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杀》 001逃脱 江玉萱悠悠转醒的地方,是一间简陋甚至破败杂乱的屋子。她揉揉脑袋,似乎那里还有撞伤的血迹在。 明明是在江氏的百寿牌坊前被人推倒,怎么醒来就躺在这么个破地方? 她活动了下手脚,似乎能动,于是下了地朝门口走。 手刚伸出想打开门,忽见门外有影子闪动,玉萱忙贴在门后。听到外面婆子说话内容,大惊失色。 只听门外有婆子似乎对人道:“也不知道朱婆子找到人牙子不成,你说谁家的姑娘一个人出来转悠,也不带着丫鬟,瞧着细皮嫩肉的说不准是哪个富户家的小姐,肯定能卖个大价钱。你说会不会被人找来,惹上麻烦?” 另一人道:“大家的小姐身边都围着一群人,这定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娃,卖了就卖了,不怕人找麻烦!” 玉萱要哭了,本以为是要死的,难道江家的人把自己交给人牙子了?父母尸骨未寒她们竟然如此恶毒,不怕自己的舅舅们以及姐姐和哥哥掀了江家老宅?她低头抹泪,惊讶的发现手脚变小许多,这是什么情况? 门外的婆子似乎不耐烦,道:“你守着,我去找找朱婆子,不会又去哪吃酒误事了吧。看我不骂死她。” 另一个估计也呆的烦:“我跟你一起去,让二丫看着。”说着门下的影子晃动一下,少了两个。 玉萱从门缝往外看,果然只有一个呆呆的丫头守着。玉萱毕竟读过不少侠客的话本子,此时环顾了下四周,抄起一个缺腿的板凳,拉了拉门,不知道是自己幸运还是对方大意,竟然没上锁。 门外小丫头心不在焉,显然没把那婆子的话放在心上,此时正蹲在那逗砖缝里的蚂蚁玩。玉萱悄悄拉开门,抬起板凳,一闭眼砸了下去。 再睁开眼,对方已昏死在地上,玉萱哆嗦着伸出手放在她鼻子下面,没死。玉萱松口气,站起身环顾四周。只是个破败的院子,有阵阵菜香扑鼻,估计是哪家饭店的后院。 玉萱回过神,打开西北角的小门,惊喜的发现正对着大街,想也不想推门就往外跑。 她不敢停下,老怕后面有人追来,一口气跑到没有力气才停下打量周围。西湖!她竟然在西湖! 她不敢问路人,怕又被拐了去,慢慢放松身子,深吸一口气,朝着路边一家看上去还干净人少的面馆走去。 闻到扑鼻的面香,玉萱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辰,反正玉萱就是很饿。盛记面馆的招牌像一和蔼的奶妈子,微笑着向玉萱招手。 玉萱忍不住诱惑走了进去。面馆许是早过了饭点,并没有多少人。她打量了一番,想想自己目前的状况,硬着头皮向临窗一个座位走去。 位置临湖风景一览无遗,桌旁已经一坐一立有了两人。 坐着的那位,身着素色圆领袍子,头上束着玉冠的小公子,一双桃花眼因为玉萱的到来眯了起来。 玉萱厚着脸皮在他对面坐下,抬头问:“哥哥,现在是天福年间吗?”对方并没有理他,倒是旁边立着的短褐小子笑答:“不是天福年,难道还是寿喜年?” 玉萱暗恨:江家果然没好人,把自己给卖了。 正思绪间,又闻言:“现在是天福九年,承蒙圣上明德惟馨德厚流光,想我朝风调雨顺国富民安,身为大周子民,实在自豪。” 玉萱没理会对方莫名其妙拍什么皇帝的马屁,只是愣在“天福九年”四个字上。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脚,身上并没有多少首饰,估计都被那婆子捋去了。 她又摸摸头,摸到一个珠花,兴许不值钱,倒还留在头上。猛的一拔,珠花就躺在了手心里。 玉萱流出泪来。对面主仆二人看她突然间就泪流满面,都呆呆的望着她,不知所措。 玉萱看着珠花,她记得,这是九岁那年在杭州与何家姐姐一起亲手穿的,样子丑陋,但她还是很开心的戴在头上,并不理会母亲的笑话。 天福九年,自己变小,当真是重生回来了吗? 此时店小二已经给素袍少年端来了辣笋面,看见又多了个小女孩,哭的稀里哗啦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敢多问,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玉萱被辣笋面的香气唤醒,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响起,对面少年听的清清楚楚。 他抬眼看看对面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娃娃,豆绿襦裙划了几条口子,双丫鬓歪歪斜斜的,倒是面容白嫩不像市井女儿,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面前的辣笋面,下意识的吞着口水。 少年犹豫片刻,尝试着把面往对面推了推。见对面女娃的眼睛登时闪亮,遂又狠狠心,把面推了过去。 玉萱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一下抢过碗,稀里呼噜吸起来。一旁短褐小子看的目瞪口呆,这女娃饿了几天了? 玉萱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面吃完,抹了抹嘴,才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我太饿了。”少年依然抄着手不出声。 玉萱眨眨眼睛:“请问哥哥,这里可有个江参政府,我迷路了,您一看就很良善,可否送我回去?” 短褐小子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心里猜测主子会管闲事吗?少年望着对面可怜兮兮的女娃娃,想了想对方估计是真的迷路了,参政从三品大员,自己做个好事送她过去,说不得有什么好处。 于是少年缓缓站起身,对着玉萱一点头。玉萱大喜,站起身跟他上了马车。 马车上玉萱后知后觉,万一对方也是个花子,可怎么办? 江参政府里,此时正乱成一团,让丫鬟带着小姐江玉萱出去串个门的事,竟然让小姐偷跑出去弄丢了。 参政夫人安氏当即昏死过去,此刻刚刚转醒,揉着心口哭:“还不去找!把带小姐出去的丫鬟婆子车把式全关起来,知道小姐丢了不赶紧去找,竟然都跑回来!” 管事田嬷嬷轻拍着安氏的背:“夫人别急,已经派人去找了。这才不到半天的功夫,小姐走不远的。” 家里正闹哄哄的,突然有个婆子喊着冲进院里:“夫人!夫人!” 田嬷嬷出来喝道:“大呼大叫的什么规矩!什么事快说!” “小姐回来了!小姐被人送回来了!”婆子急急的道。田嬷嬷一听,慌忙进屋回报。 安氏已经听见了响动,挣扎着下榻冲了出来:“在哪?快带我去!” 玉萱静静的站在垂花门里,并没有迈进去。她激动的打量着院门影壁和四周,是了,这是九岁那年杭州父亲的参政府,看看周围丫鬟婆子失而复得的表情,玉萱记起前世里是有这么一遭,自己贪玩从何姐姐家回来的路上偷偷溜着跑去看杂技。后来被找到挨了顿板子,一个月才能下地。 只是今生怎么就被花子拐了?玉萱脑子有点乱,索性不去想。忽闻一生痛哭,抬头安夫人已经冲进来抱住玉萱使劲拍打。 “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孽畜,让你淘气让你淘气。咱们马上就要回京了,你说万一找不到你,这不是挖了母亲的心吗?” 玉萱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并不是假的,想起前世母亲临死她都没能见上一面,此刻虽然被母亲拍打的生疼,但起码是鲜活生动的母亲。也顾不得身上脏乱不整,玉萱环住安氏的脖子哭起来。 安氏以为是她吓着了,也不敢太凶。好在已经被人送回来了并无大碍,否则自己死的心都有。 想到此,安氏抬头,这才看到旁边还站着个俊朗的少年,少年正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乱哄哄的场景。 安氏感激恩人,当下就道万福:“多谢公子送小女回来。公子家住何处,回头定登门道谢。” 少年在听到安氏说到“回京”二字时,耳朵动了动,见安氏朝自己道谢,避开身去,施礼道:“夫人莫要客气,顺道而已。” 又问道:“江参政可是要卸任回京?”安氏道:“是了,本打算这月走的。” 少年听后想了想:“政真有一事要麻烦江大人,不知道江大人可在府里?” 安氏摇头:“他去了扬州,明日回来。公子不知有什么事业可以说与我听。” 少年沉默片刻:“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大人吧。就此告辞。” 安氏拦住他:“公子莫慌,我这有参政的帖子。今日你送回小女,与我参政府有大恩,若真有为难之事,你拿着帖子来就可。”说着让人去了江参政的帖子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帖子看了看,谢过安氏转身要走。 玉萱鬼使神差的冲他喊了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再见!”只见那少年脚下跄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一笑,冲着玉萱比了个手势。 玉萱咋一见少年灿烂的笑容,愣了一下,再看见少年比划的手势,顿时气愤不已。 本来对少年仗义侠客行为抱着好感,此时飞消湮灭,原来这个人好心是假的,真是倒了胃口! 002回家 安氏听到玉萱的那一咋乎,先是吓了一跳,后大怒,一巴掌拍在玉萱脑袋上:“胡说八道什么,哪学来的这些腌臜话!” 玉萱被猛地拍在脑袋上,疼的又要流泪:“母亲,疼!”安氏定睛一看,玉萱右边太阳穴有一丝血迹,立时吓得喊婆子去请大夫。 众人簇拥着安氏母女回了房间。安氏不顾玉萱挣扎,一把将她按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给我好好躺着,再不许淘气。大夫来了好好看看,可是哪里碰到了,不要留下遗症!” 玉萱无奈:“母亲,可不可以先让我先换身衣裳,梳洗一下。” 安氏这才看到玉萱着装破烂,顿时皱起眉,挥手让下人出去准备热水干净衣裳。等到房里只有母女二人,安氏严肃起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乖乖告诉母亲,不要隐瞒。” 玉萱把怎么发现自己被拐、怎么逃出、怎么遇到恩人的过程讲了一遍。 听得安氏一阵心惊,紧紧抱着玉萱道:“以后可长点心吧,幸亏你大了记得自己的身份来历,若是那四五岁不记事的小娃,母亲可找也找不来你了, 这不是生刮了我的心吗?我可怜的小囡囡。”说着又是一阵哭泣。 玉萱反抱住安氏,喃喃道:“再不离开母亲半步了。” 安氏看人给玉萱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大夫过来望闻问切了一番,对江氏道:“并无大碍,女公子想是吓着了,熬点安神汤就行。” 安氏不放心:“她头上的血迹怎么回事?”大夫刚才已经看过了,想着这家女公子定是淘气的,道:“是撞击所致,索性伤口不大现已经结疤了,只是可能会留下点疤痕,好在位置靠后倒是不显。” 安氏放下心来,付了诊金,让人恭送大夫出门。 玉萱房里的奶妈秦嬷嬷及留守在家里的丫鬟听到玉萱走失的消息,早慌做一团。 玉萱被安氏抱着回房时,她们正抱在一起痛哭,此时伺候着玉萱安顿好,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玉萱扫了房里一眼,问:“母亲,凤琴凤舞姐姐呢?” 安氏竖眉冷哼:“还提她们,伺候你不周,弄丢了你还不紧着去找,倒是先回家来哭丧。这样的丫鬟要来做什么?!回头她们必是要打顿板子卖出去的!” 玉萱沉默,想到前世里这两个丫鬟也是犯了错打发了出去,此时虽然提前,但玉萱也不愿求情,就默认了安氏的处置。 安氏又道:“我身边的青棋墨琴拨给你,你们定要服侍好小姐。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怪我不念这几年的情分!”青棋墨琴出列,答应了一生,遂留在玉萱房里伺候。 晚间,玉萱虽然喝了安神汤,还是噩梦不断。 梦里父亲病逝,安庆县江氏老宅里,一向慈祥的祖母变得好可怕。 跑去找母亲,母亲院外有婆子拦着不让进,说千万别过了病气给玉萱。 结果只隔了一夜,就听说母亲伤心过度也随父亲去了。玉萱怎么也不相信,母亲来老宅时明明好好的。 翌日,祖母派人叫自己过去,大伯母二伯母神色好可怕,祖母的脸在梦中特别狰狞,抓着自己问“你母亲扶灵回老宅,可带什么东西?” 玉萱吓坏了,什么也不知道,哥哥和母亲身边的田妈妈突然闯进来,哥哥同祖母争执,争执的什么玉萱也不知道,直觉的乱哄哄的,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父母亲全不在了。 不知道哥哥与祖母吵了多久,只知道哥哥被大伯父和祖母怒斥"忤逆"要驱出族去! 母亲也只停灵三天就同父亲一起下葬了。 出殡时,玉萱只记得要路过江氏祠堂,祠堂前高高的牌坊立在那里,像个可怕的怪兽张着嘴要吞噬了众人。 玉萱害怕,哥哥在队伍前端,她只好回头去找身边的丫鬟,却看到雁书和染画被人越挤越远,染画焦急的脸冲着她在喊什么,玉萱听不见,扭着脖子回头看。 队伍穿过牌坊,不知道谁突然从右后方推了一把自己,因为玉萱一直在扭头找雁书染画,脚下根本不稳,一头撞向了牌坊,玉萱只看到一双嫩白的手染着火红的丹蔻,手腕上的一对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一闪而过。 队伍喧哗起来,玉萱看到雁书和染画推搡着众人急急而来,面色悲愤;玉萱只感觉浑身发冷,越来越冷,目光看不清众人表情也听不清她们说什么,眼里只有血红一片,她头垂下时看得到石缝里渗透的红色液体。 玉萱挣扎着醒来,出来一身冷汗。 外间守夜的青棋听到声音,披上衣裳过来看,发现玉萱坐在床上发抖,目光涣散,吓得抱着她:“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说着就要去找秦嬷嬷。 玉萱一把抓住她:“我没事,做了个噩梦有点害怕。你到床上来陪我吧。” 青棋道:“那怎么行呢,可不能越了规矩。小姐要是害怕,奴婢就在脚踏上坐着陪你。”玉萱只要身边有人就好,点头同意。 玉萱重新躺下后,闭上眼睛。脑子里依然不停的转:江家薄情寡义,哥哥如果真被驱出族去,定然前程尽毁!我江玉萱既然重生了,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绝不让前世悲剧再重演。 可是前世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想起前世自己因为最小,被父母宠的只知撒娇闹脾气,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也不知晓。 也许哥哥姐姐知道,可那时候姐姐嫁了个花花公子过的并不开心;哥哥在外院,根本来不及阻止什么。只有自己陪在母亲身边,却什么也做不了,任人摆布。 再说母亲行善积德了大半辈子,怎么就落到家破人亡的田地呢? 这次回京,一定不能再像前生过的浑浑噩噩,家里到底出什么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了。 她这一夜睡的断断续续,一会笑一会哭的,早晨起来时眼睛都是肿的,唬了青棋一跳,赶紧让墨琴打了热水替玉萱敷上。 青棋雁书伺候玉萱洗漱梳妆,正是五月初五端午节,染画拿了五彩丝线给玉萱缠手臂上。 玉萱起身到上房给安氏请安,看到屋中央一个身着银红长比甲,体态妖娆、弯眉颦黛的女子立在正中。那女子听到声响,转头看了玉萱一眼,双眸盈盈若含水,玉萱一阵恍惚。 安氏看不像个样子,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女子巧笑,缓缓向玉萱道万福:“小姐万福。” 玉萱忽然想到了她的身份,这不是父亲那个妖娆的柳姨娘,前几日下属送来的瘦马。梦里母亲可没少受她的气。她顿时没好气,但还是点头答应:“柳姨娘早。” 安氏眼睛锐光一闪,摆摆手让柳姨娘回去不用在这伺候。拉过玉萱柔声问:“囡囡,晚上休息的可好?身体可是舒适?”玉萱点头:“已经无事。” 安氏想了想,叮嘱道:“母亲的好囡囡,今日你随母亲去何参政府上赴宴,昨日的事就不要提了。要知道,咱们高门大户里,一个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虽然立时回来了没有受伤,但是传到外人嘴里,不知道会说成什么,你的一生可就完了。” 玉萱知晓安氏一向重视名声,再说也不是什么好事,点头答应了。 母女二人用餐,安氏让人做的都是玉萱爱吃的东西。 奶汁角、佛手金卷、金丝酥雀、肉末烧饼等摆了慢慢一桌。 玉萱看着眼睛又是一红,回来了,母亲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正吃着饭,突然听到“砰!”一声,清脆的好似瓷器破碎。安氏暗皱眉头。 田嬷嬷出去半盏茶的功夫又悄悄进了屋。 安氏看玉萱吃的差不多了,道:“你回房收拾一番,一会就随我去何参政府。” 玉萱知道母亲有事,起身告退。看着玉萱出了房,安氏起身进了次间,田嬷嬷紧随其后。 安氏接过春草递来的茶,问:“怎么回事?”田嬷嬷靠过来,轻声道:“东跨院那个又摔了个盘子,嫌大厨房的例饭不合口,嚷嚷着要吃五彩牛柳。” 安氏气笑了:“大厨房的例饭不合口?我可没短她吃穿。看我和气,今个儿倒挑起食来了。告诉她,被人送来做了我江府的姨娘,就给我安安分分的。否则踢脚卖她,相信老爷不会为了一个不能生的瘦马就休了我不成!” 田嬷嬷答应着出去了。 玉萱回房,雁书进来犹豫着道:“小姐,凤琴姐姐凤舞姐姐过来给您磕头。” 玉萱一愣:“今日就要打发出去吗?” 雁书点头,玉萱叹口气,道:“见了怪伤感情,好歹主仆一场,你去青棋那取几两银子给人牙子,让她把两人卖个好去处。” 雁书知晓凤琴两人犯的错不可原谅,小姐确实伤心,答应着出去不再提此事。 玉萱想起昨日里刚从何参政府与何姐姐一同画了花样子,又想起前世里何家那一番糟心事,叹口气,如果没猜错,今日五月初五,何家那个嚣张的姨娘可是正式被诊出怀了身孕,冲着何参政那喜儿子的样子,何姐姐母亲以后恐怕就难见笑颜了。 自己多与她亲近,也好让她有个温暖的去处,遂起身向正房走去,与母亲一起去了何参政府邸。 003父亲 到了何家大门口,只见何家大门上依样葫芦地悬着一大束蒜和编织成人形的艾草,菖蒲的叶片修成剑形,倒插在门边,更有那长长的五色丝线缠绕成缕,随风飘荡。 何参政夫人石氏身着大红宽袖褙子,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鬓,手握梅鹿竹缂丝团扇。一双丹凤眼直往江家的马车望来,见安氏带着玉萱下车,笑着迎上去:“早等着你来,今个儿我专门让厨子备下了八宝鸭子、炒墨鱼丝。在这几年了就是吃不惯这的菜,总一股甜味。” 安氏笑:“我来的时间比你长了点,也还是不习惯,就是爱咱京里的咸口。”两人寒暄携手着进了府。 石夫人身旁粉色衣裳,比玉萱矮上半头的何珊珊拉着玉萱的手道:“母亲没与我吱会。早知道你今儿还来,昨日里干脆让你住下,省的来回奔跑。“ 玉萱心道:昨日里如果住下,就没有被拐,没有被拐,我又怎么能回来帮助母亲防着江家那群薄情寡义的恶毒之人。 心里这样想着,玉萱嘴上道:“我倒是想住,可你事多,哪顾得了我。若是给你和伯母惹了祸,我可担待不起。” 何珊珊眼一暗,后冲着西边呶呶嘴:“那些小星!怎的听说有人也给你父亲送了颗小星?” 玉萱怒道:“好好的什么送不得,送个妖娆风流的瘦马,平白伤了母亲的心。” 何珊珊叹气:“那些男人不提也罢,不过我还真是羡慕你,父母感情和睦,安夫人半点也舍不得劳累你,每日里只写字作画好不逍遥,哪像我。母亲总共就得了我这么个亲闺女,连个庶子也没有,父亲四十了,心里着急,面上对母亲多不耐烦,屋子里抬了一个又一个。母亲伤心常与父亲闹,我是劝了那个哄这个。” 玉萱不好接这话,低头沉默着只听她说。不觉间两人来到正房。此时何夫人的客人也陆续进来,一排排婢女捧着朱漆盘,盘上推着些锦囊、香合、花草、人胜,一份份赠与来客。 何珊珊拿起盘中一束红、绿、蓝、黄、白五色丝线结成的绳缕,亲手为玉萱缠上。 随后与玉萱拜了各府夫人,拉着玉萱来到后面女孩子呆着的花厅。 一位圆脸姑娘冲两人招手,何珊珊拉着玉萱过去。圆脸姑娘问玉萱:“你头怎么了,怎么贴了个膏药?” 玉萱认得她是朱参议家的七姑娘。两人打了招呼,玉萱又解释了一遍撞头的事情,众人纷纷笑话玉萱淘气。 有丫鬟端来几个剥开的艾灰汁浸泡过的黄米角黍,何珊珊让丫鬟切成小块粉团。众人围过来问:“这是什么?” 何珊珊解释道:“这是京里传来的游戏,把小粉团放在大漆盘中,咱们用特制的小弓箭来射粉团,射中者得食。” 说着有丫鬟又拿来几个小巧的弓箭,有人笑问:“何小姐,你哪来这些小弓箭?” 何珊珊脸一红,又有人笑道:“感情是石家公子送来搏美人一笑的。” 何珊珊扑过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众人笑做一团。 玉萱知晓何珊珊与石夫人娘家表哥自小定了亲,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玉萱又想到梦里场景,若没有早逝,自己也与表哥定了亲吧,想到此又是一阵黯然。 耳边突然传来喝彩声,原来有人射中粉团。 粉团表面光滑,本不容易射中,射中的姑娘得意洋洋,拿起小弓箭直接将上面的粉团放进嘴里,咬下大嚼。 转眼开席,石夫人北方人,所做菜肴大部分是京城菜式,玉萱突然想京里的哥哥姐姐,不知道梦里母亲和自己没了后,哥哥姐姐被江家怎么样了。 席间宾主畅饮正欢,互有婆子行色匆匆而来,走到石夫人身边耳语。石夫人面色悲喜交加,安氏离得近,看的清楚,轻声问:“可是有事?” 石夫人苦笑:“李姨娘有孕了。”安氏一惊:“你没给她们避子汤?” 石夫人道:“我多年只得一个女儿,何家早不满意,都有说要过继的了。姨娘有喜,庶子也算老爷的儿子,总算后继有人,免得便宜别人家的孩子。 ” 安氏闻言,能理解对方的苦楚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拍了拍石夫人的手。 傍晚时分,宾客纷纷告退,安氏又留下劝慰了石夫人好一会,才了领着玉萱登车离去。 母女二人转回江参政府,正遇到人牙子带着凤琴等人出门。安氏在车上皱眉:”怎么早上就来了,这会儿还没出府去?” 田嬷嬷下去一会复又回来:“回太太,凤舞被打了板子,已经没气了,人牙子怕晦气,这不等几个喘过气来才敢领回去。” 安氏低头想了想,叹口气道:“毕竟伺候一场,咱们府里把凤舞好好葬了吧。多给人牙子些银两,让剩下的几个好好养伤,卖个好人家去。” 田嬷嬷道:“太太仁慈。”过去安排事宜。 玉萱听的沉重,但也不会害怕,今日里只是打发个丫鬟,明日里江家有人要的可是她们母女的命。 到了二门里,还没下马车,玉萱就听到有婆子道:“老爷回来了。” 玉萱一听,急急下车,安氏拦都拦不住。院子里一个深蓝色长袍,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抬脚向正房走去,回头看到玉萱,展颜一笑。 玉萱看着沐浴在霞光里的父亲,红了眼睛,活生生的,健健康康的父亲啊。 玉萱哭着扑向了父亲的怀抱。江睦桐有点惊讶,抱住玉萱道:“怎么了,小囡囡,这才一日不见父亲就这么想念了?” 玉萱也不搭腔,只是紧紧抱着父亲不撒手。安氏下车看见这一幕笑了,冲着江睦桐柔声唤道:“三郎。” 江睦桐抱起玉萱走向安氏,安氏伸手抓住江睦桐的另一只手,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江睦桐轻声道:“怎么,夫人对我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成。” 安氏偷偷拧了他一下,红着脸进了屋。玉萱冷静下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从父亲身上下来。 江睦桐大笑着走进正房。三人正在房里叙天伦,屋外传来一身娇音:“妾柳氏来给爷请安。” 玉萱一阵恶寒,抬眼偷偷看母亲,安氏果然变了颜色。 江睦桐转向田嬷嬷:“屋外何人?” 田嬷嬷答:“老爷忘了,前几日您出外喝酒,带回来个小星说是下属送的瘦马,一碗绝子汤灌下去让养在屋子里当个玩意。” 江睦桐恍然大悟转头对安氏道:“我倒是忘了,记得你是喝了茶抬了姨娘的。” 安氏面色不太自然,把玉萱推到了次间,道:“老爷既然带回来了,我总要做出个贤良的样子。否则岂不让人背地里咬舌。” 江睦桐哈哈大笑,伸手搂过安氏:“你这是吃醋?谁还能越过你去,不过是个玩意。” 田嬷嬷和屋里的丫鬟都低下了头去。 江睦桐对田嬷嬷道:“去,打发了去,今日我只陪夫人。” 安氏脸又红了,心里甜成蜜汁,扭着身子打掉了江睦桐的手。 次间的玉萱撇撇嘴,高兴父母感情深厚,可是想到那柳氏也有几分本事,前世里父亲并不成真正冷落了她,若不是灌了绝子汤,还不知道怎么轻狂,能闹出多少事来。 外面柳氏被田嬷嬷打发,不情愿的回了跨院,气的在房里又是一阵扑腾,却无人理会。闹了一会,柳氏开了门,问守在外面的丫鬟红翘:“红翘,老爷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红翘本是个三等丫鬟,因为柳姨娘提了一等跟在她身边伺候,对柳姨说道:老爷平日在家时不过读书写字,不过老爷没有午休的习惯,午休时分怕打扰夫人,最爱在花园亭子里喝茶赏景吟诗作画。” 柳氏听了,满意的对红翘说:“算你机灵,回头我赏你。” 第二日江睦桐果然没再出门,只在房里看着玉萱练字。他昨天已经听安氏说了玉萱的遭遇,一顿后怕,又给玉萱添了几个护院专门看护。玉萱心里甜甜的,有父有母有人疼,真是好。 吃过午饭,安氏是午睡养生的习惯,玉萱自小也随了安氏的习惯。 江睦桐让人在花园凉亭里摆了茶具,园中一股清流从花木深处折泻而来,正好环抱凉亭,有微风袭来,真真凉爽,最是喝茶看景的好去处。 柳氏等到正房里没了声音,悄悄换了红翘的衣裳,低着头从跨院溜出来。 正房外守门的丫鬟以为是红翘,并没有理会。 柳氏溜到花园凉亭,果然看见江睦桐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泡茶。柳氏悄声走过去,伸手就接过江睦桐手里的茶壶。 江睦桐一惊,回头却看到一个体态妖娆、弯眉颦黛的女子,甚是风流,家里并没有这样的丫鬟。心里了然定是那瘦马柳氏,果然另有一番韵味。 江睦桐眯了眯眼睛,伸手环抱住了柳氏:“好一个俏丽风流的丫头,好好给爷泡壶茶。” 柳氏心里大喜,以为老爷夫人情深,自己定会费番周折,谁料这么轻易得手,男人果然靠不住。 004返程 玉萱午休起来,让墨琴雁书拿着棚好的丝布针线,青棋染画提着茶水果盘。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花园走去。走到花园拱门,迎头碰到了穿丫鬟衣服的柳氏。 柳氏面色绯红,看到玉萱,手不自然的提了提衣领子,并没有与她搭话,匆匆走了。 墨琴奇怪:“这柳姨娘怎么穿了丫鬟的衣服在花园里。见了小姐也不搭话,老爷还没宠她呢尾巴就上天了。” 玉萱也奇怪,但这是父母亲的事情,不好多问,带了众人继续走进花园。 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从花园西南角的角门闪了出去,墨琴眼尖:“谁在那!”说着就要过去抓人。 玉萱看的真切,那件青色莲花纹的袍子,父亲就有一件。再说家里能穿丝绸的男人除了父亲还有谁?那身影高度衣角定是父亲无疑。 一定是柳氏不甘心,打听了父亲的习惯,换了丫鬟的衣裳偷偷跑出来。 父亲与母亲情深意切,定是狠狠羞辱了柳氏一番,柳氏羞红脸跑出来被自己撞到,父亲怕自己误会从角门出去了。 到晚间掌灯时分,江睦桐才转了回来。安氏问:“一下午去哪了?不见人影。” 江睦桐做贼心虚,换了话题:“今日有人拿了我的帖子来拜访,可是你给的?” 安氏道:“忘了给你说。前日里送萱姐回来的公子好像有事相求,看着他不像坏人,又与我们有恩,我就给了张帖子。怎么,他来找你?” 江睦桐点头:“想坐我们的船一起上京。” 安氏好奇:“哦?”江睦桐看她好奇的神情,也松下心来与她细细诉说:“那小公子是刘家的人。” 安氏不解:“哪个刘家?” “还有哪个刘家,自然是余杭刘家,刘阁老的本家,出过皇商的刘家。”江睦桐遗憾道:“可惜刘家那位商业奇才,不幸早逝。只余下一双儿女,最小的女儿比萱姐还小两岁,刘小公子年方16。却已经中了举人,这次准备带着妹妹上京投靠堂叔刘阁老。刘小姐年小,伺候的年迈,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今天听闻我不日也要回京,往府里投了拜帖,希望能与我们同行。” 安氏最是心软,听了一阵心酸:“年纪轻轻却这般磨难,他早早中举,看来也是个好读书的,不枉他父母生养他一场。” 抹了会泪,安氏又道:“刘公子为何带着幼妹上京?为何不托付给族人?难道族里不容他们两个不成?” 江睦桐想了想:“这个我没问。不过想来家有长财,稚子未成,他父亲创下的财富不知道便宜哪个了。” 安氏可惜:“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又道:“我们也不是直接进京,路过安庆县还要耽误一两个月,他可知道?” 江睦桐道:“已经告诉他了,反正安庆离京城不过一日功夫,如果他愿意留在安庆做客,我也是欢迎的。” 夫妻二人又唏嘘了翻人生无常,吹灯休息不提。 转眼到了回京的日子。参政府收拾齐备,江睦桐在杭州经营六年,自是得了不少东西,只装船的行李就有三艘。 安氏这次只带了以前从京里跟来的心腹丫鬟婆子,其余本就是本地现买的,这次也付了些银子给放了出去。 安氏带着玉萱登船安顿,玉萱瞪着船里多出的女孩惊讶不已。 女孩比自己小上一些一团粉气,梳着双丫鬓,一身淡淡的绿色襦裙称的脸蛋洁白无瑕,一双桃花眼星辰如明月,此时笑的弯弯的望着安氏与玉萱。 女孩身边一个青藏色褙子的婆子见到两人进来,忙道了万福:“请夫人小姐安,早几日奴婢家的少爷拜访过老爷,蒙老爷夫人照顾,一起坐船上京。” 安氏恍悟:“可是余杭刘家的公子小姐?” 婆子道:“正是,老爷夫人心善,看我们公子小姐年幼,愿意出手照顾。” 女孩也道万福,给安氏打了招呼,毕竟年纪小,伸出手就拉了玉萱:“姐姐,你真好看。” 说的玉萱脸一红,安氏笑了,拉过女孩问:“你叫什么?今年几岁?” 女孩脆生生的回答:“我转过年就7岁了,我叫刘琪,我哥哥叫刘政。我们要去京里投靠堂叔。”说完又一指婆子:“这是我的奶娘李妈妈。” 安氏见她呼啦啦答出那么多,笑道:“还是个孩子,可怜见的,这么小就离了本族跟着哥哥投奔亲戚。”说着眼圈一红。 李妈妈道:“自打我家夫人老爷没了,少爷和姑娘可没少受族里挤兑。忍了两三年,少爷争气考上了举人,这才消停点。少爷要去京里读书,又放不下姑娘,这才带着我们一起。” 玉萱在旁问:“你们家没人了吗?为何族里这般欺侮?” 李妈妈道:“老爷是独子,少爷也是单传,一帮眼界短的就看见那些财物,可不起了贪念。幸亏少爷想起了京里的堂叔。要奴婢说,带着姑娘去京里好,兄妹二人也有个照应,比留在族里受人欺侮强。免得有什么事远水解不了近渴。” 安氏点头:“是这个理,一家子要的可不就是团聚。”说着想到几年没见的大女儿和儿子,离别时不过总角年纪,现在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 安氏留了李妈妈和刘琪继续说话,玉萱让人搬了刘琪的东西与自己同住。 船一开,染画就站不稳当,吐的一塌糊涂,玉萱留了雁书照顾她,让青棋帮刘家小姐安放了行李,自己带着墨琴来到甲板。 前世坐船也不过这个年纪,之后几年一直在京里,今天又要在船上度过几日,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再是两世人,前世去世也不过十四岁,玉萱终究是个孩子,她也想的清楚,如果真是重生,前世的一切终究躲不过,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小心小心再小心,总比前世两眼瞎子强。所以这时候她也高兴起来,望着缓缓流过的江水,感觉心情舒畅。 刘政拜会过江睦桐后,在客舱安顿好,想到未来之路并不好走,心情不舒坦起来。看窗外江水波光粼粼,妹妹年幼,堂叔家又不知道是一番什么景象,越想越烦,干脆带着随从来兴去前面甲板吹吹江风。 谁料一上甲板,那日救的小姑娘正恶狠狠的等着自己。刘政莫名其妙,自己是她恩人,怎么见了反而像看见仇人? 玉萱冷哼一声,对墨琴道:“可有两文钱?” 墨琴虽然奇怪,还是掏出两文钱递给玉萱。玉萱接过,掂了掂,扔给刘政:“还你的两文面钱,免得惦记着睡不着!” 刘政瞪着散落在甲板的两文铜板,抄着手没有出声。来兴可不愿意了:“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要你两文钱了!” 玉萱道:“那日送我回府后,你临走不就是给我比划了个2字,提醒我欠你两文面钱,怎么这会又不承认了?没想到长的人摸狗样,却有卢至之好,亏我还以为碰到一位侠义之士!”说完也没管对方答不答话,扶着墨琴进了船舱。 来兴被说的一愣,转头不相信的看着自家公子,用目光询问:公子,你不会真那么抠吧? 刘政垂着眼皮,看上去依然淡定,其实内心已经狂啸:我比划的是胜利,是“v”好吗?不是给你要两个铜板! 果然穿越什么最讨厌,他不懂古人说话,干脆装深沉,谁料到还是被个小女娃娃误会,一头撞死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去。 来兴捡起钱递给刘政,刘政懒的接:“赏你了。” 来兴一愣:“为什么?” 刘政眼皮也没抬,沉默不过几秒,伸手拿回了两文钱:“也对,爷有卢至之好。”将钱揣到怀里后,他面朝江水仰望天空45度角开始神游天外。 来兴在后面悄悄打了自己一嘴巴:“让你多嘴。”然后躲一旁去想卢至是谁去了。 玉萱已经知道那少年原来就是随船的刘家公子,遂再未出过船舱,每日里只与安氏和刘琪斗茶下棋,练字看书。 眼瞅着船行到了安庆县的码头,众人要上岸了。 玉萱想到老宅就感觉阴暗暗的,但是再不情愿也要随父母前去。 岸上已有江家人带着马车守候多时,来人正是江睦桐大哥长子江世坤以及二哥嫡子江世堂。 两人看见船舶停住,飞速跑上前来,江睦桐看见两个侄儿很是高兴,领着安氏等人下船。 江世坤作了个揖:“三叔三婶,路上可是辛苦。” 江睦桐道:“倒还舒适,只是归心似箭。家里老太太可还康健?你们父母身体可好?” 安氏也是如此问,两人一一作答。 江世坤见到后面的玉萱,问道:“可是玉萱妹妹?” 玉萱打量他一眼,见江世坤与江世堂俱是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红唇白齿,心中暗想:江家果然容貌都很出众,这样想着,她嘴里答道:“两位哥哥安。” 江世坤答了,扭头对江睦桐道:“几年不见,玉萱妹妹越发出息了。” 众人又是一番寒暄。此时刘政也缓缓上了岸,带着刘佳琪等人远远站着,看到他们寒暄的差不多了,才慢慢走上前去。 江睦桐与他们互相介绍后,刘政道:“这几日承蒙江大人照应,政不再打扰,就此别过。” 江睦桐诧异:“这么着急?与我家去,休息几日再启程也不迟。你妹妹年纪小,可受得住?” 刘政道:“此去京里也不过两日路程了,不再劳烦江大人。堂叔也已得信,明日里会派人到城门接应,不敢耽误。江大人到京后,政再上门拜访。” 刘政拜别,玉萱一直扭着头不理他,只与刘佳琪恋恋不舍。 刘政带着妹妹仆人租了辆马车继续向京赶去。江睦桐带着家人也上了马车朝向阳大街的江宅缓缓而去。 005江家(一) 江氏本是传了六七百年的世家,家族传承绵延悠长底蕴丰厚,与太原王氏、琅琊谢氏等并立朝堂,把控政事。 前朝皇帝深感朝廷力量薄弱,遂开创科举制,逐步蚕食世族影响力。 晋州江氏前朝出过两位皇后,都在宫廷碾压中不幸失败,江家在前朝被清洗了两次,又逢上战乱,导致家族凋零。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原因常年战乱人家萧条,大部分良田被弃而不耕,本朝太祖稳定战局后从繁华的晋州迁徙了一部分人过来,江氏也有一支搬到了安庆县。 江家在安庆县落脚,获得良田数倾,又因玉萱高祖中了科举,入朝为官,江家慢慢在本地有了名声,玉萱祖父也是个读书的好手,官一直做到二品户部侍郎。 安庆江家真正声名鹤起的,是玉萱父亲与二叔一同中了进士,父亲江睦桐更是被圣上钦点探花,得知是户部侍郎江敬琪之孙后,更是龙心大悦,写了个一门三进士的牌匾赐给安庆江氏。 安庆江氏依旧延续晋州江氏“孝敬和睦,世代绵长,蒙乘祖泽”的字辈排位,如今传到五代,子嗣旺盛,江氏一族在安庆正式成为第一大姓。 马车缓缓而行,一个时辰后终于转入向阳大街。玉萱透过马车纱窗向外看去,依稀可见江家青砖青瓦、飞檐斗拱的大宅院。马车行到江家大门,等了片刻,门房卸了高高的门槛,马车这才缓缓驶进了江家大门。 众人纷纷向外打量,只见江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堆金立粉,尽显富贵气象。安氏感叹:“江家果然不愧为安庆第一世家。” 玉萱并不关心这些,若是没有经过前世的凄惨经历,她也许也会自豪江家的富贵高门,但是如今她担忧的是江宅里的鬼鬼魅魅,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情绪。 江家大院只住了嫡系一支,另有旁支依附在大院周围聚族而居,与平民百姓并不相连。 大门以里,一条石铺的东西走向甬道,尽头是祖宗祠堂,与大门遥遥相对,南面三个大院,是玉萱祖父亲弟一家所居住,北面三个大院正是江睦桐三兄弟的院落,老祖宗江老太太跟着大房住在靠内的庆仁院。众人在庆仁院下了车,换了轿。 玉萱看似无意的朝祠堂方向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出了声音:“咦?” 安氏回头拉住她:“怎么了?”玉萱回过神,低下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江家是不是太显富贵了。” 江睦桐看了她一眼:“这正彰显了圣上隆宠,我族强盛。萱姐应为自己生作江氏族人而自豪。”玉萱垂下眼睑,看不出情绪,轻轻答了一声。 众人转过喜鹊登梅的照壁,转过垂花门,在第二进下了轿,穿过角门进了第四进。 只见为首一个身着绛红罗镶金宽袖褙子的白面长脸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从正房迎来出来,还没走近就听到:“哎呦,三弟三弟妹,老太太可把你们等到了。” 待走到近前,玉萱认出她是大伯母江吴氏。 江吴氏携起安氏的手,眼睛快眯成一条缝:“路上可累了?几年没见,弟妹怎么看着又年轻了不少?” 安氏笑着寒暄:“大嫂别拿我打趣了。” 说着众人进了正房。一踏进屋子,江睦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不孝子给母亲请安了。” 上座檀色四喜如意云纹锦缎,头发花白,富态吉祥的老太太激动的就要走下来,旁边一个丫鬟赶忙扶住,老太太哭道:“你拦什么!我的小儿呀,你个狠心的竟然一别六年,不顾家里我这个老婆子,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继续在外面逍遥你的去啊!” 玉萱呆住了,前世里也有这一遭,那时自己天真无心,只以为家里一团和气,这次添了心思,更加注意众人言行。 此时她看着祖母哭唱念打,竟句句暗指母亲拐了父亲不尽孝。 倒是怪了,祖母与母亲莫非不合?玉萱偷眼看了母亲一眼,果然见安氏面色不虞。 江吴氏一向知道老太太心思,见三叔一家刚回来老太太就想着发作安氏,赶紧过去拉住老太太:“母亲莫要悲伤了,三叔这不是回来尽孝了。听说本该年底交接回来的,三叔思母心切,赶七月前就回来看您了。” 江老太太哼了一声,转回上座,招江睦桐过去,抱住儿子又是一阵哭诉离别。 这个功夫,玉萱打量了一番屋里人,迎接自家的是大伯母江吴氏,二伯母自打她们进来,就在老太太右手座位上没有起身,只是来回瞟了她们几眼,嘴角讽笑的看着众人,她怀里抱着个四五岁年纪的女娃,此时好奇的看着她们。 再往上看去,祖母身旁立着两个同样烟罗紫轻绡短臂,头顶分肖鬓的少女。 玉萱认得那个长脸与大伯母相似的为大房嫡女江玉芳;另一个并未回头,只顾着安慰祖母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江玉茜。 安氏等那老太太哭的差不多了,俯身行礼:“儿媳给老太太道万福。” 江老太太坐立了身子,耷拉着眼皮望向下方:“看你倒没瘦多少,看来江南就是养人。”并没有让安氏起身。 玉萱看着生气,加上前世记忆,对江家上下并没有好感,插嘴道:“祖母您也是鹤发童颜,曲眉丰颊,富态的很。” 话一出,江老太太变了颜色,眼中锐光一闪后又迅速恢复常态:“这是萱姐?这么大了。看来读了不少书,成语用起来头头是道。” 江睦桐忙道:“小孩子只是真心想讨好母亲您,不会说话罢了。”安氏也是暗地里狠狠掐了玉萱一把。玉萱忍气,也给众人请安:“祖母,大伯母,二伯母。” 江老太太摆过谱,想想那安氏毕竟是阁老的女儿,高门贵女也不好太轻贱,她见好就收:“起来吧,一路也辛苦了。你大嫂早几日就派人把你们三房的院子打扫干净了。回头安顿了,再去南面给你们二老太爷请安,见见亲眷,不要失了规矩。” 玉萱心里腹诽:您也知道规矩二字,突然就想起姐姐玉菁形容老太太的话来:“老太太破落户出身,在母亲高门贵女面前又自卑又自大,总是想打压母亲来证明高门贵女不过如此,还不是照样向她这个婆婆低头。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想着姐姐的促狭,玉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对京城更加向往。 安氏又与妯娌见礼,二房江钱氏轻轻一回礼,复又低头哄自己的小女儿江玉菲。 江吴氏对着安氏道:“三弟妹,回头你看屋里缺什么给我说,一总添上。”安氏笑回:“大嫂客气了,我们总不过住上一两个月,不碍事。” 江老太太脸一沉:“怎么,不在家里过年?” 江睦桐看见母亲生气,忙答道:“这次卸任,要赶在元旦之前去京里述职,儿子还想与京里的老师同窗叙一叙。再来,也得为将来留京跑跑路子。” 江老太太一听事关儿子前程,气消了一半,刚想再说安氏几句,忽又想到儿子升官还得指望安阁老帮衬,一时气结又无所发泄,到底还是重重拍了拍桌子:“我老婆子反正已经习惯了,你前程要紧。安氏,你也要帮扶着老三些。” 安氏知道江老太太意思,点头应了。玉萱看着江老太太有气又不敢发的脸,也是暗笑。 江玉茜转过身来,垂着眼与江睦桐安氏行礼:“父亲……母亲。”行到安氏时,玉茜一顿,还是称呼了母亲。 安氏听见母亲两字,好似很激动,拉过玉茜:“好孩子,这么大了,回头到母亲屋里,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玉茜看着安氏拉住自己的手,忍了忍没把手收回。 玉芳听见了,也凑过来:“三婶,你只给茜妹妹带了东西,有没有我的?” 江吴氏一把拉过玉芳:“你个眼皮子浅的东西。”安氏一看,改了主意,暗示身后的冬雪。 冬雪会意,悄悄往屋外走去,正好与进屋掀帘子进屋的江世坤兄弟撞了个满怀,冬雪脸一红,行了礼就出去了。 大房长子江世坤、次子江世圣、二房嫡子江世堂以及玉萱同父异母、玉茜的同胞弟弟江世圩并三房的庶子江世城一并进来,给江睦桐和安氏见礼。 江世坤道:“父亲去了庄子上,隔日回来。让我向三叔先问声好。”江睦桐点头示意知晓了。 玉萱打量江世圩一眼,见他神情骄傲,只与安氏简单作了个揖,并未像其他人一样磕头行礼,安氏竟然不以为怪。冬雪带着几个捧着东西的小丫鬟进来立在了安氏身后。 安氏示意她们把东西放在了圆桌上,笑道:“此次从杭州来,给家里人每人都带了礼物,大件的我已让人送到各房,这里是几个小姑娘小伙子的玩意,你们分了吧。” 江吴氏笑:“三弟妹真是客气。”并不拦着玉芳上前挑拣。玉芳拿了个赤金宝钗花钿,又捡了个碧玉玲珑簪塞给玉茜,然后看向另一个盒子,见不过是些文房四宝男子用的东西,也就没在多注意。 玉萱看着心里一动,对玉芳等人笑道:“看姐姐挺喜欢这些东西的。以前在杭州参见春宴,看到有个姐姐带着双赤金九转玲珑镯子很是喜欢,说是咱们北方的手艺。也不知道芳姐姐可知道咱们安庆县有哪家金铺能做出来?” 玉芳道:“说起来安庆还真没什么好手艺的金铺。咱们离京城近,从来都是去京里采买时兴的样子,哪里看得上县里那些土里土气的东西?” 玉萱观察众人神情,没有发现有何不妥,怕引起众人怀疑,也笑着转了话题。 众人寒暄一番,除了正在坐月子的江世坤媳妇江贾氏,江睦桐这一系几乎都见过了。 江睦桐被留在庆仁院陪着老太太叙旧。玉萱随安氏回庆安院收拾,晚饭再来开席。 出了庆仁院,玉萱忍不住又看向甬道尽头的祠堂,问安氏:“母亲,那里只有个祠堂吗?” 安氏道:“那里除了祠堂还能有什么。对了,祠堂左面有个园子,听说景色不错。我来的少,还没去过呢。” 不对!玉萱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明明祠堂前有个牌坊的。前世里江氏被人称道的,不只是一门三进士,还有那惊艳绝伦的百寿牌坊。 可是现在祠堂前空荡荡的大地,哪有牌坊的影子。到底哪里出错了,还是自己真的撞坏了头,一切只是臆想? 006江家(二) 庆安院也是个四进的大院,江睦桐与世圩、世城平时都在外院起居,安氏等女眷在第四进内院起居。 玉萱扶着安氏江夫人到了第四进院,正房与庆仁院一样也是连着五间瓦房。 东厢一直是玉茜住着,西厢房堆着些杂物做了库房。安氏让人收拾出来给玉萱暂住。 正看着春草她们收拾,一个身材短小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挨了进来,小声道:“妾李氏请太太安,请小姐安。” 春草刚想赶人,听到话语不对,停手偷瞄了安氏一眼。 春草四个大丫鬟本是后来的,第一次跟安氏进江家,并不清楚江家情况。安氏也知道这些,并没有怪罪春草,看到李姨娘也不开心:“李氏,老爷和我是不常回来,可你也不能忘了规矩。谁让你悄无声息的进来的!门口的丫鬟死了不成,也不拦着!” 因为没有事做被安排在门口打帘的小丫鬟吓白了脸,匆忙跪下请罪。 春草说道:“知道错了还不自己去领罚、”小丫鬟飞一般的朝罩房下人安顿的地方去了、 李氏一进来就落了个没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安氏看她实在老实愚钝,也懒了与她计较的心:“罢了,我这正忙着,知道你请过安了,自去吧。“ 李氏唯唯诺诺的告退,安氏又叫住她:“对了,把老爷带来的那个柳氏带你院里去,随便安排个房间就行。” 李氏脸一侉,答应着出去了。玉萱在次间并没有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青棋墨琴几个收拾东西。 李氏是江睦桐原配的陪嫁丫鬟,怀了世圩时抬起来的,图的她老实又颇有些姿色。 江睦桐对其可有可无,也是李氏运气好,一朝怀孕生了儿子。 后来安氏进门,把那些通房侍妾都打发了,李氏因为有子留了下来。 这李氏懦弱老实,前世老老实实呆在后宅,玉萱也并不关注,她想的是前世推自己的那个人,还有本该立在祠堂前的那个牌坊。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一下午众人就把安氏母女常用的收拾妥当。 安氏让自己的下人婆子管事在院里集合,训道:“我知道你们有人跟我来过江宅,有人第一次来。不论哪一种,只要你在江宅一日,就给我老老实实的,非有事不得出院门,不要与其它院的下人争执。咱们不过在这住一两个月,要是谁给我惹是生非,必将打发出去。”众人称是,之后田嬷嬷有说了几条江家的规矩,让众人散去。 看安氏正忙,玉萱回到房里,也唤了青棋四人,关上房门,低声说道:“你们四人是我身边的,也要打起精神,不要让田嬷嬷抓住了把柄,我脸上也不好看。” 四人答道:“是。”玉萱又着重提了墨琴:“你最爱说话,以后在这里能忍就忍住,回头去了京里咱自己的府上,让你说个够。” 四人笑起来,墨琴道:“知道了小姐。” 玉萱想了一会,挥手让四人散了,独独把雁书留下:“你心细,也擅长交际,替我多注意主意两位婶婶院里的情况,知道些忌讳。” 雁书惊喜往日里一团孩子气的小姐能想到这些,干脆的答应了。 晚饭开席前,安氏派了田嬷嬷去了江世坤的院子,向世坤媳妇江贾氏送了土仪和没有及时送到的洗三礼,之后便带着玉萱向庆仁院上房走去。 席间江老太太神色缓和了不少,对安氏玉萱也和睦起来,像个正常的亲祖母样子。 玉茜与玉芳挤坐在一起,并不理会玉萱,江吴氏对安氏母女倒是热情,二婶娘干脆推脱孩子太小容易哭闹,没有来参加接风宴。 晚间江睦霖也从庄子上回来了,称赞了玉萱几句,又与江睦桐兄弟相见热络了一番。玉萱最好奇的,是二婶娘到底与母亲有何恩怨,这般不给脸。 高门大户,哪怕背地里恨的想插刀子,面上也和和气气,像二婶娘这样从见面就冷冷淡淡,明明白白摆出不喜欢你的人倒是少见。 玉萱觉得弄清这些,也许对查找前世暗害自己母女的人有帮助,唤雁书耳语了一番。 玉芳瞧见,高声道:“萱妹妹有什么好事,要说给丫鬟听不说给姐姐们。” 玉萱觉着这玉芳真是莫名其妙,贪恋自家的手办土仪,又对自己隐隐有些敌意,前世里就处处与自己和玉菁作对,这回又出来刷存在感。 玉萱回道:“哪有什么好事,只不过是些女孩子的麻烦,姐姐要听吗?”玉芳被顶了回来,颇觉没脸,还想说什么,江吴氏瞪了她一眼,冲玉萱笑道:“不要跟你芳姐一般见识,她就是个有口无心的急脾气。” 安氏听到动静,望向玉萱,摇头不要让她闹事。玉萱一顿饭吃下来,收获不少玉芳的软刀子,心里真是烦不胜烦,只是碍着安氏,再不多言。 饭后,众人又在江老太太面前表了一番孝心,唱一番母慈子孝,才渐渐散去。 玉茜与玉芳道了别,跟在江睦桐夫妻身后进了庆安院。 江睦桐留在外院书房考察江世圩、江世城功课,安氏带着玉茜玉萱回了内院。 安氏换了衣裳坐到次间炕上,玉茜与玉萱也陆续换了衣服过来。 玉茜暗暗打量了玉萱一番,见她月牙色桃实纹蝉纱丝短臂,简单梳了个双丫鬓,肤如凝脂眼睛流盼妩媚,见自己打量她,抬头冲自己婉然一笑,当真是妩媚多姿,比她那高傲烦人的同胞姐姐讨人喜欢。又想起这几日祖母对自己的提醒,当下也回了个笑。 玉萱倒是一愣,看她白日表现,对安氏不是很亲近,没料到对自己倒是客气。 安氏命丫鬟拿了东西进来放在炕几上,对玉茜说:“可怜你自小跟着老太太身边,父母亏欠了你。你又大了,该打扮起来,看你少带首饰镯子,可是有人趁我们不在苛刻了你?” 玉茜忙道:“哪里有,是我不稀罕那些。”后面的话玉茜没说,哪个姑娘不喜欢呢,自己亲生母亲出身小富之家,嫁妆单薄,哪里像玉菁玉萱一样穿金戴银的。 安氏说的好听,真疼自己,以前怎么不给自己准备,只知道霸着父亲在外面,不知道在婆婆前尽孝,把自己和弟弟往江家宅院一扔,这会儿充什么假好心,还不如大伯母一日三餐的关照来的让人温暖。 安氏自是不知玉茜的腹诽,只拿了盒子往她面前推:“看,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些女孩子用的首饰胭脂,俱是江南正时兴的。 玉茜接过来一看,里面倒真是不少精品,回头与玉芳看看,省的老是她显摆新样式饰品。当下心里高兴起来,谢道:“谢谢母亲。” 母女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江睦桐也从前面回来。 玉茜看见父亲,眼圈一红,扑在江睦桐怀里哭泣:“父亲,可是忘了您的大女儿。” 江睦桐心里知道亏欠这个嫡女良多,当年喜得头胎,也是抱在怀里哄过换过尿布的,当下搂着玉茜安抚起来。 玉萱看着有点吃味,自打懂事起都是自己在父亲怀里撒娇耍闹,如今多了个玉茜,虽然知道那也是父亲嫡亲的女儿,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她说道:“父亲,您今日里累了一天,早些安歇吧。听母亲以后要去庆仁院晨昏定省。” 江睦桐这才撒了手,拍着玉茜道:“也对。以后你们定要孝敬祖母,尊重母亲。早些回房吧。” 玉茜低着头,与玉萱轻轻退出房间。 到了明间,玉茜似笑非笑的对玉萱说:“妹妹倒是孝心一片。”说完也不等玉萱开口,便带着自己的丫鬟春兰扬长而去。 玉萱这才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前世里与她接触并不多,只记得她未嫁之前,与姐姐玉菁常有冲突,母亲为此没少惩罚姐姐,自玉茜嫁人后并不常往来。 回了西厢自己屋子,雁书也跟了进来。墨琴道:“这一下午你去哪了,找你也找不着。” 雁书道:“小姐安排了我事情。” 墨琴撅嘴:“就你有事干!” 雁书只笑嘻嘻的,并不与她起争执。 玉萱看雁书有话要说,吩咐墨琴青棋等人收拾好就回去吧,今天留雁书值夜。 墨琴道:“怎么轮她了,明明该染画的。” 青棋看出玉萱与雁书两人肯定有什么私房话要说,强扭着墨琴出去,到门外才悄声道:“你平日里的机灵劲呢,没看到小姐与雁书有私房话要说?” 墨琴不服气:“尽显着她了!咱们就是外人吗?” 青棋拉着她往倒罩房走去,边走边小声数落着墨琴。 拐过角门,看到夫人身边的冬雪低头边走便找着什么。 墨琴问:“冬雪姐姐,找什么呢?” 冬雪答道:“我白日里带着的银钗掉了,也不知道在哪掉的,这不到处找找,你们也帮帮忙。” 青棋说了句:“这么不小心。”也喊着墨琴帮忙,提着灯笼俯身仔细查看角角落落。 007自知之明 雁书伺候了玉萱上床躺下,窝在脚踏轻声对玉萱道:“小姐,我今天去打听了,都是些老爷太太们的小道消息,您要听吗?” 玉萱倾过身去:“小道消息说不准藏着大内容呢,快说。” 雁书道:“大老爷平日里都在外整理庶务,下人们说大老爷读书不行,经商庶务最是拿手,这几年赚了不少银子。大老爷生性风流,抬了不少姨娘,通房一双手也数不过来。大少爷随了大老爷,听说她们院里的丫鬟都被上了手,可乱着呢,有几个庶女被大太太关在后面院子里,平日不让出来,到年纪就收了聘礼许了人家且不给嫁妆,倒像卖女儿一般。别人碍着咱们老爷和二老爷的威风,并不敢多言。大少奶奶性子也是个胸中有丘壑经纬的,平日里没事就打骂通房姨娘,现在做了月子才消停。” 玉萱颇无语:“这都一家什么人,还是咱们家素净。” 雁书又道:“平日里二太太那里因为二老爷在任上,倒关上门子过自己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话。” 玉萱想起印象里的二婶娘,也是这么个形象,点点头又问道:“还有吗?” 雁书接着说道:“说的是咱们院里的四爷,平日里被老祖宗惯的不知天高地厚,成日里逃学遛狗,欺侮五爷,有时候把二爷当马骑也没人敢管,李姨娘暗地里没少流泪。” 雁书是安江家大院的排位来称呼少爷们,四爷就是江睦桐长子江世圩,五爷自然是庶子江世城。 玉萱冷笑:“他那德行,也就是窝里横了。”又想起前世,因为哥哥世垣强势,世圩倒没敢在自家姐妹上撒野,但是那纨绔的作风,可没少让玉茜头疼。 两人说了半夜悄悄话才睡着,鸡鸣丑时雁书把玉萱推醒时,玉萱揉着眼睛不肯起。 直到听到外面有响动,才被雁书服侍着穿上衣服。雁书打开门,等候在外的青棋墨琴两人端着水盆、拿着毛巾皂角进来。 等抹好油脂梳好头,安氏那边也收拾妥当,带着玉茜玉萱向庆仁院走去。 江老太太还没起床,有丫鬟进去传话。 江吴氏从里间出来:“弟妹来的挺早,老太太正在梳洗,您在外间先等会。”安氏笑着回礼,坐下等候。 随后,江玉芳,江钱氏纷纷到达。 江玉菲年纪小正贪睡的时候,并没有跟来。 安氏看见江钱氏那爱理不理的模样也是烦恼,本着与人为善顾全大面的思想,安氏还是冲着江钱氏点头招呼:“二嫂起的早。” 江钱氏动了动脸皮,挤出一丝笑容:“三弟妹更早。”弟妹二字好像不情不愿的含糊吐出来。 安氏一阵气恼,也不好守着众人与她争执,只好自己生闷气。 玉芳过来:“二婶三婶早。”请过安后便拉着玉茜进里间,临走还得意洋洋的看了玉萱一眼。 玉萱朝天白了一眼,德性,好似我稀罕伺候老太太似的。 且不说这里打着眉眼官司。江老太太的三个儿子全是嫡出,还有三个女儿,两个庶出女儿远远嫁了外,眼不见心静,还有个嫡女黄江氏,嫁给了临县自己的侄子。 江老太太本是高嫁,娘家就是个普通的富户,当初江家刚搬来此地,地位还不稳固,老祖宗就给玉萱的祖父聘了本地的富户女儿,这便是江老太太。 后来江家显贵,黄家就有些攀不上江家,按说江老太太的小女儿有两个进士哥哥,前面两个庶姐都嫁给了官家,自己也该高高嫁入高门大户的,为什么独独她下嫁给自家白身的表哥呢。 原来黄江氏生来残疾,手指之间有蹼相连,俗称鸭掌,本就嫁不了高门。江老太太娘家看江家出了高官,心生巴结之意,为独子求娶黄江氏。 江老太太心疼女儿,黄家虽富裕,却是白身,遂要求黄家从临县一步一个金元宝摆到安庆县才同意女儿下嫁。 黄家只要能娶到江家嫡女,与江睦桐兄弟有更深一步的关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黄江氏出嫁时,也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加上表兄性格软弱,黄江氏现在倒能在婆家当半个家。 早听到自己那从三品的兄弟从杭州回来,据说以后还要再升一步。黄江氏一大早拉着儿子往安庆县赶,进了庆仁院的门时,众人刚刚吃过早饭,坐在一起闲叙。 江老太太一见女儿,心生欢喜,又看见自己的外甥,虽说愚钝了些,也是喜欢的,抱过来亲了又亲。 玉萱看着十二三的小伙子被人抱在怀里,还咧着嘴冲众姐妹傻笑,心里一阵恶心,虽知道这个表兄脑子痴傻不应歧视他,可是看到那个样子还是恶心。 黄江氏见了礼,冲着安氏道:“三嫂回来了,一路可好?” “还好,就是想家的厉害,想早点到母亲身边尽孝。” 江老太太哼了一声,小声对怀里的安哥道:“也不知道哪个母亲。” 安哥嘿嘿的笑,并不接话。 黄江氏拉过玉萱上下打量:“哎呦,上次见萱姐还是她一岁时候,粉团子似的可爱,这就成大姑娘了,瞧这小脸,真不愧是咱们江家的姐,就是俊俏。” 一句话即奉承了玉萱,又不惹玉茜和玉芳嫉妒,这个姑母倒是个玲珑人,如果没有生来的鸭掌,不知道谁家有这样的好福气娶去。玉萱有些遗憾的看着姑母的手。 安氏笑:“妹妹不要夸她,小心她自大。” “哪里呢,咱家姐都是蕙心兰质的人,才不会呢。”黄江氏对着玉萱好像有特别的热情,玉萱最终承受不了,抽出手,默默坐到了一旁,实在是在这江家大院无话可说,玉萱又是一阵怀念京中的同胞姐姐玉菁。 安哥走过来,要坐在玉芳身边吃果子,玉芳不着痕迹的挪了下身子,正好空出了玉萱身边的空。 安哥坐在了玉萱身边,嘿嘿笑着就伸手拿几上的果子吃。 玉萱身体向安氏微微斜倾,犹豫了片刻,将果子碟向安哥处推了推。 待只有江老太太母女二人时,江老太太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黄江氏道:“母亲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虽然我不喜欢安氏,但是她家的姐你不要打主意。你三哥在仕途上还会再进一步,他家的嫡女将来是用来联姻的。” “我知道,母亲也太轻看我了。我只是喜欢萱姐。”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三哥家的一棵草你也要亲近一下。” “母亲笑话我,我可不像二嫂,过不去心中的坎放不下身段,否则二哥得安阁老照顾一下,哪会跑那么偏远的穷地方做个小官。” 江老太太听了,沉默了半响才悠悠道:“不怪你二嫂,怪你三哥长了个惹事的脸。” 黄江氏噗一声笑了:“三哥长得最像母亲,母亲是在说自己爱惹事吗?” 江老太太一巴掌拍过去:“不打烂你个没老没少的小蹄子。” 玉芳在自己房里也与江吴氏说:“姑母是不是看上萱妹妹了,要娶回去做儿媳妇?” 江吴氏道:“哪里听来的胡话,萱姐什么人,她有个三品官的爹,黄家即使有贼心也那么大个庙盛她。” “可是看着姑母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想与江家亲上加亲,三叔家萱姐不可能,二叔家没合适的人,只有我与那个傻子一般年纪,难道让我去不成。”玉芳越说越怕。 江钱氏也暗地寻摸:“不会吧,你又不像你姑母有个鸭掌,怎么可能让你下嫁个白身傻子。不行,我得探探老太太口风。“ 她看着玉芳确实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二房三房都是官身,不愁寻个好女婿。 只自己家,虽说有些银子,但大老爷毕竟是白身,靠着兄弟的盛名过日子,万一有那挑剔的人家,耽误了芳姐可怎么办,必须想个好法子。” 玉萱倒没有担心这些人的意思,她记得前世里姑母给傻子表兄娶了个丧母的乡下漂亮女子,也是过的红红火火的。玉芳也定了个小官,做了县令夫人,回门时还冲着自己威风了一把。那时家里除了年幼的玉菲,只有自己没有定亲了,本来自己与安家表哥都要开始议亲了。 想到此玉萱一阵心酸,这一世定要扭转乾坤,嫁人生子平安一生,让母亲也快快乐乐不被人陷害去。 夏日的天气变化多端,这日里刚下过一阵暴雨,转眼太阳就高高挂在天上晒的人睁不开眼。玉萱被雨困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转悠。墨琴道:“小姐您别转了,转的我头晕。要不咱去园子里吧,那也有个凉亭,前日里我去摘花,看园子景色不输江南。” 玉萱觉得这个提议好,让她们收拾了东西,去了园子。 去向花园正好路过江氏祠堂,玉萱慢慢打量周围景物,祠堂三进三出的大院,威武宏大,前面一个大广场,本该立着那声名远播的百寿牌坊,此刻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是不是牌坊还没有立起来呢?玉萱又感到自己前世真是万事不问万事不管,也不知道成日里做些什么,过的怎么就那么浑浑噩噩呢。 正想着,花园到了,景色确实不错,西北角一片竹林,雨后正翠。竟然也有一条溪水婉转流过,立时让园子里的花草活了过来,远远的凉亭里,却是已经有了人。 008捉奸 大堂嫂江贾氏已于几日前出了月子,她本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又在房里闷了四十多天,早想出门透气,却又碰上夏日里暴雨连连。好不容易等到雨后天气凉爽,她立刻带着刚出生的宝哥儿和丫鬟婆子到园子里闲逛,此时累了,正坐在凉亭里纳凉。 江贾氏出身宦官世家,父亲正是安庆知县,中年得了这么一个幼女,娇养溺爱不啻珍宝,被养的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 江世坤刚得手时,也是耐着小性哄了多时,奈何本性风流,见江贾氏怀了身孕,看见美人走不动的底子渐渐显露出来。 江贾氏爱慕江世坤英武风姿,正蜜里调油之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想把个江世坤看的严严实实,江世坤却也是个不服管教的脾气,他们院子里天天上演鸡飞狗跳的戏码。 江吴氏在这上头也有一堆烦心事,懒得管她。 江贾氏见婆婆不管公公不问,更是骄纵不贤。现在江世坤院里,除了江贾氏自己抬起来的容貌不出众的通房,姨娘一个也无。 玉萱在江宅呆了也有些时日,雁书又打听来不少消息,此刻看见江贾氏,躲是躲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的过去打招呼。 江贾氏知道自家公公虽是家里老大,平日里却也是沾着这个做大官的三叔的光,于是对玉萱很是热情:“萱妹妹来了,快来,这有刚从外面街上买来的藕粉桂花糖糕,快来尝尝。” 玉萱走进亭子,笑着拿过一块藕粉桂花糖糕尝了一口:“果然甜而不腻,真没吃过呢。”江贾氏笑:“妹妹哪里吃过这种市井东西,我也是偶尔买来尝个鲜。若是妹妹喜欢,回头我让下人过买些给你送去。” “大嫂不要这么客气,母亲不爱吃甜食,我也是尝个鲜,若真多了,倒腻了。”玉萱又凑着奶妈的手逗了逗宝哥儿。 正说笑间,就看见姑母家的安哥儿兴匆匆的过来,手里还扯着条汗巾。 等走近了,江贾氏看着汗巾眼熟,冲安哥儿道:“安兄弟,你拿的什么,我瞧瞧。”安哥儿戒备的把汗巾藏在身后:“我的!我捡的,是我的!” 江贾氏哄道:“安兄弟,嫂子这有点心,换你的汗巾可好?”安哥儿见有果子吃,点头同意。江贾氏把剩的半碟藕粉桂花糖糕都倒给了他,换过了汗巾。 低头一瞧,气的一窍升天二窍生佛,压着心头恨意问:“安兄弟,你这是从哪捡的?” 安哥儿往东南一指:“那边楼上。” 东南方向建了戏台,只有一座楼,名“青云楼”。还是那一年家里二叔三叔同时中了进士,县里大儒给题的字,平时闲着无用,家里有喜事请戏班子时,青云楼才开门请老太太登高听戏。不过楼后一片四季海棠开的正艳,这几日不少房里的丫鬟去剪花插瓶。 玉萱看江贾氏透出萧杀之气,不想陷入她们的家务事之中,遂告退道:“这个时辰了,不知道母亲午休起了没有,我该回去了。”说着起身带着丫鬟要走。 江贾氏有心事,也不留她。玉萱带着众人回去,路上墨琴还猜测:“大少奶奶好像有心事,那个汗巾是谁的?”玉萱喝住她:“这些事是我们该打听的吗?”墨琴不再出声。 玉萱回了庆安院,安氏正好睡起来,母女二人也无大事,对着头研究绣花样子。 没多大功夫,就只听外面一阵喧哗,传来女人的叫骂哭泣、夹杂着着男子的呵斥。 那声音竟越来越近直冲庆安院而来,安氏让田嬷嬷赶紧出门去看。 田嬷嬷刚出了屋门,就见江贾氏发钗歪斜,手里拽着个女人的头发冲进了院子,嘴里还叫着:“好个温柔贤惠的三婶,竟让自己的姐拖住我,放了自己屋里的丫鬟去勾引别院的爷!天老爷啊,您看看,好一个高门贵女,行的这腌臜事呀!” 安氏在屋子里听的气的发抖,揉着心口大声质问:“外面闹的什么?” 田嬷嬷睁眼一看,那被抓着头发衣衫不整的女子竟然是太太身边的冬雪,唬的赶忙进屋:“太太,大少奶奶抓着冬雪进来,不会是...”她瞥了眼玉萱没把话往下说。 安氏却听懂了,立时起身走出屋外,只看见冬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江贾氏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叫骂。 此时江世坤也追了进来,衣裳敞着口,看见安氏出来,忙整了整衣裳,赔罪道:“惊动了三婶娘,实在对不住,小侄在这赔罪了。” 又冲江贾氏骂道:“你发什么疯,跑到这里来。回家去说!” 江贾氏不理他,哭道:“回什么家,哪还有家。今天就在这里说清楚,婶子院里的丫鬟勾引家里的爷,我倒要瞧瞧谁家有这不要脸的事!” 安氏听她越说越难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萱听不下去,跟着出来,冲着江贾氏道:“大嫂说的我竟然听不懂,什么婶子院里的丫鬟勾引爷?事情还不清楚,嫂子就往咱们头上泼污水不成?我们庆安院可不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安氏一把玉萱推进屋子:“一个姑娘家不要掺和这些事!” 此时有庆仁院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老太太听到这里闹哄哄的不像话,请三太太、大奶奶、大爷去她那里审案。” 原来安哥儿见江贾氏带着人冲进青云楼,里面一阵打斗叫骂,害怕的回去找母亲,江老太太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江贾氏已经闯进了庆安院闹起来。 玉萱见父亲不在家,怕母亲吃亏,也要跟着去。安氏不想一个未嫁人的姑娘掺和这些腌臜事,平白误了名声,,强行把她留在院子里,命秦嬷嬷严加看守。 江贾氏见家里老祖宗出来,自认有了靠山,立起身也子不等安氏,直接就去了庆仁院。众人散去,竟没人想起地上的冬雪。 玉萱看见,命留守屋子的秋凌扶起冬雪,看她万念俱灰的样子,怕有什么不好,命秋凌好好看护,又冲雁书使了眼色,让她跟着去庆仁院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这里玉萱着人看好冬雪,那里江贾氏已经在老祖宗屋里哭诉:“那个挨千刀的,是个腥的都往屋里拉,这又跟婶子屋里的丫鬟不清不楚欲成好事,正被我堵在房里。祖母替我做主。” 江老太太清楚孙子的秉性,估计是看见安氏身边的丫鬟有颜色,主动下了手。但是到底有颗护短的心,她只冲着安氏质问:“安氏,你安的什么心,让身边的丫鬟勾引哥儿。” 安氏委屈:“母亲这话冤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把坤哥叫来问一问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 江贾氏此时也冷静下来,同样知道江世坤秉性,又想到三叔官位和安氏身后势力,也是后悔一时冲动得罪了安氏,但是到底意不平,此时也不出声,竟像一切交给老祖宗做主的样子。 江吴氏心里有事求安氏,也知道儿子的德性,说道:“对啊,三弟妹说的对。母亲,还是让那个孽畜过来说清楚,不要冤枉了三弟妹。” 江老太太抱着吓坏的安哥儿也道:“对,让坤哥过来说清楚。” 玉萱这边也从冬雪嘴里知道了始末。 原来今日雨停,冬雪去剪些海棠花插瓶放在太太屋里。刚走到青云楼下,后面就有人搂住了自己。冬雪吓了一跳,慌忙挣扎转身,竟是大房的大爷江世坤。 江世坤好像喝了些酒,一身酒气。他见冬雪挣脱,嬉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只银钗:“冬雪妹妹怎么这么无情?那日往我怀里塞了这个银钗,明明有意,此时又害什么羞。” 009有人捣乱 冬雪一看果然是自己丢的银钗,害怕的说:“大爷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塞给你了?明明是丢的。”江世坤啧啧道:“真是无情,那日三叔回家,我领着弟弟们进门,可不是你一头闯进我怀里塞给了我这个。这会不承认。”说着又上前抱着冬雪不撒手。 冬雪哭着挣扎:“那日是我出去的急,没有看见各位爷。不是有意的,求爷也放了我吧。”江世坤笑:“怎么放?你是我心头的肉儿,我怎么舍得放手。”说着淫心起来,怕她哭闹,扯下自己的汗巾堵住冬雪的嘴就把她往楼上拖。 冬雪挣扎不及,拉扯间在楼梯口扔掉了汗巾,江世坤还没入巷,江贾氏就带着人冲了进来。 玉萱听着生气:“这家里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冬雪只是哭,哭诉完后就往床柱子上撞,秋凌一把抱住:“姐姐不要。姐姐忘了吗?咱们村里遭了灾,爹妈饿死,是您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卖身进了江府做奴才。妹妹现在也用那句话劝您,想想爹妈,就剩咱们两个骨血啊。” 冬雪一时有些愣神,玉萱这才知道原来两人是亲姐妹。 庆仁院江世坤一脸的不在乎:“冬雪与我两情相悦,三婶娘并不知道,祖母休要听这妒妇胡说。这妒妇不贤,屋里容不下人,我早晚休了她。” 江老太太一听,一头撞了过去:“你休我?!你个白身娶了我是烧了高香,我给你们江家生了儿子,你还敢提休我!”抓着江世坤一阵挠。 江吴氏看着心疼,气道:“坤哥媳妇得了失心疯,还不给我抓住她!”众婆子把江贾氏按住,江老太太也是气恼,冲着江世坤扔了个茶碗:“你个昏了头的东西,做的什么事!回头仔细你老子揍你!安氏,这事你看怎么把它平了,我老了,管不住你们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只想这个家里平平安安没有祸事。” 安氏见老太太并没有管这件事的意思,反而是推给了自己。因一个“孝”字不得不答应亲自处理此时,心里暗恼冬雪惹事。 江世坤看见老太太把这事推给安氏,知道安氏一向和气心软,在江家行事多软弱说是个“老好人”也不为过,当下欢喜,扑通一跪哀求道:“三婶娘可怜侄儿,我与那冬雪一见钟情心意相通,您善心就把她赐给侄儿可好?” 还未等安氏回应,江贾氏挣脱婆子朝着江世坤脸上就是一挠,顿时几条血印浮现在江世坤脸上。江吴氏又疼有气,这次也忍不下江贾氏了:“都还站着看什么,非要把坤哥挠个稀巴烂你们才肯拦?!把她给我关到房里去,没我命令不准出来!” 婆子们摄于江吴氏淫威,江贾氏再是少奶奶,现在管家的是大太太,当下也不顾江贾氏叫骂挣扎,竟拉着江贾氏出去了关在了江世坤院里,留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守门,任江贾氏怎么叫骂拍打也不让出远门不提。 安氏对着江世坤那声泪俱下的求告,心里更是烦闷。因为些旧事,她在江家不愿多事,一年年下来对着江睦桐这些兄弟妯娌,脾气竟短了下来。 这次出的事情牵连到自己院里,还是自个儿身边的大丫鬟冬雪,安氏不禁犯起难来。又见江世坤势在必得的样子,先哄着道:“世坤侄儿先起来,我回去想想。男儿膝下有黄金,一个丫鬟罢了,不值当你这样。” 江世坤一看安氏果然好说话,也喜的站起身,作揖道:“全听三婶娘安排。知道三婶娘疼爱丫鬟,冬雪到我院里,定抬了姨娘给个名分的。” 江老太太冷哼一声:“一个卖了死契的丫鬟,也值你这样伤心!”说着挥手让人散了,与黄江氏拿着各种好动作哄安哥儿。 安氏回到庆安院里,问田嬷嬷:“老爷可回来了?” “还没呢,今天跟着大老爷与南边院里几个爷一起吃酒叙话。” “在江家这一个月,每日里就是吃酒,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可也要知道我在这江家大院里的难处啊。”安氏不禁哭了一场,田嬷嬷心疼安氏,又是安抚又是拿热帕子给她敷眼。 玉萱听到安氏回来,问进门的雁书:“怎么个情况。” 雁书把庆仁院的状况叙述了一遍,玉萱冷笑:“这个祖母果然像姐姐说的,只会为难母亲,自个儿的孙子没本事管,遇到事情只会往母亲身上推”秦嬷嬷也是心疼安氏:“太太在这江家,是个软和性子,今日竟被这样欺侮。” 青棋好奇:“四小姐离开京城时才三岁,竟然还记得三小姐的话?”她们到了江家,因为上头有几个姑娘,所以按年龄序下来,玉萱正排在第四,亲姐玉菁排在第三。玉茜最大,玉芳仅仅比玉茜小了两个月,排第二。另有庆和院二太太的五小姐玉菲。她们这些丫鬟婆子少不得要改嘴叫玉萱四小姐。 玉萱知道自己失言,赶紧掩过去:“小时候哪记得,还不是姐姐平日里写信给母亲我偷偷看上几句。”青棋她们想到三小姐玉菁与安氏常有通信,也信了这话。 玉萱进了上房,安氏刚止住悲伤,田嬷嬷正端了熬好的燕窝给她喝。玉萱看安氏眼圈通红,知道她受了委屈:“母亲受累了。” 安氏见玉萱懂事,想起江家虽然糟心,但是好在自己有几个暖心懂事的孩子在身边,心里一暖,搂过玉萱:“可吓着了,白日里没冲撞到你吧。” 玉萱摇头:“母亲不要担心我。倒是要想想这事怎么办呢?” 安氏眼神一暗:“这事你个女孩子不要管,回去睡吧,我自有安排。”她打发玉萱回房,还安排了些帕子香囊让她绣,让玉萱没闲心事管其它事情。 玉萱无奈,知道母亲在一些事情上很是固执,自己若多事,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于是她叮嘱了雁书继续留意后续,就回房去了。 她进屋前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江玉茜的东厢房,乌黑黑的一点灯光也没有,也不知道江玉茜在不在屋子里。 江睦桐回来时已晚,刚转过垂花门,见玉茜只带着一个丫鬟春兰立在院子里:“茜姐怎么还没去睡?” “看父亲出去喝酒回来的晚,想念父亲,候在在此处看上一眼父亲再回屋去。” 江睦桐被她说的心酸,拍了拍玉茜肩膀:“夜里凉,快进屋休息吧,明早咱们一起吃早餐。” 玉茜表情一暗:“白日里哪有时间与父亲单独相处。”又上前一步:“往日里跟着祖母过日子,亲见祖母日益衰老,很是思念在外的二叔和父亲,父亲平日里少吃些酒吧,一是为了身体,一是也能多些时间陪着祖母。” 江睦桐见她懂事,也想到自己虽在安庆,其实并没多少时间陪母亲,心里愧疚:“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玉茜也不再多说,告别江睦桐回屋。 江睦桐进了上房,见安氏和衣躺在次间炕上,眼睛红肿,惊问:“这是怎么了?” 安氏委屈:“老爷还知道问,你成日里在外叙旧饮酒,哪里管过我的为难。”说着又要哭。 江睦桐不知所以,招来守夜的春草询问。春草不敢隐瞒,将白日里事情说了,又道:“老爷,那大奶奶一个侄儿媳妇,对太太也太不尊重了,竟然就直直拽着冬雪衣衫不整的闯进来,也不怕冲撞了院里的两位小姐。谁不知道大爷风流好色,老太太竟然还要训斥太太,甩手让太太处理这事。” 江睦桐心中正愧疚没时间陪母亲尽孝心,哪里听得春草言语里对老太太的埋怨,当下怒喝:“大胆,竟敢非议老祖宗!“ 010都唱红脸 见往日温文尔雅、细声慢语的老爷突然发脾气怒斥自己,春草也不细想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跪下认错。 安氏一见他不但不安慰自己,还在听了事情经过后训斥自己的丫头,当下也不乐意了:“老爷是在说我不敬母亲吗?还是怨我没把满院有点颜色的丫鬟都送给你那好侄子!” 江睦桐见安氏生气:“我没那个意思,咱们常年不再母亲身边尽孝,与母亲解忧是应该的。再说,平日里要是管束好咱们院里的下人,坤哥儿也不会闹出这种事来。” “老爷是怪我管家不利吗?谁稀罕管这一屋子的婆子丫鬟!你若是不满意我,就另请个人来!我看那跨院的李氏、柳氏就不错!” 见安氏开始胡搅蛮缠,又要翻老账,江睦桐心里不痛快,想让她好好冷静一下再商讨,当下竟拂袖而去。 安氏见江睦桐非但不帮忙安慰,竟然甩手离开,又是一阵伤感,发起脾气一扫炕几,一套上好的龙泉青气茶具咣噹摔了个粉碎。 江睦桐头脑一热出来正房,冷风一吹有些清醒,也知道安氏性格有些执拗,在江家有些委屈求全的意思。母亲又一向护短定是白日里对安氏言语苛刻了些,当下就有些后悔。 可惜他一向不耐烦这些后院琐事,心下想着待会回去道歉,又觉得失了男子气概,竟一时无地可去。 白日里一番闹剧,跨院里的柳氏打听了个一清二楚,乐见安氏吃憋。自来了安庆江家,安氏就把自己往跨院一扔,跟个半天放不出个屁的李氏放在一起。 不管柳氏怎么打探套话,李氏也不透漏江家一个不是,还是红翘机灵,出去没几天就把江家摸了个透。 只是那安氏每日里霸着江睦桐,难道自己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不成?反正生不孩子了,可不能再委屈自己。 李氏老实好欺侮,可人家有儿子,老了有依靠。自己有什么?活一天痛快一天罢了,柳氏这里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红翘悄悄进门推她:“姨娘,姨娘,您运气到了。” 柳氏问:“三更半夜的发什么疯,什么运气?” 红翘附耳:“我刚才出去小解,听到正房里有碎瓷器的响动,悄悄过去一看,老爷一脸恼怒的在院子里站着呢。估计与太太生了气,可不是姨娘的运气到了。” 柳氏一听,喜上眉梢:“快,伺候我穿衣!”红翘一把按住:“姨娘不急,您在房里好好睡着,我去把老爷引过来,您主动出去请,哪有老爷主动想起您来的便宜,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 柳氏一听有理:“还是你机灵,我那对赤金缠珍珠坠子赏你了。” 红翘高兴的应了,出去不提。柳氏急匆匆起床对着镜子稍作打扮,涂了口脂抹了胭脂,把烛光调的暗一些,又扯了扯身上的寝衣,露出大半个酥胸,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这边江睦桐在院里正立着,余光忽地看看一个人影,吓一跳,喝道:“谁在那?!”红翘从树后走出来,低着头颤声道:“请老爷安,是奴婢。” 江睦桐看是个小丫鬟,也不在意,问:“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老爷,姨娘不舒服,奴婢去厨房给姨娘熬碗热姜茶。” “倒是个忠心的丫鬟。”江睦桐仔细打量一番:“姨娘?哪个姨娘?” “跨院里的柳姨娘。” 江睦桐听了,又想起那日花园凉亭里柳氏的妙曼身姿杨柳细腰,一阵情动:“不舒服?我去看看。” 红翘立刻答应,喜滋滋的领着江睦桐往跨院柳氏房里去了。 江睦桐进了房,柳氏故作惊讶:“老爷怎么过来了?”挣扎着要起来磕头,衣领松垮正露出白花花的酥胸一片。江睦桐哪里还有理智,当下走过去抱住:“不舒服还行什么礼?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口不痛快?” 柳氏本就从小被训练伺候男人的,故作羞涩半推半就的与江睦桐吹灯休息不提。 安氏哭了一场,也冷静了,后悔一时气急与江睦桐争吵,这么晚又喝了酒,站在院里再吹了凉风,让春草出去把他请回来。 谁知道春草刚出正房门,正好看到江睦桐朝跨院走去,前面领路的正是柳氏身边的丫鬟红翘。春草唾了一声,赶紧回屋禀报给安氏。 一听江睦桐不但不理解自己,反而去了柳氏那逍遥,安氏又气了一场,都做好人凭什么让自己一个人唱黑脸。 第二天安氏一起来,就唤来冬雪,发还了她的卖身契,又给了套赤金头面,把冬雪送给江世坤做了姨娘。 玉萱到正房时,玉茜已经请过安坐在一旁,地上冬雪趴在地上哭着告别。秋凌跪在地上求安氏:“太太,您把冬雪姐姐哪怕是打一顿打发出去,也不要送去大爷处啊,求太太开恩。”说着咚咚的磕头求救。 安氏还没开口,玉茜一旁道:“这话说的奇怪,一个卖死契的小丫鬟出去无依无靠的,难不成还比做半个主子强?” 安氏一听有理,也劝冬雪道:“你们姐妹没有旁的亲人了,出去能做什么?又长了这副模样,万一被人拐了进了火坑怎么办?坤哥儿虽然风流了些,但也是个温暖小意的性子,你去他院里做了姨娘好好哄着他过日子,那院子里的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没人敢为难你。再说了,姨娘是半个主子,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小姐少爷,不比你嫁给奴才再生一群奴才强。不要求情了,乖乖收拾你的东西,等会坤哥那会来人接你。” 秋凌还想说什么,红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说了,把他的饭摆在柳姨娘屋里,今早老爷在那屋用饭。”安氏听了气急,更不耐烦秋凌求情,一挥手:“都散去吧,我不会再更改注意的!” 春草夏雨拉起地上的冬雪秋凌回房,劝道:“不要哭了,多少丫鬟想抬姨娘还抬不上去,这是你的运气。”秋凌不乐意:“春草姐姐想做姨娘自己做去,冬雪姐姐有志气,要做正头娘子!” 春草拉了脸:“我好心倒成了驴肝肺!既然你们不听劝,我也不做那好人。冬雪,反正太太已经做了决定,昨日里你衣冠不整的被大奶奶从青云楼拖到咱们院里,一路上多少人看见了。大爷还要你,说明心里有你。如果你扭转心思高高兴兴的做姨娘,还能多得些好处;若待会大爷来接你,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哭哭啼啼的,说不定就恼了。到那时你再哭,可没这好运气了。” 秋凌气急:“用不着你的好心,哪怕一头撞死也比做个小星强!” 011找谁求救? “你急什么?冬雪还没有说话,你在旁嚷嚷什么?”春草道,秋凌还要说什么,冬雪拽住她:“不要吵了,我知道经过昨儿个一场闹,我是嫁不出去的。是我命该如此,秋凌咱们就认了吧。” 秋凌听了心酸,抱住冬雪痛哭。夏雨不忍心:“咱们姐妹一场,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摊在咱们的身上有什么法子。太太养咱们一场,昨日里也是受了老太太的气,老爷又回来争吵了一场,为了太太,少不得要忍下了。只愿冬雪你能想明白,好好的过日子,也不枉太太疼你一场。” 这里夏雨劝着冬雪,那里玉萱对安氏道:“母亲这么做法岂不寒了丫鬟的心?明明是大堂兄自己胡来,平白牵连了冬雪姐姐。” 玉茜道:“四妹妹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寒了丫鬟心?难道大堂兄还不如个丫鬟?萱妹妹这话倒是实实在在寒了咱们兄妹的心。” “我自幼长在江南,是不如大姐姐与堂兄兄妹情深,只知道寸草春晖,替父母解忧。” “四妹妹一片寸草春晖知心,当真让姐姐我感动,可惜我自幼父母不再身边,一个人在这随着祖母叔伯生活,已经记不得父母之恩,今后我倒要向妹妹多学习些。” 安氏本就心烦,又见她两个你一言我一句竟顶起嘴来。作为继母,不好呵斥玉茜,只对着玉萱道:“哪来的规矩,与长姐顶嘴,昨日让你绣绣的帕子香囊可绣好了?” “您昨天才布置下来,这才多大会?” “那就老老实实的在屋里绣花,少往外溜达,老太太那我给你说!”安氏说着起身,只带着玉茜去了庆仁院请安。 玉萱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着安氏与玉茜出门,往日里安氏虽然严厉,却从没有当着人给过没脸。只从来了安庆江家,安氏少展笑颜,好似这江家大院给了她无尽的压力。 青棋小心翼翼的看着玉萱,试着劝解:“小姐,自昨天开始太太就不开心,心里其实是疼你的。” 玉萱回过神,叹口气:“我知道。”起身回了自己房里。 房里秦嬷嬷见玉萱没有跟着去庆仁院请安,奇怪的问:“怎么小姐没过老太太那去?可是哪里不舒服。” 玉萱过去把头倚在秦嬷嬷肩上沉默不语,青棋把事情说了一遍。秦嬷嬷劝道:“小姐莫伤心,太太心里不舒服,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太太心里苦。” 玉萱知道秦嬷嬷是跟着安氏嫁过来的,想着一定知道些旧事,问秦嬷嬷:“嬷嬷可知道祖母为什么总是为难母亲?母亲在杭州开朗和气,怎么一到这江家大院就处处小心行事不肯多进一步?” 秦嬷嬷叹气:“太太心里苦,小姐也莫问了。总之以后你多顺着些太太就行。” 玉萱见她不说,也不再多问。却在心里暗暗思量:秦嬷嬷一定知道些旧事,却不肯告诉自己,青棋、墨琴是安氏指过来的,伺候自己时日太短,也不知道自己如果做什么不想让安氏知道的事情,她们会不会告诉安氏。身边竟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雁书和染画可靠些。 查找当年暗害自己和母亲的幕后黑手以及母亲与江家旧事,手边竟只有两个年幼的丫鬟可用,玉萱不觉前程暗淡,沉闷起来。 这江家大院实在不愿呆下去,明明离京城这么近,却困在这里不能前行。同胞的哥哥姐姐竟然也不过来与母亲同住,自己在江家大院形影单调,这一个多月里没少与玉芳玉茜隔气,每次安氏都是训斥自己。玉萱越想越烦,站起声在房里来回踱步。 雁书坐在门口绣补东西,看着玉萱来回踱步,道:“小姐到底烦心什么?您来来回回的晃的奴婢头晕。” 玉萱望着雁书,看秦嬷嬷青棋等人据不在房中,才道:“雁书,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京?” “这奴婢怎么知道,不过来时老爷不是说了,只住上两三个月?这还有一个月呢。” 玉萱一听,一声哀嚎:“好想哥哥姐姐。” 雁书笑道:“我是在杭州买来的,还没去过京里。不过染画是家生子,定是记得六爷和三小姐的模样,不如唤她来问问。”按着江家排位,安氏嫡子江世垣正排在第六。 玉萱点头:“让染画来。” 雁书放下针线筐就去喊染画。染画进屋:“小姐叫奴婢?” “染画,你可还记得我哥哥姐姐的模样?”玉萱问。 染画笑:“小姐打趣奴婢,咱俩差不多年纪,您不记得,奴婢更没那记性。”见玉萱面露失望,染画想了想,又道:“小姐,奴婢的哥哥是跟随六爷的长随,要不奴婢带人捎个信去,问问六爷和三小姐现在如何了。” 玉萱眼睛一亮:“你可以带信出去?” 染画捂嘴又笑:“奴婢们生来命贱,不像小姐们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时候奴婢娘做事,都是把奴婢往二门一放让奴婢自己玩。奴婢幸运,被选来伺候小姐您,这才学了点规矩不似以前那样野。不过找人给小姐跑个腿还是可以的,奴婢认识一个叫长安的,本是咱在杭州的门房,现在跟着守着伺候老爷出门,也是个家生子,老子娘现在京城看着咱家的院子。伺候老爷出门的人多,少他一个不显,小姐让他跑腿最合适。” “瞧你这小嘴,块赶上墨琴那丫头了。”玉萱听得欣喜,命染画:“快来给我磨墨,我这就写信。” 玉萱在书桌前坐下,想了会,提笔先告了祖母一状,又说了二婶的阴阳怪气,接着把昨天江贾氏的无礼以及来龙去脉写上,管她是不是自己这个没出过门的小丫头改不改说的,前世里记着姐姐最喜欢直来直去,一向讨厌自己唧唧歪歪的样子,这一世玉萱可不想再扭扭捏捏、浑浑噩噩过日子,一定要像姐姐一样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看这江家大院哪个敢欺侮母亲暗害自己! 写到最后,一封信竟然好几十页,页页都像在告状。最后想了想,又写到:如能想法让母亲早日归京,定是极好的。 玉萱看了一遍,最后一句点睛之笔,使得一封信就如像京里求救一般。玉萱心想:这确实像求救信,哥哥姐姐,赶紧想办法解救母亲和我吧。 将信小心封好,玉萱看着染画收起,又一再叮嘱:“不要交给哥哥了,说不得去书院不在家里,只去安阁老府上,亲手交给姐姐身边的慧香姐姐。” 染画不及细想,点头道:“一定亲自交到慧香姐姐手上。”遂行礼告退,去外院找长安。 012哥哥来了 发完信玉萱一阵轻松,让雁书守着门,拿了偷偷从杭州带来的画本子《侠客行》来看。 安氏依然很快从庆仁院回来,估计是老太太不耐烦见她,想摆个婆婆谱又考虑着自己儿子的前程,在安氏面前很是憋屈,每日里只在她问安后就打发出来,并不留饭。 玉萱见安氏自己回来,神色不好,又没看到玉茜跟着。她招手进来摆饭的墨琴,你与春草姐姐最好,去打听打听,可是母亲又在庆仁院受了委屈。” 墨琴应了,出去不一会就转了回来:“小姐,早上老太太听了太太对冬雪的安排倒没说什么,倒是二太太刺了几句不太好听。太太回来时路过大爷的院子,大奶奶隔着院门子叫骂,说...” 墨琴低着头不敢往下描述。玉萱道:“说什么?肯定不是好话,我受的住。” “说太太伪善,一个继室不低着头做人,倒把手伸到隔房侄子的屋里。之后的话太腌臜,小姐就不要再听了,省的污了耳朵。” 玉萱气的一把扔了手中的话本子,怒道:“一个侄子媳妇也敢这么嚣张,没人管吗?” 墨琴道:“只大太太慌的出来骂了两声,太太听后神情失落,现在屋里哭呢。小姐要不要过去劝上两句?” 玉萱沉默一会,摇头道:“不了,母亲早上刚训斥过我多事,这会估计也不愿我过去宁愿一个人呆着。”说着走到次间炕上坐下,发起呆来。 连着两日,玉萱都老老实实在房里坐着,花自然是不绣的,只来回焦急的等着京里的回音。正房里安氏打起精神,正常安排事宜,只是见了江睦桐免不了又是一番吵闹。 第三日一大早,玉萱正在梳妆,互见染画跑进来:“小姐,六爷来了!” 哥哥竟然亲自来了,玉萱也等不得墨琴往自己头上插珠花,顶着个梳到一半的头就往外冲。 院子里,哥哥江世垣沐着晨光站在院里,安氏正从正房往外走:”我的儿,你怎么来了?”说着抱住世垣又是揉又是搓:“哎呦,你这狠心的不孝子,也学你姐姐,拧着脖子不跟父母去任上!让我难过!。” 玉萱看到哥哥一袭月蓝色云雷纹长袍,长身玉立、清新俊逸,也是红了眼睛流下泪来,想起前世里的哥哥身着孝袍,清瘦潦倒,更是恨躲在江家大院里害母亲和她的人。 江世垣在安氏怀里被揉的不成人形,他感应到身后有人,挣扎着回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西厢门口,长的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想定是自己那个小妹妹,出京时像个粉团子,这会有点美女的样子了,于是冲着玉萱眨了眨眼睛。 玉萱破涕为笑。 田嬷嬷笑道:“太太,六爷估计是连夜来的,快请进屋歇歇吧。” 安氏这才止住激动,拉着江世垣进屋去,回头看见玉萱衣冠不整的样子,喝道:“什么样子!回去梳洗整齐再过来。” 玉萱吐了吐舌头,回屋让青棋急急的给自己妆扮了,飞身朝正房冲去。 房里安氏正拉着江世垣的手问:“怎么这么急赶来了?是不是走了夜路?吃饭了没有?见过你父亲和老祖宗没有?你和你姐姐在京里这几年可还好?” 连连的发问让江世垣不知道回答哪一个的好,玉萱笑:“母亲是乐糊涂了吗?哥哥刚赶过路,这个时辰肯定是没吃饭的。不如让哥哥坐下慢慢说。” 安氏这才松了手,眼睛只盯着江世垣看,越看越爱。 江世垣缓过劲,对着玉萱道:“玉萱妹妹越长越漂亮了。”安氏又笑:“我的孩子可不都俊。”又对玉萱道:“还不给你哥哥见礼。” 玉萱冲着世垣道了万福,问:“哥哥,姐姐怎么没来?” 世垣一挑眉毛:“以后你就知道了,她是不会来安庆的。这不接到你的信可急了,只催着我往安庆来。” 安氏问:“什么信?”玉萱暗暗向世垣摇头,世垣恍悟:“当然是母亲前几日给我与玉菁的信,不是说特别想我们吗。这不儿子亲自来了,以解母亲的相思之苦。” 安氏一巴掌拍过去:“没个正形,还像小时候那般淘气。”周围丫鬟婆子也笑,田嬷嬷端来热茶:“六爷喝口热茶。太太,六爷这是跟您亲才这么说话,六爷来了,太太就高兴了。” 世垣捧着茶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谢谢田嬷嬷,您还是那么体贴。这几年没您和母亲在身边,也没个嘘寒问暖的人。要不是读书,我早跑杭州去了。” 田嬷嬷喜的:“哎呦我的六爷,奴才就爱您说话。” 安氏又问:“你是直接到我这来,还是见过老太太来?见过你父亲没有?” “我思念母亲,直接就到庆安院来了,还没有见过祖母。已在外书房见过父亲了,他让我先见了您再去拜见老太太。” 安氏也正要去请安,听到此点头道:“咱们这就前去,等见过老太太再回来吃早餐。莫要失了礼节被人说道。” 玉茜这时听到动静进来,看见江世垣很是惊讶:“世垣弟弟来了?”江世垣见了礼:“今早赶过来的,与父亲有些事情商量。” 玉茜点点头,与他们并无多少话可说,坐了一会,等着安氏收拾妥当,跟着去了庆仁院。 去庆仁院的路上,玉萱心急,偷偷拽拽世垣的袖子,世垣意会,两人偷偷落下两步。玉萱悄声道:“哥哥,见了信没有?” 世垣笑:“自然是见过信才来的?”玉萱急:“那你和姐姐有没有想办法让我们早点进京?”“放心好了,你只管看我的。” 两人在后说悄悄话,玉茜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世垣偷偷对玉萱道:“她还是那么讨厌,没欺负你吧。”玉萱笑:“有过几回,但是她也没落到好。” 正说着,已到了庆仁院。门口掀帘子的丫鬟看见多了个江世垣,掀起帘子高声道:“老太太,三太太带着大小姐四小姐和六爷来了。” 里间江老太太听到江世垣来了,也不像往日里让安氏等那一时半刻了,忙扶着大丫鬟夏柳的手走出来。 江世垣看见江老太太也不跪,直接冲过去抱住了她:“祖母,可想死孙子了。不来看看您,我都读不下书去。”这话肉麻的玉萱浑身一冷,暗自佩服哥哥哄人的功夫。 江老太太虽讨厌安氏,但是对安氏的儿子江世垣还是喜爱的很。毕竟是亲孙子,长得清俊读书又好,还会哄人,自然是越看越爱。这会被江世垣一抱,心里更是像吃了蜜一样:“我的乖孙子,让祖母看看,可瘦了。读书也不能太累,让丫鬟婆子们给补点好吃的。你们来看看,这脸小的呦。” 013回京 玉萱鲜见江老太太这般宠溺谁,就是对自小养在身边的玉茜也没有这样过,她不禁瞟了玉茜一眼,只见玉茜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着她的眼睛,也看不清神情。 江老太太冲江世垣说道:“垣哥,这次来住几日?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只住一晚。” 江世垣笑:“怎么会呢,上次是因为书院有事,这次一定陪祖母多住几日。”这话满屋子也只有江老太太会信,玉茜暗道:哪次不是找理由第二日就离开了,只会哄人,比那高傲的江玉菁更讨厌。 玉萱一听要多住几天,倒是急了,但是看见哥哥偷偷对自己使眼色,才慢慢让自己静下心来。 此刻江吴氏、江钱氏也已过来,世垣一一见礼。黄江氏跟着后面牵着安哥儿,没进门就喊:“垣哥儿来啦,快让姑母看看。” 黄江氏与江老太太一样,被江世垣哄的最爱她,一进屋看见江世垣,眼睛一亮:“垣哥,看着又白又胖了些。” 玉茜噗呲一笑:“刚祖母说世垣弟弟瘦了,怎的姑母就看着胖了。世垣弟弟你自己说,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 玉萱听着玉茜阴阳怪气的声音就讨厌:“哥哥胖了瘦了,大姐不会自己看嘛。”说完胳膊被安氏狠狠拧了一下。 黄江氏不理她们姐妹的言语官司:“垣哥,这回来住几日?”江世垣喊了声“姑母”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冲着安哥儿道:“表弟过来,哥哥给你从京里带了把小弓箭,回头拿去。”安哥儿一听有弓箭玩,高兴的围着江世垣直打转。 平日里江家的爷们因为安哥儿痴傻,很少有人哄他玩,不过是看着表亲的面子客气罢了。黄江氏见江世垣主动哄着自己宝贝儿子玩,也是高兴,管她两个嫂子对三嫂家的孩子什么态度,反正自己心里就是喜欢垣哥。 江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耐烦人多,不一会就让众人散了,只留了江世垣陪着用早饭。 安氏与玉萱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江睦桐已经等在房里:“岳父来了信,说是京里有个空缺,估计咱们要早点回京了。” 玉萱的心喜的差点跳出来,就像连连阴雨天突然射出了阳光。安氏的声音也一阵惊喜:“怎么?” 江睦桐把岳父的信拿出来递给安氏:“岳父信里说,自打我卸任以来他这一直在活动,这次户部刘侍郎老母病重,也是最近的时日了。如果我想再进一步,就要赶紧回京活动。” 安氏道:“这是好事。” “只是没有多陪母亲几日又要离开,我实在不孝。”江睦桐叹气。 玉萱插嘴:“父亲,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看着父亲在仕途上春风得意,想来也是祖母愿意的。”安氏点头:“萱姐说的对。” 江睦桐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吃过早饭就匆匆去了庆仁院商议此事。 玉萱乐滋滋的回了西厢,对着众丫鬟道:“你们收拾收拾,只把平日里用的放在外面就行。” 秦嬷嬷等人不解:“为什么?” “因为咱们要回京了。”玉萱乐呵呵的躺回床上,这几日想前想后的没睡过好觉,今天高兴,睡个回笼觉再说。 那里江老太太听了江睦桐的话,怀疑的看向江世垣。 江世垣赶忙装模作样的问父亲道:“怎么这么着急?我还想多留几天陪祖母呢” 江老太太心里有些怀疑:“这事你不知道?” “祖母,外祖父听见我要回来看您,只顺道让我带了信给父亲,我哪知道要让他早点回去。早知道,半路我就把信撕了,真不想离开祖母您呢。”说着摇晃起江老太太的胳膊。 江老太太不再疑他,到底儿子的前程重要,反正这个小儿子常年不在身边也习惯了,道:“那你们收拾收拾,定个日子就回京去,我虽不懂,可也知道这么好的缺不是好找的。” 见江睦桐答应了,江老太太又道:“不过有个事我一定要说,你也一定要做。” 江睦桐立起身子,道“母亲请说。” “茜姐已经行过及笄礼了。安庆能有什么好人家?所以婚事就耽误了下来。如今你既然回来的,不能还把个亲闺女扔给我老婆子。这几年她替你在我身边尽孝,懂事孝顺,我看着心疼又帮不了什么忙。这次你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去京里,给定个好人家。还有圩哥儿及你院子里的姨娘,一同带着吧,。你大嫂管着家,不好总是让她替你管着姨娘。” 江睦桐连连答应,江老太太又叹气:“你好好看顾好茜姐圩哥,也算我对那王氏有所交代了。你要记着,你可不只有垣哥他们姐弟三个,你还有前面的两个子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不能偏心!” 江世垣听了,瘪了嘴,望向江睦桐,江睦桐满脸通红,心里也知道自己对原配的两个子女确实疏忽,他忙答应道:“母亲放心,都是我的儿女,不会冷落了哪个,一定给他们安排个好前程。” 江老太太不放心,又一再叮嘱,碍着江世垣,倒没说安氏的坏话、 江吴氏也听到了消息,与江睦霖商议:“能否让芳姐跟着三叔一家去京里,芳姐跟茜姐一年出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茜姐这一走,她该多伤心。” 江睦霖没有多想:“人家一家团圆,芳姐跟着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养不起自己的闺女。” 江吴氏着急:“这是养不起的问题吗?这是以后芳姐嫁人的问题。你想,咱在安庆虽是大族,但是安庆能有什么好人家。老爷你又没个功名在身,来提亲的都是生意上的。芳姐跟着她三叔上京,就是京官的侄女,一个白身的女儿和一个京里大员的侄女,哪个好找婆家?哪个嫁的好?” 江睦霖仔细考虑一下,认为江吴氏说的对:“那我与三弟商议一下。” 江吴氏高兴道:“一定要让三叔同意,我怀芳姐那会,梦见一个佛爷朝我笑,芳姐定是有大造化的。” 江世垣回了庆安院,玉萱笑迎上去:“哥哥,真是外祖父让父亲回去吗?” “当然是,难道是我仿造的不行,父亲回头一拜访外祖父露了馅,岂不够我喝一壶。” “我还以为是你和姐姐的主意呢。” “自然也是我们的主意,不过京里是真有缺了。本来外祖父看父亲在江南六年,政绩平平,也犯愁怎么给他挪上一挪,户部刘侍郎老母病重,估计今年就要丁忧。户部侍郎是个肥缺,多少人盯着?外祖父本来还犹豫,是玉菁接了你的信,找外祖父商议。外祖父最疼母亲,这才下了决心活动活动。正好刘阁老与外祖父关系好,反正那个位置听着吓唬人,其实如果不犯什么大错不乱说什么话,上面有尚书顶着,下面有郎中扛着,也是好混日子的,只要是咱自己的人给谁不是给。” 014各自的算盘 江睦桐父子屋里谈论回京,江老太太那里也派人叫了玉茜和世圩过去。 玉茜和世圩来到江老太太面前,江老太太拉着两人的手,未语泪先流。 玉茜惊奇:“祖母怎么了?可是四弟又惹什么事了?”说着一瞪世圩。 世圩气道:“怎么是我惹事不是你惹事?前日里还听闻你与萱姐争执,言语里对三太太不敬!” 江老太太敲敲桌子:“都住嘴吧,我找你们来,是因为你们父亲这几日就要回京了,你们心里可有个什么章程?“ 世圩道:“还能有什么章程,自然是与往日一样陪着老祖宗您。” 江老太太道:“陪着我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能有什么出息?茜姐,你父亲回来前,我给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玉茜低声道:“记得。” “我说了什么?” “您说玉茜大了,在安庆没什么出息,以后婚事还是要父母来做决定的。这次父亲回来,让我对那安氏态度好点,她虽然讨厌,但是心软,说不准看在我对她恭敬的份上帮我议个好亲,也好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既然知道,怎么圩哥说你前几日与萱姐争执,还对安氏不敬!” 玉茜忍不住道:“祖母,我实在做不来对那安氏恭敬的样子。若不是她,母亲又怎么会死,我恨她!” 江老太太气道:“恨有什么用,恨能让你找到好婆家?恨能让圩哥有个好前程?我给你说的话感情都做了耳旁风!” 看玉茜红了眼不言语,江老太太又放缓语气:“不是祖母不护着你,祖母老了,每日里来往的都是安庆的老太太们,她们的子孙几个有咱家的出息?