鸟,站了会儿便觉得体因身乏,就准备去躺会儿。 这时听到殿外有人在放大悲声的哭。 这是谁人在哭?哭什么?万贞儿有些恼怒。 韵儿进来说:“娘娘,梁总管和副总管韦兴,哭着求见。” “何事儿?” “他们只是哭,不肯说,就是要求见娘娘。” “让他们进来吧。” 万贞儿心想出什么大事儿了?这俩活宝竟哭的跟死了爹似的! 梁芳与韦兴进来就直接扑倒在万贞儿的脚前,磕着头说:“皇贵妃娘娘救命呀!奴才冤枉呀,娘娘救命!” “有什么事儿站起来说。”万贞儿被哭的莫名其妙。 梁芳擦了一把泪说:“皇上去查看了国库,看库内银子少了,怀疑奴才贪污,还说今后有人会要咱们性命的。” 梁芳说完更是夸张的放大罪声的哭。 万贞儿一听大惊。 183章: 听信小人蛊惑 万贞儿看着梁芳韦兴:“你说得仔细点,这究竟是为什么?” 韦兴看了一眼正在大哭无泪的梁芳前跪了一步说道:“皇上生气了,说我等用去主库银太多,要治奴才的罪。” “娘娘,你是知道的,这银子都是听你之命修建庙宇所用了呀!”梁芳止住哭声挺直身子说,“去年奉娘娘之命,在九华山之顶,修建的送子观音堂,就用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两黄金,这个数字是李仙人让娘娘您必出的,说这是天长地久堂,山下百姓朝之过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娘娘必孕的。娘娘你是知道的,那九华山险峻,一块普通的砖石,从山脚下搬到山顶上加之民夫脚力,就变成一块金砖了,那代价大的很呀!奴才决没有从中贪一两的银子呐!” 万贞儿笑了:“你两个起来吧,原来这事儿呀!至于哭成这样儿呀?嘻嘻!不用担心,我去给皇上说去。” 万贞儿不以为然。 梁芳爬起来走到万贞儿跟前压低声音说:“娘娘,您仔细想想一想皇上说的那句话,你就笑不出来了!” 韦兴赶紧接模仿着皇上的语气说:“朕不惩罚你们,也会有人找你们算账的。” 梁芳用紧张的语气说道:“娘娘,你想想‘这也会有人找你们算帐的’,这有人是谁?是太子呀!想想,太子朱祐樘也十五岁了,听文华殿的太监们说朝臣们都夸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太子太傅都夸他有英主的胸襟和气度,这过不了几年就要登基了!就算皇上宠爱娘娘不再追究此事,那数年之后朱祐樘若追究起来,你我.......” 梁芳故意停下话头不再说下去,让万贞儿自己去思量。 万贞儿的脸色渐渐的阴暗起来。 是的,皇上可以宠惯她欲所欲为,那朱祐樘就不一定了。若日后新皇登基追查七窖库银的下落.......” 梁芳看万贞儿脸色严肃陷入沉思,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她的命门,赶紧火上加油。 “娘娘,内库确实少了不少银两,奴才那为娘娘求子那敢中饱私囊,都是奉娘娘之命在在五大名山及全国各地兴建寺庙,修缮寺院,礼佛烧香,这自然是一大笔开资,就洛阳白马寺那盏大海灯,每年的油钱都几十万两的银子,用的都是上上等的好油呀!这样的海灯黄山泰山嵩山恒山都在供着呢!不都是为了祈告天地诸神让娘娘早生皇子么!还有历年来去各地采办的精美古玩,奇物,孝敬太后,皇上,各宫嫔妃的奇货,这都是需要银子的。他日太子若承大统,怕是只会治娘娘您一个人的罪了!会定您为祸道的,娘娘想想看,是不是!” 万贞儿的心开始沉重起来,梁芳说的不是没有道里,这的确是个问题。 韦兴哈着腰走到万贞儿的右边低声下气的说:“娘娘可否还记得那次请太子吃饭的事儿?小小年纪就起疑心,怕你饭菜之中下毒,那长大了之后他会亲近娘娘吗?他会让娘娘你过的像现在这样安泰吗?” 站在万贞儿左边的梁芳忙接腔说:“是呀娘娘,想想看,太子生母早逝,外面传言多是说娘娘嫉恨纪淑妃受宠,为了夺爱害死了纪淑妃,逼死了私藏太子的张敏。咱皇上现在是不信这传言的。那可是保一准太子继承大统之后会怎么想。假如他为自己的母妃秋后算帐,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呀娘娘!” 听着梁芳与韦兴一左一右一唱一合的惊心言辞,万贞儿的心恐慌起来,脸色异常的难看。 “那,二位说,怎么办!”万贞儿真的上心了。 梁芳盯着万贞儿那发青的脸,心中暗喜:终于说动皇贵妃了! 梁芳奸然一笑,声音尖利嘶哑的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换,太,子!” 梁芳的想法和万贞儿压在心底的想法不谋而和。 自从朱祁樘怀疑她在汤中下毒不肯吃菜喝汤之后,万贞儿的心中一直不爽。但皇上朱见深对她的宠腻娇惯,也曾让她良心复苏忏悔。可是现在,梁芳和韦兴三寸不烂之舌让万贞儿复仇的心熊熊燃烧起来。 