你父亲仕途上会再进一步,安氏再讨厌,她也有个做阁老的爹。她最爱听好话,一哄心就软,你跟着去京里,有个做大官的亲爹,再哄着安氏高兴,说不准就高嫁了。到时候随你怎么对安氏撂脸子,她也没法子伸手打一个出嫁的姑奶奶不是。” 玉茜道:“可是我没办法喊她母亲,前几天喊那几声母亲就像割了我的肉一样,我只有一个母亲。” 江老太太道:“不愿意喊就不喊吧,反正你态度上好点,就是只喊她夫人、太太,她还能说什么。做继母的,还能怎么为难你,她不是最爱惜自己的名声吗?只是一条,少与菁姐争执,你们俩一样的脾气,争执起来让你父亲为难。什么事,考虑考虑你父亲,那总是你亲爹。” 世圩插嘴:“我们要去京里吗?那我岂不是成了京里的贵公子?祖母,父亲能做到多大的官?” 江老太太打了他一下:“说完你姐姐,我还要说你!可不能像在安庆一样,京里一块转头都能拍出几个候爷、伯爷、王爷来。你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给你老子惹事。回头好好读书,不求你像垣哥,起码也考个秀才出来。” 听江老太太夸世垣,世圩瘪瘪嘴,扭过头去。江老太太无奈,转头对玉茜道:“茜姐懂事,好好看着你兄弟,别再像前几次惹下大乱子!另外谨记祖母给你说的话。“ 这里江睦桐与安氏都吩咐妥当,安排三日后启程。 江睦霖抽空来找江睦桐,说了想让玉芳跟随的话,看江睦桐能否照顾侄女。江睦桐知道安氏对自己亲眷总是心软,能忍让就忍让,再说提携提携自己的亲侄女也是应该,就点头同意了。 江睦霖回头与江吴氏说了,喜的江吴氏连忙给玉芳收拾东西,又到庆安院找安氏道谢。 安氏已经知道这回要把江睦桐的儿女姨娘全要带上,玉芳也要跟着。想着玉茜与玉菁不合,玉芳跟着,也免得玉茜寂寞,心下也是愿意的。 跨院柳氏倒没什么反应,总是要跟着老爷的。李氏可是高兴坏了,一听说这次能跟着江睦桐进京,赶忙把江世城叫进来,叮嘱道:”城哥,咱们能跟着你父亲进京了,咱们这是熬出来了。”说着就拿帕子抹起泪来。 江世城也高兴,去了京里,有父亲看着,江世圩总不会再欺负自己,他安慰李氏:“姨娘莫哭,赶紧收拾东西吧,听说咱们三日后就启程了,跟着父亲,长兄定不会再欺侮咱们的。” 江睦桐返京,一时间江家大院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玉萱随着安氏上了马车,不耐烦的看这世垣在门口与江老太太撒娇逗趣,与安氏道:“母亲,哥哥倒与祖母亲近。” 安氏趁机教训玉萱:“这段时日在江家大院我没时间管你。这次回京,诸多规矩要立起来了。你学着你姐姐不跟祖母亲近,但是万不可学她与茜姐、芳姐争吵,让外人看到说我这做继母的待继子继女苛刻,你做妹妹的为人骄纵跋扈,以后可怎么嫁人?” 说着想起留京的玉菁也是个让人头疼的,自小见了玉茜就能吵翻天去,也不知道这长大了能否懂事:“要是菁姐和你如垣哥儿一样懂事会哄人,我也就不愁了。” 玉萱不置可否,耐着性子等着江睦桐、江世垣等人上了马车,怀着对京城的向往和对姐姐有玉菁的思念,向京城方向缓缓驶去。 安庆县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如果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整日的功夫,晚上关城门前就能到达。但是江家的马车带着女眷,怕颠簸了,行的缓慢,竟然第三日入夜多时才走到了城外三十里。 玉萱心焦,难道还要走夜路?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忧安氏身体。 正思虑间,只觉得马车队伍停住,前方有少年喊道:“可是江家姑母的车队?” 玉萱听着声音耳熟,询问的望向安氏。安氏也不得其解,只见世垣骑着马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兴奋的道:“母亲,妹妹,是安家大表哥和二表哥来城外迎您来了。” 安氏心下欢喜,赶紧道:“快让他上前来。” 玉萱听到“安家二表哥”几个字咋一惊,浑身发僵动弹不得。二表哥,是二表哥呀。 玉萱暗自神伤,前世里母亲与自己私下说过,想把自己许给二表哥,因为父亲病重此时暂时搁置,自己只顾着悲伤,也没注意二表哥当时怎么样了。 想起二表哥往日里温婉如玉,对自己也颇为上心,却因为江家薄情寡义害死自己无法再续前缘,也不知道二表哥可曾伤心,最后娶亲了没有。 江睦桐此刻已经乐呵呵的带着安家二位哥儿过来安氏的马车旁,安家派家里最看重的子嗣过来城外迎接自己与安氏,说明看中这个女儿,将来对自己前程也有帮助,暗下决心以后远离后院那些妾室,对安氏温柔小意的哄着些。安氏最心软,一定会帮自己在泰山面前说好话。 安氏这边掀起帘子,探出身去笑问:“可是文哥儿和武哥儿?” 015姐姐 来人正是安阁老的两个孙子,安氏的侄子、玉萱的两位表兄:安传文和安传武。 两人行礼笑道:“姑母,正是孩儿们。” 其中安传文说道:“姑母,祖父怕姑母、姑父赶不及进城,特让我两人等在城外,前面再走五里就是安家的庄子,咱们今晚先在庄子里歇息整顿,明天一早就进城去。” 不及安氏搭话,传武插嘴道:“表姐早两日就去了槐树胡同收拾屋子,姑母你们到了家就能直接住了。” 安氏笑:“这孩子,就是心细。”玉萱从安氏肩后露出个脑袋望向马上两人,大表哥传文仪表堂堂魁梧雄壮,二表哥传武温婉如玉,玉树临风。 玉萱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玉萱见过两位表哥。” 两人早看到安氏身后钻出个娇小可爱明眸善目的女孩,知道这定是那从小跟在杭州的小表妹江玉萱,见她不认生,对他们有种自然的亲切,也是高兴。 传武回道:“表妹好,这么小就跟着姑父姑母长途跋涉,可累坏了?” 玉萱脸一羞道:“还撑的住。”说完冲着传武璀璨一笑后缩回车里,传武心中一阵荡漾,不禁盯着马车厢多看了两眼。 玉萱在车里也能感受到二表哥热烈的目光,心想:二表哥果然与我有意。今生一定要警醒,不能再被人害了去。前世里豆蔻之年夭折,今生定要嫁与表哥平安长乐。 后面马车里玉芳偷偷掀起车帘朝安家两位表亲望去,见一个个清秀俊朗,羞着脸坐回来对玉茜道:“看三婶娘就是个美人,安家的表哥果然也是一表人才。” 玉茜看她那情窦初开的样子,冷冷道:“他们是你哪门子表哥!我警告你,不要对安家的人动心。” “为什么?安家高门,听说两位表兄才学八斗,以后前程大好,哪个女儿不想嫁这等郎君,以后少不了凤冠霞帔。” “哼!你想嫁,也要看安家娶不娶。你看这两个人对安氏热情,因为那是他们的亲姑母。回头对着我们,可就没有这么好心了。这两个小子最是可恶,小时候没少跟着江玉菁同我做对。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一头栽进去,可不要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玉芳一听,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日,自己少不得要改改性子讨好玉茜,听她真生了气,忙挨过去:“好姐姐莫生气,我只是说说而已。谁不知道那安家兄弟对咱们不会太客气呀,我也不过是看他们长的还行多看两眼,又怎么会去自找没趣。” 众人进了安家的庄子,早有庄子上的管事跑过来鞍前马后,将众人安置了。 安氏与玉萱歇在一起,又与玉萱感叹了一番。因着侄儿亲自来迎接,倍感有面,对着玉萱好好讲了一堂安家谱系。 玉萱前世就知道安氏亲近母家,那时自己碍着父亲与祖母,倒不似姐姐哥哥那般与外祖家走动,傻傻的跟着那填不满胃的江家,最后落个被人暗害。 又想起在江家呆了不短时间,竟然寻不着那带着对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的人,不知道是主子还是奴才。 仔细想想大婶娘对自家热情的近似巴结,二婶娘不冷不热的,年纪却不对,如今进京了,自己慢慢查看也不迟。 第二日,众人启程进了城门,安家两位表兄任务完成,要先家去一步回报安阁老,与众人道了别,与江家马车分头而走。 玉萱偷偷掀起一角窗帘朝外望去,果然是天子脚下,街巷纵横、闾檐相望,酒楼林立大道两旁,坊肆一间连着一间,车外人声鼎沸,行人川流不息。、 玉萱兴奋的冲着安氏喊:“母亲,快看,杂耍!母亲,那是什么?这是什么?”竟然问个不停。 安氏知道这孩子初进京,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逛。 以前京里风气严格,高门大户的女儿是不能迈出二门的,安氏自己若不是跟着江睦桐外任,也会少见很多风景,因此也不拦她。 马车转了个弯,行人渐少,倒是偶尔见装饰富丽华贵的马车一闪而过,玉萱估摸着应该是到了槐树胡同附近。 槐树胡同靠近内城,连着旁边的几个胡同,多为在朝官员居住,平日里安静的很,偶有小贩叫卖经过,鲜有店面。 槐树胡同虽挂名江府,其实是安氏陪嫁。江家在京里也有宅院,只不过江家虽是安庆大姓,在京城却是后起之秀。 京城寸土寸金,江家只在远离朝堂的西城买了个三进的院子。 安阁老嫁女儿,舍不得她吃亏,给了座内城黄金地带的四进院子做陪嫁,且离自己也近。 江睦桐为人实际,见这里上朝方便,庭院宽阔还带着个曲径幽邃的花园,周围环境安静,街坊俱是在朝为官之人,往来方便,遂在安氏有了两个孩子之后,搬来了这里居住。 这也是江老太太宁愿在安庆缩着也不愿跟着上京做老封君的原因,本身她就在安氏面前隐隐的自卑,如果还要住进她的陪嫁院子,江老太太不得别扭死。 进了槐树胡同,门外早守着一群人。在京里看守房子的安氏陪嫁于管家远远的就跑了过来,泪流满面:“老爷、夫人,老奴可等来主子们了。这一走六年,房子都寂寞了。” 江睦桐看他言语有趣,笑:“是房子寂寞了还是你闲着了,这家里一向可好?” “回老爷,还好。每年我都给您写在信里了,没什么大事。倒是旁边那一户人家,原住着礼部主事,后来他告老还乡把房子卖了。前几日好像有人来翻修,老奴只打听出主家姓刘,却不见有人搬过来。”于管家话多,又给江睦桐絮叨了些街坊邻居的八卦事宜。 安氏思女心切,可不听他唠叨,直接带着女眷门进了内院。 一进二门,玉萱就看见门口立了十几位丫鬟婆子,她目光却被为首的那人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红衣似火、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俊眉秀眼顾盼神飞,高挽朝云近想鬓,珍珠碧玉步摇微微随风晃动, 玉萱湿了眼眶:“姐姐。” 江玉菁微微一愣,随即婉笑:“这可是小妹妹?离家时没记事儿,这会一眼就认出我这个姐姐,看来血亲就是血亲,哪是那些不一个娘胎出来的可比的?” 说着她过去牵起玉萱的手上下打量,玉萱任她打量捏掐的,心里只是一阵一阵的激动,说道:“可想姐姐了。” 玉菁爽朗一笑:“同胞姐妹自然互相想着了。” 随后而来的玉茜正听到这句话,朝着玉菁就甩了个眼刀子。 安氏看见玉菁也是激动,不等她两姐妹说完话,就上前抱住玉菁:“菁姐你这个没良心的,看不见母亲吗。” 玉菁身体一僵,也红了眼眶:“母亲瘦了。这回到家,咱们算是团聚了。” 话音刚落,看见江睦桐也走了进来,她被安氏抱着无法脱身只好微微一点头算招呼了:“父亲。” 江睦桐见众人堆挤在门口不是个法子,催促安氏道:“咱们回来了,什么时候说话不行。赶紧进屋去,坐下再细说!” 玉菁也笑:“父亲母亲赶路累了,快进屋子。我早几天就回来收拾妥当了,母亲看看我是否长进,可不要再说我只会淘气不会管家了。” 说着拉起安氏玉萱就朝上房去,对安氏身后的玉茜玉芳竟似没有瞧见一般。 016终于归家 玉菁拉起安氏和玉萱朝正房走去,对着安氏身后的玉茜玉芳竟似没有瞧见一般。 安氏一把拽住她:“这是你的两个姐姐,怎么不见礼?” 玉萱是知道的,前世里姐姐与玉茜见面就吵架,安氏没少因此责罚玉菁。 她眼看着此时玉菁神色傲娇、正欲张嘴,恐她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惹安氏一顿说落。刚进京可不能为这闹的没脸,于是赶紧拽了拽玉菁的衣袖,冲她使眼色。 玉菁对江睦桐原配的孩子一向没有好感,老老实实的就罢了,偏偏个个不安分,对安氏明里暗里挤兑,话里话外好像安氏害死她们母亲一般,那王氏没福,怪安氏什么?最看不得这养不熟的中山狼,因此她见到玉茜就忍不住要跟她抬杠。 安氏要让她给什么姐姐见礼,她确实不想说什么好话出来,正要张口讽刺几句,衣袖被人拽住。 她低头一瞧,玉萱妹妹对她挤眉弄眼的,不禁觉得好笑,玉菁给自己妹妹个面子,向着江玉茜和江玉芳潦草的施了个礼,转身牵着玉萱走了。 玉茜与玉菁不对付,早做好了对方冷嘲热讽的准备,玉菁施礼倒让她微微一愣,不及反应,下意识里就挤出个笑来。 只要玉菁守礼不让外人说道,同江玉茜不当场吵起来就好,安氏也不管两人的眉眼官司。 江睦桐带着世圩、世城等人留在外院书房整治,安氏等人进了内院。 玉菁边走便给玉萱介绍:“你一定记不得了,咱们家是四进的大院,东边有个园子,占地颇广,景色最是精致,还有个花厅,平时若有交好的朋友,可以请来游玩。父亲与几个兄弟住外院,母亲住那五间正房,耳房我设成小厨房,咱们想吃什么随时可以做。我自己占了东厢,本来是把你安置在西厢的,谁知道来了两个没眼色的东西,少不得咱俩挤一处。” 玉萱微笑着听了,姐姐还是前世里那样利落干脆。 身后玉芳见前面的玉菁莲步姗姗,百褶裙竟然纹丝不动,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就学着她走路,却总是不像。 玉茜看着不三不四的,猛的一拉她:“学那些矫揉造作的样子干什么?平日你也是端庄的,何苦没了自己的个性!“ 玉芳这才不学。 众人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走廊,当中是穿堂,当地被玉菁摆了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屏风。 穿过屏风,小小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院。 正院里坐北朝南五间正房,东西各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西边角有个小门,直通跨院,东边有个月亮门,却是直通花园。 玉萱抬眼望去,正房厢房俱是新涂了高丽纸,园中载着石榴,进了正房,一溜的梨花木椅子搭着秋色的椅搭,椅子旁的菱花洋漆高几上早摆着瓜果、点心等物,让人一进屋就备感舒适。 安氏满意的点头:“不错,是有些长进。” 玉菁得意的昂着头:“母亲先上座歇着,让下人先收拾着。” 等安氏落座,又听玉菁道:“母亲,后面罩房留几间做了库房,还剩下两间,就留给当值的丫鬟、嬷嬷们休息。不当值的丫鬟婆子和粗使下人,都安排在了外面前街里。另有姨娘们还请母亲安排。“ 安氏道:“就放在跨院里吧,省的到处乱跑。”又道:“你两个姐姐怎么安排的?” “本不知道她们跟来的,还没安排。母亲您看怎么安排好?”玉菁实在不愿意管玉芳、玉茜的事情。 玉茜又何尝愿意跟着安氏母女挤在一起,忙道:“不用专门安排,我记得花园里有几个小院子,夫人随便安排一个就可以。” 玉菁冷笑:“原来人家早就选好,院子里几个院落本是留给哥哥、未来嫂嫂以及将来的侄子、侄女的,如今倒被人惦记上了。” 玉萱记得,东边花园里占地颇广,满可以再建一个五进的院子,只是当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空了下来。后来江睦桐又在那里修了三四个玲珑的小院落,防备着家里的子嗣多起来没地方住。后来玉茜姐弟跟着在江家大院,儿女又小,自然空了下来。 安氏打算世垣等兄弟娶了媳妇,拿那几个做新房,玉菁也是知道的,所以没有打那几个院子的主意,这会见玉茜提起,自然没有好气。 安氏喝道:“闭上你的嘴!还没你妹妹稳重!”又对玉茜道:“既然茜姐喜欢,你过去挑一个,看喜欢哪一个。芳姐也挑一个。” 玉芳只是听说玉茜、玉菁不合,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两人何止是不合,简直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 她怕玉菁哪天也找自己麻烦,忙道:“我用不着一个院子的,跟着大姐姐住就好。大姐姐可愿意?” 玉茜自然是愿意的。玉菁看了玉芳一眼,说:“那些院子出门就是风景,我也是喜欢的,那我也挑一个住,萱妹妹,你也单独挑一个,反正四五个呢,不能只便宜了外人。” 玉萱扶头想装听不见。 最后姐妹几个玉茜和玉芳选了潇湘苑,玉菁也不知想什么,选了离潇湘馆最近的玲珑馆,玉萱定了离正房近的安然居。 姐妹安排完毕,各人领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去收拾。 玉萱带着青棋墨琴等人,由玉菁领着去了安然居。 望着园中景色,玉萱暗道:回家了,真的是回家了。 安然居里,玉萱看众人收拾,自己也插不上什么手,又喜院子里那颗桂花树,正是花开季节,满树的花骨朵正旺,它日花开一定绚烂。 她与玉菁站在树下,不解的问:“姐姐,你为什么总是与玉茜过不去呢,不理会就好了。” “你懂什么,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年她们姐弟多可恶,父亲母亲没少因为她吵架。当年怀着你,我看的清清的,世圩那小子使坏推了母亲一把,你才早产的,小时候身子骨多弱呀,都说养不活,母亲身子也伤了。但是那个玉茜还恶人先告状,说母亲苛刻她们,所以江世圩才气不过动手的,父亲没有惩罚也就罢了,看你生出来是个女儿,竟不进来看一眼,只在外面安抚世圩姐弟。不要以为我和垣兄弟小,都记着呢!玉菁恶狠狠的道、 玉萱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父亲当年竟然嫌弃自己不是个小子儿,当下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父亲最爱我,对母亲也温柔。” “哼,只不过看着外祖父对他仕途确实帮助大罢了,你爱信不信。不过对着江玉茜,你要多小心,不要看她安安静静的,说不着什么时候毒蛇吐信出来咬人。江玉芳也不是好人,跟她母亲一样,看着咱们家有用就紧着巴结,什么时候没用了回头就敢把你往坑里推,反正江家每一个好人!” 017安家 听了姐姐的一通话,玉萱轻笑:“姐姐也是姓江,难道也不是好人?” 玉菁反应过来,轻轻打了她一下:“咱们俩自然不算在内。对了你在江家大院,老太太和江玉茜可为难你?” “没有的,但是祖母总是为难母亲,还有那大堂嫂和二婶娘,我在信上都说了的。”玉萱道、 玉菁叹气:“我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对着我们特别严厉,对着江家反而短了一节气儿,咱们难道欠她们什么吗?有时候我禁不住怀疑那江玉茜的母亲真是安家害的。” 玉萱吓一跳:“姐姐休要胡说!” 玉菁笑:“看把你吓得。” 她对着房里看了看,又道:“她们收拾还早,咱们去母亲那里。” 两人携手向正房走去,路上正碰到玉茜、玉芳 玉芳对着玉菁笑道:“三妹妹这么早收拾好了?” 玉菁看了玉茜一眼:“自己家里,用得着收拾什么?倒是两位姐姐,可住的安稳?” 玉茜笑:“怎么不安稳,总归是自己的家。” 玉萱又想逃跑,实在受不了她们两个话里有话的样子,忙道:“天不早了,咱们去正房吧,不知道母亲有什么安排,这快晌午了,也不知道姐姐给安排了什么吃的,我好饿啊。”果然年纪小就是好,可以撒娇。 玉菁刮了下玉萱的鼻子:“馋猫。”也不理玉茜两人,扬长而去。 玉茜看的气恼,紧紧撕扯着帕子。 玉芳劝道:“大姐姐,来日方长,咱们不别跟她们计较千万不要忘了祖母来时的叮嘱。” 玉茜神色黯淡,她内心里其实并不认同祖母的意思,落到安氏手里能有什么好,祖母想的简单了。 但是自己大了,不能老让祖母操心,就算达不成心愿,给玉菁姐妹找点麻烦让安氏不痛快,也是好的。 此时安氏端坐在正房,仔细看着玉菁交上来的下人名册和库房钥匙,以及管事送来的这几年的账本。 等她们姐妹来齐了,开口道:“你们父亲刚来,咱们家也不好张扬。你们姐妹以后还是贴身的大丫鬟2个,房中伺候二等丫鬟2个,奶娘嬷嬷1个,粗使小丫鬟2个,粗使婆子2个,回头不够的,明个儿找人牙子买来,你们姐妹也跟着挑一挑。” 随后定下外院伺候世垣兄弟的丫鬟婆子还有跟班小厮,又与玉菁商讨何日去安家。 正说着话,午饭已摆上了桌,看着满桌子精致菜肴,比江家又精致几分,玉芳暗暗庆幸听了母亲的话,做大员的侄女可比做江家的女儿好,少不得暗动心思。 江府里因为多了个玉芳,小姐们的排位还是按着江家,毕竟三兄弟虽然分散各处,名义上却没有分家。 世垣几个没却是重新按着江府来排,世圩最大,称为大爷,世城为二爷,世垣是江睦桐最小的儿子,排在第三。 三兄弟在外院倒是安分。世垣去城外书院读书,江世圩整日被江睦桐考着背书,一时没时间去欺负江世城。 期间人牙子带着些丫头来府里,安氏又加上些家生子,让她们姐妹挑选。 玉菁常年在京里,人手足没有参加挑选。 玉萱想着外面来的不知道性子,江府的家生子除了父亲处的长随,大部分都是母亲从安家带来的,对母亲忠心。 所以她简单问一番后,选了两个家生子,也没改名字,还用她们的本名花儿,草儿,倒也是好记,就放在院子里做些简单的粗使活计。 玉茜和玉芳本就带了丫鬟奶嬷嬷,只挑了两个人牙子带来的粗使丫头。 安氏也采买了几个,由田嬷嬷安排了放在各处做粗使活计。 挑选结束安氏就让众姐妹散了,只留下江玉菁说些私密的话。 玉萱回了院子就交代秦嬷嬷:“嬷嬷,如果只是咱们自己家的人也就罢了,今日多了大伯家的二姐姐,大姐姐与三姐姐又是那么个情况,咱们少不得打起精神。你吩咐下去,让众人每日里严守府里规矩,不要与潇湘苑里的人来往太密。” 又道:“嬷嬷与青棋她们四个是自小跟着我的,只新来的四个不知道脾气,您多管着些。以后青棋、墨琴跟着我贴身伺候,雁书和染画就算作二等,在房里看守门户。” 秦嬷嬷见玉萱小小年纪,安排起事情来已经井井有条,心里很是高兴。 有些玉萱没想到的地方她就自己补上,好在江府现在人口简单,倒不像别家一大家子挤在一处多有摩擦。 第二日安氏早早带着四个姑娘到了阁老府,江睦桐在书房与安阁老见面。 安氏的两个嫂子安于氏和安王氏候在二门迎接。 安氏一见两位亲嫂子,眼圈顿时红了:“嫂嫂,安惠回来了。你们在家可好?” “好好好,都好。大姑奶奶在外更幸苦,快进去吧,母亲知道你来,一早就坐在房里等着,快去吧。”安于氏拉着她的手,连连说好。 安王氏也过去拉住玉芳和玉茜,上下打量一番道:“大姑爷家的姑娘出落的都能水灵,走吧,咱们一起进去说话。” 紧挨江玉菁着的玉萱听的清清楚楚,身边姐姐轻轻“哼”了一声,好像对二舅母的行为颇为不屑。 众人刚进了上房,上座一个头发花白的典雅老太太就站起身,冲安氏招手:“惠姐,来,过来让娘看看。” 安氏也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伏在老太太肩上就哭起来:“母亲。” 众人也在旁抹泪。 等大家情绪差不多了,安王氏道:“老祖宗坐下吧,大姑奶奶这次回京是再不走了的,以后您娘俩还怕没说话的空?” 安老夫人止住泪,笑道:“是了,再不走了!说着拉着安氏的手挨着自己坐下,抬头才看见房中多了几个小姑娘。 那日两个孙儿回来也说了,江家跟来两个姑娘,一个是玉菁的堂姐一个是江睦桐前头那个留下的女儿,安老夫人眯着眼睛细细瞧了瞧,笑着对她们道:“长得倒都水灵,你们哪个是哪个?” 玉萱上前施礼:“请外祖母安,我是玉萱。” 安老夫人看一个灵秀天成的小姑娘站出来脆生生的答了,再一看长得跟世垣一个摸样,顿时喜欢,招手:“过来,过外祖母这里来。” 玉萱走上前去,被安老夫人拖着脸左看右看:“不错,是个好孩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回外祖母,被母亲据在房里绣花写字。” 众人笑,安老夫人转头对安氏道:“这是告你的状呢。” 安氏也笑:“在任上膝下只有一个她,被她父亲惯的不成样子,淘气的很。” “哪里淘气,我看机灵的很。咱们家的女孩,可不能学成那些呆板的木头美女。”安老夫人说着,从手上捋下个绿玉镯子给玉萱戴上:“这水色最衬肤色,正适合小姑娘。” 玉萱大大方方的接了,偏头想到自己亲祖母连个见面礼都不给,还说什么让自己守规矩,果然前世里自己瞎了眼才亲近她。 见两人亲的也差不多了,江玉茜和江玉芳走上前行了礼:“江玉茜给老太太请安”“江玉芳给老太太请安”。 安老夫人抱着玉萱,又冲着玉茜玉芳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别光站着,坐下吃果子。”然后又命人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装满金裸子的荷包。 玉芳倒还高兴,规规矩矩的施了礼,领了安老夫人赏的金裸子。玉茜在安家一向不自在,只不自然的向安老夫人问了好,也领了见面礼退在一旁不提。 安家两位夫人安于氏、安王氏也分别与她们见了礼,送了见面礼。 众人坐下还没说上几句话,一位少女走进屋里,玉萱认得她是安家唯一的小姐,她们的表姐安佳莹。 018表哥表姐 安佳莹本就貌美,几年不见颜色更胜。玉萱笑:“可是大表姐?常听母亲提说大表姐是咱们姐妹几个里颜色最好的,今日一见,果然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刚说完就被玉菁拧了一下脸:“小嘴挺甜的?” 安佳莹被她说的一愣,红了脸:“小表妹倒挺有趣,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玉萱又接着说:“表姐清闲贞静、温柔典雅,貌美肤白........” 没等说完就被安佳莹捂住了嘴:“知道妹妹会赞美人,不要再说啦!守着这么多长辈羞都能羞死了。” 众人哄堂大笑,玉萱虽初来咋到,此刻与安家众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进了。 安阁老安义从门外带着两个孙子正好进来走进来,安阁老笑着道:“这就是那个小玉萱?性格倒活泼可爱!” 他身后的安传武冲着玉萱就是一笑,玉萱红了脸,低下头,心里甜甜的想:表哥会不会觉得我轻浮?可是又为什么对着我笑? 安氏见了父亲,倍感亲切:“父亲不要管着萱姐了,已经很惊世骇俗了,再有您撑腰还不反了天去。” 安阁老笑:“一个女孩子家家,能翻什么天?平日对孩子不要拘的太紧了。” 他又冲玉萱招手:“过来让外祖父瞧瞧。” 玉萱走过去,与外祖父又是一番热闹。 有下人回报:“武安侯夫人到了。”安于氏、安王氏起身又迎了出去。 武安侯夫人是安氏的同胞妹妹安丽,从小就是个好强的性子,高嫁进开国功臣被高祖封为世袭罔替的武安侯府,做了第四代武安侯夫人。 只见不一会安于氏、安王氏就迎来一位衣着华贵,气质张扬,眉目里透着凌厉的妇人进门。 武安侯夫人虽有浩命,但在安阁老府也是摆不起什么谱的,再是世袭罔替,也不过是保着富贵罢了,这一代武安侯不问正事远离朝堂,走出去还不如安阁老吃香。 何况阁老府里又有哪一个没个浩命在身?破落的勋贵可没有正当权的文官吃香。 安丽虽然在阁老府没有优势,但是自认比起姐姐只嫁了个从三品的文官,还是高人一等,亲姐妹多年没见面,她这次来就存了显摆自己生活优渥、高贵的心。 她一进门看见姐姐安氏,就笑着说:“姐姐可算回来了!每年我一上门,母亲就想起你来,整的我吃醋的不行,一年里少来好几次。” 安老夫人笑:“我打死你个猴,儿子都要娶媳妇了,还给你姐姐撒娇。” 安氏也笑:“妹妹还是以前那么活泼,看来日子过的舒心。” 安丽笑,转头看见安阁老身边的玉萱,拉过来上下大量:“这是萱姐?果然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做什么?” 玉萱少不得又回答一遍,安丽看着喜欢,拔下头上的事事如意簪插在玉萱头上。 玉萱惶恐:“姨母,我还没及笄用不着簪子。”安丽笑:“傻的,给你就给你,拿着就是,现在用不着以后用不着?别人想要还没有呢。”说着坐下竟然没有理玉芳、玉茜。 安氏心细,看了眼玉芳、玉茜两人,两人听了安丽的话后果然表情不虞,可是她管得了玉菁可管不了武安侯夫人。 安氏心下不禁生气,这个妹妹就是看不得江睦桐和他前头妻子留下的孩子,菁姐自小在安阁老府,估计没少受她影响,这么大的年纪还与个孩子计较,她痛快了自己回江家难做人。 安老夫人问安丽道:“怎么自己来了?云哥和青姐没跟来?” “那俩孩子,一个整日不见影,一个整天摇头晃脑的背诗。你说你个女孩子又不考状元,整日里做什么诗。”安丽不满的道。 安氏接嘴:“那是青姐有才,爱好读书。” 安丽打断她的话:“我可不愿意她多读书,回头再上街给我牵过来个穷书生,我还活不活。要我说,就老实的绣个花就行。” 一番话说的安氏脸色一变。 玉萱也是惊讶姨母说话怎么这么直来直往,看母亲变了脸色,知道姨母这番话估计说中了父亲和母亲。 安老夫人也听出来了,重重的一放茶碗。 安丽被“砰!”的一声吓一跳,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道:“姐姐不要多想,你一向知道我的,说话就这样,不过脑子。 “那就不要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安老夫人喝道。 安丽看母亲生气,也不敢多言,只扭过身与玉萱问话。 安于氏见两个姑奶奶别苗头,赶紧的朝下人使了个眼色。 不过一会,就有人走来请众人入席:“老夫人,老太爷,席面什么时候开?” 安阁老一直在旁冷眼看着安丽张牙舞爪的,这么大还没个长进,也不好好管教云哥,让他学成个纨绔,武安侯府一代不如一代,再不知上进,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夺了爵去!此时他听到下人询问,一挥手:“现在就开吧!” 众人向花厅移去。玉萱扶着母亲,直觉身后异样,一回头,二表哥正走在身后,冲她微微一笑。,玉萱耳根一热,低下头不敢抬起来,心里却甜滋滋的。 花厅里摆了三桌酒席,太太们一桌,小姐们一桌,爷们一桌,中间隔了屏风将男女分开。 大舅安德贤、安德超见过安氏母女后,又叙了亲情,也入了席。 玉萱怕玉菁在桌上与玉茜又要争执,也顾不得长幼之序,急急的坐在了她俩中间,玉菁斜斜看她一眼,并不言语。 江睦桐首先给安阁老与安老夫人敬酒:“菁姐垣哥调皮,这几年让岳父岳母跟着受累了。” 安阁老笑:“你客气什么,那也是我的外孙们。世垣这几年书读的好,早早就过了县试。今年秋闱,我准备让他跟着文哥武哥下场试一试。” 安氏听了,道:“父亲,这么早下场,会不会过不了?” 安阁老不在意:“只不过经经场,过不过有什么关系?多少人考到六、七十的。” 安德贤也道:“大妹不要担心,别人我不知道,垣哥我是亲自考问功课的,很是聪慧,胸中自有经纬。” 安传文瞟了眼旁边不自在的江世圩,道:“不知道世圩兄弟读书怎样?你在安庆呆着,我们竟也没有你的消息。” 江世圩早在他们说江世垣的时候就不自在,这时候又见安传文不怀好意,涨红了脸,并不答话。 倒是江睦桐道:“圩哥读书不行,也怪我常年在外,疏忽了他的教育。” 019表哥趣闻 玉萱正开心的听着众长辈夸奖自己的哥哥,很是得意。 突然听见大表哥对着江世圩突然发问,左边玉菁“呵呵”一笑,右边玉茜低着头把筷子快抓断。玉萱顿时感觉坐在两个姐姐中间真不是明智之举。 她回转头去看大表哥,在安家这样针对江世圩,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欺侮人家,再不合,也不能主动欺侮人不是。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只听屏风后安传武的声音传来: “世圩兄自小聪明,现在有姑父亲自教导定会更上一层楼。姑父当年高中探花,有逸群之才,以后还恳请姑父对我们兄弟多家指导。” 一席话掩了江世圩的尴尬,有拍了江睦桐的马屁,江睦桐哈哈大笑:“惭愧了,有岳父坐阵,指导就不敢了,不过若是在书上有什么疑问,岳父和舅兄没时间解答,只管拿来问我。” 玉萱听了,夹着个菜往嘴里塞,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只心想:二表哥深知我心,果然体贴。 她一时也顾不得此时玉菁与玉茜见的眼刀子来回飞误伤了自己。 饭后安佳莹带着玉萱等人去花园里消食。 阁老府本就比江府胜上几分,花园了姹紫嫣红开遍,景色正美。 玉萱看的正好,听玉芳道:“莹姐姐,这园子景色真好。” 安佳莹不在长辈身边,放松不少,与玉萱正牵着手说话。 听见玉芳说话,她转头笑:“那是自然。这园子是祖母专门从南方请了工匠设计的,院里你看那片花海,可是稀罕品种,宫里皇后特别赐给祖母的。” 江家姐妹听了,立马走过去。 “我倒看不出这是什么花。”玉芳道。 玉萱认得:“这是美女樱,花期较长。不过常见的是红、蓝、粉色,这紫色和雪青色倒是少见。” “萱妹妹竟然懂得花草?不像菁妹妹,尽做摧花之事。”安佳莹惊讶道:“刚才屋里你那番话让我以为你们姐妹性情是一样的,看来还是比菁妹妹细致些,知道欣赏花草之美。” 玉萱谦逊:“表姐说笑了,我也只不过跟着父母在南边呆久了,那里能工巧匠颇多,平日里去别家做客,几乎家家有个精致的园子。见的多了,记不住也是记住了。” 安佳莹道“还是比我们这些常年在北方的强,我们家里有个温室花房,特地种植些南方花草。我带你去看。”说着就拉了玉萱前往。 玉萱怕玉芳玉茜受冷,忙道:“一起去吧。” 玉茜不愿与她们姐妹多呆:“我就不去了,对花草也不懂。这里景色就不错,我在亭子里等你们罢。” 玉芳犹豫一下,道:“我想去看。” 玉茜道:“你跟着去吧,不要总随着我。” 玉菁道:“我也对花花草草不耐烦,不如我陪着大姐在亭子里。” 玉萱愣住,让这两个八字相冲的人单独相处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 正犹豫,安佳莹强拉着她与玉芳:“这样最好,咱们快去。” 玉萱她们转过几个弯,才走到花园角落的温室花棚,果然里面各种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却是有人在里面了。 里面三个少年转过来,确实安传武、安传文和江世垣。 看见她们姐妹走来,安传文笑:“三位妹妹也来了,我们几个正在讨论这盆东西是草是花,你们也来看看。” 玉萱等人走过去,却见一大盆紫色头状的花正旺盛的生长在盆里,安佳莹也没见过:“这是什么?前几日还没有,谁放进来的?” 玉萱却“噗呲”笑了,见众人望向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不就是千日红。因为花色艳丽有光泽,花干后而不凋,经久不变,所以得名千日红,又叫头球花。在南方是最多的,估计这几年才引到北方,也怪不得你们没见过。不过这满园的奇花异草,你们倒盯着最普通的一盆看,真是好玩。” 安传文感叹:“果然不能整日里埋头读书,还要行万里路,见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竟起了游学之心。 安于氏只这么一个儿子,真会舍得?安传文少不得一番争论,最终得偿所愿,这是后话。 玉萱道:“我在南边也常见有北方学子游学过去的,父亲也接待了一些。按说外祖父贵为阁老,目光更加远阔,应该支持你们才对,怎么至今还只是书房里读书?” 江世垣插嘴:“还不是大舅母就这一个儿子,舍不得撒手。不过大表哥,我是决定秋闱后出去游学的。咱们这样的家庭四书五经从小就熟背了,倒是出去走走,开拓下见识,对所学更能有所领悟。父亲已经同意我秋闱后去游学一年,要不咱俩作伴?” 安传文心动,与江世垣勾肩搭背的商议怎么说服安于氏。 安传武看着两人耳语,笑了笑,转头对玉萱道:“小表妹年纪虽小,见识却比我们多,实在惭愧。” 玉萱听着二表哥温柔的声音,低头道:“二表哥谬赞了。” 又听安传武道:“小表妹平时都做些什么?养花种草吗?” 表哥果然关心我,玉萱心里想着,嘴上羞答答的回答:“其实不养花草的,以前养盆绿萝都养不活,也就休了那附庸风雅的心,不糟蹋花花草草了。每日里就是绣些帕子香囊之类的,偶尔也练练字。” 安传武对女孩家的绣花不感兴趣,听闻玉萱练字,问:“不知小表妹临的什么帖子?” 玉萱道:“以前看着《曹全碑》秀美飘逸,临了两年,可是父亲说虽是女孩,字体也不能太软弱无力了,现在正愁换哪个帖子呢。” 安传武听见道:“小表妹竟然喜欢隶书。” 玉萱道:“是喜欢一些古朴简单的字体。 ”安传武道:“我这几年正好对隶书有些专研,前几日临了个帖子,老师也说写的矫健有力颇有古风,小表妹若是想换字帖,不嫌弃我字丑,就拿去先临着。” 玉萱哪有嫌弃的道理,欢喜还来不及:“那就多谢二表哥了。” 停了下,复又扭捏着道:“二表哥以后不要叫我小表妹,我已经不小了,母亲都说我是大姑娘。以后二表哥叫我名字就好。” 安传武哈哈笑了,那边正与安佳莹欣赏花草的玉芳回头看了一眼,问:“说什么呢?惹的表哥这么高兴?” 玉萱红了脸:“没说什么,只不过是表哥笑话我无知。“ 玉芳信以为真,不再多问,又多看了安传武一眼,对安佳莹道:“表姐,我看传文传武表哥一武一文,倒是与名字不相符,应该两个对换一下名字。” 安佳莹笑:“哪个说不是,传文哥哥活泼好动,每日里与世垣兄弟撵猫惹狗,闹的鸡飞狗跳,若不是祖母拦着,祖父的棍子不知道打断了几根。偏偏传武哥哥名字里有个武字,却最是文雅好学的。祖母有次玩笑说要给他们换名字,传武哥哥还没说什么,传文哥哥就跳了起来,你猜说什么?” 玉芳摇头:“我怎么知道,大表哥说什么?” “说自己本就读书不好,名字里再没个文字,那还不朝纨绔的方向走.难道安家看着别家有纨绔眼红,自家也要培养一个。气的祖父又是一阵训斥。”安佳莹边笑边说。 玉芳没料到安家的表哥这么有趣,不似玉茜说的那么可恶,也跟着笑起来,边笑边红脸看向安传武。 玉萱发现了玉芳的目光,也不知道想什么,动了动身子挡住了玉芳落在安传武身上的目光。 安传武听到安佳莹说他们兄弟的笑话,脸皮一红,低声附耳对玉萱道:“回头我让人把字帖给你。”说完拉着一旁正想鬼点子的安传文、江世垣出了暖房。 耳朵被他的气息吹的痒痒的,玉萱脸又红了一层,低着头只看着面前的千日红。 突然一个丫鬟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对安佳莹道:“小姐快去亭子里看看吧,两位表小姐和淑阳县主起了争执!” 020一个巴掌 听见丫鬟说淑阳县主与两个表小姐起了争执,众人一惊。 玉芳平日里在安庆自觉高人一等,可是哪里跟这些真正的高门贵女打过交道,听到什么县主郡主的,慌了神,扯着安佳莹的袖子急急道:“表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冒出来个淑阳县主?” 她不知道,玉萱知道,但也仅是知道淑阳县主是玉菁的最好的手帕交,其人性情倒是不了解。 不过淑阳县主与姐姐交好,起争执的估计只是玉茜一人,玉萱倒也不慌,对安佳莹道:“表姐,淑阳县主怎么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咱们去看看。” 安佳莹也急,如果玉茜在安阁老府出事,姑母安氏那里怎么交代,几人向凉亭方向急急而去。 路上安佳莹给两人解释:“不用慌。淑阳县主虽然骄纵,但也不是不讲理的。她与菁妹妹要好,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兴许有些误会。” 玉芳听了更急,与玉菁交好,玉茜岂不吃亏? 几人到了凉亭那,正看到一个与玉菁一样红衣似火身体高挑的少女,抬着手正朝玉茜打去。 玉芳不及多想,冲上去推开玉茜:“不可以!” 淑阳县主扇了个空,不禁更气,定睛一看,又哪里来个不认识的人,竖着眉问玉菁:“这又是你什么?” 玉菁见安佳莹等人来了,笑:“消消你的脾气,让人看笑话,表姐来了。” 淑阳也不理安佳莹等人,道:“哼,谁敢笑话我?若不是我来,这个恶毒的女人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安佳莹走过去打招呼:“淑阳县主怎么来了?” 玉萱走到玉菁身边,小声询问怎么回事。 玉菁只晚起袖子,露出两条紫青的印子,玉萱吓了一跳,拿起她的胳膊问:“谁弄的?” 淑阳道:“还能有谁?” 玉茜稳定了神,见玉芳来了,身边也有了伴,胆子也壮了起来:“我掐的怎么了?她对长姐出言不逊,我还不能教训了?” 玉萱怒道:“就算三姐姐说了不好的话,你作为长姐该教导,可也不能出手掐人,哪里有姐妹情义?” 玉菁道:“我呸,你是哪门子的长姐,江府里我才是母亲最大的女儿。你不在江家大院老老实实的呆着,偏要过来在我们姐弟三个眼前晃荡,守规矩也就罢了,别当我不知道你和祖母打的什么主意,想算计我的母亲,还要看我同不同意!” 安佳莹见又要起争执,冲过去拉住玉菁:“你少说两句吧,平日里怎么跟我上的学,姐妹再有不合回家闹去,在外面像什么话?” 玉芳也道:“我不知道三妹妹与大姐到底有什么误会,总是咱们姐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让个外人动手打自家姐妹?” 玉萱也觉得玉菁有些过了:“姐姐,二姐姐说的对。” 玉菁冷笑:“她说的对,等哪天你被咬上一口,就知道该护着谁了。”竟然连玉萱也怪起来。 玉萱知道冰冻非一日之寒,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劝解。 淑阳在旁对安佳莹道:“你也不用说我是什么外人,我自小与玉菁趣味相投,知道她虽性子急,却最是良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她的事,有时候姐妹之间还互相坑害,还不如我们这些手帕交能交心呢。你又分什么外人内人的!” 安佳莹不气反笑:“看把你气的,你在我家里打人,还不能让我说上两句?回头闹出事来,不是让我为难?母亲再给明华长公主告你一状,有你的竹板子吃。” 玉芳这时已经不害怕了,见淑阳县主也不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不过是出身高贵,插嘴道:“凭你什么县主公主,也不能随便伸手打人,必须给我大姐一个说法!” 安佳莹要拦着已经来不及了,淑阳冲着身边丫鬟一个颜色,那俏丽的丫鬟冲过去对着玉芳就是一巴掌:”大胆,敢冲撞县主!“ 一个贱婢就敢动手打自己,玉芳红了眼:“你们欺人太甚!” 淑阳早猜出她估计就是玉菁说的那个堂姐:“哼,一个白身的女儿,也敢对着我御封的县主大呼小叫,江家真是好教养!我倒是要找江大人问一问,可还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 玉芳听到她竟然要去与三叔告状,又恐连累的三叔,自家也没好处,当下捂着脸不敢再言语。 安茜见玉芳也吃了亏,她们人多,安佳莹是向着玉菁的,于是拉起玉芳离了花园,回了正房安氏处。 淑阳笑:“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玉菁妹妹,以后就这么对她们!” 玉菁对她一笑,又转头对玉萱、安佳莹解释:“我不过问了几句她与祖母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转了性子随着母亲上京,她就恼了。来回说急了,竟然动起手,我一个不小心竟然吃了亏,幸亏淑阳来了,这才得救,你看给我掐的。江家好歹也是世家,怎么教的小姐姑娘的尽都跟市井泼妇似的。” 安佳莹笑:“你见过市井泼妇什么样?对了淑阳,你怎么来了?” 淑阳道:“我听说玉萱家里人回来了,她搬回了槐树胡同,我今日无聊过去找她,谁知道门房说来你这了,我又转来这里。” 玉菁道:“你也不下个帖子。” 淑阳县主甩了个白眼:“我以为你在家忙着收拾屋子,谁知道你会出去。下次一定递了拜帖,提前告知要拜会江侍郎的女公子。” 众人笑,玉菁道:“不要胡说,什么侍郎,父亲现在回京还没有官职,可不能胡说的。” 淑阳道:“我已经听母亲说了,刘侍郎母亲眼看不好,就这两日了。安阁老与刘阁老早把那个位子给你父亲定好了。” 玉萱一旁听着,问:“刘阁老家可是余杭?” “正是余杭陈家。玉菁,这位是?”淑阳县主第一次见玉萱,前面见她护着玉菁,心里起了好感,又见她娇小可爱,便冲玉菁问道。 “这是我同胞的妹妹玉萱,自小跟父亲母亲在任上,你还没见过吧?四妹妹,这是明华长公主最小的女儿,圣上最爱的外甥女,亲自封了淑阳的号。”玉菁向玉萱介绍淑阳县主。 玉萱与淑阳互相见过了,淑阳笑:“我就喜欢长得伶俐漂亮的小姑娘,以后让你姐姐多带你来我家玩,我家可大了。” 安佳莹笑:“好了,别显摆你家御赐的大园子了。”又对玉萱解释:“圣上只有长公主这一个胞妹,最是疼爱。前朝的静怡园占地最为广阔,园里十步一景,哪天长公主举办宴会,让淑阳给你下帖子,咱们也见识见识。” 玉萱前世却是随着安氏进过一次静怡园的,当时只窥见一角已经惊艳,当下点头同意。 021生气 下午江家众人告退回府,临上车一个绿色长比甲看着干净体面的丫鬟走到玉萱身边,塞给她一个包裹:“表小姐,这是二公子给您的字帖。” 玉萱脸一红,忙收过来,说完:“替我谢过二表哥。”就急急上了车,趁安氏还在门口与舅母们寒暄,偷偷把字帖塞在了作为底下。 安氏与玉菁上了马车,玉茜玉芳乘另一辆马车。安氏问两人:“我怎么看芳姐茜姐哄着眼睛?没出什么事?”两人对视一眼,摇头否认。 安氏见两人神情,心下怀疑。到了家,让众人先回房休息,招了墨琴询问。墨琴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安氏顿时愤怒,立马招了玉菁玉萱来训斥。 玉菁不服气:“母亲只让我们忍着她们,你看看江玉茜把我掐成什么样子,人都骑到头上来了,难道也要忍着?” 安氏虽心疼,更气玉菁惹事:“一个姑娘家还能把你害死不成,一两句的冷言,听着就是,还能少块肉?我做继母的,本就气短,你还尽给我惹事!” 玉萱闻言想起前世遭遇,安氏对江家众人一味隐忍,也没见有谁看见,可不真被害了性命去。 现在见母亲让她们姐妹忍让,她也忍不住道:“母亲这话不对,古人都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怎么母亲反而让我们多方忍让?” 安氏见玉萱也不理解她,更加生气:“哪个古人说的?我读书不多莫要骗我!我只知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忍一步海阔天空!” 玉菁道:“哼,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己主动低下脖子,别人不骑自己都不好意思。母亲自己愿意忍着江家那些恶心的人和事,我是忍不了。我就是这么执拗的性子,母亲莫要再说了。” 安氏怒道:“好好好,我管不你!”说着就去找顺手的东西要打玉菁。 田嬷嬷春草等人拦住:“太太莫要生气,三小姐知错了,您消消气。三小姐您就低个头吧,母女连心,太太心里也疼的。你低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玉萱见母亲生气,也吓了一跳,深深后婚自己跟着玉菁学顶嘴,哭道:“母亲莫要生气,我知错了。” 田嬷嬷道:“太太,四小姐认错了,您消气吧。看把小姐都吓哭了。” 安氏见玉萱哭了,心一软,转头又见玉菁还是昂着头瞪着眼,不知道认错,气道:“你也别再我眼前置气,回你院里把《闺训》给我抄上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院子!”竟是把玉菁禁足了。 玉萱刚想求情,又听安氏道:“萱姐也抄五十遍,一样抄不完不许出远门!” 这边安氏训女,那边潇湘苑里玉芳一进房就扑在床上哭,她自小也是父母教养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玉茜看着心疼,又想到自己也差点吃了那淑阳的亏,不觉将这笔账算在玉菁头上,扔了个茶碗:“我定要出了这口气!” 玉萱回到自己的安然居,秦嬷嬷知她受了委屈,指挥者丫鬟们赶紧给小姐更衣倒茶打洗脸水绞热帕子。看着众人忙忙碌碌,道:“你们先停住,我有事问。” 几个人停住手,不解的望着她。玉萱道:“母亲到家时,还不知道今日里安家园子里发生的事情。怎么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什么都晓得了?” 众人闻言,纷纷低下了头。玉萱眼睛瞟过青棋墨琴,又道:“三姐姐身边的丫鬟是不会说的,大姐姐二姐姐身边的丫鬟婆子今日里没跟着去园子里,你们说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墨琴受不住玉萱语气,“咚”的跪在地上:“小姐赎罪。太太回来让春草姐姐唤了奴婢过去,问奴婢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敢隐瞒。” 玉萱笑了:“我倒是忘了你本来就是母亲身边伺候的,难为你跟着我这个半大的不懂事的主子了。”这话一出口,青棋等人在跪下了,只不敢说话。 玉萱道:“春草姐姐来我院里唤人,我竟然不知道。墨琴你去正房回话,我竟然也不知道。秦嬷嬷,你说可还有那一家的主子像我这样做个聋子瞎子的?” 秦嬷嬷道:“是我没管教好丫鬟,小姐罚我。” 玉萱怒道:“你是没管教好,前几日我是怎么说的?都当了耳旁风不成?咱们家简单,不似别家那样勾心斗角的。可你们也不能放松了警惕,在江家大院的一段时间你们还看不清吗?祖母作为长辈,为难母亲也就罢了,一个侄子媳妇也敢对着母亲大呼小叫,是谁给她的胆子?还是江家大院的人本就轻视母亲?” 玉萱顿了一下,又道:“咱们回了京自己家,你们就松了,可不要忘了潇湘苑的大姐姐与咱们不是一心,二姐姐是隔房的堂姐又一向与大姐姐交好。我只有一个同胞的三姐姐,今天在安家受了大姐姐的气,潇湘苑还没说什么。我这个亲妹妹身边就出来告密的丫鬟。” 说着玉萱一阵心酸,伏在炕几上哭起来。墨琴也哭了,道:“小姐,奴婢没想那么多。太太一问奴婢就说了,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有背叛小姐。” 青棋是与墨琴一起被安氏指来的,不好多言。 雁书大胆说道:“小姐息怒,相信墨琴姐姐不是有意透露大小姐和三小姐的事情的。以后咱们将功赎罪,不管随来问,只是不说!” 玉萱听她说的可笑:“什么也不说,不是找着让母亲生气吗?” 又转向青棋墨琴:“你们两个是母亲指来的,以前伺候母亲,习惯向着她说话。这次我也不罚你们了,你们若是觉得在我这里委屈,只管回了母亲,我也不拦着你们的前程。若是还想在我院里伺候,以前碍着情面没说,这次趁着今天这事,我是定要说清楚的:在我的院子,就要向着我说话,你们是我的丫鬟,就该万事想着我向着我。若有什么对我不利的,替我拦着!就像今日母亲问话,也不能不说欺瞒了母亲,但是说出来就要对我和三姐姐有利。这些本就是你们进来时该受的教育,难道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们不成?” 众丫鬟点头称是。青棋墨琴见玉萱沉稳冷静不同以往,身上隐然有了威严,自此做事更加忠心再无心思。 按下众姐妹不表,但说说江睦桐自今日在书房与安阁老密谈了半下午,出来时不显什么,回到江府后不禁面露喜色。 他看看世垣,夸了两句,又看看世圩世城兄弟,一个被老祖宗惯的骄纵蛮横,一个被样的胆小懦弱,想起自己是要再进一步的,家里少爷们的教育不能不重视。 遂加强了世圩世城的功课,每日里都要考问,把个世圩整的苦不堪言,世城不是读书的料子,看见字就瞌睡,找李姨娘哭,又被骂了回来,也是满腹的辛苦。 022喜事 后院没有玉菁玉茜的冲突,倒是平静不少,显出岁月静好来。 玉萱的《闺训》早抄完了,见姐姐还在抄写,也是无趣,也不出院子门。 这日突然想起二表哥的字帖来,匆匆的翻出来看。 二表哥说是临帖,却是他自己用隶书抄的一本诗经,开篇就是《关雎》。 玉萱轻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玉萱的手反复的抚摸着“君子好逑”四个字,看着二表哥苍劲的字体,甜甜的道:“表哥果然与我有意,专门给了本字帖,说是让我临摹,其实是借着字帖传达自己的心意。我也要送给二表哥些什么。” 想来想去,决定绣个荷包送给二表哥,想到荷包会被二表哥戴在身上,玉萱又是一场欢喜。 忽听正院里远远传来一阵喧闹,玉萱喊:“雁书,去看看什么事。” 雁书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喜笑颜开的走进院子,还未进屋就喊:“小姐,大喜了。老爷升了官,做了户部侍郎!” 虽然早知道父亲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尘埃落定还是欢喜,手拿着字帖,玉萱道:“可真是双喜临门。” 雁书好奇:“双喜临门?小姐,还有哪一喜?” 玉萱回过神,知道自己失言,忙道:“咱们在京里再不走了,可不是一喜?”雁书点头道:“是了,双喜临门。” 玉萱带着众人去正院,路过玉菁的玲珑馆,见院门紧闭,玉萱推门进去,玉菁正躺在廊下睡觉。 她走过去推醒玉菁:“三姐姐,父亲任了户部侍郎,正二品,又是京官,可谓连升两级,咱们一起去正院里贺喜。” 玉菁打掉她的手:“不去,同我有什么关系。” 玉萱一愣:“父亲升官,怎么与你没关系。以后你就是二品大员的嫡女,走出去也长脸。” 玉菁忽地坐起来:“长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脸,有什么可喜?再说了,京里二品的官又算什么,得到圣上重用才是能耐。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还有那个江玉茜,身份不也跟着水涨船高的?我有什么好长脸的!” 玉萱听着可笑:“都跟着咱们父亲沾光不好吗?再说了,毕竟是留着一样骨血的姐妹。” “谁跟她姐妹,你愿去就去,不要打扰我睡觉。”玉菁又重新坐回躺椅。 一旁的慧香笑:“三小姐赶紧起来吧,今天老爷大喜,太太,不,要称夫人了。夫人定也是欢喜的,说不得就解了您的足。您不是说快被关疯了吗?”莉香等人也笑。 玉萱笑道:“姐姐快起,你要是不出去,我一个人面对大姐姐二姐姐岂不吃亏。” 玉菁一瞪眼:“她们敢!”想了想,道:“罢了,你被母亲养的性子柔弱,又不知道那两人可恶,我少不得陪着你走一趟。” 玉萱心下一暖,笑等着亲姐姐更衣梳妆,两人携手去了正院。 屋子里,安氏与江睦桐喜气洋洋。 江世圩、江世城、江世垣、江玉茜、江玉芳竟都全了,都高兴的围着江睦桐讨赏,玉菁冷哼了一下,道:“倒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 这话说的小声,因为屋里闹腾,安氏等人并没有听见,玉萱求道:“好姐姐,今天喜日子,莫要惹母亲生气。” 安氏见两人进来,也忘了两人正禁着足,招手道:“快过来,你父亲升了官,一人给你们封了个大红封,晚上让厨下做一桌你们爱吃的才,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先庆贺一下。” 江睦桐道“菁姐萱姐,来,这是你们的红封。” 玉茜也笑着说:“是呀三妹妹四妹妹,父亲升了官,母亲高兴,就不会再禁你们的足了。” 江睦桐一愣:“什么禁足?” 玉萱忙道:“前几日我和姐姐淘气,惹母亲生气,把我们关了两日。”说完又紧紧握着玉菁的手,就怕她忍不住,心里也对玉茜一言不合就挖坑的做法很是不满。 江睦桐哈哈大笑:“我当什么,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你母亲管的太严了,不要给闷坏了。过几日你出去带着她们多参加参加宴会,也认识些人。” 安氏笑着应了,玉菁竟然也没有同玉茜起争执,玉萱悄悄擦把汗,果然做人妹妹不容易。 江睦桐做了户部侍郎,安氏接到的帖子陡然多了起来,她也是选着应下,又让玉萱玉菁帮着写回帖。 玉萱拿起一张帖子:“母亲,刘阁老家也要去吗?” 安氏接过来看了看,是后日的宴会,点头道:“去!刘阁老与你们外祖父交好,又在你父亲的官职上出了不少力,她们的帖子咱们必是去的。再说刘阁老夫人办的花宴在京里非常有名,有许多高门大户参加,皇亲和勋贵也有来的,每年里成了不少亲家。母亲这回,也要为你们姐妹们留意京里有哪些适龄的少年。” 玉萱羞红了脸,自己还小,母亲定是为玉茜玉菁等人相看,不禁望向玉菁,却发现她在愣愣的出神。 捅了她一下,玉菁转过神,对着玉萱不自然的笑了笑,好像有什么心思。 玉萱以为她还在为玉茜的挑衅生气,也不以为意。 安氏最近拿出不少布匹,让玉茜玉菁姐妹四个挑了,一人给裁了六身出门见客的衣裳,又向金铺里一人两套定了女孩子的头面。 面对新衣服新头面,连玉茜玉芳每天都是喜滋滋的。 期间玉菁往外写了几封信,神神秘秘的,玉萱想着不会又跟淑阳出什么鬼点子,到宴会那日必要紧紧跟着玉茜玉菁,千万不要在京里夫人太太们面前闹什么乱子也好。 到那一日,安氏领着四姐妹登车去刘阁老府,马车上玉萱还忧心忡忡的对着玉菁道:“三姐姐,若是大姐姐再有什么不妥,您定要忍着些。今天京里有头脸的夫人太太都在,可不能闹出什么让母亲为难。” 玉菁笑:“还用你教训。那次是在外祖父自己家里,今天情况不同。。再与她们再不合,难道我还能守着外人与她为难?关起门怎么斗都行,在外面争风吃醋的让人说咱们江府的女孩没教养,影响了姐妹的前程。” 023熟人 玉萱看她说的头头是道,也就不多言,说话间刘阁老府就到了。 安阁老的儿媳张氏、孙氏迎在门口,看到新出炉的户部侍郎夫人安氏带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孩下车,迎上前来:“安夫人真会养女儿,看着四个小姑娘水灵灵的讨人喜欢。我家老祖宗最爱与小姑娘逗趣,一会啊你们都往前凑,老祖宗腰粗,少不了你们好东西。” 孙氏一旁笑:“你个泼辣性子,在外面也打趣老祖宗,小心她回头找你。”说着拉起安夫人的手往里迎,又问四个姑娘的名字,把她们迎到了待客的花厅。 安氏笑着寒暄着,带着玉菁四人进了花厅。 屋里已有几位夫人在,当首坐着的正是刘阁老夫人袁氏。 安氏见了礼,又推过四个姑娘:“这是我们府里的姑娘,快见过袁老夫人。” 袁氏果然是个喜欢女孩的,看着四个如花似玉、美目流盼的姑娘,喜的道:“快来让我瞧瞧,哎呦,都说安家女儿美,我看江家美女也不输她什么。”周围夫人也跟着赞美。 玉芳得意,又对母亲的远见感到佩服,少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各位夫人太太欢心,颇有成效有几位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询问她的情况。 众人正说笑着,外面又有人喊:“淮阴侯老夫人到。” 众人朝门外望去,玉萱听到“老夫人”,只以为是个鹤发童颜像外祖母和刘阁老夫人一样的老夫人,结果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贵夫人牵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进来,玉萱向她后面望去,空空如也。 有那浩命比淮阴侯老夫人低的,纷纷站起声行礼。刘阁老夫人袁氏稳坐泰山,只冲淮阴侯老夫人杨氏笑:“来坐,平日倒不好请你。” 杨氏也不行礼,直接坐了过去:“平日里哪有空,家里太夫人身体不好,丹姐又小。什么时候淮阴侯娶了亲,我就轻松了,到时候一定天天出来与各位夫人聚会。”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玉萱都没有见过淮阴侯太夫人杨氏,只听说淮阴侯年少有为,深受隆宠,在世袭罔替的勋贵圈里,算是个实权人物。 有那好奇的夫人问:“怎么淮阴侯都十八了还不说亲?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杨氏为难道:“淮阴侯的亲事是太夫人管着,我不太清楚。” 众人知道她身为继母颇有难处,也不再多问。 玉萱却不知道,悄声问玉菁:“怎么淮阴侯太夫人看着才三十多岁,儿子已经快二十了?” 玉菁瞪她一眼:“自然是后母。” 玉茜听了,微微侧身意味深长的看她俩一眼,玉菁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 玉芳羡慕道:“不知道淮阴侯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英俊魁梧?” 玉萱笑她花痴,玉菁脸色一沉:“长得凶神恶煞有什么好?” 玉芳问:“三妹妹见过?” 玉菁道:“路上远远看见过,凶神恶煞的,是个武人,听说杀过人。” 玉芳吓得脸一白,道:“这些勋贵真是可怕,还是咱们家读书的兄弟看着顺眼。” 又有下人通传:“明丽长公主、淑阳县主到。” 众人慌忙起身去迎,玉芳听到淑阳也来了,下意识的捂住脸往后躲了躲。 袁氏带着众人迎到门口,玉萱透过人缝偷偷抬眼望去,淑阳县主扶着个面色冷峻的贵夫人缓缓而来,母女两人长相相似,俱是凤眼长眉,高挑身材。 明丽长公主让众人起身,袁氏让出了上首座位。 长公主见大家都入座,又看淑阳冲着玉菁使眼色,笑:“你们小姑娘不耐烦这些,出去玩吧。” 袁氏也道:“后面园子去吧,我可怜没个女儿孙女的,前一段时间,老头子余杭老家来了个机灵伶俐的小女孩,每日里逗我开心,你们去后面找她玩。” 姑娘们施礼告退,出来花厅,跟着个体面的丫鬟去向后面花园。 正要进去,对面迎来一队人,却是几个男子迎面而来。 本朝对女子虽不如前朝苛刻,但是男女也不是那么容易见面。 只是今天人多,有因为刘阁老家的花宴素有红娘的名称,因此倒不得别避着少男少女们相见,只要不是私相授受闹出不名誉的事来,大人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了儿女们婚后能情投意合。 所以现今刘府里门设不似往日那么严,又少年听说刘家园子景色好,纷纷闹着要来看。 婆子们先进来清了一回,没见有谁家闺秀在里面,也就放这些少年们进来了。 此时他们正要出园子,迎面就碰上了江家姐妹。 几个姑娘赶忙低头避到一旁,只有淑阳没有躲避,给少年们打招呼:“刘公子、小侯爷,你们往内院窜什么?!” 为首的一个墨绿长袍的少年道:“我们刚才逛个园子,县主这是刚来吗?长公主可来了?” 后头有人笑道:“这是要赶着去给丈母娘行礼吗?”少年们哄堂大笑,原来淑阳竟是跟刘阁老的老来子刘毅早早定了亲的。 刘毅红了脸,匆匆看了淑阳县主两眼。 玉萱此时偷偷抬头往人群里望,刘毅旁边立着个穿一个蓝袍联珠小团花纹长袍的男子并没有笑,正眯着眼朝自己方向看,察觉到玉萱目光,突然寒光毕露横扫过来,吓得玉萱赶紧低头。 她旁边玉芳道了声:“好吓人!”原来她也在偷看。 等那群人走了,玉芳用胳膊拐了下玉萱:“那些人是谁?” 玉萱道:“我也不知道,淑阳县主应该晓得。” 玉芳说道:“我怎么敢问她,四妹妹你给问问。” 玉萱转头看向玉菁,发现玉菁红了脸,嘴角含笑正不知所以,淑阳主动就介绍开来:“刚才那个刘家小爷你们别打听,那是我的!” 玉萱惊讶与淑阳的霸道和主动,又听淑阳对着玉芳、玉茜道:“其他的也不是你们能肖想的,刘小爷旁那是朝中重臣天子爱将淮阴侯盛志懿小侯爷,另几个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一个是礼部侍郎的独子,也就玉菁玉萱能配得上,你们就别多想了,除了徒增伤悲。” 玉萱头顿时疼了,道:“婚姻皆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姐妹自然不会私相授受。” 一言说的淑阳脸色大变,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菁:“玉菁,你妹妹这是哪一边的?” 玉茜正想反驳,见玉萱出了头,也就不言语了。 玉萱道:“不管是哪一边的,县主姐姐,今天我们是参加阁老府的花宴,还是不要闹事的好。” 淑阳连声说好:“我竟然不知道玉菁有个能言善辩的妹妹,玉菁,你妹妹与你的两个姐姐姐妹情深,你还是随我一边去吧。”说着拉着玉菁就走,玉菁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恍惚的被拉走。 玉萱张了张嘴,没出声喊她,也不知道姐姐今天怎么了,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 正犯愁间,前面丫鬟道:“各位小姐,园子到了,你们稍作等候,已经有婆子去请我们小姐了。” 玉茜惊奇:“不是说刘阁老府没有小姐吗?” 丫鬟笑答:“原是没有的。这是我们家老爷老家的堂亲,前段时间才过来的。” 玉芳道:“原来是投亲的。”言语间竟有鄙视。 玉萱庆幸玉菁被拉走了,否则少不得又是几句讽刺。 她看到远远的走来一群人,众婆子丫鬟簇拥着一个粉衣少女急急赶来。 玉萱定睛一看,竟然是认得的:“刘家妹妹,原来是你!” 来人正是与玉萱一家人同坐一条船的刘佳琪。 刘琪被拉来待客,正忐忑间,猛然看见是熟悉的江家姐姐,也很高兴,小跑着过来:“萱姐姐,原来是你。我刚还在害怕呢,怕来的高门贵女性情高傲不好招待呢。” 玉萱拉着刘琪:“听袁夫人说什么亲戚家的小姐,怎么也没想到是你。看见你才想起,你们可不是要来投奔刘阁老的。” 024俗套的恶作剧 玉萱、刘琪互相诉说那日下船别离后的境况。 只听刘琪道:“那日分了手,哥哥和我租了马车继续赶路,到京城时正要换防关城门。若不是堂叔派人来接应,我们就进不了城了。” 又道:“哥哥和我住进了阁老府府,堂叔堂婶待我们非常亲切,两个嫂嫂也是和睦的。哥哥本来在外买了房子要搬出去,堂婶舍不得我,我也觉得得了堂叔的照应,才不被族里欺侮,堂婶既然喜欢我,我在她面前逗个乐惹她开心,也算是报恩了。而且几位堂哥有才学,对哥哥读书也有帮助。” 玉萱见她不过数日就懂那么多事,不禁拍着她的手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冷暖。” 刘琪笑:“萱姐姐可不要可怜我,我父母走的早,我也没什么印象。以前被族里欺侮,哥哥被打的昏死过去,我和嬷嬷都以为哥哥要不行了。好在最后哥哥醒了过来,也知道读书上进了,还带我进京远了那些族人。哥哥和我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玉萱也道:“是呀,会越来越好的。” 这时园子里又陆续来的其他家的小姐,刘琪站起身去迎接。 安佳莹也携着些小姐们进来,远远看见玉萱,走了过来:“你和姑母来的倒早。” 她拉着玉萱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姑母家的玉萱妹妹,与玉菁那丫头是同胞姐妹,父亲就是前几日刚升的户部侍郎。” 众位小姐与玉萱互相施了蹲安礼,又寒暄了几句。 刘佳琪也过来与玉萱引荐其他家的小姐,有趣味相投的,就渐渐三五一群的聚在了一起。 看着众位小姐聚成一团一团的热闹聊天,竟然没人理会玉芳和玉茜。 玉茜冷笑:“果然个个势力,见我们姐妹没人引荐,以为是哪个小官的女儿,竟没人理会。也罢,也懒的与她们闲谈。” 玉芳有点着急:“姐姐,来时祖母说多认识几个有势力的手帕交,会对我们的亲事又帮助。” “帮助?那你看看如今可是有人愿意与我们结交?我早说过祖母想的太简单了。我一个无母的孤女,安氏怎么会好心相助。你再看看我这些日子被江玉菁压的竟是立不起身!” 玉芳拉着玉茜走几步,离那些贵女远了些,才道:“大姐姐不要妄自菲薄,你有才有貌,定不会被埋没的。” 玉茜冷笑:“那又如何,现在又有谁看的见。” 她朝人群中望去,看到玉萱在人群中左右逢源、巧笑顾盼,不禁红了眼:“我即使埋没了,也不能让她们姐妹落什么好。” 玉芳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也是嫉妒。 她与玉茜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也受影响看不惯玉菁、玉萱姐妹,不禁道:“大姐姐,不如想个法子让她出个丑。” 玉茜道:“能有什么法子?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又围不上去。”玉芳转着眼珠子,拉着玉茜一旁嘀咕。 玉萱交了几个新朋友,很是高兴,一抬头,不见了玉茜和玉芳的踪影,忙问刘琪:“你们园子大不大,随我来的两个姐姐怎么看不见了,可不敢迷了路。” 刘琪第一次被退出来招待这些贵女,心情紧张,听见玉萱说少了两个姐姐,有点害怕:“我派人去找找。” 玉萱见她年纪这么小就出来招待这么多人,体贴的道:“你在这里招待大家吧,我去找找。再说她们两个第一次来,面生,丫鬟见了也不一定认得。” 刘琪想想,反正都在园子里,最多迷路,也出不了什么事情,于是点头同意了。 玉萱起身去找玉茜玉芳,一路走一路找,越走越偏,着起急来。 玉芳和玉茜确实是迷路了,只顾着想怎么整蛊玉萱两姐妹,一抬头花园曲折崎岖,竟找不到了回去的路,前面一座假山挡着,在后就是院墙了。 两人正急的团团转,忽见玉萱远远的来了。 玉芳看着假山旁正修整的池塘,池塘水被抽干露出一片淤泥。 她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捅了捅玉茜,又朝池子使了使眼色。 玉茜心领神会,转过头朝着玉萱喊:“四妹妹,我们在这里。” 玉萱正找的着急,突闻玉茜声音,很是高兴,跑了过去:“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是不是迷路了?走,我们出去吧。” 说着转身带路准备出去,玉芳突然“哎呀”一声。 玉萱回头看见玉芳蹲下扶着脚腕,问:“怎么了?” 玉芳答道:“脚崴了,大姐姐,四妹妹,你们过来扶我。” 玉萱不疑有它,过去俯下身子去拉玉芳。 玉芳待她贴的近了,朝玉茜使了个眼色,玉茜猛的一推,玉萱重心不稳倒向池塘,顿时满身的污泥。 玉茜、玉芳哈哈大笑,玉茜道:“四妹妹,你就好好在这里带着欣赏着满池塘的淤泥吧,说不准一会有青蛙或者水蛇过来陪你玩呢。” 说完拉着玉芳头也不回,顺着玉萱来时的路扬长而去。 玉萱惊呆了,自己好心来找人,谁能想到好心喂了狗,得到这么个下场。 待挣扎着爬起来,一身的新衣裙满是淤泥,都能闻见湖水的腥气,把个玉萱恶心的坐在池子边就哭:“我鬼迷了心窍才担心这两个恶毒的人,就不该不听姐姐的话,离的她们远远的。” 她边哭边骂,一身污泥总不能这样走出去吧,转转头仔细一留意,角落竟然还有个角门是通向外院的。 万一有不长眼的男人闯进来,自己这一身湿泥若被看见,以后还怎么见人。心里又惊又怕,更恨玉茜、玉芳二人,却又毫无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哭的稀里哗啦。 刘政也认为自己是倒了霉才不愿在外院同那些公子哥呆着,跑进花园一个准备清理的池子旁睡觉。 本以为这里正在修整不会有人来,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假山后胡思乱想。 来了个陌生的地方,上辈子没父母缘也就罢了,这一生还是个没父母缘的。 一睁开眼就被人打了个半死,睡了半个月才能下床。 等他弄清了状况更是想骂娘,父母早死,留了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一群族人盯着父母留下的巨额财产,虎视眈眈,恨不得自己赶紧死了。 等弄明白自己有个做阁老的出三服的堂叔后,他决定通过科举进阶。 靠着穿越前自己的那点古文基础,磕磕巴巴的竟然中了举人,他不禁想到范进中举的场景,颇暗暗为自己庆幸。 到了京里阁老府,堂叔对自己还算亲切,几个堂兄文采奕奕,自己受不少指点,学业飞速猛进,妹妹也变的更加懂事。 今天阁老府办花宴,袁夫人本想着把他给那些夫人引荐引荐,看能不能得个好姻缘,结果被刘政给找借口推了。 本就不懂古代礼仪,更不耐烦见那些贵夫人小姐,自己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婚姻怎么能包办呢。 再说那些大家小姐,个个恪守礼节、呆板无趣,没有共同语言怎么一起生活呢?自己又不是没原则的种马。 刘政又想:穿不穿个好人家,还得自己奋斗。穿个王爷多好啊,职业混吃等死做米虫,真哪天想干一番事业,全国人民跟你着急。 025又一个巴掌 正胡思乱想着,刘政听见了假山那头的响动。 先是来了两个姐妹迷了路,刘政没管,反正会有人找来领出去,于是接着睡觉。 过一会果然有人来,却是被前头那两个姐妹给算计了,哭的梨花带雨的。 刘政转过假山一看,嗨!还是个熟人。 江家那位喊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再见的”的小姑娘在满是淤泥的池塘里哭的稀里哗啦。 玉萱正哭的伤心,听到身旁有动静,惊的回头一瞧。 怕什么来什么,假山后转过一个男人,顿时捂着脸接着哭。 刘政抄着手,很是无语。 他站了会,也不知道这些时候说些什么,很后悔自己一时脑袋发热转了出来,江家这个小姑娘可最会误解人的。 他看着玉萱哭了一会,想这时候可不能有人进来,这姑娘衣服全是湿泥、身材毕现,被人看见算不算失节?当然她年纪小也没什么身材。 不过古人思维奇怪,万一被她家里人哭着喊着让自己娶她怎么办?自己还年轻,这么早就被套牢了? 刘政想了再想,最后决定出去找人帮忙。 他抄着手小心翼翼的绕过玉萱,朝着角门走去。 玉萱看见他不帮忙反而走了,有些着急的喊:“喂!你怎么走了?” 不走难道在这等着被人发现最后被迫娶你,刘铭政心里腹诽着,但面上还是守着古礼转过身朝玉萱作了个揖,然后就走出角门反身把门上了锁。 玉萱在他转过身时认出是刘琪的哥哥,见他还是走来,气的接着哭起来。边哭还边想:这都碰到的什么人呢,刘琪的哥哥怎么没有刘琪半点可爱。 玉萱哭了好一会,才等到脚步声,她怕再是个男人,就把自己往灌木丛里藏了藏。 突然她听到外面墨琴焦急的声音:“小姐!你在哪?” 玉萱探出头,发现玉菁带着墨琴、青棋还有慧香,跟着刘琪匆匆奔来,忙道:“这里!这里!” 墨琴扑了过来,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哭道:“小姐,是谁害你!” 刘琪道:“哥哥身边的小厮找了我的丫鬟,说你被人推在这池子里了。吓死我了,都怪我,让你一个人过来。”说着也哭。 玉菁路上已经听了前因后果,对着玉萱冷笑:“看你还帮着那两个人说话,有些人知道好歹,有些人确实喂不熟的白眼狼,看你还做好人!” 玉萱管她说什么,只想找个地赶紧的换身干净衣服。 她们出来会客,丫鬟本一般都带着件相似的衣服以防万一。 青棋带着装衣服的包裹,问刘琪:“刘小姐,这附近可有空房间?” 刘琪忙点头:“有的,有的,你们跟我来。” 说着带着她们拐了两个弯,到了一处厢房:“这里本是值班婆子休息的地方,你们不要嫌弃,先给萱姐姐把衣服换了吧。”忍不住又是一顿自责。 玉萱道:“不怪你,是我不小心。” 玉菁哼了一声没说话,盯着青棋、墨琴两人给玉萱换了衣服:“你们也不要在外面跟那些别家的丫鬟呆着了,就牢牢守着你们小姐!“两人应声答应。 玉菁又冲着玉萱道:“你紧紧跟在我身边,哪也别去!”玉萱低着头不敢吭声。 几人换好衣服来到花园,不见玉茜、玉芳,小姐们也是纷纷往园外走去。 有阁老府的丫鬟过来对玉萱等人到:“前面戏台开始唱戏了,夫人们请小姐们过去听戏。” 几人随着她到了戏台,却见玉茜、玉芳已经坐在安氏身后,正与几位面生的夫人说话。 玉茜看到玉菁、玉萱过来,不自然的扭了下屁股,转过头去装看不见。 刘琪坐回了袁氏身边,袁氏笑呵呵的给各位夫人介绍她。 安氏见玉菁姐妹过来,质问:“跑哪儿玩去了?这么晚才来?” 玉萱眼睛还肿着,不敢抬头。 玉菁道:“逛园子迷了路,被条狗吓得躲了会。” 玉茜装听不见,玉芳朝玉茜坐了坐,也没答话。 袁氏听见,道:“园子里进了狗?” 刘琪忙道:“角门没关,从外院溜进来,已经打出去了。”袁氏点头:“让婆子们注意些,再有下次定要罚的!” 刘琪点头应了,冲玉萱眨眨眼。 玉萱想起那刘琪的哥哥刘政可不是外院进来又出去的,现在被自己妹妹给骂了,不禁开颜一笑。 玉菁见她不再伤心,拉着她离的玉茜、玉芳远远的,坐在了安于氏身边。 安于氏扭头看看玉萱,发现她眼睛红肿:“这是怎么了?” 安佳莹听见,也扭过头来看了玉萱一眼道:“刚在园子里也不见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玉萱不吭声,玉菁道:“没事,还不是被狗吓得。胆子小,吓哭了。”玉萱被安佳莹笑话了一场。 戏台上呜呜呀呀的唱了起来,众人开始安静的听戏。 花宴圆满结束,安氏谢过主家,带着四姐妹回江府。 玉茜、玉芳许是做贼心虚,离的玉萱两姐妹远远的。 出了主院往各人院子走时,玉菁喊住了玉茜:“大姐姐等一等。” 玉茜、玉芳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问:“有事吗?” 玉菁笑:“瞧大姐姐说的,没事就不能喊你。父亲不是常说让咱们姐妹团结友爱,我这友爱了,您这又不开心了,倒让妹妹为难。” 玉茜道:“有事说事,少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也没什么事情,听丫鬟们说你花样子画的好,可否借给妹妹参考参考?”说着朝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慧香、莉香会意,笑着走过去架起玉茜:“大小姐,也让奴婢瞧瞧您的花样子,长长见识。平日里竟被人说奴婢笨手笨脚了。” 说着竟不顾玉茜挣扎,架着她就往潇湘苑走去。 玉茜的丫鬟春兰、秋菊不明状况,紧紧跟了上去。 玉芳也想跟过去,却被菱香、迎香挡住了去路,吓得问:“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玉菁挽起袖子:“只不过看上次你耳光子没挨够,再赏你一次。” 说着抬手“啪啪”两下,扇的玉芳头晕眼花。 玉萱是对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脑子除了闪过“姐姐威武”这四个字,竟不做他想。 青棋、墨琴也是想不到三小姐这么彪悍,傻在当地。 玉芳叫:“江玉菁,你敢打我!你不怕我找老祖宗告状!” 玉菁笑了:“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背后出主意害人?天高皇帝远的,我怕什么?你陷害同族姐妹,败坏江家名声,你以为老太太会饶了你?” 026人选 那边玉茜心里到底不妥,挣扎着摆脱了慧香、莉香又跑了回来。 正看到玉芳脸颊红肿,一个掌印显现,她立时对着玉菁怒道:“你做了什么?” “哼!我做什么大姐姐不知道?你们白日在刘阁老府又做了什么?” “你是算后帐吗?!” “大姐误会了,我从来不算后帐,有帐我当场就算了!”玉菁大声喝道。 玉萱给玉菁暗暗竖了大拇指:姐姐果然威武! 玉茜气急:“二妹妹离了家跟着咱们住。不多加照顾就罢了,你还这样羞辱她,你安的什么心!” 玉菁被恶心的不行,道:“我安什么心?在我家住着,却暗算我的妹妹。我倒要问问你们安的什么心!只能算计别人,不能被别人报仇吗?别把别人当傻子,你们既然想沾侍郎府便宜嫁的风光,就该明白一家子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玉菁喘口气又道:“没眼界上不得太台面的东西,做事前不过过脑子,那里靠近外院,万一有男人闯进来岂不毁了四妹妹的名节?毁了自家姐妹的名节,与你们有什么好处?江玉芳虽然隔了房,也是江家的小姐,四妹妹被毁别人只会说江家的小姐怎么样,那时你还想嫁什么好人家吗?” 玉芳被她说中心思,只捂着脸哭。 玉茜冷笑几声,道:“承蒙三妹妹教诲。不过你多想了,于我而言,只要看着你们母女倒霉,即便我青灯枯卷一辈子,心里也是高兴的!”说完,扶着玉芳回来潇湘院。 玉萱呆呆的道:“姐姐,原来她这么恨我们。” 玉菁听了,盯着她看来半响。玉萱摸摸脸:“姐姐看什么?” “傻丫头。”玉菁叹气:“你小,不知道当年母亲在江家受的委屈,我却是看在眼里的。母亲只会管束着我们姐妹,要我们忍忍忍。可是忍了以后她们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我常常想,为什么要忍呢?母亲娘家强硬,背后有外祖父撑腰,自己条件也好,即便是为了夫妻情分不做那河东狮吼,可也不能软弱的任人欺侮。” 玉萱见姐姐抹泪,也不知道当年事宜,问:“姐姐,你给我说说当年她们怎么欺侮母亲的?” 玉菁一摆手:“听它做什么,不是什么开心事。你只要知道,有姐姐护着你,有垣兄弟在外撑着天就行了。其他人,无关紧要!” 回了自己的安然居,玉萱坐在炕上呆到天黑,也不说话,只愣愣的望着窗外的桂花树。 秦嬷嬷、雁书、染画看着她心情不佳,问青棋墨琴两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待听到玉茜、玉芳敢暗算自家小姐,一个个气愤填膺,染画道:“怪不得小姐让我们谨慎些防着潇湘苑,这可不就上来咬了一口。” 雁书也道:“以后咱们与那院里的人,势不两立!” 秦嬷嬷道:“都打点起精神,看好院子,说不得还会有什么风暴呢。” 丫鬟们早被玉萱敲打过了,她们姐妹闹翻脸的事情,安氏竟然一概不知,只在房里对田嬷嬷道:“今天参加花宴,果然许多有才情的少年。有几家夫人还向我打听茜姐、芳姐,如果能把她俩嫁的好好的,也算给老太太有个交代,老爷也会开心吧?” 田嬷嬷知道劝不了安氏,也不劝了,只在平日里多替她看顾着,当即笑道:“可不是,回头再让老爷参考参考,说不定就定个好亲了。” 晚间安氏等江睦桐回来后,同他说道:“今日去陈阁老家,有几位夫人向我打听茜姐和菁姐。菁姐虽然14了,但是茜姐年长,应该先着她才对。” 江睦桐道:“这次母亲让她随咱们来京,本就是打算在京里给她找个好亲事的。这些我也不大懂,你是她母亲,你多费心。” 安氏道:“我自然会不遗余力的给茜姐找个好亲事,只是你也知道,茜姐对我始终......” 江睦桐见安氏说一半留一半,也是知道玉茜与她不大和睦,道:“你什么为人我难道不知道?这事确实让你为难了。” 他沉思一下道:“不如这样,你提几个人选,先相看相看。回头我再细细打听,如果合适,我就做主给茜姐定了。” 安氏见他愿意接过这个烫手山芋,自然也欢喜,又与他说了些别的琐事,吹灯睡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玉萱起身去玲珑馆等玉菁,刚拐过角,就见田嬷嬷从玲珑馆走了出来。 玉萱看看天,问随行的墨琴:“几时了?” 墨琴道:“小姐,卯时三刻了”。 玉萱奇怪:“这个时辰,田嬷嬷不该服侍母亲起床吗?” 墨琴道:“也许夫人有什么事情找三小姐呢,小姐,咱们问问不就知道了。” 玉萱点头,进了玉菁的玲珑馆。 玉菁已经收拾妥当,看到玉萱进来,笑:“以后你能不能晚起会,整的我好像每天很懒似的。” 玉萱笑:“在江家大院住了一段时间,倒是习惯了早起。” 玉菁闻言,皱眉:“难为你了。早知道你们要在江家大院住上一段,我就该让外祖母派人先把你接回京里。” 玉萱笑道:“总不好老麻烦外祖父外祖母。姐姐,我刚才看见田嬷嬷从你院里出来,这么早她来做什么?” 玉菁准备往外迈的脚一顿,复又笑道:“还能做什么,不外乎替母亲跑跑腿。” 玉菁匆匆带玉萱去正院,玉萱在后面望着玉菁的背影,总觉得她有什么瞒着自己。 从重生到现在,从杭州参政府到安庆江家大院,玉萱总想自己前世死的太早,对外界关注太少,今生仔细观察,周围所有人好像都有什么秘密,自己如果知道他们的动态,是不是就能推算出谁要害母亲和自己? 这样一想,她不禁再次感叹自己人手太少,前世感情只是在混吃等死,导致现在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少不得从头慢慢学起。 两姐妹进正院时,正房里安氏正伏在次间的炕几上写着什么。 玉萱问:“母亲,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早写信?” 安氏见两人进来,笑着一手一个揽过她们:“哪里写什么信,不过是划拉划拉几日后请客的单子。” 一旁玉菁已经拿起单子念起来:“太仆寺卿李夫人、通政太常王夫人、按察使马夫人、...”玉萱听不明白:“母亲,这都是平日里与你交好的吗?我怎么全不认识?” 说着她继续往下看,当看到鸿胪寺卿陶夫人时,她突然明白过来母亲要做什么,脸顿时煞白。 027姻缘 玉菁注意到她的异样,推了她一下:“妹妹?” 玉萱回过神,强笑着问安氏:“母亲这是要给姐姐议亲吗?这名单上的夫人们可都是有正合适的哥儿?” 玉菁听了,又拿过单子仔细看,果然都是家里有哥儿的。安氏道:“一个女孩子,说什么议亲不议亲。不过是你父亲升官了,咱家办个宴会,招待一下京里的夫人们。我出去多年,好多官宦家的太太们都不怎么熟悉了。” 玉萱没有听到安氏说什么,只是出神的望着玉菁。 玉菁被看的莫名其妙:“你怎么了?看我做什么?难道以为母亲是给我议亲吗?家里年龄到的,可不是我!” 玉萱垂下眼眸:“母亲,这名单上的人家你可都了解了?是否有那品行不好的公子?这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玉菁听见她一本正经的,没等安氏开口就噗呲笑了:“母亲您看,妹妹多大点的年纪,就知道终身大事了!” 安氏脸一沉:“萱姐,在杭州我不怎么管你,现在回了京里,你可不要再看什么外面的话本子!那不是女孩家该看的,有时间好好读读《闺训》!也是这一段时间我疏忽了,过几日你跟着菁姐去外祖家的女学好好学规矩!” 玉萱见母亲误会,也不似往常一样撒娇,只道:“谨听母亲教诲。” 安氏见她没有争辩,也觉着自己说的有些重:“不是母亲管教严,过两年你们大了,才知道母亲的苦心呐。” 说完,安氏摆手让两人回去:“这事跟你们俩没关系。等到那日,在众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就行。” 两人告退,出了正房,玉萱拉住玉菁:“姐姐,母亲可是为了你的亲事?” 玉菁道:“我才多大,还没及笄呢。再说了,母亲说的对,你小小年纪关心什么亲事不亲事。” 说着她脸一红,竟有些恼了,不像与玉萱多谈的样子转身离开。 墨琴偷偷瞄了一眼玉萱,见她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不禁有些担心:“小姐,你怎么了?” 玉萱问墨琴:“你说,姐姐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过的幸福吗?” 墨琴道:“奴婢怎么知道呢?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原来小姐担心这个,放心吧,三小姐性格疏朗,到哪也会过的开心的。” 墨琴不知道玉菁嫁给谁幸不幸福,玉萱却是知道的:“有一句你说对了,姐姐的性格到哪都过的开心。可是那种开心,又怎么比得上真正的开心?” 墨琴糊涂了:“小姐?您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玉萱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咱们回去吧。” “是”墨琴扶着玉萱往安然居走。 玉萱总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起前世姐姐的婆家鸿胪寺卿袁家来。 玉菁前世嫁的正是袁家长子袁春,其人长相俊美却风流好色,刚成亲倒还老实了一段时间,但是一等玉菁怀孕,袁春本性毕露,在外闹出不少风流轶事。 奇怪的是本性刚烈的玉菁好似不在乎一般,随他抬多少妾室回来,甚至还主动给袁春找漂亮的姨娘。 当时的京城,都道江家嫡女大度贤惠,玉萱却看着母亲一日日的在家里落泪,悔恨让玉菁嫁了那么个东西。 这次又看到母亲名单上鸿胪寺卿陶夫人的名字,兜兜转转,难道姐姐依旧要嫁给品行不良的袁公子不成? 既然自己重活一世,绝不能看着家人一个个又如前世一般不展笑颜,否则还有什么意义? 玉萱回到安然居,把自己身边的人仔细盘算了半日,可用之人太少了。 秦嬷嬷进来看她发呆,正欲退出去吩咐人给玉萱上些茶点,突听玉萱发问:“嬷嬷,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太骄纵了?平日里只知闯祸,看不到母亲在江家过的艰难?” 秦嬷嬷吓了一跳,忙道:“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玉萱抬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嬷嬷自小看我长大,心里疼我。可是您也要说实话,我是不是太不关心这个家了?周围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她们想什么我也不明白。嬷嬷,难道您还要看着我被大姐姐和二姐姐再次算计吗?这次她们算的是我出丑,不知道那一日就算计我的命了!” 说着竟然留起泪来,把秦嬷嬷吓得:“奴婢的萱姐,莫哭!哎呦,您怎么哭起来了?” 说着秦嬷嬷搂过玉萱,也跟着流泪:“小姐想太多了,谁要你的命呢。咱不乱想啊,嬷嬷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蜜角去,莫哭了。“ 玉萱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激动,不去想前世的惨死,擦干净眼泪,对秦嬷嬷道:“嬷嬷,我是在江家大院呆的害怕,母亲原来受那么多的委屈。” 秦嬷嬷道:“小姐想做些什么?只管吩咐。老婆子拼了命也要护着小姐。” 玉萱笑了:“哪用得着嬷嬷拼命,我只是一时感伤罢了。这会,真的想吃您做的蜜角了。“ 秦嬷嬷笑:“我这就去做,您等着。” 待她出去,玉萱隔窗看见雁书和染画在树下打落桂花,心里一动,冲着两人招招手。 染画回头正好看见,丢在花篮跑到窗前:“小姐有事吩咐?” 玉萱问:“染画,你认识的那个门房长安,现在何处?” 染画道:“回了京,他被安排在外院跑腿。” 玉萱又问:“他人怎么样?可本分?” 染画想了想:“他老子娘是夫人的陪嫁,办事也机灵、从不乱说话。以前在杭州时,老爷还夸过他呢。” “是吗?办事就怕太过老实,染画,回头你问他,可愿意替我跑腿?少不了他的好处。”玉萱问。 染画笑了:“小姐说笑,能替小姐跑腿是他的福分,哪有不愿意的?” 玉萱道:“你还是先给他提个醒。眼下我也没什么事,以后说不得要用他。” 染画点头答应,玉萱又道:“你去吧,把雁书和墨琴叫进来。” 墨琴和青棋将早饭提来时,正看见雁书在拨弄桂花,墨琴顿时气的直骂:“大清早看不见人影,这会子倒有闲心采什么桂花。我和青棋每天这么多事,怎么你和染画倒金贵的每日里只四处闲逛?!” 雁书忙过去接她手中的食盒,墨琴避过:“现在倒会来抢功了!” 青棋劝:“大清早的动什么气!小姐现在屋里呢!”秦嬷嬷也从小厨房出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朝墨琴瞪了一眼。 墨琴哼的一声,提着饭盒进屋。 玉萱在屋里听的真切,也不言语,只等她们摆好桌子,静静的吃了饭,趁丫鬟收拾桌子的空,对青棋道:“去里间把我的钱匣子拿来。” 028小富婆 青棋听到玉萱要钱匣,看了她一眼,问:“小姐有什么地方要用银子?炕头抽屉里有散银子。钱匣里全是换好的银票子。” 玉萱瞟了她一眼:“怎么我看自己的钱匣子也不行了?”青棋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突然发作起来,忙答应着去取。 墨琴一旁赔笑:“小姐,青棋姐姐不是要管您怎么用银子。只是咱们平时也没什么花销,小姐突然要钱匣,青棋姐姐有些不解罢了。” “什么时候我做事情还要你们来质疑同意?感情以后院子里你来管。”玉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墨琴知道她估计是为了刚才院里自己骂雁书那几句,可是心底到底不服气:“小姐,奴婢斗胆说几句。奴婢脾气是爆了些,可是您看三小姐屋里的丫鬟们,都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咱院里只有青棋姐姐和我负责您的银子首饰衣裳和厨房。雁书和染画每日里闲的到处乱逛,眼里一点活也没有。奴婢就是不服。” 青棋拖着钱匣出来,正好听到墨琴这几句话,想拦也来不及了,只担心的看向玉萱。 玉萱看着墨琴不服气的神情,叹了口气:“倒是我误解你了?” 青棋忙放下钱匣,拉着墨琴跪下:“小姐赎罪,墨琴她心直口快,还望小姐恕罪!” “恕她的什么罪?她说的也没错,是我太惯着雁书染画了,总还像以前一样,让她们伴着我玩儿。今个儿墨琴倒是点醒我了。”玉萱以往想的少,现在为了家人的长乐平安,以后少不得一步三看。 姐姐自幼养在外祖母身边,管理院子传承自阁老府,很有一套。 反观自己院子,忠心倒是忠心,但是杂乱无序。以后,自己少不得要一一改过来。 她翻开钱匣,看见里面厚厚一沓银票子,最小的二十两,最大的一百两,微微一愣:“我竟然这么多私房?” 青棋忙道:“可不是。小姐每月二两月银,四季衣裳全是夫人帐上走,逢年过节出外见夫人们还有红封拿,那可全是小姐的私房。咱们院里哪有什么花销,可不都存下来了。几年下来,有小一万呢。” 虽然从没有为银子愁过,但是手里有银子总是件开心的事。 玉萱心情好起来,看到青棋和墨琴还跪在地上,道:“都起来吧。墨琴说的也对。青棋稳重,屋子里交给你我放心,院子里丫鬟婆子的银子你继续管着。墨琴头梳的好,管好首饰盒子,平日里随身跟着我伺候,雁书爱捣鼓些小吃,以后厨房的活都交给她负责;至于染画,七八岁的小丫鬟能干什么?让她给我跑跑腿就行了。秦嬷嬷年纪大了,你们少让她操心。” 墨琴见玉萱不怪自己还接纳自己的建议,把四个丫鬟的职责给分了,不禁有些得意。 玉萱犹豫着从钱匣里抽出张五十的银票,又把钱匣交给青棋:“放回去吧。” 又道:“回头染画回来,让她把我书桌上的信送到刘阁老府上的佳琪小姐手里。” 玉萱看看时辰,道:“走,去姐姐院子里,昨日她说要教我看账本子的。” 墨琴笑:“小姐最近迷上看账本子管家了。” 玉萱笑:“哪能再像小时候整天玩,学些东西也好给母亲分忧。” 墨琴又道:“夫人不是说过几日让小姐去阁老府的家学吗?到时候岂不就跟女先生学习了,何必现在这么辛苦?” 玉萱道:“你懂什么?女学里不过学些礼仪规矩,像管家看账本子,都是源于长辈的言传身教,可不是闺学的课程。” 说到此,玉萱暗暗羡慕姐姐,自小养在外祖母身边,据秦嬷嬷私下透漏,姐姐现在的手腕隐隐有外祖母当年的风范。 只可惜母亲只懂风花雪月不懂经济,在杭州时也多与那些有才情的夫人交好,给自己请的先生教的也是琴棋书画。 这次回京看姐姐处理事情,着实羡慕,而且自己要护住母亲和自己,只懂琴棋书画怎么成?免不了要从头学习。 玉萱进了玉菁的房时,玉菁正在写着什么,桌上的雕花镶珠圆肚香炉,盈盈暗香飘散满屋。 慧香道了一声“四小姐来啦!”玉菁头还没抬起来,手就拿着本书把写的东西盖上了。 “妹妹怎么来了?”玉菁站起身。 玉萱见她神神秘秘,想起早晨她不愿自己多问的神情,忍着没有问她写的什么,只道:“姐姐前几日说过教我怎么看账本子的。” 玉菁听了,笑:“这倒是积极,难道要做守财奴不成?你身边的青棋就很懂经济,有她帮着你还操什么心?像母亲,又田嬷嬷帮衬,不也管着偌大的家?” 玉萱急了:“姐姐这是要赖账不成?”说着让墨琴把点心端上来:“我还专门让秦嬷嬷做了蜜角,巴巴的给你拿过来。” 玉菁就着墨琴的手拈了个月牙状的小蜜角填嘴里:“不错,甜甜蜜蜜的。看你这么诚意,我且教教你。” 说着示意慧香去拿账本算盘,又道:“中午在我这吃饭吧,刚让莉香去大厨房点了菜,有你最爱吃的清炒墨鱼丝。” “咱们家这时候哪来的墨鱼?那不是海物吗?很稀罕的。”玉萱问。 玉菁羞涩一笑:“宫里的赏赐,淑阳给了我一些。” 玉萱恍然大悟,嬉笑:“那就沾姐姐的光,咱也常常御赐的东西。” 玉萱始终学不会打算盘,气的一推。 玉菁笑:“其实这些你大可不学。你看哪家夫人坐在大厅里打算盘的,你只要学会看帐,统筹管理下人就行了。如果事事都要亲为,可不把人累死?” 又道:“我看你学东西急切,这可不好。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万事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正理。过完年你也不过十岁,以后我慢慢教你。入了安家的女学,平日里在安家你也多注意些外祖母和舅母们平日里是怎么管家的。时间一长,自然就会了。” 玉菁又冷笑:“咱们阁老家的学问,岂是那土地主家的人跟上一两日就学的会的?不过是东施效颦不伦不类罢了。” 玉萱笑笑,并不打算接姐姐这个话题。她转头望向窗外,忽见染画进了玲珑馆的院子,对着墨琴耳语。 029桂花宴 玉萱道:“墨琴,让染画进来!”染画进屋,向玉菁姐妹行了礼。 玉萱问:“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跑到玲珑馆来跟墨琴嚼耳朵?” 染画道:“禀小姐,三小姐。刚才我路过正房,看到大小姐、二小姐在那里,二小姐还得意洋洋的说夫人让她跟大小姐一同协理下月的桂花宴。” 玉萱这下明白玉菁怎么突然阴阳怪气的,一边惊讶玉菁消息灵通一边笑道:“协理就协理,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帮着办个桂花宴,接下来就要接手家里的管家权了不成?” 染画道:“自然不会。只是奴婢们担心,这是夫人回京后第一次宴请京里的夫人太太们,为什么不找三小姐反而找大小姐和二小姐,说句得罪的话,怎么着还是三小姐和小姐同夫人亲,万一她们使个坏,岂不坏了夫人的名声?” “这你就多虑了。”玉菁一旁道:“这桂花宴可是专为两位大小姐办的,岂能自毁长城?” 玉萱不解:“姐姐说明白些,我怎么糊涂了?” 玉菁道:“你早上也看那些宴请名单了,不是明白了吗?这是变相的相亲宴。江玉茜、江玉芳为什么跟着上京,江玉茜不是一向自傲不肯跟着母亲吗?还不是年纪大了想找个高门大户的亲事,这才巴结上了母亲。” 玉萱道:“父亲如今本就是二品的大员,大姐姐不用巴结母亲也能结个好亲。” “在这京里,二品算什么呢?母亲可是背靠阁老府,身后的人脉岂是父亲一个刚升上来的从二品可比的?” 玉萱终于弄明白了,也惊讶于江黄氏的野心,不知道她给玉茜灌输些什么?即想沾着母亲的好处又对母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午后玉菁要休息一会,玉萱让墨琴先回安然居,自己扶着染画在园子里消食。 眼看着墨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花丛处,她扶着染画慢慢踱向二门处。 二门处,一个青衣短袍的少年人正低头站在门外。 玉萱让他提起头,打量了几眼,长相不太出众,但是眉眼间自由一股正气,看上去心思纯正机灵。 玉萱很满意:“染画可是跟你说了?给我办事,以后好处总少不了你的。” 长安抬头时只感觉眼前小女孩虽小,但是通身的气派端庄优雅富贵逼人,知道对方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四小姐江玉萱,也不敢抬眼细看。 听到玉萱说话,忙跪下:“能给小姐办事,是小子的福气。奴婢定不遗余力!” 玉萱点头,道:“我让你去打听几个人:太仆寺卿、通政太常、按察使、鸿胪寺卿等人家十五、六上下年纪的公子,品性如何?平日都有什么消遣?” 玉萱掏出银票:“这是五十两银票,你先拿去花,不够再找染画。” 长安道:“小姐,用不了五十两。” 玉萱道:“多了算赏你的,回头差事办好了,另有赏赐。以后我再有什么事情,就让染画与你联系。” 长安虽好奇这小姐怎么打听人家的公子,但还是答应着去了。 玉萱看他接过银票出门,拍着胸口扶着染画道:“快走吧,别被母亲发现了。” 安氏并没有注意小女儿的小动作。 她把名单有重头捋了一遍,当然不只是家有公子的,江睦桐的上司孙尚书家眷,以及交好的几家女眷,还有安氏母家,甚至武安侯夫人安丽她也送去了请帖。 待到桂花宴那日,院子里几棵桂花树开的正盛,满树满枝的金纱,在阳光下更显耀眼,甜甜的清香飘散整个侍郎府。 初秋的白日还是很暖的,又有清风袭人,安氏让人搭上了棚子,将宴席摆在了桂花树下。 玉茜和玉芳站在安氏左侧,玉菁站在安氏右侧在二门出迎客。 玉萱心里有事,并没有跟随,只推脱自己夜里着了凉,在院子里没有出去。 安氏也没管她,只让人送了热汤热茶热饭,拉着玉茜玉芳介绍给众夫人。 外面热闹喧嚣,安然居里自成一角倒是安静。 玉萱在自己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石桌上摆了点心瓜果,倒上茶拿本《七剑十三侠》来看。 读到海鸥子偶遇奇迹,得到剑侠真传,玉萱拍着桌子叫好:“我怎么就遇不到那些江湖奇人异事,也学身功夫,看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只听院门外“噗呲”一声笑,抬起头,竟是安佳莹、玉菁和刘琪进来了。 玉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安佳莹走过来抢走了玉萱手里的书翻了翻,道:“萱妹妹,谁在你头上动土了?还不学好武艺揍趴下她!” 玉菁瞪玉萱一眼:“母亲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在看这些什么江湖侠客的话本子,怎么现在又有了一本?上次母亲没有搜完吗?” 玉萱皱着眉头道:“这是我让外院的小子新买的,可不敢告诉母亲。” 安佳莹道:“看一看也没什么,可是不要学着上面的人出去乱跑,做什么行侠仗义之事。话本子都是编来唬人的,哪里那么多侠义之士?倒是拐子挺多的,小心被拐子拐了去。” 安佳莹无心的话,说中了玉萱的真实经历。 玉萱抢回话本递给雁书收起来,问:“你们怎么到我这来了?外面宴会可好?母亲还请了京里最有名的三春社来唱戏,开戏了没有?” 刘琪道:“萱姐姐,外面女孩子太少了,只有我们几个。都是些夫人太太在那聊些家长里短,我们带着无趣,听菁姐姐说你着凉了,过来看看你。” 玉菁道:“这哪像着凉的样子,我看是犯了懒病不愿意出去吧。” 玉萱被说中心事,笑:“我又不是今日的主角,出去凑什么热闹?来来来,母亲办桂花宴,咱们在安然居里办个小桂花宴。” 说着,玉萱叫着雁书去小厨房多端些点心:“雁书这丫头,最擅长做点心。藕粉桂花糖糕、蜜角、三刀最好吃。前几日还跟大厨房徐州的厨娘学着做了桂花糖酥,甜而不腻,一会大家尝尝。” 安佳莹道:“都是甜的,难为你吃这么多还不胖。我还是嗑瓜子喝茶吧。” 说着坐下,抓起把瓜子嗑了几粒,又转头对玉菁道:“我看姑母请的一大半都是家里有适龄公子的,又拉着你们家的那两位小姐在人前。莫不是姑母对她们的亲事真上了心?” 027姻缘 玉菁注意到她的异样,推了她一下:“妹妹?” 玉萱回过神,强笑着问安氏:“母亲这是要给姐姐议亲吗?这名单上的夫人们可都是有正合适的哥儿?” 玉菁听了,又拿过单子仔细看,果然都是家里有哥儿的。安氏道:“一个女孩子,说什么议亲不议亲。不过是你父亲升官了,咱家办个宴会,招待一下京里的夫人们。我出去多年,好多官宦家的太太们都不怎么熟悉了。” 玉萱没有听到安氏说什么,只是出神的望着玉菁。 玉菁被看的莫名其妙:“你怎么了?看我做什么?难道以为母亲是给我议亲吗?家里年龄到的,可不是我!” 玉萱垂下眼眸:“母亲,这名单上的人家你可都了解了?是否有那品行不好的公子?