万贞儿看了一眼梁芳忧心忡忡地说:“本宫不是没有想过移储之事,只是太子有周太后和众臣子护着,移储不是容易的事儿。” 梁芳献媚的说:“以娘娘一直在皇上心中的影响力,此事也不难办到,奴才看到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也是独听你的。这不难办,娘娘要有耐心与自信。” 万贞儿说道:“此事本宫自有筹划,你们且下去吧,对外人千成保密,更不能让前廷那些人知道,他们会拼死护着太子的。如若走漏了风声,就更麻烦了大计。” “奴才,谨遵娘娘教诲,奴才告辞了。”梁芳与韦兴退下。 万贞儿沉思着这事儿如何向皇上开口。 到了傍晚时,朱见深来了愁眉不展的。 “皇上几天不来本宫中,今天来了却为何忧心忡忡?”万贞儿看着朱见深的脸问道。 “太子近来身体欠佳,高烧不退,几个太医都看过了就是不见好转,怎么不叫朕忧心?朕怕呀!” 万贞儿心中自然知道皇上忧心什么,这皇长子与皇次子先后夭折,皇上怕了! “万贞儿扶皇上坐下,说道:“太后虽然是尽心抚养,但这孩子在西内长大,受苦自是难免的,身体欠佳自然也就多灾多难,纵算是过了这一欠,还有下一次呢。如若因此像皇长子和皇次子一样,朝廷内外会如何看待皇帝?那此心怀叵测的人又会如何去说?” “朕也不想这样呀,可朕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立他为太子时,是皇上无其他孩子,没得选择,迫不得已。而现在皇上子嗣繁盛,何不更替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为太子,也免得让皇上他日因再失太子而难堪。” 朱见深听罢直直的看着万贞儿:“你让朕移储?” “是的皇上,这是早晚的事儿了,何不早移储,以免皇上他日因缕缕失太子而尴尬呢?” “太子没有过错,你让朕如何忍心废去?“ 朱见深连连摆手表示不可。 万贞儿身子晃了一晃倒在地上,朱见深见状大惊。 184章:联合邵宸妃移储 朱见深的是不想移储的,内心暗自思忖:太子没有过错废之,这是没事找事的瞎折腾,太后不会答应,那些拥护太子的朝臣们更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朱见深头大了,他尤其不想和文官们扯皮,他心里知道这废太子可不是小事,那就是等同于和文官们“开战”,那些文官们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会引经居典搬出很多规矩阻止规劝,有的还会以死相谏,说不定还会血溅金銮,让自己背负昏君的骂名。 所以朱见深迟迟的犹豫着。 万贞儿心里清楚,要想废太子成功必须得到皇帝的支持,看到皇帝如此的犹犹豫豫,她不得不考虑如何才能让皇上支持废太子呢? 万贞儿想到了一个人—— 长于西子湖畔,倾国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能歌善舞,善解人意的邵宸妃。 邵宠妃有一个儿子兴王朱佑杬,排行老四,人称四皇子,也极得朱见深的宠爱。 如果把她们娘俩绑在自己废太子的战车上胜算就是百分之百了。皇帝的宠妃和深爱的儿子兴王绑上战车,她相信这一招儿是绝对可以打动朱见深支持废太子的。 万贞儿注意打定就让韵儿去请邵宸妃到安喜宫来。 当年朱见深封邵氏为宸妃的那一刻,万贞儿就清楚的知道在这后宫之中自己的劲敌出现了。 皇上竟封邵氏为宸妃!宸,北极星所在,常用以指宫殿、王位,也用作帝王代称,皇上居然把这个字封给了邵氏,翻遍史书历来被封为宸妃的女人也是屈指可数的,可见喜欢她的程度后宫除了自己无人能及的。 皇上的宠幸,邵氏很快就有了四皇子朱佑杬,年轻,美貌,才艺具佳,又有皇上宠爱的皇子。风头直逼万贞儿。 面对这个强劲的敌人,万贞儿思忖了很久,用老办法对付这个皇上的新宠,显然是不合时宜了,那就做顺水人情结纳邵氏,一来讨好了皇上,二来邵氏也在自己的管辖之内,相安顺从不生事逼宫就好。 邵氏也知道那王皇后只是个摆设罢了,万贞儿才是这后宫的真实主人,为了儿子能顺利长大,有个畅顺的前程,所以也特意巴结迎合万贞儿,两人很快就结合在了一起,看起来亲如姐妹。 对于万皇贵妃和邵宸妃互动频繁,亲密往来,皇上朱见深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自己最宠爱的两个女人能和睦相处也让他省了很多的心思。 你道这邵宸妃何许人也? 邵妃是杭州镇守太监刘之善的养女,此女不仅绝色而且还是个才女 刘之善到杭州做镇守太监之后,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为了日后的飞黄腾达重返皇宫,他使了一个小脑筋,因为杭州出美女,他精心的挑选了一个女孩子,目的就是要献给皇上的,用这女孩来也攀附皇亲,所以花了好几年时间教她读书,学礼仪,从小就把她当工具训练。邵氏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刘之善一个见惯后宫佳丽的老太监凭,最清楚后宫是如何勾心斗角的,经过他精心的点拨教导,数年之后,终于把邵氏培育成了罕见的绝代佳人,他有信心女儿绝对可以打动皇帝的心。 刘之善选了个良辰吉日把邵氏送进了皇宫,先送到了周太后那里。他打掉先把女儿养在太后身边,待机会接近皇上。 周太后看到这个绝色美女时,直接说道:“以前给东宫选妃,为何不挑此人?若早挑着如此漂亮的东宫妃,也许宪宗就不会被那万氏迷得一塌糊涂。” 刘之善闻言心中欢喜,忙说道:“奴才远在外司职,因疼爱小女留于身边,如今看她也二八成人了,所以送来让小女伺候太后。” 周太后看着邵氏好一会儿,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说:“邵氏以后不必再入宫了,如些绝色女子,还是不让她入宫的好,省得后宫添乱。” 刘善闻言忙跪下苦苦哀求:“太后,奴才送小女进宫就是为了伺候太后您的,这也是奴才的一片忠心,望太后把小女留在身边做个使唤丫头,以便代奴才进忠孝之心。” 这个邵氏绝对是个聪慧的绝色美人,忙跪下请求道:“太后,家父对您那是忠心一片,时常教导奴婢进宫为尽忠孝之心,若太后嫌弃奴婢,那奴婢只有一死决不伺候他人。” 周太后见邵氏不仅美貌,而且言谈举止十分得体,也就把她留在宫中做了修花的宫女。 一日,皇贵妃万贞儿游园,看到正在修花的邵氏惊为天仙,这下人之中竟也有如此美貌的宫女,就让上前问话,见邵氏吐谈不俗,举止优雅,气度不凡,不免心生嫉妒,若被极爱美色的皇上看到那还了得! 于是就把邵氏打发到皇宫外的一所御苑内作了一个小小的守园女官。这一下邵氏根本就无法得见到皇上朱见深,更不要说实现她义父刘之关善的愿望被皇帝临幸而让他飞黄腾达了。 邵氏守孤寂的守在御苑里,以读书写诗消磨时光。 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宪宗带着几天太监来御苑游兴。邵氏远远的看见那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脚步翩跹的在园中游玩,就断定那人一定是皇帝了。 美丽的邵氏不仅有才情而切十分的有心机,于是,左手拿砚右手执笔站在了皇帝必经的小径旁。 朱见深在满天瑰丽的霞光中,兴致盎然的游玩着,这时他抬头看到前方一妙龄美女站在霞光之中,一身翠绿的长衣在风中飘荡,一头青丝在脑后飞扬,只见她左手端砚,右手执笔在芭蕉那巨叶上飞速的写着什么。 那来这如此曼妙的女子!朱见深如偶遇仙女一般,看呆了。 朱见深走上前去站在邵氏的背后细看,只见芭蕉叶上写着几行行云流水般的娟秀行书: 宫漏沉沉滴绛河, 绣鞋无奈怯春罗。 曾将旧恨题红叶, 惹得新愁上翠娥。 雨过玉阶秋气冷, 风摇金锁夜声多。 几年不见君王面, 咫尺蓬莱奈若何。 原来是首幽怨的诗歌,朱见深看罢便拍手赞道:“好诗,好诗!” 邵氏听到赞声忙回头见是皇上,忙跪地请安。 “奴婢邵氏拜见皇上,粗陋拙作承蒙皇上夸奖不胜荣幸,让皇上见笑了。” 朱见深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一股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忙伸手把邵氏扶起。 于是当夜便和这位宫女在御苑里共度良宵。 第二天,美人邵氏得以受封为宸妃。 邵氏被封为宸妃后,就搬进了未央宫居住,朱见深就被她迷的五迷三道,七荤八素的,夜夜留在邵妃宫里的。 皇贵妃万贞儿也只能夜夜心有不甘的望望未央宫,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自己毕竟五十多的人了。 后来邵宸妃在未央宫里生下了四皇子朱佑杬。朱佑杬聪明伶俐,深得皇帝朱见深地喜爱,被封为兴献王。 邵宸妃虽然受皇宠,但她知道这后宫是万贵妃的天下了,前期的吴废后、王皇后、柏贤妃,这些人全部在皇贵妃万贞儿面前败下阵来,自己也得务必小心才是上策,所以她也常带着儿子来安喜宫给万贞儿请安。 八面玲珑的邵宸妃哄的万贞儿十分的开心。 现在万贞儿要废太子了,自然想起了邵宸妃的那个常在自己面前出现的四皇子朱佑杬。 若把朱佑杬推上太子之位,将来作了皇帝,也会感激自己的举荐之恩,也是自己心理的慰藉与依靠。 万贞儿让韵儿去接邵宸妃过来,企图合谋说动皇帝朱见深移储,以皇子朱佑杬来取代朱佑樘的太子地位。 那么会她成功吗? 185章:联合邵宸妃移储(中) 韵儿奉万贞儿之命来到未央宫请邵宸妃。 