这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玉菁听见她一本正经的,没等安氏开口就噗呲笑了:“母亲您看,妹妹多大点的年纪,就知道终身大事了!” 安氏脸一沉:“萱姐,在杭州我不怎么管你,现在回了京里,你可不要再看什么外面的话本子!那不是女孩家该看的,有时间好好读读《闺训》!也是这一段时间我疏忽了,过几日你跟着菁姐去外祖家的女学好好学规矩!” 玉萱见母亲误会,也不似往常一样撒娇,只道:“谨听母亲教诲。” 安氏见她没有争辩,也觉着自己说的有些重:“不是母亲管教严,过两年你们大了,才知道母亲的苦心呐。” 说完,安氏摆手让两人回去:“这事跟你们俩没关系。等到那日,在众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就行。” 两人告退,出了正房,玉萱拉住玉菁:“姐姐,母亲可是为了你的亲事?” 玉菁道:“我才多大,还没及笄呢。再说了,母亲说的对,你小小年纪关心什么亲事不亲事。” 说着她脸一红,竟有些恼了,不像与玉萱多谈的样子转身离开。 墨琴偷偷瞄了一眼玉萱,见她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不禁有些担心:“小姐,你怎么了?” 玉萱问墨琴:“你说,姐姐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过的幸福吗?” 墨琴道:“奴婢怎么知道呢?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原来小姐担心这个,放心吧,三小姐性格疏朗,到哪也会过的开心的。” 墨琴不知道玉菁嫁给谁幸不幸福,玉萱却是知道的:“有一句你说对了,姐姐的性格到哪都过的开心。可是那种开心,又怎么比得上真正的开心?” 墨琴糊涂了:“小姐?您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玉萱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咱们回去吧。” “是”墨琴扶着玉萱往安然居走。 玉萱总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起前世姐姐的婆家鸿胪寺卿袁家来。 玉菁前世嫁的正是袁家长子袁春,其人长相俊美却风流好色,刚成亲倒还老实了一段时间,但是一等玉菁怀孕,袁春本性毕露,在外闹出不少风流轶事。 奇怪的是本性刚烈的玉菁好似不在乎一般,随他抬多少妾室回来,甚至还主动给袁春找漂亮的姨娘。 当时的京城,都道江家嫡女大度贤惠,玉萱却看着母亲一日日的在家里落泪,悔恨让玉菁嫁了那么个东西。 这次又看到母亲名单上鸿胪寺卿陶夫人的名字,兜兜转转,难道姐姐依旧要嫁给品行不良的袁公子不成? 既然自己重活一世,绝不能看着家人一个个又如前世一般不展笑颜,否则还有什么意义? 玉萱回到安然居,把自己身边的人仔细盘算了半日,可用之人太少了。 秦嬷嬷进来看她发呆,正欲退出去吩咐人给玉萱上些茶点,突听玉萱发问:“嬷嬷,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太骄纵了?平日里只知闯祸,看不到母亲在江家过的艰难?” 秦嬷嬷吓了一跳,忙道:“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玉萱抬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嬷嬷自小看我长大,心里疼我。可是您也要说实话,我是不是太不关心这个家了?周围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她们想什么我也不明白。嬷嬷,难道您还要看着我被大姐姐和二姐姐再次算计吗?这次她们算的是我出丑,不知道那一日就算计我的命了!” 说着竟然留起泪来,把秦嬷嬷吓得:“奴婢的萱姐,莫哭!哎呦,您怎么哭起来了?” 说着秦嬷嬷搂过玉萱,也跟着流泪:“小姐想太多了,谁要你的命呢。咱不乱想啊,嬷嬷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蜜角去,莫哭了。“ 玉萱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激动,不去想前世的惨死,擦干净眼泪,对秦嬷嬷道:“嬷嬷,我是在江家大院呆的害怕,母亲原来受那么多的委屈。” 秦嬷嬷道:“小姐想做些什么?只管吩咐。老婆子拼了命也要护着小姐。” 玉萱笑了:“哪用得着嬷嬷拼命,我只是一时感伤罢了。这会,真的想吃您做的蜜角了。“ 秦嬷嬷笑:“我这就去做,您等着。” 待她出去,玉萱隔窗看见雁书和染画在树下打落桂花,心里一动,冲着两人招招手。 染画回头正好看见,丢在花篮跑到窗前:“小姐有事吩咐?” 玉萱问:“染画,你认识的那个门房长安,现在何处?” 染画道:“回了京,他被安排在外院跑腿。” 玉萱又问:“他人怎么样?可本分?” 染画想了想:“他老子娘是夫人的陪嫁,办事也机灵、从不乱说话。以前在杭州时,老爷还夸过他呢。” “是吗?办事就怕太过老实,染画,回头你问他,可愿意替我跑腿?少不了他的好处。”玉萱问。 染画笑了:“小姐说笑,能替小姐跑腿是他的福分,哪有不愿意的?” 玉萱道:“你还是先给他提个醒。眼下我也没什么事,以后说不得要用他。” 染画点头答应,玉萱又道:“你去吧,把雁书和墨琴叫进来。” 墨琴和青棋将早饭提来时,正看见雁书在拨弄桂花,墨琴顿时气的直骂:“大清早看不见人影,这会子倒有闲心采什么桂花。我和青棋每天这么多事,怎么你和染画倒金贵的每日里只四处闲逛?!” 雁书忙过去接她手中的食盒,墨琴避过:“现在倒会来抢功了!” 青棋劝:“大清早的动什么气!小姐现在屋里呢!”秦嬷嬷也从小厨房出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朝墨琴瞪了一眼。 墨琴哼的一声,提着饭盒进屋。 玉萱在屋里听的真切,也不言语,只等她们摆好桌子,静静的吃了饭,趁丫鬟收拾桌子的空,对青棋道:“去里间把我的钱匣子拿来。” 030花落谁家? 玉菁道:“可不上了心。这桂花宴,一半是为了父亲升职,一半就是为了她们的亲事。” 安佳莹道:“姑母前几日去家里与祖母说话,还想让祖母帮着相看些门第高的,被祖母数落了一顿。按理不是咱们做小辈该议论,可是姑母未免太糊涂了些。继母难做,如果茜姐知道好歹也行,可是姑母这些年尽心尽力又得到她几分好颜色?小时候背地里还欺侮你。若不是祖母把你接去,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光景呢。姑母如今还如此劳心劳力的为她们找什么好亲事,也难怪祖母生气。” 玉菁道:“管不了就不要管了,母亲最看中父亲,觉得做这些父亲会高兴吧。我只求以后不要把我牵连进去。” 玉萱听了,问:“姐姐怕母亲给你说的亲事不好吗?” 安佳莹道:“菁妹妹的亲事姑母可管不了,早些时候祖母就说了,菁妹妹的亲事祖母做主。这也是姑母姑父同意的。” 玉萱一愣,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种事情,可是前世明明是母亲做主接了袁家的庚帖,定下了姐姐的婚事,以致抱憾终身。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玉菁推了安佳莹一把:“你给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倒是你,早早被上面指了做定王世子妃,舅母少了份心思。” 刘琪正挑拣着果子吃,听闻玉菁此话,道:“原来安姐姐以后是要做王妃的。” 安佳莹叹气:“什么王妃,定王不过是圣上异母的兄弟,因为年纪小当年没被清洗罢了,摆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做个手足友爱的幌子罢了,说好听是定王,难听点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混吃等死罢了。” 刘琪道:“可是我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富贵闲人混吃等死啊。” 一言既出,众人先沉默,随后大笑。 玉萱想起那个抄手懒洋洋的身影,哈哈大笑:“你哥哥的愿望可真远大。” 刘琪也反应过来,红着脸道:“我偷听哥哥自言自语的。他读书累了,最爱自言自语。好些话我也不懂,只记住他这么一句。” 玉菁也笑起来:“刘公子少年举人,我们都以为是个刻苦努力的形象,没想到私下里竟也这么有趣。”说着脚下踢了安佳莹一下。 安佳莹也知道刚才说的话题有点大逆不道,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话题错开往刘琪哥哥身上去。 玉萱记着前世里安王世子温文尔雅长眉善目,待安佳莹极好,后院没有莺莺燕燕,干干净净的很让京里女眷羡慕。 她并不但安佳莹的心,只笑着对刘琪道:“你背地这样说你哥哥,你哥哥知道吗?” 刘琪道:“才不会让他知道!对了萱姐姐,你们知道吗?我哥哥买的宅子原来就在你们胡同里,刚才我来时可激动了。哥哥说过完年春闺,堂叔主持阅卷,如果还住在阁老府,怕有人说闲话。堂叔也同意了。姐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玉萱惊喜:“那太好了,你们家里也没个大人操持家事,以后你哥哥入了仕,没人陪你,你过来找我玩。” 安佳莹听她们说考试,想起一件事来:“前两日秋闱,你们也没问问垣兄弟考的怎么样?这几天怎么老在我家窝着,也不知道跟大哥商量些什么?” 玉菁道:“谁知道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这次下场,谁也没当回事,乡试哪有那么好过的?多少秀才考到五、六十,还是个秀才。” 刘琪听了一会,对那些考试也不懂,只专注的吃着玉萱院里的点心。 玉萱见她爱吃那桂花酥糖,问雁书:“桂花酥糖还有吗?” 雁书道:“禀小姐,做的多,还有好几碟呢。” 玉萱吩咐:“回头给莹姐姐和琪妹妹每人装上两碟。我记得外祖母最爱甜食,给她当零嘴。” 安佳莹笑:“祖母一定高兴的。不过装一盒就够了,祖母年纪大了,也不敢让她多吃甜。” 冬雪进安然居,看见众人聚在一起说笑,笑着请了安,问:“夫人让我来问问,几位小姐是去外面院子里开席,还是直接在四小姐这开席?” 玉萱道:“外面都是大人,我们在这里自在些。冬雪姐姐,你回了母亲,我留两位姐姐和琪妹妹在我院子里。回头让她们把席面摆我们这一桌。” 冬雪答应着出去安排。不一会一桌席面送了进来,都是些女孩子爱吃的菜肴。 下午申时,众人才慢慢散去,期间安于氏等人听说玉萱着凉,进安然居探望,见四人玩的正好,心下了然,笑了玉萱一番,也带着安佳莹回了安府。 晚间玉萱换了半旧的家常襦裙,问染画:“白日里外面可还热闹?” 染画回道:“一切顺利。众位太太与夫人相谈尽欢。只是大小姐眉眼里不是很高兴。” 玉萱想了想,笑:“自然不高兴,姐姐说她与祖母心大,看来是真的了。” 见染画一脸茫然,玉萱解释:“今日里请的那些家有合适公子的,不是父亲的下级就是同级,公子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功名在身。” 染画吸了一口气:“这还不满意吗?大小姐还想进宫做娘娘不成?” 玉萱道:“进宫倒还不敢想,只怕是想高攀个好靠山,稳稳压母亲一头罢。” 这样说着,只觉得没意思。压母亲一头又怎么样?一个外嫁女难道还能对娘家家事指手划脚?哥哥功名自己争取,背后又有阁老府依靠。 在高能高过阁老府?首辅家可看不下一个从二品官家的失母嫡女,难道还想同莹姐姐一样嫁给皇亲贵戚不成?那也太妄想了,一个失母的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一无特长二无过硬的背景靠山,哪来的胆气翘想皇家贵勋? 玉茜也是知道这一层的,所以对祖母的叮嘱也是阴奉阳违,认为祖母到底不知道京里贵人们的心思,怎么能看上自己这个自由失母,背景寒碜的人,不过空顶着个侍郎府长嫡的名头罢了。 今日席间也是能看出来,对自己友善有兴趣的,俱是父亲的下属。 那些真正的大员贵勋,明里暗里打听的是江玉菁。 只是到底不甘心,凭什么让那安氏母女一生荣华富贵,自己的母亲早早的躺在阴冷的地下? 江睦桐在书房里召了玉茜问昨日人选可有满意的时候,染画正接过长安递给的册子往安然居走去。 玉萱拿着册子翻,几家的公子全是家里长子,除去鸿胪寺卿家的公子有了举人的功名,其他的都只秀才。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少年中举的又有几个,谁能想自己哥哥那么聪慧,当然刘政那个怪人除外。 又往下翻了翻,少年们偶尔喝酒狎妓倒也平常,只是像鸿胪寺卿袁家公子那样红颜知己无数、春风楼常驻的主倒是稀罕。 031李姨娘的秘密 玉萱叹口气,这么劣迹斑斑的人,眼瞎了才会将女儿嫁给他。 前世玉茜嫁了四品官的次子,虽没有功名却是商业奇才,挣下了大把的家业,对玉茜又尊重。 本朝不似前朝,重农抑商,商人也是可以穿绸考功名的,玉茜可以说一生锦绣富足。 倒是姐姐,虽做了官太太在人前备受推崇,可是面对四处留情的丈夫,若真是宽心,又怎会归宁时在母亲面前哭呢? 安佳莹说姐姐的亲事本是该外祖母做主的,为什么最后却是母亲做主定了个四品官员家的儿子?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玉萱这里唉声叹气,玉茜也在书房里低头不语。 江睦桐见她只垂着头不说话,道:“我知道你心里对你母亲又心结。这次是我做主提了人选,都是些知道上进又才学的公子,父亲还会害你不成?” 玉茜绕着帕子,道:“那鸿胪寺卿家的长子,明明是个花花公子,父亲为何也把他放在人选里?” 江睦桐一愣:“少年风流,有什么大碍?袁小郎才华横溢,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将来会有大造化的。成亲后,自然不会再在外面胡来了。” 玉茜冷笑:“像父亲一样吗?中了探花后就忘掉亡妻娶了个对自己仕途有益的高门贵女,父亲认为我是做那憋屈死的原配还是对他有利的贵女好呢?” 江睦桐脸一沉,手里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放肆!” 他脸色铁青,好一会才稳住心神:“我知道你对我续娶不满,可也由不得你胡言乱语!对着我就敢这样说,难道平日里对你母亲也是这等放肆!” 玉茜道:“我怎么敢呢,一个失母的孩子,还要在继母手里讨生活。终身大事,父亲不用问我,但凭父母做主。” 说完她道了个一个万福,退出了书房,只余一个气的发抖的江睦桐在书房。 书房里发生的一切,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由染画报给了玉萱。 玉萱还惊了一跳:“你竟然连书房里的事都打听的出来?” 染画以为自己做错了:“不是小姐让奴婢多关注家里所有人的动态吗?书房里老爷和大小姐那么大的声音,外面的长随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我一问就问出来了。” 玉萱道:“父亲身边的长随嘴也太松了,如此御下,怪不得父亲从来只是个副职,没被派过什么重要的差事。” 染画忙道:“小姐,奴婢嘴很严的。” 见她吓得脸煞白,玉萱笑:“你要是敢多嘴,我拔了你的舌头。” 吓得染画又是猛地捂住嘴,玉萱哈哈笑起来:“看你那个胆小的怂样。罢了,这次你做的不错。这些拿着买零嘴去吧。”说着从抽屉里抓了把铜板给染画。 染画笑着接了,又道:“小姐,奴婢还发现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玉萱问:“什么事情?” 染画道:“跨院里的李姨娘似乎与外界有些接触。我还不知道是谁,她要做些什么?” “李姨娘?”玉萱也有点奇怪,前世李姨娘一向老实,没惹出什么乱子呀:“世城兄弟在外院,许是李姨娘与他见面吧。不过你还是找人盯紧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是。”染画回报完,拿着赏的铜板告退了。 墨琴进屋时看她那个得意样,唾了一口,被后面的青棋狠狠拽了一下。 两人做完事回自己屋里,青棋道:“你做什么每日里对雁书染画横眉竖眼的,上次小姐为她们发作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墨琴道:“上次小姐也没生我的气啊!” 青棋恨铁不成钢:“你呀你,雁书、染画自小与小姐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咱们是半路里来的,开始时小姐还防着咱们,最近才开始重用。你以后少在雁书、染画前要强拔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犯了小姐的忌讳!” 墨琴道:“知道了。以前只是看她两个游手好闲的,眼下小姐不是指派了咱们的职责了吗?没事我找她们麻烦干什么?” 青棋道:“那你今天还对着染画唾什么唾沫?” 墨琴说不出话来。 青棋叹口气又道:“以后你长些心吧,没发现小姐长大稳重了,平日里有什么心思也不在面上显了,好好打起精神吧。” 正说着话,外面雁书喊:“青棋姐姐在吗?小姐喊你。” 青棋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进了正屋。 玉萱见她进来,招手道:“我想绣个荷包,这根竹子怎么也绣不好。你女红好,过来帮我看看。” 青棋走过去,拿起荷包一看,丁香色荷包上用墨色淡淡绣了几根竹子,倒也清雅秀丽,不禁问:“小姐这是给谁绣的?怎么这么清谈?” 玉萱道:“给安家表哥、表姐绣的,收了她们那么多好东西,我也要有所表示才对。” 青棋见针线筐里已经躺着两个做好的荷包,比手里的更华丽。 玉萱顺着她的眼光看向筐里,忍不住解释:“二表哥不喜艳色,我绣个清淡点的给他。” 青棋也没多想,指点了玉萱几下,说:“小姐实在学不会也没关系,我帮您绣也是一样的。” 玉萱忙接过荷包:“不用了,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动手,才能显出诚意来。” 玉萱一针一线的绣好荷包,又唤了染画来,让她送到安府去给表哥表姐。 另又拿出一沓临帖的字交给她:“这是给二表哥的,我临了很久,你给二表哥说让二表哥指点指点,可有哪里临的不好。” 染画送了东西去安府,又得了不少赏钱,心里高兴,想着小姐爱吃陈记的肉末吊炉烧饼,决定去买些带回去。 陈记的肉末吊炉烧饼每日限量供应,排队的长龙都到了街尾。 等染画买了烧饼,开心的往家里走时,却看到李姨娘身边的秀梅在街角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说话。 染画上了心,怕被发现,没有靠太近。 秀梅与那小厮没说两句就分开了,染画跟着那小厮走了三条街,眼看着对方进了一个府邸,染画拉住一个路人问:“这是谁家?这么气派?” 路人道:“你外地的吧,这都不知道,这是鸿胪寺卿袁家,袁家的掌家太太出身山东陶氏,那可是山东首富,当年嫁妆从山东排到京城,好不风光。” 染画听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李姨娘与袁家能有什么瓜葛,烧饼要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先回去禀报给小姐吧。 玉萱见染画买了陈记的肉末吊炉烧饼,很是高兴,分了两份找来墨琴雁书:“去,给姐姐和母亲送去,趁热吃。”说着先掰了办个往嘴里塞。 看的秦嬷嬷直喊:“小姐慢点,别噎着。”赶着染画去给倒热水。 一忙一乱的,到傍晚染画才想起来有事情要要禀报。 玉萱听了染画说李姨娘身边的秀梅竟然与袁家有往来,不禁眉头紧锁。 032试探 李姨娘身边丫鬟与袁府下人有接触的事情,玉萱还没查出头绪来,中秋节就要到了。 大周朝天福年间的秋季,京里有品级的人家甚是忙绿。不只因为中秋忙着家宴,还因为八月十六日,正是当今明惠皇后的生辰。 说起明惠皇后,又是另一段传奇。 这位出身信国公府的嫡女,幼年时被庶叔陷害,随父母被老国公打发到原州,大漠孤烟里长大,与巡视边防的当时还是六皇子的圣上相识于微时。 后来在六皇子的帮助下夺回了属于嫡子的一切,更被下旨定为六皇子妃。 明惠皇后与圣上夫妻恩爱锦瑟和鸣,后宫两妃三嫔就如摆设。 今年正逢明惠皇后整寿,看当今圣上早前露出的意思,似要大办。 整个京城一入秋,都沉浸在狂欢的忙绿之中。 期间玉萱随着安氏与京城贵夫人四处交际,侍郎府在京城上流社会也算站稳了脚跟。 此次皇后华诞,安氏也是有资格进宫祝寿的,虽然站在队伍后半段,但也是种荣耀。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安氏都在忙着定制朝服设计头面,务必要在第一次进宫时给皇后留个好印象,一时间竟无暇顾及玉萱几个。 玉萱落的清闲,每日里除了给安氏请安,就是在玉菁处晃荡。 算盘她到底没学会,账本倒是看的顺了。 这一日又是在玲珑馆玉菁处,两人头对着头的研究丫鬟们刚捣出的凤仙花汁。 玉萱见玉菁让慧香给包了一次又一次,忍不住说:“姐姐,你为什么染这么重的颜色,不太艳了吗?” 玉菁伸手看了半天:“没有啊,我觉得正好。女孩子就要明艳一些,难道还等到七老八十再艳丽些?” 又看了玉萱手上:“我还是觉得你涂的太淡了。墨琴,给你家小姐再包一次。” 玉萱止住正要上前的墨琴:“不要了,我就喜欢这清清雅雅的颜色,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暗。” 玉菁丢了个白眼给她:“真看不惯你们这份所谓的素雅。” 墨琴好奇:“三小姐,还有谁这样啊?” 玉菁道:“还有谁,安家那个号称清雅脱俗的二表哥呗。” 玉萱抿嘴一笑:“一个男子,难道还要整日大红大绿的不成?” 玉萱想想,点头:“也对,像武安侯家表弟一样大红大绿的,那可不就像个唱戏的?”说着哈哈大笑,不小心倒在了玉萱身上,差点把玉萱刚染的指甲弄花了。 玉萱忙躲到一边,好奇的问:“说起来,回京那么久了,我还没见过姨母家的表哥呢。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玉菁道:“什么样子的人?我刚不说了嘛,大红大绿甩长袖唱戏的。” 玉萱见她只顾着笑,并不说详情,目光便看向了慧香,慧香犹豫着看向玉菁。 玉菁对慧香道:“你来说吧。我一提鹏云表弟,哎呦,就想起他跟个花鹦鹉似的,忍不住的想笑。” 慧香这才道:“四小姐不要听我家小姐的,世子哪有说的那样滑稽。世子不过是平日里喜爱鲜艳的颜色,穿的艳丽繁琐罢了。” 玉菁道:“什么叫艳丽繁琐罢了?你见过这么大个人脖子上还套着金灿灿的项圈,大红的衣服腰带上挂满各种颜色荷包配饰的男子吗?” “确实有些恶寒呢。”玉萱想想那个画面,抖抖身子:“姨母怎么不带他来?上次去武安侯府也没见他?” 慧香道:“据说世子爷去京外了,咱们也不知道在哪。” 玉菁道:“能在哪,姑父就是个纨绔,表弟没学十成也有八成了。想他跟袁春最好,这会儿肯定在哪个勾栏院呢。” 听到袁春二字,玉萱心里一动,想起前世武安侯家云表哥是跟袁春打过架的,两人分明是见面就打架的仇人,怎么这会在玉菁嘴里两人最好? 她问:“那袁春公子可是鸿胪寺卿家的公子?” 玉菁道:“可不是。想那陶夫人虽是出身山东第一富家,毕竟是商贾之家,教养上差了些。袁大人说不定怎么后悔呢,当时就不该贪那些嫁妆。” 玉萱试探着道:“可是听闻袁公子才情绝佳,少年举人,前途无量啊,嫁给他必将凤冠霞帔?” 玉菁道:“我呸个少年举人前途无量凤冠霞帔,嫁给这样的人倒了八辈子霉,天天对着他的各种红颜知己,恶不恶心!” 玉萱道:“那姐姐万一嫁给他呢?” 话刚说玩,她就被玉菁一把推在炕上:“你敢咒我?” 闹了一番,玉萱手上包的花汁全歪了,赶紧的让墨琴过来给她重新洗了包上。 玉萱一边让墨琴包着手一边撅着嘴:“我只是问问,看把你气的。” 玉菁道:“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嫁给那种花花公子呢。我嫁的人,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完脸上起了两片红霞。 “可是咱们的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一父母就是看中他的前途无量呢?”玉萱声音低落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姐姐的异样。 许是受她情绪影响,玉菁也正经想起来:“真要嫁给这么个东西,那也只能忍着了,母亲定不会同意什么和离的,她那么要面子的人。到时候也只不过各过各的的,眼不见为净罢了,没有心哪来的痛。” 前世里可不是各过各的,可是若没心姐姐又在母亲面前哭什么?这样想着,玉萱一阵心疼,依偎了过去。 玉菁倒被她的伤感逗笑了:“看把你吓得,难道还真嫁给那种人?虽说是父母之命,你看咱们富贵人家,又有哪一个不是提前相看的,谁又真的如那些小门小户一样是盲婚哑嫁。我说你小小年纪,操的心不小。怪不得母亲时不时让你背背《闺训》呢。” 玉萱柔声道:“姐姐,你一定嫁的很好,夫妻恩爱儿女成群。” 玉菁脸更红,对着屋里的丫鬟道:“你们听听,我这个妹妹人小鬼大,知道什么叫夫妻恩爱?” 又对玉萱道:“以后在人前可不能这么说了,小心母亲骂你。” 田嬷嬷进玲珑苑的时候,听到的是两姐妹嬉笑的清脆笑声,不自觉的也笑起来,幸亏夫人在江家还有三个懂事的孩子,生活充满希望。 守在门外的凌香道了声:“田嬷嬷!” 屋里玉萱和玉菁听到,坐正了身子。 田嬷嬷进了屋,冲着两人行礼,两人俱是偏了半个身子躲了过去,玉菁从炕上下来扶住她道:“嬷嬷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事情吩咐?” 田嬷嬷笑:“武安侯家的表少爷来了,还带了好几车的东西,说是侯府庄子上产的,送来给老爷夫人尝个鲜。又说老爷夫人回京,他一时没赶回来,现在特意来拜访请安的。夫人高兴,让厨房备了些南边的菜式要留表少爷吃饭。表少爷说都是自己人,不如让两位小姐也过去才显的热闹。夫人就让老奴来请两位小姐了。” 028小富婆 青棋听到玉萱要钱匣,看了她一眼,问:“小姐有什么地方要用银子?炕头抽屉里有散银子。钱匣里全是换好的银票子。” 玉萱瞟了她一眼:“怎么我看自己的钱匣子也不行了?”青棋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突然发作起来,忙答应着去取。 墨琴一旁赔笑:“小姐,青棋姐姐不是要管您怎么用银子。只是咱们平时也没什么花销,小姐突然要钱匣,青棋姐姐有些不解罢了。” “什么时候我做事情还要你们来质疑同意?感情以后院子里你来管。”玉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墨琴知道她估计是为了刚才院里自己骂雁书那几句,可是心底到底不服气:“小姐,奴婢斗胆说几句。奴婢脾气是爆了些,可是您看三小姐屋里的丫鬟们,都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咱院里只有青棋姐姐和我负责您的银子首饰衣裳和厨房。雁书和染画每日里闲的到处乱逛,眼里一点活也没有。奴婢就是不服。” 青棋拖着钱匣出来,正好听到墨琴这几句话,想拦也来不及了,只担心的看向玉萱。 玉萱看着墨琴不服气的神情,叹了口气:“倒是我误解你了?” 青棋忙放下钱匣,拉着墨琴跪下:“小姐赎罪,墨琴她心直口快,还望小姐恕罪!” “恕她的什么罪?她说的也没错,是我太惯着雁书染画了,总还像以前一样,让她们伴着我玩儿。今个儿墨琴倒是点醒我了。”玉萱以往想的少,现在为了家人的长乐平安,以后少不得一步三看。 姐姐自幼养在外祖母身边,管理院子传承自阁老府,很有一套。 反观自己院子,忠心倒是忠心,但是杂乱无序。以后,自己少不得要一一改过来。 她翻开钱匣,看见里面厚厚一沓银票子,最小的二十两,最大的一百两,微微一愣:“我竟然这么多私房?” 青棋忙道:“可不是。小姐每月二两月银,四季衣裳全是夫人帐上走,逢年过节出外见夫人们还有红封拿,那可全是小姐的私房。咱们院里哪有什么花销,可不都存下来了。几年下来,有小一万呢。” 虽然从没有为银子愁过,但是手里有银子总是件开心的事。 玉萱心情好起来,看到青棋和墨琴还跪在地上,道:“都起来吧。墨琴说的也对。青棋稳重,屋子里交给你我放心,院子里丫鬟婆子的银子你继续管着。墨琴头梳的好,管好首饰盒子,平日里随身跟着我伺候,雁书爱捣鼓些小吃,以后厨房的活都交给她负责;至于染画,七八岁的小丫鬟能干什么?让她给我跑跑腿就行了。秦嬷嬷年纪大了,你们少让她操心。” 墨琴见玉萱不怪自己还接纳自己的建议,把四个丫鬟的职责给分了,不禁有些得意。 玉萱犹豫着从钱匣里抽出张五十的银票,又把钱匣交给青棋:“放回去吧。” 又道:“回头染画回来,让她把我书桌上的信送到刘阁老府上的佳琪小姐手里。” 玉萱看看时辰,道:“走,去姐姐院子里,昨日她说要教我看账本子的。” 墨琴笑:“小姐最近迷上看账本子管家了。” 玉萱笑:“哪能再像小时候整天玩,学些东西也好给母亲分忧。” 墨琴又道:“夫人不是说过几日让小姐去阁老府的家学吗?到时候岂不就跟女先生学习了,何必现在这么辛苦?” 玉萱道:“你懂什么?女学里不过学些礼仪规矩,像管家看账本子,都是源于长辈的言传身教,可不是闺学的课程。” 说到此,玉萱暗暗羡慕姐姐,自小养在外祖母身边,据秦嬷嬷私下透漏,姐姐现在的手腕隐隐有外祖母当年的风范。 只可惜母亲只懂风花雪月不懂经济,在杭州时也多与那些有才情的夫人交好,给自己请的先生教的也是琴棋书画。 这次回京看姐姐处理事情,着实羡慕,而且自己要护住母亲和自己,只懂琴棋书画怎么成?免不了要从头学习。 玉萱进了玉菁的房时,玉菁正在写着什么,桌上的雕花镶珠圆肚香炉,盈盈暗香飘散满屋。 慧香道了一声“四小姐来啦!”玉菁头还没抬起来,手就拿着本书把写的东西盖上了。 “妹妹怎么来了?”玉菁站起身。 玉萱见她神神秘秘,想起早晨她不愿自己多问的神情,忍着没有问她写的什么,只道:“姐姐前几日说过教我怎么看账本子的。” 玉菁听了,笑:“这倒是积极,难道要做守财奴不成?你身边的青棋就很懂经济,有她帮着你还操什么心?像母亲,又田嬷嬷帮衬,不也管着偌大的家?” 玉萱急了:“姐姐这是要赖账不成?”说着让墨琴把点心端上来:“我还专门让秦嬷嬷做了蜜角,巴巴的给你拿过来。” 玉菁就着墨琴的手拈了个月牙状的小蜜角填嘴里:“不错,甜甜蜜蜜的。看你这么诚意,我且教教你。” 说着示意慧香去拿账本算盘,又道:“中午在我这吃饭吧,刚让莉香去大厨房点了菜,有你最爱吃的清炒墨鱼丝。” “咱们家这时候哪来的墨鱼?那不是海物吗?很稀罕的。”玉萱问。 玉菁羞涩一笑:“宫里的赏赐,淑阳给了我一些。” 玉萱恍然大悟,嬉笑:“那就沾姐姐的光,咱也常常御赐的东西。” 玉萱始终学不会打算盘,气的一推。 玉菁笑:“其实这些你大可不学。你看哪家夫人坐在大厅里打算盘的,你只要学会看帐,统筹管理下人就行了。如果事事都要亲为,可不把人累死?” 又道:“我看你学东西急切,这可不好。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万事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正理。过完年你也不过十岁,以后我慢慢教你。入了安家的女学,平日里在安家你也多注意些外祖母和舅母们平日里是怎么管家的。时间一长,自然就会了。” 玉菁又冷笑:“咱们阁老家的学问,岂是那土地主家的人跟上一两日就学的会的?不过是东施效颦不伦不类罢了。” 玉萱笑笑,并不打算接姐姐这个话题。她转头望向窗外,忽见染画进了玲珑馆的院子,对着墨琴耳语。 033表弟的心意 玉萱和玉菁互相挤了挤眼睛。 田嬷嬷看着奇怪:“怎么小姐打起眉眼官司来了?可是老奴说错了话?” 玉萱道:“不是的。是刚刚我们说起云表哥,你这就来说表哥登门了。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田嬷嬷也笑:“可不是这个理?” 两姐妹携手随着田嬷嬷来到正院,就见院子里堆满了东西,几个婆子正在整理收拾。 两人进屋时,正听见武安侯世子说道:“庄头送了二十只羊羔,刚出娘胎。秋冬日吃个炖羊羔子最是营养。到冬日,我再给姨母送十几只上好的青山羊来,涮锅炖汤都是大补的好材料。” 玉菁听了,插嘴道:“听着就膻气,表弟怎么尽整这些血糊糊的东西。” 曹鹏云听见玉菁的声音,眼睛一亮,“呼”的站起身,行了个长揖:“表姐来了。” 把玉菁吓一跳:“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说着走过去,伸手扯了扯对方腰上的荷包,冲玉萱眨了眨眼睛。 曹鹏云脸色一红,又冲着后面的玉萱行礼:“可是小表妹?” 玉萱前世里对这位表哥的记忆已经模糊,这会见了,印象重新清晰鲜活起来。 因为这位武安侯的世子爷特色太过鲜明了,大红的圆领袍子和黄灿灿的金项圈倒也能看,不能忍的是腰间各色的荷包和玉佩,叮叮当当的也不嫌坠的慌。 见对方向自己也行长揖,玉萱忙闪了个半身,回了个屈膝礼:“表哥见外。” 曹鹏云指着桌子上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礼盒道:“这是我给两位表妹的礼物。” 玉菁已经掀开一个盒子了,是支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你不会把武安侯府掏空了吧?姨母可知道?” 曹鹏云道:“都是我自己的银子买的,这是东城李记珠宝店里新打的首饰,看这红宝石,是刚从海上来的西洋货。” 安氏也道:“你这孩子,刚才我没看,怎么给她们送这么重的礼。” 曹鹏云笑:“看到这个步摇,想着玉菁表姐戴起来一定好看,也没多想就买了。” 玉萱已经帮玉菁把步摇戴上了,果然衬的玉菁更加活泼明艳,曹鹏云见了,眼睛更是闪亮。 玉萱眼睛又不瞎,感觉出这位表哥对姐姐有不寻常的心思,把身子挪了挪,挡住了他的视线。 安氏见了外甥高兴,早命厨房备下了特色菜式,又命人去请江睦桐和玉茜姐妹,被曹鹏云拦住了:“母亲说了,让我除了玉菁表姐和玉萱表妹,少跟姨夫府上的其他妹妹见面。” 安氏一阵尴尬,只能让去请的人回来,又往潇湘苑加送了几道菜。 玉萱感觉这位表哥倒是个直心肠。 去请江睦桐的人回来说:“刚才宫里来人,说是圣上召见,老爷穿了朝服跟着宫里来的公公走了。” 安氏听到下人回报宫里来人将江睦桐带了去,有些担心:“怎么这个时辰圣上要召见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玉萱和玉菁听了,也有些担心。 曹鹏云不以为意:“如今天下太平,即使有事姨夫上面还有个尚书顶着。兴许圣上有什么好事要找姨夫吧,姨母不用担心。” 安氏被他一说,心也松了一些,但还是放心不下,又派人去宫门前等着,随时回来禀报。 田嬷嬷进来可否摆桌了?安氏点头。 玉萱和玉菁却在旁边兴高采烈的拆礼物,曹鹏云带来的礼物有女孩子的步摇耳坠璎珞什么,也有街市上稀奇的面人精巧的木雕。 玉萱拿了个花蝶金簪往头上比划,被玉菁一把夺了过去,扔给她一条露吹珠帘金抹额:“头发都还梳着双丫鬓,带的了簪子吗!这个抹额你戴上肯定可爱。” 玉萱有些不高兴,将抹额交到墨琴手上,眼看着玉菁拿起一对牙雕,顿时急了:“姐姐,你房里已经摆着一对了,这对给我吧。” 安氏见两人当着曹鹏云就开始争东西,脸上很没面子,冲曹鹏云一笑:“都被宠坏了,云哥别笑话。” 曹鹏云道:“才不会,我就爱看表姐挑礼物的高兴劲儿。” 玉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眼玉菁。 玉菁还在埋头挑拣东西,好似没听见曹鹏云说的话,玉萱心里不禁暗自嘀咕:姐姐这是与表哥有意还是根本没意识到表哥对她非比寻常? 丫鬟们已经摆好了桌,安氏招待着曹鹏云上桌:“云哥来,看姨母专门让从杭州带来的厨娘给你做的荷叶粉蒸肉还有鱼头豆腐,快尝尝。”说着就亲自动手给他布菜。 曹鹏云赶忙站起身:“不敢劳姨母动手,让丫鬟来就行。” 安氏拉着他坐下,越看越爱:“跟姨母客气什么?我随你姨夫去杭州时,你才多大,一转眼就成了个帅气的小伙子了,还专门带着东西来看我。哪像你垣兄弟,秋闱过后就拐着你们大表哥说什么游学,你大舅母到现在也不愿意理我。他要是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 玉菁插嘴:“母亲,等你知道表弟到底什么性子,说不准你就知道垣兄弟有多好了。” 安氏瞪她一眼:“再怎么也没云哥听话,好好守在父母身边不好吗?偏要游什么学。本来我与他见面就不多,这下好,更跑个没影!” 曹鹏云忙卖乖:“姨母,垣哥回不来,我常过来看你。”喜的安氏连连说好,玉菁忍不住冲着对方翻白眼。 玉萱冷眼看过去,这个云表哥过不上一会就瞟玉菁一眼,次数多了玉菁也有察觉瞪一眼回去,云表哥就嘿嘿一笑。 玉萱给他倒了杯桃花酿:“表哥,这是家里自己酿的,你尝尝,据说喝了桃花酿出门遇桃花。” 安氏瞪她一眼:“是不是几日不揍你皮痒痒,又胡说什么?怎么那日听你莹表姐说你又看话本子学什么江湖侠客?”玉萱一吐舌头,埋头吃菜不再出声。 曹鹏云道:“那些讲江湖道义的话本子看看也没什么,又不是才子佳人,姨母也太严格了。” 安氏道:“往日里我哪管过,你是不知道...”话说一半就停了,估计又想起上次玉萱差点被拐子拐去的情形。 玉萱见了,忙道:“母亲,我很久不看了。现在每日都抄一遍《闺训》呢,不信你问姐姐。” 安氏看玉菁,玉菁点头:“妹妹在我那抄的,我亲眼看着呢。” 安氏道:“这就好。云哥你是不知道,你表妹看着乖巧,其实胆子大着呢,上房揭瓦的事也不是没干过。” 曹鹏云笑:“表妹巾帼不让须眉,回头表哥送把长剑给你。” 一句话把安氏唬的:“都赶紧好好吃饭,不许什么剑呀刀的。” 饭毕,下人收了桌上了茶,眼看着掌灯了,曹鹏云还没走的意思。 安氏拉着他又亲不够,仔细问着侯府的情况,玉萱拉着玉菁去到次间,犹豫一番小声问:“姐姐,云表哥好像对你不一样啊。” 玉菁往外看一眼,对她道:“瞎说什么呢,我们自小长大情分当然不一样。再说了,姨母才看不上我呢,她可是要找个门第高性格温婉的儿媳妇。” “姨母不同意,那姐姐你怎么想的?”玉萱想着前世自姐姐嫁人后,云表哥与袁春见面就打,是不是也有这个缘故在? 玉菁听了,笑:“就说你小小年纪懂得不少,我对表弟只是兄妹之情,你脑子成天想些什么呢。” 034不省心的大哥 玉萱听后稍微放了心,袁春不是良配,同为纨绔的云表哥可能连袁春都比不上。 外面安氏喊:“你们两个不出来跟云哥说话,在屋里嘀咕什么呢?” 玉菁拉着玉萱出去,道:“妹妹担心父亲,问怎么还不回来。” 安氏听了又担起心来:“是呀,怎么还不回来。”说着不断的向门外张望。 玉菁对着曹鹏云道:“你是从家来的还是从京外直接过来的?天不早了,赶紧回吧,免得姨母担心。” 安氏一瞪眼:“你这是干什么?哪有赶客人的道理?” 曹鹏云忙道:“天色确实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来,姨母我回去了。” 安氏扭着玉菁,留了曹鹏云几次也没留住,这才带着两姐妹把他送出了二门。 送完外甥安氏回头又要扭玉菁,玉菁往玉萱背后一躲:“母亲你是不知道,表弟最没眼力劲儿,你不赶他不会走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赶人了。” 安氏气:“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在我面前就要懂节知礼。那是你亲表弟,怎么可以往外赶?” 玉菁道:“母亲您也太夸张了,我只是提醒提醒他,哪里赶人了。我这不是看您担心父亲,表弟在这里碍事?” 安氏还要说什么,玉萱看着两人又要扛上,忙道:“父亲回来了!” 安氏道:“胡说,你父亲那这么巧回来!” 江睦桐是真的回来了,不过现在只刚到了大门口。 早有人进二门来回禀:“老爷回来了!” 安氏这才放了玉菁,迎了过去。 江睦桐进门看到母女三人皆在院里,愣住:“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云哥走了?” 玉萱迎上前去,挽着江睦桐的胳膊:“表哥走了,我们是出来迎父亲您的,圣上找你什么事?母亲和姐姐还有我可担心了。” 江睦桐笑:“好事。回屋说。” 几人进屋,坐定。江睦桐见母女三人眼睛俱是亮晶晶的望着自己,笑了笑喝了口茶,就是不开口说话。 玉萱有些急:“父亲,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好事?您又要升官了?” 江睦桐笑:“升官哪有那么容易呢。是原州发现了肉灵芝,上折子将肉灵芝作为贺礼献给皇后,不日就要送进京了。” 玉菁奇怪:“原州献个肉灵芝,跟父亲什么关系?” “原州知州就是你二伯啊”安氏提醒。 原来肉灵芝本就少见,又是在皇后华诞时发现的,再加上原州是皇后和圣上最初相识的地方。 在原州发现肉灵芝,圣上认为这是预示皇后长寿的吉兆。 当时安阁老就在身边,提醒了原州知州江睦彬正是当年探花郎、现今户部侍郎江睦桐的同胞兄弟,圣上听了,立刻昭江睦桐进宫见驾,问一问情况。 圣上见江睦桐谈吐清晰有条,又忆起当年探花郎的风采,龙心大悦,留着江睦桐说了半天话最后又给了不少赏赐,这才放他出宫。 江睦桐道:“听圣上的意思,这次二哥进京恐怕会官升几级,起码要换个好点的地方做官。原州靠近边防,到底还是穷了些。” 玉萱问:“那二伯什么时候到京里?” 江睦桐道:“前几日收了他的信说已经到了西安了,快马加鞭要赶在皇后华诞之前,中秋节之前总会到的。” 说道中秋,江睦桐突然想起来:“母亲的寿辰也是在中秋附近吧?” 安氏道:“老爷糊涂了,母亲过年就是七十三了,初三才大办呢。” 江睦桐道:“这就放心了,我还担心因为皇后整寿华诞,恐怕要缺席母亲的寿宴了。这下好这下好,忠孝还是能两全的。” 玉菁对江家老太太过不过寿没兴趣,拉着玉萱道:“父亲母亲,我和妹妹回去了。” 安氏还有话对江睦桐说,一听玉菁说要回去立马点头同意了。 玉萱走在路上问:“姐姐,二伯好久没见了。这次来京里是住咱们家还是住西城江家的房子?” 玉菁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父亲肯定会把他迎家里来吧?” 玉菁停了停又问:“你说老太太过七十三,今年咱们是不是都要回去过年?” 玉萱道:“这是必须的。” 玉菁叹气:“说好的去西山看梅花呢。” 玉萱没听清:“什么?” 玉菁甩甩手:“没什么,就是不想去江家大院。” 玉萱道:“谁愿意回去呢,咱在自己家里多自在。只是想想祖母虽然对母亲不好,她也是挺可怜的,祖父去的早,她二十岁上就守了寡,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苦苦熬着,养出两个进士来,也算是个厉害的女人。” 玉菁并没有听见玉萱说什么,眼见玲珑馆到了,与玉萱分了别,各自安歇。 玉萱见姐姐一提江家大院就心不在焉也是无奈,总归是姓江,哪能任着性子远离亲族呢,而且姐姐不跟着去安庆,光靠自己怎么能查出当初的凶手呢? 不过想到今年回江家大宅过年,玉萱也有些烦恼,不知道元宵前能不能回来,与刘家妹妹说好要好好欣赏一下京里的花灯呢。 二伯江睦彬差下人送信到侍郎府的时候,玉茜、玉芳也早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最高兴的莫过于玉芳,如果二伯在仕途上更近一步,江家在安庆的地位更加显赫,自己的亲事说不定更进一步。 因此玉芳对安氏更加热络起来,玉茜冷眼看着也并不阻拦。 自己与安氏母女的矛盾,怎么也不能牵连了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玉芳。 如果可以,自己能帮一把还是会帮一把。 玉萱看着玉茜、玉芳这几日诡异的与安氏和和睦睦,总觉心里不安。 尤其是长安那里传来的消息,看似符合常理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原来当日染画发现李姨娘身边的秀竹与袁府里的人有接触,玉萱当时就排了长安去打探。 长安盯了小半个月,又与袁府下人赌钱喝酒,终于打听到李姨娘的弟弟李全在袁府是个管事,李姨娘当年因家贫被卖进王家,后随着王氏嫁到江家做了姨娘。 手里有了些许银钱,李姨娘托人去原来的家里,却发现父母早已经饿死,唯一的弟弟也下落不明。 不知怎么的,最近她不知道从哪得知弟弟卖身进了袁府做了奴才,通过秀竹联系上了弟弟。 至于李姨娘怎么打听到李管事在袁府的,长安打听的并不详细。 袁府的下人也只知道李管事有个姐姐做人家的姨娘,至于谁家也不知道。 消息断断续续的,也算理清了李姨娘与外府接触的关系。 看着有情有理,玉萱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不简单。 玉萱这里乱着头绪,前院里进京后一直老实的江世圩闹出了大动静。 染画匆匆进了安然居,对玉萱道:“小姐,可了不得了,二爷被大爷打的死了过去。” 江世圩是成天欺侮江世城,因为不是亲生的,又有江老太太虎视眈眈的盯着,安氏也不好管,只要不闹出事情来就行。 可是今天闹的似乎有些大,玉萱眉头紧皱:“闹这么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染画道:“奴婢也没仔细打听,就刚才去正院春草姐姐处拿花样子时,看到李姨娘哭着跑到夫人屋里,要求给二爷做主。我只听见大爷打了二爷,二爷头破血流的死过去了。” 035脓包一个 母亲一向怕吵,玉萱担心母亲被人冲撞了又头疼,立刻站起身道:“墨琴、雁书,跟我去正院看看!” 玉萱到正院时,江世城被暂时安放在耳房,大夫还没到。 李姨娘哭倒在地上,柳姨娘正靠在门边看热闹,一抬眼看见玉萱:“呦,四小姐过来了。快别进来了,血糊糊的吓人,您金枝玉叶的别被吓着。” 玉萱没有理她,安氏听见声音走出来,看见玉萱在门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玉萱道:“我听说二哥被大哥打了过来看看,伤没事吧?” 安氏叹口气:“小孩子打架没轻没重,城哥还昏着呢。” 李姨娘听了不愿意:“夫人,什么叫没轻没重,明明是故意下了死手的,谁家打自家兄弟往死里打?”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玉茜的声音传过来:“那你的意思是世圩故意的了?打死个不值钱的庶子,难道还能让我弟弟这个嫡长子赔命不成!” 李姨娘一听到玉茜的声音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巴,只伏在榻前抱着世城哭。 玉萱道:“什么叫不值钱的庶子?再是庶子,也是父亲的儿子、自家的兄弟、侍郎府的爷!有本事去外面打去,总在家里欺侮自家兄弟算什么?” 安氏一把拉过玉萱:“闭嘴!这没你插嘴的地儿!” 又对玉茜道:“谁也没说是圩哥故意的,等城哥醒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玉茜转头看一圈,问:“圩兄弟呢?” 有下人答:“大爷见二爷昏了很是害怕,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 玉萱捂嘴笑了笑。 玉茜脸一阵红一阵白,气道:“没出息的东西,有本事打人没本事认。去把他给我揪出来!” 江世圩还没被揪过来,济世堂的黄大夫就带着医箱到了。 安氏忙把他迎过去:“大夫,小孩子打架昏过去了,您赶紧给看看可伤的重?” 黄大夫过去一看,江世城满脸的血已经被丫鬟处理干净,露出头上的伤口,像是利器所致。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说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伤口处理的还干净。我开个方子,如果发热马上给他喂下去,热退了就好了。” 李姨娘忙道:“热要是不退呢?” 大夫道:“不退就是感染了伤风,好了脑子也坏了。” 李姨娘一听,嚎啕大哭:“我的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老老实实吃斋念佛的,你还受这样的罪!” 安氏道:“好了!谁也不想这样的。秀竹扶你家姨娘下去,田嬷嬷你在这守着,照顾二少爷。” 李姨娘推开秀竹:“谁也别赶我走,我就这一个儿子,是好是歹我都要守在这里!” 安氏没什么反应,田嬷嬷皱眉斥道:“一个姨娘也不怕闪了舌头,一点规矩也没有!” 玉萱看安氏还要让人把李姨娘拉走,低声道:“万一不好了岂不是母亲的错?她要守着就守着吧,免得到时候母亲说不过去。” 安氏被她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于是转头对李姨娘道:“你愿意看着就看着吧,有什么事就去正房叫田嬷嬷。只是不许再嚎丧了,城哥没事也被你嚎出事来!” 玉茜并不理她们的官司,只等着江世圩来。 下人废了老大劲,到底把吓得腿软的江世圩半抬半拖的给带了过来。 玉茜一眼瞧见,又气又恨:“你们就这么伺候爷们的!把人松了!” 说着她走过去扶住了江世圩,心疼的骂:“说过你多少次就不听,这下闯祸了吧。没祖母在身边,还不知道消停,看现在谁还护着你!” 玉萱听着她说的不三不四,道:“大姐,母亲还没发话,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好像谁要害大哥似的。” 江世圩早后悔下手重了,这会看到安氏等人,也不等安氏说什么,就跪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母亲,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拿花瓶吓唬他,谁知道他不躲呢。”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 玉萱见江世圩不过如此,往日里小霸王的称号感情也是江老太太给宠的,真遇到事情就软了,心里便有些瞧不起他。 玉茜一旁恨的直骂:“没骨气的东西,打了就打了!等父亲回来自由处置,这会你服什么软?” 话里话外的竟是暗示安氏并没有资格管教,安氏纵然心伤,也确实不好管教这个原配留下的嫡子。 严了别人说继母刻薄,松了又说捧杀,怎么也不得个好,不像玉茜,给她找个好婆家给份好嫁妆就算完成任务了。 安氏不无避嫌的说道:“你也不用在这跪着,晚上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先回房呆着,没人叫你不许出来!” 说完,又叫人把江世圩送了回去,吩咐下人好生看好江世城,玉萱扶着她回了正房。 玉茜见安氏并没有发作江世圩,一颗心才放下来。 她又派身边的丫鬟给江世圩送了安神汤,安抚了几句,这才回了潇湘馆。 玉萱扶着安氏回了屋,道:“母亲,他们的事有父亲呢,您只管歇着。头可又被吵得疼了?” 见小女儿这么贴心,安氏心里暖暖的,拍着玉萱的手说:“没事。只是那圩哥被老太太惯的确实不像话,对着自家兄弟下那么重的手,传出去亲事都不好说。” 说完看着玉萱,又道:“幸亏我肚子里出来的都可心,你哥哥再淘气也知道读书上进,你姐姐和你更是听话贴心。” 旁边田嬷嬷也笑:“可不是。不是自夸,咱们的哥儿姐儿就是看着比那两房的争气!也不知道那样的家风怎么教出二老爷和咱们老爷这样的进士来。“ 安氏瞪了她一眼:“不可胡说,老太太自有老太太的好。萱姐,你们可要给母亲争气,想当初......” 玉萱见她又要开始说教,忙打断母亲的话说道:“母亲,姐姐得了一副《碧桃图》,听说是前朝大家的工笔花鸟。说好今天让我开开眼的,耽误这会子,我也该过去了。” 说着就给墨琴使眼色,墨琴忙道:“可不是,刚才三小姐还派人来催呢,说晚了就不让看了。” 安氏笑:“你肚子里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又哄我呢!去吧去吧,我也累了。” 玉萱冲着安氏吐了吐舌头退了出来,真的去了玲珑馆。 玉菁正看着丫鬟们踢毽子,瞅见玉萱进来,张口就问:“可那边闹到哪里了?给我说说。” 玉萱笑:“想知道怎么不自己过去?” 玉菁道:“懒得看江玉茜那张嘴脸。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江世圩真的把老二给打死了?” 见她一脸八卦的样子,玉萱颇有些无奈:“你就这么盼着他们不好?怎么说也是咱们兄弟。” 玉菁道:“我的兄弟只有垣兄弟一个,母亲的孩子就咱们三个。还有,你可别学母亲什么为了家族颜面顾全大局的理,小心把你教坏了,白受欺侮!” “我知道,有帐当场就算嘛。”玉萱笑:“可面对母亲,我要是也学你一顶到底,母亲会伤心的。” 玉菁微微一沉默:“随你了,反正咱们家就这样了。” 玉萱见她低落,就给她说起江世圩来:“你没看见,当时大哥往那一跪哭的跟什么似的。平日里也不见多理睬母亲,这会子一口一个母亲的喊,就怕母亲责罚他。只看着父亲回来怎么处置吧。” 036喜庆 当天晚上,对江世圩的处置就出来了。 据染画回来说:“老爷当时很生气,加上李姨娘哭的撕心裂肺的,话里话外告大爷的状。老爷气的喊过大爷就要拿鞭子抽。大小姐赶过去时,大爷已经被抽了十几鞭子,大小姐扑上去抱着大爷哭前面的夫人。老爷愣了半响,才失魂落魄的挥手让人把大爷抬下去,禁了一个月的足。大小姐派人请了大夫,又对着李姨娘骂了半天才走。” 玉萱静静听完,也不知道安氏在屋里听到玉茜哭她亲娘是什么心情。 做人继室的,面对前头的孩子总是气短。 旁边墨琴听了说道:“大小姐脾气也够泼辣的,当着老爷的面就敢骂李姨娘,可见往日里李姨娘和二爷在江家大院过的什么日子,怪不得每天躲在跨院里无事不出门呢。” 染画道:“你没见当时大小姐骂的那叫一个泼辣,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我就奇怪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从哪学来这样的本事?” 玉萱瞪她一眼:“难道你还想学?” 染画低下头:“奴婢就是一时好奇。” 玉萱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在江家大院你没见过大堂嫂撒泼?没见过祖母骂人?家风不正罢了!” 第二日玉萱还没起床,染画又跑来:“小姐,二爷醒了。昨天半夜发起热来,李姨娘守了一夜,刚刚退了热。” 玉萱半躺在床上,又眯了一会,才道:“回头你跟雁书送些补品药材回去,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咱们就当结个善缘吧。” 中秋节江世圩也没被放出来,无论玉茜怎么求情,江睦桐好似铁了心要整治这个残害手足的大儿子。 他也知道江世圩被老太太宠坏了,在安庆随你怎么跋扈,到底江家势大,许多人家有所顾忌也就忍下去了。 可这是街上掉块砖都能砸死一个王爷的京城,江世圩在家里就敢打杀亲兄弟,在外面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玉萱知道了江睦桐的想法,私下里跟玉菁嘀咕:“父亲真是想多了,看圩兄弟那日的怂样,只怕就是个窝里横的,出去了不知道怎么老实呢。” 话说这一日江睦彬入宫送了太岁,刚出宫门就被守在外面的江睦桐拉回了侍郎府。 他进门时,玉萱偷偷打量了他一番。 二伯与父亲长相相似,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只是常年在原州吹着风沙,皮肤粗糙了些,比江睦桐瘦上两圈,两眼炯炯有神很有精神,一点也不像二婶说的那样是个落魄的官员。 江睦彬一进屋看见四个端庄秀丽的女孩子并排站着,高兴的说道:“我几个侄女都在呢,好好好,不错不错。我带了些关外的皮子来,正好让弟妹给你们一人做一身。” 说着,又唤人给了四个女孩一人一个匣子。 玉萱打开一看,惊呼道:“宝石!谢谢二伯!”高兴的也顾不得矜持,围着江睦彬转了好几圈。 其她三个姐妹也打开,果然是一匣子宝石,有红的有蓝的。 安氏道:“二伯,这也太贵重了。家里二嫂她们可都有?” 直到听到江睦彬说“都有”这才令她们收下。 江睦桐有些担心:“二哥,原州苦寒之地,你怎么一出手就是几匣子宝石,可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江睦彬笑:“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宝石在京里稀罕,在西域可是遍地都是,那些胡人都是拿它换我们中原的牛羊棉茶瓷器。在他们眼里,中原的那些物资才是宝贝。” 江睦桐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安氏笑:“不要站着说话,都做下吧,厨房早把家宴备好了。” 众人坐下,江睦彬环视一周:“怎么不见几个侄儿?” 安氏没接话,江睦桐说道:“一个被我关了禁闭一个跑出去游学了,不提也罢,都是父母的讨债人!” 江睦彬笑:“男孩子,就该野一些,老太太一向宠溺孩子。也不知道我家的世堂被养成什么样子了。” 玉萱道:“听说三堂兄最近上心读书,颇有当年二伯的文采。” 江睦桐笑:“哦?是嘛?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又哈哈笑起来。 玉萱心道:二伯父原来是个爽朗的性子,不像大伯父那样阴沉。 席间江睦桐问江睦彬以后的打算,江睦彬已经喝了些酒,晕晕的喷着酒气说道:”三弟你是知道的,我跟你二嫂一向不合,只是婚姻是奉父母之命罢了,眼不见为净!我不想留在京里。外放听着辛苦,其实最是自在。你也外放过,你最懂的。” 这话听的一旁的玉萱心里一动,原来二伯与二婶娘并不和睦,怪不得前世自己并不常在安庆见到二伯。 安氏见他说话有些酒气,桌上还有孩子,忙转话题:“二伯,那太岁到底什么样子?真的吃了长生不老吗?” 四姐妹也好奇,纷纷看向江睦彬。 江睦彬道:“就是个大肉团子。如果按照史书上的记载,确能延长寿命。” 众人又讨论了太岁一番,因为明日一早要进宫朝贺皇后华诞,家宴散后,都早早入睡了。 安氏寅时就要起来按品大妆,早早去宫门外排队等待进宫朝贺,玉萱不用早起,睡了个好觉。 直到巳时三刻安氏领完宴回来,玉萱才刚刚用了早饭。 听到母亲回来了,她匆匆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就去了上房。 进屋见安氏正在换衣服卸妆,玉萱扑过去:“母亲,宫里的宴好吃吗?皇后好看吗?宫里是不是地上都是金砖?” 把个安氏逗的直乐:“你怎么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从哪听来的宫里全是金砖?” 玉萱道:“下人们都这样传的,说宫里金碧辉煌,地都是黄金铺的。皇后娘娘每天都用牛乳泡澡、洗脸。” 安氏笑的直不起腰:“你这孩子,尽听些不靠谱的话。” 止了笑,安氏拉过玉萱,一一给她解释:“皇宫很大,我进去时头也不敢抬,只跟着队伍走,人家磕头我也磕头。至于宫宴,我还真没吃饱,都是在灶上随时温着的,能有什么味?不过是应个景罢了,再说,谁进宫是奔着吃东西的?皇后娘娘嘛,托你二伯进献太岁的福,娘娘还专门还我上前说了几句话,我也没敢抬头,只远远的望了一眼,只觉得娘娘雍容华贵、气势逼人。” 玉萱道:“那你们进宫都做了什么?只磕头吗?” 安氏道:“给娘娘祝了寿就按品阶入席了。娘娘唤我说了几句话,回来时在宫门口碰见了信国公夫人,听说咱们家有四个漂亮的女孩,邀请咱们到时候去参加她办的第一场冬宴。信国公的冬宴,一向办在初雪过后的西山梅园里,京里有身份的夫人小姐公子都会去。这是咱们回京后第一次接到勋贵家的宴请,是分荣耀。” 安氏颇有些自豪,虽也知道可能是因为江家进献了太岁才得了贵人的青眼,但是能带着女儿们走进勋贵的圈子,以后女儿不定有什么造化呢。 孩子是她的心头宝,只要有好的定要给她们争取。 玉萱听闻可以参见信国公夫人的冬宴很是高兴,开始扳着手指数着天数盼着冬季赶紧来临下一场大雪。 雪还没盼来,乡试的成绩就出来了。 下人们奔跑着进来,激动的话也说不利索了:“老爷!夫人!三爷中了!中了!” 安氏喜的忙问:“真的?你可看清楚了?” 那婆子连连点头:“真的夫人,真真切切的,官差已经上门来贺喜来了。” 037表哥有意 江睦桐倒还冷静:“中了第几?” 那婆子喜的眼睛眯成线:“第一!官差说是什么元!” 玉萱忙问:“解元?” 婆子忙点头:“对对对,是解元!” 江睦桐这下也坐不住了,问:“报喜的官差在哪?领我过去!” 那婆子道:“就在前院候着呢。” 江睦桐拔腿就走,安氏忙叫住他:“让下人准备些赏银带上再去。” 玉萱知道哥哥肯定会中,但没想到今世会做了解元,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变了天命,家里都朝着好的方向去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不一会玉菁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垣兄弟真的中了解元?” 玉萱点头确认。 安氏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老天开眼啊,我的儿子有出息!垣哥真是为我争气!”说着就抹起眼泪。 玉萱吓住:“母亲,这是高兴事,您哭什么?” 安氏道:“我高兴的。” 玉菁笑:“垣兄弟本来就读书好,中举是早料到的。” 安氏点头:“就是这孩子不听话,拐着你大表哥去游学,也不来个音信。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榜吧?” 玉菁道:“反正榜就在那,也跑不了。不知道大表哥二表哥中了没有?” 玉萱听了,转头对身边的小丫鬟道:“出去打听打听,安家的两位表哥可中了?” 小丫鬟还没跑出去,外面就进来一个婆子回话:“回夫人,舅老爷打发人来说两位表哥也中了举,听闻咱们家三爷中了解元,老夫人高兴,让办了酒席来请夫人小姐一起去安府庆贺。” 这样的好消息,安氏也想与娘家人分享。 再说江世垣一直是安阁老看着读书的,现在中了解元是该回去道声谢。 她忙让人备了重礼,又叫了玉茜、玉芳姐妹,等江睦桐送走了上门道喜的官差,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安府。 安府里,按老夫人高兴的拉着安传武的手直夸。 安于氏垮着脸:“传文这个祸害,也不知道跑哪去,连个家信也不写!” 安老夫人道:“就是你太娇惯他,男孩正该摔摔打打的长大。你公公不说了,出去游学长长见识,学问上才能更进一步。要不是你管的严,他会不吭声跑了?” 安于氏不敢再抱怨什么,安佳莹笑着接口说道:“母亲也是担心哥哥,平时父亲和二叔去个京外庄子上,祖母不也是常常念叨?” 安老夫人笑:“倒是我说错你母亲了。” 安佳莹笑:“哪里敢,只是母子连心,互相挂念本是天性。” 安老夫人道:“知道你心疼你母亲,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笑着拉着安佳莹道:“只是男孩长於妇人之手,毕竟柔弱些,与他今后道路不利。眼看着你祖父年龄大了,能做几年阁老?你父亲这一辈守成可以,创业不行。只你两个哥哥,是咱们家第三代的希望,一定要严格训练,不能心软。” 安于氏站起身,道:“母亲,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溺爱他们。” 安王氏笑:“大喜的日子,母亲怎么训起人来,我也得反省反省,是不是对武哥太溺爱了。” 安老夫人笑:“你个猴,就会事后做好人,刚才怎么不拦着我说你大嫂?” 安王氏笑:“我哪里敢,还想多听母亲教导几句呢。” 下人来传:“江侍郎和夫人来了。” 安氏带着四个女孩喜滋滋的进了屋子,抬头看见安于氏,迟疑了一下,带着歉意道:“大嫂。” 安于氏守着安老夫人也不敢给小姑子摆脸,笑:“大姑奶奶来了,快进来。刚母亲还夸垣哥书读的好呢。” 安老夫人见女儿来了,笑着招手:“过来。” 又冲着玉萱等人说:“你们女孩去园子里玩去,我们大人的话估计你们也不爱听。” 安佳莹笑着走过去,拉了玉菁和玉茜,带着玉萱和玉芳去了园子里。 她边走边说:“上回你们只去了暖房,这次好好赏赏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正盛。” 玉芳紧跟着玉茜,想起上次淑阳县主的威风,不敢再离了安佳莹身边。 安佳莹也看了出来,并不说出来,指派了丫鬟在菊花丛中摆了点心瓜果,坐着与姐妹们聊天。 江世垣中了头等解元,玉茜心里并不是滋味,想起亲弟弟在房里关着禁闭,玉菁、玉萱的兄弟却风光无限。 她一时恨江世圩贪玩胡闹,一时又嫉妒江世垣风头正劲,脸色不停的变换。 玉萱看着心惊,不知道玉茜又在琢磨什么,她是再不信与玉茜姐们友善了。 几个月观察下来,玉茜心里只有一个江世圩,并不认别的的兄弟姐妹。 玉菁也是只认安氏的三个孩子为亲人,其余的竟都是多余的。 玉萱有时候不禁想,这样子看,大姐和三姐其实才像亲姐妹,同样的泼辣骄横,同样的执拗左性。 赏了一会菊花,玉萱起身去更衣。 回去的路上正看到二表哥安传武等在路的那头,瞧见她来了,冲着玉萱温婉一笑。 玉萱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问:“二表哥怎么站在风口?小心别见了凉。” 安传武道:“知道表妹要路过这里,专门等着。” 玉萱示意墨琴去旁边盯着,墨琴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玉萱道:“还没恭喜二表哥,少年中举,将来必将大展宏图的。” 安传武笑了一声:“表妹同我客套什么?我来只是给表妹说声:荷包我很喜欢。” 玉萱心陡然一停,抬起眼看安传武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不禁脸红了:“这有什么,二表哥若喜欢,我再做一个给二表哥。” 安传武道:“确实该做一个,我给表妹改临帖挺累的。” 玉萱羞的更不敢抬头:“那表哥想要个什么样的?” 安传武道:“做个笔袋吧,我去书院正好用的着。” 玉萱点头:“好的,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安传武道:“直接让你的丫鬟送给我身边的鹤童就行。” 玉萱点头,又问:“二表哥,我临的贴可有哪里不好?” 安传武道:“说不上不好,只是腕力不足,要多加练习才行。听祖母说你过完年要来安府陪着莹姐姐和菁表妹上学,到时候我再多教教你。” 玉萱心里欢喜:“好的。只是到时候二表哥不要嫌我笨。” 安传武笑:“怎么会呢。对了,你爱吃什么,回头我让厨房给你加菜,上次见你没怎么吃,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表哥竟然关心我的口味,玉萱甜滋滋的一想,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我喜欢甜食。” 安传武正要说什么,曹鹏云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搂着安传武道:“找你半天在这那,走走走,听说三位表哥都中了举,我专门定了酒席,转眼就送过来。” 玉萱被他惊吓一番,担心被云表哥误会什么,抬脚就想开溜。 曹鹏云一转头看见她还有些奇怪:“萱表妹也在?你姐姐呢?” 玉萱只好停下回答道:“园子里赏菊花呢。” 曹鹏云松开了安传武要跟玉萱去:“我也赏菊花去。” 结果被安传武一把拽住:“那里还有江家另外两个表妹,你这幅纨绔的样子别吓着人。还是跟我一起去前院看着布置宴席吧。” 玉萱见两人拉拉扯扯的走了,拍着胸口吐了一口气。 墨琴靠过来,担心的小声问道:“小姐,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话音刚落,被玉萱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我和自己表哥说句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私相授受了?” 墨琴被打的疼,哭丧着脸道:“夫人不是说一男一女背着人就是私相授受?” 玉萱道:“那是陌生人!这里不是表哥就是表姐,姐姐还同两位表哥说说笑笑呢,怎么没听见你说什么?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038原来如此 这边安氏也在问安阁老:“垣哥中了解元,开春参加春闱定会上榜吧?” 安阁老道:“垣哥的卷子我看了,并不扎实,巧在这次文章投了考官的喜好,得幸中了解元。春闱可没有那么好考的,还是等上三年,再沉淀沉淀。” 安氏有些不乐意:“万一中了呢。” 安阁老瞪她:“天下多少优秀学子,垣哥不过是本区的解元。那些第一第二的,春闱时说不得就成绩靠前了。垣哥万一中了同进士,你是笑还是哭呢?” 江睦桐听了,也跟着劝安氏:“就算等上三年,垣哥也不过十七岁,依然是个少年进士。你急什么?” 他转头试探着问安阁老道:“武哥和文哥可是参加春闱?” 安阁老道:“也等三年。这次春闱,学子实力都很雄厚。你看那个刘阁老的远亲叫刘政的学问好吧?这次也不一定能中。” 江睦桐惊讶:“这么严重!” 安阁老道:“今年青云书院的考生下场的多。青云书院收罗的全是各地拔尖的人才,咱们还是不要去挤那个独木桥了。等上三年,学问做扎实了,下次春闱他们二甲是一定的。” 回侍郎府后安氏还是想不明白,问江睦桐:“那个青云书院就那么厉害?咱们家三个哥都要避着锋芒?” 江睦桐道:“你懂什么。青云书院是当今圣上创办的,目的就是为我大周朝吸取人才,录取的全是各地最优秀的学生。今年赶上他们下场人数多,咱们等一等罢,又不是等不起。” 想着自己儿子那么优秀,等上三年考中了也是个少年进士,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安氏宽了心,这些她也不懂干脆把目光放回内院,问江睦桐:“茜姐的亲事你可有数了?转眼过年,回去母亲一定会问的。” 江睦桐皱眉:“过完年再说吧。” 安氏也不再催,又问江世城的事情:“总不能老在跨院里跟着李姨娘住,像什么样子?咱们家的男孩,七岁就要开院另住了。他都多大了还在在后院女人堆里。” “养好伤再说吧,孩子也是受了惊吓。万一冒犯了圩哥,唉......”江睦桐想起这两个人,白日里从江世垣处得来的喜悦和自豪顿时烟消云散。 第二日上朝时,皇帝专门留了江睦桐在御书房,问:“这次本区的解元是你儿子?” 江睦桐答:“正是微臣那不孝子。” 皇帝笑:“虎父无犬子,爱卿当年高中探花郎,先帝亲言江家一门三进士,来年说不准还有个父子两探花的佳话呢。” 江睦桐道:“圣上言重,微臣准备让他参加下次春闱,将古人圣贤书再读透一些。” 皇帝点头:“也是个道理,毕竟还年轻,多读些时候多些阅历,将来与国家更有用处。” 随后又问了江睦桐家里情况,听到江老太太寡妇失业的将几个孩子抚养成人,不禁赞叹:“老太太不愧为女子榜样,抚养你们成人又供出两个进士,真是难得。” 江睦桐心里一动,脑子里形成一个想法,小心翼翼的说道:“母亲年轻守寡,为了抚养我们兄弟受了不少苦。今年是她七十三的寿辰,微臣斗胆请圣上给个赏赐。” 皇帝眉头一挑:“哦?说。” 江睦桐出了身冷汗,看不透皇帝的意思,又一想家中的母亲,心一横道:“臣恳请圣上旌表微臣的母亲。” 皇帝听后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就当作是朕给老太太的寿礼,感谢她为国培养了忠孝臣子。” 江睦桐偷偷擦了把冷汗,听到皇帝答应,跪地磕头:“谢主隆恩!” 江睦桐下了朝,就给江家大院写信说了此事,江老太太很是高兴。 有朝廷御赐的牌坊,江氏一族在安庆一片地位更加高涨。 不几日,朝廷的圣旨就到了安庆“兹有江黄氏,温良形淑,慎鸣静好,育子成才,笙其门风,以励风节。” 因江老太太正逢七十三大寿,特赐了江氏一座百寿牌坊。 不过也不知道朝廷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并没有提高江老太太的浩命,依然是当年两个儿子刚入朝时请封的四品恭人。 这样算来,她在安氏面前还低了两级,可是所有人都像忘了似的没人提及此事。 玉萱听到消息时,正在玉菁处喝燕窝。 她苦着脸对玉菁道:“为什么要让我喝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二表哥说燕窝就是燕子的唾沫。” 玉菁道:“你少恶心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打小就是燕窝养着,才养出你这凝脂般的皮肤来。” 玉萱道:“好东西多的是,为什么要吃燕子的唾沫?我不吃,都给你。” 说着就把自己碗里的燕窝全倒给了玉菁。 玉菁气的直瞪眼:“回头母亲知道又要骂你。” 玉萱笑:“好姐姐,你要多喝些,把自己养的水灵灵的,好给我找个大英雄的姐夫。” 玉菁听了,哪里饶她,伸手就是一通挠。 两姐妹嘻嘻哈哈的玩闹,慧香和墨琴在旁看着直笑。 还是慧香将两人隔开:“三小姐、四小姐,不要闹了,小心别碰坏身子。” 玉萱坐起来,道:“不怕,以前在杭州我碰了头,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玉菁忙问:“怎么碰了头?碰哪了,可有后症?” 玉萱道:“早好了,母亲还骂了我呢。” 说着撩开头发给玉菁看了自己头上那块指甲大的伤疤。 玉菁冷吸一口气:“还留疤了?看你还淘气。这幸亏是额角,如果在脸上,可不破了相?” 玉萱笑嘻嘻的,不当回事。 玉菁沉脸:“还笑!以后可小心些吧。一个女孩子身上脸上留疤是什么好事?” 玉萱道:“知道了姐姐,以后再不淘气了。” 玉菁笑:“可得好好听话,回头给我寻个好妹夫。” 玉萱又羞又气:“你这报仇也太快了!” 伸手就挠玉菁,玉菁哈哈的躲开了。 莉香正好进来,两人见她有事要说,赶忙坐正了身子。 莉香一屈膝,说朝廷给了江家大宅莫大的恩赐,又给两人背了朝廷的旨意。 玉菁冷笑“温良形淑、慎鸣静好?老太太哪一点符合呢?朝廷也会睁着眼说瞎话。” 扭头见玉萱呆住,问:“你也觉着这牌坊不配?” 玉萱瞪大眼睛,问慧香:“你再说一遍,朝廷赐了什么给祖母?” 慧香又说了一遍:“朝廷赐了一座百寿牌坊,说是旌表咱家老太太养出两个进士,一个举人,与朝廷有培养人才的大功。” 玉菁气:“呸,垣兄弟中举跟她什么关系。” 玉萱听不见玉菁说什么,脑子里只有“牌坊”这两个字。 她说怎么不见了百寿牌坊,原来现在才被朝廷赐给祖母。 玉萱脑子有些疼,前世里好些事情是记不得了还是自己根本就没关注过,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注意? 玉菁见妹妹神情有些异样,赶忙站起身去扶玉萱:“你怎么了?” 却见玉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029桂花宴 玉萱道:“墨琴,让染画进来!”染画进屋,向玉菁姐妹行了礼。 玉萱问:“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跑到玲珑馆来跟墨琴嚼耳朵?” 染画道:“禀小姐,三小姐。刚才我路过正房,看到大小姐、二小姐在那里,二小姐还得意洋洋的说夫人让她跟大小姐一同协理下月的桂花宴。” 玉萱这下明白玉菁怎么突然阴阳怪气的,一边惊讶玉菁消息灵通一边笑道:“协理就协理,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帮着办个桂花宴,接下来就要接手家里的管家权了不成?” 染画道:“自然不会。只是奴婢们担心,这是夫人回京后第一次宴请京里的夫人太太们,为什么不找三小姐反而找大小姐和二小姐,说句得罪的话,怎么着还是三小姐和小姐同夫人亲,万一她们使个坏,岂不坏了夫人的名声?” “这你就多虑了。”玉菁一旁道:“这桂花宴可是专为两位大小姐办的,岂能自毁长城?” 玉萱不解:“姐姐说明白些,我怎么糊涂了?” 玉菁道:“你早上也看那些宴请名单了,不是明白了吗?这是变相的相亲宴。江玉茜、江玉芳为什么跟着上京,江玉茜不是一向自傲不肯跟着母亲吗?还不是年纪大了想找个高门大户的亲事,这才巴结上了母亲。” 玉萱道:“父亲如今本就是二品的大员,大姐姐不用巴结母亲也能结个好亲。” “在这京里,二品算什么呢?母亲可是背靠阁老府,身后的人脉岂是父亲一个刚升上来的从二品可比的?” 玉萱终于弄明白了,也惊讶于江黄氏的野心,不知道她给玉茜灌输些什么?即想沾着母亲的好处又对母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午后玉菁要休息一会,玉萱让墨琴先回安然居,自己扶着染画在园子里消食。 眼看着墨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花丛处,她扶着染画慢慢踱向二门处。 二门处,一个青衣短袍的少年人正低头站在门外。 玉萱让他提起头,打量了几眼,长相不太出众,但是眉眼间自由一股正气,看上去心思纯正机灵。 玉萱很满意:“染画可是跟你说了?给我办事,以后好处总少不了你的。” 长安抬头时只感觉眼前小女孩虽小,但是通身的气派端庄优雅富贵逼人,知道对方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四小姐江玉萱,也不敢抬眼细看。 听到玉萱说话,忙跪下:“能给小姐办事,是小子的福气。奴婢定不遗余力!” 玉萱点头,道:“我让你去打听几个人:太仆寺卿、通政太常、按察使、鸿胪寺卿等人家十五、六上下年纪的公子,品性如何?平日都有什么消遣?” 玉萱掏出银票:“这是五十两银票,你先拿去花,不够再找染画。” 长安道:“小姐,用不了五十两。” 玉萱道:“多了算赏你的,回头差事办好了,另有赏赐。以后我再有什么事情,就让染画与你联系。” 长安虽好奇这小姐怎么打听人家的公子,但还是答应着去了。 玉萱看他接过银票出门,拍着胸口扶着染画道:“快走吧,别被母亲发现了。” 安氏并没有注意小女儿的小动作。 她把名单有重头捋了一遍,当然不只是家有公子的,江睦桐的上司孙尚书家眷,以及交好的几家女眷,还有安氏母家,甚至武安侯夫人安丽她也送去了请帖。 待到桂花宴那日,院子里几棵桂花树开的正盛,满树满枝的金纱,在阳光下更显耀眼,甜甜的清香飘散整个侍郎府。 初秋的白日还是很暖的,又有清风袭人,安氏让人搭上了棚子,将宴席摆在了桂花树下。 玉茜和玉芳站在安氏左侧,玉菁站在安氏右侧在二门出迎客。 玉萱心里有事,并没有跟随,只推脱自己夜里着了凉,在院子里没有出去。 安氏也没管她,只让人送了热汤热茶热饭,拉着玉茜玉芳介绍给众夫人。 外面热闹喧嚣,安然居里自成一角倒是安静。 玉萱在自己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石桌上摆了点心瓜果,倒上茶拿本《七剑十三侠》来看。 读到海鸥子偶遇奇迹,得到剑侠真传,玉萱拍着桌子叫好:“我怎么就遇不到那些江湖奇人异事,也学身功夫,看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只听院门外“噗呲”一声笑,抬起头,竟是安佳莹、玉菁和刘琪进来了。 玉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安佳莹走过来抢走了玉萱手里的书翻了翻,道:“萱妹妹,谁在你头上动土了?还不学好武艺揍趴下她!” 玉菁瞪玉萱一眼:“母亲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在看这些什么江湖侠客的话本子,怎么现在又有了一本?上次母亲没有搜完吗?” 玉萱皱着眉头道:“这是我让外院的小子新买的,可不敢告诉母亲。” 安佳莹道:“看一看也没什么,可是不要学着上面的人出去乱跑,做什么行侠仗义之事。话本子都是编来唬人的,哪里那么多侠义之士?倒是拐子挺多的,小心被拐子拐了去。” 安佳莹无心的话,说中了玉萱的真实经历。 玉萱抢回话本递给雁书收起来,问:“你们怎么到我这来了?外面宴会可好?母亲还请了京里最有名的三春社来唱戏,开戏了没有?” 刘琪道:“萱姐姐,外面女孩子太少了,只有我们几个。都是些夫人太太在那聊些家长里短,我们带着无趣,听菁姐姐说你着凉了,过来看看你。” 玉菁道:“这哪像着凉的样子,我看是犯了懒病不愿意出去吧。” 玉萱被说中心事,笑:“我又不是今日的主角,出去凑什么热闹?来来来,母亲办桂花宴,咱们在安然居里办个小桂花宴。” 说着,玉萱叫着雁书去小厨房多端些点心:“雁书这丫头,最擅长做点心。藕粉桂花糖糕、蜜角、三刀最好吃。前几日还跟大厨房徐州的厨娘学着做了桂花糖酥,甜而不腻,一会大家尝尝。” 安佳莹道:“都是甜的,难为你吃这么多还不胖。我还是嗑瓜子喝茶吧。” 说着坐下,抓起把瓜子嗑了几粒,又转头对玉菁道:“我看姑母请的一大半都是家里有适龄公子的,又拉着你们家的那两位小姐在人前。莫不是姑母对她们的亲事真上了心?” 039初雪 玉萱又梦见了江氏祠堂前高高的百寿牌坊,像个可怕的怪兽张着嘴要吞噬了众人。 她被人推了一把,头撞在牌坊柱子上,鲜红的血顺着石柱上的刻痕延绵留下,滴答、滴答落在青石路上的缝隙里。 她飘乎乎的站在空中,看着人群混乱,雁书和染画终于挤过人群抱住她急切的叫喊痛哭。 她张开嘴,发不出声音,被人群越隔越远、越隔越远。 她伸手,去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继续飘,好像又看见了童年的自己,与姐姐哥哥嬉闹,母亲在旁慈爱的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了玉芳闹出了丑闻,江家里的众人却都指责母亲,怪她没有把后续处理好; 又看见玉菲倒在年夜饭的桌前,二婶抱着她哭,咒骂着自己和母亲。 玉萱看得见却参与不进去,她有些怕,转头拼命的奔跑。 模模糊糊的,玉萱看到一片光,还听到那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想也不想一头扎了进去。 安氏正抹着泪喊玉萱,看她睁开了眼睛,高兴的抱住她:“我的小囡囡呀,你可醒了。吓死母亲了。” 玉菁挤过来:“你好些没有?还说没事,大夫都说了,上次你的头伤留了后症,一受太大的刺激就会晕眩,以后可好好的罢。” 玉萱扶了扶脑袋,是有阵晕眩。 可是她这一晕,在梦里好像恍惚的又看到很多事情,说不得前后就能穿起来,知道是谁在暗中害自己了。 可是她只要仔细一想,头就又疼的难受。 安氏见她又头疼,唬的忙道:“别想东想西的,大夫刚给你清了残留的淤血,只要你好好躺着,休息上个把月的才能正常行走。快别想了,又头疼。” 果然玉萱被安氏按着一养病就是个把月。 期间安于氏、安王氏带着安佳莹来探病,刘琪也搬到了槐树胡同,怕玉萱病里寂寞,三天两头的来看她。 这一日玉萱还午睡着,就被刘琪摇醒了:“姐姐起来看,下雪了。” 玉萱忽地坐起与她跑到窗前,窗外果然断断续续的飘落着雪花。 到了傍晚,雪花越来越紧竟没有停的意思,院子里已经银装素裹,有那淘气的丫鬟开始堆起雪人。 玉萱被闷在屋里个把月,早浑身痒痒的难受,看到有丫鬟在外堆雪人,拿着雪玩闹,哪里按耐得住,拉着刘琪也想出去。 青棋慌得按住她:“小姐不要怪奴,实在是夫人不让你外出。” 玉萱道:“我都躺了个把月了,早好了。你看最近我头疼过没有?” 青棋无奈:“小姐,夫人要是知道您冰天雪地的出去,回头是要责罚奴婢的。就算为了奴婢,您且忍忍好不好?” 刘琪也劝:“萱姐姐,不急在这一时的,看天要下好久呢,等雪停禀过安夫人,咱们再出去玩也不迟。” 玉萱闷闷不乐的答应:“好吧。” 她眼珠又转了转:“今天下雪,焖锅子最应景。现在路上可能都打滑了,琪妹妹今个儿别走就住这,反正你家里就你一个怪无聊的。一会儿咱们吃焖锅子。“ 刘琪想了想,家里哥哥只爱在前院读书,确实不怎么来后院,回去也冷清,于是点头同意。 她对哥哥刚给买的随身丫鬟青梅道:“你回去给李妈妈说一声,雪太大,今天我在萱姐姐这住。等明个儿雪停了再回去。” 青梅应声去了,玉萱看青梅出了院门,转头对刘琪道:“你们搬过来我也没去给你暖房去,离了刘阁老府上家里可还方便?” 刘琪道:“倒自在些,虽然阁老府什么都好,人也热情,可毕竟不是自己家。现在和哥哥有了自己的窝可开心了。就是家里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给娶个嫂子回来。” 玉萱道:“娶个嫂子万一不疼你怎么办?你哥哥估计要参加春闱读书读的紧,没时间吧。” 刘琪道:“谁说不是呢,他每天在前院苦读,有时间就去阁老府请教堂叔,确实挺辛苦的。” 她说到这,想起一件事来,悄悄对玉萱道:“那天我偷听到李妈妈问哥哥身边的来兴,哥哥可有什么不雅的爱好,比如说断袖什么的,怎么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要?萱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断袖吗?” 玉萱被她说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笑着道:“不是什么好词,别问了。” 雁书进来回话:“小姐,焖锅子的菜都备好了,还要不要请三小姐?” “那是自然的,段时间姐姐没少照顾我。你去请她来,就说我要开个答谢宴。”玉萱道。 雁书笑着去玲珑馆请玉菁。 玉萱和刘琪看着丫鬟们把铜锅和菜都摆放好,又拿了烧好的木炭放上。 这边厢才弄好,那边玉菁就顶着件羽毛缎斗篷进来了。 慧香帮玉菁拿了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 玉菁示意莉香将手里的东西拿去厨房,道:“可巧了,这天刚阴下来,云表弟就送了十头青山羊来,说是鸿胪寺卿家的陶夫人陪嫁庄子上送来的,鲁西南最正宗的青山羊,吃着比内蒙那边的好,不膻气。我让莉香卸了个羊腿,回头涮成片来吃。” 玉萱和刘琪迎上起,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听闻有羊肉吃,玉萱很是高兴,管她袁家的方家的,反正她一定会阻拦者姐姐嫁过去,有正宗的青山羊肉,不吃白不吃。 刘琪也笑:“太好了,刚我还跟萱姐姐说呢,怎么尽是素的。” 玉萱道:“不还有刚打好的青鱼丸?” 玉菁也笑:“那怎么算肉,还是牛羊吃着痛快。” 一会莉香和雁书将偏好的羊肉送来,满满三大盆。 玉萱道:“我们也吃不了,雁书,你在旁边再摆个桌子,将秦嬷嬷她们也喊过来,咱们一起吃才热闹。” 丫鬟们见玉萱高兴,也纷纷摆桌过来凑热闹。 玉萱见她们将菜全摆了,道:“一会琪妹妹身边伺候的也过来,你们留着点。” 正热闹着,田嬷嬷带着李妈妈和青梅进来。 田嬷嬷笑:“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玉萱道:“嬷嬷快来,今天我们吃焖锅子。” 秦嬷嬷等人站起来拉着几人就坐,田嬷嬷摆手笑道:“我不坐了,夫人还等着回话呢。李妈妈带着陈小姐常用的东西过来了,夫人说陈小姐只管住着,陈府太冷清,还是这里姐妹们聚在一起热闹。” 又上前仔细看了玉萱一番,见她精神良好,满意的点点头,拒了众人的再三挽留回去禀报了。 不一会大厨房来人给添了几个野味,说是夫人让加的。 玉萱忙让小厨房收拾了端上来,玉菁道:“这一下雪,信国公夫人的西山梅花宴就要办起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帖子来。” 玉萱道:“信国公夫人的梅花宴很有名吗?” 玉菁道:“那是自然,整个京城的高门大户家的夫人小姐公子都聚在一起了,公子们在一边赏梅吟诗,咱们在另一边比赛才艺,可是露脸的机会。” 玉萱愣住:“还要比赛才艺?那我不去了,我什么也不会。” 玉菁把嘴里的羊肉咽了,掩着嘴笑道:“没人强求你非要展现什么才艺,只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怕无聊,找个乐子罢了。有才艺的露个脸出个名,将来说亲方便,像你这样只会吃的也不在少数,不用怕丢人。” 玉萱脸一红:“你才只知道吃。”又看着自己的双手哀叹:“我什么都会一点,又什么都不精通,到那天怎么办啊?” 众人看着她哀叹的样子,只觉好笑。 刘琪更是乐的倒在玉菁身上:“姐姐不怕,我也什么也不会。还好信国公夫人不认识我,不会给我帖子。” 玉萱掐了她一把:“你也跟着笑话我!” 040啥也不会 信国公夫人办的西山梅花宴,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 雪下了三天,刚见晴天的意思,宴会的请帖就如约而至的送到了侍郎府上。 请帖邀请安氏与家里的四个姑娘一起去西山信国公的梅园里赏梅。 安氏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带玉萱,身子受不受得住。 玉菁劝道:“总不能因为偶尔的晕眩就把妹妹关家里吧?国公夫人明明写了的咱家的四个姑娘。凭什么隔房的都有资格去,母亲的亲生女儿却要闷在家里?” 安氏也舍不得老关着玉萱,只是听玉菁说的难听,沉着脸道:“什么隔房不隔房!你给我记住了,都是江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弄什么歪点子!” 玉菁想起上次玉萱被算计掉进淤泥池塘里,翻了个白眼:“母亲这话只别与我说,我知道这个理,就怕有人不知道。” 安氏听她话中有话,问:“什么意思?有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了?” 玉菁忙道:“没有。只是不服气母亲为什么只训我一个,怎么不把江玉芳、江玉茜拉出来说说。” 安氏气的:“我说人家干什么,她们老老实实的每天在后院呆着。倒是你,成天给我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不训你训谁?还有,那是你大姐、二姐,别整天喊江玉茜、江玉芳的!” 玉菁见她又要生气,想起玉萱平日里的劝,忍了忍道:“母亲不要生气了,还是想想我们那天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吧!人家的女孩可都打扮的精细,我可不能丢了您的人。” 安氏被气笑了,对田嬷嬷道:“你听听,这是想从我手里抠东西呢,你打扮的不精致?我每季给你做的衣裳打的首饰全喂了狗啦?小没良心的东西!” 嘴里虽这样说着,安氏到底还是命人请了祥云阁的裁缝上门给小姐们量身材做新衣服,又命人按着每个小姐的特色画了首饰的样式送去金铺打造。 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去梅园的日子。 安氏带着她们到西山梅园时,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马车,等候信国公府的下人一一领过去。 一个碧色交领长袄裙的丫鬟模样的女子走来,微微打量了安氏等人一眼,笑问:“可是户部侍郎安夫人与府上小姐?” 安氏道:“正是。” 丫鬟笑:“夫人、小姐请随我来,我家夫人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安氏忙道:“劳驾姑娘了”说着看了田嬷嬷一眼。 田嬷嬷从袖口里拿了个荷包,上前塞给了那丫鬟。 那丫鬟笑着接了,命人将侍郎府的马车驾到后面马房,这才领着安氏等人进了梅园。 一进梅园,一缕缕清香迎面扑来,绵绵悠长,直入心脾,却不见梅花一朵。 又进了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山坳树杪只见隐隐出现些建筑群,银装素裹下陡然出现红砖绿瓦的亭台楼阁,飒是好看。 玉芳紧紧跟着玉茜,眼睛四处打量,只玉菁、玉萱目不斜视的跟在安氏后面往前稳步行走,那碧衣丫鬟看了,暗暗点头。 再一转,满院梅花绽放眼前。 梅花流枝缀玉,穿插在奇石间,倚在小桥旁,卧于雪景边,更有老藤古柏、冰雕奇景,让人如坠入仙境。 那丫鬟将人带进了梅园中央的花厅里,一进屋,热气扑面而来,玉萱这才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四周。 花厅明亮雅静,窗户上涂的不是高丽纸,竟然是西洋来的名贵的琉璃。 玉萱暗暗咋舌,这信国公府不愧为皇亲国戚,琉璃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随随便便镶在窗户上。 不过这样一来,花厅即明亮又暖和,确实惹人喜爱。 信国公夫人只着了家常的品红袄裙,头上简单的插着个玲珑点翠草头冲镶珠金累丝朱钗,稳稳的坐在上首与明丽长公主说话。 虽然衣着简单,却也没人轻看了她,谁不知道她是明惠皇后亲选的弟媳,宠爱甚后。 信国公夫人抬眼见安氏带着四个花儿样的姑娘进门,笑道:“安夫人来了?请入座。” 丫鬟带安氏到了信国公夫人右手旁第二个位子。 安氏一愣,推辞到:“这不大妥吧?” 信国公夫人盛氏笑:“有什么不妥当?你只管坐下就是。” 一旁长公主也道:“让你坐你就坐下,坐近些与我们正好亲近。” 安氏这才笑着坐下,心想果然京里人都势利眼,自家老爷才得盛宠自己出门待遇都不一样了,以后可得给女儿们寻个好亲事才行。 信国公夫人打量了几眼安氏身后的四位女孩,看了眼身旁的丫鬟。丫鬟笑着端着个托盘上前,摆在四姐妹面前。 托盘上放着四个一模一样的荷包,鼓鼓囔囔的,玉萱等人并没有伸手去拿。 信国公夫人笑道:“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收下吧。” 四人这才欢喜的收下,道了谢。 玉菁自幼在京里,胆子大些,问长公主:“怎么不见淑阳县主?” 长公主道:“在暖阁呢,你们也去吧,年轻女孩聚在一起也有话说。” 玉菁领着玉萱、玉茜、玉芳道了福,去了旁边的暖阁。 一进去,就听见淑阳朗朗的笑声,玉萱看过去,淑阳县主与一个打扮相近的明艳女孩不知在说什么,开心的直笑。 玉菁走过去:“笑什么呢?”又对淑阳身边的女孩行了个蹲礼:“玉阳郡主。” 淑阳见玉菁来了,拉过她:“可惜莹姐姐没来,也来听听我表哥的糗事。” 玉阳也笑:“可不敢被莹姐姐知道,以后她可是跟我哥哥是一家子,万一说给哥哥听,我还活不活?” 玉菁来了兴趣,凑过去:“给我说说,我不告诉她。” 那边三人凑成一团,这边玉芳一看见淑阳有些怯气,又听见什么郡主的,更不敢往上凑,只拉着玉茜坐在了角落里。 玉萱见姐姐遇见了朋友果然又把自己扔一边不管,很是无奈,环顾四周都不认识,不禁有些泄气,还是朝着玉菁她们凑了过去。 还没走近,一个圆脸粉衣的女孩就走进了暖阁,先是四处看了一圈,好似没发现什么熟人,正准备撤出去,一转头又看见也是落单的玉萱,眼睛一亮:“那个烟罗紫长袄的小姑娘,过来。” 玉萱听了,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那粉衣女孩冲她招手:“就是你!” 玉萱扭头看玉菁,玉菁也听见了,一抬头看见来人,张口就说道:“丁琳,那是我妹妹!” 唤丁琳的姑娘一听顿时没了兴趣:“谁稀罕!”说着扭头走了。 留下玉萱傻傻的站在那里。玉菁走上前拉着她带到了淑阳县主、玉阳郡主面前介绍:“我差点忘了。这是我亲妹妹江玉萱,今年刚同父母回京,你们还没见过吧?” 淑阳也道:“表妹你还没见过玉菁的妹妹吧,跟咱们脾气差不多,你们年龄相仿,正好玩。” 玉阳虽贵为郡主,性格倒颇为和气,她拉着玉菁坐下:“快来坐下,淑阳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又听玉菁道:“刚才那个是首辅的孙女,与咱们玩不到一起去,不要理她。” 淑阳笑:“人家是才女,怕也看不上你吧。” 玉萱听了好奇:“她很有才吗?” 淑阳解释:“那可不,一来就拽着一群小姐们去比赛什么才艺,还不爱搭理咱们,好像咱们都是粗人似的。 041展现才艺 淑阳对首辅家的丁琳不屑一顾。 玉阳咯咯笑起来:“也不怨人家。咱们确实琴也弹不好,茶也不会泡,画也画的丑,让人家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俱佳的才女跟咱们谈什么?” 淑阳道:“有才就有才,我最看不惯她们那群人瞧不起人的德行,在咱们面前孤傲自赏,真遇到个世子、侯爷、公子立马变得娇羞妩媚,没得矫揉造作。” 玉萱听了也笑:“那我还真跟她们玩不上来,昨天在家里还说呢,西山梅园宴又才艺比赛,我可在怎么办呢?” 淑阳搂着她道:“果然是玉萱的妹妹,跟咱们就是臭味相投。咱们这种家庭想听琴了,只管让府上的琴师弹奏;想喝茶了有丫鬟们给泡。我母亲说了,咱们将来都是掌管全府的主母,哪有那些时间消磨去?学好理家御下才是正经。” 这会功夫,宣平侯家的慕春雪、淮阴侯家的盛燕携手走了进来,俱是与玉萱相仿的年纪。 慕春雪看见有个陌生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好奇的问:“姐姐们,这是谁?” 淑阳正有事与玉菁咬耳朵,见她们来了,忙道:“这是玉菁的亲妹妹,你们一般大,带着她一边玩去吧,别跟我们呆一起。” 玉菁笑:“跟咱们多老似的。” 淑阳道:“咱们的话题小孩子也听不懂,让她们玩去正好。” 玉菁看见盛燕,问:“你同淮阴侯老夫人一起来的吗?” 盛燕道:“是的。” 淑阳问:“你哥哥没来?” 盛燕道:“圣上好像派他去京外有事情,不在家。” 慕春雪已经拉起来玉萱:“不要在暖阁里了,怪闷的,咱们去园子里赏花去。” 玉萱站起身,无意间朝玉茜、玉芳呆的角落扫了一眼,却不见了人影。 她忙问玉菁:“你见大姐和二姐了吗?” 玉菁一翻眼:“谁知道呢,兴许是跟着那些文官家的女儿出去比什么才艺去了吧?” 淑阳哈哈大笑:“确实呢,你看屋里呆着的都是咱们行武的人家,也就你爽朗的不像文官家的姑娘,整日跟我们一起混。” 玉萱一看果然如此,暖阁里全是些武官贵勋家的姑娘,话不投机半句多,怪不得玉茜、玉芳呆不住呢。 却说玉芳、玉茜跟着首辅家的千金丁琳来到园中另一处楼阁,这里有众多的小姐在比对才艺,又琴艺组,诗画组和棋艺、茶艺处。 梅园的比拼才艺不像其它地方正规,不过是女儿间的自娱自乐。 得魁首的,报给厅里夫人出,国公夫人另有赏赐,不过为宴会凑个乐子,也有那些府上从中挑选媳妇的。 因此上,有些官阶低的人家女儿为了高嫁,削破了脑尖想在梅园宴上筹个头彩,以换得掌家主母的青眼。 有那个别心想事成的,更刺激的女孩们纷纷抓住参加梅园宴的机会展现才艺。 江家老太太岁自拟百年世家,其实发家也不过这二、三十年,底蕴到底比京中贵族差一点,所以对家中女儿的才情教育更加看中,想着能让家里姑娘凭借才能一飞冲天。 因此玉茜、玉芳在琴棋书画上颇有造诣,比专攻理家御下的玉菁不知高出多少。 这也是彼此看不上的另一个原因,一边对其不学无术嗤之以鼻,一边对其矫揉造作看不惯,再加上安氏继室的身份,矛盾越加不可调和。 这是外话,却说玉芳、玉茜进了圈子看了一会,也有些手痒。 玉芳对玉茜道:“大姐姐,咱们也参加吧,如果能筹个头彩,得了贵夫人的赏识,飞上枝头也不是难事。” 玉茜有些心动,虽然不报多大希望,但是能在京里有个名头,不说亲事容易些,家里祖母也是高兴的吧? 两人选了琴艺组,可是她们并没有带琴。 正犯愁间,一旁负责传消息的丫鬟说:“两位小姐不要犯难,咱们园子里备着些琴的。” 两人大喜,连连谢过丫鬟。 待两人接过了琴报上名字和曲目,静坐一边等着到自己。 轮到玉芳时,弹奏的是一曲《良宵引》。 一曲毕,上头做评委的琴师点头道:“曲短悠长,怡情悦趣,不错。只是在指法上有些急躁,如果能稳住,估计更能再进一步。” 轮到玉茜,一曲毕。 旁边喧哗的少女们也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琴师才道:“曹魏未期,名人学士难保自身,阮籍感叹:道之不行,与时不合。因此他托兴于酒,创作了此《酒狂》之曲。这曲子没有阅历的大家闺秀是弹不出意境的,没想到江小姐竟然弹出其中的狂傲不羁和自得其乐之意。” 玉茜微微一笑,轻轻施了礼,并不发一言。 丁琳在一旁问:“你是谁家的姑娘?” 玉茜看她一眼,认出是刚才在暖阁里与玉菁不太对盘之人,一笑,道:“小女是户部侍郎江侍郎府上的嫡长女江玉茜。” 丁琳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笑了:“没想到不学无术的江玉萱竟然有这么个优秀的姐姐,怪不得从不在外面提起呢,怕是说出来觉得自己更不学无术吧。” 听着对方的嘲笑,玉茜垂下眼帘,想起来时安氏特意叮嘱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但她不愿意张口为玉菁说好话,只对着丁琳微微一笑,转身坐回了玉芳旁边。 丁琳好奇,身边有人在她耳边轻轻低于,她这才恍然大悟同情的看了一眼玉茜。 原来是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怪不得把一曲《酒狂》弹的入木三分,也息了与她为难的心。 玉芳高兴的对玉茜说:“大姐姐,你今天可出了风头,看她们两个可还敢给咱们摆脸子。” 玉茜笑:“随她们如何,咱们只管好好的,且让她们再得意几天,不知道谁笑道最后呢。” 玉茜一曲成名,中了琴艺组的头彩,消息传到花厅。 信国公夫人对安氏道:“果然是诗书传家的江氏一族,你家大小姐琴艺高超,中了今天的头彩。” 安氏听闻玉茜中了头彩,虽不是亲生女儿,但也是件给侍郎府长脸的事,颇有些欣慰的道:“承蒙夫人夸赞,不过是些女孩子的爱好,与大家差远了。” 座中有那巴结的,道:“侍郎夫人太自谦了,听闻侍郎府的女孩子长得美,没想到才情更好。可惜我家没小子,要不这会定要拉着夫人您叙个亲家。” 众人哄笑,这人的话也算开了个口子,不断有夫人过来悄悄打听:“不知府上大小姐年方几何?可许了人家?” 安氏也有心给玉茜议亲,一一答了。 少女们园中比才艺时,隔壁林子里也偷偷聚了些少年。 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少年少女情窦初开,偷偷的看上一眼,只要不闹出事情来,长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玉茜一曲《酒狂》响起时,林中偷看少女们才艺的少年就安静下来。 一曲毕,有少年道:“也不知哪一家的姑娘有如此琴艺。” 又有人道:“闻音而知其人,这位姑娘一定是个胸中有沟壑之人。” 有人消息比较灵通:“是户部侍郎江侍郎家的嫡长女。” 袁春也在其中,皱眉:“是那个空有美艳,却胸无点墨的江玉萱?” 对方道:“不是,是江侍郎前头妻子留下的大女儿,据说叫江玉茜的。” 袁春叹息道:“怪不得能把《酒狂》弹奏的入木三分。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江姑娘定然是诸多辛苦吧?” 安传武和曹鹏云也在人群,听袁春话中的意思貌似说安氏刻薄,顿时不高兴了。 