韵儿到了未央宫,未央宫的主事儿宫女白鹤看到安喜宫皇贵妃的贴身侍女前来,不敢怠慢,领她去见邵宁妃。 进得殿来,韵儿被这殿内的高端大气奢侈的装饰惊到了,这万皇贵妃的安喜宫就超过了王皇后,而这邵宸妃宫殿的奢侈,却比安喜宫有过而无不及,想必万皇贵妃若看了也会嫉妒的两眼血红。 如此可以看出皇上是有多么的宠邵宸妃! 韵儿现在才明白睥睨后宫的万皇贵妃,为什么独独对邵宸妃如此厚爱,因为人老色衰的万贞儿明白,后宫真正的皇宠在这里,真正的劲敌在这里,笼络住她也就笼络住了皇帝。 韵儿进得殿来看到邵宸妃正听一位俊郎的少年背着唐诗,只见这少年天资奇伟,气禀清纯,不用问就知道他就是邵宸妃的儿子兴献王朱佑杬。 “安喜宫主事儿李韵儿叩见宸妃娘娘。” 韵儿恭敬的在邵宸妃面前跪下。 “平身!”万贞儿的奴婢邵宸妃还是高看一眼的,示意她站起。 韵儿没有站起来继续说道:“皇贵妃万娘娘请宸妃娘娘过去,有事儿相商。” 有事儿相商?邵宸妃眯了眯那双妖魅无比的眸子,“何事相商?” “万娘娘没有说,宸妃娘娘过去也就知道了。”韵儿低头说道。 万氏请自己商量事儿,那一定不是小事儿。为了儿子的前途,她邵氏也是夹着尾巴讨好这个皇上也怕三分的老女人。 “皇贵妃娘娘说了,请宸妃娘娘务必带上兴献王同去,在午膳前务必到的。” “好吧,我这就带兴献王过去,谢万娘娘盛请!” “奴婢告辞!”韵儿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离开。 看着韵儿离开的背影,邵宸妃那妖魅的脸归于沉寂,沉思:带兴献王过去,想必儿子的好运来了。万皇贵妃无子,对兴献王还算宠爱,这都是自己卑躬屈膝,装傻卖憨,拍马溜须,换来的。虽然自己深得皇宠,但皇上天生惧怕万氏,对万氏尊敬有加,而自己不敢冒犯万氏,只有屈膝,屈膝,再屈膝。只要儿子平安长大,有了出息,那里还把这毒妇放在眼里。 “娘,我们何时去安喜宫?”一边的朱佑杬看着沉思的母亲问道。 邵宸妃抬头看着儿子,严肃的说:“儿呀,去安喜宫要倍加小心,除了不胡知吃东西之外,还要看眼色说话,万娘娘无子,你对她说话,每句话要说的跟亲儿子一样。用膳时她不吃完,你且么动筷。这一来是表示对她的孝敬,二来也是为了安全。如果你父皇在,要竭力的表现你的才能,讨父皇喜欢。话莫多,多有失。如果得罪了万氏,或者你父皇,你都得出宫到封地去,与娘分别,这是为娘不想看到的,儿可记下?” 十五岁的朱佑杬自信的点了点头,“娘,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那我们就到安喜宫去吧。”邵宸妃站了起来。 白鹤忙走到门口大喊:“备轿,安喜宫!” 安喜宫。 “娘娘,皇上驾到!”韵儿小碎步匆匆进来说。 万贞儿抬头看到皇上朱见深已进来了。 “臣妾恭迎圣驾!”万贞儿忙站起欠了欠身。 朱见深看着万贞儿眼底尽是平和的温柔,“几天了,忙于政务,也该过来看看贞儿了!几天不来,朕这心里就不踏实。” 韵儿上茶来,万贞儿从托盘上端起茶,用手拂了拂茶杯,“不烫了,皇上可以喝了。”双手递与朱见深。 朱见深伸手接了茶,眼睛却看着万贞儿的鬓角。蹙了蹙眉,“贞儿你有几根白发了!” 朱见深伸手去拂抚着万贞儿的鬓角,满眼的爱怜。 万贞儿感慨地笑了一笑,“五十多岁的人了,有几根白发,正常。比竟岁月不饶人!” 万贞儿瞟了眼朱见深,他却风华正荗。浓浓情意盈满心底,这个自己伴着长大的皇上,也要伴着自己老去,心里添了几多的慰藉。回想过去,也有几多的心酸。怕失皇宠,怕他离去,整日里也是提心吊胆的小心经营着。 “娘娘,邵宸妃到。”韵儿进来通报说。 “快快有请!”万贞儿喜笑颜开,“巧了,今日我请了邵宸妃,皇上你也来了,这下好,人多了热闹,臣妾就怕寂寥!” “你请她来.....?“朱见深探寻的看着万贞儿,以为她们之间有事儿,自己是否来的不是时候。 万贞儿笑盈盈地说:“臣妾一个人寂寞的很,想邵宸妃带皇儿过来热闹热闹。臣妾的孩儿若活到在,也二十出头了,可惜!” 万贞儿不觉泪眼迷朦。 “贞儿切莫再伤心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朱见深安慰的把万贞儿揽抱在怀里,心疼有加。 这时邵宸妃带着儿子进了来,看到这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犹犹豫豫的站在那儿。 “妹妹快快进来!”万贞儿瞟见了邵宸妃轻轻的推开朱见深。 这个老女人究竟凭什么让皇上对她如此的宠爱?邵宸妃的心里塞满了妒恨之意。但她看向万贞儿与皇上的脸上却笑容如花。 “臣妾叩见皇上!” “儿臣叩见父皇!” 邵宸妃母子双双跪在朱见深面前。 “快快平身!”朱见深伸手扶起了邵宸妃。 朱佑杬又转了下身子面对万贞儿,“佑杬叩见母妃。” “皇儿,快起快起!”万贞儿高兴的上前双手去扶拉朱佑杬。 “你叫她母妃?”