曹鹏云道:“我姨母一向慈爱,待江大小姐有如己出,你去打听打听,有我表姐表妹的,给江大小姐的只多不少!” 030花落谁家? 玉菁道:“可不上了心。这桂花宴,一半是为了父亲升职,一半就是为了她们的亲事。” 安佳莹道:“姑母前几日去家里与祖母说话,还想让祖母帮着相看些门第高的,被祖母数落了一顿。按理不是咱们做小辈该议论,可是姑母未免太糊涂了些。继母难做,如果茜姐知道好歹也行,可是姑母这些年尽心尽力又得到她几分好颜色?小时候背地里还欺侮你。若不是祖母把你接去,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光景呢。姑母如今还如此劳心劳力的为她们找什么好亲事,也难怪祖母生气。” 玉菁道:“管不了就不要管了,母亲最看中父亲,觉得做这些父亲会高兴吧。我只求以后不要把我牵连进去。” 玉萱听了,问:“姐姐怕母亲给你说的亲事不好吗?” 安佳莹道:“菁妹妹的亲事姑母可管不了,早些时候祖母就说了,菁妹妹的亲事祖母做主。这也是姑母姑父同意的。” 玉萱一愣,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种事情,可是前世明明是母亲做主接了袁家的庚帖,定下了姐姐的婚事,以致抱憾终身。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玉菁推了安佳莹一把:“你给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倒是你,早早被上面指了做定王世子妃,舅母少了份心思。” 刘琪正挑拣着果子吃,听闻玉菁此话,道:“原来安姐姐以后是要做王妃的。” 安佳莹叹气:“什么王妃,定王不过是圣上异母的兄弟,因为年纪小当年没被清洗罢了,摆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做个手足友爱的幌子罢了,说好听是定王,难听点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混吃等死罢了。” 刘琪道:“可是我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富贵闲人混吃等死啊。” 一言既出,众人先沉默,随后大笑。 玉萱想起那个抄手懒洋洋的身影,哈哈大笑:“你哥哥的愿望可真远大。” 刘琪也反应过来,红着脸道:“我偷听哥哥自言自语的。他读书累了,最爱自言自语。好些话我也不懂,只记住他这么一句。” 玉菁也笑起来:“刘公子少年举人,我们都以为是个刻苦努力的形象,没想到私下里竟也这么有趣。”说着脚下踢了安佳莹一下。 安佳莹也知道刚才说的话题有点大逆不道,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话题错开往刘琪哥哥身上去。 玉萱记着前世里安王世子温文尔雅长眉善目,待安佳莹极好,后院没有莺莺燕燕,干干净净的很让京里女眷羡慕。 她并不但安佳莹的心,只笑着对刘琪道:“你背地这样说你哥哥,你哥哥知道吗?” 刘琪道:“才不会让他知道!对了萱姐姐,你们知道吗?我哥哥买的宅子原来就在你们胡同里,刚才我来时可激动了。哥哥说过完年春闺,堂叔主持阅卷,如果还住在阁老府,怕有人说闲话。堂叔也同意了。姐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玉萱惊喜:“那太好了,你们家里也没个大人操持家事,以后你哥哥入了仕,没人陪你,你过来找我玩。” 安佳莹听她们说考试,想起一件事来:“前两日秋闱,你们也没问问垣兄弟考的怎么样?这几天怎么老在我家窝着,也不知道跟大哥商量些什么?” 玉菁道:“谁知道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这次下场,谁也没当回事,乡试哪有那么好过的?多少秀才考到五、六十,还是个秀才。” 刘琪听了一会,对那些考试也不懂,只专注的吃着玉萱院里的点心。 玉萱见她爱吃那桂花酥糖,问雁书:“桂花酥糖还有吗?” 雁书道:“禀小姐,做的多,还有好几碟呢。” 玉萱吩咐:“回头给莹姐姐和琪妹妹每人装上两碟。我记得外祖母最爱甜食,给她当零嘴。” 安佳莹笑:“祖母一定高兴的。不过装一盒就够了,祖母年纪大了,也不敢让她多吃甜。” 冬雪进安然居,看见众人聚在一起说笑,笑着请了安,问:“夫人让我来问问,几位小姐是去外面院子里开席,还是直接在四小姐这开席?” 玉萱道:“外面都是大人,我们在这里自在些。冬雪姐姐,你回了母亲,我留两位姐姐和琪妹妹在我院子里。回头让她们把席面摆我们这一桌。” 冬雪答应着出去安排。不一会一桌席面送了进来,都是些女孩子爱吃的菜肴。 下午申时,众人才慢慢散去,期间安于氏等人听说玉萱着凉,进安然居探望,见四人玩的正好,心下了然,笑了玉萱一番,也带着安佳莹回了安府。 晚间玉萱换了半旧的家常襦裙,问染画:“白日里外面可还热闹?” 染画回道:“一切顺利。众位太太与夫人相谈尽欢。只是大小姐眉眼里不是很高兴。” 玉萱想了想,笑:“自然不高兴,姐姐说她与祖母心大,看来是真的了。” 见染画一脸茫然,玉萱解释:“今日里请的那些家有合适公子的,不是父亲的下级就是同级,公子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功名在身。” 染画吸了一口气:“这还不满意吗?大小姐还想进宫做娘娘不成?” 玉萱道:“进宫倒还不敢想,只怕是想高攀个好靠山,稳稳压母亲一头罢。” 这样说着,只觉得没意思。压母亲一头又怎么样?一个外嫁女难道还能对娘家家事指手划脚?哥哥功名自己争取,背后又有阁老府依靠。 在高能高过阁老府?首辅家可看不下一个从二品官家的失母嫡女,难道还想同莹姐姐一样嫁给皇亲贵戚不成?那也太妄想了,一个失母的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一无特长二无过硬的背景靠山,哪来的胆气翘想皇家贵勋? 玉茜也是知道这一层的,所以对祖母的叮嘱也是阴奉阳违,认为祖母到底不知道京里贵人们的心思,怎么能看上自己这个自由失母,背景寒碜的人,不过空顶着个侍郎府长嫡的名头罢了。 今日席间也是能看出来,对自己友善有兴趣的,俱是父亲的下属。 那些真正的大员贵勋,明里暗里打听的是江玉菁。 只是到底不甘心,凭什么让那安氏母女一生荣华富贵,自己的母亲早早的躺在阴冷的地下? 江睦桐在书房里召了玉茜问昨日人选可有满意的时候,染画正接过长安递给的册子往安然居走去。 玉萱拿着册子翻,几家的公子全是家里长子,除去鸿胪寺卿家的公子有了举人的功名,其他的都只秀才。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少年中举的又有几个,谁能想自己哥哥那么聪慧,当然刘政那个怪人除外。 又往下翻了翻,少年们偶尔喝酒狎妓倒也平常,只是像鸿胪寺卿袁家公子那样红颜知己无数、春风楼常驻的主倒是稀罕。 042窥见 曹鹏云气恼袁春胡言乱语,污蔑安氏声誉,挥着拳头就要打。 安传武拉住他,对袁春等人道:“姑母一向德言慎行,为人温暖和气,你休要污她声誉。” 有那机灵的少年,反应过来江玉茜继母是安阁老的女儿,立时也劝道:“谁知道人家家的事情,袁公子不要凭着个曲子想当然。” 然而袁春看见曹鹏云和安传武的气焰,更加认定江玉茜人前风光背后凄凉,对江玉茜更加同情怜惜。 且不说林子中的一段纷争。 天色已晚,西山偏避,宴会接近了尾声。 安氏带着四姐妹谢过国公夫人的款待,约了几个彼此中意和脾气的夫人隔两日去侍郎府抹牌,这才登车回去。 车马刚驶出梅园,因为宾客众多,前面一时有些拥挤,她们就停在路边等着前面车马队伍过去。 这时车窗外有个清脆的少年声音:“敢问哪一位是江家玉茜姑娘?” 玉萱掀开帘子朝外看,却见一锦衣少年立在后面的江家马车旁,向车里问话。 过了半响,车帘掀开,玉茜露出脸来,少年一见果然是个美貌的姑娘,便做了个长揖说道:“在下鸿胪寺卿府上的袁春,见过江姑娘。” 玉茜一听名字,唰一下放下了马车,不一会随身丫鬟春兰探出头来:“公子请回,男女授受不亲不亲。公子莫要毁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袁春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更加觉得对方是个坚贞的少女,当下也不气恼:“春只是听了姑娘的一曲《酒狂》,深受感触,因此特来向姑娘道声谢,谢谢江大小姐让我今天听到那么优美动人的曲子。” 车里半响没有声息,倒是曹鹏云看见袁春胆敢骚扰姨母家的马车,骑着马过来怒喝:“袁春!你打得什么主意!” 说着上前把袁春连拉带拽的扯走了。 车中玉芳放下偷偷掀开的车帘一角道:“云表弟果然勇猛。“ 玉茜袖中手握得紧紧的,心中又气又羞。 被花花公子袁春缠上,可不要被人瞧见污了自己的名声,今番一曲成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幸好马车动起来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并没瞧见玉芳又偷偷将车帘掀起朝曹鹏云消失的放下痴痴望去。 那边玉萱瞧的真真切切,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 一旁玉菁倒是幸灾乐祸:“得了信国公夫人的赏赐,尾巴就上了天。盛名之下多是非,马上就有个苍蝇嗡嗡嗡的飞过来了。” 安氏气恼:“闭嘴!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处处与茜姐为难。有这功夫练练你的琴棋书画,今天你也能出这个风头。” 玉菁道:“母亲你见哪个真正的高门贵女去出这个风头。除了丁琳那个自负的丫头,俱是些低级官员家的女儿。外祖母说了,掌家主母真正要学的是谱系、理家、御下,不是琴棋书画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安氏扶头:“没嫁人之前谁看你会不会理家!回去好好给我在屋子里学习去,琴棋书画不行,女红总该要练。如果今天是你们两个中了头彩,我脸上岂不更有光?都跟你哥哥学学,他怎么不一天到晚的与圩哥为难,默默的干好自己的事读好自己的书,你看看现在不风光了?” 玉菁见安氏又要说教,不禁头疼,闭着眼睛依到玉萱身上。 玉萱耳朵里听着安氏的唠叨,心里想着自己的心思。 袁春中意的明明是玉茜,最后却是玉菁嫁给了他,说中间没有猫腻,鬼才会信! 至于其中玉茜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玉萱少不得从头一点一点分析。 正思绪间,马车“咯吱”一声,歪了过去。 车中玉萱等人不提防,均撞在车壁上。 安氏急问:“怎么回事?” 车把式答:“回夫人,车轮崴在了雪窝子里。” 安氏忙道:“赶紧多找几个人推出来!” 后面载着玉茜的车把式也停下,过来帮忙。 众人齐心合力将车推理出来,却发现车辕断了,马车根本走不了。 这已经下了山,再回去请梅园的人帮忙且不说路远,天色已经暗下来,路上也结了冰,山路打滑很危险。 安氏等人下车看了看,很是焦急,玉萱喊过车把式:“你能修好吗?” 车把式道:“回小姐,能修是能修,可是没工具呀。” 安氏着急:“这离家还远着呢,可怎么办。” 后面玉茜和玉芳也下了车,玉芳道:“三婶娘,到我们车上去吧。” 安氏道:“你们车怎么坐的下咱们五个人?” 玉萱想了想,对车把式道:“要不我们先在另一车上挤着,慢慢往家赶。你先家去,再派一辆车来接。” 车把式道:“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正准备上玉茜的车,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人马举着火光飞驰而来。 待到了眼前,玉萱定睛一看,却是在刘阁老府有一面之缘的淮阴侯小侯爷。 淮阴侯见前面停着两辆马车,站着的又好像是女眷,勒马停下,却发现是户部侍郎江家的人。 他当即下马问:“安夫人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在这站着?” 安氏看见有人来,穿着的还是朝廷金吾卫的制服,就像看到了观音菩萨一样激动的说道:“我们家马车坏了,不知道几位军爷可否伸个援手?” 淮阴侯朝着安氏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道:“安夫人客气,举手之劳。” 他回头唤过一个骑兵:“找几个兄弟帮侍郎夫人把马车修了。”又对安夫人道:“夫人还请车上等着,外面冷。” 安氏万分感激,一再道谢:“真是谢谢军爷,不知道怎么称呼,回头让我家老爷登门道谢。” 身后玉菁小声道:“母亲,这是淮阴侯府的小侯爷。” 就着火光,玉萱也不知道是火的缘故还是自己的错觉,淮阴侯那张严肃的脸可疑的红了一下。 安氏一听是圣上最为宠信的淮阴侯,更加激动:“谢谢侯爷,明日定要让老爷登门重谢!” 淮阴侯道:“真不用客气,夫人赶紧车上请。一会就能修好,不会耽误多久。” 安氏又道了一通谢,这才上车去。 玉菁紧随其后,临进车门,回头看了淮阴侯一眼,婉然一笑。 淮阴侯微微愣神,目光深邃的看向玉菁。 两人的眼神交流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却被玉萱看了个真切,心下确定这淮阴侯与姐姐之间一定有什么,再想起姐姐之前的几次反常,恐怕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玉萱也不说破,随后上了马车,却不知道另一边玉茜也看的清清楚楚。 玉茜嘴角弯起,冷冷一笑,带着玉芳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043好事变坏事 国公府西山梅园宴,预示着京城一年里贵夫人们的大型交际告一段落。 燕京的冬日,格外的冷,又连着下了两场雪,街上除了必须去衙门的官员、大户人家出门跑腿的小厮,街上再不见往日里川流不息的华丽车马与戴着帷帽的妙曼少女。 安氏一入冬就免了姐妹几个的晨昏定省。 安然居的地火龙烧的烘热,玉萱猫在屋里,正抱着青棋给泡的热热的杏仁奶酪,与客居在府里的刘琪有一言没一语的闲聊京里哪家的点心好吃。 玉萱抱怨:“冬天最无聊,整天只能躲在屋里。” 刘琪道:“我觉得很好啊。以前总听人说北面冬日苦寒,能把耳朵冻掉。真正体会了才知道,京里的冬天比南面暖和多了,进屋就有地火龙。不像南边,冬日里只能抱着个手炉,阴冷阴冷的。” 玉萱道:“这倒是个理,那时候在杭州,一到冬日我就躲在被窝里不出来,没少被母亲数落。不过这里就是太干了。”两人嘻嘻笑,雁书领着莉香走进来。 莉香上前行过礼,道:“四小家,三小姐新得了几盒面脂。说是宫里的手艺,用平阴县上供的玫瑰汁合着几种中药做的,最是滋润养颜,特地留出两盒来送给四小姐和刘家小姐。” 玉萱听了,高兴的说:“快拿上来我看看。” 莉香将两盒油脂递上,玉萱接了同着刘琪一起看。 小瓷盒子小巧精致,本身就很值钱,打开一看,淡粉色的脂膏凝固在瓷盒里,玉萱拿小指尖挑了一点抹在手上涂开,果然滑溜溜的,还有微微玫瑰香散开。 玉萱笑:“姐姐从哪里得来的?” 莉香笑答:“禀四小姐,说淑阳县主派人送过来的,还说如果用着好,她再去宫里多要些。” 刘琪咋舌:“宫里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要呢?” 莉香道:“宫里的东西自然不好拿的,一来淑阳县主深受皇后娘娘喜爱,再来这些面脂口脂的本就是做出来给女孩们用的,宫里又没有公主,皇后娘娘可不全给了淑阳县主和玉阳郡主。” 玉萱道:“原来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不过老拿人家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我们也做点什么送给淑阳县主。“ 可到底送淑阳什么,两人并没有好主意,于是决定去找玉菁问问。 玉菁听了,笑:“用得着你们表示,我早送了些好东西过去。你们怎么不知道感谢我?” 刘琪道:“自然是要谢谢菁姐姐的,要不我给菁姐姐绣条帕子吧。” 玉菁笑:“逗你玩呢,真当真了。”说着又道:“你们两个只知道躲在屋里暖和,难道不知道京里发生了大事?” 玉萱一愣:“什么大事?难道是朝堂震动?会不会影响父亲?“ 玉菁见她两个一脸的担惊受怕,笑:“如果事朝堂的事,父亲还能坐的住?只不过是闺阁里闹出的丑闻,只在内宅里流传罢了。我还是听淑阳说的呢。” 玉萱和刘琪好奇,围到玉菁身边,一脸要听八卦的神情。 玉菁觉得好笑,给她们说起来。 原来丁首辅的孙女丁琳一向以才艺俱佳自傲,深受一帮少年的追捧,其中太常卿的儿子段子明追丁琳追的最是热烈。 前几日,首辅夫人带着丁琳去东宫参加太孙的洗三礼,丁琳与段子明被人堵在了一间偏厅里,两人皆是衣衫不整。 在东宫里发生这样的丑闻,太子当场大怒,却也因为事关首辅,当时先将事情压了下去,事后勒令两家反省。 可是当时有很多夫人小姐们瞧见了,总不能拦着别人在自己家里嚼舌头。 淑阳当时也在场,知道的事情更详细。 丁琳当时哪里是衣衫不整,明明是已被破了身。 段子明跪在首辅夫人面前磕头认错,又道私慕丁小姐才名已久,愿意上门求娶。 玉萱和刘琪听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菁又道:“这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再往外说了。。” 可是丑闻本就是长了翅膀的飞蛾,哪拦得住? 冬日里本就无聊,突然冒出了个震惊上层贵人圈的八卦,众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哪里理会东宫的封锁。 市井之人也发现静寂的街道,贵夫人的马车又开始在街上川流不息起来。 没过几日,不只贵夫人们知道了,市井小民也开始互相窃窃私语。 因为太常卿的公子段子明带着一百多台的聘礼明晃晃的跪在首辅门口,口口声声要求娶首辅唯一的嫡孙女丁琳小姐。 首辅府里,丁首辅脸色铁青,好好的一个掌上明珠,府里精心培养的嫡孙女,就是做太子妃也是够格的,却被一个小小的太常卿家只会风花雪月的公子哥给糟蹋了。 首辅的三儿媳妇,丁琳的母亲跪在首辅夫妇面前哭的痛不欲生,哀求首辅千万不要答应门外段子明的要求。 首辅不发一言,首辅夫人叹气:“事情都这样了,你当时也在场的,咱们琳姐已经....”说着也是伤心,拿着帕子捂住脸哭泣。 丁琳母亲哭道:“母亲,琳姐说当时喝了一杯脸生丫鬟递过来的茶就头晕不省人事,还是因为人群涌进来被吵醒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定是受人暗算了,咱们怎么能让奸人得逞!” 丁首辅冷哼一声:“还是平日粗心大意,怎么能轻易相信人!” 丁琳母亲道:“谁知道在东宫天子身边还有人存了着腌臜的心思。” 首辅夫人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关键是门外那个畜生怎么办!出了这事不悄悄的上门议亲一条棉被掩过去,偏要跪在外面闹的人尽皆知。太常卿到底存了什么心!” 正争吵着,有丫鬟惊慌的跑进来哭着喊:“老太爷、老夫人、夫人,小姐投缳了!” 丁玲母亲忽地起身:“你胡说什么!” 那丫鬟泣不成声:“之前小姐笑着说自己要嫁人了,让我们去库里多挑些贵重的布匹做嫁衣。等我们回来,小姐身子都硬了。” 丁琳母亲与首辅夫人都摊在地上,连哭也不会了。 丁首辅站起身,眼睛迸裂:“太常卿这个竖子,我定不饶你!” 段子明百般算计到底没娶到丁琳,还因为逼死丁琳被首辅极其同僚死死咬住。 先是有御史弹劾太常卿教子不严逼死人命妄为官员,太常卿不甘心被咬,也联合着一众与首辅政见不合的人上书言首辅家风不正,不配领导内阁。 随后段子明被发现死在东城花柳街的臭水沟里,举朝哗然。 以首辅为首的一派与太常卿聚合的一派开始互相攻讦,渐有内阁杨阁老也开始站在丁首辅的对立面。 一场内闺丑闻竟然改变了朝堂格局,是当时的众人始料未及的。 不管朝堂如何争论,丁琳与段子明到底做了冤魂。 市井百姓也管不着朝里大人们的如何血腥厮杀,只把个丑闻往香艳里传,闹出好几个版本来。 此事引起上层贵夫人们的警惕,交际依然进行,但不再举办才艺表演,各家的小姐也纷纷被拘在家里做女红默《闺训》,才情俱佳的少女再也不是掌家主母们的儿媳人选。 玉萱惊讶前几日还鲜活骄傲的少女一夜丧命,想起丁琳来,不禁伤感。 就连与丁琳一向不和的玉菁和淑阳,听到她的死讯,也关在屋里伤悼了一番。 只有玉茜气急,刚刚以琴艺出名还没几天,优势就已经变成了劣势,前几日对她热络的夫人竟纷纷左右而言它,不再提亲事一言。 031李姨娘的秘密 玉萱叹口气,这么劣迹斑斑的人,眼瞎了才会将女儿嫁给他。 前世玉茜嫁了四品官的次子,虽没有功名却是商业奇才,挣下了大把的家业,对玉茜又尊重。 本朝不似前朝,重农抑商,商人也是可以穿绸考功名的,玉茜可以说一生锦绣富足。 倒是姐姐,虽做了官太太在人前备受推崇,可是面对四处留情的丈夫,若真是宽心,又怎会归宁时在母亲面前哭呢? 安佳莹说姐姐的亲事本是该外祖母做主的,为什么最后却是母亲做主定了个四品官员家的儿子?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玉萱这里唉声叹气,玉茜也在书房里低头不语。 江睦桐见她只垂着头不说话,道:“我知道你心里对你母亲又心结。这次是我做主提了人选,都是些知道上进又才学的公子,父亲还会害你不成?” 玉茜绕着帕子,道:“那鸿胪寺卿家的长子,明明是个花花公子,父亲为何也把他放在人选里?” 江睦桐一愣:“少年风流,有什么大碍?袁小郎才华横溢,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将来会有大造化的。成亲后,自然不会再在外面胡来了。” 玉茜冷笑:“像父亲一样吗?中了探花后就忘掉亡妻娶了个对自己仕途有益的高门贵女,父亲认为我是做那憋屈死的原配还是对他有利的贵女好呢?” 江睦桐脸一沉,手里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放肆!” 他脸色铁青,好一会才稳住心神:“我知道你对我续娶不满,可也由不得你胡言乱语!对着我就敢这样说,难道平日里对你母亲也是这等放肆!” 玉茜道:“我怎么敢呢,一个失母的孩子,还要在继母手里讨生活。终身大事,父亲不用问我,但凭父母做主。” 说完她道了个一个万福,退出了书房,只余一个气的发抖的江睦桐在书房。 书房里发生的一切,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由染画报给了玉萱。 玉萱还惊了一跳:“你竟然连书房里的事都打听的出来?” 染画以为自己做错了:“不是小姐让奴婢多关注家里所有人的动态吗?书房里老爷和大小姐那么大的声音,外面的长随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我一问就问出来了。” 玉萱道:“父亲身边的长随嘴也太松了,如此御下,怪不得父亲从来只是个副职,没被派过什么重要的差事。” 染画忙道:“小姐,奴婢嘴很严的。” 见她吓得脸煞白,玉萱笑:“你要是敢多嘴,我拔了你的舌头。” 吓得染画又是猛地捂住嘴,玉萱哈哈笑起来:“看你那个胆小的怂样。罢了,这次你做的不错。这些拿着买零嘴去吧。”说着从抽屉里抓了把铜板给染画。 染画笑着接了,又道:“小姐,奴婢还发现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玉萱问:“什么事情?” 染画道:“跨院里的李姨娘似乎与外界有些接触。我还不知道是谁,她要做些什么?” “李姨娘?”玉萱也有点奇怪,前世李姨娘一向老实,没惹出什么乱子呀:“世城兄弟在外院,许是李姨娘与他见面吧。不过你还是找人盯紧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是。”染画回报完,拿着赏的铜板告退了。 墨琴进屋时看她那个得意样,唾了一口,被后面的青棋狠狠拽了一下。 两人做完事回自己屋里,青棋道:“你做什么每日里对雁书染画横眉竖眼的,上次小姐为她们发作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墨琴道:“上次小姐也没生我的气啊!” 青棋恨铁不成钢:“你呀你,雁书、染画自小与小姐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咱们是半路里来的,开始时小姐还防着咱们,最近才开始重用。你以后少在雁书、染画前要强拔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犯了小姐的忌讳!” 墨琴道:“知道了。以前只是看她两个游手好闲的,眼下小姐不是指派了咱们的职责了吗?没事我找她们麻烦干什么?” 青棋道:“那你今天还对着染画唾什么唾沫?” 墨琴说不出话来。 青棋叹口气又道:“以后你长些心吧,没发现小姐长大稳重了,平日里有什么心思也不在面上显了,好好打起精神吧。” 正说着话,外面雁书喊:“青棋姐姐在吗?小姐喊你。” 青棋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进了正屋。 玉萱见她进来,招手道:“我想绣个荷包,这根竹子怎么也绣不好。你女红好,过来帮我看看。” 青棋走过去,拿起荷包一看,丁香色荷包上用墨色淡淡绣了几根竹子,倒也清雅秀丽,不禁问:“小姐这是给谁绣的?怎么这么清谈?” 玉萱道:“给安家表哥、表姐绣的,收了她们那么多好东西,我也要有所表示才对。” 青棋见针线筐里已经躺着两个做好的荷包,比手里的更华丽。 玉萱顺着她的眼光看向筐里,忍不住解释:“二表哥不喜艳色,我绣个清淡点的给他。” 青棋也没多想,指点了玉萱几下,说:“小姐实在学不会也没关系,我帮您绣也是一样的。” 玉萱忙接过荷包:“不用了,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动手,才能显出诚意来。” 玉萱一针一线的绣好荷包,又唤了染画来,让她送到安府去给表哥表姐。 另又拿出一沓临帖的字交给她:“这是给二表哥的,我临了很久,你给二表哥说让二表哥指点指点,可有哪里临的不好。” 染画送了东西去安府,又得了不少赏钱,心里高兴,想着小姐爱吃陈记的肉末吊炉烧饼,决定去买些带回去。 陈记的肉末吊炉烧饼每日限量供应,排队的长龙都到了街尾。 等染画买了烧饼,开心的往家里走时,却看到李姨娘身边的秀梅在街角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说话。 染画上了心,怕被发现,没有靠太近。 秀梅与那小厮没说两句就分开了,染画跟着那小厮走了三条街,眼看着对方进了一个府邸,染画拉住一个路人问:“这是谁家?这么气派?” 路人道:“你外地的吧,这都不知道,这是鸿胪寺卿袁家,袁家的掌家太太出身山东陶氏,那可是山东首富,当年嫁妆从山东排到京城,好不风光。” 染画听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李姨娘与袁家能有什么瓜葛,烧饼要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先回去禀报给小姐吧。 玉萱见染画买了陈记的肉末吊炉烧饼,很是高兴,分了两份找来墨琴雁书:“去,给姐姐和母亲送去,趁热吃。”说着先掰了办个往嘴里塞。 看的秦嬷嬷直喊:“小姐慢点,别噎着。”赶着染画去给倒热水。 一忙一乱的,到傍晚染画才想起来有事情要要禀报。 玉萱听了染画说李姨娘身边的秀梅竟然与袁家有往来,不禁眉头紧锁。 032试探 李姨娘身边丫鬟与袁府下人有接触的事情,玉萱还没查出头绪来,中秋节就要到了。 大周朝天福年间的秋季,京里有品级的人家甚是忙绿。不只因为中秋忙着家宴,还因为八月十六日,正是当今明惠皇后的生辰。 说起明惠皇后,又是另一段传奇。 这位出身信国公府的嫡女,幼年时被庶叔陷害,随父母被老国公打发到原州,大漠孤烟里长大,与巡视边防的当时还是六皇子的圣上相识于微时。 后来在六皇子的帮助下夺回了属于嫡子的一切,更被下旨定为六皇子妃。 明惠皇后与圣上夫妻恩爱锦瑟和鸣,后宫两妃三嫔就如摆设。 今年正逢明惠皇后整寿,看当今圣上早前露出的意思,似要大办。 整个京城一入秋,都沉浸在狂欢的忙绿之中。 期间玉萱随着安氏与京城贵夫人四处交际,侍郎府在京城上流社会也算站稳了脚跟。 此次皇后华诞,安氏也是有资格进宫祝寿的,虽然站在队伍后半段,但也是种荣耀。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安氏都在忙着定制朝服设计头面,务必要在第一次进宫时给皇后留个好印象,一时间竟无暇顾及玉萱几个。 玉萱落的清闲,每日里除了给安氏请安,就是在玉菁处晃荡。 算盘她到底没学会,账本倒是看的顺了。 这一日又是在玲珑馆玉菁处,两人头对着头的研究丫鬟们刚捣出的凤仙花汁。 玉萱见玉菁让慧香给包了一次又一次,忍不住说:“姐姐,你为什么染这么重的颜色,不太艳了吗?” 玉菁伸手看了半天:“没有啊,我觉得正好。女孩子就要明艳一些,难道还等到七老八十再艳丽些?” 又看了玉萱手上:“我还是觉得你涂的太淡了。墨琴,给你家小姐再包一次。” 玉萱止住正要上前的墨琴:“不要了,我就喜欢这清清雅雅的颜色,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暗。” 玉菁丢了个白眼给她:“真看不惯你们这份所谓的素雅。” 墨琴好奇:“三小姐,还有谁这样啊?” 玉菁道:“还有谁,安家那个号称清雅脱俗的二表哥呗。” 玉萱抿嘴一笑:“一个男子,难道还要整日大红大绿的不成?” 玉萱想想,点头:“也对,像武安侯家表弟一样大红大绿的,那可不就像个唱戏的?”说着哈哈大笑,不小心倒在了玉萱身上,差点把玉萱刚染的指甲弄花了。 玉萱忙躲到一边,好奇的问:“说起来,回京那么久了,我还没见过姨母家的表哥呢。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玉菁道:“什么样子的人?我刚不说了嘛,大红大绿甩长袖唱戏的。” 玉萱见她只顾着笑,并不说详情,目光便看向了慧香,慧香犹豫着看向玉菁。 玉菁对慧香道:“你来说吧。我一提鹏云表弟,哎呦,就想起他跟个花鹦鹉似的,忍不住的想笑。” 慧香这才道:“四小姐不要听我家小姐的,世子哪有说的那样滑稽。世子不过是平日里喜爱鲜艳的颜色,穿的艳丽繁琐罢了。” 玉菁道:“什么叫艳丽繁琐罢了?你见过这么大个人脖子上还套着金灿灿的项圈,大红的衣服腰带上挂满各种颜色荷包配饰的男子吗?” “确实有些恶寒呢。”玉萱想想那个画面,抖抖身子:“姨母怎么不带他来?上次去武安侯府也没见他?” 慧香道:“据说世子爷去京外了,咱们也不知道在哪。” 玉菁道:“能在哪,姑父就是个纨绔,表弟没学十成也有八成了。想他跟袁春最好,这会儿肯定在哪个勾栏院呢。” 听到袁春二字,玉萱心里一动,想起前世武安侯家云表哥是跟袁春打过架的,两人分明是见面就打架的仇人,怎么这会在玉菁嘴里两人最好? 她问:“那袁春公子可是鸿胪寺卿家的公子?” 玉菁道:“可不是。想那陶夫人虽是出身山东第一富家,毕竟是商贾之家,教养上差了些。袁大人说不定怎么后悔呢,当时就不该贪那些嫁妆。” 玉萱试探着道:“可是听闻袁公子才情绝佳,少年举人,前途无量啊,嫁给他必将凤冠霞帔?” 玉菁道:“我呸个少年举人前途无量凤冠霞帔,嫁给这样的人倒了八辈子霉,天天对着他的各种红颜知己,恶不恶心!” 玉萱道:“那姐姐万一嫁给他呢?” 话刚说玩,她就被玉菁一把推在炕上:“你敢咒我?” 闹了一番,玉萱手上包的花汁全歪了,赶紧的让墨琴过来给她重新洗了包上。 玉萱一边让墨琴包着手一边撅着嘴:“我只是问问,看把你气的。” 玉菁道:“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嫁给那种花花公子呢。我嫁的人,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完脸上起了两片红霞。 “可是咱们的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一父母就是看中他的前途无量呢?”玉萱声音低落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姐姐的异样。 许是受她情绪影响,玉菁也正经想起来:“真要嫁给这么个东西,那也只能忍着了,母亲定不会同意什么和离的,她那么要面子的人。到时候也只不过各过各的的,眼不见为净罢了,没有心哪来的痛。” 前世里可不是各过各的,可是若没心姐姐又在母亲面前哭什么?这样想着,玉萱一阵心疼,依偎了过去。 玉菁倒被她的伤感逗笑了:“看把你吓得,难道还真嫁给那种人?虽说是父母之命,你看咱们富贵人家,又有哪一个不是提前相看的,谁又真的如那些小门小户一样是盲婚哑嫁。我说你小小年纪,操的心不小。怪不得母亲时不时让你背背《闺训》呢。” 玉萱柔声道:“姐姐,你一定嫁的很好,夫妻恩爱儿女成群。” 玉菁脸更红,对着屋里的丫鬟道:“你们听听,我这个妹妹人小鬼大,知道什么叫夫妻恩爱?” 又对玉萱道:“以后在人前可不能这么说了,小心母亲骂你。” 田嬷嬷进玲珑苑的时候,听到的是两姐妹嬉笑的清脆笑声,不自觉的也笑起来,幸亏夫人在江家还有三个懂事的孩子,生活充满希望。 守在门外的凌香道了声:“田嬷嬷!” 屋里玉萱和玉菁听到,坐正了身子。 田嬷嬷进了屋,冲着两人行礼,两人俱是偏了半个身子躲了过去,玉菁从炕上下来扶住她道:“嬷嬷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事情吩咐?” 田嬷嬷笑:“武安侯家的表少爷来了,还带了好几车的东西,说是侯府庄子上产的,送来给老爷夫人尝个鲜。又说老爷夫人回京,他一时没赶回来,现在特意来拜访请安的。夫人高兴,让厨房备了些南边的菜式要留表少爷吃饭。表少爷说都是自己人,不如让两位小姐也过去才显的热闹。夫人就让老奴来请两位小姐了。” 033表弟的心意 玉萱和玉菁互相挤了挤眼睛。 田嬷嬷看着奇怪:“怎么小姐打起眉眼官司来了?可是老奴说错了话?” 玉萱道:“不是的。是刚刚我们说起云表哥,你这就来说表哥登门了。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田嬷嬷也笑:“可不是这个理?” 两姐妹携手随着田嬷嬷来到正院,就见院子里堆满了东西,几个婆子正在整理收拾。 两人进屋时,正听见武安侯世子说道:“庄头送了二十只羊羔,刚出娘胎。秋冬日吃个炖羊羔子最是营养。到冬日,我再给姨母送十几只上好的青山羊来,涮锅炖汤都是大补的好材料。” 玉菁听了,插嘴道:“听着就膻气,表弟怎么尽整这些血糊糊的东西。” 曹鹏云听见玉菁的声音,眼睛一亮,“呼”的站起身,行了个长揖:“表姐来了。” 把玉菁吓一跳:“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说着走过去,伸手扯了扯对方腰上的荷包,冲玉萱眨了眨眼睛。 曹鹏云脸色一红,又冲着后面的玉萱行礼:“可是小表妹?” 玉萱前世里对这位表哥的记忆已经模糊,这会见了,印象重新清晰鲜活起来。 因为这位武安侯的世子爷特色太过鲜明了,大红的圆领袍子和黄灿灿的金项圈倒也能看,不能忍的是腰间各色的荷包和玉佩,叮叮当当的也不嫌坠的慌。 见对方向自己也行长揖,玉萱忙闪了个半身,回了个屈膝礼:“表哥见外。” 曹鹏云指着桌子上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礼盒道:“这是我给两位表妹的礼物。” 玉菁已经掀开一个盒子了,是支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你不会把武安侯府掏空了吧?姨母可知道?” 曹鹏云道:“都是我自己的银子买的,这是东城李记珠宝店里新打的首饰,看这红宝石,是刚从海上来的西洋货。” 安氏也道:“你这孩子,刚才我没看,怎么给她们送这么重的礼。” 曹鹏云笑:“看到这个步摇,想着玉菁表姐戴起来一定好看,也没多想就买了。” 玉萱已经帮玉菁把步摇戴上了,果然衬的玉菁更加活泼明艳,曹鹏云见了,眼睛更是闪亮。 玉萱眼睛又不瞎,感觉出这位表哥对姐姐有不寻常的心思,把身子挪了挪,挡住了他的视线。 安氏见了外甥高兴,早命厨房备下了特色菜式,又命人去请江睦桐和玉茜姐妹,被曹鹏云拦住了:“母亲说了,让我除了玉菁表姐和玉萱表妹,少跟姨夫府上的其他妹妹见面。” 安氏一阵尴尬,只能让去请的人回来,又往潇湘苑加送了几道菜。 玉萱感觉这位表哥倒是个直心肠。 去请江睦桐的人回来说:“刚才宫里来人,说是圣上召见,老爷穿了朝服跟着宫里来的公公走了。” 安氏听到下人回报宫里来人将江睦桐带了去,有些担心:“怎么这个时辰圣上要召见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玉萱和玉菁听了,也有些担心。 曹鹏云不以为意:“如今天下太平,即使有事姨夫上面还有个尚书顶着。兴许圣上有什么好事要找姨夫吧,姨母不用担心。” 安氏被他一说,心也松了一些,但还是放心不下,又派人去宫门前等着,随时回来禀报。 田嬷嬷进来可否摆桌了?安氏点头。 玉萱和玉菁却在旁边兴高采烈的拆礼物,曹鹏云带来的礼物有女孩子的步摇耳坠璎珞什么,也有街市上稀奇的面人精巧的木雕。 玉萱拿了个花蝶金簪往头上比划,被玉菁一把夺了过去,扔给她一条露吹珠帘金抹额:“头发都还梳着双丫鬓,带的了簪子吗!这个抹额你戴上肯定可爱。” 玉萱有些不高兴,将抹额交到墨琴手上,眼看着玉菁拿起一对牙雕,顿时急了:“姐姐,你房里已经摆着一对了,这对给我吧。” 安氏见两人当着曹鹏云就开始争东西,脸上很没面子,冲曹鹏云一笑:“都被宠坏了,云哥别笑话。” 曹鹏云道:“才不会,我就爱看表姐挑礼物的高兴劲儿。” 玉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眼玉菁。 玉菁还在埋头挑拣东西,好似没听见曹鹏云说的话,玉萱心里不禁暗自嘀咕:姐姐这是与表哥有意还是根本没意识到表哥对她非比寻常? 丫鬟们已经摆好了桌,安氏招待着曹鹏云上桌:“云哥来,看姨母专门让从杭州带来的厨娘给你做的荷叶粉蒸肉还有鱼头豆腐,快尝尝。”说着就亲自动手给他布菜。 曹鹏云赶忙站起身:“不敢劳姨母动手,让丫鬟来就行。” 安氏拉着他坐下,越看越爱:“跟姨母客气什么?我随你姨夫去杭州时,你才多大,一转眼就成了个帅气的小伙子了,还专门带着东西来看我。哪像你垣兄弟,秋闱过后就拐着你们大表哥说什么游学,你大舅母到现在也不愿意理我。他要是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 玉菁插嘴:“母亲,等你知道表弟到底什么性子,说不准你就知道垣兄弟有多好了。” 安氏瞪她一眼:“再怎么也没云哥听话,好好守在父母身边不好吗?偏要游什么学。本来我与他见面就不多,这下好,更跑个没影!” 曹鹏云忙卖乖:“姨母,垣哥回不来,我常过来看你。”喜的安氏连连说好,玉菁忍不住冲着对方翻白眼。 玉萱冷眼看过去,这个云表哥过不上一会就瞟玉菁一眼,次数多了玉菁也有察觉瞪一眼回去,云表哥就嘿嘿一笑。 玉萱给他倒了杯桃花酿:“表哥,这是家里自己酿的,你尝尝,据说喝了桃花酿出门遇桃花。” 安氏瞪她一眼:“是不是几日不揍你皮痒痒,又胡说什么?怎么那日听你莹表姐说你又看话本子学什么江湖侠客?”玉萱一吐舌头,埋头吃菜不再出声。 曹鹏云道:“那些讲江湖道义的话本子看看也没什么,又不是才子佳人,姨母也太严格了。” 安氏道:“往日里我哪管过,你是不知道...”话说一半就停了,估计又想起上次玉萱差点被拐子拐去的情形。 玉萱见了,忙道:“母亲,我很久不看了。现在每日都抄一遍《闺训》呢,不信你问姐姐。” 安氏看玉菁,玉菁点头:“妹妹在我那抄的,我亲眼看着呢。” 安氏道:“这就好。云哥你是不知道,你表妹看着乖巧,其实胆子大着呢,上房揭瓦的事也不是没干过。” 曹鹏云笑:“表妹巾帼不让须眉,回头表哥送把长剑给你。” 一句话把安氏唬的:“都赶紧好好吃饭,不许什么剑呀刀的。” 饭毕,下人收了桌上了茶,眼看着掌灯了,曹鹏云还没走的意思。 安氏拉着他又亲不够,仔细问着侯府的情况,玉萱拉着玉菁去到次间,犹豫一番小声问:“姐姐,云表哥好像对你不一样啊。” 玉菁往外看一眼,对她道:“瞎说什么呢,我们自小长大情分当然不一样。再说了,姨母才看不上我呢,她可是要找个门第高性格温婉的儿媳妇。” “姨母不同意,那姐姐你怎么想的?”玉萱想着前世自姐姐嫁人后,云表哥与袁春见面就打,是不是也有这个缘故在? 玉菁听了,笑:“就说你小小年纪懂得不少,我对表弟只是兄妹之情,你脑子成天想些什么呢。” 034不省心的大哥 玉萱听后稍微放了心,袁春不是良配,同为纨绔的云表哥可能连袁春都比不上。 外面安氏喊:“你们两个不出来跟云哥说话,在屋里嘀咕什么呢?” 玉菁拉着玉萱出去,道:“妹妹担心父亲,问怎么还不回来。” 安氏听了又担起心来:“是呀,怎么还不回来。”说着不断的向门外张望。 玉菁对着曹鹏云道:“你是从家来的还是从京外直接过来的?天不早了,赶紧回吧,免得姨母担心。” 安氏一瞪眼:“你这是干什么?哪有赶客人的道理?” 曹鹏云忙道:“天色确实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来,姨母我回去了。” 安氏扭着玉菁,留了曹鹏云几次也没留住,这才带着两姐妹把他送出了二门。 送完外甥安氏回头又要扭玉菁,玉菁往玉萱背后一躲:“母亲你是不知道,表弟最没眼力劲儿,你不赶他不会走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赶人了。” 安氏气:“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在我面前就要懂节知礼。那是你亲表弟,怎么可以往外赶?” 玉菁道:“母亲您也太夸张了,我只是提醒提醒他,哪里赶人了。我这不是看您担心父亲,表弟在这里碍事?” 安氏还要说什么,玉萱看着两人又要扛上,忙道:“父亲回来了!” 安氏道:“胡说,你父亲那这么巧回来!” 江睦桐是真的回来了,不过现在只刚到了大门口。 早有人进二门来回禀:“老爷回来了!” 安氏这才放了玉菁,迎了过去。 江睦桐进门看到母女三人皆在院里,愣住:“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云哥走了?” 玉萱迎上前去,挽着江睦桐的胳膊:“表哥走了,我们是出来迎父亲您的,圣上找你什么事?母亲和姐姐还有我可担心了。” 江睦桐笑:“好事。回屋说。” 几人进屋,坐定。江睦桐见母女三人眼睛俱是亮晶晶的望着自己,笑了笑喝了口茶,就是不开口说话。 玉萱有些急:“父亲,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好事?您又要升官了?” 江睦桐笑:“升官哪有那么容易呢。是原州发现了肉灵芝,上折子将肉灵芝作为贺礼献给皇后,不日就要送进京了。” 玉菁奇怪:“原州献个肉灵芝,跟父亲什么关系?” “原州知州就是你二伯啊”安氏提醒。 原来肉灵芝本就少见,又是在皇后华诞时发现的,再加上原州是皇后和圣上最初相识的地方。 在原州发现肉灵芝,圣上认为这是预示皇后长寿的吉兆。 当时安阁老就在身边,提醒了原州知州江睦彬正是当年探花郎、现今户部侍郎江睦桐的同胞兄弟,圣上听了,立刻昭江睦桐进宫见驾,问一问情况。 圣上见江睦桐谈吐清晰有条,又忆起当年探花郎的风采,龙心大悦,留着江睦桐说了半天话最后又给了不少赏赐,这才放他出宫。 江睦桐道:“听圣上的意思,这次二哥进京恐怕会官升几级,起码要换个好点的地方做官。原州靠近边防,到底还是穷了些。” 玉萱问:“那二伯什么时候到京里?” 江睦桐道:“前几日收了他的信说已经到了西安了,快马加鞭要赶在皇后华诞之前,中秋节之前总会到的。” 说道中秋,江睦桐突然想起来:“母亲的寿辰也是在中秋附近吧?” 安氏道:“老爷糊涂了,母亲过年就是七十三了,初三才大办呢。” 江睦桐道:“这就放心了,我还担心因为皇后整寿华诞,恐怕要缺席母亲的寿宴了。这下好这下好,忠孝还是能两全的。” 玉菁对江家老太太过不过寿没兴趣,拉着玉萱道:“父亲母亲,我和妹妹回去了。” 安氏还有话对江睦桐说,一听玉菁说要回去立马点头同意了。 玉萱走在路上问:“姐姐,二伯好久没见了。这次来京里是住咱们家还是住西城江家的房子?” 玉菁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父亲肯定会把他迎家里来吧?” 玉菁停了停又问:“你说老太太过七十三,今年咱们是不是都要回去过年?” 玉萱道:“这是必须的。” 玉菁叹气:“说好的去西山看梅花呢。” 玉萱没听清:“什么?” 玉菁甩甩手:“没什么,就是不想去江家大院。” 玉萱道:“谁愿意回去呢,咱在自己家里多自在。只是想想祖母虽然对母亲不好,她也是挺可怜的,祖父去的早,她二十岁上就守了寡,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苦苦熬着,养出两个进士来,也算是个厉害的女人。” 玉菁并没有听见玉萱说什么,眼见玲珑馆到了,与玉萱分了别,各自安歇。 玉萱见姐姐一提江家大院就心不在焉也是无奈,总归是姓江,哪能任着性子远离亲族呢,而且姐姐不跟着去安庆,光靠自己怎么能查出当初的凶手呢? 不过想到今年回江家大宅过年,玉萱也有些烦恼,不知道元宵前能不能回来,与刘家妹妹说好要好好欣赏一下京里的花灯呢。 二伯江睦彬差下人送信到侍郎府的时候,玉茜、玉芳也早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最高兴的莫过于玉芳,如果二伯在仕途上更近一步,江家在安庆的地位更加显赫,自己的亲事说不定更进一步。 因此玉芳对安氏更加热络起来,玉茜冷眼看着也并不阻拦。 自己与安氏母女的矛盾,怎么也不能牵连了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玉芳。 如果可以,自己能帮一把还是会帮一把。 玉萱看着玉茜、玉芳这几日诡异的与安氏和和睦睦,总觉心里不安。 尤其是长安那里传来的消息,看似符合常理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原来当日染画发现李姨娘身边的秀竹与袁府里的人有接触,玉萱当时就排了长安去打探。 长安盯了小半个月,又与袁府下人赌钱喝酒,终于打听到李姨娘的弟弟李全在袁府是个管事,李姨娘当年因家贫被卖进王家,后随着王氏嫁到江家做了姨娘。 手里有了些许银钱,李姨娘托人去原来的家里,却发现父母早已经饿死,唯一的弟弟也下落不明。 不知怎么的,最近她不知道从哪得知弟弟卖身进了袁府做了奴才,通过秀竹联系上了弟弟。 至于李姨娘怎么打听到李管事在袁府的,长安打听的并不详细。 袁府的下人也只知道李管事有个姐姐做人家的姨娘,至于谁家也不知道。 消息断断续续的,也算理清了李姨娘与外府接触的关系。 看着有情有理,玉萱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不简单。 玉萱这里乱着头绪,前院里进京后一直老实的江世圩闹出了大动静。 染画匆匆进了安然居,对玉萱道:“小姐,可了不得了,二爷被大爷打的死了过去。” 江世圩是成天欺侮江世城,因为不是亲生的,又有江老太太虎视眈眈的盯着,安氏也不好管,只要不闹出事情来就行。 可是今天闹的似乎有些大,玉萱眉头紧皱:“闹这么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染画道:“奴婢也没仔细打听,就刚才去正院春草姐姐处拿花样子时,看到李姨娘哭着跑到夫人屋里,要求给二爷做主。我只听见大爷打了二爷,二爷头破血流的死过去了。” 035脓包一个 母亲一向怕吵,玉萱担心母亲被人冲撞了又头疼,立刻站起身道:“墨琴、雁书,跟我去正院看看!” 玉萱到正院时,江世城被暂时安放在耳房,大夫还没到。 李姨娘哭倒在地上,柳姨娘正靠在门边看热闹,一抬眼看见玉萱:“呦,四小姐过来了。快别进来了,血糊糊的吓人,您金枝玉叶的别被吓着。” 玉萱没有理她,安氏听见声音走出来,看见玉萱在门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玉萱道:“我听说二哥被大哥打了过来看看,伤没事吧?” 安氏叹口气:“小孩子打架没轻没重,城哥还昏着呢。” 李姨娘听了不愿意:“夫人,什么叫没轻没重,明明是故意下了死手的,谁家打自家兄弟往死里打?”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玉茜的声音传过来:“那你的意思是世圩故意的了?打死个不值钱的庶子,难道还能让我弟弟这个嫡长子赔命不成!” 李姨娘一听到玉茜的声音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巴,只伏在榻前抱着世城哭。 玉萱道:“什么叫不值钱的庶子?再是庶子,也是父亲的儿子、自家的兄弟、侍郎府的爷!有本事去外面打去,总在家里欺侮自家兄弟算什么?” 安氏一把拉过玉萱:“闭嘴!这没你插嘴的地儿!” 又对玉茜道:“谁也没说是圩哥故意的,等城哥醒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玉茜转头看一圈,问:“圩兄弟呢?” 有下人答:“大爷见二爷昏了很是害怕,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 玉萱捂嘴笑了笑。 玉茜脸一阵红一阵白,气道:“没出息的东西,有本事打人没本事认。去把他给我揪出来!” 江世圩还没被揪过来,济世堂的黄大夫就带着医箱到了。 安氏忙把他迎过去:“大夫,小孩子打架昏过去了,您赶紧给看看可伤的重?” 黄大夫过去一看,江世城满脸的血已经被丫鬟处理干净,露出头上的伤口,像是利器所致。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说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伤口处理的还干净。我开个方子,如果发热马上给他喂下去,热退了就好了。” 李姨娘忙道:“热要是不退呢?” 大夫道:“不退就是感染了伤风,好了脑子也坏了。” 李姨娘一听,嚎啕大哭:“我的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老老实实吃斋念佛的,你还受这样的罪!” 安氏道:“好了!谁也不想这样的。秀竹扶你家姨娘下去,田嬷嬷你在这守着,照顾二少爷。” 李姨娘推开秀竹:“谁也别赶我走,我就这一个儿子,是好是歹我都要守在这里!” 安氏没什么反应,田嬷嬷皱眉斥道:“一个姨娘也不怕闪了舌头,一点规矩也没有!” 玉萱看安氏还要让人把李姨娘拉走,低声道:“万一不好了岂不是母亲的错?她要守着就守着吧,免得到时候母亲说不过去。” 安氏被她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于是转头对李姨娘道:“你愿意看着就看着吧,有什么事就去正房叫田嬷嬷。只是不许再嚎丧了,城哥没事也被你嚎出事来!” 玉茜并不理她们的官司,只等着江世圩来。 下人废了老大劲,到底把吓得腿软的江世圩半抬半拖的给带了过来。 玉茜一眼瞧见,又气又恨:“你们就这么伺候爷们的!把人松了!” 说着她走过去扶住了江世圩,心疼的骂:“说过你多少次就不听,这下闯祸了吧。没祖母在身边,还不知道消停,看现在谁还护着你!” 玉萱听着她说的不三不四,道:“大姐,母亲还没发话,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好像谁要害大哥似的。” 江世圩早后悔下手重了,这会看到安氏等人,也不等安氏说什么,就跪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母亲,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拿花瓶吓唬他,谁知道他不躲呢。”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 玉萱见江世圩不过如此,往日里小霸王的称号感情也是江老太太给宠的,真遇到事情就软了,心里便有些瞧不起他。 玉茜一旁恨的直骂:“没骨气的东西,打了就打了!等父亲回来自由处置,这会你服什么软?” 话里话外的竟是暗示安氏并没有资格管教,安氏纵然心伤,也确实不好管教这个原配留下的嫡子。 严了别人说继母刻薄,松了又说捧杀,怎么也不得个好,不像玉茜,给她找个好婆家给份好嫁妆就算完成任务了。 安氏不无避嫌的说道:“你也不用在这跪着,晚上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先回房呆着,没人叫你不许出来!” 说完,又叫人把江世圩送了回去,吩咐下人好生看好江世城,玉萱扶着她回了正房。 玉茜见安氏并没有发作江世圩,一颗心才放下来。 她又派身边的丫鬟给江世圩送了安神汤,安抚了几句,这才回了潇湘馆。 玉萱扶着安氏回了屋,道:“母亲,他们的事有父亲呢,您只管歇着。头可又被吵得疼了?” 见小女儿这么贴心,安氏心里暖暖的,拍着玉萱的手说:“没事。只是那圩哥被老太太惯的确实不像话,对着自家兄弟下那么重的手,传出去亲事都不好说。” 说完看着玉萱,又道:“幸亏我肚子里出来的都可心,你哥哥再淘气也知道读书上进,你姐姐和你更是听话贴心。” 旁边田嬷嬷也笑:“可不是。不是自夸,咱们的哥儿姐儿就是看着比那两房的争气!也不知道那样的家风怎么教出二老爷和咱们老爷这样的进士来。“ 安氏瞪了她一眼:“不可胡说,老太太自有老太太的好。萱姐,你们可要给母亲争气,想当初......” 玉萱见她又要开始说教,忙打断母亲的话说道:“母亲,姐姐得了一副《碧桃图》,听说是前朝大家的工笔花鸟。说好今天让我开开眼的,耽误这会子,我也该过去了。” 说着就给墨琴使眼色,墨琴忙道:“可不是,刚才三小姐还派人来催呢,说晚了就不让看了。” 安氏笑:“你肚子里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又哄我呢!去吧去吧,我也累了。” 玉萱冲着安氏吐了吐舌头退了出来,真的去了玲珑馆。 玉菁正看着丫鬟们踢毽子,瞅见玉萱进来,张口就问:“可那边闹到哪里了?给我说说。” 玉萱笑:“想知道怎么不自己过去?” 玉菁道:“懒得看江玉茜那张嘴脸。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江世圩真的把老二给打死了?” 见她一脸八卦的样子,玉萱颇有些无奈:“你就这么盼着他们不好?怎么说也是咱们兄弟。” 玉菁道:“我的兄弟只有垣兄弟一个,母亲的孩子就咱们三个。还有,你可别学母亲什么为了家族颜面顾全大局的理,小心把你教坏了,白受欺侮!” “我知道,有帐当场就算嘛。”玉萱笑:“可面对母亲,我要是也学你一顶到底,母亲会伤心的。” 玉菁微微一沉默:“随你了,反正咱们家就这样了。” 玉萱见她低落,就给她说起江世圩来:“你没看见,当时大哥往那一跪哭的跟什么似的。平日里也不见多理睬母亲,这会子一口一个母亲的喊,就怕母亲责罚他。只看着父亲回来怎么处置吧。” 036喜庆 当天晚上,对江世圩的处置就出来了。 据染画回来说:“老爷当时很生气,加上李姨娘哭的撕心裂肺的,话里话外告大爷的状。老爷气的喊过大爷就要拿鞭子抽。大小姐赶过去时,大爷已经被抽了十几鞭子,大小姐扑上去抱着大爷哭前面的夫人。老爷愣了半响,才失魂落魄的挥手让人把大爷抬下去,禁了一个月的足。大小姐派人请了大夫,又对着李姨娘骂了半天才走。” 玉萱静静听完,也不知道安氏在屋里听到玉茜哭她亲娘是什么心情。 做人继室的,面对前头的孩子总是气短。 旁边墨琴听了说道:“大小姐脾气也够泼辣的,当着老爷的面就敢骂李姨娘,可见往日里李姨娘和二爷在江家大院过的什么日子,怪不得每天躲在跨院里无事不出门呢。” 染画道:“你没见当时大小姐骂的那叫一个泼辣,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我就奇怪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从哪学来这样的本事?” 玉萱瞪她一眼:“难道你还想学?” 染画低下头:“奴婢就是一时好奇。” 玉萱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在江家大院你没见过大堂嫂撒泼?没见过祖母骂人?家风不正罢了!” 第二日玉萱还没起床,染画又跑来:“小姐,二爷醒了。昨天半夜发起热来,李姨娘守了一夜,刚刚退了热。” 玉萱半躺在床上,又眯了一会,才道:“回头你跟雁书送些补品药材回去,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咱们就当结个善缘吧。” 中秋节江世圩也没被放出来,无论玉茜怎么求情,江睦桐好似铁了心要整治这个残害手足的大儿子。 他也知道江世圩被老太太宠坏了,在安庆随你怎么跋扈,到底江家势大,许多人家有所顾忌也就忍下去了。 可这是街上掉块砖都能砸死一个王爷的京城,江世圩在家里就敢打杀亲兄弟,在外面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玉萱知道了江睦桐的想法,私下里跟玉菁嘀咕:“父亲真是想多了,看圩兄弟那日的怂样,只怕就是个窝里横的,出去了不知道怎么老实呢。” 话说这一日江睦彬入宫送了太岁,刚出宫门就被守在外面的江睦桐拉回了侍郎府。 他进门时,玉萱偷偷打量了他一番。 二伯与父亲长相相似,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只是常年在原州吹着风沙,皮肤粗糙了些,比江睦桐瘦上两圈,两眼炯炯有神很有精神,一点也不像二婶说的那样是个落魄的官员。 江睦彬一进屋看见四个端庄秀丽的女孩子并排站着,高兴的说道:“我几个侄女都在呢,好好好,不错不错。我带了些关外的皮子来,正好让弟妹给你们一人做一身。” 说着,又唤人给了四个女孩一人一个匣子。 玉萱打开一看,惊呼道:“宝石!谢谢二伯!”高兴的也顾不得矜持,围着江睦彬转了好几圈。 其她三个姐妹也打开,果然是一匣子宝石,有红的有蓝的。 安氏道:“二伯,这也太贵重了。家里二嫂她们可都有?” 直到听到江睦彬说“都有”这才令她们收下。 江睦桐有些担心:“二哥,原州苦寒之地,你怎么一出手就是几匣子宝石,可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江睦彬笑:“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宝石在京里稀罕,在西域可是遍地都是,那些胡人都是拿它换我们中原的牛羊棉茶瓷器。在他们眼里,中原的那些物资才是宝贝。” 江睦桐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安氏笑:“不要站着说话,都做下吧,厨房早把家宴备好了。” 众人坐下,江睦彬环视一周:“怎么不见几个侄儿?” 安氏没接话,江睦桐说道:“一个被我关了禁闭一个跑出去游学了,不提也罢,都是父母的讨债人!” 江睦彬笑:“男孩子,就该野一些,老太太一向宠溺孩子。也不知道我家的世堂被养成什么样子了。” 玉萱道:“听说三堂兄最近上心读书,颇有当年二伯的文采。” 江睦桐笑:“哦?是嘛?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又哈哈笑起来。 玉萱心道:二伯父原来是个爽朗的性子,不像大伯父那样阴沉。 席间江睦桐问江睦彬以后的打算,江睦彬已经喝了些酒,晕晕的喷着酒气说道:”三弟你是知道的,我跟你二嫂一向不合,只是婚姻是奉父母之命罢了,眼不见为净!我不想留在京里。外放听着辛苦,其实最是自在。你也外放过,你最懂的。” 这话听的一旁的玉萱心里一动,原来二伯与二婶娘并不和睦,怪不得前世自己并不常在安庆见到二伯。 安氏见他说话有些酒气,桌上还有孩子,忙转话题:“二伯,那太岁到底什么样子?真的吃了长生不老吗?” 四姐妹也好奇,纷纷看向江睦彬。 江睦彬道:“就是个大肉团子。如果按照史书上的记载,确能延长寿命。” 众人又讨论了太岁一番,因为明日一早要进宫朝贺皇后华诞,家宴散后,都早早入睡了。 安氏寅时就要起来按品大妆,早早去宫门外排队等待进宫朝贺,玉萱不用早起,睡了个好觉。 直到巳时三刻安氏领完宴回来,玉萱才刚刚用了早饭。 听到母亲回来了,她匆匆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就去了上房。 进屋见安氏正在换衣服卸妆,玉萱扑过去:“母亲,宫里的宴好吃吗?皇后好看吗?宫里是不是地上都是金砖?” 把个安氏逗的直乐:“你怎么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从哪听来的宫里全是金砖?” 玉萱道:“下人们都这样传的,说宫里金碧辉煌,地都是黄金铺的。皇后娘娘每天都用牛乳泡澡、洗脸。” 安氏笑的直不起腰:“你这孩子,尽听些不靠谱的话。” 止了笑,安氏拉过玉萱,一一给她解释:“皇宫很大,我进去时头也不敢抬,只跟着队伍走,人家磕头我也磕头。至于宫宴,我还真没吃饱,都是在灶上随时温着的,能有什么味?不过是应个景罢了,再说,谁进宫是奔着吃东西的?皇后娘娘嘛,托你二伯进献太岁的福,娘娘还专门还我上前说了几句话,我也没敢抬头,只远远的望了一眼,只觉得娘娘雍容华贵、气势逼人。” 玉萱道:“那你们进宫都做了什么?只磕头吗?” 安氏道:“给娘娘祝了寿就按品阶入席了。娘娘唤我说了几句话,回来时在宫门口碰见了信国公夫人,听说咱们家有四个漂亮的女孩,邀请咱们到时候去参加她办的第一场冬宴。信国公的冬宴,一向办在初雪过后的西山梅园里,京里有身份的夫人小姐公子都会去。这是咱们回京后第一次接到勋贵家的宴请,是分荣耀。” 安氏颇有些自豪,虽也知道可能是因为江家进献了太岁才得了贵人的青眼,但是能带着女儿们走进勋贵的圈子,以后女儿不定有什么造化呢。 孩子是她的心头宝,只要有好的定要给她们争取。 玉萱听闻可以参见信国公夫人的冬宴很是高兴,开始扳着手指数着天数盼着冬季赶紧来临下一场大雪。 雪还没盼来,乡试的成绩就出来了。 下人们奔跑着进来,激动的话也说不利索了:“老爷!夫人!三爷中了!中了!” 安氏喜的忙问:“真的?你可看清楚了?” 那婆子连连点头:“真的夫人,真真切切的,官差已经上门来贺喜来了。” 037表哥有意 江睦桐倒还冷静:“中了第几?” 那婆子喜的眼睛眯成线:“第一!官差说是什么元!” 玉萱忙问:“解元?” 婆子忙点头:“对对对,是解元!” 江睦桐这下也坐不住了,问:“报喜的官差在哪?领我过去!” 那婆子道:“就在前院候着呢。” 江睦桐拔腿就走,安氏忙叫住他:“让下人准备些赏银带上再去。” 玉萱知道哥哥肯定会中,但没想到今世会做了解元,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变了天命,家里都朝着好的方向去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不一会玉菁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垣兄弟真的中了解元?” 玉萱点头确认。 安氏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老天开眼啊,我的儿子有出息!垣哥真是为我争气!”说着就抹起眼泪。 玉萱吓住:“母亲,这是高兴事,您哭什么?” 安氏道:“我高兴的。” 玉菁笑:“垣兄弟本来就读书好,中举是早料到的。” 安氏点头:“就是这孩子不听话,拐着你大表哥去游学,也不来个音信。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榜吧?” 玉菁道:“反正榜就在那,也跑不了。不知道大表哥二表哥中了没有?” 玉萱听了,转头对身边的小丫鬟道:“出去打听打听,安家的两位表哥可中了?” 小丫鬟还没跑出去,外面就进来一个婆子回话:“回夫人,舅老爷打发人来说两位表哥也中了举,听闻咱们家三爷中了解元,老夫人高兴,让办了酒席来请夫人小姐一起去安府庆贺。” 这样的好消息,安氏也想与娘家人分享。 再说江世垣一直是安阁老看着读书的,现在中了解元是该回去道声谢。 她忙让人备了重礼,又叫了玉茜、玉芳姐妹,等江睦桐送走了上门道喜的官差,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安府。 安府里,按老夫人高兴的拉着安传武的手直夸。 安于氏垮着脸:“传文这个祸害,也不知道跑哪去,连个家信也不写!” 安老夫人道:“就是你太娇惯他,男孩正该摔摔打打的长大。你公公不说了,出去游学长长见识,学问上才能更进一步。要不是你管的严,他会不吭声跑了?” 安于氏不敢再抱怨什么,安佳莹笑着接口说道:“母亲也是担心哥哥,平时父亲和二叔去个京外庄子上,祖母不也是常常念叨?” 安老夫人笑:“倒是我说错你母亲了。” 安佳莹笑:“哪里敢,只是母子连心,互相挂念本是天性。” 安老夫人道:“知道你心疼你母亲,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笑着拉着安佳莹道:“只是男孩长於妇人之手,毕竟柔弱些,与他今后道路不利。眼看着你祖父年龄大了,能做几年阁老?你父亲这一辈守成可以,创业不行。只你两个哥哥,是咱们家第三代的希望,一定要严格训练,不能心软。” 安于氏站起身,道:“母亲,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溺爱他们。” 安王氏笑:“大喜的日子,母亲怎么训起人来,我也得反省反省,是不是对武哥太溺爱了。” 安老夫人笑:“你个猴,就会事后做好人,刚才怎么不拦着我说你大嫂?” 安王氏笑:“我哪里敢,还想多听母亲教导几句呢。” 下人来传:“江侍郎和夫人来了。” 安氏带着四个女孩喜滋滋的进了屋子,抬头看见安于氏,迟疑了一下,带着歉意道:“大嫂。” 安于氏守着安老夫人也不敢给小姑子摆脸,笑:“大姑奶奶来了,快进来。刚母亲还夸垣哥书读的好呢。” 安老夫人见女儿来了,笑着招手:“过来。” 又冲着玉萱等人说:“你们女孩去园子里玩去,我们大人的话估计你们也不爱听。” 安佳莹笑着走过去,拉了玉菁和玉茜,带着玉萱和玉芳去了园子里。 她边走边说:“上回你们只去了暖房,这次好好赏赏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正盛。” 玉芳紧跟着玉茜,想起上次淑阳县主的威风,不敢再离了安佳莹身边。 安佳莹也看了出来,并不说出来,指派了丫鬟在菊花丛中摆了点心瓜果,坐着与姐妹们聊天。 江世垣中了头等解元,玉茜心里并不是滋味,想起亲弟弟在房里关着禁闭,玉菁、玉萱的兄弟却风光无限。 她一时恨江世圩贪玩胡闹,一时又嫉妒江世垣风头正劲,脸色不停的变换。 玉萱看着心惊,不知道玉茜又在琢磨什么,她是再不信与玉茜姐们友善了。 几个月观察下来,玉茜心里只有一个江世圩,并不认别的的兄弟姐妹。 玉菁也是只认安氏的三个孩子为亲人,其余的竟都是多余的。 玉萱有时候不禁想,这样子看,大姐和三姐其实才像亲姐妹,同样的泼辣骄横,同样的执拗左性。 赏了一会菊花,玉萱起身去更衣。 回去的路上正看到二表哥安传武等在路的那头,瞧见她来了,冲着玉萱温婉一笑。 玉萱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问:“二表哥怎么站在风口?小心别见了凉。” 安传武道:“知道表妹要路过这里,专门等着。” 玉萱示意墨琴去旁边盯着,墨琴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玉萱道:“还没恭喜二表哥,少年中举,将来必将大展宏图的。” 安传武笑了一声:“表妹同我客套什么?我来只是给表妹说声:荷包我很喜欢。” 玉萱心陡然一停,抬起眼看安传武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不禁脸红了:“这有什么,二表哥若喜欢,我再做一个给二表哥。” 安传武道:“确实该做一个,我给表妹改临帖挺累的。” 玉萱羞的更不敢抬头:“那表哥想要个什么样的?” 安传武道:“做个笔袋吧,我去书院正好用的着。” 玉萱点头:“好的,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安传武道:“直接让你的丫鬟送给我身边的鹤童就行。” 玉萱点头,又问:“二表哥,我临的贴可有哪里不好?” 安传武道:“说不上不好,只是腕力不足,要多加练习才行。听祖母说你过完年要来安府陪着莹姐姐和菁表妹上学,到时候我再多教教你。” 玉萱心里欢喜:“好的。只是到时候二表哥不要嫌我笨。” 安传武笑:“怎么会呢。对了,你爱吃什么,回头我让厨房给你加菜,上次见你没怎么吃,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表哥竟然关心我的口味,玉萱甜滋滋的一想,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我喜欢甜食。” 安传武正要说什么,曹鹏云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搂着安传武道:“找你半天在这那,走走走,听说三位表哥都中了举,我专门定了酒席,转眼就送过来。” 玉萱被他惊吓一番,担心被云表哥误会什么,抬脚就想开溜。 曹鹏云一转头看见她还有些奇怪:“萱表妹也在?你姐姐呢?” 玉萱只好停下回答道:“园子里赏菊花呢。” 曹鹏云松开了安传武要跟玉萱去:“我也赏菊花去。” 结果被安传武一把拽住:“那里还有江家另外两个表妹,你这幅纨绔的样子别吓着人。还是跟我一起去前院看着布置宴席吧。” 玉萱见两人拉拉扯扯的走了,拍着胸口吐了一口气。 墨琴靠过来,担心的小声问道:“小姐,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话音刚落,被玉萱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我和自己表哥说句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私相授受了?” 墨琴被打的疼,哭丧着脸道:“夫人不是说一男一女背着人就是私相授受?” 玉萱道:“那是陌生人!这里不是表哥就是表姐,姐姐还同两位表哥说说笑笑呢,怎么没听见你说什么?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038原来如此 这边安氏也在问安阁老:“垣哥中了解元,开春参加春闱定会上榜吧?” 安阁老道:“垣哥的卷子我看了,并不扎实,巧在这次文章投了考官的喜好,得幸中了解元。春闱可没有那么好考的,还是等上三年,再沉淀沉淀。” 安氏有些不乐意:“万一中了呢。” 安阁老瞪她:“天下多少优秀学子,垣哥不过是本区的解元。那些第一第二的,春闱时说不得就成绩靠前了。垣哥万一中了同进士,你是笑还是哭呢?” 江睦桐听了,也跟着劝安氏:“就算等上三年,垣哥也不过十七岁,依然是个少年进士。你急什么?” 他转头试探着问安阁老道:“武哥和文哥可是参加春闱?” 安阁老道:“也等三年。这次春闱,学子实力都很雄厚。你看那个刘阁老的远亲叫刘政的学问好吧?这次也不一定能中。” 江睦桐惊讶:“这么严重!” 安阁老道:“今年青云书院的考生下场的多。青云书院收罗的全是各地拔尖的人才,咱们还是不要去挤那个独木桥了。等上三年,学问做扎实了,下次春闱他们二甲是一定的。” 回侍郎府后安氏还是想不明白,问江睦桐:“那个青云书院就那么厉害?咱们家三个哥都要避着锋芒?” 江睦桐道:“你懂什么。青云书院是当今圣上创办的,目的就是为我大周朝吸取人才,录取的全是各地最优秀的学生。今年赶上他们下场人数多,咱们等一等罢,又不是等不起。” 想着自己儿子那么优秀,等上三年考中了也是个少年进士,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安氏宽了心,这些她也不懂干脆把目光放回内院,问江睦桐:“茜姐的亲事你可有数了?转眼过年,回去母亲一定会问的。” 江睦桐皱眉:“过完年再说吧。” 安氏也不再催,又问江世城的事情:“总不能老在跨院里跟着李姨娘住,像什么样子?咱们家的男孩,七岁就要开院另住了。他都多大了还在在后院女人堆里。” “养好伤再说吧,孩子也是受了惊吓。万一冒犯了圩哥,唉......”江睦桐想起这两个人,白日里从江世垣处得来的喜悦和自豪顿时烟消云散。 第二日上朝时,皇帝专门留了江睦桐在御书房,问:“这次本区的解元是你儿子?” 江睦桐答:“正是微臣那不孝子。” 皇帝笑:“虎父无犬子,爱卿当年高中探花郎,先帝亲言江家一门三进士,来年说不准还有个父子两探花的佳话呢。” 江睦桐道:“圣上言重,微臣准备让他参加下次春闱,将古人圣贤书再读透一些。” 皇帝点头:“也是个道理,毕竟还年轻,多读些时候多些阅历,将来与国家更有用处。” 随后又问了江睦桐家里情况,听到江老太太寡妇失业的将几个孩子抚养成人,不禁赞叹:“老太太不愧为女子榜样,抚养你们成人又供出两个进士,真是难得。” 江睦桐心里一动,脑子里形成一个想法,小心翼翼的说道:“母亲年轻守寡,为了抚养我们兄弟受了不少苦。今年是她七十三的寿辰,微臣斗胆请圣上给个赏赐。” 皇帝眉头一挑:“哦?说。” 江睦桐出了身冷汗,看不透皇帝的意思,又一想家中的母亲,心一横道:“臣恳请圣上旌表微臣的母亲。” 皇帝听后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就当作是朕给老太太的寿礼,感谢她为国培养了忠孝臣子。” 江睦桐偷偷擦了把冷汗,听到皇帝答应,跪地磕头:“谢主隆恩!” 江睦桐下了朝,就给江家大院写信说了此事,江老太太很是高兴。 有朝廷御赐的牌坊,江氏一族在安庆一片地位更加高涨。 不几日,朝廷的圣旨就到了安庆“兹有江黄氏,温良形淑,慎鸣静好,育子成才,笙其门风,以励风节。” 因江老太太正逢七十三大寿,特赐了江氏一座百寿牌坊。 不过也不知道朝廷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并没有提高江老太太的浩命,依然是当年两个儿子刚入朝时请封的四品恭人。 这样算来,她在安氏面前还低了两级,可是所有人都像忘了似的没人提及此事。 玉萱听到消息时,正在玉菁处喝燕窝。 她苦着脸对玉菁道:“为什么要让我喝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二表哥说燕窝就是燕子的唾沫。” 玉菁道:“你少恶心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打小就是燕窝养着,才养出你这凝脂般的皮肤来。” 玉萱道:“好东西多的是,为什么要吃燕子的唾沫?我不吃,都给你。” 说着就把自己碗里的燕窝全倒给了玉菁。 玉菁气的直瞪眼:“回头母亲知道又要骂你。” 玉萱笑:“好姐姐,你要多喝些,把自己养的水灵灵的,好给我找个大英雄的姐夫。” 玉菁听了,哪里饶她,伸手就是一通挠。 两姐妹嘻嘻哈哈的玩闹,慧香和墨琴在旁看着直笑。 还是慧香将两人隔开:“三小姐、四小姐,不要闹了,小心别碰坏身子。” 玉萱坐起来,道:“不怕,以前在杭州我碰了头,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玉菁忙问:“怎么碰了头?碰哪了,可有后症?” 玉萱道:“早好了,母亲还骂了我呢。” 说着撩开头发给玉菁看了自己头上那块指甲大的伤疤。 玉菁冷吸一口气:“还留疤了?看你还淘气。这幸亏是额角,如果在脸上,可不破了相?” 玉萱笑嘻嘻的,不当回事。 玉菁沉脸:“还笑!以后可小心些吧。一个女孩子身上脸上留疤是什么好事?” 玉萱道:“知道了姐姐,以后再不淘气了。” 玉菁笑:“可得好好听话,回头给我寻个好妹夫。” 玉萱又羞又气:“你这报仇也太快了!” 伸手就挠玉菁,玉菁哈哈的躲开了。 莉香正好进来,两人见她有事要说,赶忙坐正了身子。 莉香一屈膝,说朝廷给了江家大宅莫大的恩赐,又给两人背了朝廷的旨意。 玉菁冷笑“温良形淑、慎鸣静好?老太太哪一点符合呢?朝廷也会睁着眼说瞎话。” 扭头见玉萱呆住,问:“你也觉着这牌坊不配?” 玉萱瞪大眼睛,问慧香:“你再说一遍,朝廷赐了什么给祖母?” 慧香又说了一遍:“朝廷赐了一座百寿牌坊,说是旌表咱家老太太养出两个进士,一个举人,与朝廷有培养人才的大功。” 玉菁气:“呸,垣兄弟中举跟她什么关系。” 玉萱听不见玉菁说什么,脑子里只有“牌坊”这两个字。 她说怎么不见了百寿牌坊,原来现在才被朝廷赐给祖母。 玉萱脑子有些疼,前世里好些事情是记不得了还是自己根本就没关注过,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注意? 玉菁见妹妹神情有些异样,赶忙站起身去扶玉萱:“你怎么了?” 却见玉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039初雪 玉萱又梦见了江氏祠堂前高高的百寿牌坊,像个可怕的怪兽张着嘴要吞噬了众人。 她被人推了一把,头撞在牌坊柱子上,鲜红的血顺着石柱上的刻痕延绵留下,滴答、滴答落在青石路上的缝隙里。 她飘乎乎的站在空中,看着人群混乱,雁书和染画终于挤过人群抱住她急切的叫喊痛哭。 她张开嘴,发不出声音,被人群越隔越远、越隔越远。 她伸手,去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继续飘,好像又看见了童年的自己,与姐姐哥哥嬉闹,母亲在旁慈爱的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了玉芳闹出了丑闻,江家里的众人却都指责母亲,怪她没有把后续处理好; 又看见玉菲倒在年夜饭的桌前,二婶抱着她哭,咒骂着自己和母亲。 玉萱看得见却参与不进去,她有些怕,转头拼命的奔跑。 模模糊糊的,玉萱看到一片光,还听到那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想也不想一头扎了进去。 安氏正抹着泪喊玉萱,看她睁开了眼睛,高兴的抱住她:“我的小囡囡呀,你可醒了。吓死母亲了。” 玉菁挤过来:“你好些没有?还说没事,大夫都说了,上次你的头伤留了后症,一受太大的刺激就会晕眩,以后可好好的罢。” 玉萱扶了扶脑袋,是有阵晕眩。 可是她这一晕,在梦里好像恍惚的又看到很多事情,说不得前后就能穿起来,知道是谁在暗中害自己了。 可是她只要仔细一想,头就又疼的难受。 安氏见她又头疼,唬的忙道:“别想东想西的,大夫刚给你清了残留的淤血,只要你好好躺着,休息上个把月的才能正常行走。快别想了,又头疼。” 果然玉萱被安氏按着一养病就是个把月。 期间安于氏、安王氏带着安佳莹来探病,刘琪也搬到了槐树胡同,怕玉萱病里寂寞,三天两头的来看她。 这一日玉萱还午睡着,就被刘琪摇醒了:“姐姐起来看,下雪了。” 玉萱忽地坐起与她跑到窗前,窗外果然断断续续的飘落着雪花。 到了傍晚,雪花越来越紧竟没有停的意思,院子里已经银装素裹,有那淘气的丫鬟开始堆起雪人。 玉萱被闷在屋里个把月,早浑身痒痒的难受,看到有丫鬟在外堆雪人,拿着雪玩闹,哪里按耐得住,拉着刘琪也想出去。 青棋慌得按住她:“小姐不要怪奴,实在是夫人不让你外出。” 玉萱道:“我都躺了个把月了,早好了。你看最近我头疼过没有?” 青棋无奈:“小姐,夫人要是知道您冰天雪地的出去,回头是要责罚奴婢的。就算为了奴婢,您且忍忍好不好?” 刘琪也劝:“萱姐姐,不急在这一时的,看天要下好久呢,等雪停禀过安夫人,咱们再出去玩也不迟。” 玉萱闷闷不乐的答应:“好吧。” 她眼珠又转了转:“今天下雪,焖锅子最应景。现在路上可能都打滑了,琪妹妹今个儿别走就住这,反正你家里就你一个怪无聊的。一会儿咱们吃焖锅子。“ 刘琪想了想,家里哥哥只爱在前院读书,确实不怎么来后院,回去也冷清,于是点头同意。 她对哥哥刚给买的随身丫鬟青梅道:“你回去给李妈妈说一声,雪太大,今天我在萱姐姐这住。等明个儿雪停了再回去。” 青梅应声去了,玉萱看青梅出了院门,转头对刘琪道:“你们搬过来我也没去给你暖房去,离了刘阁老府上家里可还方便?” 刘琪道:“倒自在些,虽然阁老府什么都好,人也热情,可毕竟不是自己家。现在和哥哥有了自己的窝可开心了。就是家里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给娶个嫂子回来。” 玉萱道:“娶个嫂子万一不疼你怎么办?你哥哥估计要参加春闱读书读的紧,没时间吧。” 刘琪道:“谁说不是呢,他每天在前院苦读,有时间就去阁老府请教堂叔,确实挺辛苦的。” 她说到这,想起一件事来,悄悄对玉萱道:“那天我偷听到李妈妈问哥哥身边的来兴,哥哥可有什么不雅的爱好,比如说断袖什么的,怎么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要?萱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断袖吗?” 玉萱被她说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笑着道:“不是什么好词,别问了。” 雁书进来回话:“小姐,焖锅子的菜都备好了,还要不要请三小姐?” “那是自然的,段时间姐姐没少照顾我。你去请她来,就说我要开个答谢宴。”玉萱道。 雁书笑着去玲珑馆请玉菁。 玉萱和刘琪看着丫鬟们把铜锅和菜都摆放好,又拿了烧好的木炭放上。 这边厢才弄好,那边玉菁就顶着件羽毛缎斗篷进来了。 慧香帮玉菁拿了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 玉菁示意莉香将手里的东西拿去厨房,道:“可巧了,这天刚阴下来,云表弟就送了十头青山羊来,说是鸿胪寺卿家的陶夫人陪嫁庄子上送来的,鲁西南最正宗的青山羊,吃着比内蒙那边的好,不膻气。我让莉香卸了个羊腿,回头涮成片来吃。” 玉萱和刘琪迎上起,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听闻有羊肉吃,玉萱很是高兴,管她袁家的方家的,反正她一定会阻拦者姐姐嫁过去,有正宗的青山羊肉,不吃白不吃。 刘琪也笑:“太好了,刚我还跟萱姐姐说呢,怎么尽是素的。” 玉萱道:“不还有刚打好的青鱼丸?” 玉菁也笑:“那怎么算肉,还是牛羊吃着痛快。” 一会莉香和雁书将偏好的羊肉送来,满满三大盆。 玉萱道:“我们也吃不了,雁书,你在旁边再摆个桌子,将秦嬷嬷她们也喊过来,咱们一起吃才热闹。” 丫鬟们见玉萱高兴,也纷纷摆桌过来凑热闹。 玉萱见她们将菜全摆了,道:“一会琪妹妹身边伺候的也过来,你们留着点。” 正热闹着,田嬷嬷带着李妈妈和青梅进来。 田嬷嬷笑:“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玉萱道:“嬷嬷快来,今天我们吃焖锅子。” 秦嬷嬷等人站起来拉着几人就坐,田嬷嬷摆手笑道:“我不坐了,夫人还等着回话呢。李妈妈带着陈小姐常用的东西过来了,夫人说陈小姐只管住着,陈府太冷清,还是这里姐妹们聚在一起热闹。” 又上前仔细看了玉萱一番,见她精神良好,满意的点点头,拒了众人的再三挽留回去禀报了。 不一会大厨房来人给添了几个野味,说是夫人让加的。 玉萱忙让小厨房收拾了端上来,玉菁道:“这一下雪,信国公夫人的西山梅花宴就要办起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帖子来。” 玉萱道:“信国公夫人的梅花宴很有名吗?” 玉菁道:“那是自然,整个京城的高门大户家的夫人小姐公子都聚在一起了,公子们在一边赏梅吟诗,咱们在另一边比赛才艺,可是露脸的机会。” 玉萱愣住:“还要比赛才艺?那我不去了,我什么也不会。” 玉菁把嘴里的羊肉咽了,掩着嘴笑道:“没人强求你非要展现什么才艺,只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怕无聊,找个乐子罢了。有才艺的露个脸出个名,将来说亲方便,像你这样只会吃的也不在少数,不用怕丢人。” 玉萱脸一红:“你才只知道吃。”又看着自己的双手哀叹:“我什么都会一点,又什么都不精通,到那天怎么办啊?” 众人看着她哀叹的样子,只觉好笑。 刘琪更是乐的倒在玉菁身上:“姐姐不怕,我也什么也不会。还好信国公夫人不认识我,不会给我帖子。” 玉萱掐了她一把:“你也跟着笑话我!” 040啥也不会 信国公夫人办的西山梅花宴,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 雪下了三天,刚见晴天的意思,宴会的请帖就如约而至的送到了侍郎府上。 请帖邀请安氏与家里的四个姑娘一起去西山信国公的梅园里赏梅。 安氏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带玉萱,身子受不受得住。 玉菁劝道:“总不能因为偶尔的晕眩就把妹妹关家里吧?国公夫人明明写了的咱家的四个姑娘。凭什么隔房的都有资格去,母亲的亲生女儿却要闷在家里?” 安氏也舍不得老关着玉萱,只是听玉菁说的难听,沉着脸道:“什么隔房不隔房!你给我记住了,都是江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弄什么歪点子!” 玉菁想起上次玉萱被算计掉进淤泥池塘里,翻了个白眼:“母亲这话只别与我说,我知道这个理,就怕有人不知道。” 安氏听她话中有话,问:“什么意思?有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了?” 玉菁忙道:“没有。只是不服气母亲为什么只训我一个,怎么不把江玉芳、江玉茜拉出来说说。” 安氏气的:“我说人家干什么,她们老老实实的每天在后院呆着。倒是你,成天给我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不训你训谁?还有,那是你大姐、二姐,别整天喊江玉茜、江玉芳的!” 玉菁见她又要生气,想起玉萱平日里的劝,忍了忍道:“母亲不要生气了,还是想想我们那天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吧!人家的女孩可都打扮的精细,我可不能丢了您的人。” 安氏被气笑了,对田嬷嬷道:“你听听,这是想从我手里抠东西呢,你打扮的不精致?我每季给你做的衣裳打的首饰全喂了狗啦?小没良心的东西!” 嘴里虽这样说着,安氏到底还是命人请了祥云阁的裁缝上门给小姐们量身材做新衣服,又命人按着每个小姐的特色画了首饰的样式送去金铺打造。 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去梅园的日子。 安氏带着她们到西山梅园时,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马车,等候信国公府的下人一一领过去。 一个碧色交领长袄裙的丫鬟模样的女子走来,微微打量了安氏等人一眼,笑问:“可是户部侍郎安夫人与府上小姐?” 安氏道:“正是。” 丫鬟笑:“夫人、小姐请随我来,我家夫人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安氏忙道:“劳驾姑娘了”说着看了田嬷嬷一眼。 田嬷嬷从袖口里拿了个荷包,上前塞给了那丫鬟。 那丫鬟笑着接了,命人将侍郎府的马车驾到后面马房,这才领着安氏等人进了梅园。 一进梅园,一缕缕清香迎面扑来,绵绵悠长,直入心脾,却不见梅花一朵。 又进了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山坳树杪只见隐隐出现些建筑群,银装素裹下陡然出现红砖绿瓦的亭台楼阁,飒是好看。 玉芳紧紧跟着玉茜,眼睛四处打量,只玉菁、玉萱目不斜视的跟在安氏后面往前稳步行走,那碧衣丫鬟看了,暗暗点头。 再一转,满院梅花绽放眼前。 梅花流枝缀玉,穿插在奇石间,倚在小桥旁,卧于雪景边,更有老藤古柏、冰雕奇景,让人如坠入仙境。 那丫鬟将人带进了梅园中央的花厅里,一进屋,热气扑面而来,玉萱这才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四周。 花厅明亮雅静,窗户上涂的不是高丽纸,竟然是西洋来的名贵的琉璃。 玉萱暗暗咋舌,这信国公府不愧为皇亲国戚,琉璃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随随便便镶在窗户上。 不过这样一来,花厅即明亮又暖和,确实惹人喜爱。 信国公夫人只着了家常的品红袄裙,头上简单的插着个玲珑点翠草头冲镶珠金累丝朱钗,稳稳的坐在上首与明丽长公主说话。 虽然衣着简单,却也没人轻看了她,谁不知道她是明惠皇后亲选的弟媳,宠爱甚后。 信国公夫人抬眼见安氏带着四个花儿样的姑娘进门,笑道:“安夫人来了?请入座。” 丫鬟带安氏到了信国公夫人右手旁第二个位子。 安氏一愣,推辞到:“这不大妥吧?” 信国公夫人盛氏笑:“有什么不妥当?你只管坐下就是。” 一旁长公主也道:“让你坐你就坐下,坐近些与我们正好亲近。” 安氏这才笑着坐下,心想果然京里人都势利眼,自家老爷才得盛宠自己出门待遇都不一样了,以后可得给女儿们寻个好亲事才行。 信国公夫人打量了几眼安氏身后的四位女孩,看了眼身旁的丫鬟。丫鬟笑着端着个托盘上前,摆在四姐妹面前。 托盘上放着四个一模一样的荷包,鼓鼓囔囔的,玉萱等人并没有伸手去拿。 信国公夫人笑道:“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收下吧。” 四人这才欢喜的收下,道了谢。 玉菁自幼在京里,胆子大些,问长公主:“怎么不见淑阳县主?” 长公主道:“在暖阁呢,你们也去吧,年轻女孩聚在一起也有话说。” 玉菁领着玉萱、玉茜、玉芳道了福,去了旁边的暖阁。 一进去,就听见淑阳朗朗的笑声,玉萱看过去,淑阳县主与一个打扮相近的明艳女孩不知在说什么,开心的直笑。 玉菁走过去:“笑什么呢?”又对淑阳身边的女孩行了个蹲礼:“玉阳郡主。” 淑阳见玉菁来了,拉过她:“可惜莹姐姐没来,也来听听我表哥的糗事。” 玉阳也笑:“可不敢被莹姐姐知道,以后她可是跟我哥哥是一家子,万一说给哥哥听,我还活不活?” 玉菁来了兴趣,凑过去:“给我说说,我不告诉她。” 那边三人凑成一团,这边玉芳一看见淑阳有些怯气,又听见什么郡主的,更不敢往上凑,只拉着玉茜坐在了角落里。 玉萱见姐姐遇见了朋友果然又把自己扔一边不管,很是无奈,环顾四周都不认识,不禁有些泄气,还是朝着玉菁她们凑了过去。 还没走近,一个圆脸粉衣的女孩就走进了暖阁,先是四处看了一圈,好似没发现什么熟人,正准备撤出去,一转头又看见也是落单的玉萱,眼睛一亮:“那个烟罗紫长袄的小姑娘,过来。” 玉萱听了,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那粉衣女孩冲她招手:“就是你!” 玉萱扭头看玉菁,玉菁也听见了,一抬头看见来人,张口就说道:“丁琳,那是我妹妹!” 唤丁琳的姑娘一听顿时没了兴趣:“谁稀罕!”说着扭头走了。 留下玉萱傻傻的站在那里。玉菁走上前拉着她带到了淑阳县主、玉阳郡主面前介绍:“我差点忘了。这是我亲妹妹江玉萱,今年刚同父母回京,你们还没见过吧?” 淑阳也道:“表妹你还没见过玉菁的妹妹吧,跟咱们脾气差不多,你们年龄相仿,正好玩。” 玉阳虽贵为郡主,性格倒颇为和气,她拉着玉菁坐下:“快来坐下,淑阳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又听玉菁道:“刚才那个是首辅的孙女,与咱们玩不到一起去,不要理她。” 淑阳笑:“人家是才女,怕也看不上你吧。” 玉萱听了好奇:“她很有才吗?” 淑阳解释:“那可不,一来就拽着一群小姐们去比赛什么才艺,还不爱搭理咱们,好像咱们都是粗人似的。 041展现才艺 淑阳对首辅家的丁琳不屑一顾。 玉阳咯咯笑起来:“也不怨人家。咱们确实琴也弹不好,茶也不会泡,画也画的丑,让人家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俱佳的才女跟咱们谈什么?” 淑阳道:“有才就有才,我最看不惯她们那群人瞧不起人的德行,在咱们面前孤傲自赏,真遇到个世子、侯爷、公子立马变得娇羞妩媚,没得矫揉造作。” 玉萱听了也笑:“那我还真跟她们玩不上来,昨天在家里还说呢,西山梅园宴又才艺比赛,我可在怎么办呢?” 淑阳搂着她道:“果然是玉萱的妹妹,跟咱们就是臭味相投。咱们这种家庭想听琴了,只管让府上的琴师弹奏;想喝茶了有丫鬟们给泡。我母亲说了,咱们将来都是掌管全府的主母,哪有那些时间消磨去?学好理家御下才是正经。” 这会功夫,宣平侯家的慕春雪、淮阴侯家的盛燕携手走了进来,俱是与玉萱相仿的年纪。 慕春雪看见有个陌生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好奇的问:“姐姐们,这是谁?” 淑阳正有事与玉菁咬耳朵,见她们来了,忙道:“这是玉菁的亲妹妹,你们一般大,带着她一边玩去吧,别跟我们呆一起。” 玉菁笑:“跟咱们多老似的。” 淑阳道:“咱们的话题小孩子也听不懂,让她们玩去正好。” 玉菁看见盛燕,问:“你同淮阴侯老夫人一起来的吗?” 盛燕道:“是的。” 淑阳问:“你哥哥没来?” 盛燕道:“圣上好像派他去京外有事情,不在家。” 慕春雪已经拉起来玉萱:“不要在暖阁里了,怪闷的,咱们去园子里赏花去。” 玉萱站起身,无意间朝玉茜、玉芳呆的角落扫了一眼,却不见了人影。 她忙问玉菁:“你见大姐和二姐了吗?” 玉菁一翻眼:“谁知道呢,兴许是跟着那些文官家的女儿出去比什么才艺去了吧?” 淑阳哈哈大笑:“确实呢,你看屋里呆着的都是咱们行武的人家,也就你爽朗的不像文官家的姑娘,整日跟我们一起混。” 玉萱一看果然如此,暖阁里全是些武官贵勋家的姑娘,话不投机半句多,怪不得玉茜、玉芳呆不住呢。 却说玉芳、玉茜跟着首辅家的千金丁琳来到园中另一处楼阁,这里有众多的小姐在比对才艺,又琴艺组,诗画组和棋艺、茶艺处。 梅园的比拼才艺不像其它地方正规,不过是女儿间的自娱自乐。 得魁首的,报给厅里夫人出,国公夫人另有赏赐,不过为宴会凑个乐子,也有那些府上从中挑选媳妇的。 因此上,有些官阶低的人家女儿为了高嫁,削破了脑尖想在梅园宴上筹个头彩,以换得掌家主母的青眼。 有那个别心想事成的,更刺激的女孩们纷纷抓住参加梅园宴的机会展现才艺。 江家老太太岁自拟百年世家,其实发家也不过这二、三十年,底蕴到底比京中贵族差一点,所以对家中女儿的才情教育更加看中,想着能让家里姑娘凭借才能一飞冲天。 因此玉茜、玉芳在琴棋书画上颇有造诣,比专攻理家御下的玉菁不知高出多少。 这也是彼此看不上的另一个原因,一边对其不学无术嗤之以鼻,一边对其矫揉造作看不惯,再加上安氏继室的身份,矛盾越加不可调和。 这是外话,却说玉芳、玉茜进了圈子看了一会,也有些手痒。 玉芳对玉茜道:“大姐姐,咱们也参加吧,如果能筹个头彩,得了贵夫人的赏识,飞上枝头也不是难事。” 玉茜有些心动,虽然不报多大希望,但是能在京里有个名头,不说亲事容易些,家里祖母也是高兴的吧? 两人选了琴艺组,可是她们并没有带琴。 正犯愁间,一旁负责传消息的丫鬟说:“两位小姐不要犯难,咱们园子里备着些琴的。” 两人大喜,连连谢过丫鬟。 待两人接过了琴报上名字和曲目,静坐一边等着到自己。 轮到玉芳时,弹奏的是一曲《良宵引》。 一曲毕,上头做评委的琴师点头道:“曲短悠长,怡情悦趣,不错。只是在指法上有些急躁,如果能稳住,估计更能再进一步。” 轮到玉茜,一曲毕。 旁边喧哗的少女们也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琴师才道:“曹魏未期,名人学士难保自身,阮籍感叹:道之不行,与时不合。因此他托兴于酒,创作了此《酒狂》之曲。这曲子没有阅历的大家闺秀是弹不出意境的,没想到江小姐竟然弹出其中的狂傲不羁和自得其乐之意。” 玉茜微微一笑,轻轻施了礼,并不发一言。 丁琳在一旁问:“你是谁家的姑娘?” 玉茜看她一眼,认出是刚才在暖阁里与玉菁不太对盘之人,一笑,道:“小女是户部侍郎江侍郎府上的嫡长女江玉茜。” 丁琳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笑了:“没想到不学无术的江玉萱竟然有这么个优秀的姐姐,怪不得从不在外面提起呢,怕是说出来觉得自己更不学无术吧。” 听着对方的嘲笑,玉茜垂下眼帘,想起来时安氏特意叮嘱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但她不愿意张口为玉菁说好话,只对着丁琳微微一笑,转身坐回了玉芳旁边。 丁琳好奇,身边有人在她耳边轻轻低于,她这才恍然大悟同情的看了一眼玉茜。 原来是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怪不得把一曲《酒狂》弹的入木三分,也息了与她为难的心。 玉芳高兴的对玉茜说:“大姐姐,你今天可出了风头,看她们两个可还敢给咱们摆脸子。” 玉茜笑:“随她们如何,咱们只管好好的,且让她们再得意几天,不知道谁笑道最后呢。” 玉茜一曲成名,中了琴艺组的头彩,消息传到花厅。 信国公夫人对安氏道:“果然是诗书传家的江氏一族,你家大小姐琴艺高超,中了今天的头彩。” 安氏听闻玉茜中了头彩,虽不是亲生女儿,但也是件给侍郎府长脸的事,颇有些欣慰的道:“承蒙夫人夸赞,不过是些女孩子的爱好,与大家差远了。” 座中有那巴结的,道:“侍郎夫人太自谦了,听闻侍郎府的女孩子长得美,没想到才情更好。可惜我家没小子,要不这会定要拉着夫人您叙个亲家。” 众人哄笑,这人的话也算开了个口子,不断有夫人过来悄悄打听:“不知府上大小姐年方几何?可许了人家?” 安氏也有心给玉茜议亲,一一答了。 少女们园中比才艺时,隔壁林子里也偷偷聚了些少年。 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少年少女情窦初开,偷偷的看上一眼,只要不闹出事情来,长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玉茜一曲《酒狂》响起时,林中偷看少女们才艺的少年就安静下来。 一曲毕,有少年道:“也不知哪一家的姑娘有如此琴艺。” 又有人道:“闻音而知其人,这位姑娘一定是个胸中有沟壑之人。” 有人消息比较灵通:“是户部侍郎江侍郎家的嫡长女。” 袁春也在其中,皱眉:“是那个空有美艳,却胸无点墨的江玉萱?” 对方道:“不是,是江侍郎前头妻子留下的大女儿,据说叫江玉茜的。” 袁春叹息道:“怪不得能把《酒狂》弹奏的入木三分。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江姑娘定然是诸多辛苦吧?” 安传武和曹鹏云也在人群,听袁春话中的意思貌似说安氏刻薄,顿时不高兴了。 曹鹏云道:“我姨母一向慈爱,待江大小姐有如己出,你去打听打听,有我表姐表妹的,给江大小姐的只多不少!” 042窥见 曹鹏云气恼袁春胡言乱语,污蔑安氏声誉,挥着拳头就要打。 安传武拉住他,对袁春等人道:“姑母一向德言慎行,为人温暖和气,你休要污她声誉。” 有那机灵的少年,反应过来江玉茜继母是安阁老的女儿,立时也劝道:“谁知道人家家的事情,袁公子不要凭着个曲子想当然。” 然而袁春看见曹鹏云和安传武的气焰,更加认定江玉茜人前风光背后凄凉,对江玉茜更加同情怜惜。 且不说林子中的一段纷争。 天色已晚,西山偏避,宴会接近了尾声。 安氏带着四姐妹谢过国公夫人的款待,约了几个彼此中意和脾气的夫人隔两日去侍郎府抹牌,这才登车回去。 车马刚驶出梅园,因为宾客众多,前面一时有些拥挤,她们就停在路边等着前面车马队伍过去。 这时车窗外有个清脆的少年声音:“敢问哪一位是江家玉茜姑娘?” 玉萱掀开帘子朝外看,却见一锦衣少年立在后面的江家马车旁,向车里问话。 过了半响,车帘掀开,玉茜露出脸来,少年一见果然是个美貌的姑娘,便做了个长揖说道:“在下鸿胪寺卿府上的袁春,见过江姑娘。” 玉茜一听名字,唰一下放下了马车,不一会随身丫鬟春兰探出头来:“公子请回,男女授受不亲不亲。公子莫要毁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袁春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更加觉得对方是个坚贞的少女,当下也不气恼:“春只是听了姑娘的一曲《酒狂》,深受感触,因此特来向姑娘道声谢,谢谢江大小姐让我今天听到那么优美动人的曲子。” 车里半响没有声息,倒是曹鹏云看见袁春胆敢骚扰姨母家的马车,骑着马过来怒喝:“袁春!你打得什么主意!” 说着上前把袁春连拉带拽的扯走了。 车中玉芳放下偷偷掀开的车帘一角道:“云表弟果然勇猛。“ 玉茜袖中手握得紧紧的,心中又气又羞。 被花花公子袁春缠上,可不要被人瞧见污了自己的名声,今番一曲成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幸好马车动起来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并没瞧见玉芳又偷偷将车帘掀起朝曹鹏云消失的放下痴痴望去。 那边玉萱瞧的真真切切,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 一旁玉菁倒是幸灾乐祸:“得了信国公夫人的赏赐,尾巴就上了天。盛名之下多是非,马上就有个苍蝇嗡嗡嗡的飞过来了。” 安氏气恼:“闭嘴!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处处与茜姐为难。有这功夫练练你的琴棋书画,今天你也能出这个风头。” 玉菁道:“母亲你见哪个真正的高门贵女去出这个风头。除了丁琳那个自负的丫头,俱是些低级官员家的女儿。外祖母说了,掌家主母真正要学的是谱系、理家、御下,不是琴棋书画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安氏扶头:“没嫁人之前谁看你会不会理家!回去好好给我在屋子里学习去,琴棋书画不行,女红总该要练。如果今天是你们两个中了头彩,我脸上岂不更有光?都跟你哥哥学学,他怎么不一天到晚的与圩哥为难,默默的干好自己的事读好自己的书,你看看现在不风光了?” 玉菁见安氏又要说教,不禁头疼,闭着眼睛依到玉萱身上。 玉萱耳朵里听着安氏的唠叨,心里想着自己的心思。 袁春中意的明明是玉茜,最后却是玉菁嫁给了他,说中间没有猫腻,鬼才会信! 至于其中玉茜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玉萱少不得从头一点一点分析。 正思绪间,马车“咯吱”一声,歪了过去。 车中玉萱等人不提防,均撞在车壁上。 