朱见深瞪大眼睛看着儿子朱佑杬问。 朱佑杬又转动着身子面对朱见深:“儿臣回父皇的话,万娘娘虽然无子,却对儿臣如亲生一般,儿臣就是她的亲生孩儿。儿臣要把她和儿臣的娘一样看待,养老送终。” 万贞儿听了,心中如春风吹过,那是受用的很。 “好!很好!皇儿有如此孝心,难得难得!快起来吧。今天在内宫不必拘礼。” “儿臣谢父皇!”朱佑杬说完站了起来。 朱见深看着朱佑杬那是越看越喜欢。这个长相俊美,目光如炬,充满自信,神态自如洒脱落落大方,气质如斯神采飞扬,能说会道的小嘴,薄唇轻抿着。比起那内向寡言的太子朱祐樘真真是强多了! 朱见深慈爱的看着朱佑杬不由的说了句:“朕越看越喜欢!” 186章:联合邵宸妃移储(下) 朱见深看着朱佑杬那是越看越喜欢。这个长相俊美,目光如炬,充满自信,神态自如洒脱落落大方,气质如斯神采飞扬,能说会道的小嘴,薄唇轻抿着。比起那内向寡言的太子朱祐樘真真是强多了! 朱见深慈爱的看着朱佑杬不由的说了句:“朕越看越喜欢!” 邵宸妃闻言,忙跪倒莺燕般的说了道:“多谢皇上厚爱,臣妾尽力教导皇儿,使其早日成才。” “谢父皇垂爱。”朱佑杬洒脱的匍匐一拜。 朱见深呵呵笑着扶起了朱佑杬,“父皇说过,在内不必拘礼。” 万贞儿默默的看着他们三个人心里有些酸酸的,有儿子多好!可惜自己儿子早夭,要是活到现在,她必是太子了。自己也不必...... 朱见深对朱佑杬恩宠有嘉,拉过他的手问道:“近来读些什么书?” “回父皇,儿臣近来读《大学》与《五经》”朱佑杬回答的字正腔圆。 朱见深亲抚教诲说:“惟究经史,可以进学;惟修仁义,可以成身;惟行孝悌,可以厚天伦;惟尚节俭,可以立风教。” “皇儿谨记父皇教诲。” 万贞儿看看火候已到,对韵儿说:“带太子到书房去看书,大人间有事相商。” “殿下,这边请了!”韵儿对朱佑杬恭敬的欠欠身,示意他跟自己走。 “皇儿,辞别父皇二位母后。”朱佑杬恭敬的施了一礼转身跟前韵儿走了。 万贞儿看着朱佑杬的背影说道:“皇上移储之事考虑的如何?” 朱见深面有难色,说道:“太子无过错,实在是对母后和群臣不好开口。” 万贞儿看了一眼邵宸妃说道:“祐樘身体虚弱,实在不能坐太子之位,如果像怀献太子那样的结局,皇上不觉的很无颜面么?当初立他是迫于无奈,别无选择。而今皇上皇子众多,可选一个阳光健康的做太子,比如四皇子佑杬可真心的是不错噢!” 邵宸妃闻言心花怒放,赶紧说道:“姐姐抬爱了!”然后瞥了一眼朱见深的脸色,看他面容大悦,心中自是高兴。 “佑杬也确实的不错,朕也很是喜欢他,这孩子是比祐樘强,有帝王的风骨。” 朱见深看了一眼邵宁妃,只见她满脸飞彩更是好看。 万贞儿紧接一句:“这么说皇上是同意佑杬为太子了?” “这还得与母后商量,与那些文官商量。” 果然朱见深被说动了,想让四皇子兴献王朱佑杬为太子。 万贞儿瞪了一眼还傻乎乎笑着的邵宸妃说:“还不赶快谢主龙恩!” 邵宸妃忙跪地叩首:“谢皇上对杬儿的厚爱!臣妾感激涕零。” “起来吧爱妃,朕早有此意,只是无法对朝臣们开口罢了。”朱见深意浓情切的扶起了妖娆多姿的邵宸妃。 ...... 第二天,朱见深回到乾清宫,召来怀恩。 “朕想要废掉太子朱祐樘,你看如何?” 怀恩无声的跪在朱见深面前,深深的低着头。 半晌,朱见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你聋了还是哑了?”朱见深很生气。 “奴才即没有聋,也没有哑,奴才只是不想扫皇上的兴致。”怀恩叩首。 朱见深的风眸暗了暗,看来这老家伙是不同意。 “祐樘身体不好,朕真的怕他和怀献太子一样,让朕措手不及。朕只想更替有序,江山平稳。”朱见深解释说。 “若想平稳,请皇上打消移储的念头。”怀恩再次诚恳地叩首。 朱见深大怒:“朕说的如此清楚,你还不明白吗?” “奴才死都不愿意明白,请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吧!这会使天怒人怨的。”怀恩字字说的恳切。 朱见深大怒,看到桌上果盘里的木瓜,猛然抓起朝怀恩的额头上砸去。 硬绑绑的木瓜在怀恩的额头上碎裂,怀恩的额头也因此起了个大青包。 “皇上,杀了奴才吧?”怀恩顶着个大青包匍匐在地平静的说。 “你,是,死,都,不,同,意,么?”朱见深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怀恩额头上顶着个大青包,前跪了几步历陈不能废太子的种种情况。 朱见深听不进去,鼻冒清烟的说了一句话,“朕不想再看到你了,回凤阳守皇陵去吧!” “谢我主龙恩!”怀恩磕了头爬起来,转身飘然而去。 朱见深铁了心的要移储,他从心眼里喜欢皇四子朱佑杬,不仅仅是因为宠爱邵宸妃,依恋万贞儿。 万贞儿指示已是内阁首辅的万安,在前廷为废太子造势。 万安指示门下官员上书奏请废去体弱多病的三皇子朱祐樘太子之位,改立四皇子朱佑杬为太子。 