安氏急问:“怎么回事?” 车把式答:“回夫人,车轮崴在了雪窝子里。” 安氏忙道:“赶紧多找几个人推出来!” 后面载着玉茜的车把式也停下,过来帮忙。 众人齐心合力将车推理出来,却发现车辕断了,马车根本走不了。 这已经下了山,再回去请梅园的人帮忙且不说路远,天色已经暗下来,路上也结了冰,山路打滑很危险。 安氏等人下车看了看,很是焦急,玉萱喊过车把式:“你能修好吗?” 车把式道:“回小姐,能修是能修,可是没工具呀。” 安氏着急:“这离家还远着呢,可怎么办。” 后面玉茜和玉芳也下了车,玉芳道:“三婶娘,到我们车上去吧。” 安氏道:“你们车怎么坐的下咱们五个人?” 玉萱想了想,对车把式道:“要不我们先在另一车上挤着,慢慢往家赶。你先家去,再派一辆车来接。” 车把式道:“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正准备上玉茜的车,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人马举着火光飞驰而来。 待到了眼前,玉萱定睛一看,却是在刘阁老府有一面之缘的淮阴侯小侯爷。 淮阴侯见前面停着两辆马车,站着的又好像是女眷,勒马停下,却发现是户部侍郎江家的人。 他当即下马问:“安夫人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在这站着?” 安氏看见有人来,穿着的还是朝廷金吾卫的制服,就像看到了观音菩萨一样激动的说道:“我们家马车坏了,不知道几位军爷可否伸个援手?” 淮阴侯朝着安氏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道:“安夫人客气,举手之劳。” 他回头唤过一个骑兵:“找几个兄弟帮侍郎夫人把马车修了。”又对安夫人道:“夫人还请车上等着,外面冷。” 安氏万分感激,一再道谢:“真是谢谢军爷,不知道怎么称呼,回头让我家老爷登门道谢。” 身后玉菁小声道:“母亲,这是淮阴侯府的小侯爷。” 就着火光,玉萱也不知道是火的缘故还是自己的错觉,淮阴侯那张严肃的脸可疑的红了一下。 安氏一听是圣上最为宠信的淮阴侯,更加激动:“谢谢侯爷,明日定要让老爷登门重谢!” 淮阴侯道:“真不用客气,夫人赶紧车上请。一会就能修好,不会耽误多久。” 安氏又道了一通谢,这才上车去。 玉菁紧随其后,临进车门,回头看了淮阴侯一眼,婉然一笑。 淮阴侯微微愣神,目光深邃的看向玉菁。 两人的眼神交流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却被玉萱看了个真切,心下确定这淮阴侯与姐姐之间一定有什么,再想起姐姐之前的几次反常,恐怕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玉萱也不说破,随后上了马车,却不知道另一边玉茜也看的清清楚楚。 玉茜嘴角弯起,冷冷一笑,带着玉芳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043好事变坏事 国公府西山梅园宴,预示着京城一年里贵夫人们的大型交际告一段落。 燕京的冬日,格外的冷,又连着下了两场雪,街上除了必须去衙门的官员、大户人家出门跑腿的小厮,街上再不见往日里川流不息的华丽车马与戴着帷帽的妙曼少女。 安氏一入冬就免了姐妹几个的晨昏定省。 安然居的地火龙烧的烘热,玉萱猫在屋里,正抱着青棋给泡的热热的杏仁奶酪,与客居在府里的刘琪有一言没一语的闲聊京里哪家的点心好吃。 玉萱抱怨:“冬天最无聊,整天只能躲在屋里。” 刘琪道:“我觉得很好啊。以前总听人说北面冬日苦寒,能把耳朵冻掉。真正体会了才知道,京里的冬天比南面暖和多了,进屋就有地火龙。不像南边,冬日里只能抱着个手炉,阴冷阴冷的。” 玉萱道:“这倒是个理,那时候在杭州,一到冬日我就躲在被窝里不出来,没少被母亲数落。不过这里就是太干了。”两人嘻嘻笑,雁书领着莉香走进来。 莉香上前行过礼,道:“四小家,三小姐新得了几盒面脂。说是宫里的手艺,用平阴县上供的玫瑰汁合着几种中药做的,最是滋润养颜,特地留出两盒来送给四小姐和刘家小姐。” 玉萱听了,高兴的说:“快拿上来我看看。” 莉香将两盒油脂递上,玉萱接了同着刘琪一起看。 小瓷盒子小巧精致,本身就很值钱,打开一看,淡粉色的脂膏凝固在瓷盒里,玉萱拿小指尖挑了一点抹在手上涂开,果然滑溜溜的,还有微微玫瑰香散开。 玉萱笑:“姐姐从哪里得来的?” 莉香笑答:“禀四小姐,说淑阳县主派人送过来的,还说如果用着好,她再去宫里多要些。” 刘琪咋舌:“宫里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要呢?” 莉香道:“宫里的东西自然不好拿的,一来淑阳县主深受皇后娘娘喜爱,再来这些面脂口脂的本就是做出来给女孩们用的,宫里又没有公主,皇后娘娘可不全给了淑阳县主和玉阳郡主。” 玉萱道:“原来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不过老拿人家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我们也做点什么送给淑阳县主。“ 可到底送淑阳什么,两人并没有好主意,于是决定去找玉菁问问。 玉菁听了,笑:“用得着你们表示,我早送了些好东西过去。你们怎么不知道感谢我?” 刘琪道:“自然是要谢谢菁姐姐的,要不我给菁姐姐绣条帕子吧。” 玉菁笑:“逗你玩呢,真当真了。”说着又道:“你们两个只知道躲在屋里暖和,难道不知道京里发生了大事?” 玉萱一愣:“什么大事?难道是朝堂震动?会不会影响父亲?“ 玉菁见她两个一脸的担惊受怕,笑:“如果事朝堂的事,父亲还能坐的住?只不过是闺阁里闹出的丑闻,只在内宅里流传罢了。我还是听淑阳说的呢。” 玉萱和刘琪好奇,围到玉菁身边,一脸要听八卦的神情。 玉菁觉得好笑,给她们说起来。 原来丁首辅的孙女丁琳一向以才艺俱佳自傲,深受一帮少年的追捧,其中太常卿的儿子段子明追丁琳追的最是热烈。 前几日,首辅夫人带着丁琳去东宫参加太孙的洗三礼,丁琳与段子明被人堵在了一间偏厅里,两人皆是衣衫不整。 在东宫里发生这样的丑闻,太子当场大怒,却也因为事关首辅,当时先将事情压了下去,事后勒令两家反省。 可是当时有很多夫人小姐们瞧见了,总不能拦着别人在自己家里嚼舌头。 淑阳当时也在场,知道的事情更详细。 丁琳当时哪里是衣衫不整,明明是已被破了身。 段子明跪在首辅夫人面前磕头认错,又道私慕丁小姐才名已久,愿意上门求娶。 玉萱和刘琪听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菁又道:“这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再往外说了。。” 可是丑闻本就是长了翅膀的飞蛾,哪拦得住? 冬日里本就无聊,突然冒出了个震惊上层贵人圈的八卦,众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哪里理会东宫的封锁。 市井之人也发现静寂的街道,贵夫人的马车又开始在街上川流不息起来。 没过几日,不只贵夫人们知道了,市井小民也开始互相窃窃私语。 因为太常卿的公子段子明带着一百多台的聘礼明晃晃的跪在首辅门口,口口声声要求娶首辅唯一的嫡孙女丁琳小姐。 首辅府里,丁首辅脸色铁青,好好的一个掌上明珠,府里精心培养的嫡孙女,就是做太子妃也是够格的,却被一个小小的太常卿家只会风花雪月的公子哥给糟蹋了。 首辅的三儿媳妇,丁琳的母亲跪在首辅夫妇面前哭的痛不欲生,哀求首辅千万不要答应门外段子明的要求。 首辅不发一言,首辅夫人叹气:“事情都这样了,你当时也在场的,咱们琳姐已经....”说着也是伤心,拿着帕子捂住脸哭泣。 丁琳母亲哭道:“母亲,琳姐说当时喝了一杯脸生丫鬟递过来的茶就头晕不省人事,还是因为人群涌进来被吵醒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定是受人暗算了,咱们怎么能让奸人得逞!” 丁首辅冷哼一声:“还是平日粗心大意,怎么能轻易相信人!” 丁琳母亲道:“谁知道在东宫天子身边还有人存了着腌臜的心思。” 首辅夫人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关键是门外那个畜生怎么办!出了这事不悄悄的上门议亲一条棉被掩过去,偏要跪在外面闹的人尽皆知。太常卿到底存了什么心!” 正争吵着,有丫鬟惊慌的跑进来哭着喊:“老太爷、老夫人、夫人,小姐投缳了!” 丁玲母亲忽地起身:“你胡说什么!” 那丫鬟泣不成声:“之前小姐笑着说自己要嫁人了,让我们去库里多挑些贵重的布匹做嫁衣。等我们回来,小姐身子都硬了。” 丁琳母亲与首辅夫人都摊在地上,连哭也不会了。 丁首辅站起身,眼睛迸裂:“太常卿这个竖子,我定不饶你!” 段子明百般算计到底没娶到丁琳,还因为逼死丁琳被首辅极其同僚死死咬住。 先是有御史弹劾太常卿教子不严逼死人命妄为官员,太常卿不甘心被咬,也联合着一众与首辅政见不合的人上书言首辅家风不正,不配领导内阁。 随后段子明被发现死在东城花柳街的臭水沟里,举朝哗然。 以首辅为首的一派与太常卿聚合的一派开始互相攻讦,渐有内阁杨阁老也开始站在丁首辅的对立面。 一场内闺丑闻竟然改变了朝堂格局,是当时的众人始料未及的。 不管朝堂如何争论,丁琳与段子明到底做了冤魂。 市井百姓也管不着朝里大人们的如何血腥厮杀,只把个丑闻往香艳里传,闹出好几个版本来。 此事引起上层贵夫人们的警惕,交际依然进行,但不再举办才艺表演,各家的小姐也纷纷被拘在家里做女红默《闺训》,才情俱佳的少女再也不是掌家主母们的儿媳人选。 玉萱惊讶前几日还鲜活骄傲的少女一夜丧命,想起丁琳来,不禁伤感。 就连与丁琳一向不和的玉菁和淑阳,听到她的死讯,也关在屋里伤悼了一番。 只有玉茜气急,刚刚以琴艺出名还没几天,优势就已经变成了劣势,前几日对她热络的夫人竟纷纷左右而言它,不再提亲事一言。 044被盯上 丁琳的伤逝只在内宅里翻出了一朵浪花,丰富了别人家冬日的谈资。 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首辅与太常卿的朝堂厮杀,别处竟渐渐不见了踪影。 玉萱有时候想,人命原来如此容易被人遗忘,当时梅花园里那个清高自傲的少女,恐怕没想到会有如此凄惨的下场。 正如当年的玉萱,还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就陷在父母亡逝的悲哀中;还没来得及看清去路,就被人害死在那百寿牌坊下。 刘琪在刚进腊月时,就被刘政亲自来侍郎府带回家去,并留下几车的干货特产感谢安氏对妹妹的照顾。 玉萱越发无聊,只窝在次间的炕上,一遍又一遍的临着二表哥送来的《闺训》。 是的,《闺训》。 自丁琳逝去后,高门大户聚看紧了自家的女儿,虽说有传言是丁首辅政敌算计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手段阴毒下作。 可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一个丁琳,纷纷熄了以才得名的心思,将女孩们关在家里又重新学了一遍《闺训》。 二表哥安传武亲自抄了一本送来个玉萱临帖。 “凡为女子,大力须明;温柔典雅,四德三从。孝顺父母,唯令是行。问安待善,垂首镰客,言辞庄重,举止消停....”若不是二表哥的字迹与心意,玉萱怕自己早早就摔书出去。 春草进来时,见到的正是玉萱颇有些不耐烦默写《闺训》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玉萱见她来了,扔了笔下炕拉住她:”春草姐姐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春草道:“禀小姐,夫人让来问一问,明日咱们就启程回安庆过年了,您的东西可备齐了?夫人还说,也不用拿多少东西,只平日里常用的就行,咱们初三给老太太过了寿,正月十二就回来了。” 玉萱答:“青棋她们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姐姐真的不跟着回去吗?” 春草道:“您也不是不知道三小姐那脾气,夫人也怕回去了再与老太太争执起来,好好的寿辰也过不好、年也过不好。三小姐昨日就收拾东西去了阁老府,只把给老太太的寿礼留下了。” 玉萱顿时有些泄气,哥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来过信报声平安说不回来过年了,也是只让人捎来了给老太太的寿礼,眼下又是自己一个人回江家大院,独自面对那些冷言冷语。 春草见她垂头丧气的,安慰道:“四小姐不用难过,总归住不了几日咱们就回京了。” 也只能这么想了,玉萱点头,送了她出门,复又回炕上翻二表哥送的帖子。 因着回安庆过年,潇湘馆里也是热情高涨。 玉芳连连喊着丫鬟们将给父母哥哥嫂嫂的礼物轻拿轻放,不要弄坏了,一转身看见玉茜还在那里摆弄常青树,不禁道:“大姐,你给祖母的寿礼可备好了?” 玉茜道:“备好了,给祖母绣了个百寿的屏风,前几日刚让人裱好送来。你送什么?” 玉芳道:“我给祖母绣了几条抹额,上面镶的是二叔送的蓝宝石,祖母戴上一定典雅富贵。” 玉茜笑:“你倒会借花献佛。” 玉芳道:“祖母什么没有?这也是咱们的心意。不像玲珑馆的那位,只买了座白玉观音像敷衍。” 玉茜道:“就是送个银山,祖母也不见得会喜欢。她倒也是想得开。” 又问:“也不知道四妹妹备了什么寿礼?” 玉芳也摇头:“打听不出来,她那个院子越来越严实了,轻易打听不出东西来。” 玉茜道:“打听不出就打听不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每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咱们也不放眼里。” 正说着话,余光看见自己的丫鬟冬梅在门外畏手畏脚的欲言又止,玉茜问:“什么事?” 冬梅鼓足勇气,禀报:“回小姐,袁公子派的下人给小姐送来这个。”说着递上一个锦盒。 玉茜顿时变了脸色,怒喝道:“什么香的臭的你也敢往里接!给我把东西扔出去,给那人说我是个本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姑娘家,不认识什么袁公子方公子!以后也不许你们再理这种人!” 冬梅吓得忙退出去,屋里玉茜越想越气,伏案哭起来:“没了母亲照应,什么人也敢往我身上泼脏水!好好的侍郎府,怎么就让个不明不白的人进来见了冬梅还递了东西?” 玉芳劝:“三婶娘最近忙着办年货收拾东西,一时门户不严也说不准。” 玉茜道:“呸!一个阁老府出来的嫡女难道连个后院也管不好,说出来谁信?我看是她见不得父亲对我上心,想学那首辅家的丑事,毁我名誉才是真的!” 玉芳闻言,忙起身关了门户,道:“你小声些,知道你与三婶娘不对付,可这是在她的家里。你想骂,等咱回了江家大院在祖母面前怎么骂不成?” 玉茜抬头:“什么三婶娘?不许你叫她三婶娘,我的亲生母亲才是你正儿八经的三婶娘。一个继室罢了,摆什么正室的谱?” 玉芳见她气的胡言乱语起来,也不争辩,只静静的坐着等她发泄完,才上前递了热帕子给她敷脸。 玉茜见了,扑在玉芳怀里又是一阵心酸。 染画身上没有差事,只在各处闲逛,打听消息。 她刚出了正院,就看见冬梅拿着个东西匆匆向外院走去。 染画心里一动,跟了上去。 只见连着外院的角门处,冬梅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一个面生的小厮,两人还争论了几句,染画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 冬梅没说两句,就转身离开了,那小厮跺着脚呆了一会才离开。 染画却是看清了那小厮的脸,竟然是前一段时间与秀竹接触过的袁府的人。 染画知道这是要紧的事,赶紧回安然居禀报给了玉萱。 玉萱听后沉思半响,才问:“你没听到她们说什么?” 染画道:“奴婢不敢靠太近,好像冬梅将东西硬塞给那人的,那人还不乐意,冬梅有些生气的走了。“ “依着那袁春的本性,私相授受的事不是干不出来。或许他送了什么东西给大姐姐,大姐姐生气退了回去。”玉萱道:“可恨那袁春竟敢如此污我江家女孩的名声,这刚出了丁姑娘的事情,他又跑来献殷勤。若是被有心人闹出来,不说大姐姐受辱,我们江家的其她姐妹还做不做人了!” 玉萱来回踱了几步,又问染画:“你可看清楚那个小厮是与秀竹联系的人?确定是同一人?” 染画打包票说:“当然确定,因为那人太有特色了,嘴角一个大痦子,印象特别深刻!” “李姨娘与大姐姐并不和睦,可以说李姨娘暗地恨大姐姐恨的咬牙切齿的,她们与同一个人有联系,那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染画道:“也许是那小厮与袁府李管事关系好,帮着跑个腿赚点零花银子罢?那袁公子成天没正事,小厮估计也很主子一样,四处溜达。” 玉萱想半天也想不出头绪,干脆说道:“管他呢,现在先把年过好了再说,咱们去安庆一时袁春也闹不出什么来。不过你让长安多留意些这个人,咱们有备无患。” 045回老宅(第三更) 且不说玉萱发现了袁春向玉茜私递东西被拒,腊月二十三江睦桐就带着家眷回了安庆江家大院。 这次回来江老太太态度缓和许多。 也许是朝廷的诏书上夸赞她“温柔形淑、慎鸣静好”起了作用,让老太太感觉不能有负圣望吧,玉萱不无促狭的腹诽。 “萱丫头,怎么见了祖母不知道磕头?想什么呢?”刚想着老太太温柔许多马上就被挑刺,玉萱暗笑一下,待有下人在面前放了蒲团,这才稳稳跪下,向江老太太行礼磕头问安。 江老太太见她举止有礼,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微微一怔道:“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萱丫头竟然稳重优雅许多,可见安氏教导有方。” 安氏听了,很是欣慰:“母亲过奖了,儿媳只不过是谨遵了母亲的教诲。” 江老太太被她捧的舒服:“这样最好,咱们江家门风最正,朝廷专门赐了牌坊旌表,你们务必要谨言慎行,不可辱没我江家门风。” 玉萱听着江老太太富丽堂皇的话,心里轻轻道:江家门风就是为难一个小女儿吗?是故意还是忘了,为什么不让我起身? 一旁江吴氏见玉萱还跪着,笑:“老太太高兴,只顾着说话,萱姐还跪着呢。” 江老太太这才像刚想起来似的,惊讶道:“萱丫头还不快起来!我年纪大了你也不提醒我。” 玉萱这才被墨琴扶着占了起来,笑:“长辈教导,理应谨听,孙女怎好插嘴。” 江老太太见她处处懂礼,不像上次那样出口讽刺了,便说了句:“坐你母亲身边去吧。” 玉茜、玉芳此前早被江老太太拉在怀里宝贝长宝贝短的亲热了一番,此时正依偎在江老太太身边,见玉萱被冷落,玉芳得意的朝玉萱一笑。 玉萱并没有理会,怪不得姐姐不愿意来呢。 不过姐姐自幼由外祖母养大,本就与江家不亲,不来也说的过去。自己如果再不跟着回来,不知道老太太有什么难听的话等着母亲呢。 这厢江钱氏端茶,手一抬,露出带着的镯子来。 玉萱眼尖看的真切,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二伯母的镯子真精致,往常怎么没见二伯母戴过?” 江钱氏笑了笑,喝口茶放下,将袖子拉了拉盖住镯子才说道:“你二伯回来送的,说是西北的手艺。” 玉萱笑:“我说呢,以前只听说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是北方的工艺,谁想到是西北的,原来方向偏了。” 江吴氏接口道:“你二伯带回不少好东西,全是西北的特产。原以为西北荒凉民风野蛮、物质贫瘠,谁知道好东西也是不少。” 言语里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江钱氏不以为意的笑道:“西北毕竟贫乏,哪有三叔杭州呆的滋润,如今又是京里的侍郎,风光得意的。” 安氏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还是不与她理会,只笑道:“二伯这次进献太岁有功,圣上特地钦点为江州织造。我虽不懂,却也知道江州织造是个肥差,二嫂有福了。” 江钱氏也得意:“我家老爷比不得有靠山的同僚,幸亏自己争气,才得了圣上青眼。果然还是靠自己本事上去才是正理。” 一句话噎的安氏不知道怎么接,江吴氏见江钱氏又开始挤兑安氏,忙一拍手:“瞧我忙的,怎么忘了今天庄子里刚送来的几盆水仙。老太太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庄子上的人怎么养的,盆盆开的旺。前几天我好奇也养了一盆,怎么弄也不开花,老爷还问我在屋里摆个蒜头干什么,羞的我呦。” 江老太太笑:“就你那耐性能养出什么花来。” 江吴氏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这不正是水仙不开花装大蒜吗?”说的众人笑起来。 玉萱见安氏也跟着强笑,知道母亲被二婶娘气的不清。 只是没想到斗转星回,原来那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是二伯送给二婶的,又想到年夜玉菲会发生的事情,她隐约有些明白。 此时见母亲被二伯母挤兑,大伯母转了话题,也想让母亲在江家过的宽心些,玉萱也笑着将话题引向江老太太得意的皇家恩赐:“也不知道百寿坊什么时候建起来,到时候祖母可就是安庆县头一份了。” 江老太太闻言,笑道:“现在你大伯正在选址,本想年前开工讨个喜庆的,结果连下几场雪,只能等到开春雪化了。” 江吴氏一旁也符合说道:“这十年间,朝廷什么时候旌表过咱们女人,当初圣旨一读,你们不在不晓得当时全县轰动的场面,临县的官都上咱家来贺喜。” 玉萱道:“能想到的,祖母育儿有功为朝廷培养人才,这是应得的。” 这话说的玉萱自己都恶心,但是江老太太就爱听人奉承,眼睛乐的都眯成一条缝去。 玉萱又问:“不知道大伯在何处选址建牌坊呢?” 江老太太道:“咱家祠堂前有片广场,请了风水先生来看,说是上好的风水宝地。如果百寿牌坊建在那里,能保咱们江家百年不倒。” 果然如此,玉萱心道,江家在安庆已经五十多年,百年不倒这话是风水先生的咒语吧? 她面上却笑道:“地址选的确实好,以后每到新妇入门或者祭祀祖宗时,都能让全族之人感受到祖母的高洁。” 江老太太笑:“萱丫头越发懂事了。茜姐,怎么你去了趟京里就不怎么说话了?” 玉茜抬头:“孙女见了祖母只顾着高兴了。”说着将头埋在江老太太手心。 把个江老太太疼的:“看你进京一趟也没变胖些,吃的可好?睡的还行?” 玉萱被两人恶心的,赶忙为母亲辩解:“每季衣裳首饰,我和三姐姐都是紧着大姐姐二姐姐挑选,母亲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给了大姐姐二姐姐。我也不明白大姐姐怎么还不胖呢?可是心思太重睡不安稳?” 玉茜听她话里有话,心道小丫头片子跟着玉菁没几天,变得一样讨厌。 可是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也不好反驳,于是她看向玉萱:“妹妹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心思呢,母亲贤惠处处待我和二妹妹客气,我倒是羡慕三妹妹和四妹妹可以在母亲面前撒娇呢。”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玉萱可不会忍气吞声的任她编排,便说道:“大姐姐也可以撒娇的,别总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过大姐姐也许是觉得我和三姐姐无趣不跟我们玩吧。想来我们确实不如大姐姐,一曲《酒狂》名震京城,谁不知道咱们侍郎府出来一个才女,听说外面诸多少年仰慕大姐,天天胡同口守着只求能见大姐一面呢。” 玉茜气恼,这是把自己比喻成了什么? 江老太太还不知道西山梅园的事情,听玉萱一说,忙问:“什么名震京城?” 安氏见玉萱也学着玉菁与玉茜针锋相对起来,忙道:“是在信国公夫人办的梅园宴上茜姐弹了首曲子,备受各位夫人喜欢。”少不得又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江老太太听了高兴的说:“这是咱家的姑娘有才,我就说咱们江家百年世家,女孩子就该学些琴棋书画,不能像那些没底蕴的家里只知道女红,以后嫁进高门与姑爷也没有共同话题。” 玉茜知道祖母并不清楚京里的风向已经变了,当着众人也不好说,只忍着气记在心里。 046有问题 安氏回了庆安院就扭住了玉萱的耳朵:“你什么时候也学着你三姐跟茜姐作对的?你们就不能消停点!” 说着一阵心酸,坐下拿着帕子抹泪:“今日你也见了,你二伯母处处挤兑我,你还有心情与茜姐置气,你怎么就不想想我的难处。” 玉萱道:“母亲,我也不明白二伯母阴阳怪气的你为什么不说回去为什么要忍着?” 安氏气:“说的轻巧,在外场上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挤兑就好看了?她不懂事,我总要顾着大局、脸面。” 玉萱不以为然,想起玉菁为自己打的玉芳那一巴掌,也没见玉芳后来怎么样。 她道:“母亲自己忍着以为是顾全大家的脸面,可是人家不见得会领了母亲的情,以为母亲好欺侮呢。” 安氏扬起手:“打死你个不听教诲的不孝女,不学好就学菁姐顶嘴。” 田嬷嬷忙上前拦住劝道:“夫人,三小姐说的没错。这些年您做了所少事、低了多少头,她们可有一点顾全您的感受。今日您一回来二太太就那么挤兑您,大奶奶连个面都不露。您再看老太太对大小姐和二小姐那个亲热劲,却反叫咱们四小姐多跪那一会!” 安氏道:“你说的我知道,可是我若再不忍者还能怎么样?难道闹的大家都不清净,到时还不是老爷为难?” 玉萱道:“父亲可知道您的为难?我怎么冷眼看着父亲一遇事情只知道躲开,独独留你一个面对着这一大家子?” 安氏又要打她,田嬷嬷赶紧拦住并把玉萱推出了门:“三小姐回屋吧,您再说一句夫人又要生气,回头老奴来劝夫人哈。” 玉萱也知道自己一个忍不住,惹了母亲生气,不过心里本能里还是认可玉菁平日常说的理,此刻只恨母亲忍气吞声。 若强硬起来,前世别人害她们母女时必会有所顾虑想想后果。 玉萱一抬头,看见母亲身边的秋凌红着眼睛进了院子,喊住她:“秋凌姐姐怎么了?哭了吗?” 秋凌低下头行了礼:“禀四小姐,奴婢被风吹了眼,让四小姐担心了。”说着进了正房。 西厢房门口站着的墨琴给玉萱使劲打眼色。 玉萱进了自己的西厢,问墨琴:“你使什么眼色?你知道缘故?” 墨琴道:“秋凌姐姐刚才去庆仁院看佟姨娘了。” 玉萱一时没反应过来:“佟姨娘?” 墨琴解释:“就是以前夫人身边的冬雪姐姐,本家姓佟。” 玉萱顿时想起当初江贾氏闹的那一场来,不禁为冬雪担心:“看秋凌眼睛红肿,怕冬雪姐姐在那边过的也不好吧。” 墨琴瞧了瞧外面,见没人进来,这才悄悄道:“小姐不知道,大爷那人喜新厌旧。听说冬雪姐姐刚去时,也颇为受宠,可是没过多少时候,大奶奶就买了对漂亮的姐妹花送给大爷。冬雪姐姐立刻就被冷落了,肚子里没成型的孩子也被那对姐妹花闹腾没了,如今伤了身子竟弱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玉萱唏嘘:“大堂兄薄情寡义,可怜冬雪姐姐了。” 这边庆仁院因着安氏等人回来,江贾氏又在院子里骂了冬雪一通。 她见冬雪始终躲在屋里不出来,骂着骂着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不一会也回房了,只留着那对唤作月娘、柳娘的姐妹花在冬雪房门口嬉笑挤兑。 江吴氏让丫鬟们关紧了门窗,搂着玉芳说话。 玉芳问:“母亲也不管管,你就让她们这样闹?” 江吴氏道:“怎么管?你哥哥房里的事我做婆婆的插什么手?你大嫂是个好相与的?” 玉芳道:“那也不能让她们这么吵,让别院的人笑话。” 江吴氏道:“只要老太太听不到,随她们怎么吵,我全当看戏了。咱不说她们,你怎么样?你三婶娘待你好不好,没人给你气受吧?” 玉芳笑:“当然不如自己家好,母亲,过完年我不想去了。那个三妹妹可凶了,老为难我和大姐姐。” 江吴氏一听,忙问:“菁姐为难你?你怎么不告诉你三婶娘?” 玉芳道:“说了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婶娘根本管不了她,你今天没见四妹妹都跟着她学坏了。” 江吴氏也好奇:“芳姐,今天我怎么听着萱姐话里有话,茜姐脸色也不好?难道你大姐弹琴还弹错了?” 玉芳将京里丁首辅家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江吴氏直咋舌:“我的乖乖,京里高门大户的真是复杂。” 又问玉芳:“你没被牵连吧?” 玉芳气笑:“牵连我什么?我又不认识那个丁小姐,只是可惜了大姐姐,刚用才艺打开名头就出了这样的丑闻,现在京里夫人都见不得琴棋书画俱好的姑娘了,总觉得轻浮容易惹事情。” 江吴氏感叹道:“茜姐运道就是差些。” 说完又抱着玉芳亲昵了一会才问:“对啦,你的亲事你三叔和三婶可上心?” 玉芳道:“上心是上心,可他们也是刚回京,还得慢慢挑选。” 江吴氏放了心:“那就好,也不知道京里的少年们都什么样?” 玉芳想起曹鹏云魁梧的模样不禁红了脸:“还不跟咱安庆的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 江吴氏见她脸红,笑问:“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玉芳惊慌:“没有,母亲怎么这样问?” 江吴氏笑:“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想什么我不知道?” 玉芳到底年幼,两下三下就被江吴氏套出话来。 江吴氏皱眉:“你三婶的外甥啊?” 玉芳道:“母亲,你不要跟着祖母和二婶学,咱们家又跟三婶没过节。三婶的外甥是武安侯世子呢,世袭罔替的爵位。如果能嫁给他,这是亲上加亲,相信三婶也不会拒绝的。” 江吴氏被说动了心,问:“那他对你呢?” 玉芳听母亲这样问,有些泄气:“我感觉他只顾着三姐,根本就不理我。可是三姐根本就不爱搭理他。” 江吴氏闻言,又仔细问了曹鹏云上门的细节,玉芳有知道的有猜测的,全告诉了母亲。 江吴氏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啊,过完年你跟你三叔三婶去京里时,我也许能想到好法子。” 第二日一早,安氏再带着玉萱请安时,江老太太的脸就有些阴沉。 玉萱猜测玉茜一定告诉了她京里的八卦风向,她也不怕,反正老太太心是偏的。 母亲作为是儿媳妇可能有所顾虑,自己堂堂正正的江家小姐,还能不敢说不敢当不成。 玉萱照着规矩请了安,就安静的坐在了安氏身侧,头也不抬。 江老太太眼角也没给她一个,受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的安后只留了玉芳、玉茜陪她一起用早饭,挥挥手让其它人全回去了。 出了庆仁院的门,正遇见大伯江睦霖带着下人出去,下人抬了三个大箱子,看上去挺沉。 出门时有下人被门槛绊了一下,脚下一颠,江睦霖吓得直骂:“小心些,碰坏了你们谁赔得起?” 一抬头看见安氏与玉萱,江睦霖脸色略显尴尬:“弟妹回去?” 安氏道:“是,大伯。” 玉萱好奇的问:“大伯父,大清早的这抬的是什么?” “一些用不到的杂物,收起来”江睦霖匆匆已解释,就催促着下人赶紧的抬东西走人。 玉萱却不信江睦霖的这番说辞。 刚才那一下,箱子里发出的声音玉萱听的真切,明明是金器玉器相碰的声音,什么金器玉器过年不拿出来摆上,反而要收起来,还是说大伯父赚钱赚的视金玉为阿堵物了? 她朝染画使了个眼色,再回庆安院时,染画已经不知去向。 047家财 傍晚染画才回来。 雁书见了还打趣:“整日跑的没影,现在快成小姐的耳目神了。” 染画笑:“姐姐不要笑话我,咱不都是给小姐办事的。” 雁书道:“谁笑话你,快进去吧,小姐隔两个时辰就问你一次。” 玉萱见染画进来,急忙放下手里的笔问:“打听出什么?” 染画道:“禀小姐,奴婢跟了大老爷一路,眼看要出城,奴婢就回来了。不过奴婢看清楚了,大老爷他们是往京里去的,带了可不止三箱子东西。” “往京里去?”玉萱有些想不明白,若说是进京送礼,应该是父亲或者二伯去才对。 大伯父带着几箱的东西去京里干什么?送给谁? 染画见玉萱沉思,又道:“小姐不用为难,奴婢回来时已经找人带了口信给长安,让他关注着大老爷些。年前就能给回话。” 玉萱听了,也就将这事放一边暂时不提,只问带口信的人可不可靠,染画说是找的街上专门跑腿的给足了银子。 快过年了,江家大院今年喜事连连,上下皆是一团喜气。 江吴氏忙不过来,将安氏拉了过去。 整个大院往来交错,忙的不可开交,扫房、请香。祭灶、封印、写春联、办年货谁也没闲着。 长安传信来时,玉萱正着手写完了春联贴在自己西厢房,又跟着青棋学习腊月歌:“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哟,除夕的饺子年年有。” 玉萱笑倒在青棋身上:“真好玩,在南边可没有见过蒸馒头和饺子呢,都是些年糕、团圆果。” 墨琴道:“今年咱们在安庆过年,听慧香姐姐说京里过年才有意思呢,除夕夜大家都上街驱傩:顺大街,走巷曲,回家门。唉,也不知道安庆可有那么热闹?” 雁书道:“就是咱们在京里,老爷夫人也不会让咱们随便上街的,顶多让咱们在院子里点爆竹玩。” 玉萱道:“让你们说的我还真想京里呢,有姐姐和刘妹妹也热闹些。” 染画在门外探了探头,被眼尖的墨琴瞧见,立马喝到:“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大家都忙着,你又跑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玉萱重重咳了一声。 青棋站起声拉着墨琴道:“咱们这没什么事了,夫人那里忙不开,你跟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着拽着墨琴走了,离了玉萱,青棋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说过多少次了,别跟染画她们太计较。染画现在专门给小姐跑腿办事,你出什么头训她?” 墨琴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道:“好姐姐,我错了。回头我就给小姐道歉去。” 青棋被她气笑:“才不管你,只好好的做自己的事儿吧。” 那边见青棋拉着墨琴走了,玉萱站起身,示意染画跟自己进屋。 待进屋坐定,玉萱才问:“有回话了?” 染画道:“小姐,说出来吓您你跳。刚我听了都震惊。” 玉萱笑:“少说没用的,快讲!” 染画道:“长安接了信就去了西城江家在京里的宅子,大老爷也才刚刚到,。搬了好多箱子进去。长安守着不敢离空,只见大老爷每天带一箱东西出去。” 说到这染画停了停,玉萱气恼:“你还当说书呢,还留引子,快点说。” 染画笑笑说:“口渴了,小姐能不能赏奴婢口茶喝。” 玉萱气的将茶杯扔了过去:“还会讨赏了你!” 染画嬉皮笑脸的喝了口水,接着讲:“长安跟了几天,发现大老爷每天带着一箱东西出去,只让一个车把式赶着车,避开下人,竟是往当铺里去了,回来时就不见了箱子。长安装作去当东西的样子,顺口问:刚才那人是谁啊,带那么大个箱子来。当铺伙计回答,是来当东西的,都是些好东西,有古董还有西洋来的稀罕物,估计是哪个大户过不下去了,开始吃老本呢。” 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玉萱看。 玉萱听了大吃一惊:“家里入不敷出了吗?大伯父竟然开始当东西了?祖母知道吗?” 染画苦笑:“小姐,这个我可真打听不出来了,我又不是皇帝的暗卫。” 玉萱笑:“我可看好你呦,我的小暗卫。” 染画道:“小姐惯会取笑我。” 玉萱夸她办事办的好,赏了对金耳环给她,染画喜的接了出去了。 玉萱倚在榻上百思不得其解,江家真的日子拮据到要当东西过日子了?不说二伯父每年往公中交的,只说父亲每年要往公中交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逢年过节几大车的礼节,江家大院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当东西过年。 虽说江老太太这一支与二老太爷同住在江家大院,但是银钱全是分开来的。 只江老太太带着大伯父一家子以及二伯父的家眷住在这大院里,就算天天大鱼大肉的每年也花不完一万两呀。 难道大伯父做生意掉进了无底洞?玉萱越想越不安,如果真是这里的财政出了问题,难保老太太不将手伸向自己家。 因为父亲和二伯父做官,老太太一直认为是大伯父供起了自己弟弟读书,理应享受弟弟们的供奉。 如果真是大伯生意上周转不灵,老太太定会向父亲和二伯伸手的。 可是玉萱又想到这几日江老太太的表现,也没什么异常呀。 坐着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玉萱决定去找田嬷嬷问一问。 田嬷嬷正陪着安氏在庆仁院里安排祭祀和年夜饭的事宜,听闻四小姐有事找自己,忙赶了过来。 玉萱带着歉意道:“嬷嬷这么忙我还叫您过来真是对不住。可我心里有个事,不说出来怕睡不着。” 田嬷嬷不知玉萱为着什么事,听了这话也惊了一下:“四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玉萱让她坐下,笑:“不是我出事了。只是有一事要问问嬷嬷,最近你跟着大伯母和母亲处理中馈,家里银钱可还好?” “很好呀,账房上支银子支的很快,从没拖欠过。小姐怎么这样问,是需要用银子吗?”田嬷嬷问。 玉萱听闻公中账房并没有什么妥当,也不愿节外生枝,道:“我不用银子,就是好奇咱们家那么大,银子都是怎么支来支去的。” 田嬷嬷听了,笑:“原来是这样,小姐等过了年,咱们回了京。你跟在夫人身边慢慢看着,就知道怎么主持中馈了。” 玉萱心里一动,问:“嬷嬷,听说母亲的嫁妆都是你帮着打理?” 田嬷嬷想了想,这半年观察四小姐也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也不懂了,开始稳重懂事起来,隐约有了三小姐的觉悟,当下道:“回小姐,以前夫人的嫁妆是老奴帮着看的,不过回京后,就交给三小姐打理了。” 玉萱愣住:“交给了姐姐?” 田嬷嬷道:“是的,三小姐自幼养在安老夫人身边,学的就是一家主母怎么主持中馈,安老夫人和夫人也是同意的,将夫人的嫁妆交给三小姐打理,锻炼锻炼她。” 又见玉萱震惊,接着道:“四小姐也不用着急,等你到年纪了,需要锻炼时,夫人的嫁妆也会交给你帮着打理的。” 玉萱晕晕乎乎的送了田嬷嬷回去。 原来母亲的嫁妆一直是姐姐打理的,自己以后也有机会,可是前世里怎么没人给自己提这一遭呢? 048避开 无论玉萱想通想不通,除夕夜照常来临。 南边的二老太爷在前头领着江家的男丁们祭了祖,又说了些吉利话,由儿子江睦梓扶着,颤颤悠悠的走了。 江睦梓的媳妇江齐氏带着自己的儿媳妇给江老太太拜了年,也回了南院。 玉萱悄悄问安氏:“怎么二老太爷家不与咱们一起守岁?” 安氏道:“老太太自来与她们不和睦,听说是当初分家时闹的。” 想起自己祖母那个刻薄样,玉萱有些了然。 又听安氏说了些,原来江老太太总感觉这一片家业全是自己丈夫和儿子挣下的,凭什么让二老太爷一家住在这里还分了家产,总认为是对方欺侮自己年轻守寡,每年总要拿分家时的事说上一说,弄的两家见面都尴尬。 也是这几年江睦桐几个兄弟出息了,而二老太爷家却只读出个举人,江老太太学人家大度才不再翻来覆去说他们占自家的便宜。 但是族长的位置被二老太爷一家牢牢的占着,按说族长一职应该嫡长房来做,可惜当时江老太爷在外做官,将族长一职让给了弟弟,此后江老太太想再拿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因此两家闹的很僵。 玉萱觉得祖母看的太近了些,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揪着老黄历翻来覆去的,对二老太爷一家不觉间充满了好奇。 江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回了庆仁院入了席。 江世坤、江世圣、江世堂以及江世圩在院里点了爆竹。 随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先是江睦彬兄弟,再后是江吴氏带着妯娌们向江老太太磕头:“母亲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江老太太高兴的说:“好好好,一人一个大红包。” 江吴氏笑:“谢老太太赏。” 玉茜领着家里的姐妹随后也给家中长辈磕头:“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姐妹几个每人都得来一大摞的压岁银子。 小辈们磕了头,众人纷纷入席。 二房的玉菲摇摇晃晃的朝着玉萱走来:“四姐姐,抱。” 玉萱却往旁边轻轻避开了,前世里自己在除夕夜抱着小玉菲喂了她一个饺子,谁料饺子里包了铜钱,本是讨吉利的东西却生生呛死了五妹妹。 许是如此,二伯母才对自己痛下杀心吧? 玉萱今生可不想再去惹这祸事,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玉菲。 玉菲没抱住玉萱,竟然哇哇大哭起来,上首江老太太道:“怎么回事,大过年的哭什么?” 江钱氏忙命奶娘上前抱回玉菲,又瞪了玉萱一眼。 玉萱只低头不语,打定主意宁愿被瞪一眼也不能惹祸事,因此她稳稳的坐着动也不动。 江钱氏转了转眼珠,笑:“我家菲姐与萱姐有缘呢,怎么只朝着你讨抱呢?络兰,帮我给四小姐倒杯酒。” 安氏道:“你一个长辈给她倒什么酒,免了罢!” 话音没落,就见络兰已经挽起袖子给玉萱倒酒。 安氏看见络兰手脖子上的东西,顿时明白江钱氏的用意,气的脸色发青。 玉萱也瞧见了,只觉得好笑,难道二伯母以为用个丫鬟羞辱自己就能开心,也真是会想当然。 玉芳也瞧的真切,偷偷对玉茜道:“看见没,四妹妹三番五次表现出很喜欢那对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二婶理都不理。现在又赏给了个丫头,是说四妹妹连个丫鬟也不如吗?” 玉茜往那边瞟了一眼:“是说她连个通房都不如。” 玉芳一怔:“络兰做了通房?什么时候的事情。” 玉茜道:“昨天刚升了通房,今早在老太太这过了明路。” 玉芳问:“为什么呀?” 玉茜恼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二伯房里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江钱氏点到为止,看着安氏那张铁青的脸却发作不出来,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抱着玉菲轻声哄着。 玉萱也听见了玉茜她们的议论,因为她们的声音小的正好让自己听的见。 玉萱叹口气,江家大院这个年,过的可真是精彩万分,都什么人呐。 这时下人们将年夜佳肴都摆上了桌,果然有几盘精巧的五色饺子。 玉芳对玉萱道:“你在南边吃过饺子没?” 玉萱道:“南边过年不吃饺子。” 玉芳道:“那吃什么?” “年糕和团圆果,软绵可口很是香甜。”玉萱答着,余光正看到玉茜拿着个小巧的饺子哄玉菲,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听说除夕夜吃饺子有包铜钱的风俗,也不知道咱们的饺子里有没有包铜钱?” 玉茜被她一提醒,正准备喂玉菲饺子的手收了回来,自己咬了一口,里面果然有个小铜钱。 江老太太一眼瞧见,笑说:“茜姐果然是个有福的,今年的第一个铜钱被她吃出来了,一整年都不缺钱花。” 玉芳也高兴的说:“大姐姐果然有福气,快点摸摸我,给我点福气,我也吃出个铜钱。” 众人笑。 玉萱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给拦住了,不然还是三房的麻烦。 席间江睦桐问起江睦霖牌坊的事情,江睦霖道:“专门从蜀地请了能工巧匠来,开春就开工,先把地基打了。” 江睦彬问:“大哥可有图纸了?” 江睦霖道:“按着规格,大约能建个高13米,宽8米的,图纸已经有了,就等蜀地的工匠来了开工。” 三人就着牌坊商讨了大半夜,江睦桐问了句:“银子可够用。” 玉萱立时坐直了身子,只听江睦霖道:“合计了一下,大约要一万两。” 江睦桐道:“我手里还有三千两纹银,回头给大哥送来。” 江睦彬道:“我也给大哥送来三千两,这是给母亲建的牌坊,理当咱们三个兄弟平摊,不能让大哥一个人拿银子。” 玉萱听到建个牌坊要一万两,不禁仔细回想了前世里的百寿牌坊,那巧夺天工的技艺与美轮美奂的雕刻,确实挺花银子的。 如今二伯与父亲也是对了份子钱的,大伯父又为了什么当东西。 她整个宴席都在偷偷的观察大伯父,也没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夜里散了席,江钱氏带着玉菲回了自己的庆和院。 玉萱也不愿意在庆仁院呆着,只托辞自己困了,安氏就让她回自己屋里睡去,自己与江吴氏守着江老太太说话。 玉萱经过庆和院,听到里面传来丝竹的声音,又隐隐夹着女人的娇笑,转头问墨琴与雁书:“二伯院里倒是热闹。” 墨琴与雁书抿嘴笑,玉萱看着她们知道些什么,问:“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墨琴看了雁书一眼,雁书说道:“禀小姐,二老爷这次从原州回来,带回了一个妾室,那妾室身边已经养了一个三岁的哥儿。听大院的人说,二太太可闹了一段时间,到底管不住二老爷。老太太见那妾室孩子都有了,到底是骨血的亲孙子,开了祠堂上了家谱。二太太恼了,学着大奶奶的样子一连把身边的三个丫鬟都给开了脸,可又不愿意抬她们做姨娘。可怜二太太身边的丫鬟至今还没个名分,只是个通房。” 玉萱想起席间玉芳与玉茜的话,微微一笑:“怪不得二婶大过年的也要给咱们找气儿,原来是在自己院子里不得意。” 墨琴道:“二太太也可怜,带着个孩子在大院里一守多年,好不容易二老爷回来了,还带了个有了哥儿的妾。您看大太太院子里,哪有庶子活下来。” 玉萱道:“听你们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二伯父带回的这个妾室呢,听说西北的女人都长的五大三粗皮肤粗糙的剌手。二伯母被这样的女人击败,怪不得气不顺呢。” 049贺寿1 玉萱想见二伯父妾室的心,并没有等太久。 安庆风俗,老人六十六大寿摆在大年初六,七十三摆在大年初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规矩。 大年初三正是江老太太七十三的大寿。 老太爷进朝做官没几年就撒手人世,留下年仅三十三岁的江老太太和三个半大不小的小子以及尚在襁褓的小女儿。 江老太太性格争强好胜,分家产时被二老太爷占了便宜,之后便咬着牙供儿子们读书,到了今日有了两个做官的儿子,又刚被朝廷发了旌表牌坊,不可谓不得意。 初三这日,江老太太穿好大儿媳妇亲手缝制的檀色回字纹镶金宽袖长袄,早早就坐在了庆仁院大厅里等着亲眷们来拜寿。 玉萱在寅时四刻就被安氏从暖和的被窝里拽了起来,朦胧着眼睛让青棋墨琴伺候着穿好衣上好妆,直到被拽着进了庆仁院的门才清醒过来。 庆仁院里已经灯火通明,丫鬟婆子往来不绝。 暖厅里大伯母江吴氏带着玉芳、玉茜已经立在那里指挥者下人摆椅子和点心瓜果。 安氏进了门,向老太太请了安,也走过去帮忙。 玉萱跑到摆放碟子茶果的小厨房处跟在玉茜、玉芳身后乱转。 玉茜看着心烦,道:“你要是帮不上忙,就暖阁里呆着去吧。” 玉萱笑:“那怎么好意思呢,姐姐们都有事做,我怎么坐的住?”竟不肯走。 无论玉茜怎么往外赶她,玉萱打定了主意紧跟其后,自个儿跑一边眯着不是往人手里递把柄吗?今天不提,哪天祖母想找母亲的错,这事就是个现成的借口。 玉萱厚着脸皮跟在玉茜后头,玉芳见了颇为奇怪,但本着与安氏交好的心情,拉着玉萱说:“四妹妹,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两套果碟子用哪一套好。”竟然主动给玉萱台阶下。 人家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哪有不接的道理。 玉萱当即一蹦三跳的过去,惹的玉芳笑:“前个儿祖母还说四妹妹稳当了,今天又跳脱起来。” 玉萱笑着过去,就着她的手看果碟,两种粉彩花卉纹碟子,一种绘着腊月冬梅,一种绘着牡丹富贵。 玉萱道:“今天祖母过寿,自然要喜庆些的。” 玉芳道:“我也这么觉着,可是总感觉梅花样的更精致。” 说着有些惋惜的放下了梅花纹的碟子,吩咐丫鬟用牡丹纹碟子盛点心瓜果。 玉芳的丫头秀兰过来,跟玉芳八卦:“二小姐,二太太带着二老爷那个西北来的妾室进来了,还抱着七爷呢。七爷大大的眼睛胖嘟嘟的脸,长的跟个银娃娃似的。” 玉芳道:“祖母过寿,怎么二伯母把个妾室带出来了?” 玉萱也凑过去同问。 秀兰见两位小姐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颇有些得意的道:“两位小姐不知道,本来二老爷是让二太太抱着七爷来给老太太拜寿,结果七爷认生,死活不离那赵姨娘的空。二老爷让二太太也带着赵姨娘来,二太太不愿意。咱们府里的姨娘们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出席这种重大的场合?结果小姐猜怎么着?” 竟卖起关子来,玉萱道:“你怎么跟我房里的染画似的?说话爱卖关子?快点说。”玉芳也催。 秀兰得意的接着说:“二太太被二老爷踹了一脚,二太太哭闹一场,到底不敢违了二老爷的意思。” 玉萱听了“哈”的一声,平日里二伯母挤兑安氏时傲慢不已,还以为是个骄傲的角色,原来却是个欺软怕硬的。 她心里更加为安氏不值,对待这种人还是如姐姐说的,一顿打老实以后就清净了 玉芳听了秀兰说的,还不信:“你编的吧,二叔房里你怎么那么清楚?” 秀兰赶紧解释:“庆和院的络梅与我关系一向好,刚她告诉我的。” 玉萱问:“络梅?就是那个被开脸做通房的?” 秀兰点头:“真是她。不瞒两位小姐,络梅本来打算到了年纪就求二太太个赏,归家嫁给她表哥的。现在却做了通房,出不去了,心里难免想不开。” 言下之意,那络梅竟是对二太太心生不满了,玉萱感叹二伯母本意是要分宠的,如今倒把身边人的心给离了。 她道:“也是呀,能做正头的娘子谁愿意做个不明不白的通房。” 玉芳不以为然:“出去做个吃不上饭的正头娘子,还不如留府里做个通房呢。等有了孩子升了姨娘,一辈子衣食无忧。” 玉茜见她们凑在一起聊八卦,走过去喝道:“都忙完了吗?蹲在这里说长辈们的闲话,是什么规矩!” 玉萱最讨厌她端着个嫡长女的架子教训人,道:“大姐姐不也听的热闹吗?要不怎么知道我们在说长辈的闲话?现在跳出来充老大。” 玉茜气的:“你竟敢顶撞长姐?哪学的规矩!果然跟江玉菁是一丘之貉。” 玉芳见两人要吵起来,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要求安氏,忙拉开了玉茜:“大姐姐不要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妹妹的脾气,也是个无心的。” 玉茜一瞪眼:“你这是为她说话吗?哼!四妹妹真是好本事,这才几天,就让二妹妹帮着你说话了。好好好,你们姐妹情深去吧,我自个儿倒还清净!”竟拂袖而去。 玉芳跺脚:“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要撇下你了?” 玉萱眼珠一转,乐的分开玉茜、玉芳,当下拉着要追上去的玉芳道:“二姐姐,我看人渐渐上来了,这里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咱们也去暖厅吧。” 安氏见玉萱与玉芳牵着手一起进来,有些惊讶。 江吴氏倒是欢喜,本就该如此,虽说茜姐年少失母确实可怜,但是人也要看清现实。 三弟看中安氏,如果能同安氏搞好关系,女儿的亲事根本不用发愁。 如今见玉芳不再跟着玉茜,反而与玉萱关系近了,很是欣慰,她笑着招手让玉芳来她身边。 玉萱一进暖厅就朝着二伯母江钱氏方向看,江钱氏身后果然了立着个身量修长,俊眉秀眼颇有些英气的女子。 那女子立在二伯母身后不像个仰望主母的妾室,倒似个英姿飒爽的女将。 传言果然不可信,西北女子哪有人传的那么不堪,倒是有种上京人没有的健康之美,玉萱心里暗暗裁思,一抬头看见玉芳向自己挤眉弄眼的,不禁好笑。 这时天已大明,族里众亲眷起了个大早,纷纷涌进来给刚得朝廷旌表的江老太太拜寿。 各种好话奉承把江老太太捧的无比得意。 玉萱看了一圈,奇怪的问身边的墨琴:“怎么不见姑母?祖母过寿,姑母怎么到的那么迟?” 050贺寿2 黄江氏直到巳时二刻才匆匆赶过来。 一进暖厅,她给自己母亲磕了头送了寿礼,就凑到老太太身边道:“母亲恕罪,我今天本来起了个大早,谁知道走到县城门口车子坏了。等了一个时辰,幸亏遇见了亲家表少爷,这才坐了他的车一起过来。” 江老太太问:“哪个亲家表少爷?” 黄江氏冲着安氏笑:“是三嫂家的表少爷,叫安传武的。” 安氏听到外甥来了,心里高兴,顿时感觉此刻面子有光。 闻听阁老府的少爷亲自来给江老太太贺寿,众亲眷皆是羡慕不已,纷纷夸赞江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子有本事能娶到阁老的女儿,江老太太更加得意。 也有那活泼的,凑到安氏身边说笑。 听见二表哥来了,玉萱也高兴,不一会果然见二表哥安传武迈进了院子。 玉萱迎了出去:“二表哥,没听说你要来啊。” 安传武笑看着玉萱:“快进屋,回头再说话。”玉萱笑着将他迎了进去。 安传武进了门给江老太太行礼拜寿。 江老太太忙让人搀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赶紧起来。”又问:“家里老夫人可好?你母亲可好?安阁老还健康?” 安传武答道:“家里一切都好。本来母亲要亲自来的,但是昨个儿接到了安王妃的帖子走不开,让我代她向江老太太道个歉。” 江老太太笑:“怎么敢。” 有人好奇的,安氏给她们解释自己的外甥女被皇帝指给了安王世子做世子妃,周围又是一声声吸冷气的声音,不禁对安氏更加高看,又喜她和善的脾气,安氏身边聚着的人多起来。 一旁江钱氏本就心里郁闷,这会儿见安氏得意非常看不过眼。 但是老太太寿辰,众亲眷俱在,不好如往常般挤兑安氏,只能咬碎了细牙,扭头又看见赵姨娘紧紧跟着,更加烦:“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老爷给你脸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这里哪有你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站的地方!头也磕了,寿也拜了,还不带着你那短命的儿子滚回去!” 那赵姨娘本是原州当地官员的庶女,虽做了江睦彬的妾室,但是在原州却被江睦彬带着去各种场合,俨然像个正室夫人。 她知道江钱氏不得江睦彬重视,这会也不相让,笑着大声道:“那妾身就带着七爷先回去了,老爷前头喝了酒回院里,找不到妾身会气恼的。” 说着礼也不行头也不回的抱着七爷笑着出了门,周围有知道内情的就给那不知道的交头接耳。 江钱氏只感觉血充上了头,周围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黄江氏注意到了,小声告诉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皱眉,大喜的日子讨晦气,这钱氏看着是个机灵却是个忍不住气的。 怕她再闹出什么蠢事,江老太太当即开口道:“钱氏,你去小厨房看看干果够不够。” 江钱氏尴尬的站起身匆匆离开。 这里发生的一切,玉萱是宴席散了后回去换衣服时才听墨琴说了,这会她正同玉芳围着安传武带来的奇石打转:“二表哥,这个石头竟然是玉色的,可看着又不像玉。” 安传武给大家解释:“这是整块的大理石,当初开采出来时发现像个仙鹤,就没再进行人工雕刻。是父亲花重金买来给江老太太贺寿用的。” 江老太太听了笑的合不拢嘴:“安大人太客气了,怎么好送这么重的礼。”说着也扶着贴身的丫鬟荷香走上前围着石头看了一圈。 黄江氏道:“我说呢,什么能工巧匠能刻出这么自然的仙鹤来,原来是老天爷派人刻好的。” 众人又是一通笑,有婆子来传:“老太太,宴席好了。” 江老太太忙对众人道:“大家入桌吧。我家二小子带来了西北的厨子,三小子家也出了个杭州的厨子,一会咱们也尝尝天南地北的菜什么味!”众人又少不得夸赞她儿子有出息。 安传武也被请去了前院入席。 玉萱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就想赶紧结束了回庆安院,二表哥说吃过饭去给母亲请安,还有姐姐给自己的过年礼物。 好不容易等着宴席结束了,族里老太太、媳妇们簇拥着江老太太去园子里新搭建的戏台听戏。 玉萱向母亲告了假,带着墨琴回房了。 进屋换了衣服,听墨琴说了暖厅里那一段公案,玉萱道:“怪不得席间见二伯母脸色不好,那赵姨娘果然不是个好缠的,这下二伯母该没功夫找母亲麻烦了。” 墨琴也道:“就是。以前二太太见了夫人挺多不搭理。这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二太太处处挤兑夫人,奴婢实在看不过去。” 玉萱道:“你懂什么?以前二伯父在边远的原州呆着,二伯母官小气短。这回二伯父进献太岁有功又升了江州织造,二伯母这是觉得在母亲面前挺得起腰杆子了。” 墨琴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咱们夫人出身高贵,又得老爷敬重。二太太再得意,还不是让二老爷给了个没脸。” 玉萱点头:“这话说的对。所以说嫁人一定要嫁对了,不被丈夫爱重实在太难过了。” 秦嬷嬷听两人说话,觉得好笑:“墨琴不要给小姐胡言乱语的。小姐也是,才多大就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也不害臊。” 玉萱笑:“这有什么,早晚的事。” 秦嬷嬷气:“越说越得劲儿了!” 门外安传武笑问:“说什么呢?你们笑的这么开心。” 唬的秦嬷嬷点了玉萱一下,掀起帘子出去。 呆在屋里玉萱就听到外面秦嬷嬷问:“表少爷来啦,夫人陪着老太太听戏,您先去正房等着。” 玉萱也溜了出来:“怎么好让表哥一个人等,我陪着表哥一起到正房吧。” 两人年纪小,又是亲近的表兄妹,也没谁不长眼的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竟随了玉萱的愿。 安传武将玉菁给玉萱的礼物递了过去:“这是除夕我们顺街,菁表妹给你买的面具。那一天上街,无论男女老少都带着这些面具上街驱傩。” 玉萱接过去一看:“这么丑?” 安传武笑:“这还是好看点的。有那鬼怪的怕你害怕。” 玉萱同安传武一熟悉,性子也放开了,道:“有什么可怕,我小时候还扮鬼吓过秦嬷嬷呢。” 安传武不信,秦嬷嬷正端了茶送进来,听了玉萱的话,笑着对安传武说:“可不是这样。小姐自小傻大胆,那回吓得老奴在床上躺了三天。夫人把小姐打了一顿,小姐拖着伤到老奴床前哭着说再也不淘气了,把老奴心疼的呦。” 安传武听了,笑:“没想到小表妹竟是个淘气的性子,我喜欢。” 玉萱听见“我喜欢”,羞红了脸,低着头道:“秦嬷嬷不许再说我的糗事!” 秦嬷嬷奇怪:“明明是小姐您自个儿先说的,老奴这不是顺着您的话?” 安传武笑,又见玉萱尴尬,就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送到她面前:”这是我给你的。” 051早夭(三更) 安传武递给玉萱自己送的礼物,玉萱惊喜,接过去打开一看,竟是对南珠穿的耳坠,不禁问:“表哥为什么送我这个?” 安传武笑:“无意中在店里见到了这对南珠耳坠,觉得你戴上一定好看。” 赤裸裸的勾引啊,那些侠客传里都是这么干的,玉萱很想问一句这算不算定情之物,到底忍住了。 玉萱忍着激动将南珠耳坠收了起来:“多谢表哥记着我。” 安传武道:“这有什么,我收了你那么多荷包和扇袋、笔袋的,也该给表妹回次礼了。” 玉萱手里摩挲着装南珠耳坠的袋子,想着要不要问问表哥对自己到底什么意思?这么暗示亲密的礼物,表哥果然对自己不同。 一时间两人竟然无话,屋里安静的听得到外面丫鬟们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玉萱坐的难受,起身:“表哥先坐着,我去看丫鬟们怎么还没把瓜果摆上来。”说着就要出门。 “表妹慢着。”安传武也站起身,拦住了玉萱:“表妹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玉萱心一落:表哥果然对我有意!漂浮的心悠悠的落了地,却低头不语。 安传武道:“打我记事,母亲就告诉我说要与姑母亲上加亲。当时我就想,菁表妹性格泼辣母亲不喜,指的应该是随姑父姑母去杭州的小表妹。那天黄昏,在京外的庄子上表妹对我嫣然一笑,从此后我就时常想起表妹的笑容。” 玉萱只感觉脸色发烫,道:“二表哥,我...” 话还没出口,秦嬷嬷一下子掀开帘子,看见两人在门口站着,惊讶道:“表少爷、小姐你们怎么在这站着?屋里的丫鬟呢?都哪去了?” 玉萱道:“我让她们去厨房拿些点心来了,宴席闹闹哄哄的,我怕二表哥没吃饱。” 秦嬷嬷道:“那也得留个屋里伺候的,小姐要是再有什么吩咐,身边岂不没人?”说着又上前给两人续了茶。 安传武已经重新坐下,玉萱此刻面对他总感觉有点不是滋味,到底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喘口气。 墨琴和雁书正端着果盘走过来,看见自家小姐站在院子里咧着嘴傻笑都有些奇怪 。墨琴走过去问:“小姐,你笑什么呢?” 玉萱捏了捏脸:“我有笑吗?” 墨琴翻了个白眼:“眼睛瞎了才看不见小姐笑呢。” 玉萱正要打她,突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一声惨叫。 墨琴、雁书对看了一眼,没敢言语,匆匆将手里的果盘放回了正房又出来。 玉萱倾耳听了一会:“好像是二伯母的声音。” 雁书上前:“奴婢过去看看?” 玉萱止住:“不用了!传令下去,咱们庆安院的人都不许去!关紧门户,听见什么也不要出门!” 玉萱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庆和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让自己院里的人去探听消息怕惹上麻烦。 她回了正房,对安传武说:“表哥,二伯母院里好像出事情了,我害怕。” 安传武也听到了那声惨叫,走过去抓住玉萱的手:“表妹,没事的。” 玉萱也没有挣脱,心里的不安却扩散开了,只感觉胸口闷的难受。 安传武见她不安,轻声道:“我出去看看吧。” 玉萱一惊:“不要去,二伯母一向与母亲不合,万一牵扯上你怎么办?” 安传武安慰她:“不会的,事情估计已经发生了,我一个外人又是安阁老的孙子,她们不敢往我身上掰扯。” 玉萱这才放他出去。 玉萱在屋里左等右等不见安传武回来,直到半下午了,估摸着贺寿的人也散了,安传武和安氏还没有回庆安院。 玉萱坐不住了,想着过了这么久,庆和院就是有事情也牵扯不到庆安院了,决定出门去。 刚带着墨琴和雁书走出正房,就见春草白着脸进了院子。 玉萱忙上前抓住春草问:“春草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见春草掉下泪来:“四小姐,五小姐没了。” 玉萱怔住,手一松复又紧抓着春草问:“你说什么?谁没了?” 春草道:“五小姐没了。” 玉萱仿佛失了魂魄,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墨琴和雁书吓坏了,也顾不上问青草详情,忙扶住玉萱回了西厢房。 玉萱被两人扶着上了床,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只心里震惊于玉菲的突然夭折:怎么可能?我明明没再喂五妹妹饺子的,那个坎儿明明躲过去了呀。 秦嬷嬷不停抚着玉萱的背,问雁书、墨琴:“这是怎么了?小姐怎么吓那么厉害?” 墨琴哭着道:“小姐听见五小姐没了,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雁书已经去请夫人了。” 秦嬷嬷气:“请夫人干什么,这会夫人肯定也忙,去请大夫!” 话音没落,安氏已经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看见玉萱这个样子,急问:“萱姐怎么了?” 玉萱这会已经回转过来,看到安氏回来,问:“母亲,表哥怎么没跟着你过来?” 安氏被她气笑:“这会还有功夫惦记你表哥,可见没什么大碍了。我让他回去了,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没得让他跟着再惹上什么麻烦。” 玉萱听了,问:“母亲,二伯母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五妹妹她,到底怎么没了?” 玉萱说着有些哽咽,泪呼呼的往下流。 安氏心疼的道:“知道你难受,我也难过。多可爱的孩子,粉团子似的也不认生,见了人就让抱。” 玉萱问:“母亲,到底怎么了?” 安氏道:“你二伯母前面陪你祖母听戏,菲姐跟着奶娘留在了自己院里。谁知道有个死丫头拿着瓜子逗她玩,一颗瓜子卡在了气管里,那丫头用手去掏怎么也掏不回来。你二伯母听到消息赶过去,菲姐脸都黑了。” 说着也是流泪不止,都是有儿女的人,如果换成了自己的萱姐,自己还不得心疼的一头撞死。 玉萱听到玉菲竟是被一颗瓜子给呛死了,总感觉荒诞。 前世里自己喂她一颗饺子,谁知道饺子里有包的铜钱,五妹妹当场呛的没气,二伯母恨毒了自己,母亲从此再也不带着自己回江家大院。 原以为自己小心躲过去了,谁想到五妹妹只多活了三天又被一颗瓜子给呛没了。 难道一切皆有天命?那老天爷又让自己多活一回做什么?重新如前世那样再死一次吗? 胡思乱想间,玉萱头又疼起来,安氏又是唤人来伺候又是叫人找出京里大夫给出的方子去抓药,也没时间去庆仁院凑什么热闹做孝子贤孙了。 看着玉萱喝了安神汤睡去,安氏才松了一口气。 她整了整玉萱的衣服,却摸到了她怀里的锦囊,打开一看是对南珠耳坠。 安氏问左右:“萱姐怎么有这样的南珠耳坠,我不记得她有过这种耳坠?” 秦嬷嬷道:“许是表少爷捎来的,刚才表少爷在屋里等您,小姐陪着说了好一会子话。” 安氏低头想了片刻,将南珠耳坠重新放好,给玉萱压在了枕头旁。 田嬷嬷扶着安氏出来,看着安氏的表情小心翼翼问:“夫人,那耳坠?” 安氏道:“二嫂是透过亲上加亲的意思,我总感觉萱姐还小没答应,再看看吧。萱姐还小,怎么着也要及笄后再说。要是两个孩子彼此都有意那最好,装不知道吧。” 052自私透顶 庆和院里江老太太怒气冲天的坐在堂上。 好好的一个寿辰竟然闹出人命来,平白惹场晦气。 她不耐房的看着地上还抱着玉菲的江钱氏道:“姐已经没了,你准备抱到什么时候?来人,把菲姐抱走!” 江钱氏抱紧了玉菲的尸体,冲着上来的婆子喊:“都别碰她!我的菲姐只是睡着了,你们别惊了她!” 秀兰、秀梅跪在地上哭:“二太太,五小姐没了,您撒手吧,让我们给小姐擦洗擦洗身子换身新衣。” 江钱氏冲着她们喝道:“胡说!胡说!我的菲姐只是睡了!”竟扑上去要打两人。 有婆子趁机上前抢走了玉菲的尸体。 江钱氏扑上去:“菲姐!菲姐!你们这是要挖我的心呐!”手拍着地嚎啕大哭。 江吴氏抹着泪劝道:“二弟妹,这也是想不到的事情,你想开些。” 江钱氏哭了一会,突然“呵呵”大笑起来:“想开些,如果是芳姐没了你想的开吗?” 江吴氏脸色大变,气的直咬牙:“二弟妹是魔障了吗!” 江老太太一拍桌子:“都闭上嘴!” 姜婆子走进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禀老太太,客人都送走了。有问起的,我只说二太太院里有丫鬟不小心撞到了伤了手。没人知道内情。” 江老太太点头:“这就好,大过年的又是我过寿,让人知道咱们家夭折了孩子到底晦气。” 江钱氏闻言,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说道:“我的菲姐没了,老太太只觉得晦气吗?那可是您的亲孙女!” 江老太太气:“你什么意思?菲姐没了难道我不心疼?要是你管严自己的丫鬟,又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情?” 江钱氏听了江老太太的话,怔了半响,摊在地上:“老太太果然是个薄情心硬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一年是您....” 江老太太脸色大变,立即冲姜婆子道:“给我堵上她的嘴!” 姜婆子吓出一身冷汗,早一步上前堵了江钱氏的嘴。 江老太太闭上眼平稳了半天心绪才缓声道:“我知道菲姐没了你难过,可是想想你还有个哥儿。你们夫妻什么情形你也知道,睦彬将来也不会只有小七一个庶子。你只有将世堂好好养住,才没人能撼动你江家二太太的位置,可不要为了一时的激愤毁了自己儿子!” 话毕,死死盯住了江钱氏,直到对方目光黯淡身体缩了回去,她才暗示姜婆子松了手,对左右道:“你们太太伤心过度,扶她回去好好歇着,这里有我呢,定不会饶了害死菲姐的丫鬟。” 江钱氏眼里又燃起光来,挣扎着扑过去抱住江老太太的腿:“老太太,你可一定要给我女儿做主啊!害死姐儿的丫鬟是那赵氏带来的,赵氏也脱不了干系!老太太做主!” 这话正被进门的江睦彬听个正着,他抬腿朝着江钱氏就是一脚:“你胡掰扯什么?这跟赵氏什么关系!” 被踢到肋骨的江钱氏忍着痛冲他喊:“怎么没关系,是她的丫鬟害死了我的女儿!不是她指使还能是谁?这个毒妇,恐怕是想着害死我们娘仨儿她好扶正!” “你不要胡乱掰扯!”江睦彬怒斥,又冲江老太太拱手道:“母亲,我已经审了那丫鬟,确实只是哄菲姐玩。谁知道出了意外,赵氏也吓得直哭。儿子以为这真是个意外。” 江钱氏一听,哪里肯信,扑上去挠他:“你个宠妾灭妻的混账货,为了个玩意儿竟然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 江睦彬没防备,脸上被挠出五条血口子。 江老太太心疼儿子,没想到江钱氏又发起疯来,气的直拍桌子:“把她带出去关起来!” 又问江睦彬:“没事吧?都杵着当木头呢!快来人给二老爷上药!” 待江钱氏被拽走,江老太太看着上药的儿子道:“活该!跟你老子儿一样被妾室迷得睁不开眼!” 江睦彬疼的嗤牙咧嘴,对着母亲道:“母亲,这跟赵氏真没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疯子,一疯起来就乱攀咬。当初若不是她迁怒三弟妹,我也不会攀不上安阁老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数年。” 江老太太听了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才说:“到底是我的亲孙女没了,那赵氏的丫鬟惹的事,她也不能给我全身而退了。已经没了一条命,大过年的也不好打打杀杀。来人!将那丫鬟先关进柴房,等过了年再让她病死吧。还有那赵氏,灌碗绝子汤下去!” 江睦彬跳起来:“母亲!” 江老太太摆摆手:“不要说话!你必须明白宠妾灭妻大理不容!多少男人可都毁在一个色字上!” 第二天听闻江钱氏伤心过度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安氏携了玉萱去探望。 丫鬟进去禀报,只听江钱氏的声音传出来:“她来干什么?看我热闹?我不见这种抢人丈夫的贱女人,跟赵氏一个德行,看了恶心!” 安氏与玉萱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玉萱大怒,扬声冲着屋里喊:“我们也不打扰二伯母养病了,免得好心喂了狗,惹的咱们更恶心!” 安氏听到江钱氏竟守着下人如此说自己,一点脸面也不给。 她也不似往常一样去计较玉萱的犯上,只脚步踉跄的扶着田嬷嬷回去了。 玉萱不解气还要说什么,雁书从隔壁屋转过来,拉着她出了庆和院。 玉萱气道:“母亲就是太心软,像这种人,来看她做什么?偏偏是个长辈,我又不能打进去!” 雁书被她逗乐:“小姐快被三小姐传染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不过奴婢打听来了昨天的情况。” 玉萱忙说:“说来听听。” 雁书将昨日江老太太怎么处理的事情,江钱氏怎么跟江睦彬打了一架缓缓道来。 玉萱听了没有言语,低着头直到进了自己的西厢才冲着雁书道:“祖母果然是个冷心肠。为了自己的颜面就这样委屈二伯母。”但是心里到底对江钱氏同情不起来。 安氏被江钱氏当着玉萱骂了几句,除了每天必要的行程再不出门,也不怎么见玉萱。 玉萱心急,找到田嬷嬷道:“母亲这是干什么呢?难道还怕我看不起她?自己的女儿也要生疏了吗?” 田嬷嬷也是心急,跟着劝了几回,安氏这才回转过来,叫过玉萱抱着哭了一场,只说自己被人冤枉心里难受。 有丫鬟将事情讲给了江睦桐,江睦桐生气,跑去庆和院找二哥评理。 那江钱氏又被江睦彬骂了一通,关在房里不让出门。 而玉菲因为年幼夭折,并没有埋在祖坟里,只找了片空地草草的葬了,且没有让族里亲眷知道,只说玉菲病了。 直到过完年,才对外放了口风说五小姐病的起不来,没了。 玉萱被这一系列事弄的心寒,一点也不想在江家大院多呆,有事没事就劝着江睦桐回京。 江睦桐也顾着安氏的心情,看着母亲过完寿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一过了十五就去给江老太太辞行。 江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就这么嫌弃我这个老婆子?菁姐从不回来,现在连垣哥都不来过年,如今你也要走,那安氏就那么讨厌我?” 江睦桐忙跪下:“母亲误会!是我要回去,家里现今也没什么大事,京里还有一群同僚、上级要打理关系,请母亲体谅。” 江老太太一听是要回京打理仕途上的事,气消了许多。 转头看见正给自己破核桃的玉茜,她就问江睦桐:“我让茜姐跟你去京里,是为了她的亲事,这些日子闹闹哄哄的也没问你给看的怎么样了?” 玉茜听祖母提起自己的亲事,拿着核桃悄悄的退到了暖阁。 053恨铁不成钢 江睦桐等玉茜进了暖阁才对江老太太道:“我看了几家,等回去好好考量一番,再报于母亲。” 江老太太问:“都是哪几家?” 江睦桐说了几户人家,江老太太有些不满:“怎么都是四品以下官的儿子?” 江睦桐就有些窘迫:“母亲,玉茜毕竟自小没了母亲,那些高品级的官员府上对此还是在意的。玉茜嫁低些,有我看顾着也没人会轻视她。” 江老太太想了又想,到底不满意:“再看看吧。茜姐玉一样的人,怎么也要找个好点的才能配得上。” 江睦桐只好点头答应再多相看几家。 暖阁与外间不过只隔了个柜格,并不隔音。 祖母与父亲的对话玉茜全听在耳朵里,伺候的春兰、秋菊不安的看着自家小姐,玉茜只一下又一下的破着核桃,头也不抬。 临回京,江吴氏万分不舍的拉着玉芳不撒手,玉芳笑:“母亲,要不我还是留家里吧。” 江吴氏脸一本:“在家里找得到什么好亲事。还是跟着你三叔去!听我的,不要跟着茜姐同萱姐作对,对你没好处!” 玉芳撅着嘴道:“知道了知道了。” 江吴氏看看屋外,将丫鬟打发出去,附着玉芳的耳朵说了一段话,玉芳听了大惊失色:“母亲,这怎么可以?” 江吴氏不以为然:“怕什么。你三婶性子软弱,到时候也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说好话。” 玉芳不放心:“母亲真的觉得可行?” 江吴氏再三打包票:“肯定行,你按我说的,肯定能做武安侯世子妃!” 外面有丫鬟催促,说马车都等着了,玉芳这才咬着嘴唇出门。 临上马车,江吴氏对着她道:“一定要按我说的哈,万事有我,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一旁马车上的玉萱探出头,似笑非笑的问:“大伯母有什么事要让二姐姐把心放肚子里?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准也能给二姐姐壮个胆儿呢。” 江吴氏有些尴尬,撑着笑说:“母女还能说什么话,就是让她在你家乖乖的听话,不要给三弟妹惹事。” 安氏在车里拽回玉萱,小声训:“人家母女说私话你凑什么热闹!” 玉萱笑着坐回车里,心里冷笑:我说当年玉芳那么大的胆子,原来是大伯母在后面撑腰,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次有我在,看她还怎么闹的出丑闻给母亲惹麻烦。 一对人马晃晃悠悠的进了京,李姨娘带着江世城,同柳姨娘站在二门处迎接。 江睦桐并没有带她们回江家大院,柳姨娘在侍郎府冷冷清清的过了个年,这会儿见了江睦桐,不禁有些委屈,红着眼圈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江睦桐因着这年过的乱哄,也没心情哄她,只点了个头就扶着安氏进了正房。 玉萱冲着柳姨娘得意的一笑,气的柳姨娘咬碎了银牙。 玉茜路过李姨娘的身边,上下打量了江世城一番,冷笑一声走过去了,吓得李姨娘抱紧了江世城不敢撒手。 玉茜随众人进了正房,看着父亲坐稳了才开口道:“父亲,怎么城兄弟这么大了还跟着李姨娘在后院厮混?如今姐妹们都回来了,总不能还让他在后院呆着吧?” 一句话提醒了江睦桐:“说的没错,城哥伤也养好了,去前院自己屋子住吧。”又唤过江世圩:“你以后不许再像自家的兄弟动手,否则我饶不了你!” 江世圩在江家大院如鱼得水的劲还没缓过来,被父亲这么一喝,吓得忙站直身子道:“父亲,孩儿再也不敢了。” 只李姨娘紧紧抱着江世城,趁玉茜不注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玉萱冷眼看着这一切,直觉的好生无趣,转头问安氏:“母亲,咱们回来了。什么时候去探望外祖母?” 安氏道:“等休息两天吧。” 李姨娘听了站出来道:“禀夫人,前回安阁老府来送年礼,好像说安老太太病了。” 一句话把安氏和玉萱惊了一跳。 江睦桐闻言,道:“咱们府上也没什么大事要处理,明天一早咱们就去。” 第二天一大早安氏就起来唤了玉萱,向安阁老府去了。 已进安府二门,她就问迎出来的安于氏:“母亲怎么病了?有没有大碍?” 安于氏安慰她:“没什么。老太太年纪大了,大年初一去宫里朝贺撑不住回来躺了两天,已经大好了。” 安氏这才放下心来。 进屋见安老夫人果然脸色红润,半躺在坐榻上正笑看着玉菁、安佳莹玩五子棋。 她见安氏、玉萱进来了,招手道:“怎么这么早就回京了,不陪你婆婆多住两天?” 玉菁也站起身跑过去挽住安氏的胳膊:“母亲,我还以为你要过了正月才回来呢。” 安氏面色有些不虞,安老夫人见了知道有事情,就道:“你们带着萱姐玩去吧,不是整天说萱姐在就好了。现在来了,把你们留的好东西都赶紧掏出来吧。” 安佳莹就笑着站起身拉着玉菁、玉萱出去了。 玉菁问玉萱:“我托二表哥给你稍的面具见了没有?” 玉萱点头:“收到了,真是丑。” 气的玉菁拧了她一下:“我千辛万苦给你带来的,差点没被挤坏,你竟敢嫌丑。” 安佳莹笑着道:“可不是。当时街上人挤人的,几个丫鬟护院护着才把菁丫头拽回来,面具差点被挤烂。 ”玉萱好奇:“京里新年很热闹吗?” 玉菁道:“那是当然,可惜你回江家大院看不到。” 玉萱吐了下舌头:“下一年我是不想再回去过年了,谁知道又会闹什么事?” 玉萱听了好奇:“出事了?刚才看母亲面色不好,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触犯她了?”说着就要卷袖子。 玉萱忙摇头拦住她:“姐姐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卷袖子?这回没人触犯母亲,是五妹妹没了。” 玉菁当场傻住,她对玉菲没印象,只知道她是那个阴阳怪气的二伯母的小女儿,今年才四岁。 她问:“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好给我们说说。” 玉萱将江家大院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之前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玉菁和安佳莹听,只隐下了江钱氏对安氏口出的恶言。 安佳莹听了江家大院发生的事情,咋舌道:“这年过的真是精彩。只是可惜了那个玉菲妹妹,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玉菁也是同样的感触:“虽然我没见过五妹妹,但是也听你们说过是个可爱的女娃娃,谁想到竟被个瓜子儿给卡没了呢?真是命运无常。“ 三个女孩唏嘘命运的无常,安老夫人也感叹着对安氏道:“江家大院真是个是非多的地方,幸亏这次没攀扯到你。” 安氏听了,见两位嫂嫂不在旁边,只留自己母女说话。 她犹豫一下,将江钱氏的恶语说了,边说边委屈,伏在安老夫人腿上哭起来。 安老夫人听了气的手直抖,见女儿委屈也是心疼:“咱们家一向素净,你和你妹妹面对后院复杂都没心眼。一个只顾着跟妾室斗气失了身份,你呢?只知道一味的退让!你就不能骂回去?!” 安氏眼神闪烁:“总要为三郎想一想,万一伤了兄弟和气如何是好。母亲不是常说要顾全大局维护脸面吗?” 安老夫人听了气的直想捶她:“我是说顾着大面不要失了你贵女的体面,可也没说让你低下脖子任人骑上去!” 044被盯上 丁琳的伤逝只在内宅里翻出了一朵浪花,丰富了别人家冬日的谈资。 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首辅与太常卿的朝堂厮杀,别处竟渐渐不见了踪影。 玉萱有时候想,人命原来如此容易被人遗忘,当时梅花园里那个清高自傲的少女,恐怕没想到会有如此凄惨的下场。 正如当年的玉萱,还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就陷在父母亡逝的悲哀中;还没来得及看清去路,就被人害死在那百寿牌坊下。 刘琪在刚进腊月时,就被刘政亲自来侍郎府带回家去,并留下几车的干货特产感谢安氏对妹妹的照顾。 玉萱越发无聊,只窝在次间的炕上,一遍又一遍的临着二表哥送来的《闺训》。 是的,《闺训》。 自丁琳逝去后,高门大户聚看紧了自家的女儿,虽说有传言是丁首辅政敌算计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手段阴毒下作。 可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一个丁琳,纷纷熄了以才得名的心思,将女孩们关在家里又重新学了一遍《闺训》。 二表哥安传武亲自抄了一本送来个玉萱临帖。 “凡为女子,大力须明;温柔典雅,四德三从。孝顺父母,唯令是行。问安待善,垂首镰客,言辞庄重,举止消停....”若不是二表哥的字迹与心意,玉萱怕自己早早就摔书出去。 春草进来时,见到的正是玉萱颇有些不耐烦默写《闺训》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玉萱见她来了,扔了笔下炕拉住她:”春草姐姐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春草道:“禀小姐,夫人让来问一问,明日咱们就启程回安庆过年了,您的东西可备齐了?夫人还说,也不用拿多少东西,只平日里常用的就行,咱们初三给老太太过了寿,正月十二就回来了。” 玉萱答:“青棋她们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姐姐真的不跟着回去吗?” 春草道:“您也不是不知道三小姐那脾气,夫人也怕回去了再与老太太争执起来,好好的寿辰也过不好、年也过不好。三小姐昨日就收拾东西去了阁老府,只把给老太太的寿礼留下了。” 玉萱顿时有些泄气,哥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来过信报声平安说不回来过年了,也是只让人捎来了给老太太的寿礼,眼下又是自己一个人回江家大院,独自面对那些冷言冷语。 春草见她垂头丧气的,安慰道:“四小姐不用难过,总归住不了几日咱们就回京了。” 也只能这么想了,玉萱点头,送了她出门,复又回炕上翻二表哥送的帖子。 因着回安庆过年,潇湘馆里也是热情高涨。 玉芳连连喊着丫鬟们将给父母哥哥嫂嫂的礼物轻拿轻放,不要弄坏了,一转身看见玉茜还在那里摆弄常青树,不禁道:“大姐,你给祖母的寿礼可备好了?” 玉茜道:“备好了,给祖母绣了个百寿的屏风,前几日刚让人裱好送来。你送什么?” 玉芳道:“我给祖母绣了几条抹额,上面镶的是二叔送的蓝宝石,祖母戴上一定典雅富贵。” 玉茜笑:“你倒会借花献佛。” 玉芳道:“祖母什么没有?这也是咱们的心意。不像玲珑馆的那位,只买了座白玉观音像敷衍。” 玉茜道:“就是送个银山,祖母也不见得会喜欢。她倒也是想得开。” 又问:“也不知道四妹妹备了什么寿礼?” 玉芳也摇头:“打听不出来,她那个院子越来越严实了,轻易打听不出东西来。” 玉茜道:“打听不出就打听不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每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咱们也不放眼里。” 正说着话,余光看见自己的丫鬟冬梅在门外畏手畏脚的欲言又止,玉茜问:“什么事?” 冬梅鼓足勇气,禀报:“回小姐,袁公子派的下人给小姐送来这个。”说着递上一个锦盒。 玉茜顿时变了脸色,怒喝道:“什么香的臭的你也敢往里接!给我把东西扔出去,给那人说我是个本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姑娘家,不认识什么袁公子方公子!以后也不许你们再理这种人!” 冬梅吓得忙退出去,屋里玉茜越想越气,伏案哭起来:“没了母亲照应,什么人也敢往我身上泼脏水!好好的侍郎府,怎么就让个不明不白的人进来见了冬梅还递了东西?” 玉芳劝:“三婶娘最近忙着办年货收拾东西,一时门户不严也说不准。” 玉茜道:“呸!一个阁老府出来的嫡女难道连个后院也管不好,说出来谁信?我看是她见不得父亲对我上心,想学那首辅家的丑事,毁我名誉才是真的!” 玉芳闻言,忙起身关了门户,道:“你小声些,知道你与三婶娘不对付,可这是在她的家里。你想骂,等咱回了江家大院在祖母面前怎么骂不成?” 玉茜抬头:“什么三婶娘?不许你叫她三婶娘,我的亲生母亲才是你正儿八经的三婶娘。一个继室罢了,摆什么正室的谱?” 玉芳见她气的胡言乱语起来,也不争辩,只静静的坐着等她发泄完,才上前递了热帕子给她敷脸。 玉茜见了,扑在玉芳怀里又是一阵心酸。 染画身上没有差事,只在各处闲逛,打听消息。 她刚出了正院,就看见冬梅拿着个东西匆匆向外院走去。 染画心里一动,跟了上去。 只见连着外院的角门处,冬梅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一个面生的小厮,两人还争论了几句,染画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 冬梅没说两句,就转身离开了,那小厮跺着脚呆了一会才离开。 染画却是看清了那小厮的脸,竟然是前一段时间与秀竹接触过的袁府的人。 染画知道这是要紧的事,赶紧回安然居禀报给了玉萱。 玉萱听后沉思半响,才问:“你没听到她们说什么?” 染画道:“奴婢不敢靠太近,好像冬梅将东西硬塞给那人的,那人还不乐意,冬梅有些生气的走了。“ “依着那袁春的本性,私相授受的事不是干不出来。或许他送了什么东西给大姐姐,大姐姐生气退了回去。”玉萱道:“可恨那袁春竟敢如此污我江家女孩的名声,这刚出了丁姑娘的事情,他又跑来献殷勤。若是被有心人闹出来,不说大姐姐受辱,我们江家的其她姐妹还做不做人了!” 玉萱来回踱了几步,又问染画:“你可看清楚那个小厮是与秀竹联系的人?确定是同一人?” 染画打包票说:“当然确定,因为那人太有特色了,嘴角一个大痦子,印象特别深刻!” “李姨娘与大姐姐并不和睦,可以说李姨娘暗地恨大姐姐恨的咬牙切齿的,她们与同一个人有联系,那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染画道:“也许是那小厮与袁府李管事关系好,帮着跑个腿赚点零花银子罢?那袁公子成天没正事,小厮估计也很主子一样,四处溜达。” 玉萱想半天也想不出头绪,干脆说道:“管他呢,现在先把年过好了再说,咱们去安庆一时袁春也闹不出什么来。不过你让长安多留意些这个人,咱们有备无患。” 045回老宅(第三更) 且不说玉萱发现了袁春向玉茜私递东西被拒,腊月二十三江睦桐就带着家眷回了安庆江家大院。 这次回来江老太太态度缓和许多。 也许是朝廷的诏书上夸赞她“温柔形淑、慎鸣静好”起了作用,让老太太感觉不能有负圣望吧,玉萱不无促狭的腹诽。 “萱丫头,怎么见了祖母不知道磕头?想什么呢?”刚想着老太太温柔许多马上就被挑刺,玉萱暗笑一下,待有下人在面前放了蒲团,这才稳稳跪下,向江老太太行礼磕头问安。 江老太太见她举止有礼,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微微一怔道:“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萱丫头竟然稳重优雅许多,可见安氏教导有方。” 安氏听了,很是欣慰:“母亲过奖了,儿媳只不过是谨遵了母亲的教诲。” 江老太太被她捧的舒服:“这样最好,咱们江家门风最正,朝廷专门赐了牌坊旌表,你们务必要谨言慎行,不可辱没我江家门风。” 玉萱听着江老太太富丽堂皇的话,心里轻轻道:江家门风就是为难一个小女儿吗?是故意还是忘了,为什么不让我起身? 一旁江吴氏见玉萱还跪着,笑:“老太太高兴,只顾着说话,萱姐还跪着呢。” 江老太太这才像刚想起来似的,惊讶道:“萱丫头还不快起来!我年纪大了你也不提醒我。” 玉萱这才被墨琴扶着占了起来,笑:“长辈教导,理应谨听,孙女怎好插嘴。” 江老太太见她处处懂礼,不像上次那样出口讽刺了,便说了句:“坐你母亲身边去吧。” 玉茜、玉芳此前早被江老太太拉在怀里宝贝长宝贝短的亲热了一番,此时正依偎在江老太太身边,见玉萱被冷落,玉芳得意的朝玉萱一笑。 玉萱并没有理会,怪不得姐姐不愿意来呢。 不过姐姐自幼由外祖母养大,本就与江家不亲,不来也说的过去。自己如果再不跟着回来,不知道老太太有什么难听的话等着母亲呢。 这厢江钱氏端茶,手一抬,露出带着的镯子来。 玉萱眼尖看的真切,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二伯母的镯子真精致,往常怎么没见二伯母戴过?” 江钱氏笑了笑,喝口茶放下,将袖子拉了拉盖住镯子才说道:“你二伯回来送的,说是西北的手艺。” 玉萱笑:“我说呢,以前只听说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是北方的工艺,谁想到是西北的,原来方向偏了。” 江吴氏接口道:“你二伯带回不少好东西,全是西北的特产。原以为西北荒凉民风野蛮、物质贫瘠,谁知道好东西也是不少。” 言语里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江钱氏不以为意的笑道:“西北毕竟贫乏,哪有三叔杭州呆的滋润,如今又是京里的侍郎,风光得意的。” 安氏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还是不与她理会,只笑道:“二伯这次进献太岁有功,圣上特地钦点为江州织造。我虽不懂,却也知道江州织造是个肥差,二嫂有福了。” 江钱氏也得意:“我家老爷比不得有靠山的同僚,幸亏自己争气,才得了圣上青眼。果然还是靠自己本事上去才是正理。” 一句话噎的安氏不知道怎么接,江吴氏见江钱氏又开始挤兑安氏,忙一拍手:“瞧我忙的,怎么忘了今天庄子里刚送来的几盆水仙。老太太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庄子上的人怎么养的,盆盆开的旺。前几天我好奇也养了一盆,怎么弄也不开花,老爷还问我在屋里摆个蒜头干什么,羞的我呦。” 江老太太笑:“就你那耐性能养出什么花来。” 江吴氏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这不正是水仙不开花装大蒜吗?”说的众人笑起来。 玉萱见安氏也跟着强笑,知道母亲被二婶娘气的不清。 只是没想到斗转星回,原来那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是二伯送给二婶的,又想到年夜玉菲会发生的事情,她隐约有些明白。 此时见母亲被二伯母挤兑,大伯母转了话题,也想让母亲在江家过的宽心些,玉萱也笑着将话题引向江老太太得意的皇家恩赐:“也不知道百寿坊什么时候建起来,到时候祖母可就是安庆县头一份了。” 江老太太闻言,笑道:“现在你大伯正在选址,本想年前开工讨个喜庆的,结果连下几场雪,只能等到开春雪化了。” 江吴氏一旁也符合说道:“这十年间,朝廷什么时候旌表过咱们女人,当初圣旨一读,你们不在不晓得当时全县轰动的场面,临县的官都上咱家来贺喜。” 玉萱道:“能想到的,祖母育儿有功为朝廷培养人才,这是应得的。” 这话说的玉萱自己都恶心,但是江老太太就爱听人奉承,眼睛乐的都眯成一条缝去。 玉萱又问:“不知道大伯在何处选址建牌坊呢?” 江老太太道:“咱家祠堂前有片广场,请了风水先生来看,说是上好的风水宝地。如果百寿牌坊建在那里,能保咱们江家百年不倒。” 果然如此,玉萱心道,江家在安庆已经五十多年,百年不倒这话是风水先生的咒语吧? 她面上却笑道:“地址选的确实好,以后每到新妇入门或者祭祀祖宗时,都能让全族之人感受到祖母的高洁。” 江老太太笑:“萱丫头越发懂事了。茜姐,怎么你去了趟京里就不怎么说话了?” 玉茜抬头:“孙女见了祖母只顾着高兴了。”说着将头埋在江老太太手心。 把个江老太太疼的:“看你进京一趟也没变胖些,吃的可好?睡的还行?” 玉萱被两人恶心的,赶忙为母亲辩解:“每季衣裳首饰,我和三姐姐都是紧着大姐姐二姐姐挑选,母亲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给了大姐姐二姐姐。我也不明白大姐姐怎么还不胖呢?可是心思太重睡不安稳?” 玉茜听她话里有话,心道小丫头片子跟着玉菁没几天,变得一样讨厌。 可是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也不好反驳,于是她看向玉萱:“妹妹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心思呢,母亲贤惠处处待我和二妹妹客气,我倒是羡慕三妹妹和四妹妹可以在母亲面前撒娇呢。”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玉萱可不会忍气吞声的任她编排,便说道:“大姐姐也可以撒娇的,别总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过大姐姐也许是觉得我和三姐姐无趣不跟我们玩吧。想来我们确实不如大姐姐,一曲《酒狂》名震京城,谁不知道咱们侍郎府出来一个才女,听说外面诸多少年仰慕大姐,天天胡同口守着只求能见大姐一面呢。” 玉茜气恼,这是把自己比喻成了什么? 江老太太还不知道西山梅园的事情,听玉萱一说,忙问:“什么名震京城?” 安氏见玉萱也学着玉菁与玉茜针锋相对起来,忙道:“是在信国公夫人办的梅园宴上茜姐弹了首曲子,备受各位夫人喜欢。”少不得又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江老太太听了高兴的说:“这是咱家的姑娘有才,我就说咱们江家百年世家,女孩子就该学些琴棋书画,不能像那些没底蕴的家里只知道女红,以后嫁进高门与姑爷也没有共同话题。” 玉茜知道祖母并不清楚京里的风向已经变了,当着众人也不好说,只忍着气记在心里。 046有问题 安氏回了庆安院就扭住了玉萱的耳朵:“你什么时候也学着你三姐跟茜姐作对的?你们就不能消停点!” 说着一阵心酸,坐下拿着帕子抹泪:“今日你也见了,你二伯母处处挤兑我,你还有心情与茜姐置气,你怎么就不想想我的难处。” 玉萱道:“母亲,我也不明白二伯母阴阳怪气的你为什么不说回去为什么要忍着?” 安氏气:“说的轻巧,在外场上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挤兑就好看了?她不懂事,我总要顾着大局、脸面。” 玉萱不以为然,想起玉菁为自己打的玉芳那一巴掌,也没见玉芳后来怎么样。 她道:“母亲自己忍着以为是顾全大家的脸面,可是人家不见得会领了母亲的情,以为母亲好欺侮呢。” 安氏扬起手:“打死你个不听教诲的不孝女,不学好就学菁姐顶嘴。” 田嬷嬷忙上前拦住劝道:“夫人,三小姐说的没错。这些年您做了所少事、低了多少头,她们可有一点顾全您的感受。今日您一回来二太太就那么挤兑您,大奶奶连个面都不露。您再看老太太对大小姐和二小姐那个亲热劲,却反叫咱们四小姐多跪那一会!” 安氏道:“你说的我知道,可是我若再不忍者还能怎么样?难道闹的大家都不清净,到时还不是老爷为难?” 玉萱道:“父亲可知道您的为难?我怎么冷眼看着父亲一遇事情只知道躲开,独独留你一个面对着这一大家子?” 安氏又要打她,田嬷嬷赶紧拦住并把玉萱推出了门:“三小姐回屋吧,您再说一句夫人又要生气,回头老奴来劝夫人哈。” 玉萱也知道自己一个忍不住,惹了母亲生气,不过心里本能里还是认可玉菁平日常说的理,此刻只恨母亲忍气吞声。 若强硬起来,前世别人害她们母女时必会有所顾虑想想后果。 玉萱一抬头,看见母亲身边的秋凌红着眼睛进了院子,喊住她:“秋凌姐姐怎么了?哭了吗?” 秋凌低下头行了礼:“禀四小姐,奴婢被风吹了眼,让四小姐担心了。”说着进了正房。 西厢房门口站着的墨琴给玉萱使劲打眼色。 玉萱进了自己的西厢,问墨琴:“你使什么眼色?你知道缘故?” 墨琴道:“秋凌姐姐刚才去庆仁院看佟姨娘了。” 玉萱一时没反应过来:“佟姨娘?” 墨琴解释:“就是以前夫人身边的冬雪姐姐,本家姓佟。” 玉萱顿时想起当初江贾氏闹的那一场来,不禁为冬雪担心:“看秋凌眼睛红肿,怕冬雪姐姐在那边过的也不好吧。” 墨琴瞧了瞧外面,见没人进来,这才悄悄道:“小姐不知道,大爷那人喜新厌旧。听说冬雪姐姐刚去时,也颇为受宠,可是没过多少时候,大奶奶就买了对漂亮的姐妹花送给大爷。冬雪姐姐立刻就被冷落了,肚子里没成型的孩子也被那对姐妹花闹腾没了,如今伤了身子竟弱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玉萱唏嘘:“大堂兄薄情寡义,可怜冬雪姐姐了。” 这边庆仁院因着安氏等人回来,江贾氏又在院子里骂了冬雪一通。 她见冬雪始终躲在屋里不出来,骂着骂着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不一会也回房了,只留着那对唤作月娘、柳娘的姐妹花在冬雪房门口嬉笑挤兑。 江吴氏让丫鬟们关紧了门窗,搂着玉芳说话。 玉芳问:“母亲也不管管,你就让她们这样闹?” 江吴氏道:“怎么管?你哥哥房里的事我做婆婆的插什么手?你大嫂是个好相与的?” 玉芳道:“那也不能让她们这么吵,让别院的人笑话。” 江吴氏道:“只要老太太听不到,随她们怎么吵,我全当看戏了。咱不说她们,你怎么样?你三婶娘待你好不好,没人给你气受吧?” 玉芳笑:“当然不如自己家好,母亲,过完年我不想去了。那个三妹妹可凶了,老为难我和大姐姐。” 江吴氏一听,忙问:“菁姐为难你?你怎么不告诉你三婶娘?” 玉芳道:“说了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婶娘根本管不了她,你今天没见四妹妹都跟着她学坏了。” 江吴氏也好奇:“芳姐,今天我怎么听着萱姐话里有话,茜姐脸色也不好?难道你大姐弹琴还弹错了?” 玉芳将京里丁首辅家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江吴氏直咋舌:“我的乖乖,京里高门大户的真是复杂。” 又问玉芳:“你没被牵连吧?” 玉芳气笑:“牵连我什么?我又不认识那个丁小姐,只是可惜了大姐姐,刚用才艺打开名头就出了这样的丑闻,现在京里夫人都见不得琴棋书画俱好的姑娘了,总觉得轻浮容易惹事情。” 江吴氏感叹道:“茜姐运道就是差些。” 说完又抱着玉芳亲昵了一会才问:“对啦,你的亲事你三叔和三婶可上心?” 玉芳道:“上心是上心,可他们也是刚回京,还得慢慢挑选。” 江吴氏放了心:“那就好,也不知道京里的少年们都什么样?” 玉芳想起曹鹏云魁梧的模样不禁红了脸:“还不跟咱安庆的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 江吴氏见她脸红,笑问:“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玉芳惊慌:“没有,母亲怎么这样问?” 江吴氏笑:“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想什么我不知道?” 玉芳到底年幼,两下三下就被江吴氏套出话来。 江吴氏皱眉:“你三婶的外甥啊?” 玉芳道:“母亲,你不要跟着祖母和二婶学,咱们家又跟三婶没过节。三婶的外甥是武安侯世子呢,世袭罔替的爵位。如果能嫁给他,这是亲上加亲,相信三婶也不会拒绝的。” 江吴氏被说动了心,问:“那他对你呢?” 玉芳听母亲这样问,有些泄气:“我感觉他只顾着三姐,根本就不理我。可是三姐根本就不爱搭理他。” 江吴氏闻言,又仔细问了曹鹏云上门的细节,玉芳有知道的有猜测的,全告诉了母亲。 江吴氏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啊,过完年你跟你三叔三婶去京里时,我也许能想到好法子。” 第二日一早,安氏再带着玉萱请安时,江老太太的脸就有些阴沉。 玉萱猜测玉茜一定告诉了她京里的八卦风向,她也不怕,反正老太太心是偏的。 母亲作为是儿媳妇可能有所顾虑,自己堂堂正正的江家小姐,还能不敢说不敢当不成。 玉萱照着规矩请了安,就安静的坐在了安氏身侧,头也不抬。 江老太太眼角也没给她一个,受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的安后只留了玉芳、玉茜陪她一起用早饭,挥挥手让其它人全回去了。 出了庆仁院的门,正遇见大伯江睦霖带着下人出去,下人抬了三个大箱子,看上去挺沉。 出门时有下人被门槛绊了一下,脚下一颠,江睦霖吓得直骂:“小心些,碰坏了你们谁赔得起?” 一抬头看见安氏与玉萱,江睦霖脸色略显尴尬:“弟妹回去?” 