奏折呈上之后,皇上交由大臣廷议。朝臣们很快就分成赞成与反对两派,争论不休各不相让。 看着争的你死我活各不相让的朝臣们,朱见深一时难以裁决,也不敢冒然裁决。 周太后听说前廷议废储之事十分的不满,让总管太监夏时你请皇上过来。 “皇上,立国以来,历代储君都是立长不立幼的,而今太子已立,也并无什么过错,为何要多事儿废立太子?太子之事儿不能说立就立,说废就废。”朱见深刚刚落座周太后劈头说道。 朱见深镇定的说道:“母后,皇儿现在皇子众多当然要择优而选之。” “你认为谁优?” “四皇子朱佑杬。” “当初哀家不想邵宸妃进宫,怕今后多事儿,今果真使然!”周太后一脸的不悦。 朱见深看母亲一脸不悦,上前解释道:“母后,祐樘自幼体弱多病身体不好,儿皇自始终为他捏着一把的汗,生怕他和怀献太子一样令朕心伤。儿皇怕他日后不是长寿多富之人况且祐樘自幼丧母,性格内向,心智不很健全。而四皇子佑杬不仅体健貌美,而且聪明多智,自幼由母妃邵宸妃精心哺育,心智健全,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为社稷为江山,恳请母后周全。” “那祐樘怎么办?”周太后一脸的黑线。 朱见深忙上前一步,说道:“他是朕的皇儿,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与他,祐樘退位后封他为至尊至贵的亲王,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母后全可放心。 周太后十分不满的盯着朱见深说道:“虽说太子自幼丧母,但一直有哀家抚养,哀家对他的悉心照顾与养育,难道抵不上生母?” “正因为母后的养育照料,难免有不舍偏袒,这是常情,儿皇理解,但为社稷着想,还请母后三思。” 闻听皇上说自己有私心偏袒,周太后心中十分的不悦,说道:“皇上无缘无故的要废长立幼,难道不是听信了一家之言,心里也有偏袒之人?反正都是你的儿子,你看着办吧!哀家再不过问此事了。哀家累了,你自行方便吧。” 周太后说完起身朝寝宫走去。 她是坚决不会同意废掉朱祐樘的,因为他清楚这是万贞儿与邵宸妃串通好的,这两个人勾结在一起,肯定还会有热闹的好戏在后头呢。 决不能让万贞儿得逞!周太后咬紧了后牙槽。 187章:上天警示,贞儿心惊 朱见深不顾母后的反对,在万贞儿邵宸妃枕边风的劲吹之下,着手移储。 那些反对移储的大臣中,有人见太后不挡,怀恩被贬,一时也明者保身不敢再多言。 反移储之声弱了下来。 邵宸妃为了儿子上位,也在想千方设百计的拉拢那些中立观望的大臣。 移储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梁芳与韦兴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里。 皇上朱见深拟定了废储君的日期,准备着立新太子的大典。 一切还算顺利的按照万贞儿的意思进行着。 但是,有一个人实在是看不下去皇帝被两个女人玩的团团转,于是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个人就是王恕,王恕想出了一条绝妙之计。 王恕在民间威望很高,在朝中也是百官们的风向标,有传说: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张口骂奸人,不改死不休。 可见王恕之利害。 真对皇帝移储之事王恕岂能坐视不管! 王恕和山东巡抚是好友,眼看着皇帝就要移储,他就写了一封密信,连夜令心腹快马送到了山东巡抚之手上。 这天朱见深上朝,第一件事就是下诏废太子。 然而,皇帝还没有来得极开口,王恕就从班列里急急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大殿之上皇帝面前,带着口腔大呼:“皇上,大事不妙了!” 朱见深闻之身体本能的一禀,紧张的问道:“爱卿何事?” “皇上!”王恕严肃而又悲戚地奏道:“山东五面里加急奏章已到微臣这里了,山东巡抚急报,东岳泰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强烈的大地震,山体滑坡,主峰崩塌,声音震耳发溃,三百里都听得见。泰山周边房屋倒塌无数,且天连降暴雨,山洪暴发,畜生庄稼遭殃,百姓无家可归,生活成了最大问题,整天哭嚎震天,悲嚎渗人,场面残不忍睹。” 朱见深听罢大惊失色,“泰山是五岳之道,历代皇帝封禅之地,如今出此险象凶兆,这是为何?” 王恕叩首说道:“皇上,这您应问钦天监。” “钦天监何在?”皇上朱见深真是急了。 钦天监李契应声走出班列跪倒在地:“微臣,在!” 