安氏道:“是,大伯。” 玉萱好奇的问:“大伯父,大清早的这抬的是什么?” “一些用不到的杂物,收起来”江睦霖匆匆已解释,就催促着下人赶紧的抬东西走人。 玉萱却不信江睦霖的这番说辞。 刚才那一下,箱子里发出的声音玉萱听的真切,明明是金器玉器相碰的声音,什么金器玉器过年不拿出来摆上,反而要收起来,还是说大伯父赚钱赚的视金玉为阿堵物了? 她朝染画使了个眼色,再回庆安院时,染画已经不知去向。 047家财 傍晚染画才回来。 雁书见了还打趣:“整日跑的没影,现在快成小姐的耳目神了。” 染画笑:“姐姐不要笑话我,咱不都是给小姐办事的。” 雁书道:“谁笑话你,快进去吧,小姐隔两个时辰就问你一次。” 玉萱见染画进来,急忙放下手里的笔问:“打听出什么?” 染画道:“禀小姐,奴婢跟了大老爷一路,眼看要出城,奴婢就回来了。不过奴婢看清楚了,大老爷他们是往京里去的,带了可不止三箱子东西。” “往京里去?”玉萱有些想不明白,若说是进京送礼,应该是父亲或者二伯去才对。 大伯父带着几箱的东西去京里干什么?送给谁? 染画见玉萱沉思,又道:“小姐不用为难,奴婢回来时已经找人带了口信给长安,让他关注着大老爷些。年前就能给回话。” 玉萱听了,也就将这事放一边暂时不提,只问带口信的人可不可靠,染画说是找的街上专门跑腿的给足了银子。 快过年了,江家大院今年喜事连连,上下皆是一团喜气。 江吴氏忙不过来,将安氏拉了过去。 整个大院往来交错,忙的不可开交,扫房、请香。祭灶、封印、写春联、办年货谁也没闲着。 长安传信来时,玉萱正着手写完了春联贴在自己西厢房,又跟着青棋学习腊月歌:“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哟,除夕的饺子年年有。” 玉萱笑倒在青棋身上:“真好玩,在南边可没有见过蒸馒头和饺子呢,都是些年糕、团圆果。” 墨琴道:“今年咱们在安庆过年,听慧香姐姐说京里过年才有意思呢,除夕夜大家都上街驱傩:顺大街,走巷曲,回家门。唉,也不知道安庆可有那么热闹?” 雁书道:“就是咱们在京里,老爷夫人也不会让咱们随便上街的,顶多让咱们在院子里点爆竹玩。” 玉萱道:“让你们说的我还真想京里呢,有姐姐和刘妹妹也热闹些。” 染画在门外探了探头,被眼尖的墨琴瞧见,立马喝到:“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大家都忙着,你又跑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玉萱重重咳了一声。 青棋站起声拉着墨琴道:“咱们这没什么事了,夫人那里忙不开,你跟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着拽着墨琴走了,离了玉萱,青棋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说过多少次了,别跟染画她们太计较。染画现在专门给小姐跑腿办事,你出什么头训她?” 墨琴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道:“好姐姐,我错了。回头我就给小姐道歉去。” 青棋被她气笑:“才不管你,只好好的做自己的事儿吧。” 那边见青棋拉着墨琴走了,玉萱站起身,示意染画跟自己进屋。 待进屋坐定,玉萱才问:“有回话了?” 染画道:“小姐,说出来吓您你跳。刚我听了都震惊。” 玉萱笑:“少说没用的,快讲!” 染画道:“长安接了信就去了西城江家在京里的宅子,大老爷也才刚刚到,。搬了好多箱子进去。长安守着不敢离空,只见大老爷每天带一箱东西出去。” 说到这染画停了停,玉萱气恼:“你还当说书呢,还留引子,快点说。” 染画笑笑说:“口渴了,小姐能不能赏奴婢口茶喝。” 玉萱气的将茶杯扔了过去:“还会讨赏了你!” 染画嬉皮笑脸的喝了口水,接着讲:“长安跟了几天,发现大老爷每天带着一箱东西出去,只让一个车把式赶着车,避开下人,竟是往当铺里去了,回来时就不见了箱子。长安装作去当东西的样子,顺口问:刚才那人是谁啊,带那么大个箱子来。当铺伙计回答,是来当东西的,都是些好东西,有古董还有西洋来的稀罕物,估计是哪个大户过不下去了,开始吃老本呢。” 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玉萱看。 玉萱听了大吃一惊:“家里入不敷出了吗?大伯父竟然开始当东西了?祖母知道吗?” 染画苦笑:“小姐,这个我可真打听不出来了,我又不是皇帝的暗卫。” 玉萱笑:“我可看好你呦,我的小暗卫。” 染画道:“小姐惯会取笑我。” 玉萱夸她办事办的好,赏了对金耳环给她,染画喜的接了出去了。 玉萱倚在榻上百思不得其解,江家真的日子拮据到要当东西过日子了?不说二伯父每年往公中交的,只说父亲每年要往公中交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逢年过节几大车的礼节,江家大院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当东西过年。 虽说江老太太这一支与二老太爷同住在江家大院,但是银钱全是分开来的。 只江老太太带着大伯父一家子以及二伯父的家眷住在这大院里,就算天天大鱼大肉的每年也花不完一万两呀。 难道大伯父做生意掉进了无底洞?玉萱越想越不安,如果真是这里的财政出了问题,难保老太太不将手伸向自己家。 因为父亲和二伯父做官,老太太一直认为是大伯父供起了自己弟弟读书,理应享受弟弟们的供奉。 如果真是大伯生意上周转不灵,老太太定会向父亲和二伯伸手的。 可是玉萱又想到这几日江老太太的表现,也没什么异常呀。 坐着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玉萱决定去找田嬷嬷问一问。 田嬷嬷正陪着安氏在庆仁院里安排祭祀和年夜饭的事宜,听闻四小姐有事找自己,忙赶了过来。 玉萱带着歉意道:“嬷嬷这么忙我还叫您过来真是对不住。可我心里有个事,不说出来怕睡不着。” 田嬷嬷不知玉萱为着什么事,听了这话也惊了一下:“四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玉萱让她坐下,笑:“不是我出事了。只是有一事要问问嬷嬷,最近你跟着大伯母和母亲处理中馈,家里银钱可还好?” “很好呀,账房上支银子支的很快,从没拖欠过。小姐怎么这样问,是需要用银子吗?”田嬷嬷问。 玉萱听闻公中账房并没有什么妥当,也不愿节外生枝,道:“我不用银子,就是好奇咱们家那么大,银子都是怎么支来支去的。” 田嬷嬷听了,笑:“原来是这样,小姐等过了年,咱们回了京。你跟在夫人身边慢慢看着,就知道怎么主持中馈了。” 玉萱心里一动,问:“嬷嬷,听说母亲的嫁妆都是你帮着打理?” 田嬷嬷想了想,这半年观察四小姐也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也不懂了,开始稳重懂事起来,隐约有了三小姐的觉悟,当下道:“回小姐,以前夫人的嫁妆是老奴帮着看的,不过回京后,就交给三小姐打理了。” 玉萱愣住:“交给了姐姐?” 田嬷嬷道:“是的,三小姐自幼养在安老夫人身边,学的就是一家主母怎么主持中馈,安老夫人和夫人也是同意的,将夫人的嫁妆交给三小姐打理,锻炼锻炼她。” 又见玉萱震惊,接着道:“四小姐也不用着急,等你到年纪了,需要锻炼时,夫人的嫁妆也会交给你帮着打理的。” 玉萱晕晕乎乎的送了田嬷嬷回去。 原来母亲的嫁妆一直是姐姐打理的,自己以后也有机会,可是前世里怎么没人给自己提这一遭呢? 048避开 无论玉萱想通想不通,除夕夜照常来临。 南边的二老太爷在前头领着江家的男丁们祭了祖,又说了些吉利话,由儿子江睦梓扶着,颤颤悠悠的走了。 江睦梓的媳妇江齐氏带着自己的儿媳妇给江老太太拜了年,也回了南院。 玉萱悄悄问安氏:“怎么二老太爷家不与咱们一起守岁?” 安氏道:“老太太自来与她们不和睦,听说是当初分家时闹的。” 想起自己祖母那个刻薄样,玉萱有些了然。 又听安氏说了些,原来江老太太总感觉这一片家业全是自己丈夫和儿子挣下的,凭什么让二老太爷一家住在这里还分了家产,总认为是对方欺侮自己年轻守寡,每年总要拿分家时的事说上一说,弄的两家见面都尴尬。 也是这几年江睦桐几个兄弟出息了,而二老太爷家却只读出个举人,江老太太学人家大度才不再翻来覆去说他们占自家的便宜。 但是族长的位置被二老太爷一家牢牢的占着,按说族长一职应该嫡长房来做,可惜当时江老太爷在外做官,将族长一职让给了弟弟,此后江老太太想再拿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因此两家闹的很僵。 玉萱觉得祖母看的太近了些,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揪着老黄历翻来覆去的,对二老太爷一家不觉间充满了好奇。 江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回了庆仁院入了席。 江世坤、江世圣、江世堂以及江世圩在院里点了爆竹。 随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先是江睦彬兄弟,再后是江吴氏带着妯娌们向江老太太磕头:“母亲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江老太太高兴的说:“好好好,一人一个大红包。” 江吴氏笑:“谢老太太赏。” 玉茜领着家里的姐妹随后也给家中长辈磕头:“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姐妹几个每人都得来一大摞的压岁银子。 小辈们磕了头,众人纷纷入席。 二房的玉菲摇摇晃晃的朝着玉萱走来:“四姐姐,抱。” 玉萱却往旁边轻轻避开了,前世里自己在除夕夜抱着小玉菲喂了她一个饺子,谁料饺子里包了铜钱,本是讨吉利的东西却生生呛死了五妹妹。 许是如此,二伯母才对自己痛下杀心吧? 玉萱今生可不想再去惹这祸事,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玉菲。 玉菲没抱住玉萱,竟然哇哇大哭起来,上首江老太太道:“怎么回事,大过年的哭什么?” 江钱氏忙命奶娘上前抱回玉菲,又瞪了玉萱一眼。 玉萱只低头不语,打定主意宁愿被瞪一眼也不能惹祸事,因此她稳稳的坐着动也不动。 江钱氏转了转眼珠,笑:“我家菲姐与萱姐有缘呢,怎么只朝着你讨抱呢?络兰,帮我给四小姐倒杯酒。” 安氏道:“你一个长辈给她倒什么酒,免了罢!” 话音没落,就见络兰已经挽起袖子给玉萱倒酒。 安氏看见络兰手脖子上的东西,顿时明白江钱氏的用意,气的脸色发青。 玉萱也瞧见了,只觉得好笑,难道二伯母以为用个丫鬟羞辱自己就能开心,也真是会想当然。 玉芳也瞧的真切,偷偷对玉茜道:“看见没,四妹妹三番五次表现出很喜欢那对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二婶理都不理。现在又赏给了个丫头,是说四妹妹连个丫鬟也不如吗?” 玉茜往那边瞟了一眼:“是说她连个通房都不如。” 玉芳一怔:“络兰做了通房?什么时候的事情。” 玉茜道:“昨天刚升了通房,今早在老太太这过了明路。” 玉芳问:“为什么呀?” 玉茜恼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二伯房里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江钱氏点到为止,看着安氏那张铁青的脸却发作不出来,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抱着玉菲轻声哄着。 玉萱也听见了玉茜她们的议论,因为她们的声音小的正好让自己听的见。 玉萱叹口气,江家大院这个年,过的可真是精彩万分,都什么人呐。 这时下人们将年夜佳肴都摆上了桌,果然有几盘精巧的五色饺子。 玉芳对玉萱道:“你在南边吃过饺子没?” 玉萱道:“南边过年不吃饺子。” 玉芳道:“那吃什么?” “年糕和团圆果,软绵可口很是香甜。”玉萱答着,余光正看到玉茜拿着个小巧的饺子哄玉菲,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听说除夕夜吃饺子有包铜钱的风俗,也不知道咱们的饺子里有没有包铜钱?” 玉茜被她一提醒,正准备喂玉菲饺子的手收了回来,自己咬了一口,里面果然有个小铜钱。 江老太太一眼瞧见,笑说:“茜姐果然是个有福的,今年的第一个铜钱被她吃出来了,一整年都不缺钱花。” 玉芳也高兴的说:“大姐姐果然有福气,快点摸摸我,给我点福气,我也吃出个铜钱。” 众人笑。 玉萱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给拦住了,不然还是三房的麻烦。 席间江睦桐问起江睦霖牌坊的事情,江睦霖道:“专门从蜀地请了能工巧匠来,开春就开工,先把地基打了。” 江睦彬问:“大哥可有图纸了?” 江睦霖道:“按着规格,大约能建个高13米,宽8米的,图纸已经有了,就等蜀地的工匠来了开工。” 三人就着牌坊商讨了大半夜,江睦桐问了句:“银子可够用。” 玉萱立时坐直了身子,只听江睦霖道:“合计了一下,大约要一万两。” 江睦桐道:“我手里还有三千两纹银,回头给大哥送来。” 江睦彬道:“我也给大哥送来三千两,这是给母亲建的牌坊,理当咱们三个兄弟平摊,不能让大哥一个人拿银子。” 玉萱听到建个牌坊要一万两,不禁仔细回想了前世里的百寿牌坊,那巧夺天工的技艺与美轮美奂的雕刻,确实挺花银子的。 如今二伯与父亲也是对了份子钱的,大伯父又为了什么当东西。 她整个宴席都在偷偷的观察大伯父,也没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夜里散了席,江钱氏带着玉菲回了自己的庆和院。 玉萱也不愿意在庆仁院呆着,只托辞自己困了,安氏就让她回自己屋里睡去,自己与江吴氏守着江老太太说话。 玉萱经过庆和院,听到里面传来丝竹的声音,又隐隐夹着女人的娇笑,转头问墨琴与雁书:“二伯院里倒是热闹。” 墨琴与雁书抿嘴笑,玉萱看着她们知道些什么,问:“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墨琴看了雁书一眼,雁书说道:“禀小姐,二老爷这次从原州回来,带回了一个妾室,那妾室身边已经养了一个三岁的哥儿。听大院的人说,二太太可闹了一段时间,到底管不住二老爷。老太太见那妾室孩子都有了,到底是骨血的亲孙子,开了祠堂上了家谱。二太太恼了,学着大奶奶的样子一连把身边的三个丫鬟都给开了脸,可又不愿意抬她们做姨娘。可怜二太太身边的丫鬟至今还没个名分,只是个通房。” 玉萱想起席间玉芳与玉茜的话,微微一笑:“怪不得二婶大过年的也要给咱们找气儿,原来是在自己院子里不得意。” 墨琴道:“二太太也可怜,带着个孩子在大院里一守多年,好不容易二老爷回来了,还带了个有了哥儿的妾。您看大太太院子里,哪有庶子活下来。” 玉萱道:“听你们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二伯父带回的这个妾室呢,听说西北的女人都长的五大三粗皮肤粗糙的剌手。二伯母被这样的女人击败,怪不得气不顺呢。” 049贺寿1 玉萱想见二伯父妾室的心,并没有等太久。 安庆风俗,老人六十六大寿摆在大年初六,七十三摆在大年初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规矩。 大年初三正是江老太太七十三的大寿。 老太爷进朝做官没几年就撒手人世,留下年仅三十三岁的江老太太和三个半大不小的小子以及尚在襁褓的小女儿。 江老太太性格争强好胜,分家产时被二老太爷占了便宜,之后便咬着牙供儿子们读书,到了今日有了两个做官的儿子,又刚被朝廷发了旌表牌坊,不可谓不得意。 初三这日,江老太太穿好大儿媳妇亲手缝制的檀色回字纹镶金宽袖长袄,早早就坐在了庆仁院大厅里等着亲眷们来拜寿。 玉萱在寅时四刻就被安氏从暖和的被窝里拽了起来,朦胧着眼睛让青棋墨琴伺候着穿好衣上好妆,直到被拽着进了庆仁院的门才清醒过来。 庆仁院里已经灯火通明,丫鬟婆子往来不绝。 暖厅里大伯母江吴氏带着玉芳、玉茜已经立在那里指挥者下人摆椅子和点心瓜果。 安氏进了门,向老太太请了安,也走过去帮忙。 玉萱跑到摆放碟子茶果的小厨房处跟在玉茜、玉芳身后乱转。 玉茜看着心烦,道:“你要是帮不上忙,就暖阁里呆着去吧。” 玉萱笑:“那怎么好意思呢,姐姐们都有事做,我怎么坐的住?”竟不肯走。 无论玉茜怎么往外赶她,玉萱打定了主意紧跟其后,自个儿跑一边眯着不是往人手里递把柄吗?今天不提,哪天祖母想找母亲的错,这事就是个现成的借口。 玉萱厚着脸皮跟在玉茜后头,玉芳见了颇为奇怪,但本着与安氏交好的心情,拉着玉萱说:“四妹妹,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两套果碟子用哪一套好。”竟然主动给玉萱台阶下。 人家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哪有不接的道理。 玉萱当即一蹦三跳的过去,惹的玉芳笑:“前个儿祖母还说四妹妹稳当了,今天又跳脱起来。” 玉萱笑着过去,就着她的手看果碟,两种粉彩花卉纹碟子,一种绘着腊月冬梅,一种绘着牡丹富贵。 玉萱道:“今天祖母过寿,自然要喜庆些的。” 玉芳道:“我也这么觉着,可是总感觉梅花样的更精致。” 说着有些惋惜的放下了梅花纹的碟子,吩咐丫鬟用牡丹纹碟子盛点心瓜果。 玉芳的丫头秀兰过来,跟玉芳八卦:“二小姐,二太太带着二老爷那个西北来的妾室进来了,还抱着七爷呢。七爷大大的眼睛胖嘟嘟的脸,长的跟个银娃娃似的。” 玉芳道:“祖母过寿,怎么二伯母把个妾室带出来了?” 玉萱也凑过去同问。 秀兰见两位小姐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颇有些得意的道:“两位小姐不知道,本来二老爷是让二太太抱着七爷来给老太太拜寿,结果七爷认生,死活不离那赵姨娘的空。二老爷让二太太也带着赵姨娘来,二太太不愿意。咱们府里的姨娘们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出席这种重大的场合?结果小姐猜怎么着?” 竟卖起关子来,玉萱道:“你怎么跟我房里的染画似的?说话爱卖关子?快点说。”玉芳也催。 秀兰得意的接着说:“二太太被二老爷踹了一脚,二太太哭闹一场,到底不敢违了二老爷的意思。” 玉萱听了“哈”的一声,平日里二伯母挤兑安氏时傲慢不已,还以为是个骄傲的角色,原来却是个欺软怕硬的。 她心里更加为安氏不值,对待这种人还是如姐姐说的,一顿打老实以后就清净了 玉芳听了秀兰说的,还不信:“你编的吧,二叔房里你怎么那么清楚?” 秀兰赶紧解释:“庆和院的络梅与我关系一向好,刚她告诉我的。” 玉萱问:“络梅?就是那个被开脸做通房的?” 秀兰点头:“真是她。不瞒两位小姐,络梅本来打算到了年纪就求二太太个赏,归家嫁给她表哥的。现在却做了通房,出不去了,心里难免想不开。” 言下之意,那络梅竟是对二太太心生不满了,玉萱感叹二伯母本意是要分宠的,如今倒把身边人的心给离了。 她道:“也是呀,能做正头的娘子谁愿意做个不明不白的通房。” 玉芳不以为然:“出去做个吃不上饭的正头娘子,还不如留府里做个通房呢。等有了孩子升了姨娘,一辈子衣食无忧。” 玉茜见她们凑在一起聊八卦,走过去喝道:“都忙完了吗?蹲在这里说长辈们的闲话,是什么规矩!” 玉萱最讨厌她端着个嫡长女的架子教训人,道:“大姐姐不也听的热闹吗?要不怎么知道我们在说长辈的闲话?现在跳出来充老大。” 玉茜气的:“你竟敢顶撞长姐?哪学的规矩!果然跟江玉菁是一丘之貉。” 玉芳见两人要吵起来,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要求安氏,忙拉开了玉茜:“大姐姐不要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妹妹的脾气,也是个无心的。” 玉茜一瞪眼:“你这是为她说话吗?哼!四妹妹真是好本事,这才几天,就让二妹妹帮着你说话了。好好好,你们姐妹情深去吧,我自个儿倒还清净!”竟拂袖而去。 玉芳跺脚:“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要撇下你了?” 玉萱眼珠一转,乐的分开玉茜、玉芳,当下拉着要追上去的玉芳道:“二姐姐,我看人渐渐上来了,这里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咱们也去暖厅吧。” 安氏见玉萱与玉芳牵着手一起进来,有些惊讶。 江吴氏倒是欢喜,本就该如此,虽说茜姐年少失母确实可怜,但是人也要看清现实。 三弟看中安氏,如果能同安氏搞好关系,女儿的亲事根本不用发愁。 如今见玉芳不再跟着玉茜,反而与玉萱关系近了,很是欣慰,她笑着招手让玉芳来她身边。 玉萱一进暖厅就朝着二伯母江钱氏方向看,江钱氏身后果然了立着个身量修长,俊眉秀眼颇有些英气的女子。 那女子立在二伯母身后不像个仰望主母的妾室,倒似个英姿飒爽的女将。 传言果然不可信,西北女子哪有人传的那么不堪,倒是有种上京人没有的健康之美,玉萱心里暗暗裁思,一抬头看见玉芳向自己挤眉弄眼的,不禁好笑。 这时天已大明,族里众亲眷起了个大早,纷纷涌进来给刚得朝廷旌表的江老太太拜寿。 各种好话奉承把江老太太捧的无比得意。 玉萱看了一圈,奇怪的问身边的墨琴:“怎么不见姑母?祖母过寿,姑母怎么到的那么迟?” 050贺寿2 黄江氏直到巳时二刻才匆匆赶过来。 一进暖厅,她给自己母亲磕了头送了寿礼,就凑到老太太身边道:“母亲恕罪,我今天本来起了个大早,谁知道走到县城门口车子坏了。等了一个时辰,幸亏遇见了亲家表少爷,这才坐了他的车一起过来。” 江老太太问:“哪个亲家表少爷?” 黄江氏冲着安氏笑:“是三嫂家的表少爷,叫安传武的。” 安氏听到外甥来了,心里高兴,顿时感觉此刻面子有光。 闻听阁老府的少爷亲自来给江老太太贺寿,众亲眷皆是羡慕不已,纷纷夸赞江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子有本事能娶到阁老的女儿,江老太太更加得意。 也有那活泼的,凑到安氏身边说笑。 听见二表哥来了,玉萱也高兴,不一会果然见二表哥安传武迈进了院子。 玉萱迎了出去:“二表哥,没听说你要来啊。” 安传武笑看着玉萱:“快进屋,回头再说话。”玉萱笑着将他迎了进去。 安传武进了门给江老太太行礼拜寿。 江老太太忙让人搀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赶紧起来。”又问:“家里老夫人可好?你母亲可好?安阁老还健康?” 安传武答道:“家里一切都好。本来母亲要亲自来的,但是昨个儿接到了安王妃的帖子走不开,让我代她向江老太太道个歉。” 江老太太笑:“怎么敢。” 有人好奇的,安氏给她们解释自己的外甥女被皇帝指给了安王世子做世子妃,周围又是一声声吸冷气的声音,不禁对安氏更加高看,又喜她和善的脾气,安氏身边聚着的人多起来。 一旁江钱氏本就心里郁闷,这会儿见安氏得意非常看不过眼。 但是老太太寿辰,众亲眷俱在,不好如往常般挤兑安氏,只能咬碎了细牙,扭头又看见赵姨娘紧紧跟着,更加烦:“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老爷给你脸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这里哪有你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站的地方!头也磕了,寿也拜了,还不带着你那短命的儿子滚回去!” 那赵姨娘本是原州当地官员的庶女,虽做了江睦彬的妾室,但是在原州却被江睦彬带着去各种场合,俨然像个正室夫人。 她知道江钱氏不得江睦彬重视,这会也不相让,笑着大声道:“那妾身就带着七爷先回去了,老爷前头喝了酒回院里,找不到妾身会气恼的。” 说着礼也不行头也不回的抱着七爷笑着出了门,周围有知道内情的就给那不知道的交头接耳。 江钱氏只感觉血充上了头,周围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黄江氏注意到了,小声告诉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皱眉,大喜的日子讨晦气,这钱氏看着是个机灵却是个忍不住气的。 怕她再闹出什么蠢事,江老太太当即开口道:“钱氏,你去小厨房看看干果够不够。” 江钱氏尴尬的站起身匆匆离开。 这里发生的一切,玉萱是宴席散了后回去换衣服时才听墨琴说了,这会她正同玉芳围着安传武带来的奇石打转:“二表哥,这个石头竟然是玉色的,可看着又不像玉。” 安传武给大家解释:“这是整块的大理石,当初开采出来时发现像个仙鹤,就没再进行人工雕刻。是父亲花重金买来给江老太太贺寿用的。” 江老太太听了笑的合不拢嘴:“安大人太客气了,怎么好送这么重的礼。”说着也扶着贴身的丫鬟荷香走上前围着石头看了一圈。 黄江氏道:“我说呢,什么能工巧匠能刻出这么自然的仙鹤来,原来是老天爷派人刻好的。” 众人又是一通笑,有婆子来传:“老太太,宴席好了。” 江老太太忙对众人道:“大家入桌吧。我家二小子带来了西北的厨子,三小子家也出了个杭州的厨子,一会咱们也尝尝天南地北的菜什么味!”众人又少不得夸赞她儿子有出息。 安传武也被请去了前院入席。 玉萱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就想赶紧结束了回庆安院,二表哥说吃过饭去给母亲请安,还有姐姐给自己的过年礼物。 好不容易等着宴席结束了,族里老太太、媳妇们簇拥着江老太太去园子里新搭建的戏台听戏。 玉萱向母亲告了假,带着墨琴回房了。 进屋换了衣服,听墨琴说了暖厅里那一段公案,玉萱道:“怪不得席间见二伯母脸色不好,那赵姨娘果然不是个好缠的,这下二伯母该没功夫找母亲麻烦了。” 墨琴也道:“就是。以前二太太见了夫人挺多不搭理。这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二太太处处挤兑夫人,奴婢实在看不过去。” 玉萱道:“你懂什么?以前二伯父在边远的原州呆着,二伯母官小气短。这回二伯父进献太岁有功又升了江州织造,二伯母这是觉得在母亲面前挺得起腰杆子了。” 墨琴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咱们夫人出身高贵,又得老爷敬重。二太太再得意,还不是让二老爷给了个没脸。” 玉萱点头:“这话说的对。所以说嫁人一定要嫁对了,不被丈夫爱重实在太难过了。” 秦嬷嬷听两人说话,觉得好笑:“墨琴不要给小姐胡言乱语的。小姐也是,才多大就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也不害臊。” 玉萱笑:“这有什么,早晚的事。” 秦嬷嬷气:“越说越得劲儿了!” 门外安传武笑问:“说什么呢?你们笑的这么开心。” 唬的秦嬷嬷点了玉萱一下,掀起帘子出去。 呆在屋里玉萱就听到外面秦嬷嬷问:“表少爷来啦,夫人陪着老太太听戏,您先去正房等着。” 玉萱也溜了出来:“怎么好让表哥一个人等,我陪着表哥一起到正房吧。” 两人年纪小,又是亲近的表兄妹,也没谁不长眼的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竟随了玉萱的愿。 安传武将玉菁给玉萱的礼物递了过去:“这是除夕我们顺街,菁表妹给你买的面具。那一天上街,无论男女老少都带着这些面具上街驱傩。” 玉萱接过去一看:“这么丑?” 安传武笑:“这还是好看点的。有那鬼怪的怕你害怕。” 玉萱同安传武一熟悉,性子也放开了,道:“有什么可怕,我小时候还扮鬼吓过秦嬷嬷呢。” 安传武不信,秦嬷嬷正端了茶送进来,听了玉萱的话,笑着对安传武说:“可不是这样。小姐自小傻大胆,那回吓得老奴在床上躺了三天。夫人把小姐打了一顿,小姐拖着伤到老奴床前哭着说再也不淘气了,把老奴心疼的呦。” 安传武听了,笑:“没想到小表妹竟是个淘气的性子,我喜欢。” 玉萱听见“我喜欢”,羞红了脸,低着头道:“秦嬷嬷不许再说我的糗事!” 秦嬷嬷奇怪:“明明是小姐您自个儿先说的,老奴这不是顺着您的话?” 安传武笑,又见玉萱尴尬,就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送到她面前:”这是我给你的。” 051早夭(三更) 安传武递给玉萱自己送的礼物,玉萱惊喜,接过去打开一看,竟是对南珠穿的耳坠,不禁问:“表哥为什么送我这个?” 安传武笑:“无意中在店里见到了这对南珠耳坠,觉得你戴上一定好看。” 赤裸裸的勾引啊,那些侠客传里都是这么干的,玉萱很想问一句这算不算定情之物,到底忍住了。 玉萱忍着激动将南珠耳坠收了起来:“多谢表哥记着我。” 安传武道:“这有什么,我收了你那么多荷包和扇袋、笔袋的,也该给表妹回次礼了。” 玉萱手里摩挲着装南珠耳坠的袋子,想着要不要问问表哥对自己到底什么意思?这么暗示亲密的礼物,表哥果然对自己不同。 一时间两人竟然无话,屋里安静的听得到外面丫鬟们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玉萱坐的难受,起身:“表哥先坐着,我去看丫鬟们怎么还没把瓜果摆上来。”说着就要出门。 “表妹慢着。”安传武也站起身,拦住了玉萱:“表妹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玉萱心一落:表哥果然对我有意!漂浮的心悠悠的落了地,却低头不语。 安传武道:“打我记事,母亲就告诉我说要与姑母亲上加亲。当时我就想,菁表妹性格泼辣母亲不喜,指的应该是随姑父姑母去杭州的小表妹。那天黄昏,在京外的庄子上表妹对我嫣然一笑,从此后我就时常想起表妹的笑容。” 玉萱只感觉脸色发烫,道:“二表哥,我...” 话还没出口,秦嬷嬷一下子掀开帘子,看见两人在门口站着,惊讶道:“表少爷、小姐你们怎么在这站着?屋里的丫鬟呢?都哪去了?” 玉萱道:“我让她们去厨房拿些点心来了,宴席闹闹哄哄的,我怕二表哥没吃饱。” 秦嬷嬷道:“那也得留个屋里伺候的,小姐要是再有什么吩咐,身边岂不没人?”说着又上前给两人续了茶。 安传武已经重新坐下,玉萱此刻面对他总感觉有点不是滋味,到底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喘口气。 墨琴和雁书正端着果盘走过来,看见自家小姐站在院子里咧着嘴傻笑都有些奇怪 。墨琴走过去问:“小姐,你笑什么呢?” 玉萱捏了捏脸:“我有笑吗?” 墨琴翻了个白眼:“眼睛瞎了才看不见小姐笑呢。” 玉萱正要打她,突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一声惨叫。 墨琴、雁书对看了一眼,没敢言语,匆匆将手里的果盘放回了正房又出来。 玉萱倾耳听了一会:“好像是二伯母的声音。” 雁书上前:“奴婢过去看看?” 玉萱止住:“不用了!传令下去,咱们庆安院的人都不许去!关紧门户,听见什么也不要出门!” 玉萱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庆和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让自己院里的人去探听消息怕惹上麻烦。 她回了正房,对安传武说:“表哥,二伯母院里好像出事情了,我害怕。” 安传武也听到了那声惨叫,走过去抓住玉萱的手:“表妹,没事的。” 玉萱也没有挣脱,心里的不安却扩散开了,只感觉胸口闷的难受。 安传武见她不安,轻声道:“我出去看看吧。” 玉萱一惊:“不要去,二伯母一向与母亲不合,万一牵扯上你怎么办?” 安传武安慰她:“不会的,事情估计已经发生了,我一个外人又是安阁老的孙子,她们不敢往我身上掰扯。” 玉萱这才放他出去。 玉萱在屋里左等右等不见安传武回来,直到半下午了,估摸着贺寿的人也散了,安传武和安氏还没有回庆安院。 玉萱坐不住了,想着过了这么久,庆和院就是有事情也牵扯不到庆安院了,决定出门去。 刚带着墨琴和雁书走出正房,就见春草白着脸进了院子。 玉萱忙上前抓住春草问:“春草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见春草掉下泪来:“四小姐,五小姐没了。” 玉萱怔住,手一松复又紧抓着春草问:“你说什么?谁没了?” 春草道:“五小姐没了。” 玉萱仿佛失了魂魄,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墨琴和雁书吓坏了,也顾不上问青草详情,忙扶住玉萱回了西厢房。 玉萱被两人扶着上了床,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只心里震惊于玉菲的突然夭折:怎么可能?我明明没再喂五妹妹饺子的,那个坎儿明明躲过去了呀。 秦嬷嬷不停抚着玉萱的背,问雁书、墨琴:“这是怎么了?小姐怎么吓那么厉害?” 墨琴哭着道:“小姐听见五小姐没了,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雁书已经去请夫人了。” 秦嬷嬷气:“请夫人干什么,这会夫人肯定也忙,去请大夫!” 话音没落,安氏已经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看见玉萱这个样子,急问:“萱姐怎么了?” 玉萱这会已经回转过来,看到安氏回来,问:“母亲,表哥怎么没跟着你过来?” 安氏被她气笑:“这会还有功夫惦记你表哥,可见没什么大碍了。我让他回去了,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没得让他跟着再惹上什么麻烦。” 玉萱听了,问:“母亲,二伯母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五妹妹她,到底怎么没了?” 玉萱说着有些哽咽,泪呼呼的往下流。 安氏心疼的道:“知道你难受,我也难过。多可爱的孩子,粉团子似的也不认生,见了人就让抱。” 玉萱问:“母亲,到底怎么了?” 安氏道:“你二伯母前面陪你祖母听戏,菲姐跟着奶娘留在了自己院里。谁知道有个死丫头拿着瓜子逗她玩,一颗瓜子卡在了气管里,那丫头用手去掏怎么也掏不回来。你二伯母听到消息赶过去,菲姐脸都黑了。” 说着也是流泪不止,都是有儿女的人,如果换成了自己的萱姐,自己还不得心疼的一头撞死。 玉萱听到玉菲竟是被一颗瓜子给呛死了,总感觉荒诞。 前世里自己喂她一颗饺子,谁知道饺子里有包的铜钱,五妹妹当场呛的没气,二伯母恨毒了自己,母亲从此再也不带着自己回江家大院。 原以为自己小心躲过去了,谁想到五妹妹只多活了三天又被一颗瓜子给呛没了。 难道一切皆有天命?那老天爷又让自己多活一回做什么?重新如前世那样再死一次吗? 胡思乱想间,玉萱头又疼起来,安氏又是唤人来伺候又是叫人找出京里大夫给出的方子去抓药,也没时间去庆仁院凑什么热闹做孝子贤孙了。 看着玉萱喝了安神汤睡去,安氏才松了一口气。 她整了整玉萱的衣服,却摸到了她怀里的锦囊,打开一看是对南珠耳坠。 安氏问左右:“萱姐怎么有这样的南珠耳坠,我不记得她有过这种耳坠?” 秦嬷嬷道:“许是表少爷捎来的,刚才表少爷在屋里等您,小姐陪着说了好一会子话。” 安氏低头想了片刻,将南珠耳坠重新放好,给玉萱压在了枕头旁。 田嬷嬷扶着安氏出来,看着安氏的表情小心翼翼问:“夫人,那耳坠?” 安氏道:“二嫂是透过亲上加亲的意思,我总感觉萱姐还小没答应,再看看吧。萱姐还小,怎么着也要及笄后再说。要是两个孩子彼此都有意那最好,装不知道吧。” 052自私透顶 庆和院里江老太太怒气冲天的坐在堂上。 好好的一个寿辰竟然闹出人命来,平白惹场晦气。 她不耐房的看着地上还抱着玉菲的江钱氏道:“姐已经没了,你准备抱到什么时候?来人,把菲姐抱走!” 江钱氏抱紧了玉菲的尸体,冲着上来的婆子喊:“都别碰她!我的菲姐只是睡着了,你们别惊了她!” 秀兰、秀梅跪在地上哭:“二太太,五小姐没了,您撒手吧,让我们给小姐擦洗擦洗身子换身新衣。” 江钱氏冲着她们喝道:“胡说!胡说!我的菲姐只是睡了!”竟扑上去要打两人。 有婆子趁机上前抢走了玉菲的尸体。 江钱氏扑上去:“菲姐!菲姐!你们这是要挖我的心呐!”手拍着地嚎啕大哭。 江吴氏抹着泪劝道:“二弟妹,这也是想不到的事情,你想开些。” 江钱氏哭了一会,突然“呵呵”大笑起来:“想开些,如果是芳姐没了你想的开吗?” 江吴氏脸色大变,气的直咬牙:“二弟妹是魔障了吗!” 江老太太一拍桌子:“都闭上嘴!” 姜婆子走进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禀老太太,客人都送走了。有问起的,我只说二太太院里有丫鬟不小心撞到了伤了手。没人知道内情。” 江老太太点头:“这就好,大过年的又是我过寿,让人知道咱们家夭折了孩子到底晦气。” 江钱氏闻言,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说道:“我的菲姐没了,老太太只觉得晦气吗?那可是您的亲孙女!” 江老太太气:“你什么意思?菲姐没了难道我不心疼?要是你管严自己的丫鬟,又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情?” 江钱氏听了江老太太的话,怔了半响,摊在地上:“老太太果然是个薄情心硬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一年是您....” 江老太太脸色大变,立即冲姜婆子道:“给我堵上她的嘴!” 姜婆子吓出一身冷汗,早一步上前堵了江钱氏的嘴。 江老太太闭上眼平稳了半天心绪才缓声道:“我知道菲姐没了你难过,可是想想你还有个哥儿。你们夫妻什么情形你也知道,睦彬将来也不会只有小七一个庶子。你只有将世堂好好养住,才没人能撼动你江家二太太的位置,可不要为了一时的激愤毁了自己儿子!” 话毕,死死盯住了江钱氏,直到对方目光黯淡身体缩了回去,她才暗示姜婆子松了手,对左右道:“你们太太伤心过度,扶她回去好好歇着,这里有我呢,定不会饶了害死菲姐的丫鬟。” 江钱氏眼里又燃起光来,挣扎着扑过去抱住江老太太的腿:“老太太,你可一定要给我女儿做主啊!害死姐儿的丫鬟是那赵氏带来的,赵氏也脱不了干系!老太太做主!” 这话正被进门的江睦彬听个正着,他抬腿朝着江钱氏就是一脚:“你胡掰扯什么?这跟赵氏什么关系!” 被踢到肋骨的江钱氏忍着痛冲他喊:“怎么没关系,是她的丫鬟害死了我的女儿!不是她指使还能是谁?这个毒妇,恐怕是想着害死我们娘仨儿她好扶正!” “你不要胡乱掰扯!”江睦彬怒斥,又冲江老太太拱手道:“母亲,我已经审了那丫鬟,确实只是哄菲姐玩。谁知道出了意外,赵氏也吓得直哭。儿子以为这真是个意外。” 江钱氏一听,哪里肯信,扑上去挠他:“你个宠妾灭妻的混账货,为了个玩意儿竟然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 江睦彬没防备,脸上被挠出五条血口子。 江老太太心疼儿子,没想到江钱氏又发起疯来,气的直拍桌子:“把她带出去关起来!” 又问江睦彬:“没事吧?都杵着当木头呢!快来人给二老爷上药!” 待江钱氏被拽走,江老太太看着上药的儿子道:“活该!跟你老子儿一样被妾室迷得睁不开眼!” 江睦彬疼的嗤牙咧嘴,对着母亲道:“母亲,这跟赵氏真没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疯子,一疯起来就乱攀咬。当初若不是她迁怒三弟妹,我也不会攀不上安阁老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数年。” 江老太太听了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才说:“到底是我的亲孙女没了,那赵氏的丫鬟惹的事,她也不能给我全身而退了。已经没了一条命,大过年的也不好打打杀杀。来人!将那丫鬟先关进柴房,等过了年再让她病死吧。还有那赵氏,灌碗绝子汤下去!” 江睦彬跳起来:“母亲!” 江老太太摆摆手:“不要说话!你必须明白宠妾灭妻大理不容!多少男人可都毁在一个色字上!” 第二天听闻江钱氏伤心过度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安氏携了玉萱去探望。 丫鬟进去禀报,只听江钱氏的声音传出来:“她来干什么?看我热闹?我不见这种抢人丈夫的贱女人,跟赵氏一个德行,看了恶心!” 安氏与玉萱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玉萱大怒,扬声冲着屋里喊:“我们也不打扰二伯母养病了,免得好心喂了狗,惹的咱们更恶心!” 安氏听到江钱氏竟守着下人如此说自己,一点脸面也不给。 她也不似往常一样去计较玉萱的犯上,只脚步踉跄的扶着田嬷嬷回去了。 玉萱不解气还要说什么,雁书从隔壁屋转过来,拉着她出了庆和院。 玉萱气道:“母亲就是太心软,像这种人,来看她做什么?偏偏是个长辈,我又不能打进去!” 雁书被她逗乐:“小姐快被三小姐传染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不过奴婢打听来了昨天的情况。” 玉萱忙说:“说来听听。” 雁书将昨日江老太太怎么处理的事情,江钱氏怎么跟江睦彬打了一架缓缓道来。 玉萱听了没有言语,低着头直到进了自己的西厢才冲着雁书道:“祖母果然是个冷心肠。为了自己的颜面就这样委屈二伯母。”但是心里到底对江钱氏同情不起来。 安氏被江钱氏当着玉萱骂了几句,除了每天必要的行程再不出门,也不怎么见玉萱。 玉萱心急,找到田嬷嬷道:“母亲这是干什么呢?难道还怕我看不起她?自己的女儿也要生疏了吗?” 田嬷嬷也是心急,跟着劝了几回,安氏这才回转过来,叫过玉萱抱着哭了一场,只说自己被人冤枉心里难受。 有丫鬟将事情讲给了江睦桐,江睦桐生气,跑去庆和院找二哥评理。 那江钱氏又被江睦彬骂了一通,关在房里不让出门。 而玉菲因为年幼夭折,并没有埋在祖坟里,只找了片空地草草的葬了,且没有让族里亲眷知道,只说玉菲病了。 直到过完年,才对外放了口风说五小姐病的起不来,没了。 玉萱被这一系列事弄的心寒,一点也不想在江家大院多呆,有事没事就劝着江睦桐回京。 江睦桐也顾着安氏的心情,看着母亲过完寿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一过了十五就去给江老太太辞行。 江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就这么嫌弃我这个老婆子?菁姐从不回来,现在连垣哥都不来过年,如今你也要走,那安氏就那么讨厌我?” 江睦桐忙跪下:“母亲误会!是我要回去,家里现今也没什么大事,京里还有一群同僚、上级要打理关系,请母亲体谅。” 江老太太一听是要回京打理仕途上的事,气消了许多。 转头看见正给自己破核桃的玉茜,她就问江睦桐:“我让茜姐跟你去京里,是为了她的亲事,这些日子闹闹哄哄的也没问你给看的怎么样了?” 玉茜听祖母提起自己的亲事,拿着核桃悄悄的退到了暖阁。 053恨铁不成钢 江睦桐等玉茜进了暖阁才对江老太太道:“我看了几家,等回去好好考量一番,再报于母亲。” 江老太太问:“都是哪几家?” 江睦桐说了几户人家,江老太太有些不满:“怎么都是四品以下官的儿子?” 江睦桐就有些窘迫:“母亲,玉茜毕竟自小没了母亲,那些高品级的官员府上对此还是在意的。玉茜嫁低些,有我看顾着也没人会轻视她。” 江老太太想了又想,到底不满意:“再看看吧。茜姐玉一样的人,怎么也要找个好点的才能配得上。” 江睦桐只好点头答应再多相看几家。 暖阁与外间不过只隔了个柜格,并不隔音。 祖母与父亲的对话玉茜全听在耳朵里,伺候的春兰、秋菊不安的看着自家小姐,玉茜只一下又一下的破着核桃,头也不抬。 临回京,江吴氏万分不舍的拉着玉芳不撒手,玉芳笑:“母亲,要不我还是留家里吧。” 江吴氏脸一本:“在家里找得到什么好亲事。还是跟着你三叔去!听我的,不要跟着茜姐同萱姐作对,对你没好处!” 玉芳撅着嘴道:“知道了知道了。” 江吴氏看看屋外,将丫鬟打发出去,附着玉芳的耳朵说了一段话,玉芳听了大惊失色:“母亲,这怎么可以?” 江吴氏不以为然:“怕什么。你三婶性子软弱,到时候也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说好话。” 玉芳不放心:“母亲真的觉得可行?” 江吴氏再三打包票:“肯定行,你按我说的,肯定能做武安侯世子妃!” 外面有丫鬟催促,说马车都等着了,玉芳这才咬着嘴唇出门。 临上马车,江吴氏对着她道:“一定要按我说的哈,万事有我,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一旁马车上的玉萱探出头,似笑非笑的问:“大伯母有什么事要让二姐姐把心放肚子里?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准也能给二姐姐壮个胆儿呢。” 江吴氏有些尴尬,撑着笑说:“母女还能说什么话,就是让她在你家乖乖的听话,不要给三弟妹惹事。” 安氏在车里拽回玉萱,小声训:“人家母女说私话你凑什么热闹!” 玉萱笑着坐回车里,心里冷笑:我说当年玉芳那么大的胆子,原来是大伯母在后面撑腰,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次有我在,看她还怎么闹的出丑闻给母亲惹麻烦。 一对人马晃晃悠悠的进了京,李姨娘带着江世城,同柳姨娘站在二门处迎接。 江睦桐并没有带她们回江家大院,柳姨娘在侍郎府冷冷清清的过了个年,这会儿见了江睦桐,不禁有些委屈,红着眼圈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江睦桐因着这年过的乱哄,也没心情哄她,只点了个头就扶着安氏进了正房。 玉萱冲着柳姨娘得意的一笑,气的柳姨娘咬碎了银牙。 玉茜路过李姨娘的身边,上下打量了江世城一番,冷笑一声走过去了,吓得李姨娘抱紧了江世城不敢撒手。 玉茜随众人进了正房,看着父亲坐稳了才开口道:“父亲,怎么城兄弟这么大了还跟着李姨娘在后院厮混?如今姐妹们都回来了,总不能还让他在后院呆着吧?” 一句话提醒了江睦桐:“说的没错,城哥伤也养好了,去前院自己屋子住吧。”又唤过江世圩:“你以后不许再像自家的兄弟动手,否则我饶不了你!” 江世圩在江家大院如鱼得水的劲还没缓过来,被父亲这么一喝,吓得忙站直身子道:“父亲,孩儿再也不敢了。” 只李姨娘紧紧抱着江世城,趁玉茜不注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玉萱冷眼看着这一切,直觉的好生无趣,转头问安氏:“母亲,咱们回来了。什么时候去探望外祖母?” 安氏道:“等休息两天吧。” 李姨娘听了站出来道:“禀夫人,前回安阁老府来送年礼,好像说安老太太病了。” 一句话把安氏和玉萱惊了一跳。 江睦桐闻言,道:“咱们府上也没什么大事要处理,明天一早咱们就去。” 第二天一大早安氏就起来唤了玉萱,向安阁老府去了。 已进安府二门,她就问迎出来的安于氏:“母亲怎么病了?有没有大碍?” 安于氏安慰她:“没什么。老太太年纪大了,大年初一去宫里朝贺撑不住回来躺了两天,已经大好了。” 安氏这才放下心来。 进屋见安老夫人果然脸色红润,半躺在坐榻上正笑看着玉菁、安佳莹玩五子棋。 她见安氏、玉萱进来了,招手道:“怎么这么早就回京了,不陪你婆婆多住两天?” 玉菁也站起身跑过去挽住安氏的胳膊:“母亲,我还以为你要过了正月才回来呢。” 安氏面色有些不虞,安老夫人见了知道有事情,就道:“你们带着萱姐玩去吧,不是整天说萱姐在就好了。现在来了,把你们留的好东西都赶紧掏出来吧。” 安佳莹就笑着站起身拉着玉菁、玉萱出去了。 玉菁问玉萱:“我托二表哥给你稍的面具见了没有?” 玉萱点头:“收到了,真是丑。” 气的玉菁拧了她一下:“我千辛万苦给你带来的,差点没被挤坏,你竟敢嫌丑。” 安佳莹笑着道:“可不是。当时街上人挤人的,几个丫鬟护院护着才把菁丫头拽回来,面具差点被挤烂。 ”玉萱好奇:“京里新年很热闹吗?” 玉菁道:“那是当然,可惜你回江家大院看不到。” 玉萱吐了下舌头:“下一年我是不想再回去过年了,谁知道又会闹什么事?” 玉萱听了好奇:“出事了?刚才看母亲面色不好,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触犯她了?”说着就要卷袖子。 玉萱忙摇头拦住她:“姐姐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卷袖子?这回没人触犯母亲,是五妹妹没了。” 玉菁当场傻住,她对玉菲没印象,只知道她是那个阴阳怪气的二伯母的小女儿,今年才四岁。 她问:“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好给我们说说。” 玉萱将江家大院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之前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玉菁和安佳莹听,只隐下了江钱氏对安氏口出的恶言。 安佳莹听了江家大院发生的事情,咋舌道:“这年过的真是精彩。只是可惜了那个玉菲妹妹,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玉菁也是同样的感触:“虽然我没见过五妹妹,但是也听你们说过是个可爱的女娃娃,谁想到竟被个瓜子儿给卡没了呢?真是命运无常。“ 三个女孩唏嘘命运的无常,安老夫人也感叹着对安氏道:“江家大院真是个是非多的地方,幸亏这次没攀扯到你。” 安氏听了,见两位嫂嫂不在旁边,只留自己母女说话。 她犹豫一下,将江钱氏的恶语说了,边说边委屈,伏在安老夫人腿上哭起来。 安老夫人听了气的手直抖,见女儿委屈也是心疼:“咱们家一向素净,你和你妹妹面对后院复杂都没心眼。一个只顾着跟妾室斗气失了身份,你呢?只知道一味的退让!你就不能骂回去?!” 安氏眼神闪烁:“总要为三郎想一想,万一伤了兄弟和气如何是好。母亲不是常说要顾全大局维护脸面吗?” 安老夫人听了气的直想捶她:“我是说顾着大面不要失了你贵女的体面,可也没说让你低下脖子任人骑上去!” 054姐俩好 安氏见母亲生气,忙拭干眼泪站起身给安老夫人顺气:“母亲不要生气。其实江家婆婆和妯娌平日待我都很好,二嫂也是伤心至极口不择言,我没生气。” 安老夫人听了冷笑:“不生气,怎么憋着跑我这来哭?” 安氏被说的面红耳赤,只说着:“三郎已经替我出气了,我这不是看见母亲一时委屈。其实早不生气了。” 安老夫人摆摆手:“罢了罢了,只要你觉得过着好就行。”平息了一下,又道:“幸亏菁丫头自小养在我身边,没学了你那软弱的性子!” 安氏闻言有些不满:“母亲,不是我说,菁姐也太不像话了。脾气暴躁,在家里时常与茜姐置气,闹的姐妹不合。” 安老夫人问:“你是怪我了?” 安氏忙否认,安老夫人又道:“我倒觉得菁姐懂事,知道哪个是亲的就护着哪个。不像你,分不清好坏!” 安氏道:“母亲何出此言?” 安老夫人都懒的看她一眼,道:“你刚回京那会儿,那个江玉茜把静丫头胳膊都掐青了,你难道不知道?也对,有你这个好坏不分只知道一味责骂自己女儿的母亲,菁丫头又怎么会向你说自己的委屈?” 安氏听了心疼不已:“她从没给我说过,这孩子,我只知道是她不懂事,总找茜姐麻烦。” 安老夫人叹口气,想了想,还是怨自己那时候只想着娇养女儿,一个惯的无法无天性子张狂,一个倒是乖巧听话但是性子却软弱。 她道:“你也挺忙的,菁丫头既然与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不和,我看也不用随你家去了,就留在我这。还有萱姐,也留下吧,免得也让你教的只知退让不懂反抗。” 安氏哪会同意:“母亲,你总要给我留一个女儿在身边。” 安老夫人丝毫不退让:“我不给你留了个江玉茜?你不是一直在忙着给她说亲挺忙的?反正你也没时间照顾菁丫头和萱丫头。莹丫头眼看着就要出门了,正好留她两个给我这个老婆子做个伴,也算你一片孝心!” 安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安氏哪里还敢反对,只能答应。 吃饭时安老夫人一宣布这个决定,菁姐就高兴的搂着玉萱道:“这下咱们可以常陪着外祖母了。” 玉萱有些不舍安氏:“可是家里就母亲一个人了。” 玉菁不以为然:“反正两家离的近,想母亲了可以随时回家去。” 玉萱看着她:“姐姐,你怎么就那么没心没肺呢?” 玉菁变了脸:“你孝顺那你回家去,反正我要陪着外祖母!” 安佳莹一旁见了,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说说笑笑的,才多大会你们姐妹就翻脸了?” 见两人均别过脸去不说话,安佳莹拉过玉萱道:“年前姑母不是还说要让你过来上安家的女学吗?怎么这会真留下了,反而不乐意?” 玉萱不好给安佳莹摆脸,低头道:“能留下来陪外祖母还能上安家的女学,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姐姐怎么可以对母亲这么没心没肺的。就算没长在母亲身边,也总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这样子跟白眼狼什么区别?” 玉菁其实也有些后悔,但是听到玉萱这么说她,还是生气:“谁白眼狼?就你孝顺!” 玉萱知道她性格好强,这样争执也怪没意思的,便不再理她。 这里的纷争引起主桌的注意,安氏问:“怎么了?吵什么?” 安佳莹忙笑道:“萱表妹说这个桃仁鸡丁好吃,菁表妹说那个翡翠鱼丁更美味,两人这不就意见不合了。” 安氏瞪过来:“你们两个消停点,在外祖母家还这么孩子气,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安老夫人呵呵笑道:“这俩孩子,真是淘气。来,把这桌上的桃仁鸡丁和翡翠鱼丁端过去。” 玉萱忙站起身道:“不用了外祖母,这里够吃的。刚才只是同姐姐讨论一下哪个味道更好,并不是不够吃的。” 安老夫人点头:“就该这样,吵吵闹闹又不伤和气。” 玉萱坐下,玉菁靠了上来:“刚才是我不对,其实我的意思是咱们能陪着外祖母真好,不是不管母亲的。” 玉萱也道:“也是我性子急了,对姐姐胡乱说话。” 安佳莹噗呲笑出来:“快服了你们姐妹两个,刚翻脸就和好,我真是跟不上你们的节奏。罢了,以后你们再吵什么,我是不跟着劝和了,反正总会和好的。” 说着又有些伤感:“有个姐姐妹妹的真好,吵吵闹闹的也是热闹。母亲只我一个女儿,以后嫁出去了母亲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玉萱劝解:“莹表姐不要伤心,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大舅母没少一个女儿反而多半个儿子,怎么会寂寞呢?再说以后大表哥娶了亲有了侄儿,家里不还是很热闹?” 安佳莹被她说的害臊,玉菁反而也伤感起来:“也不知道大表哥和垣兄弟走到哪了,年也不回来过!” 玉萱问:“怎两个人还没来信?” 玉菁生气:“这两个没良心的!回来了非要罚他们不可。” 玉萱安慰:“下个月莹表姐大婚,他们总要回来的,大表哥还要背表姐出门呢。若那时还不回来,不说大舅母,大舅也会不认这个儿子的。” 前世可不就是安佳莹大婚前一天两个人才回来的,虽然表姐回门后两人又没影了,惹的大舅母直骂养儿是个债。 安氏回侍郎府时玉萱还是跟着走了,说好了回去休整一下,收拾收拾东西就来。 傍晚至家,安然居的人都知道自家小姐要去安阁老府住上一段日子,都很兴奋。 玉萱总有些舍不得安氏,呆着安氏身边舍不得回自己院子。 安氏也不舍:“你这孩子打出生就没离开过我身边。虽然是去你外祖母家,我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田嬷嬷在一旁劝说:“夫人,安阁老府离咱们也不远,想小姐了咱们就过去,又能见小姐还能探望老夫人,岂不两全?” 玉萱也道:“母亲年前不是还说要让我随着姐姐去上安家的家学吗?咱们家哪请的到好的教养嬷嬷和女先生?如今教导姐姐她们的正是有名的崔大家;四月里莹表姐出门,安王府专门从宫里请了两个教养嬷嬷教导礼仪,正好我和姐姐也跟着学学。与我们也是有益处的,母亲不要难过了,” 安氏闻言心里好受很多,为了两个女儿将来的好造化,且忍忍吧。 劝安氏等于劝自己,说了一通话,玉萱自己心里也想开了些。 回了安然居里,见墨琴与雁书相互推搡着,玉萱只觉好笑,知道她们想问什么只装不知道:“你们没事情做吗?都站在这干什么?” 墨琴忍不住,上前问:“小姐,您去安府准备让谁留下?” 玉萱故意道:“怎么?你要留下?也不错。” 墨琴着急道:“我是随身伺候小姐的,怎么能留下呢?三小姐身边的慧香姐姐、莉香姐姐都跟着三小姐去安府呢?” 玉萱笑:“看把你急的,怎么就没有雁书有耐性。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去安府算是客居,总不能把家里人全带上。你和青棋随身伺候,自然要跟着,秦嬷嬷是安府出来的,也跟着去。雁书和染画留下,把院子盯好,不要因为我不在,就乱了平日的规矩。” 055口舌之争 有丫鬟传报二小姐来了,墨琴和雁书纷纷站立好,玉萱也站起身将玉芳迎了进来:“二姐姐怎么这么稀罕,来我院里说话?” 玉芳笑:“往日不常与四妹妹来往,母亲说了我一顿。想想也是,俺们都在一个府里住着,都是江家女儿理应常来常往才是。” 我可不敢与你常来常往,万一不小心被你利用攀上云表哥,是会被姨母骂死的。玉萱心里嘀咕着,面上却笑道:“二姐姐果然通透,我就说嘛,咱们都是姐妹何必整天见了就红眼睛,跟仇人似的。” 说着拉着她坐下,又唤墨琴上好茶好点心来。 玉芳见她热情,抿嘴笑:“四妹妹真是客气。不用专门招待我,上些平常用的就行。” 又问玉萱:“听闻四妹妹不几日就要去安阁老府跟着三妹妹和安家表姐上学了?” 玉萱点点头,玉芳不无羡慕的道:“真好,如果我也能跟你一起去就好了,咱们姐妹在一块也有个照应。” 玉萱听了心里一哂,安家的女学是给安家的女儿开的,她同姐姐也不过是占了安老夫人外孙女的便宜,玉芳又想以什么身份去蹭学? 玉芳见玉萱只笑,并不接她的话,眼珠转了转又问:“听说崔大家现在安家做先生,可是真的?“ 玉萱点头答道:“正是。”却也不多言。 玉芳其实知道自己想跟着去也是妄想,但是见玉萱防什么似的心里也不高兴起来,忍不住讽刺道:“听闻那崔先生也曾是高门贵女,才识过人却终身未嫁,可见女子太有学问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也不会有句古语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玉萱笑了:“是了,在德上面我确实不如二姐姐。” 玉芳红着脸唰的起身,把身边丫鬟吓了一跳。 玉萱故作惊讶:“二姐姐怎么了?我哪里说错话了?” 玉芳醒过神,对玉萱道:“我差点忘了,大姐姐今天谱了个新曲子让我早些过去听一听。四妹妹,我就先告辞了。” 玉萱虚留了一下:“二姐姐这就走吗?我还想留二姐姐一起用饭呢。” 玉芳道:“不了,已经跟大姐姐说过回去吃的。”说完也不等玉萱答话带着丫鬟秀兰匆匆走了。 墨琴送完玉芳回来,奇怪的问:“真奇怪,二小姐怎么看着气冲冲的?” 玉萱并没有答话,只道:“你们去厨房拿饭去吧,今个儿累了,早吃早睡。” 路上墨琴还是很奇怪,雁书道:“你没听二小姐诅咒咱们家小姐上了学也嫁不好,小姐那是拐弯抹角的说二小姐肚里没墨水也不知道怎么样呢。” 墨琴缩了缩肩膀:“我还真听不出来。才回京里多长时间,小姐也跟那些贵女们一样说话拐弯抹角的听不懂了。” 雁书道:“咱们小姐只对那些拐弯抹角的人才这样呢,平日跟夫人、三小姐还有咱们不还是直来直往的?” 墨琴仔细想了想,点头:“确实是这样。” 两人来到大厨房,厨房管事关婆子笑着问:“两位姑娘来取四小姐的饭?正在灶上热着呢,我这就给你们装上。” 墨琴环顾了一下厨房,见四个小灶上也都满满的,就问:“这小灶上是什么?” 说着拿手去掀最近的一个罐子,却是一罐慢火焖着的鸡爪子。 墨琴好奇:“是不是你们开小灶呢?回头给我留两个。” 关婆子装好食盒递过来,笑答:“那可不是咱们自己吃的,主子的晚饭还没好,我们这些粗人哪里有时间吃。那是二小姐点的,我们下午就焖上了。” 墨琴听了噗呲一笑:“二小姐竟然还有啃鸡爪子的嗜好,我怎么不知道?一个大家闺秀拿着个鸡爪子啃,那个场面想想都好笑。” 雁书使劲给她使眼色,墨琴根本不抬头看,只说的痛快却不提防被春兰一把推了个踉跄。 墨琴被雁书扶住才没被推倒在地,一抬头见是玉茜身边的春兰,大怒:“你走路不长眼吗,推我干什么?” 春兰冷笑:“没打你就是好的。在背地里说主子的坏话,按着家里的规矩,不打烂你的嘴!” 墨琴站直了,掐起腰:“又没说你家主子,你当什么出头鸟!真以为自己是嫡长女身边的丫鬟呢,我呸!装什么大丫鬟的样子!不过是个失势小姐的丫鬟,充什么大头!” 厨房里的人在春兰一进来时就溜了出去,有机灵的跑去找安氏身边的田嬷嬷。 雁书在墨琴话出口时就变了颜色,拉住要冲上来打人的春兰:“好姐姐,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的。您消消气,她就这个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春兰甩开她,冷哼一声道:“谁是你的好姐姐?我可是听的真切,我只不过是个失势小姐的丫头,哪里当的起你这得脸丫鬟的一声姐姐。” 雁书心里一沉,知道玉茜不是个好相与的,身边的丫鬟也是有一学一,今天这事是无法善了了,只怨墨琴口不择言,平时在安然居掐尖要强也就罢了,在大厨房人多嘴杂的地方还不收敛脾气,这可怎么办好。 正急着,又听墨琴道:“你还想动手?来呀,有本事来呀!” 春兰果然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墨琴的头发。 田嬷嬷进来时,墨琴和春兰正互相扯着头发厮打,厨房众人围在一旁观架,只有雁书在里面想着办法分开两人,却还是一个不注意被推倒在地上。 田嬷嬷生气的喝道:“热闹好看吗?赶紧给我拉开!” 众婆子见田嬷嬷来了,慌的赶紧上前拉架。 墨琴和春兰即使被众人拉开,也还互相瞪着眼互吐口水。 田嬷嬷厉声问:“来取个饭还能打起架来,真是长了本事!说吧,为了什么?” 春兰开口道:“田嬷嬷来的正好,我要问一问下人背后诋毁主子,该受什么罚?” 不等田嬷嬷开口她就叭叭叭将墨琴的不敬之言从头说了一遍。 田嬷嬷听后眼光凌厉的看了墨琴一眼:“她说的可是事实?” 墨琴说不出话来,因为自己确实脑子一热说了些不敬的话语,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也否认不得。 田嬷嬷见了,知道春兰说的都是事实,心里为难:一个是大小姐的丫鬟,一个是四小姐的丫鬟;一个泼辣好强得理不饶人,一个伶俐机智最护短;一个是前面留下身份尴尬的小姐,一个是最得夫人宠爱的女儿。 田嬷嬷道:“这是众人都看见了,瞒不过夫人去。你两个随我去夫人那,等着夫人发落吧!” 立时命人压了两个口舌之争的丫鬟,给安氏禀报去了。 安氏听了田嬷嬷的叙述,只恨墨琴不争气,以前在主院时见她直爽大胆,指望着她能护着玉萱那个傻姑娘别被人欺侮了,现在倒好,没护着玉萱倒惹出乱子来。 玉茜也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见到跪在院子里的两个丫鬟,她狠狠剜了墨琴一眼,抬头问安氏:“不知道夫人要怎么处置这对上不敬的丫头?春兰闻言不平、仗义阻拦才被拉出来厮打,夫人可不要行事不公!” 安氏自从得知玉茜背地挑衅自己的大女儿,对她也渐渐冷了心肠。又不是傻,谁愿意对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顾着江睦桐,她才不管玉茜嫁不嫁人。 听到玉茜紧紧为自己丫鬟洗脱,却紧紧咬着萱姐的丫头,安氏稳稳心神问:“那你说该怎么处置?” 056发落 玉茜见安氏问自己,冷声道:“自然是要将那不敬主子的丫鬟打出去!不过夫人掌管中馈,这等责罚之事还是谨听夫人发落。” 玉萱也走了进来,正见到了此时情景。她在来时路上已经听了事情经过,知道墨琴逃不了责罚,可也容不得玉茜来指手画脚。 玉萱扬声问玉茜:“墨琴背地非议主子自然该罚,可也不是由着春兰自行处置。我倒不知道,春兰什么时候开始替母亲行使这赏罚之职了?还是春兰觉着自己不但是大姐身边的丫鬟,还能做这侍郎府的主不成?” 春兰闻言立时道:“奴婢没有!奴婢只是看不过她背地诋毁主子,仗义出言教训了一下而已。” 玉萱嗤笑道:“好一个仗义出言教训!我不知道你个潇湘馆的丫鬟仗谁的义,又有资格教训谁!墨琴出言不敬,你自可以禀告给田嬷嬷由主子们发落,什么时候我的丫鬟还要你来教训!” 春兰答不上来,偷眼看向玉茜。 玉茜瞪她一眼,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玉萱:“四妹妹这是打定主意要包庇自己的丫鬟了?” 玉萱不理她,只转向自己的母亲,屈膝行礼:“有错就该罚,女儿又怎么会无视家规。只是大姐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母亲要公平行事。背地诋毁主子该罚,那等越俎代庖的奴才也不能饶了!” 安氏见玉萱不卑不亢,与玉茜争论,不知道这种性子安老太太可欣赏。 平日再对江玉茜嘘寒问暖,事关自己的亲生孩子,安氏还是不自觉的向着自己的孩子,她又不是圣母。 望着自己最爱的小女儿,安氏点头:“是都该罚。就按咱们府上的规矩,墨琴背地诋毁主子、心存不敬,已经不配在小姐身边伺候,打发到庄子上去;春兰越俎代庖、出手打人、影响恶劣,就...” 安氏顿了顿,到底顾着玉茜的脸面:“就降为粗使丫鬟,还留在潇湘苑!” 玉萱、玉茜两人面上不显,都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墨琴被发落庄子上是玉萱认定的结果,不过能把春兰拉下来也算赢了一场。 玉萱对安氏道:“谨听母亲命令,只是墨琴服侍我一场,请母亲宽限一天,让女儿带她回去收拾收拾吧?” 安氏见墨琴头发散落、衣衫不整,点点头:“去吧。” 玉萱让青棋扶起了墨琴,看也不看玉茜一眼,转身回了安然居,玉茜也让人扶着春兰回了自己院子。 一进院门,春兰就噗通跪在石板路上:“奴婢给小姐丢脸了!” 玉茜缓缓转过身:“你也知道。” 一旁冬梅看着玉茜的脸色帮忙劝道:“小姐,春兰姐姐也是为了维护咱们潇湘苑的声誉不让她们随意抹黑。刚又被降了等,小姐就饶了她吧。” 玉茜道:“我不是怨她不跟我说一声就动手,我是恼她既然动了手为什么不再狠一点!那墨琴还不是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白担了个打架的名儿。” 冬梅心里一颤,说:“那墨琴已经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也算安然居的损失。” 玉茜狠狠道:“看她们还得意!春兰起来吧。虽然你降为粗使丫鬟,可还留在我身边,平时怎么伺候还怎么伺候,只不过别跟着我出院子了,让人看见到底不好。” 春兰大喜,磕头谢恩,起身扶着玉茜进了屋,却不见玉芳身影。 玉茜问:“二小姐呢?” 秀兰出来道:“二小姐已经睡下了。大小姐可还有什么事情?” 玉茜想了想:“算了,我们为了她跟安然居打了一架,她倒没事似的睡着了。心倒宽!我也累了,春兰、冬梅去打水吧。” 秀兰陪着笑送三人进屋,转身回了玉芳的房间。 玉芳卧在床上,见秀兰回来,忙招手:“过来。大姐姐没生气?” 回忆起刚才玉茜那番话,秀兰叹口气:“没生气。小姐快睡吧。” 玉芳道:“怎么睡的着?秀兰,你在安然居又不是没听见四丫头怎么暗讽我的,她的丫头又当着厨房那么多人说我,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说着抹起眼泪:“我真想回家去,又不是没家,为什么要在这受人奚落?” 秀兰劝:“小姐,还不是大太太做母亲的苦心,想让小姐在侍郎府里住着有个好名头说个好亲。” 玉芳哭道:“什么好亲?跟在三婶娘身边半年了,那些高门的主母只看着大姐姐和三妹妹,打听我只是个侄女,父亲是个白身,眼角都不瞄我一眼。” 秀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听着玉芳继续说:“我在三婶娘面前提过一句武安侯世子,三婶娘只不往亲事上论。她们全看不起我。” 心里决定要按照母亲说的,生米做成熟饭,安氏不同意也要帮着去向武安侯提亲了。等自己做了武安侯世子夫人,看谁还敢看不起自己。 这边厢玉萱带着墨琴回了安然居,墨琴知道自己闯了祸,没了往日的威风,跪在玉萱面前不敢出声。 玉萱看了她好一会,才幽幽叹了口气:“让我怎么说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没事你编排二姐姐干什么?她爱吃什么吃什么,就好像我没啃过鸡爪子似的!” 墨琴哭道:“小姐我错了,只求小姐不要赶我走。” 玉萱被她气笑:“是我赶你走吗?母亲当着众人的面下的令,谁还救的了你。” 青棋也恨:“说过你多少次,祸从口出,少掐尖要强的。现在可怎么办,还连累雁书伤了腰!” 墨琴只哭,玉萱扶额:“你也别哭了。好在母亲没说把你打发到哪个庄子上。回头我求求田嬷嬷,将你放在京郊母亲陪嫁的庄子上,那里管事、庄头全是母亲的陪嫁,断不会为难你的。你好好在庄子上做活,改改自个儿的烂脾气,变沉稳些。等有机会,我再把你调到我身边。” 墨琴砰砰磕头:“谢小姐!谢小姐!”青棋扶起她回房收拾东西。 玉萱看看左右没个伺候的人,起身走向雁书的屋子。 雁书正躺在床上喝秦嬷嬷给熬的药,一抬眼见玉萱进来,忙慌的要起身。 玉萱赶忙按住:“免了吧。伤的可重?” 雁书道:“没什么大碍,躺两天就好了。” 秦嬷嬷一旁气哼哼的道:“还不重!也不知道被谁推的,腰上紫了一大块。你们年轻不知道伤了腰的后果,老了就后悔了。墨琴那个臭丫头,回头我非要狠狠罚她!” 玉萱道:“嬷嬷不用罚她了,母亲已经将她发落到庄子上去了。” 秦嬷嬷与雁书面面相觑,秦嬷嬷道:“怎么这么严重。” 玉萱正色道:“背后非议主子,怎么不严重?又跟别院的丫鬟打架,还有没有规矩?” 雁书低下头:“是那个春兰先动的手,墨琴气急才口不择言的。” “你也不用替她掩饰了,错了就是错了。”玉萱让雁书好好养伤,不用想这些烦心事。 第二日田嬷嬷来提墨琴时,玉萱塞给墨琴两张银票:“我已经给田嬷嬷说过了,让你去京郊母亲的庄子上。这一百两你拿着,与人打交道少不了花银子。” 墨琴两眼满是泪水:“我辜负小姐厚爱了。小姐保重身子。”最终还是抹着泪被送到了庄子上。 玉萱身边少了个丫鬟,安氏想再给她一个,玉萱拒绝了:“母亲,青棋和雁书俱是稳当人,有她们就够了。我没什么事,哪用得着那么多人。至于缺的名额,等以后有好的再补上。” 安氏怜惜她懂事,也觉得家里是非突然多了,刚过完二月二就赶紧收拾了东西,将宴玉萱送进了安府。 057无题 玉萱的到来,最开心的不是安老夫人而是安王氏。 她主动从安于氏手中接过了安置玉萱的活,带着玉萱将安府溜了一遍,仔细询问了玉萱的生活起居和偏好,这才领她去了宁远阁,与玉菁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姐妹俩也好互相照应。 安佳莹进宁远阁时,玉萱正被玉菁拉着楼上楼下的参观。 玉萱环顾四周,三间通透的大屋,只左边用个檀香木框架牡丹争艳的屏风隔开,隐约可见里面被纱幔围绕的架子床。外间只落地放着张梨花木的大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最引人的是上面那张精巧的金算盘;靠窗的炕上虽然烧的火热,玉萱还是清冷的抖了一下,责怪道:“姐姐也不把屋子隔断好暖一些。” 玉菁一脸的看不起:“你懂什么,人说了:冬日里不能太暖和了,容易磨坏了意志。我这样正好,不太暖却也不冷,清清爽爽的正好算账。” 玉萱揶揄道:“早看见你那金光闪闪的算盘了。真是奇怪,外祖家书香门第,咱们家也是读书人,怎么就生出姐姐这个专爱算盘的怪人来。” 玉菁不满:“你懂什么?那些精通琴棋书画的小姐,哪个婚后不是面对一大家子的中馈焦头烂额的?还不如现在就学呢。那些琴棋书画我会鉴赏就行了,又不是教坊里指着这些吃饭的艺伎。” 见姐姐越说越对那些所谓才女不屑一顾,玉萱笑:“知道了我的姐姐。不过我可要把自己的屋子布置的暖暖和和的。” 安佳莹在门口笑:“谁都跟菁妹妹似的不怕冷。一进冬我都不大乐意过来玩。” 玉萱见莹表姐来了,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问:“表姐来了,外祖母那可还好?我准备一会就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话呢。” 安佳莹道:“祖母说了,不用专门过去。今天萱表妹收拾东西也累,明天还要去学里,今儿就早早休息,明一早再给祖母请安也不迟。” 又唤过跟着的丫鬟,对玉萱道:“我代母亲送了些摆件过来,屋里还缺什么只管给母亲和我说。” 玉萱笑:“大舅母劳心了,母亲大包小包的,我在安然居的屋子现在都空了,全搬这来了。” 安家莹笑:“那是姑母对你的一片爱心。” 三人携手坐下,玉菁问:“听舅母说表姐不用再去学里了,只在屋里跟着嬷嬷学礼仪,对吗?” 安佳莹点头:“正是。学里的东西,都会了用不着再去了。” 玉萱有些遗憾:“还以为能跟表姐一起上学呢。” 安佳莹笑:“总共才学一上午,下午咱们还不是在一处跟着嬷嬷学仪态?” 玉萱高兴起来:“表姐,安王府送来的那两个嬷嬷凶吗?” 玉菁嗤之以鼻:“傻瓜,以后表姐是她们主子,敢凶?” 安佳莹道:“即使嬷嬷和蔼,咱们也要勤加练习。刚才菁表妹的话我都听到了,是说的没错。琴棋书画对咱们这种人家,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雅事。真正要精通的是一府中馈和人情往来。咱们跟崔先生学的,也是京里各家的谱系和人情,以及家族重大场合的礼仪。按理有些话不该我说,看两位妹妹都是通透之人,咱们又亲近我才说上两句。” 见玉萱两姐妹都聚精会神的听,她顿了顿接着说:“就看两位姑母,才学俱佳,但对经济上一窍不通。小姑母只在后院里争风吃醋,失了大家嫡女的风度,这些年都是武安侯老夫人把持着中馈,婆媳多有摩擦。再说大姑母,两位妹妹心里也明白:田嬷嬷代管着大姑母的嫁妆,才不被江家人谋了去。也幸亏田嬷嬷忠心,若是遇到那有异心的奴才,大姑母可还过得如此惬意?再问一句,大姑父这些年的收益,除了家里的开销,其它的大姑母可曾见过半分?” 平时谁给玉萱说过这些,现在听了安佳莹的话,仔细想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可不是吗?平日父亲除了俸禄,其它的孝敬有送到母亲眼前的,母亲才能留着。那送不到眼前的呢? 又想起前世柳姨娘在父亲病逝后,收拾细软逃跑被哥哥逮住,满包袱的珍贵收拾和银两。她又没有什么地方生财,当时自己没有多想,现在看过去,应该是父亲零零碎碎赏的。 玉萱并没有怀疑父亲存着私房银子在外面花天酒地,只是惊叹母亲对钱财上的不上心,当下有些后怕的说:“真的幸亏田嬷嬷忠心。以前在杭州家里简单还好些;现在京里,又多了几个与母亲不一心的兄弟姐妹,总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安佳莹不好答这话,玉菁道:“在她们嫁人之前,能有什么乱子?还想不想有好亲事了?” 玉萱扯了扯嘴角,强撑出一个笑。 就怕玉茜和玉芳婚前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到头为难的还是母亲,可是这些担心又怎么开口对面前的两个人说呢。 外面有丫鬟进来:“二爷来给表小姐送了些东西。” 玉菁眨巴眨巴眼睛问:“现在有两个表小姐了,到底送哪个的?” 丫鬟笑:“是给二表小姐的。” 安佳莹责怪:“什么大表小姐二表小姐的,怪绕口也生疏。统一就按她们家里的排位喊吧。” 见丫鬟茫然,玉萱道:“我在家里排第四,姐姐第三。” 那丫鬟恍然,笑喊:“四小姐!”又说东西是给四小姐的。 安佳莹知道二舅母的心思,也很喜欢玉萱,于是打趣道:“怎么只给萱妹妹,没有菁妹妹和我的?也太偏心了些。” 一句话说的玉萱脸通红。玉菁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只跟着凑热闹:“对呀,为什么没我们的?莹表姐不用上学也罢了,我还要再跟着学一年的,为什么没我的?” 安佳莹抿嘴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玉萱一眼,拉着玉菁往外走:“咱们去看看,什么好东西值得二哥这么上心,巴巴的亲自送来。“玉萱少不得红着脸跟出去。 安传武站在院子里,见玉萱安静的跟在安佳莹和玉菁身后,只感觉这个小表妹犹如霞光般闪亮乖巧。 玉菁刚才不明白,现在见二表哥眼里只盯着自己妹妹,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掀开地上的箱子,翻了翻:“我当什么呢。都是些文房四宝,呦!还有字帖?” 玉菁抽出拿本字帖翻看,见没什么夹带才道:“二表哥,我也缺墨呢,怎么不见你给我送?” 安传武被她问的一愣,马上说:“有的,一会让金安给表妹送过来。” 玉菁也不客气:“那你快点啊,我等着用呢。现在东西已经送到了,二表哥回吧。” 安传武面色一囧,见玉萱尴尬,也不好就留,就说:“表妹们若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出去了。再有什么需要买的只管跟我说,我上街也方便。”说着转身离去。 安佳莹对玉菁道:“看你,把二哥赶走了。好歹是送东西来的。” 玉菁只笑了笑,又深深看了玉萱一眼。 玉萱此时已经稳定了心神,面色并不显出什么,只在心里腹诽:看姐姐这态度,肯定是不愿意我同二表哥走的太近了。 058崔先生 晚间玉菁拉了玉萱与自己睡,两姐妹头抵着头卧在一起。 玉菁问:“二表哥好像对你很亲近?” 玉萱不提防她这么一问,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哪有,你想多了。” 黑乎乎的玉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叮嘱道:“我不管他对你怎么样,我只管你。二表哥固然人才俱佳,可是咱那个二舅母可不是省心的。不是说长辈坏话,我平日虽然嘻嘻哈哈的什么也不放心里,但是什么都知道。咱们那个二舅母最是个势利眼又不好相与,我是怕你受伤。” 闻听姐姐声音颇有些低落,玉萱转身对着她道:“姐姐可是受过二舅母的欺侮?” 玉菁笑:“有外祖母、外祖父和舅舅们,她哪里敢对我下脸子?只是见她对自己娘家太凉薄,总感觉这种人还是离远点好。” 玉萱知道二舅母娘家不显,亲姐姐去世留了个未成人的女儿,听母亲说过要接到安家养着的,也算亲戚见的照应,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位表小姐只住了一年就被二舅母送回了兄弟家。 玉萱想着心事,又听耳边玉菁声音幽幽传来:“二舅母只有二表哥一个儿子,眼珠子似的。无论他们怎么示好,你最好不要与她们太近了。听姐姐的,不会害你。” 玉萱还想问那位表小姐的事情,听到姐姐的声音,想了想,最终没开口,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侍郎府和明天上学的总总。 迷迷糊糊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被叫醒时已经是辰时一刻。 两个人兵荒马乱的梳洗装扮,匆匆给安老太太请安,被众人笑话了一回,这才互相扶着去了崔先生所在的院子里。 崔先生已经坐在堂上翻看面前的书籍,见两人匆匆进来,也没有起身,只婉然一笑:“两位可是迟了。” 玉萱抬眼偷看崔先生一眼,见崔先生是个举止娇媚、疏眉淡眼的优雅女子,根本不似想象中那种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先生模样,不禁有些怔住。 崔先生也放下手里的书仔细打量两个人:玉菁是她认得的,另一位与玉菁长相相似却更显柔和俊眉秀眼的小女孩,应该就是新来的玉萱小姐了。 见玉萱偷偷看自己,还有些惊讶,崔先生笑问:“是不是看我不像个先生?” 玉萱忙收回眼光,笑道:“是跟往日了里教我的先生不一样呢,她们都不苟言笑,只板着脸训人。不像崔先生这样和善优雅。” 崔先生笑:“你若学不好,我也是要打板子的。” 玉萱笑盈盈的回答:“学生定会谨遵先生教诲,努力读书的。” 崔先生对玉萱颇有眼缘,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侍女。 那侍女笑着将两卷书递给玉萱:“我是云姑,先生的侍女。这是先生为萱小姐备下得。” 玉萱见没有玉菁的,且玉菁已经很自觉的坐在了一边的书案边,也不敢多问,接过书道了谢也在另一边坐下翻开书,竟然不是《闺训》、《女戒》之类,她不解的望向崔先生。 崔先生笑:“你这个年纪,开蒙定是《闺训》、《女戒》罢。” 见玉萱点头,她又道:“既然已经学了,还读它干什么呢?那些只是小孩子的启蒙之物,倒是你手里京里人家的谱系,该好好研究一番。谁和谁什么关系、过节,这些清楚了,以后自己办宴会或者出去参加宴会,才不会手忙脚乱的弄错了关系。” 她又转头对玉菁道:“那些谱系你都会背了?” 见玉菁点头,崔先生道:“背会了谱系,可以读史书了。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玉萱目惊口呆,问:“还要读史啊?” 读点游记话本子还行,看史书?枯燥死了。 崔先生点头:“史书可不是男人的东西。后院纷争与前朝刀光剑影又有什么区别?俱是杀人与无形罢了。读史明智,咱们女人多看看,才能胸襟开阔,不局限于一点子蝇头小利;才能知道人心险恶,击落那龌蹉小人的暗箭伤人。” 崔先生神情有些低落,玉萱还想问什么,见玉菁冲自己使眼色,忙闭上嘴专心的翻看手中谱系。 下了学,拜别了崔先生,玉萱问姐姐:“崔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玉菁道:“你记着些,以后注意别犯了崔先生的忌讳。崔先生出身陇西百年崔氏,本是长房嫡女,定的亲是同位世家的青梅竹马苏家的长房长孙。谁知道先生的叔叔婶娘包藏祸心,不但设计夺了长房家产接手崔氏一族,偷龙转凤又抢了先生亲事。先生去质问苏家,可恨那苏公子薄情寡义说什么只是与崔家联姻,娶族长的千金不比娶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更有益处?先生心灰意冷远走京城,立誓终身不嫁,只靠一身才学游走于后院生存。” 玉萱冷吸一口气:“先生经历这么凄惨。” 玉菁道:“听说当年崔先生已经进京自谋生路了,崔氏族里还要将先生送给一个官员做妾。幸亏先生当时正教导着信国公家的女儿,信国公夫人知晓了,只觉得崔家欺人太甚告到了皇后面前。圣上也早看着崔苏两家不顺眼,趁机查办了两家,牵出不少龌蹉的事情来。“ 玉萱抽气:“原来崔苏两家是因为这事才被人清查,出了一大堆丑事坏了名声。现在那两家可跟平头百姓没什么差别了。”又感叹:“崔先生这么美好的人,竟被人这样糟践。” 玉菁道:“先生见识才学皆高于一般女人,你只管跟着好好学习。不要打探先生私事。知道吗?”见玉萱点头,这才罢了。 下午又跟安佳莹的两位教养嬷嬷学习礼仪典范。玉萱往常学的俱不得用,宫里来的嬷嬷果然严厉,什么固颐正视、平肩正背、体不摇肘,都严格要求按照规范来练习;一坐一站皆有规范。 三个人咬着牙,流着汗一遍一遍的练习,旁的事倒放在了一边。 不觉三个月过去,玉萱背会了京里人家的关系图谱,已经开始拿着前朝史书来读了。经过崔先生的生动讲解,又与后宅故事相联系,玉萱还真读出些有趣来。 安佳莹的婚期定在四月里,还有四五日就要到了。 三人的礼仪也练的差不多了,两位嬷嬷只说平日里时刻注意,将规范深深刻在平日举止里有如与生俱来之时,就行了。 玉萱心里嘀咕:那得从小练呀,自己能出门见人就行了,又不是要嫁进皇家。但是面上还是努力的依着规范行事,毕竟那些宫中礼仪虽然严苛,但是行出来却是优美典雅。 三个月的苦练,就连安氏都说玉萱微微驮着的背直了,举手抬足间已经隐见仪态万方、秀丽端庄,哪还有之前跳脱的样子。 安氏心里喜欢,只要没事就过安府来盯着玉萱、玉菁练习仪态。把两个人烦的,还好表姐的婚事近了,安氏忙着挑选添妆的东西,没时间过府来。 059添妆风波 安佳莹的婚期眨眼即到,安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只有玉菁、玉萱两个显得清闲无事。 安氏打了一整套的钻石头面给安佳莹添妆,盒子打开时,纵是安老夫人一辈子见多识广,也倒吸一口冷气。 安氏见连母亲都被镇住,颇有些得意:“这是西洋来的宝石,光泽水透,尤其在阳光或者灯光下最是璀璨。是我托大伯从海上淘来的。” 安老夫人问:“江家老大还涉及海上的生意?” 安氏道:“可不是,听说入了一个船队的股呢。淘回不少好东西,这回听说他自己还买了一艘船。” 安老夫人沉吟道:“海上风险大,你可不要跟着参合。” 安氏点头:“母亲是知道我的,钱财上看的很淡,与江家也无其它经济往来。” 安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安佳莹三姐妹进来,,玉萱一眼看见安氏带来的添妆,拉着安佳莹过去看。 安佳莹拿起来,瞪大了眼睛:“这可是钻石?” 安氏问:“莹姐认识?” 安佳莹摇头:“只听安王妃说过,举朝上下只皇后有一套,还是西洋国进贡的说叫钻石,最是名贵,咱们这是不出产的。姑母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安氏得意:“是菁姐她们大伯从海上淘来的,确实贵重。我专门买来给你添妆的。” 安佳莹拿着头面爱不释手,口里却客气道:“怎么好让姑母破费?” 安氏摆手:“咱们安家总共只有你一个女儿,又是嫁进王府做皇亲国戚。姑母可不得给你些好东西撑场面,让安王府知道咱们安家也不是没底儿的人家。” 又有些可惜的道:“可惜没什么颜色,要不大婚那天戴上,闪瞎全王府的眼!” 一句话说的众人笑,安于氏道:“到底贵重,就是有颜色那天也不戴着,人多手杂的。” 安老夫人也说:“王府娶妻皆有定制,穿什么戴什么都是有规矩的。即使能戴咱也不戴,让人尊重羡慕不在穿戴上。莹姐,你进了王府凡事要不卑不亢,不要丢了咱们阁老家的脸。” 安于氏一旁也道:“你祖母说的可记住了?好在安王府同其他王府比起来,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糟心事。王妃也和蔼。” 安佳莹点头称是。 玉菁一边早不耐烦:“表姐明天就要出门,咱们一家人赶紧抓紧时间好好亲一亲吧。外祖母、大舅母不要见缝插针的来教训人好不好?” 众人笑,安老夫人搂着她笑道:“真是个猴儿!莹丫头一走可就剩你们姐妹两个了,好好在这里陪我,可不能天天嚷着家去!” 正说笑,安丽走进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一抬头看见安氏在,不觉沉了沉脸:“每次姐姐来的都早,偏偏显得我不积极。” 安老夫人瞪她一眼:“进来就赶紧坐下,哪那么多话!” 安丽有些不高兴:“自从姐姐回京,母亲对我越来也不耐烦了。” 安于氏站起身让了座,笑言:“小姑奶奶快坐。母亲天天挂念着你,又怎么会对你不耐烦呢?” 安丽坐了,并不理会安于氏。 她低头看了安氏带来的添妆,心里一沉,自己带的添妆可就不好拿出来了。 她问:“这头面倒是贵重,看来姐夫当官没少捞银子!” 众人没人接这话,空气一凝,竟然四下无声。 半响安老夫人才气急:“你是专门来气我的吗?什么话刺耳朵往外出什么话!你这话要是在外面,得给你姐姐家招来多少祸事?!” 安丽有些委屈:“我说错了吗?姐姐是二品官太太,进进出出多风光。只我是个破落户,武安侯几代不入仕越来越不受人尊敬,我都不好意思出门去了。” 说着竟抹起眼泪:“家里那个老虔婆只会挑刺拿乔,侯爷整日里只知道寻花问柳一点也不上进。我命怎么那么苦呢?” 玉萱等人站起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安老冯夫人阴沉着脸让她们姐妹坐下,对安丽道:“你既然不嫌在外甥女面前丢人现眼的,你就哭!当初是谁看着武安侯府世袭罔替,不顾家里反对哭着喊着要做侯夫人?现在又哭给谁看?一个个都不省心!” 见安老夫人真生气了,安丽赶紧收了眼泪。她只不过见了安氏送的礼受了刺激,哭下自己的苦,大嫂才好不嫌弃自己带来的寒碜添妆。 见母亲真生了气,安丽复又笑道:“这不是看见姐姐过的好,我心里高兴的时候又想起自己不如意,有些伤感吗?母亲不要气了。” 守着孩子们,安老夫人也不好说她什么,心里也看穿了安丽的心思,气她不分场合,只问:“你是来给莹丫头添妆的?添的什么?” 安丽闻言有点窘迫的道:“没有姐姐的好,莹姐回去再看啊。” 安佳莹正要点头答应,安老冯夫人重重放下茶碗:“干什么回去偷偷看?添妆添妆,本就是给大家瞧的。莹丫头打开我也长长眼!” 安佳莹抱歉的看了眼安丽,轻轻打开盒子,锦盒里孤零零的躺着条红宝石璎珞。 安老冯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安于氏脸色也有些难看,自己女儿出嫁,送条不稀罕的璎珞来膈应谁?这个小姑子办事越来越不着调了。 再说了,当初光这位小姑子的嫁妆都快掏空半个安阁老府了,这会自己女儿出嫁对方却那么小气,她真的很生气。 安氏母女这场合也不好搭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安丽红着脸咬着牙:“这只是首饰,还有个庄子呢。”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张纸递给安佳莹。 玉菁一把抢过去,果然是个庄子的地契,看面积还不小,好奇的问:“姨母出门怎么还随身带着地契?” 安丽怒道:“没说了给莹姐的添妆?赶紧给她!” 安丽当然不会说这是刚从赌场赎回来的,全当又被武安侯输出去了,一想到刚付给赌场的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她又是一阵肉疼。 安于氏见了地契,脸色才好看起来:“小姑奶奶就是客气,哪有添妆送地契的?赶紧拿回去吧。” 安丽倒是想拿回去,可是看安老夫人那张阴沉的能滴出雨的脸,只好强笑着:“本就是给莹姐的添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莹姐是要嫁进王府的,手里丰厚些背才挺的直不是?” 安老夫人冷哼一声:“哼,皇亲贵勋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入圣心了,一样不如朝中重臣来的体面!”一句话说的安丽脸一会青一会白。 安氏一旁实在忍不住道:“母亲,这是妹妹一片心意。您又何必苛责呢?”又去拉安丽:“妹妹,咱们姐妹也好久没说话了。家里一向可好?” 安丽很想甩开她的手,这个姐姐最惯装好人,打小就盈盈弱弱的等着泪眼给自己求情,每次求情自己挨的打更重,母亲更不喜自己。 现在碍于安老太太的威严,安丽只能强笑着:“谢姐姐关心,家里乱糟糟的,哪有姐姐过的舒心?” 安于氏见安丽不识好,也有些烦,开口道:“小妹今天可留饭?明天早些来家里送莹姐出门啊?”开口就是撵人。 安丽转向安老夫人,见母亲正低着头与安佳莹看那一桌的添妆,好像没听见大嫂的无礼。 安丽咬碎牙吞下去,站起身告辞:“家里还一堆的事儿,我就不多坐了。明天一定早些来。”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安老夫人才抬起眼:“这么急?板凳都还没捂热呢。” 安丽忍着泪,笑:“家里事太多,我还是早些回去吧。反正明天还有过来的。” 060归来 出了安府安丽终于忍不住哭起来,身边的曹婆子扶着她心疼的道:“夫人受委屈了。” 安丽回头看看安府的大门,朝她道:“嬷嬷,这一嫁人就成外人了,母亲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护着我了。” 曹婆子劝:“老夫人还是心里有你的,只是今天人多。” 安丽擦干净眼泪,冷笑:“女儿是泼出去的谁。再心疼我也不如她的孙女重要,只可惜我那刚赎回来的庄子!” “谁知道侯爷这么大本事,能把夫人的嫁妆偷出去?还好只少了两个庄子一盒银子,损失不算太大。”曹婆子道。 安丽忍了忍在胸腔里翻滚的愤怒:“防火防盗家贼难防,谁知道让身边的丫鬟爬了床还偷了东西!雁儿是不能留了!” 曹婆子点头:“已经绑了,回去就听候夫人发落!”说着就要扶着安丽上车。 却听远处传来曹鹏云的声音响起来:“母亲!母亲!” 安丽和曹婆子回头看,却见曹鹏云挥着手一蹦三跳的冲过来,身上满满的饰品荷包跟着一下一下的跳。 见儿子过来,安丽沉着脸问:“干什么呢?” 曹鹏云见母亲红着眼睛,面色不虞,奇怪的问:“母亲哭过啦?谁给你气受?告诉儿子,我去揍他!” 安丽听到儿子的幼稚话,心里又是甜又是酸,只说:“你只要是好好的求个前程,我能有什么委屈?” 曹鹏云身后的安传文和江世垣探出身子,给安丽请安:“姑母(姨母)好!” 把安丽吓了一跳:“你们两个怎么跟云哥在一块?几时回来的?” 江世垣笑道:“今天刚回来,还没进家呢。” 安传文道:“明天妹妹大婚,我们是紧赶慢赶才赶回来!” 曹鹏云一旁呵呵傻笑:“在城门口碰到了两位表兄,知道母亲今天给表妹添妆,所以一起来了。” 安丽见自己的傻儿子站在两个少年举人身边,只觉刺眼,道:“已经添过妆了,正要回家。你也跟我一起回去,明天再来。” 曹鹏云傻眼:“我还没去给外祖母请安呢,也还没见表妹呢。” 安丽上前拉住他:“跟我回家!明天再来!”又对安传文和江世垣道:“你们也赶紧进去吧,等着你们母亲拿板子抽!” 等安丽拉着曹鹏云上车走了,江世垣有些懵:“姨母这是怎么了?跟逃跑似的。” 安传文哪里管小姑母什么态度,只愁回家会不会受罚:“你说咱俩不吭声离家,会不会挨揍?” 江世垣神秘一笑:“刚走就回去肯定挨揍。不过现在大人们气都消了只剩担心,见了咱俩疼还来不及呢。走走走,别想了,快进去吧。” 果然如江世垣说的,安于氏和安氏见了两个不吭声离家的熊孩子,哪里还有生气的功夫,看见两个孩子晒的黝黑,只心疼的抱着“心肝儿心肝儿”的喊。 趁着无人注意自己,玉萱小声问玉菁:“怎么姨母处处针对母亲?“ 玉菁一翻白眼:“姨母好强,与别人又比不过,只好跟自家姐妹比较了。以前觉的自己是侯夫人高高在上,现在父亲做了户部侍郎官居二品,垣兄弟考上了举人。反观姨夫不思上进、云表弟纨绔子弟。姨母比丈夫比不过,比孩子又比不过,可不心理失衡了吗?” 玉萱睁大眼睛,一脸的惊讶:“这也可以?真是的,自己姐妹何必呢?往日里只听说嫡庶相争,哪里想到亲姐妹只见也比来比去的?” 玉菁一脸奸诈的凑过来:“你会不会嫉妒我呀?” 玉萱被她逗乐,捂嘴笑道:“嫉妒呀,嫉妒姐姐的美貌和疏朗的性格。” 两姐妹凑在一起嘿嘿的笑着,冷不丁被江世垣分开,问:“说什么呢?亲兄弟回来了也不见你们欢迎。“ 玉菁白了他一眼,并不理睬。 玉萱道:“还欢迎呢,哥哥不吭声就离家,不知道母亲多担心!” 江世垣笑:“我这不回来了吗?还给你们带了好几箱好东西,送家去了。早知道你们都在外祖家,我就直接带这来。” 玉萱道:“我们的礼物先放一边,你给表姐带了什么?明天就是她大婚,你们还真敢,今天才回来。” 江世垣嘿嘿笑:“我和表哥这回去了北面,可冷了。我们鞣制了几张上好的狐狸皮都给表姐,还有张红色的呢,这可是我跟表哥亲手捉的狐狸。” 安老夫人听了不信:“就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还能亲手捉狐狸?没被狐狸咬了就不错了,我不信。” 安传文搂着安老太太说:“祖母,是真的。我们都跑到长白山密林里去了,还差点迷路。还好遇到当地的猎户,又跟着人家学了几手。这才捉到狐狸。” 心疼的安于氏道:“你们怎么跑哪么远,万一没遇到那猎户怎么办呢?我可就你这一个儿子!” 安老夫人呵呵笑着说:“男孩嘛,就该出去历练历练。我看两个孩子可比以前在家里精神多了。” 安于氏和安氏才不管精神不精神,只觉的自己的儿子瘦了,搂在怀里俱不放手。 两个半大小子浑身不自在,红着脸简直不敢去看旁边姐妹、丫鬟的脸。 要不是安阁老听闻两个孩子回来,派人将他们叫到了书房去,两个人得被揉成麻花。 儿子被叫走了,安氏又拉着两个女儿不松手,越看越舍不得留她们在安府,问安老夫人:“母亲,今天我能不能把两个孩子带家去住一晚,明天再送回来?” 安老夫人一瞪眼:“你怎么也学着不懂事。这是莹丫头做姑娘的最后一晚,几个姐妹还不好好说话?你想见什么时候不行?” 安氏被说的泄气,玉萱也劝:“今天我们都要陪着莹表姐说话呢。母亲您也可以住下来呀。” 安氏笑:“傻孩子,家里还有茜姐、芳姐她们,我怎么能丢下她们自己回娘家住呢。” 想到自己出嫁后的难处,她又说:“你们就留在这陪莹姐吧,嫁了人,就少有与姐妹无拘无束的时候了。” 看着自己的母亲又要抹泪,玉萱笑:“又不是不回家了,母亲哭什么?表姐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抹泪,也不怕舅母怪罪。” 安于氏笑:“你母亲打在闺阁里就是多愁善感的性子,看见个花儿被雨打落了也能伤感半天。我看她嫁了人有了你们这几个猴儿,性子倒坚强许多。” 玉萱点头,不觉向安氏靠了靠。 安老夫人看着欣慰,感叹:“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强吧。咱们女人呢,哪个做姑娘的时候不是父母捧着,兄弟宠着?一嫁人,要操一家子的心。婆媳、夫妻融洽了还好,就怕在别家受蹉跎,咱们娘家人不知道。” 说着,安老夫人情绪有些低落,安于氏知道她还是心疼安丽,还未开口,莹姐就说道:“祖母可是想起小姑母了?” 安老夫人叹口气,莹姐看看她又看看安于氏,想了想道:“小姑母大概真有难处。这庄子要不还给小姑母吧,武安侯府什么状况,京里人都知道的。也不知道小姑母手里是不是缩减的厉害?” 安于氏也点头赞同,安老夫人道:“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庄子给了你,你就收着吧。你小姑母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仿了谁那么邪性。如果你把庄子还给她,不但得不了一声谢,恐怕还被她记恨上,以为那是打她的脸!” 061防备 安老夫人数落安丽,众人也不好接,只往安佳莹的婚事上扯过去。 最后安氏到底是依依不舍的别了女儿回了侍郎府,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玉茜、玉芳过来送嫁。 玉萱此时刚入睡没三个时辰。 昨夜与姐姐和表姐挤在一张床上闹了半天,最后若不是安佳莹身边的奶妈子怕第二天莹姐精神不好把三人拆散了,估计她们会闹一宿。 听到安氏已经到府了,玉萱躲在被窝里不想起,问青棋:“什么时辰了?天还没大亮,母亲来的倒早。” 青棋见小姐还没睡醒的样子,笑:“府里上下寅时就起来忙碌了。眼下府上,除了老太太就是三位小姐还在睡着了。” 玉萱伸了个大懒腰:“算了,扶我起来吧,反正是睡不好了。” 青棋服侍着她起床,又拿过了今天要穿的裙装。 玉萱见是件藕荷色马面裙配着个桃实纹短比甲的春装,才想起已经入春了:“春天来了,京里一定也热闹起来,我每天跟着上学练仪态,竟然很久没有出门了。” 青棋道:“是呀,天一暖和京里宴会就多起来。虽然有年前丁小姐的事情,但是夫人们还是带着女儿、公子的开始走动起来。” 玉萱使劲想丁琳的样子,竟然模糊不清,叹口气,催促着青棋:“快一点梳头,楼下姐姐起了没?” 青棋道:“刚莉香来喊着雁书去提热水了,估计三小姐也醒了。” 待玉萱收拾整齐下楼,玉菁早站在门口等着了。 玉菁朝玉萱一笑,道:“母亲在外祖母房里呢,咱们去吧。” 两姐妹携手刚进外祖母的院子,玉萱心里就咯噔一下:玉芳正站在正房门口,满脸含羞的与曹鹏云说话。 玉菁脸色不大好,拉着玉萱走过去,并不理会玉芳,只对着曹鹏云道:“云表弟,你怎么在这里?” 曹鹏云见了玉菁,欣喜道:“昨天就想来,半路被母亲拉走了。今天天没亮我就催促着母亲过来了,正在里面同姨母说话呢。” 玉菁闻言道:“这里是后院,你老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前院帮忙吧。” 曹鹏云道:“嘿,我也帮不上忙。就随着母亲进来了,想着能见到表妹。” 玉菁拉着脸:“现在见了,赶紧出去吧。人来人往的,不要被人冲撞了。” 曹鹏云道:“我还没给外祖母请安呢,等外祖母起了我请过安就出去。表妹要进去吗?咱们一起。” 玉菁点头,全程也没有理会玉芳。 玉芳自玉菁来了,就咬着嘴唇站在一旁不说话。 玉萱让玉菁和曹鹏云先进了屋,笑问玉芳:“二姐姐,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玉芳望向玉萱,低声道:“大姐姐肚子不舒服去更衣了,我等她来了一起进去。” 玉萱又问:“怎么碰见了云表哥?” 玉芳心虚:“刚武安侯夫人过来,云表哥见我一个人在门外,多问了几句?” 玉萱听后并没有搭话,只静静看了玉芳一眼,玉芳有些恼怒:“四妹妹到底想问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玉萱展颜一笑:“二姐姐多想了,外面怪凉的,咱们进去吧。” 玉芳瞪她一眼,转身就要进门,玉萱望着她的背影又来了一句:“还有一句话二姐姐且听着:今天是我莹表姐的大喜日子,二姐姐可不要学丁家小姐做出什么来,否则母亲不说,我定是不饶的。” 玉芳背影一震,猛的转身,盯着玉萱道:“你什么意思?” 玉萱笑,走过她身边,只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我什么意思,二姐姐心里最清楚!” 前世里,赶在莹表姐大婚的日子,江玉芳趁着云表哥吃醉酒,做出被无礼的模样,衣衫不整的在屋里尖叫,引大家过来。 不但母亲难堪,安家更是在京城八卦榜上高高挂了半个月之久。 这事到底没有善了,姨母根本不松口认下这事,更是打上侍郎府辱骂母亲,两姐妹因为一个隔房的江玉芳,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而大伯母见目的没有达成,整日里蹿腾着江老太太处处为难母亲。 前世江玉芳没有达成目的,却恶心了众人一把,既然与云表哥无缘,今世里就不要闹出那么大动静吧。 玉萱坐在安氏身旁,只死死盯着玉芳看。 玉菁与安氏说话,一扭头看见玉萱的样子,轻轻推她一下,问:“怎么了,把二姐看的坐立不安的。你们有什么事吗?” 玉萱终于收回眼神,低着头思虑半响,这事情还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阻止的。 