朱见深瞪着他,那眼珠子紧张的都红了,“泰山重地,竟然地震,灾情如些严重,你快说说这是何意?” 钦天监说道:“皇上,这需要微臣夜观天象才能知道,求皇上允许微臣明天奏报。臣请求皇上这几天什么事儿也不要做,静观情况之变。” “准奏,爱卿一定要细观细审,找出原因。” “臣,领旨!” “有事改日再议,散朝!” 朱见深满心担忧与惧怕的宣布退朝,等待明天钦天监的消息。 到了夜里子时,有流星坠落如雨,声如雷啸,皇城之中很多人都听到了。 皇上朱见深也听到了,非常害怕,万分的心惊。 到了第二天早朝,皇帝朱见深迫不及待的问道:“钦天监,你夜观天象,泰山之事何解?” 钦天监郑重的走出班列,一脸肃穆的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微臣昨夜细观天象,坠星如雨,星系紊乱,这是大不吉之兆呀皇上!上天星坠,地上泰山崩塌,这连番的凶兆应在东宫太子的身上了,若东宫移主,天塌地陷,天下必将大乱。” 朱见深听罢倒吸了一口冷气,坐在龙椅上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反对移储的大臣们立即抓住时机,跪倒一片,齐呼:“皇上,上天示警,移储之事不可轻举妄动呀!” 朱见深叹了一气,说道:“天子接受上天警示,知错了,不再妄议移储之事。” 众人高呼:“万岁圣明!” 下了朝之后,朱见深直接来到安喜宫,万贞儿正在亲手抄写佛经。为了表达对佛祖的诚意,她把黄金研成细粉,参和与墨中,抄写出金卷。 看到皇上下朝回来,万贞儿忙放下笔杆笑盈盈地站起来迎接。 朱见深走上前去握着万贞儿的手说道:“贞儿,移储之事朕不再考虑了,此番东岳接连地震,昨晚天又降流星雨,这些凶兆警示,钦天监说是应在东宫太子身上了。动太子,天下必将大乱。天命不可违呀!朕怕贸然行事会激怒上苍的。” 万贞儿看着朱见深有些恐慌的色神,盈盈的说道:“既然这是天意,不动东宫也罢。” “朕觉得实在对不起我的贞儿,你想要的,朕没有一样满足与你。你想当皇后,可是朕的母后与朝臣死阻活拦,朕也实是无法。你想移储,上天又不答应。朕真的感觉对不起贞儿。” 朱见深言罢,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手却握紧着万贞儿的小手久久不愿放下。 万贞儿听罢,轻轻的把手从朱见深的手心里抽出来,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拇指轻扫着他嘴边浓浓的胡须,温存的说道:“濬儿尽心了,贞儿心里明白。即是天意,那就莫违逆了,臣妾不怪皇上的,皇上的心臣妾领了。” 朱见深温柔的把万贞儿抱在怀中,低声软语道:“濬儿这一辈子欠贞儿的最多!今生怕是还不起了!” “皇上,莫这么说。”万贞儿啜泣着,“只是贞儿今生无子,倘若走在皇上之后,那谁人可是贞儿的依靠?太后素与贞儿不合,太子在她的教唆之下,岂会对贞儿有善念善为!” 朱见深抚佛着万贞儿的背说道:“贞儿建了那么多寺庙礼佛,佛祖必然会保祐贞儿的。太子继承大统之后,朕会托重臣留遗诏,命新皇好好礼遇优待与你。” 万贞儿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皇上,伏在他的肩头上哭的很是悲伤。 泰山塌陷,天降星雨,也着实让万贞儿心惊。从此再不过问前廷朝政之事,至于立谁为太子她再也不关心了,一心烧香,抄经,礼佛,心如止水。 平静的日子到了成化二十三年春,万贞儿万贵妃,走完了她人生的五十八个春秋。 四十一岁的皇帝朱见深,怀抱着万皇贵妃遗体,肝肠寸断声泪具下: “虽然你先走一步,但你不会寂寞的太久,很快我就会来陪伴你,其实你并不明白,即使你没有朕的孩子,朕也毅然爱你,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在朕心中的位置。江山、皇权、势力、金钱、美女对朕并不重要,朕所要的是你的不离不弃的忠诚陪伴,仅是你的陪伴,仅此而已。你走了,朕也将很快去找你,无论天堂还是地狱,朕都会去找你,万里江山也敌的上朕的贞儿你,朕要和你生相伴,死相随!” 这是一个帝王面对伴他三十七年亡妻的泣血独白。 帝爱三千,唯你专宠!三十八年,万贞儿独霸皇宠,这足以无憾了。 五十八岁的万皇贵妃死后五个月,四十一岁的一代帝王朱见深的精神世界随之崩塌,也就紧随着万贞儿而去。 一代帝王与大他17岁的宫女万贞儿,少夫老妻的至专爱情在众人的非议中拉上了帷幕。 188章:皇宫里,四个女人的归宿 (大结局) 皇贵妃万贞儿。 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比五十八岁的万贞儿漂亮,但是在朱见深的眼睛里,他只有万贞儿。