她问玉菁:“姐姐,云表哥对你有意,你如果没意思,就离云表哥远着些吧。总来后院找你不太好。” 玉菁闻言愣了一会才道:“你说的也对。可是这跟你盯着二姐有什么关系?” 玉萱看着自己涂的桃色指甲半天,终于轻轻说道:“你虽然对云表哥没意思,但是云表哥毕竟长相俊美又是侯府世子。我怕他老往后院跑,引起别人注意。” 玉菁也不是傻子,眼角余光瞟了眼如坐针毡的玉芳,不禁竖起眉毛:“你是说二姐有不轨之心?” 玉萱被她的话逗笑:“什么不轨之心!事情没清楚之前不要胡乱说。” 玉菁也坐不住了,要起身,玉萱拉住她小声问:“你做什么去?” 玉菁怒道:“我打她个不知羞耻的贱人,云表弟也是她敢觊觎的?” 玉萱有些想扶额:“我说姐姐,你能不能别这么暴脾气。什么还只是想象,不能就这样给二姐姐定性好吗?” 玉菁还是挣扎着要去找玉芳。 这里虽然小声,但是玉菁一动作还是引起了安氏她们的注意。 安老夫人问:“菁姐怎么了?” 曹鹏云也离了安老夫人凑过来:“表姐怎么了?” 玉菁看见他那张犯桃花的脸就烦:“你老在女人堆里干什么?赶紧去前院帮着舅舅、表哥他们迎客去!” 见儿子往玉菁面前凑安丽的脸已经拉长,这会而见儿子被嫌弃,她心里更是愤愤不平:“我说菁姐,云哥陪着外祖母说说话是他一片孝心,你看不惯你出去帮你们舅母去!” 玉菁差点忘了安丽也在场,碍着她是长辈,红着脸不再言语。 安氏见状忙道:“妹妹莫怪,菁姐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 安丽本就有心结,此时更不依:“心直口快?出口伤人别拿心直口快找借口!” “今天莹丫头大喜的日子,我看谁敢挑事!”安老夫人紧皱眉头,转头又对玉菁道:“是不是听我们大人说话没意思坐不住?去你莹姐那,看新娘子收拾好了没有。闹闹她!” 玉萱赶紧站起声道:“姐姐也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就过去莹表姐屋里了。”说完向屋里众人一屈膝,拉着玉菁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玉菁还有些不服气:“姨母是什么意思?” 玉萱无奈道:“那也是姐姐性子太急了,什么也不清楚就吼着要找人对质去。” 想了想,玉萱怕玉菁又急,便道:“姐姐冷静些吧,这样好不好?云表哥那你去说,让他防备着些二姐姐。二姐姐这我盯着,只要今天不在安家出乱子就行。” 玉菁觉着可行,就点头同意。 玉萱又看了身后的雁书一眼,雁书点头会意留在了院子里,她这才拉着玉菁去安佳莹房里。 062送嫁 两姐妹过去时安佳莹正在绞脸。 看着婆子嘴里咬着一头,两股细线灵巧的在安佳莹脸上迅速滑动,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叨些“福筷举一双,贵气从天降,去污求名利,百年的平安”之类的吉利话。 玉萱、玉菁只觉得新鲜,将刚才的不快抛在脑后,只盯着绞脸婆子的手看。 又见安佳莹皱着眉头忍耐,玉萱好奇的问:“很疼吗?” 安佳莹闭着眼睛,道:“疼!” 绞脸婆子笑:“忍一忍,开了脸就是新嫁娘了。” 一会功夫,绞脸婆子停了手道一声:“好了。” 旁边丫头忙把镜子递过去,安佳莹接过来左看右看,又摸了摸:“确实光滑了呢。” 玉萱、玉菁也凑上去细看,果然安佳莹的脸白净很多,脸上的细小绒毛全没了。 玉菁也上手摸了摸:“果然滑溜了,像个剥皮的鸡蛋。” 安佳莹笑:“别羡慕,早晚你也会有这一遭的。” 玉菁红了脸,轻轻捶了她一下。 玉萱在旁边观看桌上托盘里的礼服和头面,惊叹道:“不亏是王府娶亲,礼服和首饰头面都快闪瞎我的眼睛了。”又惹的安佳莹笑了一通。 看着表姐喜上眉梢的模样,玉萱颇有些羡慕的问:“表姐,你见过安王世子吗?长什么样?你喜欢他吗?” 也不等安佳莹回答,一连串的问题就抛了出来。 安佳莹娇斥:“一个没长成的小女娃娃,哪来那么多羞人的问题。”并不回答玉萱的问题。 安于氏带着一帮人进来,看见玉萱姐妹也在,笑:“我害怕莹姐一个人会有些不安,还好有你们陪着。” 玉菁笑问:“舅母,时辰可是到了?” 安于氏点头:“是该梳头上妆了。”招手让人服侍安佳莹洗漱、上妆、换衣,又转头对玉萱两人道:“你们就在这陪着莹姐,陪她说会话。” 玉萱笑答:“一定会的。” 之后玉萱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安佳莹的脸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待被勾出了眉毛和红唇,整个人像戴了层面具。 一切收拾妥当,众人纷纷散去,玉萱有些口舌不清的问:“这新娘妆,还真是....” 安佳莹也不敢笑,怕把粉抖落下来,只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玉萱捧腹:“哈哈,姐姐。你说表姐夫一掀盖头,会不会以为是鬼?” 玉菁跟着笑:“肯定会。我一直以为嫁人那天会打扮的特别漂亮呢,谁知道给画了个鬼妆!”安佳莹气,起身要打她们。 一旁丫鬟忙拦着:“小姐,今天不能脚落地的。”安佳莹恨恨的坐了回去,回击道:“嫁娘妆千篇一律,你们今天笑话我,回头等你们嫁人可别怪我笑话回去。” 两人又是一通笑,一会安佳莹也顾不得粉落不落,也跟着笑起来,紧张的心情好了许多。 巳时,王府花轿进了大门。 安佳莹去老太太出磕头拜别,安老夫人流着泪道:“到了王府,一定要孝敬公婆,敬重夫君,行事沉稳。” 安于氏也红着眼睛,拉着安佳莹说不出话。 一会安传文进来要背安佳莹出门,玉萱突然有些舍不得,拉着安佳莹的手哭,安佳莹开始还忍着,一旁喜娘道:“哭嫁哭嫁,新娘子想哭就哭吧。” 安家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祖母、母亲,保重身子。” 安于氏直到送到了二门,才抹着泪回来。 安氏也红着眼睛道:“大嫂不要哭了,这是喜事。后天莹姐回门就又见着了。” 安于氏道:“等你嫁女儿就知道我的心情了。捧在手心里养这么大,从今后,莹姐就是别人家的了。” 安王氏过去拉住她劝:“别哭了,妆都花了。等新媳妇进了门,你不又赚回来了!” 一语说的众人破涕为笑。 安老夫人道:“都别伤感啦,后头还有得忙呢,别让亲眷们等着。” 安王氏笑:“都已经背妥了,就等莹姐那边行了礼咱们这边就开席。” 安老夫人点头:“京里大部分都去了安王府,留在咱们家的都是亲近的人家,可要招呼好了。”安于氏、安王氏点头称是。 安王氏拉了玉萱道:“萱姐跟我去招呼咱们家亲眷。” 玉萱一愣,笑:“二舅母说笑,我虽然与外祖母、舅母们最亲,但毕竟是个表小姐,哪里有我去招呼亲眷的道理?” 安王氏笑:“住在咱家里就是咱们家的小姐。什么表不表的,跟着二舅母有你好处。” 玉菁插嘴:“什么好处要单独给妹妹呢?二舅母,有没有我的?” 安老夫人对安王氏道:“你去忙你的,拉扯小姑娘们干什么?莹姐刚出门,就留她们陪我说会话。” 安王氏又拉着玉菁亲热了一会,才与安于氏出去招呼客人。 一会有丫鬟来请,说是王府礼成,安府也要开席了。 安老夫人高兴的一手一个拉着玉菁、玉萱入席,有亲眷见了,笑:“这可是惠姐的俩闺女?” 安氏笑:“是我的两个姑娘。” 那人道:“一转眼长这么大了,跟惠姐小时候一样漂亮。” 又有媳妇笑:“三舅奶奶!还惠姐惠姐的叫,该喊侍郎夫人了。” 那人冲着安老夫人道:“俩姑娘都嫁的好,现在孙女也嫁的好,你有福气。” 安老夫人笑:“哪里哪里,是孩子们有福气。”又给玉菁、玉萱介绍:“这是你们堂舅家的老祖宗,你们该叫三舅奶奶。” 玉萱、玉菁屈膝行礼,喊了声:“三舅奶奶。” 那安家舅奶奶笑:“这常不在京里,与咱们家的姐儿都不认识了。”说着命丫鬟送上两个装银裸子的荷包。 安老夫人让两姐妹去了未嫁姑娘们那一桌,自己也在上首坐下,与许久不见得亲戚们说说闲话。 玉萱松了玉菁的手,稳稳当当的坐在了玉芳身边 。刚一坐下,就感觉玉芳身体一僵,玉萱转头对着她道:“二姐姐不喜欢我坐在这里?” 玉芳总感觉玉萱发现了自己的心思,不自然的说:“怎么会。这里我都不认识,四妹妹坐在这里正好解了我的围。” 玉萱环顾四周不见玉茜,就问:“大姐姐呢?” 玉芳道:“大姐姐早上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总是不舒服。三婶娘将她送回家休息了。” 玉芳一向与玉茜形影不离,今天竟然没有陪着玉茜一起回去,可见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玉萱笑:“那正好,今天我全程陪着二姐姐,二姐姐不用怕寂寞了。” 玉芳强笑:“那自然最好。”玉菁忍着气看两人说话,想冲过去撕烂玉芳那张假面,又怕自己坏脾气搅了表姐的喜事,只得强忍着。 饭到中途,安于氏给众人一一敬酒,谢来客过来给莹姐送嫁。 到了玉萱这一桌,玉萱站起身笑:“大舅母就免了我的吧,我饮酒就脸红不好看。” 安于氏笑:“今天日子特殊,你可不能躲。乖乖的把杯子里的果酒喝了,否则舅母不饶你!” 玉萱笑,正准备举杯,不提防玉芳猛的一甩胳膊。 一杯红红的果酒就撒在了玉芳月白的衣袖上,红色的液体顺着衣袖滴滴嗒嗒的落在地上,月白色的广袖染了酒渍变了颜色。 安于氏吓一跳,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看把衣服都弄脏了,赶紧换一件去。” 玉芳道:“舅母不用担心,我去换一件就是。” 063阻拦 安于氏要唤人,玉芳止住:“舅母忙碌,不用专门照顾我,我自己去就好。”话音一落就叫进了秀兰:“扶我去咱们休息的屋子把脏衣服换了。” 安于氏也确实忙,见她自己知道路也不强求,又去别桌敬酒。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使出这么拙劣的手段,玉萱真是服了玉芳。 玉萱紧紧按着要暴起的玉菁,眼看着玉芳扶着秀兰出了门,玉菁气:“你按着我干什么?看我不撕烂她!” 玉萱笑:“无凭无据的你打过去岂不是你的没理?” 玉菁道:“难道就看着她去...”勾引这个词还没说出口,见桌上其余的人都望着自己,赶紧闭上嘴巴。 玉萱大声对她说道:“姐姐你在这里陪着姐姐妹妹们坐席,我去看看二姐姐。倒了她一身酒,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冲玉菁使了个眼色,扶着青棋出门去了。 玉菁恨恨的坐在位置上,有相熟的亲戚家姐妹上前搭话,只得心不在焉的与众人说笑。 路上青棋有些心惊的道:“小姐,二小姐真的?”后半句并没有问出来。 原来她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一天见自家小姐让雁书盯二小姐的梢,又向三小姐告状,二小姐不会真的要闹出什么丑事吧? 玉萱安慰她:“别怕,有咱们盯着呢,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一抬头到了安氏在安府歇脚的院子,推门进去,并不见玉芳主仆。 叹了口气,玉萱对青棋道:“看吧,果然有问题。” 青棋也急起来:“那怎么办?真让二小姐在今天闹出事情来,夫人可是没脸再进安府了!” 玉萱道:“我也知道,咱们去找一找。” 青棋道:“也不知道二小姐会去哪里?” 玉萱边走边说:“肯定离外院不远,咱们往那走。也不知道雁书跟着没有,怎么还不见回话!” 主仆而来都快走到二门处了,还不见玉芳踪影,玉萱的心一沉再沉。 正要转身再换处地方继续找寻,曹鹏云微醺的进来,看见玉萱有些好奇:“表妹在这里干什么?” 玉萱抬头看见他,心里一松,又有些气:“云表哥不在前院吃酒,来后院干什么?” 二表哥平日都不常来后院,只与自己借书还书的传纸条,这还是自己家呢,怎么云表哥没事老爱往人家家的后院窜?前世出了那档子丑闻,云表哥也占了一半的责任! 曹云鹏听她质问,有些不高兴,她又不是玉菁:“表妹管的太宽了。我自己外祖家的后院,不是外祖母就是舅母,要不就是从小玩到大的表姐,怎么不能进了?” 玉萱气:“今天四处都在忙,万一有人冲撞了表哥怎么办呢?姨母会不高兴的。” 曹鹏云才不理她,一把推开她:“别挡道,我要回屋眯会去!” 正拉扯,雁书跑来,气喘吁吁的说:“哎呦,小姐可找到你了。”趁着玉萱分神的功夫,曹鹏云甩开玉萱的手跑走了。 玉萱没拦住,更惊讶这云表哥行事真不是一般的着调,现在也没工夫管他了,只问雁书:“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我着急。” 雁书扶着胸口气喘吁吁的说:“我跟了二小姐一路,见她去了武安侯夫人歇脚的院子,给守院的婆子说自己是侍郎府的亲戚,走迷路了没找到夫人的院子,想借侯夫人的屋子换下脏衣服。那婆子常跟侯夫人来安府,也是见过二小姐的,于是便同意了。我去席上找小姐没找到,一路找一路跑的才找到这里。” 玉萱一听心道不好:“那还不带我去,云表哥跑那么快这会估计都进院子了!”说着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拔腿就跑。 主仆三人一路小跑着来到安丽的院子,曹婆子看见玉萱,老远就笑问:“萱小姐怎么过这来了?” 玉萱急急的问:“表哥可进去了?” 曹婆子道:“进去了,世子说要躲酒,进屋眯一会。” 玉萱忙问:“哪个屋子?” 曹婆子道:“萱小姐怎么问我家世子的屋子?有什么事我去通报就是,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可不好进少爷的房子。” 玉萱也没功夫搭理她不中听的言语,只冷笑着提醒:“我二姐可还在你们院子里?” 曹婆子一听,顿时面色有些不安:“是在里面呢。”说着就要转身去。 玉萱对雁书道:“关好门,这里离席最近最容易招人来。一会有动静,谁来也不能给开门!” 雁书点头,玉萱跟着曹婆子进了院子,曹婆子给她指了曹鹏云的屋子。 玉萱一把推开门去,曹鹏云正要脱去外衣,猛的看见她进来,吓了一跳,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刚才拦着我不让我进来,现在又闯到我屋子里来。你不是对我有意思吧?我可告诉你,我对你这种没长成的丫头片子没兴趣!” 玉萱懒的理这个浪荡公子,只问:“我二姐姐呢?” 曹鹏云道:“没见你什么姐姐,你再骚扰我,我就喊人啦!” 玉萱探头四处打量,确实没人,转身回去,正看见对面西厢房玉芳站在门口阴晴不定的望着自己。 玉萱这下终于长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扬声道:“二姐姐让我好找!” 看来自己来的正好,二姐姐估计是等云表哥睡着了偷偷溜进来,脱了衣服来混淆众人视线的。 还好还好,自己给阻拦了。 曹鹏云从玉萱身后探出头来,也看见了对面的玉芳,很生气:“你们一个两个跑我院子想做什么?都出去,不要打扰大爷我睡觉。”一把将玉萱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玉萱没料到平常笑笑呵呵的云表哥发起脾气来这么不惜香怜玉,自己差点被推的倒在地上,幸亏青棋扶住自己。 站稳了,玉萱也有了心情,又问玉芳:“二姐姐怎么跑来姨母的院子了,害我一通好找。” 玉芳知道今天有玉萱在,自己是成不了事了。 玉芳道:“我迷路了,不知道就怎么走到了姨母的院子,就借了屋子换下脏衣服。” 玉萱笑:“二姐姐不知道路就不该逞强,当时让大舅母派了人带路岂不更好。二姐姐现在可还记着回去的路?” 玉芳紧紧捏着帕子,道:“劳烦四妹妹带个路。” 玉萱屁颠屁颠的上去,拉着玉芳道:“那咱们赶紧回席上吧,别让大家等急了。二姐姐不饿吗?我还一点东西没吃呢。” 曹婆子就怕自家世子酒后乱性,现在见没闹出乱子,赶紧送菩萨一样恭送两位千金出了院门。 玉萱紧紧拉着玉芳的手,只看着她笑。 玉芳被看的不自在,恼怒的问:“四妹妹,打从我今天进了安府的门,你就这么盯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玉萱笑眯眯的说:“二姐姐这就不对了,咱们三个月没见了。二姐姐也不想我?我可是很挂念二姐姐呢,今天一见特别亲切,就想多看二姐姐两眼。” 挂念个屁!玉芳很想说粗话,又怕气急下说漏自己的计划,只得强忍着:“是吗?我也挺想四妹妹的。四妹妹在安府住的可好?” 玉萱道:“哪有咱们姐妹在一处好呢?”两人拉拉扯扯回到席上。 玉菁正坐立不安,看见两人一同进来,顿时眼睛一亮,知道玉芳没有成事,松了口气。 064落榜 玉萱笑盈盈的拉着玉芳坐下,向玉菁微微一点头。 玉菁忍了一顿饭,终于等到散了席送走众人,忙拉了玉萱跑到角落里询问。 玉萱见姐姐焦急的样子,赶紧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玉菁听了冷笑道:“没想到她野心不小。万一咱们没发现被她得逞,两家的脸都不用要了。” 玉萱点头:“可不是。姨母又与母亲不克服,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不论什么样,玉芳想嫁豪门的心都实现不了。 春草出来看见两位小姐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笑道:“两位小姐怎么躲这里了?夫人四处找你们呢。” 玉萱问:“母亲可是要走了?” 春草点头:“是的。大小姐今天可能吃坏了东西,肚子难受,夫人想早点回去看一看。” 玉萱道:“春草姐姐先进去吧,我和姐姐随后就到。” 春草一走,玉菁捂着嘴笑:“江玉茜什么时候这么贪嘴了?一个大姑娘吃坏肚子,笑死我了。” 玉萱道:“不要笑话大姐姐了,谁没个小灾小难的。被外人看到咱们姐们不和,到底不好。” 玉菁道:“知道了,你越来越像母亲了,唠叨个没完。” 玉萱无奈,见姐姐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只好拉了她去屋里同外祖母、母亲说话。 安氏见两人进来,责怪道:“怎么到处乱跑,席散了也不知道回来。你看你们二姐姐,乖乖的呆在大人身边,这才是淑女的样子。” 玉菁斜了安氏身边低着头不言语的玉芳一眼,道:“还有谁能像二姐姐那么乖呢。”她故意咬重“乖”这个字,玉芳始终低着头,也看不清神色。 安氏气恼:“你这什么态度?自己不听话,还不服气我夸别人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玉萱见母亲生气,在背后使劲拽玉菁的衣袖。玉菁被她拽的烦,甩开做一边去了。 正同安老夫人说话的安丽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这一幕。 看热闹不怕事大,她嗤笑道:“我说姐姐,你家菁姐脾气确实大了点,我都愁的慌,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呢?那是芳姐吧?多乖巧老实的孩子,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玉萱阅历少,张着嘴一脸傻相的看安丽将激动万分的玉芳叫了过去,拉着手上下打量。 这也太超出想象了吧?姨母既然表现的那么喜欢二姐姐,前世直接给云表哥娶回去不好吗?非要闹的都下不了台。 安丽翻看着玉芳的手说:“这皮肤真好,一看就是从小娇养的。一个人在京里跟着叔叔婶婶,想不想家里呀?” 玉芳没想到突然就得了安丽的青眼,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回答:“叔叔婶婶待我极好,不怎么想家。” 安丽心疼的说:“怎么会不想家呢?到底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咱们俩算有眼缘,来,这是给你的。”说着把手上透着水光的翡翠镯子脱了下来套在玉芳胳膊上。 玉芳想收回的手被安丽紧紧拽住,她羞红了脸低声道:“怎么好要姨母这么贵重的东西?” 安丽笑:“这算什么?萱姐她们都有,你配得上!” 安老夫人如今也看不懂这个小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咳嗽了一声。 安丽正抚摸着玉芳的手一顿,复又笑着让玉芳回到安氏身边。 安丽对众人说道:“我就是看这孩子亲切,有些忘情。” 在座的安王氏道:“知道的,咱们这个年纪呀有眼缘的女孩子太难找了。”安丽像找到了知音,同安王氏热络攀谈起来。 玉萱此时已经收了自己的惊讶闭上了嘴巴。她看看满脸娇羞,不停抚摸玉镯的玉芳;又看看眉飞色舞与二舅母说笑的安丽。 玉萱心里长叹一口气,如果姨母真看上了玉芳要娶回去做儿媳妇,自己也会祝福二姐姐的,只要不牵扯到母亲、不踩着几家的脸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理由阻拦人家的幸福呢。 只有玉菁有些愤愤不平。 安丽也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的,怎奈并不待见玉菁。玉菁自己也知道,她对云表弟也只是兄妹之情,可是看到安丽踩着自己给玉芳脸面,到底有些受不了。在她的心里,江玉芳和江玉茜是一路货色,都是想利用安氏又苛待安氏的江家人,她绝不让她们得意! 玉萱并不知道姐姐的这番心思,既然安丽有意,自己只需要看住玉芳别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好了,其它的顺其自然就好。 所以她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为又化解了一场危机而高兴。 回到宁远阁自己的房间,见书桌上放了一封信,玉萱问青棋:“谁送来的?” 青棋道:“是今天染画让长安送来的,是刘家小姐的信。说是很久不见小姐,知道小姐来了安府也不好登门拜访,只好写封信以解相思之意。” 玉萱哈哈笑起来:“这刘琪真是可爱,就这么想我吗?还以解相思之意。”说着已经拆开信读起来,却越看越皱眉头。 青棋不解,小心的问:“小姐怎么了?” 玉萱叹口气,放下信道:“刘政这次春闱落第了,连个同进士也没考上。琪妹妹见她哥整天闷在屋里,担心的不得了,问我有什么办法没有?” 青棋惊讶的问:“不是说刘公子读书很好吗?怎么会落第?” 玉萱道:“谁能保证一下子就考上进士呢?你没见多少人从少年考到壮年,又从壮年考到老年还是个秀才举人的?” 又道:“咱们这种家庭,就靠着读书出人头地,有个一两代不出人才,再是书香门第也会败落。好在咱们资源多,可以请到大儒为师。刘政只不过是刘阁老的旁支、远房亲戚,父辈又是世代经商,在学问上头没个好的老师全靠自己专研,能做个少年举人已经是万幸了。” 青棋也有些遗憾:“听夫人说刘家族里如狼似虎,吞没了刘公子他们大部分家财。这次刘公子没中,以后可就艰难了,总不能老靠着刘阁老府上过活?” 玉萱点头:“那刘政我看着虽不声不响的,却骄傲的很。这次没能中,恐怕打击不小,我要写封信安慰安慰琪妹妹。” 说着就挽袖提笔,青棋忙上前研磨。 玉萱提起笔却不知道写什么,颇有些泄气:“我哥哥又没落第,根本不知道琪姐现在什么心情,怎么安慰呀?” 青棋笑道:“那就随便写点吧。刘小姐也是个心里骄傲的人,虽然家境拿不出手,但与咱们相处也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刘小姐最信赖小姐,估计她也不是要你安慰什么,只是随便诉诉苦撒撒娇吧?” 玉萱闻言,灵光一闪,夸赞青棋:“你果然心思灵巧通透。” 玉萱埋头,并不提刘政落第之事,只是诉说自己在安府的日常,又表达了对安氏和江睦桐的思念;然后询问刘琪怎么过的年,这一段时间在家里都做了什么?最后说了说自己最近读什么书,有什么感悟。 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张,等墨迹干了,玉萱小心的折起来装好,交给雁书:“明天你亲自送去吧。再装两盒点心给琪妹妹带上,看看她到底什么光景,那个刘政是怎么一回事。” 065告老 雁书第二天送信还没回来,染画倒送进了不少江家的消息。 玉萱翻看着染画送进来的一沓纸条,不过是蜀地的工匠到了,牌坊开始动土施工雕刻;二叔去江州上任,怕二伯母对赵姨娘不利,带走了赵姨娘和七爷;害玉菲呛死的那个丫鬟本来准备在年后处置的,却被人发现逃了,江老太太怕闹大没敢报官,二伯母在庆仁院大闹,被江老太太封在了庆和院里不准出来。 “真是乌烟瘴气没个好。”玉萱看完,将纸条全扔进了火盆子里,看着它们燃烧成灰烬,这才去了崔先生的院子读书。 正静静看书的期间,云姑走进来附向崔先生耳边低语。 崔先生听后,面上并不显,只点了点头让云姑退了出去。 等了一会,见玉萱、玉菁也读的累了,便开口道:“你们可知道今天朝上有两位阁老一起致仕了?” 玉萱、玉菁摇头。 玉萱问:“不知道是哪两位阁老?” 崔先生微微一笑:“一个是刘安刘阁老,另一个就是你们的外祖父安阁老。” 玉菁猛的站起身:“怎么可能?” 外祖父之前一点痕迹也没显出来,怎么会突然致仕?玉萱也惊,前世外祖父是提前致仕回家,却没想到是今日。 崔先生又问两人:“你们知不知道丁小姐怎么死的?” 玉菁道:“不是自缢身亡吗?” 崔先生看她一眼,摇头:“那只是表象罢了。” 玉萱问:“还请先生直言。” 崔先生道:“你们读史也读那么久了,应该明白后院前朝有时候是一体的,多少人败在后院不起眼的事情里。这次丁小姐闹出的丑闻,是有人利用太常卿公子对她的爱慕,设了局引两人上钩。” 玉菁问:“为什么?是谁这么恶毒下作,要在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下手?” 崔先生笑:“谁又无辜呢?后院女人享受男人带来的权势富贵,也要做好权势带来的罪恶。自古权势引人醉,这次也不例外罢了。只可惜当今圣上英明,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朝廷像前朝一样陷入朋党之争损耗国力呢?圣上在多年前办起青山书院时,估计就已经考虑到要消减内阁权利、集中皇权了吧?” 见两人并不明白,崔先生自嘲的说:“你们毕竟娇生惯养的,不知道朝堂的刀光剑影。我就照直说吧,如今朝里五个阁老,丁首辅为首,皆是先皇留下来辅佐圣上的,难免有人倚老卖老藐视皇权。当今圣上向来有主意,当然会不满。恰好内阁里有人争权,圣上恐怕起了一窝端掉换自己人的意思。” 玉萱道:“可是外祖父一向保持中立,并没有偏倚哪一方啊?” 崔先生道:“不偏倚哪一个,可也没有偏着圣上。虽说是你们外祖父,我也不得不说他一向左右逢源最惯和稀泥,圣上想要的可不是只会和稀泥的内阁。” 玉萱、玉菁沉默。 外祖父在朝廷上如何,她们并不太清楚,如今听崔先生一说,突然感觉外祖父原来并不是自己心里那个威风凛凛、杀伐果断的阁老,而是个滑不留手的老泥鳅。两人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崔先生宽慰两人:“这也是好事。圣上能同意安阁老与刘阁老致仕,也是默许两人全身而退,存了不问责两人的态度。过几天,你们再看丁首辅和其它几位阁老、大臣的结局,恐怕会庆幸自己的外祖致仕了。” 又道:“其实这三个月,你们已经学会了我教的思维和方法,以后便靠自学了。我有些个人私事要去处理,恐怕要回乡去,教不了你们了。” 玉菁、玉萱又是一个惊吓。 尤其玉萱,最是喜爱这个仙女般的先生,道:“崔先生这就要走吗?我还没跟崔先生上几天课呢?崔先生可会再回来?” 崔先生有些惆怅的说:“等京里的事有了定论,我便回乡去。碧瓦烟昏沈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飘洒正潇然。多年没有回去,真有些想念那里啊,也不知道父母坟头的草多长了,有没有人初一十五的过去上柱香。” 姐妹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安慰陷入伤感的先生。 云姑轻轻走进来,做手势让两位江家小姐回去,独留在那里陪着自家小姐。 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心有灵犀的来到了外祖母处。 安老夫人其实早就知道了安阁老的决定,也很赞同。如今京里局势不明,扪心自问,自圣上登基以来,安阁老少有作为,如今趁着圣上发落丁首辅等人之前早点退出来,说不定是好事。 只可惜两个儿媳妇看不清,在玉萱两姐妹进来前,安王氏正在哭诉:“母亲,父亲怎么就突然致仕了呢?德超又接了外任,等莹姐回门后就到任上了。武哥还有文哥还没入仕,咱们家岂不要败落了?” 安老夫人道:“短视!朝廷现在什么情况,德超没给你说?现在退下来,咱们家还保的住,德贤和德超还有个官做,以后两个哥中了进士,圣上看着面子情也能给个照应。要是还死乞白赖的占着位置不让,谁知道咱们家会被怎么样?” 安王氏道:“哪里会有那么严重?咱们家又没有跟着丁首辅和杨阁老掺和,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讲理!” 安老夫人气的拍了下案几:“慎言!朝廷事宜也是你随便议论的?” 安王氏吓得站起身,只是不服气。抬眼看见玉萱姐妹进来,眼睛一亮,招手道:“萱姐、菁姐来了?过来。” 玉萱、玉菁屈膝行礼,见过了外祖母和二舅母。 安王氏拉着玉萱上下打量,越看越满意,说:“不要老躲在屋子里读书。咱们女人家又不考状元,不做睁眼瞎就行了。如今天暖和了,多出来走动走动,你二表哥前几日还说要出门踏青呢,你们也跟着去。” 能亲上加亲,安老夫人也是乐见其成,可是安王氏吃相未免太难看了点。 安老夫人道:“女孩子多读些书是好事,否则怎么会有知书达礼一说?也不用跟着你们表哥出去,都是淘气的小子不踏实。过几天武安侯府老夫人过寿,你们跟着外祖母一起过去,也算透透气了。” 玉萱道:“那最好了。我还没去过姨母府上呢,听说侯府很大,听说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府邸,可是真的?” 安老夫人点头:“正是,那院子里一到春天,百花争艳。你姨母一到这个季节就会办宴会,只不过这几年办的渐渐少了。菁姐去过,你说热不热闹?” 安老夫人并没有说安丽为什么这几年不再办春宴了,玉萱也没有追问。 想也想的到,照着武安侯和世子的败家法,估计侯府早就入不敷出,否则莹表姐出嫁,照着安丽争强好胜的性子,又怎么会仅仅只拿了条璎珞来? 长安听到消息,说是武安侯迷上赌博,偷了安丽的嫁妆出去赌,可以想见安丽的日子有多么艰难。 玉萱低头想着,玉菁已经说到武安侯府的花园里的小溪:“那水是活的,从东头穿到西头。上面建着亭子,白石为栏、环抱池沿,还有上面的雕刻,百只猴子神情各不相同。听说前朝那个公主属猴的,驸马为讨她欢心专门请人雕刻的,正巧武安侯第一代侯爷也属猴,就留了下来。” 066离别 玉萱带了一耳朵武安侯府的景色回了自己屋。 雁书已经在房里等着了,还带回了刘琪亲手做的打糕,说是跟着一个东北的仆人学的。 玉萱吃了一块,与江南的糯米糍颇有些相似,她问:“琪妹妹家里怎么样了?” 雁书道:“刘小姐府上都还好,我去时正巧刘阁老府上来人请刘公子过去说话。刘公子看上去虽然有些消瘦但也没有太颓废,刘小姐还说等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您下帖子请您去刘府看她新养的小兔子呢。” 听到刘琪状况不错,玉萱就放了心,又道:“雁书,崔先生要回乡了。” 雁书愣住:“小姐才跟着崔先生上这么几天学,那崔先生走了小姐还在安府上学吗?” 玉萱笑了一笑:“自然是要回家去。外祖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说话行事多有不便。而且我也很想母亲。” 雁书道:“夫人三天两头的来这里看望小姐,可见也是心里挂念小姐的。说起来,夫人一个人面对大小姐、二小姐,我都不放心。大小姐心眼儿太多了,又会哄老爷开心,就怕夫人不小心吃了亏。” 听雁书这么一说,玉萱也但起心来:那天虽然阻止了二姐姐,她回去会不会向大姐姐告状?依着大姐姐的脾气,定会在哪里找补回来,会不会还是会牵连到母亲呢? 雁书见玉萱担心,忙道:“小姐也不用太担心,夫人身边有田嬷嬷照看着,一时半会也不会吃什么亏的。对了小姐,我来时怎么见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愁眉苦脸的?安府出了什么事情?” 玉萱道:“外祖父今天上折子请求回家养老,圣上已经同意了。” 雁书听的傻眼:“怎么可能?” 玉萱无法给雁书解释崔先生所说的一大通道理,只好托着腮想着外祖父这一致仕,父亲的官职反而比舅舅们还高点,江家那些人会不会小人得志? 玉萱在担忧安阁老致仕会不会影响母亲在江家的地位的时候,安阁老已经回府叫了自己的儿子们在书房商议自己致仕后的事宜。 原来圣上还是留了情面,虽然同意了安阁老的致仕请求,但是安阁老才高八斗、学识深厚,青山书院如今少一个山长,皇帝恳请安阁老出任青山书院山长。 能够从一朝阁老转身成为书院山长,安阁老自然欣喜万分,老实说自己如今在官场已经心生倦意,早没了辅佐皇帝开创盛世的雄心。 能够得皇帝信任出任青山书院山长,不但能让安府从显而易见的政治漩涡中全身而退,又能成就自己清流美名,不只对自己、对后代子孙也是大益。 安府上下因为安阁老出任青山书院山长一职而心神稳定下来。 书院马上就要开学,府中又开始为安山长准备随行行礼、安排跟随人手。 崔先生趁着府中为安山长上下忙碌的功夫,来向主人家祝贺并辞行。 安老夫人有些惊讶,问崔先生:“先生家乡已经没有人了,还回去做什么?我是存着供养终老先生的心聘请先生的,还是留下吧。” 然而崔先生去意已定,摇头道:“父母虽逝,大仇未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老夫人还是不要留下我的好,免得受了牵连。” 安老夫人一惊:“先生可不要做傻事!” 崔先生笑:“换成老夫人您,您会苟且偷生吗?” 安老夫人沉默,最后长叹一口气:“换我也是跟你一样的选择。那年第一次见你,就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你的家仇安府无能为力,如今你既然做了决定,我也不拦你。” 崔先生依然笑着道:“这些年承蒙老夫人照顾,与我就像靠上了一个大树。又在安家教导了三个良善的女孩子,让我觉的人生还是有欢乐的。老夫人放心,我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寻仇的。我还要回家乡一趟,看看父母的坟,为他们添把新土。” 安老夫人有些伤感,摆摆手:“你去吧,一会我让菁姐她们去送你,我就不去了省的难过。” 崔先生跪下向安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离去。 玉萱和玉菁来送她时,她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不过几本书、几件衣服、一个包袱。 崔先生见两姐妹进来,笑道:“过来了。说起来挺对不住的,只教了萱小姐不过三个月,我这就要走了。” 玉萱满眼泪水:“先生能不走吗?” 崔先生拍拍她的肩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终有一别。”又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一些书我也带不走,全留给你们,也算个纪念。我虽不在了,你们可不能怠慢了学业。虽然咱们不考状元,可也要懂时事、知民情、心怀广大,如此将来才能与自己的夫君并肩看闲云落花,不被埋没与后院妻妾之争。” 玉萱掏出自己亲手绣的手帕、荷包、笔袋零零碎碎一大堆:“我不知道给先生送些什么,于是什么都做了一些。还请先生不要嫌弃我做的丑。” 崔先生接过去笑:“总比我强,与女红上我是一窍不通。谢谢你给我做这些,可解了我的难处。” 玉菁也递过去自己的离别礼物,是一把精巧的匕首:“先生一个人在外面,拿着这匕首壮胆子。我试过,很锋利的。” 崔先生拿着匕首,很有些感动,低头半响才看着玉菁说道:“我在安府教了三个女孩,安小姐最得我真传,即使嫁入王府我也不担心她会有什么事情处理不了;萱小姐年纪虽小,性情却可爱中不失稳重,为人处事已有模有样,我也不担心;我最担心的是你,你个性张扬明艳,又是个急性子,只希望你以后为人做事要留有一线余地,多想多看少冲动。” 玉菁点头表示知道了,同玉萱拉着崔先生的手不肯松。 安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进来见到此景,没敢开口说话,直到崔先生看见了自己,才上前施礼道:“崔先生,老夫人托我来送送您。” 说着递上一个包袱:“这里有老夫人给您的银两,是这几年先生的薪水以及另外老夫人送的一些东西。老夫人还说了先生一介女流,路上多有不便,府里不便出护院护送,于是专门给您请了镖局,将您安全送到家。” 崔先生道:“多谢老夫人厚爱,镖局就不用请了。这一路上我还要拜访几位闺中时的好友,感谢她们对我的帮助,跟着镖局到底有些不便。” 杨嬷嬷点头:“我会回禀老夫人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怕离别伤感,就不来送先生了。”说着放下东西,与崔先生告了别,转身回禀安老夫人去了。 崔先生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高调的离开了安府,又在京里教过的人家转了一圈,道了别,才雇了个马车缓缓出了京城。 二舅舅在安佳莹回门的第二天,就去了任上;大舅舅每天朝里呆着很晚才回。 如今崔先生离京,安山长早早去了书院,安传文和江世垣又跑的没影,整个安府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玉萱、玉菁每日在安老太太处说笑,直到侍郎府派人来请她们回去,说是江老太太要来了。 067表妹要回家啦 来了安府不过三月有余,玉萱姐妹就要回自己家。 安老夫人再不舍,也不能拦着她们姐妹回去孝顺自己正儿八经的祖母。 私下里,安老夫人向杨嬷嬷感慨:“为什么都要儿子呢!女儿养再好,嫁了人做了人儿媳妇,首先要照顾的也是她们的婆婆。连外孙女也得紧着人家亲祖母来,咱们做外家的拿什么理由去争去抢呢?” 杨嬷嬷劝:“老夫人,那江老太太估计也住不了多久,等她回江家大院了。小姐还不是带着小小姐们来看您?” 安老夫人摇头:“以前亲家怎么不来?说是惠姐的嫁妆住着面上不好?也就能哄哄惠姐那个憨货。亲家母那是看着有咱们阁老府在京里立着能给惠姐撑腰,她摆不了婆婆款。怎么老头子刚退下来她就要来?” 杨嬷嬷迟疑:“不会吧?不是说上面旌表的牌坊开工了,家里太乱亲家太太睡不好,来京里小儿子家躲躲清净?” 安老夫人道:“哄鬼呢?牌坊开工还能打扰到内院?算啦,只希望惠姐看着三个孩子的份上能强硬些。不是说让她在婆婆家胡作非为,但也得不受人随便挤兑欺侮对不对?她在婆婆家有什么不好,咱们做娘的总不好伸手到若人家家里去。唉,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是我没教好。” 说着有些伤感,杨嬷嬷忙劝解:“老夫人不要内疚,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过的舒坦了,底下的儿女也高兴不是?” 安老夫人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又问杨嬷嬷:“让你给丽姐送的银子店铺她可接了?” 杨嬷嬷点头:“正要回禀老夫人您呢,二小姐把东西接到手里还哭了一场呢。说还是自己的亲娘疼她,侯府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偷了她的嫁妆出去赌钱,只会抱怨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 安老夫人闻言紧皱眉头:“哼!武安侯府哪个省心,怪咱们丽姐?老侯爷就是个好的?她怎么不管住自己的丈夫?” 这气话杨嬷嬷可没法接,只陪着笑。 安老夫人知道自己也只能在自个屋里发发脾气,从两个不省心的女儿,又想到玉菁、玉萱两姐妹,面色才稍微有些缓和:“好在菁丫头和萱丫头都是个好的,菁丫头虽然脾气急却是个知道好歹的,萱丫头跟着她母亲学了顾全大局却没她母亲的糊涂!” 杨嬷嬷点头同意,想起一件事:“老夫人,菁小姐的亲事您可有人选了?明年她可就及笄了。” 安老夫人道:“我心里有数,就等着对方上门提亲了。倒是萱姐,老二家看上她了也不错,嫁到咱们家来总比在外头受人家家的气强!” 杨嬷嬷笑:“老夫人就是怕自己家的姑娘受委屈。您呀,操不完的心。” 安老夫人笑:“小时候怕养不大,养大了怕嫁不好,嫁出去了又整天担心在人家家有没有受委屈,儿女都是债呀。” 且不说两位老人如何感叹儿女之事,安传武从安王氏处听到玉萱要走,惊讶之余跑到了宁远阁。 宁远阁里玉萱已经开始打包东西了,雁书边收拾边说:“这才几天又要回去,早知道还不如少拿点呢。” 青棋也说:“是呀,总以为怎么着能住上一两年呢。” 正写字的玉萱听了,笑话两人:“这才几天就乐不思蜀了,难道侍郎府庙小盛不下你们了?” 青棋忙道:“没有没有,奴婢们只是随口说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玉萱笑:“怎么你也跟墨琴一样油嘴滑舌的了?” 提起墨琴,青棋、雁书皆有些伤感。 玉萱沉默一会,问:“你们可有她的消息?” 青棋道:“庄子上都是辛苦活,哪有在小姐身边舒服?听说墨琴的手才去几天就磨出血来,幸亏田嬷嬷吩咐了庄头照顾她,见她干不了粗活,只让她看守着几座院子。” 玉萱点点头:“希望能磨磨她的性子。以前在杭州咱们无拘无束,如今家里人多墨琴还张牙舞爪的。这次祖母来京不知道要住多久,她一向偏颇大姐二姐,咱们可一定要打起精神。” 青棋、墨琴都点头答应,继续收拾打包行李。 安传武让小丫鬟来通报,玉萱听二表哥来了,赶忙让人请进来。 等安传武进来,玉萱欣喜道:“二表哥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乱糟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安传武见满地的箱笼,问:“表妹真的要回家吗?” 玉萱点头:“祖母来了,我做孙女的还在外祖家不回去,总不好看。” 安传武确定了消息,有些感伤:“表妹可以回去给祖母请安后,再回来。” 不等玉萱答话,雁书一旁奇怪的说:“表少爷真会说笑,这里到底是亲戚家,小姐早晚要回去的。” 安传武眼神一暗,自己平时与女孩也没多接触过,最多与玉萱借书送书的连个情话也没说过,上次表白还是思前想后好几天,一激动才说出来。 眼下见玉萱要回自己家去,心里万分不舍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心里只恨平时读那么多诗词文章的,怎么这会就是想不出一句应景的来。 玉萱见表哥红着脸站在屋中,一副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的模样,心里暗笑:表哥对我情根深种却说不出口的样子,真是可爱。 青棋年纪毕竟大些,也看出这位表少爷对自家小姐心思不同,又摸不透家里大人的意思,这会还是拦着两人的好。 她走过来问:“而表少爷可有什么事情?我们这里太忙乱,不要冲撞了您。” 安传武被青棋一赶,脸更红,匆匆的道:“我是来给表妹送行的,表妹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雁书又笑:“表少爷真好玩,还送行。这里离咱们侍郎府不过两条街的路程,想见小姐了什么时候过来不行?又不是见不上面了。” 安传武被说的窘迫不已,玉萱瞪了雁书一眼,对安传武道:“表哥,这里太乱,我送你出去。” 到了院子里,没了两个丫鬟在旁边,安传武终于稳定了心神,望着玉萱百看不厌。 玉萱被看的低下头,责怪:“二表哥回去吧。记得常来家里看我。” 安传武听到玉萱的话,终于笑了出来:“谢谢表妹邀请。我一下学就去侍郎府看望姑母和表妹,给表妹带你最爱吃的肉末烧饼和凉糕。” 玉萱笑:“都是吃的,难道表哥眼里我只知道吃不成?” 安传武摇头:“我是觉得表妹胖一点更漂亮。” 玉萱问:“那我现在不漂亮?” 安传武忙摆手:“表妹什么时候都好看。” 玉萱又问:“表哥只是觉得我好看才喜欢我吗?” 安传武有点傻眼:“表妹哪里都好。” 玉萱捂着肚子弯腰笑:表哥果然真爱我,这么没营养的对话也跟我说的下去。 见玉萱笑,安传武只觉得春光明媚、阳光灿烂,也跟着乐呵。 玉菁隔着窗子看半天,终于牙酸的受不了,敲敲窗子扬声道:“有事说事没事赶紧回吧,磨磨唧唧的!” 安传武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宁远阁是玉菁、玉萱两个人合住的,想着自己与玉萱的对话可能全部玉菁看在眼里,有些尴尬的说:“那我回去了,等两位表妹收拾好,我送两位表妹回侍郎府。” 说完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068祖母来找茬 玉萱回头瞪了玉菁一眼,玉菁走出屋子笑:“那么没营养的对话,你们也能说这么久。你们不烦我看着都讨厌。” 玉萱道:“表哥也是一片亲切之心,来送送咱们。” 玉菁道:“安府与侍郎府总共隔着两条街,整的跟千里送离别似的。不显臊得慌。” 玉萱气:“姐姐不会明白的。” 玉菁嗤之以鼻:“我最后给你说一遍,二表哥性子优柔寡断,二舅母势利目光短浅。你最好离的远一些,我不想看你受伤害。” 玉萱拧着头道:“这事不劳姐姐挂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玉菁见说不过,也懒的去管,只道:“我也不是拦着你,能找个情投意合的夫君也没什么错处。你懂分寸,不会闹出什么乱子就好,如果有什么伤心难过你记得有我这个姐姐给你依靠就行。” 玉萱一时无言,点了点头回去继续收拾行礼。 两姐妹回侍郎府时,安氏并没有亲自来接,因为江老太太已经到了。 玉萱和玉菁一回府,就被叫到了住院上房,安氏将上房给了江老太太起居,自己避到了东厢。 江老太太自己一个人来京,只带了随身伺候的荷香、夏柳和姜婆子。 她高高的坐在正堂上,俯瞰着地下的玉菁、玉萱姐妹。 喝了两口茶,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怎么听说你们在安府上学读书?咱们江家就没女学吗?” 玉萱紧紧拉着要暴起的玉菁,微笑道:“是王府给莹表姐送了两个教养嬷嬷教导仪态,咱们也跟着学学皇家的规矩。” 江老太太冷哼一声:“哼,咱们又没人嫁入皇家王府的,学那有什么用?文官家的小姐,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坐坐女红,练练琴棋书画就行了,学什么勋贵家的做派!” 祖母一来就找茬,这是在江家大院没耍够威风吗?玉萱心里想着,开口道:“祖母说的是,所以咱们不学了,赶紧回来孝敬祖母。” 话一出,身边玉菁故意抖了抖身子,低头冲她挤眉弄眼。 玉萱忍着笑,对着她来了个“忍”字的口型,玉菁翻了个白眼。 江老太太年纪大眼睛不好,并没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听了玉萱示好的话心里舒坦了一些。 她刚来也不好太严苛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于是点头:“起来坐吧,也跟我们说说你们学的怎么样了?” 本就眼红两人气质如今更上一层楼的玉芳也道:“是呀,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学了这三个月的仪态,回来也教教我和大姐姐,不要自个吃独食。” 玉萱笑:“二姐姐怎么不听祖母的话呢,那些勋贵人家的做派咱们文官家的小姐学它做什么?还是做女红是正经。” 玉芳脸一红,有些恼怒,这个玉萱破坏了自己的好事现在又当着祖母的面就挤兑自己。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有些得意,阻拦了又怎么样,自己还不是照样得了侯夫人的青眼,等自己做了世子妃有你们好看。 余光瞧着自家二姐姐面色一会怒一会喜的,用脚趾头也知道她想什么。 玉萱懒的理她,只扭头同玉茜说话:“大姐姐可好一些了?那天听说大姐姐肚子不舒服,我专门送来的养生粥大姐姐可收到了?” 玉茜本不想搭理这两个姐妹,见玉萱主动同自己说话,为免落人口实只好回答:“收到了,不过已经凉了我就没喝。”真好心,自己亲自来熬好了,那么远送过来早凉了,一点诚意没有,果然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不亲。 江老太太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一听玉茜肚子不舒服,忙问:“茜姐病了?” 玉茜忙道:“祖母,没什么大碍。只是吃坏了东西,早好了。” 安氏正好从里间安顿好了婆婆的行礼出来,江老太太面色一沉,冲着她就说:“你怎么照顾的这两个孩子?还是自己亲生的在安府,就总往娘家跑了?茜姐怎么吃坏了东西?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上心?” 安氏被江老太太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懵,下意识的先认了错:“母亲教训的是,是我的不是。” 玉菁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道:“祖母怎么一来就责怪母亲?大姐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个人了,平时除了请安并不来正院,吃饭都是自己的丫鬟从大厨房提了回潇湘苑,吃坏肚子与母亲有什么关系?” 玉菁动作太快,安氏想拦也来不及,只好冲她打眼色。 江老太太一听气了:“自己从大厨房提的饭,作为掌家的夫人就没责任了?定是御下不严才让奴才转了空子,做些不干净的东西给主子吃。这回吃坏了肚子,下次会不会吃坏脑子?” 玉菁竖眉:“祖母心也太偏了,这才来就歪着理教训母亲。知道的你是来京躲清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故意跑来磋磨媳妇呢!” 一句话说的不止江老太太和安氏面色大变,玉萱也慌起来,起身拉住玉菁:“姐姐慎言!” 江老太太已经开始发作了:“慎什么言?这才是真话吧!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恶毒的人,只会磋磨自己的儿媳妇?哼!打小就被教的跟江家不亲,只住在你母亲娘家!别忘了你自个姓什么!” 见她发怒,安氏拉着玉菁跪下:“母亲恕罪!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还请母亲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玉茜一旁悠悠的说:“是呀,比我要小上一岁呢,明年才及笄。三妹妹还是个孩子,祖母就原谅她口不择言吧。” 江老太太被玉茜一提醒,更是生气:“眼看着就及笄的人了,还不知道老幼尊卑!安家就教你们这些没老没少、上不敬长辈下不爱姐妹的道理吗?” 见她竟然连安家也骂上了,玉菁甩开玉萱的阻拦,冷笑:“祖母不要话里话外贬低外祖家!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是看着外祖致仕,以为他倒了势就跑来宣泄这几年的压抑!外祖虽然不做阁老,可还是深受隆宠的大儒,被圣上亲自任命为青山书院的山长!以后朝中大臣皆受教与我外祖,您可得仔细权衡权衡,可不要太过份了!” 被一个小辈说中了心事,江老太太极为恼怒。 她来的太快,并不知道安家老太爷又做了什么山长,听那意思官也不小,想发火又怕真得罪了人,急急的看向身边的姜婆子。 姜婆子也不懂山长是什么官,既然三小姐敢说,那一定也不小吧? 她低声向江老太太耳语:“稍安勿躁,等打听清楚了再说。” 069上交中馈? 江老太太也决定先收一收,但决不能轻饶了玉菁的无礼,否则以后自己在侍郎府还有什么威严! 她重重拍了下桌子:“大胆!即使你外祖家做再大的官,我管教自己的儿媳、孙女还有错了?!” 话一出,江老太太更加坚定了内心想法:这是自己儿子家,安家还能插手江家的内宅之事不成。 江老太太胆子大了些:“等你姓安了,让我管你我也懒的理,只要你一天姓江一天是我的孙女,在这院子里就得听我的!来人,三小姐不敬长辈,禁足一个月,抄写《闺训》一百遍!” 可是并没有人上前去,只有姜婆子意思意思的要去抓玉菁。 玉萱有些担心的看着姐姐,玉菁冷笑一声,也不看众人,转身回了玲珑馆命人关紧了院门,竟是一点也不怕被关禁闭。 江老太太被玉菁的嚣张气焰气的发抖,又想着她一脸不屑的样子,那安家估计确实没有失了圣心,态度到底没刚才硬气了。 她摆摆手:“我刚来就弄了一肚子气,你们都下去吧,让我歇一会!安氏,你教女不当,致使菁丫头敢顶撞祖母;又御下不严,让茜姐病了一场。看来这家你也不会管,我且累一累吧,明天让家中管事全到大厅里去,我教教你怎么管家!” 这就把中馈之权给夺了?玉萱有些傻眼的看着自家祖母,见过霸道的没见过霸道的这么不要脸面的,刚来第一天连个面子情也不做,先发作母亲和姐姐,接下来就伸手要管家之权。 玉萱算是长了见识,自己没资格说话,只看向安氏。 安氏也是一愣,有些为难的说:“母亲一路劳累,不如先歇息两天再理这些琐事?” 江老太太眼皮也不抬:“我怕一休息,我儿子的内院再出个目无长辈的东西。我得为我儿子的官誉想想,别被人家背后指指点点的。” 这话说的太难听,玉萱都有些想像姐姐那般暴起了,可为着母亲,到底忍了又忍! 玉芳一旁突然笑起来:“三婶娘,你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母亲管家的能力也是祖母手把手教的,三婶娘既然不擅长,不如就交给祖母,自己在一旁多学一学。” 她又转向江老太太:“祖母,我能不能在您身边也学一学?” 江老太太面色缓和了些,点头:“自然要学,茜姐也跟着。马上就说亲的人了,也该学着掌起家来,免得过了门手忙脚乱的。” 又看向安氏:“你不愿意?” 安氏忙道:“没有。母亲既然说了,明天我就把府里的管事们召集起来。既然芳姐、茜姐都跟着,萱姐也跟在您身边学学?” 江老太太这才放松了身子,半躺在长榻上道:“萱姐还小,晚两年再学也不迟!你们回去吧,我累了。” 安氏带着玉萱告退,玉茜和玉芳也告退让祖母好好休息。 在东厢里,玉萱生气的对安氏说:“母亲,你怎么这么爽快的答应把中馈交了出去?” 安氏不以为然:“老太太想管,就交给她吧。只要老人高兴,怎么都行。” 玉萱更气:“怎么都行?把姐姐关一个月也行?让二姐、大姐插手咱们家的中馈反而把我排除在外也行?咱们自己家,以后还要伸手向别人要银子花也行?” 安氏脸一沉:“你这孩子怎么快跟菁姐一样了?她顶撞长辈,你也要学着不敬长辈?你大姐、二姐是外人吗?” 没想到安氏竟软弱糊涂至此,怪不得玉菁处处跟安氏拧着。 玉萱有些失望:“母亲,你这与把自己的脖子伸着主动要别人砍有什么区别?” 安氏道:“你祖母又不是外人!老人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多学点有什么?再说了,你祖母不过是管这几个月的中馈,怕什么!” 玉萱不想再同母亲说什么,上次被安佳莹提醒了自己母亲不擅长经济,估计连父亲手里有多少私房都不知道,现在又怎么会听自己的劝不把中馈交出去呢? 玉萱站起身:“母亲也劳累了半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交接家事,我就不打扰母亲了。” 安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生气了,只说:“你刚回来也不陪我说会话,就知道躲懒!” 玉萱强撑着笑了笑:“反正我回家了,什么时候说话不成?难道还在乎这一会?”又对田嬷嬷说:“嬷嬷送我回去吧,青棋、雁书在安然居收拾东西,我身边也没个人伺候。” 田嬷嬷早憋着一肚子话了,闻言忙点头答应,打了帘子随同玉萱出了门。 玉萱进了园子,见四下无人,问田嬷嬷:“此事嬷嬷怎么看?” 田嬷嬷道:“恕老奴斗胆,夫人确实有些糊涂了。但是既然夫人答应了,咱们也少不得跟着低头了。” 玉萱道:“是呀,母亲都同意了,咱们又有什么法子?这是嬷嬷心里话吗?” 田嬷嬷垂着眼皮,道:“四小姐知道夫人的嫁妆三小姐管着吧?” 玉萱道:“知道。” 田嬷嬷道:“其实咱们侍郎府中馈简单的很。公中都是老爷自己的产业,反正是江家的,老太太想管就管,顶多咱们在公中紧张拮据一点吧了,又不缺那些银子。四小姐也不必太多虑,夫人的嫁妆紧紧握在咱们手里,老太太要是讲究脸面,就不会插手夫人的嫁妆。” 玉萱问:“你看祖母是要脸面的人吗?哪有一来就禁足姐姐,一来就伸手夺家权的?” 田嬷嬷有些对不上,四小姐说的不是没道理,江老太太吃相确实太难看。 她自己心里有些拿不准,问玉萱:“那咱们怎么办?” 玉萱道:“嬷嬷,我也想了:祖母爱管中馈就管吧,她总共带了那么几个人,难道还能把咱们家自己的人手全换成江家大院她自己的不成?最多咱们在公中的花销紧张些,我只怕祖母的用意没那么简单,她会不会打的是母亲嫁妆的主意?您抽个空回安府一趟,向外祖母讨个主意吧。” 田嬷嬷认为在理,颇欣慰自己小姐的懂事,点头道:“四小姐只管放心,此事交给老奴好了,断不会让人把夫人的嫁妆银子给夺了!” 玉萱点头,一抬眼到了玉菁的玲珑馆,便对田嬷嬷道:“嬷嬷回去伺候母亲吧,我去看看姐姐。” 田嬷嬷一屈膝,转身回了正院安氏身边。 玉萱抬脚进了玲珑馆,玉菁已经窝在床上午休了。 玉萱想笑:“姐姐不是不午休吗?” 玉菁懒洋洋的回答:“不休息好,怎么抄写那一百遍《闺训》” 玉萱笑:“看来姐姐不怕被祖母禁足。” 玉菁侧过身,面朝玉萱道:“正好在自己院子里躲着,多清净。免得每天早起去受气!” 玉萱望着玉菁,缓缓将祖母抢夺家权,连着玉芳、玉茜也跟着插手中馈的事情说了,玉菁气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老来不尊!母亲就那么放手了?” 玉萱又放了个大消息:“姐姐怕还不知道吧,大伯父年前当了很多家当,投了海上生意。如今那船被海盗截了,大伯父血本无归。” 070有人很得意 玉菁还沉寂在中馈上交的气愤中:“江玉茜也罢了,算是侍郎府的人。那江玉芳什么东西!也好意思来插手咱们三房的中馈,要不要脸!” 见玉菁还不明白,玉萱道:“姐姐不明白吗?祖母如果找事情,有的是地方为难母亲,为什么偏偏插手咱们家的中馈?” 玉菁瞪大眼睛:“她要拿着咱们家的银子去填大伯父家的无底洞?” 玉萱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一点,怕祖母不但捏住父亲的银子,还会伸手母亲的嫁妆银子。” 玉菁呼啦蹦下床,光着脚就站在地上,怒言:“女人的嫁妆,哪有婆家接手的道理?她敢伸手,我就敢砍下去!” 玉萱道:“姐姐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今天你要是忍一忍,也许不会被禁足。” 玉菁冷笑:“忍一忍她就不插手咱们家的事了?” 玉萱摇头,玉菁又问:“跟她顶一顶,还知道些厉害。如果今天我忍了,她恐怕真以为咱们没靠山了,不知道又生出什么恶心的主意来。” 气的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玉菁静下来,问:“你是怎么知道大伯父生意出了事情的?” 玉萱答:“这次回去过年,无意中见大伯父抬着好几箱东西出门,我就留了意让人打听。谁知道大伯父竟然把东西当掉了,我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银子上有难处?二伯父和父亲每年都向公中交者银子,但是却从来没从中要过花销:这次修牌坊不但公中出了银子,二伯父和父亲也出了不少,大伯父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凑银子呢?” 见玉菁仔细听,玉萱接着道:“还是这次给表姐添妆,听母亲说大伯父涉及海上生意,我让长安去这个方向打听的。前几天海上传来消息,这次的货物被海盗给截了,大伯父亏了这笔钱,账面顿时没了周转资金,多处生意出现了问题面临倒闭。” 玉菁抽了口冷气,半天没声响。 玉萱见姐姐也没了主意,便道:“你先歇着吧,回头咱们再仔细算计。总不能真让祖母把母亲的嫁妆也填里面吧,到那时候母亲在江家更没地位了。” 玉菁心绪烦乱,点头让玉萱回去,又下床来回踱步了半个时辰,最终写了封信让莉香送了出去。 玉萱并不知道玉菁往外送了封信。 她一个人慢慢走向自己的安然居,就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四妹妹等一等。” 玉萱回头,看见玉芳带着随身丫鬟秀兰立在花丛中。 玉芳见她回头,笑盈盈的走上前去:“看四妹妹从玲珑馆出来,可是看三妹妹去了?” 玉萱不言语,玉芳不以为意,有些惋惜的说:“不是我说,三妹妹太目无尊长,也难怪祖母生气。希望三妹妹在屋子里好好思过。” 玉萱一笑:“多谢二姐姐担心。二姐姐能沾手别人家的中馈,可见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玉芳面色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得意的说:“那又怎么样?祖母的话我不能不听。倒是四妹妹,管的闲事也不少。” 玉萱望着她:“二姐姐是指的是你在安府预备勾引云表哥之事吗?” 玉芳脸色一囧:“你胡说八道什么!姨母对我赏识有加,我借个屋子换下脏衣服有什么错?倒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玉萱听了,哈哈笑了两声。 玉芳别她笑的心虚,威胁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胡言乱语!如今是祖母坐镇家中,你还以为自己能继续得意?” 玉萱听着恶心:“果然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祖母没来时在我母亲面前摇尾乞怜盼着能嫁入高门;祖母一来马上转了风向,踩着我母亲往祖母脸上贴,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玉芳一直认为玉萱与安氏一样,忍气吞声只为家和,没料到对方说出这么话来,顿时变了脸色:“你现在也就能呈一呈口舌之快,我不跟你计较!”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你生气又能拿我怎么样?姨母对我青眼相看,你干气也没用!”说完得意洋洋的走了。 玉萱忍了又忍,现在不是与她口舌之争的时候,且让她得意几天! 玉芳得意洋洋的回了潇湘馆,玉茜见状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关系再好,涉及到自己的声誉玉芳也不会说实话,只道:“花园里碰见了四妹妹,看她生气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玉茜笑:“有祖母这座大山压着,她们母女自然只有受着的份。那安氏看着温柔,其实哪有那么好心,否则咱们的亲事怎么大半年了还没个着落?可见她根本没用心。” 玉芳道:“祖母一来就好了。有祖母提醒着,三婶娘一定会多给咱们相看的。大姐姐你说,咱们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夫君呢?”说着,玉芳就有些憧憬。 玉茜却面色一沉,心事重重的说:“谁知道呢,我累了,先回房了!” 玉芳没想到玉茜突然变了脸,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回了自己房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玉茜一回房,脸色更阴沉,趴在床上有些后怕的哭起来。 今天祖母因为自己吃坏东西发作了安氏、禁足了江玉菁,自己感动是感动可是更多的是害怕。 自己哪里又是吃坏东西呢?那一天去安府给安佳莹送嫁,一进府就碰见了那鸿胪寺卿家的浪荡公子袁春也来安府上礼金。 那袁春看见江玉茜,眼珠子就一直盯着她看。这还罢了,江玉茜不理就是。 更过份的是袁春躲过看家婆子悄悄来了后院,堵住了去更衣的江玉茜。 江玉茜和春兰吓得面无人色,就怕被人撞见毁了名声。 袁春笑嘻嘻的上前先是表露自己的爱慕之情,又强塞给了玉茜自己随身玉佩说是定情之物。 直把玉茜羞的抬不起头,路口有说话声传来,前方又被袁春堵住了去路,当时她上吊的心都有了! 袁春到底有些惜香怜玉,怕把对方逼急了,见玉茜一直低着头以为她是害羞,便得意的出了后院。 玉茜手里的玉佩扔了又怕被人看见,拿着又烫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装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 她心神不宁,又怕被人看出不妥,于是托辞自己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早早回家了。 如今被玉芳一问未来夫君的事情,想到自己被袁春缠上,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一个纨绔子弟、浪荡公子吗? 玉茜越想越害怕,对自己的未来也不确定起来,忍不住流下眼泪。 071伸手必被打 第二日等小辈们请了安,江老太太有些迫不及待的将她们打发回去,就急令安氏取了人员名册、店铺庄子的账本要查看。 昨天安氏已经同江睦桐说了老太太要管家的事情,江睦桐并没有什么异议。 江老太太要东西时,安氏便将准备好的账本名册递了上去。 江老太太先翻了花名册,皱着眉头问:“怎么全是你的陪嫁?江家没人吗?” 安氏照着昨天田嬷嬷教的,一字一句回答道:“回母亲,老爷身边的人都照看着店铺、庄子。家里尽是些琐碎的事,他们来管事有些屈才。母亲若有好的人选,也可以带来用的。” 江老太太一听儿子的人都在外面管着进项要害,点点头:“嗯,这样分工也没有什么不妥。”自己的人手都在江家大院的重要位置上,可不能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她将人事这一块翻过去了,又翻账本,半响才道:“一天光吃饭就能花百十两银子?你们吃的是花吗?” 安氏看田嬷嬷,姜婆子一眼瞅见,皮笑肉不笑的问:“三太太怎么看身边的奴才?难道背后掌管中馈的是个奴才,三太太只是个傀儡?” 江老太太听了,看着安氏:“真是这样吗?” 安氏忙道:“大厨房这一块都是田嬷嬷管着,媳妇并不是太清楚。” 江老太太“啪”的将账册仍在桌子上,对着安氏道:“大厨房是家中最重要的地方,你竟然交给个奴才管着!怪不得茜姐平白吃坏了肚子!” 安氏忙站起身来:“母亲息怒!” “哼!幸亏是我来了,否则不知道闹出多大乱子来。这么个小家就被你管成这个样子,将来垣哥娶了媳妇人口多了,都不能想会闹出什么乱子!”安老太太道:“这一段日子你就好好跟着我学一学!” 说着又翻看其它的账册,很快的看完了,问:“就这么一点?” 安氏点头:“公中的进项和花销全在这里了。” 江老太太目光微沉,姜婆子忙道:“老太太,咱们先看着,回头再说其它的。” 安氏有些不理解:“母亲,侍郎府公中全部的账册全在这里了,没有其它的。” 对安氏这个儿媳妇,江老太太一直都是很得意的,能帮助儿子仕途上进步又能在自己面前小意奉承,可是现在却有些头疼她的傻:“你先下去吧,看账本子得花几天功夫,这两天就先按着以前的来吧。” 江老太太这才刚接手了中馈,下午安府的大夫人安于氏就登门来拜访她了。 江老太太不知道安家如今到底什么局面,客客气气的将安于氏请进了上房。 安于氏向其请过安,坐下后笑盈盈的对着江老太太说话:“几年没见了,老太太身子还是那么硬朗。往日里我家大姑奶奶都遗憾没能在您身边尽孝,如今可把您盼来了。老太太可得多住几天。” “安氏孝顺,我一直知道。”江老太太道:“亲家母身体可还好?” 安于氏道:“母亲身子还好。这次听说您上京,想着两个亲家多年没见面了,要亲自来看您。谁知道还没出门,舅爷家就有人哭哭滴滴的上门了。母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心她娘家的一堆事,真是....唉“ 安于氏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想说的。 江老太太好奇安老夫人娘家能有什么事情,看来不是好事,为什么不说出来让大家乐乐呢? 于是她好奇的问:“安老夫人娘家怎么了?这么不懂事还要出嫁的姑奶奶操心?” 安氏也一脸紧张。 安于氏喝口茶,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周围一圈,这才为难的道:“说起来都是家丑。老太太和妹妹不是外人我才讲的,我们家老太太娘家的二嫂子,你们知道吧?” 安氏皱眉:“二舅母又怎么了?” 江老太太一直呆在安庆,难得听什么八卦,也被安于氏勾起了精神,问:“她怎么了?” 安于氏一脸嫌弃的道:“二舅母出身小门小户,不懂规矩。新娶了个儿媳妇带着大笔的嫁妆,你说舅舅家也不缺吃不缺穿的,二舅母怎么就那么厚的脸皮朝媳妇的嫁妆伸手呢?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这可好了,前个儿被御史弹劾,说什么二舅侵占儿媳嫁妆、为老不慈、丢尽当官的脸,请求圣上将二舅贬官!内宅之事二舅怎么知道?气的要休妻!二舅母这不就哭哭啼啼的就找我们家老夫人来了。” 安氏听了只顾唏嘘二舅母这么糊涂。 江老太太面色阴晴不定的听安于氏一会说“嫁妆”一会又骂人“不要脸”,几次都要忍不住问她什么意思。 待听到安于氏说道她二舅因为此事被人弹劾遭贬官,心里一惊,问:“怎么还贬官了?” 安于氏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咱们朝的律法明文规定,女人的嫁妆是她的私产,婆家禁止不经允许就侵占、挪用,一经告发查处,必备严办!所以我朝侵占媳妇嫁妆是个很恶劣的行为。咱们这种家庭最讲究体面,又不缺吃穿,媳妇的私产早晚都是孙子的,谁会去动媳妇的私产?还要不要脸?要不要出门了?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江老太太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大嫂说的正是这个理。” 安于氏见目的达到了,转了转头问:“怎么不见她们几个姐妹?” 安氏忙吩咐人:“快去请四位小姐出来,大舅母来了怎么还都在自己院里不出来?” 安于氏止住:“不用了,我今天来就是看看老太太。见老太太身体硬朗、面色红润我就放心了。哎呀,平时整天在家里忙里忙外的,这一回出来陪着老太太说说话,我这心里呀可真舒畅了不少。” 江老太太咬着牙道:“是呀,陪着亲家大嫂说这一会话,我心里呀也舒畅不少。” 安于氏听了笑:“那是咱娘俩有缘,您要是不嫌弃,我有空就来陪您说话好不好?” “那怎么好呢,安家人多事杂怎么能劳累亲家大嫂子?让安氏陪着我就行。”多来几次我还不得气死,江老太太咬着牙在心里嘀咕了后半句。 安于氏想起身告辞,江老太太忽地想到一事,问她:“听说安老太爷去了青山书院做山长?” 差点忘了这事!安于氏偷偷掐了自己一下,亏了对方主动提及。 她又坐了回去,对江老太太道:“正是呢。父亲年事已高,上折子请求回家养老,享受人伦之乐,谁知道圣上太厚爱了,不舍得放手。父亲再三上折子,圣上才答应了,可又给了个青山书院的山长做,父亲养老的计划全泡汤了。” 江老太太问:“这山长是几品官?” 安于氏捂着嘴笑:“山长不是官。” 见江老太太起了轻视之色,又道:“可是青山书院是圣上亲手创办的,朝里大臣在考中进士前,多从其出。山长虽不是官,却是多少重臣的老师,备受尊敬。不是圣上的心腹,还坐不上这个位置呢。” 江老太太闻言,心里掂量了又掂量,看来亲家没倒台反而很受隆宠,不敢再有轻视之心。 待安于氏走了,她对姜婆子道:“看来我们白来一趟了。” 072大吵一架 姜婆子道:“听安大夫人话里的意思,咱们如果真想要三太太的嫁妆,安家定会阻拦的。那大老爷的...” 话并没有说完,江老太太却是知道她的意思。 她抚摸着装着侍郎府账本子的匣子,轻声道:“安氏的嫁妆不指望了,老大供着老二、老三读书,才有了他们的今日威风。如今老大有了难处,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老三的银子不多,也能顶上一阵,我再给老二去封信要一些,先把眼前的窟窿填上再说吧!” 安氏的嫁妆暂时没拿到手,江老太太看着她就更不顺眼,总想给她找些事情。 晚间江睦桐回来,给江老太太请安时,江老太太说道:“你媳妇管个家也管不好,侍郎府一天吃食就能花百十两银子?这么大手大脚的,就是个金山也得给她败没了!” 江睦桐陪着笑说:“惠儿自小就是银子堆起来的,对钱财上本就不敏感。再说了,京城什么都贵的。” 江老太太脸一沉:“这是为你媳妇遮掩了?我老婆子说错她了?” 江睦桐忙说:“母亲严重。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老太太道:“那你什么意思?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这才说你媳妇一句,你就一通话等着我。哼!你护着她,她可护着你?我来教她怎么主持中馈,她倒好,防我跟什么似的。串通了娘家跑来指桑骂槐一通,就差说我是个侵占儿媳妇家产的恶毒婆婆了!” 江睦桐大惊:“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江老太太道:“说出来又是气一场!你自己回去问去吧!” 说着让姜婆子送客,自己回了里间睡下。 江睦桐在门外问姜婆子:“嬷嬷,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婆子欲言又止的说:“这让老奴怎么开口呢?三老爷,您还是亲自去问三太太吧。我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太太一心为您,今个儿却受那么大的委屈。唉,算啦,三老爷、三太太毕竟是一家人。” 说完便摇着头转身关上了正房的门。 江睦桐带着一肚子疑惑回了东厢,安氏笑着迎上去:“老爷回来了?母亲可睡下了?” “今天安家来人了?”江睦桐问。 安氏点头:“知道母亲来京,大嫂过来探望。” 江睦桐又问:“都说了什么?” 安氏皱着眉:“能说什么?不过是些家常,都挺开心的。” “是吗?”江睦桐道:“没说婆婆侵占儿媳妇嫁妆的事情?” 安氏在大嫂走后,已经听田嬷嬷说了真相,原来大家都是怕江老太太侵占自己的嫁妆。 本来她还觉得是大家多心,现在听江睦桐面有怒色、阴阳怪气的问自己此事,心里的骄傲让自己张口就问:“三郎问这话什么意思?是以为我让大嫂来说那一番话的吗?” 江睦桐冷笑:“不是吗?母亲年轻守寡将我们兄弟几个拉扯成人,就怕我们受什么委屈。知道你与经济上一向不通,这次专门指导你怎么主持中馈,谁知道你竟然怀疑她,还联合娘家来指责她!惠儿,我一直以为你通情达理、温柔可人的,原来你也如同大宅院里其它女人一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这话说的就有些伤人了,安氏不敢相信的看着江睦桐:“三郎心里竟然这么想我?” 江睦桐道:“不是吗?否则平白无故的,安家大嫂怎么跑来跟母亲说二舅家的事情?二舅被贬,是因为他断了糊涂案,侵占儿媳嫁妆不过内宅家事,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主罪?” 安氏道:“二舅为什么被贬我们内宅女人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内宅之人当然关心的是内宅之事!依你的意思,侵占儿媳嫁妆就不是罪过了?那为什么还写在大律里?” 江睦桐道:“说实话了吧?你还是害怕母亲要你的嫁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安氏流泪:“婆母平时为一些小事责骂我,我顶过嘴没有?为你报过委屈没有?如今你不知从哪听些风言风语就这样侮辱我。三郎,我真失望!” 江睦桐话赶话的说道:“我更失望!母亲担心我生活上有什么不周,却受这般委屈,是我不孝。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真后悔娶了你!” 当年她好奇,临窗去看什么探花郎,谁料一眼入魔再不得转醒,父亲得知对方有妻子,气的将她关了起来不准再踏出院门一步。 听说江睦桐妻子病逝、江家上门求娶时,她想尽办法买通看守的婆子从父母关押自己的院子里跑出来,不顾阻拦的对要被赶出门去的江睦桐和江老太太说自己愿意。 踩着安阁老府的脸面,从此在江家人前低上一头,原以为得了个温柔的郎君就足够了,谁曾想如今他竟然说后悔了。 安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对方:“这才是三郎的真心话吗?原来你心里早后悔娶了我?” 江睦桐话一出,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想上去哄她,可想到刚才正房里母亲隐忍的神情,到底忍住了。 田嬷嬷在门外听的心惊,见两人陷入僵局忙进来劝:“老爷、夫人,有什么好好说,冷言最伤人!” 江睦桐不好再对安氏说什么,只冲着田嬷嬷发脾气:“都是你这个老奴挑唆!惠儿本性良善,如今被你教的不敬母亲,还不给我滚!” 说着抬脚就要踢,安氏见自己乳娘被踢赶忙扑过去,江睦桐没收住,一脚踢在了安氏背上。 田嬷嬷抱住被踢倒在地的安氏,心疼的问:“夫人,您怎么这么傻,替老奴挡什么?”又对江睦桐怒道:“老爷偏听偏信,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骂夫人。妄夫人这些年对您情深意切,为你忙前忙后!” 安氏咳了几声,拦住田嬷嬷,道:“三郎,谢谢你把我踢醒了,原来这些年,是我爱错了。” 江睦桐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年轻时的温柔小意此时有些生疏,想去拉安氏却怎么也伸不出手,最后索性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眼见着自己的三郎真的绝情而去,安氏心里最后的奢望化成灰烬,伏在田嬷嬷怀里大哭。 江睦桐出了院门,无处可去,想了想,转身向跨院走去。 还没走到跨院,迎面撞上一个丫鬟打扮的人。 待他站稳望过去,大惊失色:“元娘!” 那丫鬟吓得跪在地上:“老爷恕罪,奴婢没有看清路冲撞了老爷!老爷恕罪!” 江睦桐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没想到世上真有长的那么像的人。 他望着地上的丫鬟问:“你是哪个院的?叫什么?” 那丫鬟道:“奴婢是老太太路上买来的,现在跟着老太太做粗使丫鬟。老太太还没给赐名字呢,娘家姓钱,名字叫月儿。” 江睦桐喃喃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不用改名字,月儿就很好。” 又见她还跪在地上,便道:“起来吧,地上凉不要跪坏了身子。” 那叫月儿的丫鬟起身,偷偷抬眼看了江睦桐一眼,没想到三老爷脾气这么温和,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望着月儿羞涩不谙世事的模样,江睦桐有些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073新姨娘的震动 玉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请安时,才知道父亲昨天同母亲吵了一架还动了手的。 安氏直到上床睡下,才知道背上被踢得肿了起来,早上更疼的下不了床。 玉萱心疼的扶着母亲,落泪道:“到底什么事情让父亲下这么重的手?” 田嬷嬷不顾安氏使劲使眼色,义愤填膺的将昨天的情景说了一遍。 玉萱气道:“这分明是祖母挑拨!怎么有这样的长辈,见不得儿孙们好吗?” 安氏止住她:“小声些,别被人听到。” 玉萱道:“母亲如今还不醒醒吗?如果昨天大舅母没来,祖母早找您拿嫁妆了;嫁妆没拿到手,就挑唆父亲动手打你!母亲如今都这样了,还怕什么?起来跟她讲讲理去!” 安氏道:“我知道你心疼母亲,可她毕竟是长辈,一个孝字就压着咱们不能做什么。母亲如今已经知道了,以后会防着的。你可不要再闹事了,啊。” 玉萱流着泪点头,接过田嬷嬷手里的药给安氏轻轻的搽。 门外姨娘们照着平日里的规矩给安氏请安,田嬷嬷走出去正想说“散了吧”,突然一愣,面有怒气的又进来:“夫人!” 安氏问:“怎么了?” 田嬷嬷只红着眼睛,却不说话。 玉萱放下药,走了出去。 却看到门外除了李姨娘和柳姨娘,如今又多了一个梳着妇人头、面生的女人。 玉萱问:“我怎么不知道父亲多了一个姨娘?” 柳姨娘翻着白眼说:“咱们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多了个姨娘,只知道昨个儿有那不要脸的丫鬟私自爬了床!呸!不要脸的东西,夫人还没点头喝茶呢,就敢自封姨娘来请安!” “咳咳!”一声咳嗽声从正房门口传来,柳姨娘吓得收了嘴。 玉萱望过去,却是祖母身边的姜婆子。 姜婆子见玉萱看过来,忙弯下腰笑着说:“给四小姐请安。四小姐,昨天钱月儿被老爷开了脸,老太太做主抬了钱月儿做姨娘,以后大家要称她为钱姨娘了。” 玉萱冷笑:“祖母真是费心了,又是主持中馈又是帮父亲抬姨娘的,我代母亲谢谢祖母了。” 姜婆子才不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冷言冷语,转身进屋伺候老太太去了。 玉萱盯着那钱月儿狠狠的看了几眼,钱姨娘有些怕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安氏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恨意还没上来,心就疼的受不住,捂着心口伏在床上喘不过气。 此时正是请安的时辰,玉茜、玉芳也进了正院,看到玉萱站在东厢门口,怒气匆匆的望着院子里立着的几个人,颇有些不解。 玉芳好奇,问正要出门的扫地婆子:“怎么回事?东厢出什么事情了?” 那婆子道:“禀二小姐,是老爷新纳了个妾,来给夫人请安来了。” 一听江睦桐新纳了房妾室,玉芳有些幸灾乐祸,都说自己父亲一房一房的抬妾没个正经,如今正经的三叔还不是没逃过美人关? 照顾着玉茜,她倒没显出太大的喜色,只问:“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玉茜冷冷的往东厢瞟了一眼,道:“看什么?给祖母请安是正经!” 说完高昂着头向正房走去,玉芳有些失望的跟了上去。 谁料那钱月儿被玉萱盯的心里害怕,往后站了站,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玉茜正巧也看过去,顿时变了脸色,脚底就立刻转了方向朝东厢走去。 玉芳差点被她撞倒,捂着鼻子也紧紧跟了过去。 玉茜站在钱月儿面前,道:“抬起头来!” 钱月儿有些心惊胆颤的抬起头,玉茜脸色铁青,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不止钱月儿捂着脸呆住,玉萱也傻了眼:什么时候江玉茜也急母亲所急,为母亲出头了? 钱月儿捂着两,眼睛一团雾气的道:“大小姐为什么打人?我好歹也是你的庶母!” 江玉茜“呸”了一声,道:“你也配!谁让你长这么一张脸的?还用这张脸勾引我的父亲!”说着又抬手一巴掌。 钱月儿连着被江玉茜当着众人没有缘由的扇了两个巴掌,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当下怒道:“大小姐不要太过份!好歹我也是老爷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 玉芳看见钱月儿的长相,也是惊讶不已。 待玉茜第二次动手,她才反应过来,拉住玉茜道:“大姐住手,她毕竟是三叔的人。不过长了张三婶的脸罢了,你动什么气?” 江玉茜被她说出了心事,急急道:“你住嘴!” 玉萱这才恍然,钱月儿长的像江玉茜的生母。 院子里的响动引起了上房的注意,姜婆子又重新走出来问:“吵什么?”一抬头看见江玉茜和江玉芳,复又笑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怎么不进来?” 江玉茜问:“父亲什么时候纳了个新妾,我怎么不知道?” 姜婆子笑答:“昨天晚上开的脸,三太太病着,老太太做主抬了姨娘。” 一听是祖母亲自做主抬的,玉茜面色变幻不定:“这是祖母的意思?”心里一动,又问:“我以前没见过她,她可是祖母带过来的?” 姜婆子笑:“正是!” 江玉茜目光锐光一闪,只觉得心口一疼: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要挑破父亲和安氏的关系,也不能拿着我死去的母亲做文章,狠狠的朝我心上插刀子! 姜婆子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看到玉茜身子歪了歪,有些摇摇欲坠,忙过来问:“大小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江玉茜强笑着:“劳嬷嬷担心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劳您跟祖母说一声,今个儿我就不进去请安了。”说完也不等姜婆子搭话,扶着春兰的手就离开了。 玉芳没拦着,只好自己跟着姜婆子进正房请安。 江老太太已经坐在上首,闭着眼听姜婆子说了院里的情形。 当听到江玉茜没进来请安就回去时,她猛的睁开了眼睛,玉芳被祖母眼里陡然的凌厉吓住,再望过去时对方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玉芳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看花了眼,今天真是被玉茜搞的莫名其妙。 东厢房里,安氏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床上的帐子眨也不眨。 玉萱担忧的看着她,就怕安氏会一时想不开:“母亲,你千万要好起来。姐姐还被禁着足,哥哥又不在家,您如果不振作起来,难道只留我一个面对祖母吗?” 安氏突然捂着胸口不停的咳起来,玉萱赶紧上前将她扶起。安氏“哇”的吐出一口淤血。 田嬷嬷见了,松了口气:“这下可好了。大夫说把淤血吐出来,夫人就大好了。”说着就要出去喊人煎药。 玉萱忽地起身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说道:“田嬷嬷糊涂了吗?母亲这明明是被父亲踢的吐血,起不了身了!” 074不带你们玩了 田嬷嬷愣住,不明白玉萱为什么那么说。 玉萱松了手,接过春草端来的清水服侍着安氏漱了口,又让安氏躺好,才对田嬷嬷道:“嬷嬷细想:眼下家里是祖母做主,父亲如今又有了新欢,我怕母亲承受不住,不如避出去吧。” 田嬷嬷懂了,也点头:“是呀,夫人一颗心都在老爷身上,如今却要面对那个长相特别的钱姨娘。夫人虽然贤良,到底有着贵女的傲气!我真怕夫人受了不了这等侮辱,不如咱们去庄子上躲躲清闲,好好养养身子。” 安氏要说什么,玉萱止住:“母亲千万别拒绝。这么多年您付出的是什么?在江家可摆过一天阁老嫡女的威风?如此她们还不知足,大伯母处处利用您,二伯母时时挤兑您。如今更好,祖母带来个钱姨娘,挑唆着父亲针对您。母亲还不好好想想吗?就算不为您自个儿,也得想想姐姐、哥哥还有我。” 安氏流泪。 玉萱又道:“不知道祖母是眼光看的太近,还是心里根本吃定了母亲不敢怎么样。大姐姐、二姐姐还要依仗着母亲说个好亲事呢,祖母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折辱母亲。祖母不是要把持中馈吗?咱们就去庄子上,把侍郎府的中馈全给她。看祖母是能管出个花来,还是能自个儿给两个姐姐说个好亲事!” 田嬷嬷听了也点头,跟着劝安氏:“四小姐说的再理。总不能即用着夫人,又折辱着夫人!太不把安家看在眼里!” 玉萱道:“母亲若还是这般愚孝,不止女儿以后跟着受累,外祖母恐怕也是伤心。” 安氏想到安老夫人多次的教诲,终于哭出了声音。 田嬷嬷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玉萱又道:“嬷嬷快去再把大夫请进来吧,母亲吐了血下不了床。我真的很担心,是不是要找个好点的环境静养静养呢?” 田嬷嬷心领神会,忙抹了泪出去请大夫。 到中午,安氏被江睦桐踢的吐血下不了床的消息就传遍了侍郎府上下。 姜婆子过来东厢探望,见安氏确实脸色蜡黄卧在床上。 她又再三的问大夫,大夫每次答的都一样:侍郎夫人被踢伤,内脏受损,必须卧床静养。 姜婆子信以为真回禀江老太太去了。 玉菁也听闻了消息,跑出去要看安氏。 谁料江老太太在玲珑馆门口安了两个婆子守着,拿着她在侍郎府立威。 出不了院门,玉菁气的跑到屋子里乱砸一通,大声咒骂江老太太。 传到江老太太耳朵里,玉菁又被多禁了一个月的足。 直到玉萱忙完安氏那里,吃午饭的空,才听雁书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 玉萱对玉菁的暴脾气颇有些无奈:以前玉菁替自己出气,玉萱还很高兴。可是看着玉菁的爆脾气也让她自己吃不少亏,玉萱就有些心疼了。 她将碗一推,对雁书道:“母亲这里也没事了,咱们去看看姐姐吧。” 玉萱带着雁书来到玲珑馆,其中一个守门的婆子为难的说:“四小姐,老太太又吩咐了要禁三小姐的足。” 雁书道:“奇怪了,老太太只是说禁三小姐的足,又没说不让四小姐进去探望。你们这是拦的什么劲儿?还是以为老太太会一直住在侍郎府不回去了?” 那婆子还要说什么,另一个婆子拉住她,笑着对玉萱和雁书说:“她刚来不懂规矩,四小姐只管进去,我们绝不会对外说一个字的。” 玉萱冷哼一声:“说了又怎么样?我看姐姐看的正大光明!” 说着进了院子。被拉住的婆子责怪:“怎么让她进去了,回头老太太怪罪怎么办?” 另一个道:“你傻呀?这是侍郎府不是江家大院,老太太早晚要回去,以后安夫人知道你敢为难她的女儿,还不打残你?夫人对上老太太会软,可不是说对着欺侮她孩子的下人就心慈了!” 玉萱一进屋,看到的是正在收拾满屋狼藉的慧香、莉香;又抬头看见玉菁气呼呼的站在屋中央,不禁被逗笑了:“姐姐傻不傻,生气摔了东西,回头还不是花咱们自己的银子补上?” 玉菁见她来了,忙上前拉住她问:“母亲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听说被父亲打的吐了血下不了床?” 玉萱解释:“没这么严重。”然后给玉菁详细说了一下上午正院发生的一切。 玉菁听了,气道:“老妖婆!竟然弄出个跟江玉茜母亲长相一样的人来恶心人!” 玉萱道:“大姐姐也很生气呢,早上都到了正院愣是没进屋给祖母请安。” 玉菁冷笑一声:“她想什么我大概知道一些。自己母亲是多么尊贵的人,如今竟要个卑贱的丫鬟给模仿,江玉茜那么骄傲的人又怎么忍得了。也不知道老妖婆这招是好棋还是臭棋!” 见姐姐连个祖母都不喊了,只“老妖婆、老妖婆”的,玉萱劝:“母亲过两天就去京郊那个带着小温泉的庄子上养伤。姐姐也跟着去吧,免得哪里有冲撞了祖母。” 玉菁竖眉:“我怕她?” 玉萱道:“不是咱们怕她。母亲伤着心,姐姐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好好陪着母亲静养是正事。另外,母亲不在京里,谁还带着大姐姐、二姐姐出去应酬?祖母在安庆是老祖宗,京里全是高门大户、皇亲国戚,谁会理会一个乡下老太太?” 玉菁有些不放心:“可她毕竟是户部侍郎的母亲,又得了朝廷旌表,总有些人巴结上来。” 玉萱道:“姐姐傻了不成?主动巴结上来的又有几个好的?再说了,母亲伤了身心,我绝不会让祖母在京里呆的得意稳当的。” 见玉萱胸有成足,玉菁道:“那我就放心了,外祖母和崔先生都夸你,定是有你的好。”又说:“我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可是看见不顺眼的人和事总忍不住要跳起来。” 玉菁颇有些沮丧的低下头,玉萱笑:“姐姐这几天收拾好东西。回头我去向父亲求情,如果他还是咱们那个温柔的父亲,定会同意母亲和姐姐避开这里的。” 江睦桐自然同意,那一天踢到安氏,本就后悔;又脑子一热抬了钱姨娘,江睦桐这两天就没敢回家。 待听到安氏吐血下不了床,更是心存愧疚却没脸去见安氏一面。 听到下人回报说安氏要带着女儿去庄子上时,江睦桐很是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安氏,大家冷静一下也是好的。 他亲自给江老太太说情,准了安氏去庄子上。 江老太太也怕安家找上门,眼不见为净也同意了。 没几天玉萱、玉菁就搀扶着安氏,带了自己的亲信们浩浩荡荡的去了庄子上。 开始江玉芳还暗自得意祖母一来,安氏就吃了大亏被逼到庄子上去。 可是没过两天,她就觉出不对劲来。 075快来围观男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江老太太等人几日后觉察出不对来,只说安氏等人浩浩荡荡去了京外庄子上。 按说京里富贵人家有夏日去庄子上避暑的习惯,可这才进六月,天还没真正热起来,还没到庄子上避暑的时候。 安氏的车架绕着城里走了一圈,才向京外走去,有那好事的夫人就开始注意起槐树胡同侍郎府的动静。 安氏在车内有些皱眉,问玉萱:“为什么绕那么远出城?” 玉萱笑道:“就不出门,正好顺道看看京中风景,母亲你看外面阳光明媚、草长莺飞,不正是上庄子上宽心的好日子?” 安氏也朝窗外看去,初夏的麦苗依然露出些金黄,再过几日怕就要收割了。 这几年风调雨顺,人们安居乐业,是难得的太平年间,自己却闷在家里陷于内宅琐碎,倒真的很久没出来好好看看路上的风景了。 安氏一时神色有些黯然,自己过的不如意,最伤心的怕是母亲吧,当年多反对自己嫁给江睦桐,如今就有多痛心自己受的委屈。 她长叹一口气,紧皱眉头,看向窗外的目光一时有些迷茫,长久的委曲求全已经让她忘却了作为贵女的骄傲了。 玉萱紧张的看着母亲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怕她一时再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那自己让她出来消散忧郁的心思就白费了。 她回头看看玉菁,自打一出城门姐姐就睡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整天在院子里呆着都干些什么。 玉萱有些羡慕姐姐一沾枕头就瞌睡的性子,心里无忧无虑才能睡的香甜呢,有多久自己没好好睡一觉了。 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望向车窗外。 有早熟的麦子已经开始收割了,田间隐隐有农夫的身影在挥着镰刀舞动,空气里有麦子的香气飘来钻进玉萱的鼻孔里,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止安氏吓得回了神,车窗外站在田头的一个短褐男子也回过头来,望着这队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皱皱眉头又转回了头去。 玉萱揉揉眼睛,窗外男子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探出半个身子过去,那人已经转过身同身边的人说起话了。 安氏把玉萱拽了回来:“你干什么呢?怎么一出门就又跳脱起来,在你外祖家学的规矩哪里去了?” “母亲,”玉萱有些无奈:“那都是宫里的仪态,我学学就好,若是天天端着还不得累死。再说了,我又不入宫去,平日参加宴会装一装就行了,如今天高任鸟飞,母亲且让我放松放松吧。” 望着嬉皮笑脸耍无赖的女儿,安氏又气又心疼:气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学好仪态将来万一得贵人的青眼,说不定也能嫁入候伯之家;心疼她小小年纪受自己连累,在江家跟着受委屈。 想了想,安氏到底没再开口,且让孩子轻松几天吧。 玉萱又探出头去看,那男子身形越看越像刘琪的哥哥刘政,却不知道为什么一身短褐下人的妆扮呆在田间地头。 安氏的陪嫁庄子离城并不远,且因为有个小温泉而远近闻名。 以前不在京里时,多半租给京里其它的人家来用,也算一个小小进项。 因为来的匆忙,庄子上只打扫出一个院落,庄头早早的迎出来:“夫人、小姐,不知道你们来的这么急,奴婢们只才清扫了一个院子。” 安氏下了马车,抬眼一看扶住自己的是被发落到庄子上的墨琴,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墨琴慌的赶紧跪下答道:“禀夫人,奴婢不是被您罚到庄子上来的吗?” 安氏转头看看正要下车的玉萱,心里大概明白了是自己女儿从中出了力,摇摇头也不再理墨琴,只对庄头说道:“先把东西安置到打扫好的院子里吧,回头再清扫出几个院子,怕后面有客人来访。” 此时田嬷嬷已经过来扶住了安氏:“夫人小心背疼。” 安氏摆摆手就往里走,庄头忙点头哈腰的引着安氏进了庄园,也不敢去看地上的墨琴。 他在心里犯嘀咕:不是说这墨琴还没被主子厌弃吗? 等安氏离的远了,玉菁下车把玉萱挤开,留下句:“你的丫鬟你管好。”就去追赶安氏了。 玉萱赶紧的扶起墨琴:“赶紧起来吧,这几天你好好在后面呆着别往母亲面前凑,时间一久她就不记得了。” 墨琴惶恐的站起身,引着玉萱进了院子,边走边说:“小姐里面走,屋子里都是按着侍郎府您的房间布置的,就是没那些个华丽的摆件。” 玉萱笑:“要那些无用的东西干什么,倒是你给我找件庄子里小姑娘的粗布衣服,回头我出去逛逛。” 后面青棋听了皱眉:“小姐这是要去哪?为什么还要换村子里人的衣服?” 为什么总有些小姐又要做坏事的感觉。 “庄子就这么大,我能去哪转,”玉萱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还没来过这里呢,先看看地形回头好带母亲出来溜达。” 青棋想想这事自家夫人的庄子,庄头早早把不相干的人清了出去,小姐出来溜达也没什么不对,于是她也就不再拦着。 玉萱也没告诉安氏一声,催着墨琴找了身花布衣服换上,带着雁书偷偷溜了出去,安氏忙着安顿东西,一时不察没有发现。 玉萱出了庄子越走越远,雁书面色有些慌张起来:“小姐要去哪?这不是咱们来时的路吗?小姐慢点,这已经是别人家的地头了!” 然而玉萱并不回头,只急急的走,不一会就看见了那个还立在地头的身影,紧走了几步上前甩开雁书,伸手就去拍那人的肩膀。 雁书吓得脸色煞白,小姐这是要哪样? 刘政被拍了肩膀一脸惊讶的回头,一个俏生生、粗布交领襦裙的玉萱笑弯着眼睛立在自己面前。 玉萱看见他回头,惊喜道:“果然是你!我就说我眼睛好,看不错的!” 076发芽 刘政眯了眯眼睛,问道:“刚才看见一队马车是你们家的?” 玉萱点点头:“母亲、姐姐和我来庄子上避暑。” 刘政抬头看看天,京里还没热到呆不下去的地步吧,这些贵族太会享受了,剥削阶级呀,你看农民伯伯在田间多辛苦。 玉萱扯了扯刘政的短褐:“你怎么这身打扮?” 每次出糗都被他撞见,这回莫不是时来运转刘政做什么坏事被自己撞见了? 刘政看着玉萱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做什么坏事被我逮住了”的惊喜,扶额说道:“这是我的庄子,你走过界了。” 话一出口刘政感觉有些古怪,怎么这么像小时候跟喜欢的女同桌画了条“三八”线说“不准过界”的模样。 后面赶来的雁书在玉萱扯刘政的衣襟时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小姐这是要闹大事件呀,怎么对个外男动手动脚,平日的规矩呢!规矩呢! 雁书有些想哭,四处看看好在除了田里劳作的农夫,并没有外人看见。 她悄悄走过去,不动声色的立在了两人中间。 也不知道是因为与刘琪相熟的原因,还是每次出糗都被刘政看见反而在他面前不用装模作样了,玉萱浑身放松的说道:“你家的庄子也在这里,这么巧?你买的宅院在我家隔壁,你的田庄也在我们家隔壁,缘份哈缘份,嘿嘿。” 刘政瞥了眼眼睛鼻子皱在一处要哭出来的雁书,又看看乐不可支摇头晃脑的玉萱,习惯性的要抄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褐。 他摸了摸鼻子说道:“是缘份呀,没想到当年把我们家的温泉庄子买走的是你们家呀。” 玉萱瞪大了眼睛:“....你们家的?” 刘政说道:“我父亲当初可是皇商,在京郊没少囤田庄。这处带温泉的庄子还是十几年前安阁老嫁女儿时,我父亲低价卖给他的,没想到是给安夫人做陪嫁。” 玉萱歪头:“十几年前咱们就这么有缘份了呀。” 可是外祖低价买了那么好的庄子,还带温泉,期间难道发生了什么仗势欺人的戏码? 刘政看见玉萱又神游去了,没想到这个小丫鬟有跟自己一样的癖好,也不打扰她。 天可怜见,刚找到份工作就穿越了,没爹没娘就算了,还生的肩不能挑背不能扛,身边群狼环绕。 自己一个文科生,不会造玻璃不会画武器,只能重新拿起五经四书一本一本的啃下去,在江南的地面中了个举人,按说应该一飞冲天了,结果被一阵雷雨浇了个透心凉。 一直闷在屋子里看书也不是办法,想效仿者自己时空里那些历史上的前辈也搞个变法呀青苗改革什么的,却发现自己貌似对当前的制度并不太透彻,只好下基层来体验民情了。 唉,说好的金手指呢?刘政很怀疑自己是来做炮灰的,可是做炮灰也要有个男主女主吧? 他将目光放在了还在神游的玉萱身上:三番五次的跟这个女娃见面,难道她是命中注定的女主角? 刘政打了个寒颤,呸!呸!呸!自己是不是来的时间久没同化了,未成年的小姑娘呀。 可是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在玉萱身上绕了一圈:其实她长的挺好看的,性子也不像自己见的那些木头美人,如果不再出糗倒是挺可爱活泼的一个女孩子。 雁书站在两个神游天外的人中间真是苦不敢言,一个两个的都有毛病,还是眼下主子们流行仰望天空傻笑? 回头她一定要找隔壁大花家的老子娘的二舅母的侄女好好探讨一下主子们最近流行什么。 最先回过神的是刘政,他“咳”了一声,说道:“天色将晚,我还是送你们回去吧,顺便拜访下安夫人。” 雁书眼泪都流出来了:终于有个人恢复正常了,她忙点头:“那就有劳公子了,小姐,小姐!” 玉萱看向雁书的目光有些茫然:“啊?你也在?” 雁书真的要被自家小姐蠢哭了:明明在侍郎府小姐挺精的呀。 