当万贞儿去世以后,他凄然说道:“贵妃一去,朕亦不久于人世了!” 皇帝朱见深亲自主持了皇贵妃万贞儿的葬礼,一如皇后之例,并辍朝七日。万氏谥号为“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谥号比其她嫔妃的四字谥号多出二个字,也足见朱见深用情之深。 明朝规定,皇室成员,妃子死后埋葬在西郊金山,只有皇后才能够葬入天寿山陵区。万贞儿,也就是皇帝朱见深的万贵妃,按理是不能够葬入天寿山的,但皇帝朱见深为万贞儿却改变了祖制,厚葬万贵妃于天寿山陵区。 万贵妃也是正式埋入天寿山陵区,妃子第一人。 万陵占地数万顷,墓碑凤纹,中间一个“卍”既表示暮主姓万,也寄寓吉祥之意。 这又一次证明了在朱见深的心里,万贞儿才是他真正的皇后。 这年八月,郁郁寡欢积郁成疾的宪宗朱见深果然也得了重病,几个月后也追随万贵妃而去。 明宪宗因万贞儿的去世而去世了,万贞儿若地下有知,知道见深这么深爱自己一生,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她以一个卑微的宫女,半老徐娘之身,竟一举夺宠,宠冠后宫,做了二十多年无名有实的皇后。 万贞儿走完了她传奇的一生! 成化二十三年九月九日,朱见深病逝,终年41岁。庙号宪宗,谥号继天凝道诚明仁敬崇文肃武宏德圣孝纯皇帝。葬在明十三陵的茂陵。 朱见深追随他的精神妻子而去。太子朱祐樘登基,史称明孝宗。 废后吴枫晚。 贬居西宫的吴氏,过着十分冷清的生活,终日靠吟诗、摹画、抚琴来打发凄凉的日子。孝宗即位,一直念念不忘吴氏曾给予他的保护,他命人将吴氏迁出西宫,安居到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仁寿宫,完全按皇太后之礼安排吴氏的衣食住行。吴废后过上了无名有实太后的生活,他也为朱祐樘的孝心感动涕泪涟涟。 吴皇后风雨一生,晚年也算是因为当年的“善举”得到了善报。 明武宗正德四年,吴氏病卒,享年61岁。当时,太监刘瑾专权,他以吴氏被废、没有名号为由,提出将吴氏的遗体焚烧掉,明武宗采纳内阁大学士的意见,将吴氏以妃礼下葬。 凄苦一生的吴氏也算圆满了。这也是万贞儿生前没有想到的。 在万贞儿逝去三十年后发生了她生前所没有想到的事情: 邵贵妃的时来运转。 明孝宗朱佑樘和张皇后的长子朱厚照登基,为武宗,武宗14岁当了皇帝,16年后死亡。据说他是在船上嬉戏落水,被救后得了重病,数月后不治而亡。 朱厚照死后,因为既无子嗣又无亲兄弟,无人继承皇位。母亲张太后选中兴献王朱佑杬的儿子朱厚熜,扶植他上位称帝,是为明世宗。 当时,邵宸妃妃所生的大儿子朱祐杬就藩湖北安陆时,邵妃不得随从,只好留在了宫中,邵宸妃一生为朱见深生了四个儿子,深得朱见深喜爱而被封为贵妃。 从宪宗到孝宗,武宗到世宗,大明王朝经过了四次改朝换代。所以,明世宗入宫后,去拜见老祖母邵贵妃时,她已经老了,眼睛也瞎了。当内侍告诉她,皇帝亲自来看她时,邵贵妃激动得泪流满面,伸出颤抖的双手,顺着声音向前摸去。世宗急迎上前去,跪倒在邵贵妃脚下。邵贵妃从头至肩,从肩至腰,从腰至腿,一直摸到到了皇上的脚后跟,边摸边说:“这太好了,这太好了。” 周围之人都感动得掉下眼泪。 后来,邵贵妃得知儿子朱佑杬终于被孙子成功地封赠帝号后,心满意足,万分高兴。 世宗尊邵贵妃为皇太后。嘉靖元年,上尊号曰寿安太后。 同年十一月,年近八十岁的邵太后病卒,追谥为‘孝惠皇太后’。 世宗本来想在第二年二月迁葬茂陵,大学士杨廷和等说道:“祖陵不当数兴工作,惊动神灵。“不从,还是葬入茂陵。谥曰孝惠康肃温仁懿顺协天佑圣皇太后,别祀奉慈殿。嘉靖七年七月,改称孝惠康肃温仁懿顺协天佑圣太皇太后。嘉靖十五年迁主陵殿,称皇后,与孝肃周太后、孝穆纪太后一样。 邵宸妃成为后来的邵贵妃,孙子称帝后成了邵太后。她走了万贞儿一生都想走却终没有走成的路。 这也许是造化弄人,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空有虚名的王相宜王皇后。 王皇后在孝宗即位,尊为皇太后。武宗即位,尊为太皇太后。正德五年十二月上尊号曰慈圣康寿。十三年二月崩,上尊谥曰孝贞庄懿恭靖仁慈钦天辅圣纯皇后,合葬茂陵,祔太庙。 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生无子无嗣,作了一辈子有名无实的皇后! 明宪宗朱见深,一生挚爱宫女出身且大他十七岁的万贞儿。 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不为年龄所牵绊,不为容貌所阻碍,穿越数百年历史的云烟,依然靓丽在我们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