刘政不敢在看蠢丫鬟欲哭无泪的模样,抢先抬脚往庄园走去,玉萱忙紧紧跟上:“唉,你就没听你父亲说当初为什么要低价卖给我外祖庄子?” 刘政斜看她一眼,摇摇头。 他还是从当年落满灰尘的账本里发现的呢,具体原因哪里晓得去,当初的账房在父亲死后走的走散的散,是自己穿过来后才又开始重整家业的。 一想到这他又要暴走了,碍着身边的玉萱才强忍下来。 刘政直送到安氏的庄园门口才站定:“我回家换身衣服再进去,你也赶紧换下你自己的衣服吧。这一身怎么看怎么想柴禾妞。” “柴禾妞?”玉萱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刘政转身就走了,根本就没再搭理她。 玉萱有些生气的看着对方的背影,若不是看在刘琪的份上,她才不出去找这个稀奇古怪的人呢。 晚间刘政带了几筐自己庄子上产的桃子来拜访安氏。 安氏有些惊讶的听他说了自己庄子的来历:“真没想到咱们有这样的缘份。” 她拉着刘政细细问了家里的情况,又是一阵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是刘政父亲没有早逝,那该是多大的家业呀。 刘政说话的功夫仔细观察了下安氏,又不动声色的扫了扫院子里的情形。 安氏好似受了伤,面色并不好,院子虽然收拾的整齐,但是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箱笼说明对方来的匆忙。 有联想道没到避暑的日子,侍郎府里听说来了安庆的老太太,刘政心里大概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婆媳斗法了吧。 他趁着安氏说话的空隙站起身:“夫人刚到,路上的颠簸还没歇过来,我就不打扰夫人了。这几日我都在庄子上,若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派人去找我。” 来的都是女眷,安氏也不好多留他,只让田嬷嬷送客人出门去。 刘政站在院子里顿了一顿,余光并没有看见玉萱在哪里,心里颇有些失落的走了。 077谁阴谁 七月初七就是武安侯老夫人的生辰。 安氏说好要带着侍郎府四个女孩去祝寿的,眼看着日子将近还没人来给请帖,江玉芳有些着急。 其实早几日安丽就派人来递请帖,她还不知道姐姐家里的事情。 武安侯的人在大门口就被长安堵住:“劳累您这趟白跑了。” 武安侯府的人开始还不解,问:“怎么安夫人不在家?什么时候回来?” 长安一脸的悲痛:“您府上还不知道吧?我家老太太来了,前脚来后脚我们夫人就被老爷踢的吐血下不了床,去庄子上养伤去了。”说完一脸的你懂得的表情。 武安侯府也是三天两头的上演婆媳大战的场景,来人秒懂,道:“那我知道了,回去我如实向我们家夫人禀报。” 送走来人,长安又坐会门房,但凡有人来拜访安氏,他就说一遍安氏的伤。 没过两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江老太太挑唆着自己的儿子把安氏给打的吐血,躲到了庄子上去。 安府早被玉萱通了气,有相熟的夫人来问,安老夫人不出去见人,安王氏一脸的难过,被人一问安氏她就垂泪,只推说:“可怜老太爷出了京,安府都是些女流,让我们大姑奶奶受委屈了。” 年后京里一直平静没什么八卦,众夫人正无聊,安氏被打得消息一出,加上安府态度的暧昧,这下京里更是疯传,江家趋炎附势,眼见着安阁老下了台就往死里磋磨人家闺女。 江家的名声瞬间臭了大街,再没人宴请江老太太。 待江老太太知道了,气的直拍桌子:“你们都看到了没有?安氏表面是个老实的,背地里就这样给我使绊子!” 江玉芳半个月都没有机会出府了,眼见着没办法参加武安侯老夫人的寿宴,没办法跟安丽进一步联络感情,心里也是着急。 她道:“祖母,那些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乱传呢?” 江玉茜道:“安氏被父亲踢伤,这是事实呀。” 江玉茜一开口,江老太太更气:“就她身子弱!踢那么一下就下不了床了?我看就是故意败坏咱们江家的名声!” 江玉茜道:“败坏了江家的名声,与安氏又有何益处?她的三个孩子也姓江。” 江老太太听出不对味来,对着江玉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怪起我来了?” 江玉茜垂下眼睛:“孙女不敢。只是同为女子,对那安氏颇有些同感罢了。” 江老太太道:“我知道你怨我带了那钱氏来,我只不过见她孤苦伶仃的,若不出手相助,在外面不知道怎么被欺凌。你父亲看上她,我也是没料到的。” 江玉茜被说中了心思,更加沉默不语。 江老太太看着她,又道:“你父亲抬了她那钱氏,正说明他念着旧情。若那钱氏懂事,心里向着你们为你们说上两句,你父亲对你和圩哥不更高看一眼?总比被安氏母女霸着强?” 江玉茜抬起头:“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代替我的母亲?贱婢就是个贱婢!看着她那张脸,我只觉的是对母亲的侮辱!” 江老太太眯了眯眼:“是我没照顾到你的心情,祖母错了。茜姐,你若不喜欢就少见她罢。她如今已经是你的庶母,你总不能让祖母去对付你父亲的妾室吧?” 江玉茜道:“不敢劳烦祖母!”说完眼睛里隐隐有些狠意。 江老太太看在眼里,收回了目光,笑:“一个妾室,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用得着茜姐生这么大的气,如今咱们该气的是安氏用心险恶,让你们亲事艰难。” 江玉茜道:“祖母本就不该让她去庄子上养病的。如今京里已经传开了咱们的家事,就有些难办了。” 江玉芳终于插上了嘴:“那咱们去把三婶娘请回来吧?” 江老太太脸一沉:“她哪来的脸面让我去请?这一请更显得是咱们的错了。” 江玉芳有些不服:“让三叔去,是他打的人!” 江老太太又一拍桌子:“胡闹!去向一个妇人低头赔罪,你三叔以后还做不做人了?在官场上还怎么抬头?” 江玉芳有些急眼:“那咱们就在家里等着被京城贵人们排斥吗?祖母还怎么让我们高嫁?” 平息了一下,她又说:“祖母做什么要抢三婶娘的中馈之权。有家事牵着,三婶娘再病也不会去庄子上呀。” 江老太太被她气得,真想说来侍郎府伸手要中馈之权还不是为了你那败家的父亲!忍了又忍,到底没吼出来,只拿了个茶盏砸向江玉芳。 江玉芳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再开口,只在一旁暗自伤心。 江玉茜开口道:“祖母、父亲自然不用去,不如我和二妹妹去庄子吧。把咱们姐妹都叫到庄子上伺疾,独留祖母一个老人在侍郎府,如此不孝的行为,我看那安氏怎么躺的住,京里的那些人又会怎么说安氏呢?” 一听要离开京城跟着去个庄子上,岂不更加远离京城贵妇人们?江玉芳有些不乐意。 但是江老太太点头:“还是茜姐机灵。就这么办吧,你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去,我一个人在家里等着,就不信安氏躺的住!” 江玉芳道:“祖母一个人在府里岂不寂寞?不如我留下来陪着祖母?” 江老太太瞪她一眼,恨她没脑子:“陪着我还不是继续闷在府里?那安氏好歹是京里的贵女,如今打着养伤的名义住在庄子上,肯定有人去探病的。你跟着去庄子上显显孝心,也能落到一些夫人眼里。” 江玉芳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我听祖母的话。” 两姐妹隔一天大早,真的就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朝庄子上走去。 还没到城门口,就遇到了衣着独特的曹鹏云骑着高头大马,伴着辆马车在城门口排队等着出城。 曹鹏云早看见了侍郎府的车子,恨她们欺侮姨母和玉菁,只装看不见。 江玉芳隔着纱窗远远看见,心里高兴:祖母果然说的没错,这还不到庄子上,就遇到了武安侯世子。 她不顾江玉茜阻拦,探出半个身子喊:“云表弟!这么巧?” 曹鹏云翻了个白眼,并没有理会。江玉芳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问:“云表弟这是去哪里?” 曹鹏云见她锲而不舍,又是个惜香怜玉的性子,忍不住道:“去庄子上探望被你们欺侮的姨母!” 江玉芳见他开口同自己讲话,也不在乎对方态度,有些激动的说:“我也是去庄子上伺俸三婶娘的。真巧,咱们同路。” 曹鹏云还没答话,他身边的马车帘子就被掀开,露出安丽那张精心保养的脸:“可是江家二丫头?既然同路,来,到姨母马车上来。咱们娘俩也说说话,免的路上寂寞。” 078真相了 玉萱出来迎接安丽的车马,惊讶的望着从安丽车上下来的江玉芳。 江玉芳得意的看她一眼,伸手将安丽扶下马车。 玉萱整理了表情,上前笑问:“姨母怎么与二姐姐一起来了?” 安丽道:“路上碰到了,芳姐也来庄子上伺俸你母亲,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玉萱有些想骂娘。 安丽身后那辆马车又下来个江玉茜,玉萱心里更加不安,祖母怕又是生什么歪主意了。 安丽问:“你母亲可好些了?听见消息我就想来,每次出门都被家事绊住,今个儿可算是出来了。” 玉萱道:“母亲已经能下床了,就是身体还弱者。走不上两步肋骨那就疼的厉害。” 安丽摇头惋惜:“姐夫真是的!有什么事要动上手的?” 其实她在路上已经听江玉芳讲了一切,原以为幸福的姐姐日子也没看上去那么滋润,起码武安侯没敢向自己动过手。 看到安丽携同着江玉茜、江玉芳前来,安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庆幸听了女儿们的话,将自己的脸涂的蜡黄且卧在榻上气喘吁吁。 气喘当然不是身体弱,而是大早上被两个女儿拉着绕庄子走了一圈,挺累的。 安丽见姐姐面色不好,有些惊讶。 她走上前坐下皱着眉道:“这都几天了姐姐还不能下床?我只以为是小打小闹呢,没想到江睦桐真下这么重的手!” 毕竟是血缘亲情,看着姐姐受重创的样子,本还幸灾乐祸的安丽心情也不大好了:“姐姐就这样躲在庄子里任那江睦桐在京里逍遥?姐姐不出手,今天我就去撕了他!” 这话玉菁听了高兴,颇有些同仇敌忾的说:“父亲踢伤了母亲不说,第二天还抬了个妾室。对了,听说那个爬床的贱婢同大姐姐的母亲长的很相似。大姐姐,是真的吗?” 江玉茜心里那个恨,这江玉菁果然最可恶,一见面就往人心上戳。 她站着不向安氏行礼,也忍着不搭理江玉菁。 玉菁冷眼看过去,又要刺讽她两句。 安丽已经”呼啦“一下站起来:“什么?江睦桐竟然敢这么折辱咱们安家的嫡女?我早说过,一个破落的读书人要不是靠着咱们安家,有什么本事做的上二品的大员?如今父亲刚致仕,他就敢这样放肆。果然读书人多负心!真把安家的人都当死人吗?” 江玉茜再不愿开口,见安丽如此数落自己父亲也受不住:“姨母慎言!父亲才高八斗、高中探花,当年先皇都称赞我们江家一门三进士,本就大有前途。怎么在姨母嘴里全是靠着安府上位?” 安氏为着家庭和睦让她三分,安丽高高在上的武安侯夫人可不在乎一个小小的继女。 她看都不看江玉茜一眼,对着安氏道:“难怪姐姐受气,一个没了母亲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指责起长辈来。江睦桐若不是娶了你,恐怕也同江家那个老二一样,在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数年,又有什么资格做了户部侍郎?” 玉菁也道:“姨母说的对。父亲还没回京,外祖父就为他跑前跑后,这才有了侍郎可做。京里多少回来述职的官如今还在吏部坐着冷板凳。可笑有些人享受着安家带来的好处,却还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不知感恩罢了,偏偏还是头白眼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难听且刺耳。 江玉茜脸一阵红一阵白,偏偏她们说的好像是实情,再也坐不住拔腿跑出了屋子。 江玉芳怕了玉菁的战斗力,担心她接着会呛自己,也跟着追了过去。 安氏这才开口:“你这是干什么?为难她又有什么用?” 安丽坐回去,望着安氏道:“姐姐这回学精了,没在我一开口就阻拦。我早说了,对这原配留下的孩子那么上心干什么?给吃给穿就算有良心了。有你们家老太太那个妖婆在,多白的小白兔也能喂成白眼狼的。” 安氏叹气:“我也没想到付出一片真心,竟然....”说着有些感伤,眼里起了层雾气。 看着自家姐姐那么伤心,安丽也不好受:“你说咱们姐俩这是什么命?一个一个的都被婆家欺侮的喘不过气?原以为姐姐强些,谁知道江家一屋子的白眼狼,江睦桐也不是个东西。” 像找到了知音,安丽抱着安氏诉起苦来,说着说着都拿着帕子捂眼睛擦泪痕。 安置好车马正进门的曹鹏云有些傻眼:“母亲和姨母这是怎么了?” 玉萱心里有些好笑,赶紧上去劝开了两人,岔开话题问:“姨母,你们怎么同我大姐姐、二姐姐一起来的?” 安丽拿帕子抹了抹泪,才道:“路上碰见的。想着都是亲戚,看着你母亲的面子我带她们一程。” 曹鹏云一旁道:“谁愿意理她们,死皮赖脸的同我们搭话。” 玉菁冷笑:“母亲伤的最重的时候也不见她们来探望,怎么这会儿转了性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玉萱也道:“真怕祖母又打母亲什么主意,母亲都躲在庄子上了还不放过。是要榨干母亲最后一点价值吗?” 安氏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安丽道:“管她打什么主意,姐姐只管在庄子上养着病!回去我就给父亲写信,看江睦桐这个二品官当不当的稳!” 安氏劝:“算了,不看江家还要看着我这三个孩子。总不能让她们也受了牵连。” 安丽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对了,来时路上我听那芳姐说起你被打得原因时含糊其辞,到底是为了什么?” 玉菁气呼呼的道:“还不是为了家里的中馈!祖母把家里的中馈收回去也就罢了,反正是他儿子挣的。可是她竟然还想打母亲嫁妆的注意,被大舅母说了的拉不下脸了,就挑唆着父亲同母亲吵架!” 安丽不解:“为什么打你母亲嫁妆的注意?” 她如果不是看中江玉芳的父亲会挣钱,才不会理会一个商人的女儿。 江家那么有钱,江老太太还这么不要脸的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 玉萱心里一动,与玉菁深深对视了一眼。 玉菁又看了眼曹鹏云,忽地一笑道:“姨母难道不知道?我大伯父的船在海上被劫了,赔的血本无归。老太太这是来我家捞银子救大儿子的命来了。” 一语说的安丽失了颜色,顿时有种被骗的感觉:“那次给莹姐添妆,姐姐不还说你家大伯挣了很多的银子吗?” 玉菁道:“表姐都嫁人多久了?再说了,海上生意本来风险就大,赚了自然一本万利,赔了可就是身家性命。亏了我们家没往里投钱,否则侍郎府也是揭不开锅了。” 安丽气愤,忍不住说漏了嘴:“这不是骗人吗?我还傻傻的往里跳!” 安氏一惊:“姐姐也投了海上的生意?” 079翻脸速度 安丽被安氏问的一愣,玉菁笑:“姨母才不会做风险那么大的生意呢,只是风险小的看起来也没着落了。” 安丽瞪了玉菁一眼,这丫头说话能不能不那么刺耳,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道:“我没投海上生意,刚才只是觉得海上生意太坑人了。你说你家大伯怎么会赔的血本无归呢,不是说趁好多银子吗?” 到了这份上,玉萱也知道二姐姐是嫁不进武安侯府了,于是便实话相告:“大伯父当了好多家产,又借了不少投进了海上。如今船被劫了,一船的货泡了汤,手里没有了周转银子,生意有些转不开了。如果能把这次的窟窿填上,也是能慢慢喘过气来的。” 安丽问:“所以你们家老太太才来打咱们的嫁妆银子?” 玉萱点头。安丽表情顿时有些阴晴不定,差点就看着玉芳的丰厚嫁妆给云哥定了个商家女,还好张口呢。 玉菁又补了一刀:“也不知道二姐姐知不知道。可怜见的,要嫁人了,嫁妆缩了水。谁娶谁倒霉。” 玉萱冲着姐姐使眼色,能不能少往姨母心上戳刀子。玉菁笑一笑,坐在一旁扯着盆景中的叶子玩。 曹鹏云凑过去:“表姐的指甲涂的真好看。” 玉菁唰的拉下脸,对着安丽道:“姨母,表弟这么大了,以后能不能少泡在姐姐妹妹堆里。谁家的哥儿整天盯着表姐表妹的指甲、胭脂的研究!” 安丽瞪了一眼傻住的曹鹏云,扯着嘴角道:“你也知道自己大了,以后也少跟表哥表弟的胡闹!一个女孩子家,一点淑女的气质都没有。” 安氏见状,忙道:“都是自己的孩子,哪就那么严苛了。” 安丽道:“孩子大了心思重,可不比咱们小时候那么单纯。云哥,滚出去!以后不许进别人家后院来!免得被心思不纯的人看在心里!” 玉萱可真是服了玉菁和安丽两人,如果辈分相当,那是一言不合就开撕的节奏。 曹鹏云很受伤:“母亲不是说让我常来姨母家吗?表姐也不理我了吗?我哪一点比不上...” 玉菁脸色铁青,急急打断他的话:“表弟很好!可惜咱们大了,不能再像往常那般胡闹。你听姨母的话,以后少来烦我!” 安丽最护短,听了玉菁的话有些不舒服,站起身:“今天也看过了姐姐,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就回去了,别误了关城门的时辰。” 安氏下榻拉住她:“天还早呢,怎么也得吃过午饭再走。” 安丽把手强抽出来,道:“不劳烦姐姐了。这里一个男主人也没有,谁陪我们云哥在外面用饭呢?我的儿子我心疼!” 安氏道:“你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又冲玉菁瞪眼:“还不跟你姨母道歉!” 玉菁撅着嘴别过头去,安丽见了,冷笑:“吃什么饭呢,我儿子被嫌弃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眼色等着被人嫌不成?” 无论如何也不留下吃饭,安氏只好送她出门。却被玉萱拉住:“母亲说身子没好利索,我替您送姨母出去吧。” 玉菁反应过来,赶紧将安氏拉回榻上。安丽也道:“姐姐赶紧回榻上歇着。回头我给你出气!” 安氏道:“下个月如果我身子好点,一定去给老夫人过寿。” 安丽摆手:“也不差这一年,你好好休养。”说完又狠狠瞪了玉菁一眼,转身拉着不情不愿的曹鹏云走了。 玉萱送安丽出门,安丽拉着她的手说:“你姐姐要是有你一半的好脾气,我也少生气。” 姐姐又不嫁给云表哥,脾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玉萱心道,嘴上却说:“姐姐赤子之心,最是心思单纯的。” 曹鹏云嘟着嘴:“我就喜欢表姐的直爽性子!”被安丽一巴掌拍在脑子上:“你想气死我吗?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死了那条心吧!” “姨母、表弟这就回去吗?”玉芳不知道从哪里转出来,对着往外走的三人打招呼。 安丽知道她们家没了银子,也懒得应酬一个小辈,不冷不热的说:“不回去还在这住吗?” 玉芳笑的有些撑不住,怎么安丽忽然变了态度:“姨母好歹吃过饭再走。” 安丽冷笑:“这是我姐姐的庄子,怎么由着个隔房的丫头片子做主留客了。让我吃过饭在走?你拿着我姐姐的东西做好人吗?” 玉芳笑不出来了:“姨母严重,我是真心留姨母的。” 安丽道:“真心假意有什么用!”都不如白花花的银子实惠! 玉芳咬着嘴唇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眼泪摇摇欲坠。曹鹏云看着心烦,惜香怜玉的心被玉菁打击的也没有了,一把将她推开:“别挡路!” 玉芳没留神,一下被推倒在地。安丽看都没看一眼,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倒是玉萱弯下身,伸手拉她起来:“秀兰呢?怎么没跟着二姐姐?” 玉芳一把推开她:“装什么好人。”哭着转身跑开了。 玉茜正看下人收拾屋子,冷不丁的见玉芳哭着跑回来,惊问:“你这是怎么了?在哪受了委屈?” 玉芳见了她,心里一酸。扑在她怀里大哭:“大姐姐,她们太欺侮人了。” 玉茜扶正她,问:“她们是谁?是江玉菁吗?” 玉芳摇摇头:“是武安侯夫人。以前对我特别热情,还送我贵重的镯子。怎么刚才就变了脸,还让云表弟推我呢?” 江玉茜听的有些不明白:“你别哭了,好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玉芳将刚才的情形讲了一遍,还有些不明白的问:“武安侯夫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太可怕了,京中贵夫人都这样吗?” 江玉茜冷笑:“还不明白吗?那安氏母女看不惯武安侯夫人对你青眼有加,故意使坏在背后说了你的坏话。估计武安侯夫人信了她们的话,对你不满了。” 有看着一脸不信的玉芳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招惹跟安氏有亲戚的任何一个人。你就是不听,还妄想着嫁进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 江玉芳不服气:“侯夫人本来看中我的,还送了我镯子!我嫁入侯府有什么不好?亲上加亲,三婶娘有什么不同意的?” 江玉茜道:“亲上加亲也轮不到你这个亲戚!” 说完想起那日西山归来,淮阴侯看江玉菁的眼神,她对玉芳道:“这口气,我替你出!” * 欢迎关注微博:燕七爱吃鱼,不定期发点写作想法@-@ 080揣测 玉萱送完安丽回来,正看到安氏拧着玉菁的耳朵训斥:“那是你姨母!我的亲妹妹!你就这么替我省心的?” 玉菁被扭得嗤牙咧嘴,看见玉萱进来,连忙招手。 玉萱强忍着笑意过去拦着安氏:“母亲,姐姐知道错了。当心您的手疼。” 玉菁趁机挣脱开,揉着耳朵道:“就是,母亲使那么大劲不嫌手疼。” 安氏道:“如今就娘家这些人还疼着我。你们姨母平时虽然怪声怪气的,看我受了罪也是真心的疼。你倒好,三言两语就把人得罪跑了,真是好本事!你是不是要让所有人都把我孤立起来就高兴啦!” 玉萱劝:“母亲这话太严重了,姐姐不过说了云表哥两句姨母就翻脸了,要我说姨母也太护短,怪不得云表哥长成个纨绔。” 安氏顺手又是拧了玉萱一把,道:“你也跟着气我!云哥再纨绔也是我的宝贝外甥,知道疼我!以前都跟他玩的好,怎么今天就往外撵啦?自己家孩子分什么男女不同席?又不是外男!你说,你们今天犯什么邪!知道你们姨母护短还那样对云哥?” 玉萱冷不丁被掐了一下,疼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说:“确实有事!” 安氏一愣,问:“说!” 玉萱和玉菁对视一眼,看玉菁点点头,玉萱才道:“云表哥喜欢姐姐,母亲看不出来吗?还是母亲希望姐姐嫁进武安侯府去,故意不理会?” 安氏道:“胡说!我怎么会让菁姐嫁到武安侯府?” 玉萱道:“那姐姐远着云表哥母亲应该高兴才对呀。” 安氏道:“那也不能今天当着你们姨母的面,说话那么冲,一点面子也不留。” 玉菁插嘴:“我是怕家里有人对云表弟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把母亲给连累了。” 安氏不解:“你说的是谁?” 玉萱道:“今天我见二姐姐是从姨母车上下来的,对姨母百般奉承。”又将安佳莹嫁人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安氏这才知道一切,道:“你们怎么不早点给我说?” 她低着头寻思了半响才道:“过年时你们大伯母是透过两句。我是觉着武安侯走了下坡路,你姨母性格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当时就含糊过去了,谁能想她们竟差点生出是非来。以你们姨母那脾气,自己看上的跟被人胁迫的可不一样,就是拼死也不会受人挟制的。” 前世可不就是这样,玉萱道:“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以后咱们还是少让云表哥来后院。就是他来看母亲,身边也不能离了人让二姐姐有机会撞上。” 安氏点头:“我知道了。”说完,又瞪玉菁:“就是以后躲着,也不能不给你们姨母面子!要知道....” 见安氏又开始了,玉菁捂着头道:“怎么午饭还没做好,我都饿了。我得去厨房看看,一个个的都懒了不成!”说完就跑出去了。 安氏气的对玉萱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可不能学她伤了亲戚间的情面!” 玉萱道:“知道了母亲。姐姐心里其实知道错了,您要不要起来走一走?在榻上躺了一上午了,腰酸不酸?” 安氏也感觉有些腰酸,扶着玉萱的胳膊站起身:“是有点腰酸,你扶着我去园子里走走。” 玉萱道:“这几天母亲还是在屋子里转吧。大姐姐和二姐姐来了,别被她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安氏这才想起那两个孩子:“她们去哪了?你说她们怎么想着到庄子上来看我?” 玉萱道:“我已经让田嬷嬷给两个姐姐安置了屋子休息了。两个姐姐来这里,怕是祖母的主意。” 安氏问:“老太太恨我还来不及,哪有好心派她们来看我。是来探虚实的吧?” 玉萱笑:“母亲如今也知道想一想祖母背后的意思了。“ 安氏白了她一眼:“以前我是不理会,可不代表我真傻。” 玉萱道:“是,母亲最是聪慧警醒。” 安氏笑了,寻思着给玉萱讲:“我这来庄子上也十多天了,茜姐她们也没人带着出门,你说老太太是不是急了,想着把家里的孩子都放我这来,让人家以为我把她一个人扔家里不孝,逼我回去?” 她隐隐有这种想法,却因为长期没面对过家宅斗争,有些不自信。眼见着两个女儿长大,处处维护自己,不自觉的就想听听玉萱的意见。 玉萱道:“我只以为她们是到庄子来探虚实的,可看着都把随身行李带来了,又不像。如今听母亲这么一说,倒有些明白了。” 想了想,只觉得恶心:“祖母是百年江家的主母,怎么尽行些不上台面的事情?太失大家的坦荡和磊落了!” 安氏道:“百年江家的根在晋州呢,安庆不过是后来发家了,主动过去续的家谱自己往自己脸上抹粉。是我太傻,只知道保着大家的体面,能躲得就躲着不与人争长短。” 说完有些伤心,又要流泪的样子,玉萱忙劝:“母亲别难过。如今您能看开是最好的了,以后咱们防着点就行了。再说了,祖母就是想造谣,也得在京中有相熟的人家和人手才成。她一个人家都不认识,又怎么把消息放出来呢?” 安氏内疚的说:“连累你们陪着我避在庄子上,都没办法在京里露个脸。你还好,你姐姐那个臭脾气,我要是不出门仔细给她寻摸,以后哪还有好人家要她!咱们躲在庄子上,京里的好儿郎可别被抢光了。” 玉萱噗呲笑了:“母亲这心操的也太远了,姐姐的亲事不还有外祖母给看着吗?” 安氏道:“就算有你外祖母给照应着,我这做母亲的也要放在心上。” 玉萱见安氏担忧的不行,怕她忍不住要回京,可不就随了江老太太的心。 她想了想,笑劝:“我说母亲如今在庄子上正好。眼看着天气热了,京里的夫人们过几天就会跑庄子上来避暑,可不正好与她们交际?” 安氏眼睛一亮:“正是呀。我怎么忘了京里夫人们每年有避暑的习惯啦?咱们这是关门挤着眼睫毛,巧了。” 玉萱笑:“母亲都能说俏皮话了,可见身子好了不少。回头我就让田嬷嬷看看咱们周围庄子上可来了人没有,递了帖子过去,让母亲散散心。” 安氏欣慰的搂着玉萱:“得亏有你这个贴心的小棉袄,我才能挺过这段日子。” 玉萱笑着扶着安氏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伺候她吃了午饭躺下休息后,就拉着田嬷嬷问:“这周围除了刘家还有谁家的庄子?可有女眷来避暑的?” 田嬷嬷道:“不少呢,都是京里夫人的陪嫁庄子。离咱们右边是刘公子家的,左边就是鸿胪寺卿陶夫人的庄子,还是她当年嫁进京时陶家现买的。当时看中了咱们庄子上的温泉,想连着咱们的庄子也买过去,老夫人刚买了庄子,是给夫人做嫁妆的,当然不会同意。” 听到鸿胪寺卿家的庄子,玉萱只觉得冤家路窄。 081客来 玉萱还在愁着要不要同陶夫人来往,陶夫人的拜帖就递到了安氏的手上。 安氏接了对方的帖子,派人将陶夫人先请到了花厅里,又仔细收拾了自己一番,这才珊珊然的带着玉菁、玉萱去了花厅。 陶夫人是个中等身材、气质如兰待人和蔼的贵夫人。 她笑盈盈的同安氏见了礼,又给了玉菁、玉萱两姐妹一人一个上好的金镶玉手镯做见面礼。 平常夫人见面,不过给个银裸子、金裸子的,像陶夫人这样第一次见面就拿沉沉的金镶玉手镯砸的倒是少见,不愧出身山东第一首富的陶家。 安氏笑道:“陶夫人多会来的庄子上?我一个人在这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本来还想着打听打听您来没来避暑。这下好了,咱们没事可要常来常往说说话。” 陶夫人也笑:“我也是刚来没两天。想着安夫人您养着伤,也不知道好没好些,不敢贸然来访,还是我那大儿子看见武安侯夫人来过,我这才敢递帖子过来拜访。安夫人伤可好了一些?” 安氏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的神乎其神,就差指着江老太太骂了。 她有些惊讶:“好的差不多了,陶夫人也听说我受伤了?” 陶夫人一听,就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了,笑答:“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前几日在一个宴会上隐约听武安侯夫人说起您来庄子上养伤,去不了老夫人的寿宴。” 安氏不疑有他:“原来如此。” 两位夫人遂就着些京中流行的首饰花样说开了话。 今天来的客人不止陶夫人这一波。 春草又走进来道:“淮阴侯老夫人来拜访夫人。” 安氏一愣:“淮阴侯老夫人?”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贸贸然然的连个帖子都不递就过来了? 春草答:“正是淮阴侯老夫人,淮阴侯家也有庄子在这一片,知道夫人如今在庄子上,就过来拜访。淮阴侯和侯府小姐也都跟着。” 又转头对玉萱道:“刘琪小姐和他哥哥也跟着淮阴侯来了。” 玉萱听闻,有些惊讶:“这么巧?” 淮阴侯老夫人品级在那里摆着,安氏和陶夫人少不得起身出去迎接。 见了淮阴侯老夫人杨氏,安氏行了礼,笑:“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夫人原谅。” 杨夫人本身没什么朋友,今天听淮阴侯无意中说起安氏的庄子就在附近。 一半为着解闷一半为着看看热闹,就临时决定过来拜访。 她点了下头,道:“听说安夫人伤着了,专门过来探望一下。” 安氏奇怪怎么勋贵家的夫人也知道自己伤了,她望了玉萱、玉菁一眼。 玉萱回避了她的目光,一边盯着杨夫人身后的刘琪笑,一边心里好奇刘琪身后的刘政脸红什么。 安氏知道一定是这两个人做了什么,也不点破,只笑:“伤好了些,正愁着没个说话的人。今天巧了,大家聚在一起正好热闹,中午可都别走,全在我这用饭,下午咱们再泡个温泉。” 陶夫人和杨夫人本来就眼热这一片唯一的温泉在安氏庄子上,闻言自然高兴。 陶夫人见淮阴侯和刘政来了,也派人吩咐去庄子上把袁春叫来,与这些京里有名的少年们联络联络感情。 待大家都见了礼,玉菁拉着淮阴侯家的小姐盛夏、玉萱拉着刘琪去了花厅旁边的小亭子里。 刘琪笑:“不是哥哥说起,我还不知道姐姐到庄子上来了。我还说怎么萱姐姐回家了也不找我玩。” 玉萱道:“你哥哥回家了?” 刘琪道:“也不知道他搞些什么,整天在田间地头与那些粗人聊天,这几日都晒黑了,身上中了麦毒,起的都是那么大的红疙瘩。” 玉萱一惊:“那你得找点药给他抹一抹,听说麦毒很痒的?” 刘琪道:“抹着呢,可也挡不住他整日在外面跑。好好的书不读,都不知道干什么,万一下回再考不上,族里那些人心思又活络起来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又寂寞又担心。” 玉萱笑:“要不是家里突然人多嘴杂的,我就把你接我家去。” 刘琪想起京里的传闻:“怎么就闹的那么严重,你们老太太真的那么凶吗?” 玉萱点头:“我们还好,只是母亲难过了。好在如今在庄子上也不碍事,你在庄子上陪我住几天吧,天凉了咱们一起回去。” 刘琪笑:“我当然想住下。刚才一路走过来,确实比京里凉爽,怪不得京里的人天一热就往庄子上跑呢。不过哥哥马上就要去书院,我得回去给他收拾收拾东西,再做几件衣服给他带上。” 玉萱道:“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操心。” 刘琪笑:“咱们俩也不过差一两个月,你还不是一样照顾着安夫人。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姐的模样。” 玉萱也笑:“大一天也是比你大,你还不得乖乖叫姐姐。” 那边盛夏看两人说笑,颇有些羡慕的对玉菁道:“菁姐姐你们真好,有姐妹陪着玩耍,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哥哥整天阴着张脸,母亲每天家务都忙不完,都没个人理我。” 玉菁笑:“那你常来,咱们一起玩。” 盛夏眼睛一亮:“可以吗?” 玉菁点头:“当然。萱丫头、刘小姐都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你和我没话说,跟她们一定玩的上来。” 盛夏笑弯了眼,道:“到时候姐姐可不要嫌我来的太勤了。” 玉萱听到了她们讲话,拉着刘琪凑过去:“咱们四个也别傻坐着说话了,不如一起玩五子棋吧。”说着让青棋、雁书回屋里拿棋盘。 盛夏问:“大家不都是玩围棋吗?” 玉菁笑:“她个臭棋篓子,玩五子棋都输。” 盛夏道:“真的?那我可找到知己了,人家下围棋时我都躲着走。” 青棋、雁书拿着棋盘等东西往回走时,碰见了去厨房提水的春兰。 按着丫鬟等级,春兰如今是要向两人行礼的,只是青棋和雁书可不愿招惹江玉茜身边的人,没看见墨琴被赶了出去? 青棋和雁书避在路边,想让春兰先走。 没料到春兰停下来,笑着问:“两位妹妹这是做什么去?” 青棋、雁书对看一眼,觉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雁书答:“我们去给小姐送棋盘去,小姐们想下五子棋。” 春兰转了转眼珠:“夫人可是大好了?小姐还有心情下五子棋?” 雁书道:“春兰姐姐不去提热水吗?去晚了可就没了。”说着同青棋拿着东西走了。 春兰唾了一口:“得意什么!” 她到了厨房,见众人忙忙碌碌像是待客的样子,问:“家里有客人来吗?” 有那婆子答:“可不是,淮阴侯夫人、鸿胪寺卿夫人带着公子、小姐都来了。” 082消失的步摇 春兰提了热水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才走。 玉茜正等着用热水洗头,见春兰用那么久的时间,有些不高兴的道:“提个热水用那么久?” 春兰放下热水,笑答:“今天夫人待客,灶上都在烧水炒菜,等的久了些。” 玉茜闻言,问:“哪家的客人?” 玉芳一听有客人却没有叫她们姐妹出去待客,也凑了过来问:“怎么三婶娘不叫我们出去待客?” 春兰道:“来的是淮阴侯和鸿胪寺卿家的夫人、小姐,听说公子们也在。” 玉芳一听还有公子们更不高兴:“三婶娘这是真的打算不理咱们了吗?这么重要的客人却不叫咱们出去待客,是什么道理?” 玉茜听到有鸿胪寺卿家的夫人和公子,脸色顿时煞白,有些僵硬的说:“不叫咱们出去不正好?一个纨绔一个瘟神,不见正好。” 玉芳却不理会,转身对着秀兰道:“咱们也出去瞧瞧。” 眼见着主仆二人出了门,冬梅看着着急,问玉茜:“大小姐,您不拦着二小姐?” 江玉茜哪里还管的上二小姐,只求着袁春千万不要来找自己:“随她去吧,总不能时时刻刻把她绑在身上。你们关紧门户谁来敲门也不能开!” 她强忍着发抖的手,去解自己的头发。 春兰上前帮忙,玉茜稳稳神道:“江玉菁和江玉萱可都在外面待客?” 春兰答:“正是。青棋和雁书拿了棋盘往园子里走,我回来时远远看了一眼,三小姐身边的慧香、莉香也都在那里。” 江玉茜心里一动:“菱香和迎香在侍郎府看院子,这岂不说明眼下江玉菁房子里没人?” 春兰俯下身:“只有两个庄子上的小丫鬟在屋门口守着。” 江玉茜点头:“很好,你做的不错。你再去跑一趟。” 说着招手让她近一些,附在她耳朵上交代了一番。 玉萱四人在园子里下了一会五子棋,又说起京里新兴的衣服首饰。 玉菁道:“去年武安侯府的表哥给我和妹妹打了不少首饰,当时看着就很精巧,以为能戴很久呢。没想到才半年京里又换了新样子。” 盛夏说:“京里的首饰衣服就是换的太快了,但是过两年又能兴回来,也不算浪费。” 玉萱道:“我三姐姐最爱收集新鲜的首饰花样,光装首饰的上下四层的盒子就有好几个呢。这次来庄子上还随身带来两个,也不知道在庄子上打扮给谁看。” 盛夏听了,提出要去看一看,玉菁也有些得意,点头同意。 四人步行去玉菁的房间,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见春兰急匆匆的从眼前走过去了,竟连招呼也不打。 慧香起了疑,迅速走回了院子。 却见屋门打开,一个人影也不见,她顿时变了脸色,慌忙进屋。 四位小姐走进了院子,玉菁抢先进屋。 慧香正在查点着屋里东西,主要看的是玉菁贴身衣物和首饰。 玉萱皱眉:“屋子里怎么连个守着的都没有?这跟打开着门让人来偷有什么区别?” 盛夏和刘琪对视了一眼,此时此景作为客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一会,慧香抬头道:“三小姐,少了你那支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 玉萱急问:“是姐姐常戴的那一支吗?” 慧香点头:“正是!” 玉菁铁青着脸:“如果是为财,为什么只偷我常戴的一支步摇?怕是有人心存不轨吧。” 盛夏有些站不住,小心翼翼的说:“那个,我出来太久,母亲也不知道找没找我,我先回去了。” 玉萱先反应过来:“既然丢了,咱们就去报给母亲吧。回头查一查是谁没事偷一支步摇。那么显眼的首饰,又不好戴出来,肯定会藏在哪里的。” 玉菁道:“只丢了一支步摇就要惊动母亲,会不会有些大惊小怪?不如悄悄查访?” 玉萱道:“还是在母亲面前过个明路吧,好让大家知道那支步摇你是丢了!” 盛夏点头:“萱妹妹说的对,还是给长辈们说了吧。这种事谁家里没有过呢,禀告了长辈过了明路,以后再出什么事情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说着拉着刘琪道:“咱们回花厅将此事说了吧。” 刘琪去看玉萱,玉萱也道:“我也去。姐姐你先在这里找着,我一会就回来。” 安氏听到玉萱等人说玉菁丢了东西,看了身边的杨夫人和陶夫人一眼有些尴尬的说:“这些孩子,丢个步摇就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当专门来说一趟。” 杨夫人道:“这可不是小事。勋国公家的一个姐不就是丢了个常戴的金簪,被个破落秀才捡了,不得不赔上嫁妆嫁给了他。” 陶夫人看着安氏的脸色道:“没事的,回头慢慢找一找。那么个显眼的首饰也戴不出来,庄子离京里又远,一时半会也出不了手。” 安氏点头,杨夫人起身:“安夫人有事情我就不留下了,您慢慢处理家事。” 安氏忙挽留:“这是干什么?不碍事的,也许是小孩子们的恶作剧,咱们接着聊咱们的。” 杨夫人坚决要走。正互相推辞着,淮阴侯着人来说与刘政、袁春相见甚欢,要借着安夫人的庄子办桌酒席,让杨夫人也在此留饭吧。 杨夫人听了,只好重新落座,闷闷不乐的说道:“安夫人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陶夫人笑着与安氏对视了一眼,淮阴侯夫人这后母做的可真是小心翼翼,处处看淮阴侯的眼色。 玉萱带着盛夏与刘琪又悄悄的退了回来。 盛夏拍拍胸口:“说真的,我还真不想回我们庄子上去。母亲就爱唠叨,哥哥成天阴着张脸,我饭都吃不好。” 玉萱道:“今天出了这等事,让大家扫兴了,真有点不好意思。” 盛夏道:“没什么,你们家还算好的。我们这些几代住在一起的贵勋之家里,为了个爵位闹出人命的都有。” 见玉萱、刘琪两人皆是一脸震惊的样子,盛夏颇有些得意的给两人讲了几家京中公爵之家的丑事,听的玉萱和刘琪两人连连吸冷气。 直到雁书来请,三人才住了八卦的口。 雁书将玉萱单拉出来,悄声道:“问了三小姐院里守门的小丫鬟,说是春兰过去找她们帮忙找丢掉的金须镯子,将她们调开了。” 玉萱不解:“若这是大姐姐出的手,这计谋也太蹩脚了吧?”又想起前世难道真是因为这蹩脚的计谋,利用步摇嫁祸,算计了姐姐嫁给了袁春? 雁书道:“咱们已经将此事在夫人面前过了明路,又有杨夫人和陶夫人作证。就算步摇真找不到,以后出什么事情咱们也不怕了。” 玉萱想着正好那陶夫人也在,总不能因为个丢失的步摇就认为姐姐与袁春有私情吧。 她点点头,可是心里总有些不安,于是对雁书道:“让庄头悄悄把墨琴调过来,眼下我很需要她。” 她指了指江玉茜屋子的方向,雁书点头退了下去。 江玉茜拿着那支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半天。 冬梅走进来看了春兰一眼,对江玉茜道:“大小姐,三小姐已经告诉夫人步摇丢失的事情了。” 江玉茜挑了挑眉,重新将步摇丢给春兰:“扔远点!” 083男人间的较量 刘政真是服了,自打来了这个朝代,金手指金手指不见,好事好事没碰到,竟碰到些勾心斗角了。 自己出来净个手也能碰到人家家里的阴私。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拿着个金光闪闪的头饰,嘴里狠狠的说道:“看你们还得意,得罪大小姐有你们好受的。” 说着将那头饰摔在地上,又上去踩了两脚 后来大概是舍不得那值些钱个东西,又伸手要捡起来。 刘政故意重重“唉”了一声,春兰唬的立起身四处打量一番后,也顾不上地上的步摇,转身就逃走了。 刘政走过去正要拾起那东西,袁春醉晕晕的走过来:“刘兄怎么还不进去,是不是要逃酒?不讲究!” 说着就一把搂住刘政的脖子往回拉,刘政被他一扑强站稳脚步,脚上赶紧把步摇往角落里踢了踢:不管是谁的都不能被这个花花公子看见。 袁春只觉得眼前一晃:“什么东西?” 刘政忙拉住他:“你不是说自己千杯不倒吗?我怎么看你快撑不住了,不会是吹牛吧。” 袁春哈哈大笑:“小瞧我?走,再干一坛去!” 刘政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隐藏在角落不起眼的步摇:可别是玉萱的,自己要不要提醒提醒她? 待又喝了一个回合,刘政被袁春死死拽住走不出去,他朝来兴招招手,低语了一番。 来兴挠了挠头,少爷让去温泉边寻什么步摇,难道是少爷与哪个良家妇女有约? 不一会来兴转了回来,满脸焦急的冲刘政打手势。 刘政找借口撇开袁春走了出来,问:“找到没有?” 来兴说道:“没找到,我回来时正碰见江家的下人也出来大张旗鼓的找什么步摇,说是他们家三小姐丢的。我去你说的那个地点没找到,兴许是被她们家的下人找到了吧?” 听闻不是玉萱的,刘政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松了一口气,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反正这是江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男不好参与。 他回屋继续与盛志懿和袁春喝酒,将此事放在一边不再提起。 淮阴侯是圣上心腹,自己套套近乎说不定能知道点上层的意思,对自己将来科考也许有用。 即使不能,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堂叔退了,几位堂兄远离政治核心,堂叔说刘氏一族要风云再起只能靠他了。 月上柳梢头,夫人们派人连连催促,刘政三人才有些微醺的起身向安氏告辞。 袁春被陶夫人扶到了车上回了自己的庄子;秦杨夫人也问盛志懿要不要去庄子上,城门估计早关了。 刘政有些事情要回城去,急急的催了自家妹妹上车,他今天与袁春和盛志懿喝酒聊天时,有些关于青苗的灵感要回去写一写,自己庄子里什么也没有妹妹也不好住,不如回京里家去。 盛志懿也说道:“明天我要去内城值班,今天跟着大家一起回城。” 杨夫人一听盛志懿回城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个阎王只要不在庄子里自己跟前晃悠就好。 刘政扶着依依不舍的刘琪上了自家的马车,向安夫人告辞后,就同盛志懿一人骑着一匹马慢慢向京城方向走去。 有淮阴侯陪着,城门关不关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有令牌。 刘政有一言没一语的同淮阴侯说着话,酒慢慢上了头有些想睡觉,他远远看见城门,想着终于可以上床睡觉了。 冷不丁前面跳出一人拦住去路,吓得刘政打了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拦路抢劫?不会接下来就来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吧?刘政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穿的花花绿绿满身挂满荷包玉佩的人。 刘政没在纨绔的场合玩过,不认识武安侯家的世子,盛志懿却是认识的。 他皱着眉看着对方,问:“曹鹏云,这么晚不回府上,在这里吓什么人?还是无聊想做个路匪寻刺激?” 刘政一听是武安侯世子,想这应该是贵勋间的恩怨吧,松下警惕的心后,一颗八卦的心又油然升起。 他伸张脖子闭紧嘴巴,抄着袖子与来兴蹲在一旁眼睛晶亮的看着两人。 曹鹏云见盛志懿发问,也不甘示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去了我姨母庄子上。为什么呆这么晚?” 盛志懿道:“我陪同母亲去探望安夫人,难道还要向你报备?” 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个人没事就围着江玉菁献殷勤,却还是悠悠然的等着玉菁及笄。 因为实在是没把曹鹏云看在眼里,知道他没什么威胁,全当给江玉菁解闷了。 曹鹏云被他不屑的态度惹怒,吼道:“你以为你那脏心思没人知道?我告诉你,我不会把表姐让给你的!我今天在这等你一天了,是个男人就下来比试一把!” 刘政被他一言惊的五雷轰顶,这是又听到了江家隐秘?会不会被灭口?他看看自己的瘦胳膊瘦腿,又看看势不均力不敌的两个人,决定还是远离血腥、珍爱生命的好。 刘琪在车里也被惊了一跳,掀开车帘正看见刘政磨磨蹭蹭的往车后面躲,一把拉了过去:“上车!” 刘政在车上终于有了些安全感,小声问自家妹子:“这武安侯世子不是安夫人的外甥?那他的表姐?” 刘琪白了一眼自家哥哥,在外面人五人六的,谁能想到翩翩公子刘政最爱八卦和腹诽:“哥哥你不要打听了,这事关女子名声,我不会告诉你是菁姐姐的!” 刘政欣慰的拍了下刘琪的头,心思又转向了车外。 盛志懿根本不下马:“世子不要闹了,我还要同朋友进城呢!天色晚了你也赶紧家去!” 曹鹏云哪里肯让路,那天表姐已经对自己很冷淡了,如果今天再放了面前这个人,表姐可真就没了。 他跳起来就要把盛志懿拉下马。 盛志懿没料到他会突然暴起,下意识的双腿一紧夹住了马鞍。 枣红战马以为主人下令要跑,长啸一声就往前冲。 曹鹏云被马蹄一厥正踢在胸口,身子往后仰去。 众人没料到马突然动起来都惊呆了,根本没人去接住他。 曹鹏云滚了几滚,捂着胸口“哇”的吐了一口血。 084受伤 安氏母女在当晚就知道了曹鹏云被马踢伤了,还是刘政的长随来兴报的信。 来兴被遣到庄子上匆匆报信时,安氏正在数落玉菁、玉萱两人:“丢个步摇慢慢找就是!跑到客人面前说一说,是觉的咱们家还不够丢脸吗?” 玉萱道:“母亲,这不是个小事情。万一以后有人拿着姐姐的步摇做文章,淮阴侯老夫人和陶夫人也能做个见证。” 安氏道:“谁拿个步摇做文章?不要被你们祖母一吓,就什么都往阴谋上想。大家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见不了外男,能做什么文章?” 玉萱道:“母亲从小没经历过家族斗争,不代表别家没有。今天盛小姐就给我说了好几家勋贵人家的丑事,其中就有人拿了小姐的金簪做文章,害的一个好好的贵女嫁给一个破落秀才的事情!” 安氏闻言唬了一跳,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可还是安慰着说:“就算是茜姐派人偷了步摇,咱们慢慢找就是,今天当着外人的面说家丑,总是被看了笑话!” 她又想起一事:“还有,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知道我受伤在庄子上养?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玉萱点头:“是我放的消息。总不能咱们在庄子上,祖母就能在京里安稳的住着吧?” 安氏道:“家丑不可外扬,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做什么闹的全京城都晓得了?以后我怎么出去见人?” 玉菁忍不住了:“母亲只想着自己的面子!都没想过女儿丢了步摇被人算计的后果吗?还是母亲根本就不在乎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玉萱就怕玉菁又呛安氏,所以自己每次都抢着答安氏的话,还是没能拦住玉菁。 安氏气:“你就这样想你的母亲吗?我心里没你,会每年从杭州往京里给你稍亲手缝制的衣物?我心里没你,会年年连着你舅母们的首饰银子也送,就怕她们冷落你?我心里没你!你问问你妹妹,我在杭州日思夜想就怕你吃不好穿不暖,夜里睡过安稳觉没有?” 玉萱见安氏气极了,赶紧轻拍着安氏的背劝:“母亲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不知道姐姐的脾气,说话前从来不过脑子的,难道您还跟自己女儿生真气不成?” 安氏推开她:“你也不用劝我,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起的?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往外传家丑?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咱们家的名声臭了你们脸上就又光了?杀敌一千损己八百,你们做事为什么就不用用脑子?” 玉菁道:“母亲让我们怎么动脑子?还不就是人家过来扇一巴掌,咱们忍气吞声的忍着?我就是不忍怎么了?就是让她们知道,惹恼了我谁也别得好!” 玉萱急的:“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母亲伤刚好,你是非要再将她气病不成?”她使眼色让慧香赶紧将玉菁拉了出去。 安氏气的发抖:“忍怎么不对了?反正我年轻,总能熬过你们祖母去。像你们这个样子,名声没了,人家怎么看咱家?” 玉萱总算是明白了,母亲无论多么清楚江家大院的算计,一言一行还是只有那一个原则:忍! 忍若有用,人还要脾气干什么?年轻就能熬过年老的吗?前世母亲和自己的下场又算什么? 玉萱不再言语,轻轻抚着安氏的背,看她气慢慢消了才说:“母亲今天待了一天客累了,早点歇息吧。我再去劝劝姐姐,明天就让她来给您认错。” 安氏坐在榻上没出声。 田嬷嬷赶紧过去扶她去净房洗漱,又冲玉萱点点头让她也回去。 玉萱回了房,就见墨琴在屋子里站着。 墨琴看见自家小姐,红着眼睛跪下说:“小姐,奴婢给您请安了。” 玉萱俯身拉起她,看见她的手上有疤痕,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墨琴收回手,不好意思的说:“奴婢太笨了,厨房里帮忙时切了自己的手。” 玉萱问:“不是只让你守着院子吗?” 墨琴道:“是只守院子的,夫人来后怕她看见我生气,我就躲在了后厨那里。总不能闲着吧,想着雁书会做菜,我也学着做做好给小姐添个鲜,谁知道太笨了,刀都拿不稳。” 雁书一旁笑:“墨琴姐姐想给小姐做菜呢。” 玉萱道:“做菜这粗活交给雁书就行。你这手干过什么活?你看留了疤了,难看不难看。” 墨琴低下头:“这是小姐厚爱我。往日里我不知天高地厚给小姐闯了祸,今天小姐还能想起用我,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玉萱道:“怎么跟我也客气起来?” 墨琴抬头一脸的感动:“是真的小姐。你不知道,我都快在庄子上憋死了。干什么也干不好,只能每天守着个院子看天上的鸟飞来飞去的!” 玉萱笑:“那以后咱就不看了。我又任务交给你。” 说着附耳吩咐了几句,墨琴听后猛点着头:“一定不负小姐重望!” 玉萱道:“这下你有事情做了,就不要在厨房耍刀玩火了。砍着自己没关系,砍着别人可就不好了。” 一句话引得满屋的丫鬟笑。 墨琴跟着笑一场,见玉萱累了,就悄悄退了下去。 墨琴刚出门,就有庄上的粗使婆子匆匆的往里赶,墨琴喝住:“做什么的!” 那婆子吓一跳,停下来定睛一看,是被侍郎府赶到庄子上的墨琴。 可是四小姐又吩咐着好生伺候,她摸不清墨琴的路数,于是笑着说:“找夫人禀报,今天刘公子身边的小厮又转回来,说是有急事找安夫人。” 墨琴道:“夫人已经睡下了,两位小姐也在梳洗,我去吧。” 那婆子见墨琴是从主人院里出来的,想着墨琴可能要复起了,于是点头:“那姑娘跟我去见那个小厮。” 来兴是被刘琪遣来给安氏母女报信的。 毕竟那曹鹏云是安氏的外甥,刘琪想着还是让安氏母女知道的好,于是让他来说一声,免得到时候远在庄子上消息不灵通,别的亲戚都去探病安氏母女却没人去,脸上不好看。 来兴见墨琴跟出来,知道她是江玉萱身边的丫鬟,忙做了个长揖:“墨琴妹妹。” 墨琴脸一红:“谁是你妹妹!”来兴挠挠头,知道玉萱主仆性子都不好说话,于是笑着说:“墨琴姑娘,我有事情要告诉安夫人一声。” 墨琴道:“夫人、小姐已经睡下了,给我说是一样的。” 来兴想想也对,便说:“那也行。我家公子就是让我来给夫人、小姐说一声,武安侯世子被淮阴侯的马给厥了,受了内伤,现在已经被淮阴侯和我家公子送到武安侯府去了。” 墨琴不太知道里面的内情,听后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来兴愁眉苦脸的说:“城门已经关了,公子他们也没等我,墨琴姑娘可不可以替我安排个下房让我住一晚?” 墨琴想想,怕主子们还有什么问话,便点头:“你就先住下,明天一早等着主子们问话吧。” 说完让那婆子带来兴下去,自己跑回主屋禀报去了。 085回京探病 玉萱见墨琴又转了回来,问:“怎么又回来了?” 墨琴答:“刚才刘政公子的小厮来兴来了,说是武安侯世子被淮阴侯的马给厥了,受了内伤,现在已经被淮阴侯和刘公子送到武安侯府去了。” 玉萱闻言,呆住:“淮阴侯怎么会同云表哥撞上了?还受了伤?伤情如何?“ 墨琴摇头:“来兴没说。” 玉萱道:“你回去吧,我知道了。”又对雁书道:“你去给姐姐说一声,我去母亲那里。” 安氏已经睡下,见玉萱又溜进来,把她让到了床上:“怎么了?” 玉萱把墨琴的话说了一遍,安氏急的睡不着了:“怎么云哥就伤了?可严重?” 玉萱摇头:“估计那来兴也不知道云表哥的伤情。刘公子只是让他来报个信,怕咱们没消息不去探病,姨母心里不舒服。” 安氏点头:“刘公子心思倒细腻。”说完又要将那来兴唤进来仔细问问,玉萱拦住:“母亲还是等到明一早吧,即使现在问了,咱们也进不了城。” 安氏想了想同意了,也不让玉萱回去,搂着她一起睡了。 一大早,玉菁就跑进来敲门:“到底怎么回事?淮阴侯的马怎么就冲撞了云表弟?” 玉萱正服侍着安氏梳头,扭头对玉菁道:“姐姐别急,刘公子的小厮来兴昨天在咱们庄子上住下了,一会儿把她叫过来问一问就知道,咱们先吃饭。” 玉菁心里存着心思,哪里吃的下。 好不容易等着安氏和玉萱撤了碗筷,就吩咐春草:“春草姐姐,你去把那叫什么来兴的叫过来,咱们仔细问问。” 春草看了安氏一眼,安氏道:“也不知道你急的什么,那天还对云哥无礼今天就担心成这样。”又对春草说:“去吧去吧,赶紧把那小厮叫过来好好问问。” 待春草把来兴叫来,玉菁、玉萱被安氏赶到了隔间去,安氏在明间问来兴:“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云哥就被伤着了?” 来兴可不敢实话实说,毕竟事关安夫人的大女儿,他只道:“昨天淮阴侯和我家公子快进城门时,半路遇见了武安侯世子。世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晚了没有进城,看见淮阴侯就过来打招呼,没提防淮阴侯的马发了疯,将世子给厥了。淮阴侯和我家公子赶紧快马加鞭将世子送进了城,我家小姐都把马车让出来了。” 玉菁在隔间听了,皱着眉对玉萱道:“这小子一定没说实话!” 玉萱好奇:“姐姐怎么知道?” 玉菁才不告诉她曹鹏云与盛志懿不能见面呢。 安氏听了,又问:“云哥伤的重不重?” 来兴答:“这奴才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世子捂着胸口疼的哎呦哎呦的。” 安氏见也问不出什么,挥手让他退下。 玉菁、玉萱从隔间走出来,问:“母亲,我们要不要去武安侯探病?” 安氏道:“自然要去!赶紧让人备车,咱们去探病。也不知道云哥伤的重不重,你姨母就着一个哥儿,肯定心疼的什么似的。” 玉萱道:“母亲正养着病怎么好出庄子?还是我和姐姐去吧,反正姨母又不是外人,也来看过您的情况。” 玉菁也道:“我和妹妹去吧,母亲您好好在庄子上,我们没回来之前不要见江玉茜和江玉芳。” 安氏听到她提起江玉芳,道:“昨天芳姐来陪我们呆了一下午,怎么不见茜姐?” 玉菁翻了个白眼:“不见就不见,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江玉芳过来陪你还不是为了在人前露个脸。母亲就是心太软,被人一哄就记不住教训了。我可听说了,当时祖母伸手要中馈,那江玉芳可还在旁边帮腔呢,妄母亲平日对她那么好。” 见安氏的脸又拉下来,玉萱赶紧扯了扯玉菁的衣袖,玉菁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安氏道:“你们赶紧去京里看云哥伤的重不重吧,别在我眼前晃悠了,真是烦人!” 玉菁吐了吐舌头,跟着玉萱走出来。 玉萱责怪:“姐姐怎么就不长记性,昨天晚上母亲的气还没消呢,今天又说那些话惹她生气。” 玉菁笑:“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玉萱道:“是实话。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的脾气,人一哄就把以前的不快全忘了,还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不要斤斤计较的。” 玉菁道:“我就是见不得母亲这样的软耳朵。前个儿还信誓旦旦的要同祖母抗争到底,江玉茜两人一来探病,昨天江玉芳又出言哄的夫人们开心,母亲就又开始心软了。” 玉萱道:“谁看的下去呢。可这是我们的母亲,总不能处处对着干惹她生气。她面对祖母已经够不开心了,我们再不哄着她,母亲岂不天天没个笑颜?” 玉菁道:“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备马车咱们去姨母府上吧!”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另外淮阴侯有没有受伤。 马车备好,安氏又装了一车庄子上的特产,吩咐两姐妹:“到城里再买些补身子的药材带上,告诉你们姨母等我好了也过去看云哥,记住了吗?” 玉萱连连点头:“记住了,母亲赶紧进屋吧。” 马车驶出了庄子,来兴也跟着车走。 玉菁掀起窗帘子问他:“喂!你好好说实话,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不是母亲会轻信你的鬼话!” 来兴暗暗叫苦,说还是不说?说了实话会不会被这位风暴中心的三小姐给撕了?昨天少爷千叮嘱万嘱咐千万别照实说,大户家的小姐最重名声,照实说会被灭口的。 玉萱透过车窗看来兴苦着一张脸,也信了玉菁说的这小子不老实没说实话,便帮腔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事情,回头我们在姨母府上也知道怎么说不是?” 来兴偷偷擦了把冷汗,怎么路这么长呢。 他转转眼珠,四处环顾了一下,笑问:“江四小姐,怎么不见墨琴姑娘?” 玉菁道:“墨琴不在妹妹身边伺候了,犯了错被赶到了庄子上。” 来兴一愣:“昨还见她出来问话呢,不知道墨琴姑娘犯了什么错?” 这大户人家规矩就是重,幸亏自家少爷不重这些,否则就自己这德行早被撵了多少次了。 玉菁道:“她个暴脾气比我还大,同别的丫鬟打架弄的府里鸡飞狗跳的,被我母亲撵去庄子上了。不过我妹妹心善,只让她在庄子上守着院子并不干粗活。” 来兴笑:“小姐们就是心善,不为难我们做奴才的。可惜墨琴姑娘了,那气质哪里是能呆在庄子上消磨人生。” 玉菁来了兴趣:“怎么?你看上她了?可惜你配不上!” 来兴问:“为什么?” 玉菁得意的说:“我和妹妹身边的婢女,都是能读书识字的。最次也要做个小商户家的掌家娘子,就你个小小举人身边的奴才,死了这条心吧。” 来兴情绪瞬间低沉,玉萱推了下玉菁:“姐姐怎么就被她带偏了话题?他还没说云表哥到底怎么受的伤呢。” 果然什么主人配什么奴才,那刘政心眼就不少,这来兴有样学样。 086姐姐的小秘密 来兴到底咬紧了牙顶住了来自两位小姐的压力,反正不是自己的主子,一会进了城就一拍两散了,少爷知道了还得夸自己呢,可不能给少爷丢脸。 直到玉菁、玉萱她们到了武安侯府,也没撬开来兴的嘴。 看着来兴一溜烟跑去了槐树胡同,玉菁气道:“下次你再见了琪妹妹,一定要让她罚这个奴才!” 玉萱笑,琪妹妹可不见得能管住刘政身边的奴才。 这时武安侯府已经有人出来迎接了。 马车跟着来人从角门进了府,又驶了半个时辰才停住,有婆子们抬着轿子将两人请了上去,晃晃悠悠的继续走。 玉萱偷偷掀起轿子一角往外看,武安侯府景色庄严,并没有姐姐说的小亭子、活水还有百只猴子什么的。 待下了轿子,玉萱用目光询问姐姐。 玉菁悄声道:“这是武安侯府的主院,主轴上是主子们的住处,那些好玩的景色都在东边园子里呢。今天咱们是见不着了,回头再来玩。” 玉萱恍悟,见有婆子看过来,忙整理了衣裙,与同玉菁一样满脸肃穆的随着武安侯府的婆子进了一个主院,那婆子介绍:“这是我们老夫人的院子。” 转过一个屏风,依稀可见屋子里布置的奢华,只是一些摆件和家具有些过时,但是人家侯府走的是低调路线也不定。 武安侯老夫人是个严肃寡淡的老太太。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墨蓝色回字纹长比甲,戴着条镶着绿宝石的抹额,正搂着个少女说话。 玉菁、玉萱上前屈膝行了礼,道:“老夫人金安。” 正在老夫人怀里的少女站起身,也屈膝:“表姐、表妹来了。” 少女正是安丽的嫡女曹青青,玉萱见她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的柔弱模样,与姨母安丽一点也不相似。 玉萱笑问:“与姨母见过多回,倒是第一次见到青表姐。” 曹青青一向不与玉菁这些风风火火的女孩一起玩,也看不惯母亲的伶牙俐齿,平日并不出门去。 此时听见玉萱问,便笑道:“我身子弱,见风就起疹子,所以不怎么出门去。” 武安侯老夫人一直在观察江家的两位女孩,见两姐妹举止端庄,仪态行云流水般优美,暗暗点头:安老夫人教的孙女外孙女都不错,怎么两个女儿却差强人意。 老夫人道:“你们可是来看云哥的?” 玉菁在武安侯府熟一些,答道:“老夫人,也不知道云表弟到底伤的怎么样?” 武安侯老夫人并没回答她,只继续问:“你们母亲可安好了?” 玉菁答:“好一些了,只是还要静养一段日子。” 武安侯老夫人道:“我还是你母亲没出嫁前见过几面,是个温柔的性子。可惜了,碰到个不知好歹的婆婆!” 玉菁和玉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总不能在外人面前亲口说自家祖母不好吧。 武安侯老夫人也并没有想要她们说什么:“别在我老婆子这呆着了,年岁一大就不爱应酬了。让青姐带你们去后面看云哥吧。” 老夫人性子一向执拗古怪:京城传言因为她对太后有意见,就是宫里下旨召见也丝毫不理会,常年不出门应酬,免得看人不顺眼说上几句不好听的,全都不痛快。 安丽这样泼辣的性子,面对老侯夫人都占不了便宜,玉菁、玉萱自然也不会与老人家计较,笑着答应了。 曹青青与她们也无话,带她们到了安丽的院子门口,道:“哥哥在母亲屋里休养着,听说淮阴小侯爷昨天没回去也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表姐、表妹请便吧。”说着就走了。 玉萱有些傻眼,对玉菁道:“青表姐是对我们不满吗?” 玉菁道:“跟她家老太太一样,都是个不会应酬的性子,常年不出门。也不知道姨母怎么养出这样的闺女,我都怀疑是不是亲生的。” 玉萱道:“那怎么办?小侯爷在里面呢,咱们总不能这样冲进去吧。” 玉菁对慧香道:“门口连个人都没有,我也是长见识了。慧香你亲自进屋禀报吧。” 慧香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侯夫人让小姐们只管进去,小侯爷刚出去了。” 玉菁和玉萱这才抬脚进屋,安丽正坐在床边抓着曹鹏云的手哭,眼睛肿的老高。 玉萱忍不住问:“姨母,表哥伤的重不重?” 安丽见两人进来,招手让她们过去:“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好好的怎么就被马厥了。好在送的及时,大夫说养几天就好了。” 玉菁问:“淮阴侯没说为什么撞了表弟?” 曹鹏云见玉菁来看自己,正捂着胸口叫唤的欢,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冷不丁听她提起淮阴侯,于是“哼”了一声道:“他故意的!故意用马撞我!” 安丽再护犊子,也知道淮阴侯是圣上心腹得罪不起。 她慌忙捂住曹鹏云的嘴:“你胡说什么!不是你半夜不回家在外面晃悠,小侯爷会撞到你?人家把你送回来,又请御医又守着你一夜,你怎么不知道好歹?” 曹鹏云挣扎出来,冲安丽喊:“他那是心虚!母亲不要被他骗了!” 玉萱想笑,看来云表哥伤的不重,还有力气喊话呢。 淮阴侯端着一碗药掀帘子进来,看见屋里多了玉菁和玉萱两姐妹,一愣,脸刷的红到了耳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玉萱有些恼,姨母院里的丫鬟都是死的吗?有人进来也不通报,院门口也没个守门的婆子,她拉着玉菁避到了床帐子后面。 淮阴侯这才进来,放下药碗。 安丽站起身:“怎么好意思劳烦小侯爷亲自去端药?” 淮阴侯道:“是我的过错,让世子伤了身子。御医说了,这药一天两次,连服七天世子就能下床了。” 说完,又忍不住朝着帐子后看了两眼。 玉菁悄悄露出半张脸冲着他嫣然一笑,淮阴侯的脸更红,慌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两人的小动作玉萱这回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大惊。 时刻关注着玉菁的曹鹏云自然也是瞧在眼里,心里更是像拧了个解不开的疙瘩。 一想到爱慕的表姐心里装的是面前这个五大三组的野蛮人,曹鹏云的心就疼的受不了,干脆直接将身子转向床内,任安丽怎么拧就是不坐起来吃药。 淮阴侯笑了笑,一抱拳:“世子既然眼下没事了,那我就回宫里当值了。” 安丽道:“您赶紧回去吧,那么忙又在这守一夜,回头云哥好了我让他亲自登门道谢。” 话音刚落,就听见曹鹏云用拳头砰砰砸床的声音,安丽有些尴尬的送盛志懿出了门去。 曹鹏云指着门口对出来的玉菁、玉萱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被伤的人要去伤人的府上道谢!” 087明了 曹鹏云气的直砸床,玉菁道:“好了,是不是伤的不重?老实交代,你怎么被他的马给厥了?” 一句话问的曹鹏云哑口无言,又转过身子躺了回去。 玉萱见着好笑,见药在床头放着,道:“不管怎么厥的,表哥自己的身子要紧。还是先起来把药喝了吧,有什么事不得养好了身子再说。” 曹鹏云还是不理会不转身。 安丽进来看见儿子这个德性,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这是置的什么气!得罪了小侯爷看你以后在京里还怎么行走!” 又冲玉菁、玉萱笑:“让你们看笑话了。你们专门从庄子上过来,我也没出去接你们。” 玉萱道:“姨母担心表哥,我们怎么会在这上头计较呢。倒是表哥,可得好好养一段了。” 安丽道:“可不是。看他还出去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好好的给我在家里养伤!” 玉萱道:“母亲让我们带了一车庄子上的特产,又捎了些药材。已经让人放在外面院子里,回头姨母清点一下。” 安丽道:“难为你们母亲养着伤还想着云哥。我脾气一上来自己也控制不了,那天走了你母亲没生气吧?” 玉萱看了不在状态的玉菁一眼,答道:“怎么会生姨母的气。倒是姐姐不对,让姨母饿着肚子就回来了。母亲把姐姐好一顿骂。” 说着拉拉玉菁,玉菁也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只点头:“对的,母亲骂了我一顿。” 安丽笑:“你母亲就是多礼。虽然我跟菁姐常闹,可我还是最喜欢菁姐,咱们娘俩脾气最像了,都是直肠子。” 曹鹏云听了眼睛一亮:“母亲既然最喜欢表姐,不如就把表姐留下来吧。” 安丽面上笑着,暗中死劲的掐了曹鹏云一下,曹鹏云惨叫一声。 见安丽母子尴尬,姐姐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玉萱道:“姨母看着表哥好好养伤吧。母亲那里还等着我们回去,我和姐姐就不多呆了。” 安丽站起身:“怎么刚来就走?” 玉萱拉着玉菁道:“母亲那里也离不开人,庄子也不近。我和姐姐还是早点回去,免得走了夜路。” 安丽听后也不再强留两人,带着她们向武安侯老夫人话了别,又捡了两盒武安侯府的点心和一车的獐子、狍子肉做回礼,送了两姐妹出了府。 玉萱一上车,就抓住玉菁审问:“你说,你和淮阴侯什么时候有了私情?” 玉菁脸羞得通红,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有私情!” 玉萱道:“别以为我眼睛瞎了,今天你和小侯爷眉来眼去的,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玉菁挣脱她,整了整被扯皱的衣裙,冲玉萱道:“哪里有私情?有你这样说姐姐的吗?” 玉萱道:“还说不让我和二表哥多接触。谁知道自己和小侯爷早就眉来眼去的了,你老实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玉菁还要否认:“没有的事。” 就听见马车外有人“咚咚”的敲着车板,玉萱一把掀开车窗,淮阴侯尴尬的望着她一脸“我全知道了”的表情。 玉萱回头对着玉菁道:“还不承认,可被我抓了个正着!” 玉菁红着脸迅速把车帘放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你可不能告诉母亲。” 玉萱先不理她,冲着车外的淮阴侯盛志懿问:“小侯爷这是专门来等姐姐的吗?” 盛志懿强装镇定:“我也要去庄子上,正好一路。” 玉萱道:“是吗,那劳烦小侯爷在一边跟着了。我同姐姐还有话说,就不与侯爷客气了。” 也不待对方搭话,玉萱坐回了车里看着玉菁,一脸的洗耳恭听的态度。 玉菁翻了个白眼,知道躲不过去了,开口道:“我与小侯爷打小就认识。那时候我被江玉茜欺侮,表哥都跑去找江玉茜的麻烦,只留我一个人在花园里哭。小侯爷正好随着他母亲来家里做客,见我哭的可怜,就一直陪着我直到表哥们回来。” 玉菁是个活泼的性子,常扮作书童与表哥们参加公子们的集会,一来二去的就与淮阴侯熟悉了。 淮阴侯喜欢她爽朗的性格,她怜惜淮阴侯从下失了母亲,两个人渐走渐近,越来越有话题,约好了待玉菁一及笄,就上门求娶。 看着玉菁一脸幸福的模样,玉萱有些心疼。 前世被江玉茜算计,姐姐是怀抱着怎样的绝望和悲伤嫁给了袁春?玉萱想不起前世淮阴侯娶了谁,两个有情人终是分道扬镳再无交集。 玉萱问:“姐姐怎么那么肯定淮阴侯会上门求娶呢?万一那杨夫人提前给他定下了别人呢?” 玉菁道:“不会的。侯爷的婚事是太夫人做主的。淮阴侯太夫人已经同外祖母通过气了,否则侯爷马上都二十了怎么还没定下亲事。” 玉萱嘟囔了一句:“老牛吃嫩草!” 玉菁过去撕她的嘴:“怎么那么多坏词,从哪学的?” 玉萱捂着嘴:“话本子上都这么说!” 玉菁道:“少看些话本子!好好的小姐学的满嘴的胡话!又是私情又是眉来眼去的,这些词张嘴就来也不见臊的慌。” 玉萱不服气:“我只是看看话本子,姐姐都亲自实践了。” 玉菁扑过去又是一顿扯,玉萱挣扎着推她,两姐妹在车里打闹。 没一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笑起来。 盛志懿练武之人,马车里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时不时的就飘过去一眼。 他心里像灌了蜜似的想着,要不要干脆不等玉菁及笄了,赶紧上门提亲定下来吧,免得总被那个曹鹏云惦记。 盛志懿将两人送到了安氏庄头,才勒住了马对着车内道:“我就不进去向安夫人问安了。” 玉菁羞红着脸掀开车帘,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听姨母说昨个儿你守了一夜,看你眼睛现在还红着呢,赶紧回去歇息吧。” 盛志懿望着她明艳的脸,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 玉萱在车里喊道:“我的牙好酸!” 盛志懿听了,调转马头就走。 玉菁做回车里冲着玉萱瞪眼,玉萱笑着道:“我可把上回你说我和二表哥的话给还回去了。” 玉菁道:“瞧你那睚眦必报的样子,真是个小人。” 玉萱凑上去:“还敢骂人。赶紧好好的哄哄我,好让我缝上嘴巴,免得我哪天一不小心在母亲面前说漏了嘴。” 玉菁一把推开她:“我难道怕你?只管去说,早点过了明路也好。” 两姐妹又笑做一团,坐在马车里进了庄子。 088侍郎府的乐子 虽说入夏后暑气太重,可是在庄子上避暑的夫人们下午时分还是愿意来安氏这里消磨时光:办个茶话会、泡次温泉、说说京里的八卦,傍晚回家时神清气爽。 玉萱也跟着没少吃各家的点心果子,此刻有些发愁的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问青棋:“怎么感觉自己肿了不少?” 青棋笑:“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两年一抽条又是个漂亮的姑娘。” 玉萱叹口气,姐姐自从被自己撞破了与淮阴侯的事情,越发的不避讳人了。一到午后夫人们聚会时,就溜到庄子外面同淮阴侯见面。 现在庄子上可不只安氏母女,还有个处心积虑往前凑的江玉芳和一个也不知道犯什么毛病不出屋门的江玉茜。 丢失的步摇到底是没找到。她还同江玉芳套了半天话,也没发现端倪。 这能说明什么呢?也许江玉茜根本就是背着江玉芳行事,并不能摆脱了嫌疑。 而且江玉茜无事不出屋门,好像入定的和尚一样。这让玉萱犯了难,对方不出招,又怎么找破绽。只好让墨琴继续暗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回禀。 青棋冰了碗杏仁奶酥递给玉萱:“小姐喝点奶酥吧,今天天气炎热别中了暑。” 玉萱推回去:“怕我中暑煮完绿豆汤来,冰碗奶酥是怕我胖的太慢吗?” 青棋笑着又出去端冰好的绿豆汤。雁书冒出来:“小姐,染画又送消息来了。” 玉萱忙道:“赶紧赶紧,温泉被夫人们占着。我一天天无聊的也只能靠染画送来的消息解解闷了逗逗乐了。” 原来安氏等人在庄子上凉爽自在、逍遥快活,京里侍郎府却没那么舒坦。 安氏被江睦桐踢伤的消息本没什么,谁家夫妻没动手打过架。但是有江老太太中间插手,将侍郎府中馈抢了又把安氏逼退到庄子上就让人看不惯了。 安阁老前脚刚下台,后脚江家就给安氏没脸。这就不能不让内宅的夫人们多想了。 谁没个娘家亲戚的,两家结亲就是为了结个两姓只好、互相扶持。 安阁老为江睦桐这个女婿出的什么力?江家不念情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京里心眼多的夫人可是知道的,没有安阁老跑前跑后,江睦桐何德何能做的上二品的户部侍郎。 内阁里丁首辅和杨阁老咬的正欢,安阁老虽然是中立但是平时还是很听丁首辅话的,杨阁老又怎么会放过他的女婿。 于是江睦桐今天被人弹劾说愚孝明天被人上本说薄情寡义不堪为官,反正就是揪住家里那些事反复的说。不但把江睦桐烦的不想上朝,皇帝也是烦的想打人:这种家事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偏偏有人当成事儿天天拿来说道。 有好事的品妇进朝面见明华皇后时,也提了提侍郎府的八卦。明华皇后不喜江睦桐寡情寡义动手打女人,又讨厌江老太太为老不尊。 她背地里向皇帝嘀咕:“你也不调查清楚就乱赐牌坊。刚旌表了江家就出这种事情,这不是打朝廷的脸吗?” 前朝江家的破事被人拿来做文章,后宫里皇后又不乐意。 皇帝自然不会给自己的媳妇拉脸,一腔怒火就烧向了江睦桐。干脆把江睦桐叫到上书房训了半响,又放了他十天假回去好好处理家事。如果十天处理不好,就二十天,什么时候与安氏和好了什么时候再上朝。 这是变相停了江睦桐的职。众人一看皇帝不开心了,对江睦桐的弹劾也渐渐消停了。 只可怜了江睦桐,被闷在家里无处可去,天天面对江老太太对安氏的各种不满与指责。 玉萱一天也没有亲爹被停职的烦恼,反而就仗着这些消息乐呵呵的过一天。要她说但凡父亲强硬一些,家里就不会被祖母搅的不得安宁。 今天染画送来的消息更是劲爆:安氏不在府里,江睦桐天天家里呆着,跨院的姨娘们就动了心思。 平时被安氏管得严,无事出不了跨院,眼下可不是勾引老爷的最佳机会? 钱月儿抬了姨娘后并没有得意几天,江睦桐对安氏的愧疚与日俱增,并不待见这位新出炉的姨娘。 钱月儿有些着急,姨娘是靠着老爷的恩宠过日子的。她年华正好,早早失宠算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天天借着伺候老太太的名义立在上房,无事就冲江睦桐献殷勤。 柳氏本是瘦马出身,此刻更是不甘落后。她知道自己没有钱月儿得脸,因此也不往老太太跟前凑,每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院子里、花园里、过道上同江睦桐搞偶遇。 江老太太是拿着这些小星作伐安氏的,如今主角不在,她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些个玩意儿。 家里有嫡子有庶子,又不指望她们繁衍子嗣,几个来回就不耐烦了,干脆关了门随她们争宠去,眼不见为净。 江睦桐不是个有定力的人,否则当年家里糟糠之妻还在就移情年轻貌美的安氏。他若不是担心着阁老府不高兴,后院的姨娘通房不见得比自己大哥少。 柳氏与钱月儿争奇斗艳,江睦桐也乐在其中,被安氏管了那么多年,如今才有点做男人的感觉。 他每天在后院里自我陶醉,不只享受着两位姨娘的殷勤,有那心大的丫鬟也主动投怀送抱,江睦桐因此又纳了几个通房,侍郎府前所未有的乌烟瘴气。 玉萱自然不会把这些告诉安氏,甚至主动屏蔽了这些信息。 话说这一天,柳氏得了江睦桐赏赐的金簪,一起来就戴在头上在花园里逛。她瘦马出身,伺候男人上受过专业训练,又饮了绝子汤让江睦桐没有负罪感。因此上,在后院女人的战争中独占鳌头,十天有五、六天江睦桐歇在她的屋里。 钱月儿有些心急,江睦桐抬了自己做姨娘后,再也不召唤自己,眼看着又多了几个貌美的通房,自己越来越没希望了。她也学着柳氏每天在花园里、走道上转悠,希望能与江睦桐偶遇。 冤家路窄,两人就在花园里碰上了。 钱月儿看不惯柳氏一走三晃悠的妖艳,看见她走过来,冷冷“哼”了一声就要转身。 当初江玉茜那一巴掌,整个后院都知道了新来的钱姨娘占得是长的像老爷原配模样的光。后来见江睦桐并不多宠她,私下丫鬟婆子、姨娘通房里没少嘲笑。 柳氏见对方并不出众的脸如今感对自己摆脸子,都是姨娘谁又比谁高贵。她扬声道:“站住!你哼谁呢?” 虽在主子们面前小心翼翼可怜兮兮,钱月儿也是个有性子的:“你冲谁喊呢?” 柳氏道:“喊的就是你!以为长着个死人的脸就占了大便宜,如今还不是坐了冷板凳。不知道你的脸还疼不疼,大小姐那一巴掌,哎呀我的天,我听着脸都疼。” 说完冲身边做了通房的红翘得意的笑。 红翘也捂着嘴笑:“可不是,如今咱们都不敢在老爷跟前提钱姨娘半个字,老爷说”她学着江睦桐说话的样子:“那是一时不慎,休要再提起!” 钱月儿乡野出身,卖身葬母时被江老太太买了带进侍郎府没几天就得了老爷青眼,半赌气半怀旧的抬了姨娘。 她并没受过作为下人系统的训练,性子还野的很。 她当下就将手里准备偶遇江睦桐,然后最好能一起分享的冰碗砸向了面前两个得意洋洋的主仆。要 089姨娘的战争 柳氏站在前面,一个不慎被钱月儿砸了一脸的冰,顿时被激得得一个激灵。 红翘见柳氏吃了亏,伸手就扯住正准备逃走的钱月儿。 钱月儿也不甘示弱反手抓住了红翘的头发,柳氏捂着脸气的喊:“给我抓烂她那张脸,看还敢不敢招惹老爷。” 路过的丫鬟、婆子们三三两两的围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劝架的。 实在是侍郎府难得有个热闹,安氏和田嬷嬷不在府里,老太太似乎只在乎怎么节省开支并不约束下人。 再者,两位姨娘自夫人不在便有些小人得志,有些通透的丫鬟婆子颇有些看不上她们:老太太不会长住,侍郎府最终还是夫人的。众人且看着她们能蹦哒到几时。 染画也挤在人群里嗑着瓜子看热闹,她环顾一圈不见潇湘苑的人,冲着潇湘苑方向看了一眼:却见江玉茜留下守院子的二等丫鬟秋菊出来看了一眼就又悄悄的回了院子。 江老太太听到园子里的闹剧,烦的让姜婆子把门窗都关上,如果有人来就说自己睡下了,将她们打发出去。 姜婆子道:“老太太,这也不是个法子。这些个狐狸精们三天吵一架五天打一架的,弄的府里乌烟瘴气的。要不咱还是把三太太请回来?” 江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你去请?” 姜婆子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江老太太叹口气:“谁知道这后院女人的事京里的官老爷们还管,把老三连累的停了职。” 她嘴上叹着气,心里却想着怎么把大儿子的窟窿给补上。 过了半响,她问姜婆子:“老三府上总共多少银子?” 姜婆子忙答道:“回老太太,公中账上总共才小一万两。如果咱们都提出来,这府里的开支就没办法进行了。” 江老太太不耐房的道:“眼看着就月底了,老三的俸银马上就发下来补上了。赶紧都提出来,老大已经来信催了好几次了,债主们可都在家等着!” 姜婆子又道:“可是老太太,账房上说了,提这么大一笔银子需要三太太和三老爷两个人的印签和签字。” 江老太太道:“哼!你就给他说如今是我掌家,不想干就滚。”竟心急的不想找一点理由,就想赶紧的把钱拿到手给江睦彬送过去。 姜婆子道:“是。我这就去。” 还没出门,门口就传来钱月儿哭哭啼啼的声音:“老太太做主,柳姨娘主仆欺人太甚,我的脸呀!” 江老太太生气:“又不是我跟她们睡,每天来烦我干什么?老三的姨娘们打架找老三去!这个钱月儿看着是个聪明相,没想到却是个蠢的! 姜婆子出了房门,还没说话一抬头就唬了一跳。 钱月儿的脸上好几道深深的抓痕,有两条还呼呼的冒着血。 钱月儿一见姜婆子出来,扑过去哭诉:“姜嬷嬷,您替我做主呀。您看我的脸,我好歹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那红翘就敢把我抓成这样!姜嬷嬷您给老太太说,她这是犯上!” 姜婆子晓得老太太已经厌弃了钱月儿,听她说完就拉着脸道:“一个姨娘算什么主子!红翘如今也是老爷的通房,跟你也就是差个姨娘的名分罢了,不好好伺候老爷却处处争风吃醋成何体统!我看你也别在这里哭,赶紧出去找医婆把你的脸看好是正事。哎呦,这么深的口子可别破了相!” 说完就抬脚准备去账房,钱月儿没听明白,还抱住她的腿不放:“姜嬷嬷,您好歹进去通报一声!” 姜婆子挣扎着要把脚抽出来,正房的门哗啦一下打开,荷香阴沉着脸出来:“都吵什么?老太太睡着呢,是不是一个个皮痒痒了!” 荷香又对姜婆子道:“嬷嬷怎么还在这里,老太太吩咐的事情办完了吗?” 姜婆子趁钱月儿愣神的空,迅速拔出腿就往院外走。 钱月儿又要来求荷香,荷香抢先说:“钱姨娘,实话给您说罢:老太太是不耐烦管老爷屋里的事情的。不信您去打听打听,大老爷房里吵翻了天老太太也不会问一句,又怎么会为了您就插手三老爷屋里呢?我劝您回去吧,您看看柳姨娘,可是有事没事就来烦老太太?” 一番话将钱月儿满腹的委屈憋在了心里。眼见着荷香转身进屋,把门关上,院子里的丫鬟们躲在暗处捂着嘴嘲讽的看着自己。 钱月儿一朝飞上枝头,做姨娘享富贵的梦一下子破碎了,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屋子。 也不知道上面是有意还是无意,钱月儿抬了姨娘,竟没有拨给她一个伺候的丫鬟。除了不再给她派活干,其它竟与做姨娘前没什么两样。 望着冷冷清清的屋子,钱月儿不知道别人家的姨娘什么样,只看那柳氏每天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她心里就不平衡的很。 李姨娘好歹有个哥儿在手,那柳氏跟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钱月儿拭干自己的眼泪,出去找懂医德婆子要了瓶疗伤的药搽了,这才重整旗鼓继续出去找机会。再难也比在乡野吃糠咽菜强。 那边厢柳氏也在屋里朝着江睦桐撒娇,拉着披头散发的红翘哭着道:“老爷您看看,钱姨娘下多重的手,把红翘的头发扯下好几绺。” 江睦桐又何尝耐烦女人间的事,他道:“与她置什么气。我刚得了两块好玉,回头我给你和红翘一人打一支玉簪戴,不要跟个乡野之妇一般见识。” 一听有东西拿,柳氏高兴起来:“谢老爷赏。老爷多疼疼红翘,她今天可是遭了罪。” 江睦桐见红翘披头散发的瘆人,转过脸去道:“赶紧收拾整齐去,回头我再多给你打支金簪,比你姨娘还重!” 红翘得了好处,心里也高兴,干脆的应了一声回自己屋里收拾去了。 江睦桐最喜欢她两个识趣,有点赏赐就喜笑颜开的,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可是江睦桐说好的晚间来找柳氏与红翘,两人等了半夜也没见个人影。第二天一打听,江睦桐竟然歇在了钱月儿屋里。 柳氏气的直骂:“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前脚哄着你后脚就去抱别的女人。” 红翘也气:“老爷只睡过她一次,这都多久了怎么又想起来去她屋里?肯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腕!果然是个妖精。” 其实两人倒真是冤枉了钱月儿,这回是江睦桐主动去寻的她。 也不知道江睦桐想什么,听说钱月儿也受了伤,鬼使神差的进了她的屋子,反而把钱月儿吓了一跳。 钱月儿迎上去:“老爷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了?” 江睦桐看着面前这张曾经特别熟悉的脸,伸手抚了下脸上还没结疤的抓痕:“怎么弄这么严重?以后少跟她们起冲突,你性子一向软和,争不过的。” 这话明显不是对钱月儿说的,钱月儿却没察觉,只害羞的说:“都听老爷的。” 江睦桐打量了下四周,皱眉:“怎么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钱月儿说:“夫人没给安排。” 江睦桐道:“她那几天心情不好,哪里会照顾周全这些。倒是你,怎么不开口说呢。” 钱月儿柔声道:“老爷也心烦,我怎么敢麻烦老爷。反正我也是个干粗活的,没人伺候也习惯。” 江睦桐见她不争不抢的,连性子都像那王氏,心里不觉起了怜惜之心:“今天先就这样吧,你来伺候我。明天我就吩咐人给你派个伺候的丫鬟来。” 钱月儿一听,知道老爷要在自己屋里休息,高兴的哪里还在乎什么丫鬟不丫鬟的,只要有宠就有好日子。 090闹出人命 第二天一大早,江睦桐在钱月儿房里用了早饭,出来寻到姜婆子:“嬷嬷,钱姨娘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也没有?回头你给派一个。” 姜婆子想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老爷又念起旧情开始宠钱月儿了?管她呢,办正事要紧,笑着对江睦桐道:“三老爷,昨个我去账房支些银子。账房的先生说三太太不在,有您的签儿也行。” 江睦桐没有多想,从腰间扯下印签就交给了她:“回头就放母亲那里吧,免得支钱不方便。” 姜婆子忙接过去,笑着道:“是,三老爷。用完我就交给老太太好好保管着,等回安庆时再还给您。” 江睦桐摆摆手:“不急。你记着给钱月儿派个使唤丫头。” 姜婆子点头答应着:“放心好了,晚上您再过去时保准有丫鬟伺候。” 目送着江睦桐去了前院,姜婆子一路小跑着去账房支银子。 江老太太拿着几张银票,道:“找谁送去呢。我总共就带了你们三个来,走一个我都瘸手。” 姜婆子转了转眼珠子:“在府里随便找个人不就行了。装在信封里,谁也不敢打开看是什么。” 江老太太眯着眼想半天,问姜婆子:“安氏留下来守屋子的是谁?” 姜婆子道:“是秋凌。三小姐院子里留的是菱香和迎香,四小姐院子里是秦嬷嬷和一个年幼的叫染画的。” 又过了半响,江老太太点名道:“让秦嬷嬷和秋凌去。秋凌不是有个姐姐在坤哥院子做姨娘吗,正好给她个机会过去看看。萱姐也越来越不听话了,就用她身边的人送银子去。不是不愿意咱们拿她们的银子吗?我就是要让她们自己人亲自送去!” 姜婆子赔着笑道:“还是老太太考虑的周全。” 江老太太提笔写了封信,同银票一起封在信封里,让姜婆子去请秦嬷嬷和秋凌过正房来。 姜婆子忙活了一上午,亲自看着秦嬷嬷和秋凌上了马车驶向了安庆的方向,这才回正院。 见几个丫鬟不干活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喝道:“说什么呢!没活了吗?” 丫鬟们吓得一哄而散,又那走的慢的被姜婆子抓住,忙笑着解释:“嬷嬷,刚才跨院里柳姨娘把钱姨娘的屋子给砸了。” 姜婆子闻言松了手,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小丫鬟说:“就刚才您出去的这会子功夫。钱姨娘也凶悍,这次把柳姨娘的脸用碎瓷器给划破了,您是没听见柳姨娘惨叫的那个声音。” 姜婆子顿时头疼不己:“老太太可知道了?” 小丫鬟点头:“知道了,派了荷香姐姐过去,关了两个人在屋子里不许出来,荷香姐姐才回正房。“ 姜婆子放了她回去,赶紧去正房里伺候着。 屋子里江老太太捂着头,对着荷香正说道:“你说说,这像什么话!老大屋里那么多姨娘通房的,也没见过血。老三总共才三个姨娘,倒是今天见血明天有伤的,哪里像个二品官的后院?” 其实要荷香说,后院里没个镇着的主母就是不行。安氏在时,哪个姨娘敢出跨院一步,更别说没事就在花园里溜达了。 但这话可不能对老太太讲,荷香只是低头听着江老太太发牢骚。 姜婆子进来,见江老太太生气,走过去笑道:“老太太何必为着她们生气呢,不过几个玩意儿,高兴了哄着玩不高兴了就打发了。您的身子可是最金贵,要好好保重才对,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江老太太也笑了:“算了,都是老三的事,我操什么心。”又问:“东西可送走了?” 姜婆子点头:“我看着她们上车走了,过不几天就能回来给您回话。” 江老太太点点头,看门窗都开着,道:“都关上。整天吵吵的我觉都睡不好!” 荷香道:“老太太,天气闷热,都关上了怕您身子受不住。” 江老太太道:“把冰块摆上,反正安氏她们不在,留那么多冰块干什么?再往老三书房里也多摆些,读书时别热坏了。” 柳氏和钱月儿的厮打就像一场闹剧,落在侍郎府里不过半日就没了消息。 钱月儿因为划伤了柳氏的脸,又没人说惩罚她的话,收拾完屋子后得意的在花园里转悠了半天,又跑到柳氏屋子里跟着红翘骂了一回才去睡觉。 姜婆子直到第二天才想起来江睦桐吩咐了,赶紧去粗使丫鬟里找了个机灵清秀的给钱月儿送过去。 谁知道那丫鬟一推门吓了个半死。 钱月儿高高的吊在房梁上,舌头伸的老长,此刻身子已经硬了。 钱月儿上吊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侍郎府,姨娘们争风吃醋竟闹出了人命,这在侍郎府里可是第一稀罕事。 江睦桐匆匆呆了片刻就不敢再多看一眼,只让人收拾了钱月儿的遗体,他自己躲在书房里搂着两个书房伺候的通房不再出门。 装殓了钱月儿的尸体后,江老太太派人送出去悄无声息、草草的葬了。 她扶着姜婆子去钱月儿的屋子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屋子里开的正旺的滴水观音上。 她叹了口气:“人没了,花也没了主。把这滴水观音搬我屋里去吧。” 姜婆子忙让人搬走了滴水观音,江老太太又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疑点,这才转身出了门。 柳氏这时趴在院子里不住的磕头:“老太太饶命,钱氏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一天没出屋子了,她昨天来我门口骂我都没出来。真的,她的死跟我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柳氏砰砰的磕着头,额头血迹顺着眼睛流下来,加上脸上被划破的深深的伤口,看的江老太太恶心。 江老太太看了姜婆子一眼,姜婆子走出来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也没人说是你干的。赶紧回去吧,别挡老太太的路。” 柳氏只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嘴里喃喃道:“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红翘在旁哭着喊:“姨娘,咱回屋吧。”又爬着朝向江老太太:“老太太明察,底下人都说是我们姨娘争风吃醋欺侮的钱姨娘想不开,才吊死的。如果她真想不开,昨天又怎么有力气跑来骂了我们姨娘半天,还有心情去园子里溜达?” 姜婆子看看江老太太的神色,冲着身后的粗使婆子们使眼色。 婆子们一哄而上,将柳氏主仆二人关会了自己的屋子,不顾两人的拍打,将门紧紧的锁了。 江老太太回了正房,摸着滴水观音清脆宽大的树叶问:“钱月儿一个乡野村姑,也晓得养花怡情?” 姜婆子道:“是前个儿大小姐身边的秋菊在园子里摆弄,钱姨娘看着好就过去问了两句,走的时候秋菊把这一盆送给了她。” 话音一落姜婆子就变了脸色,望了望滴水观音残破的枝叶,震惊的望向江老太太:“老太太,难道是?” 江老太太面无表情,只摸着滴水观音,缓缓道:“茜姐这孩子手段是有,就是心太急,白白费了我一颗棋子。” 091到底是谁 姜婆子自然知晓江老太太的意思。 当初就是看着那钱月儿长的像三老爷前头的夫人,专门买来给三太太添堵的,不管有用没有放在那里早晚有用。 如果安氏还在府里,江玉茜出手就出手了,江老太太总有办法把死人往安氏身上推过去。 如今倒好,安氏不在府里,留守的秋凌刚刚被派出去,江玉茜出其不意的一出手,让江老太太连个理由也不好找了。 最终钱月儿死被定为因为争风吃醋想不开上的吊,柳氏被连累而且破了相,也渐渐的不受宠,深居简出起来。这都是后话。 玉萱得到消息时,正在庄子后头的高岗上与安传武一起玩五子棋。 有清风吹过,头顶上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偶尔飘下朵桐花在玉萱头上,安传武就伸手抚掉,两人相处越发自然和谐。 青棋和雁书在不远处静静候着,看到此时此情只觉得美好。 安氏与安王氏似乎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也乐见其成,并不多加干涉,有时候还留给她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青棋和雁书看在眼里,知道了主人们的意思,于是在两人相处的时候也不过去讨没趣,只在不远处静静候着。 玉萱眼见着又输了,一撅嘴将棋盘推散了:“二表哥也不让让我!” 安传武笑:“刚才不落后你几个子吗?你说看不起人,不许我让棋,怎么现在又变卦?” 玉萱瞪大眼睛:“刚才我那么说了吗?是二表哥听错了。” 安传武道:“是我听错了。既然表妹不玩五子棋了,那我教你围棋,其实没什么难得,玩起来比五子棋过瘾。” 玉萱忙摇头:“不要,看见黑黑白白的子摆一盘,我就头晕,太难了。” 她一摇头,耳朵上的南珠耳坠随着一摇一摆,轻轻打在玉萱玉洁无暇的脸上,安传武看着就想伸手摸一下。 他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转向了高岗下的庄子上,远处农舍有阵阵炊烟冉冉升起,安传武道:“每日里坐在这树下陪着表妹,看远处的田园、农舍,只觉得岁月静好。” 玉萱耳根又上了颜色,她道:“那表哥就天天来陪着我好不好?” 安传武转过目光,望着眼前一脸期盼的女孩,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玉萱只觉得这是听到过的最好的字,眼睛里只剩下二表哥,再也看不进别的东西。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好像对方就是全世界,空气里只有沙沙的风、淡淡的桐花香气。 染画走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静止的场景,她走过来捅了捅一直低着头的青棋和雁书:“什么情况?都傻了吗?” 雁书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摇摇头不让她破坏气氛。 可惜染画的嗓门着实大了些,一开口就被安传武听到了。 安传武醒过神,好像做坏事被人撞破,他道:“看远处都升起了炊烟,许是晚饭时辰。不如我先回去看一看,免得母亲和姑母担心。天色渐晚,表妹也早些回去,明日咱们再说话。” 说完就站起身,路过三个丫鬟身边时还红着脸不敢抬头。 待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雁书忍不住笑出声:“都与咱们这么熟了,怎么二表少爷还跟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玉萱眼见着二表哥走了,还呆呆的坐着并没有听清楚雁书说什么。好一会,她才叹口气,将目光转向远处的田庄,想也不知道二表哥明天会不会回京城,美好的时光为什么不能停下呢? 染画可不敢玉萱是不是还沉寂在刚才的美好中,她有重大消息要禀报。 她走到玉萱身边,俯身喊了声:“请小姐安!” 倒把玉萱惊了一跳,回头见识染画,惊讶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搞半天,小姐没看见自己啊,染画有些委屈的道:“奴婢都来半响了,小姐没看见吗?” 玉萱脸红了红:“你那么矮,谁看的见你。” 青棋、雁书在她们身后嗤嗤的笑起来。 染画道:“小姐还有心思打趣我,侍郎府都闹出人命了。” 玉萱惊问:“出了什么事?” 染画道:“钱姨娘被吊死了,老太太说是因为与柳姨娘争风吃醋想不开自己上的吊。” 玉萱听她话里有话,皱着眉头问:“你的意思是钱姨娘死的蹊跷,祖母说了谎?” 染画将那日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又道:“那天众人走后,我悄悄的过去钱姨娘屋里看了一圈。屋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像住了人。出来后我收买了一个当时跟着的婆子,她说老太太从钱姨娘屋里抱走了一盆滴水观音。” 玉萱目光一沉:“滴水观音?” 染画点头:“正是滴水观音。我还装着送东西进了正房一次,那盆滴水观音眼下正放在正房的窗子旁,每天有人专门照顾。” 玉萱道:“这就奇怪了,祖母再喜欢一个盆栽,也没有从死人屋里拿走养的道理。年纪大的人不都忌讳这个嫌不吉利吗?” 染画道:“小姐可知道那滴水观音的来历?” 玉萱道:“别卖关子,说!” 染画道:“是大小姐留下的秋菊送给钱姨娘的!” 玉萱听后,打手势让染画不用再说了。 她低头将前后关联想了很久,才开口说:“大姐姐最讨厌钱姨娘那张疑似她母亲的脸,又怎么好心好意的让底下丫鬟送盆植物给她呢?” 青棋、雁书也走过来细听。 玉萱接着道:“咱们都知道滴水观音汁液是有毒的。人若误饮了,轻则晕眩重则全身麻痹,不过也不至于要了人的性命。可是钱姨娘乡野出身,就不一定知道了。她脸部受伤,又稀罕那盆摘,许是摸了滴水观音后又摸了脸部伤口。汁液通过血液使得钱姨娘全身麻痹。一个深闺的女孩子,毒药不好找,这种麻醉人的东西还是好整治的。既然大姐姐下了要人命的狠心,秋菊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勒死钱姨娘伪装成上吊的样子。” 青棋和雁书听了,大热的天浑身像淋了冰水一样发寒。 青棋更是开口问:“大小姐怎么会有这么毒的心肠?” 玉萱道:“咱们也没有证据就是大姐姐害了钱姨娘。只是祖母对个盆摘态度暧昧,让人不得不起疑心。祖母还要用钱姨娘来恶心母亲,平白无故的害她有什么好处?但是她又把滴水观音这个明显的证据给抹了,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她在包庇谁了。” 青棋点头:“是了。都知道大小姐讨厌钱姨娘,老太太最疼大小姐,肯定是帮着大小姐掩饰过去了。” 玉萱道:“你说的没错,只是我有一事想不太明白。” 染画问:“什么事情?” 玉萱道:“秋菊不过一个娇滴滴的随身丫鬟,哪来的力气将钱姨娘吊上房梁?” 青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青棋大着胆子问:“小姐是怀疑还有一个人帮着秋菊?” 玉萱点头:“秋菊要将钱姨娘那么大个人吊上去,一个人可不行,必有一个帮手!可是那人是谁呢?” 四个人凑在一起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青棋只觉得脊梁一股凉气:“大小姐在咱们侍郎府还有个暗棋?” 092纨绔打架 晚饭众人是要在一起吃的,江家四个姐妹照常坐在一个桌子上。 玉萱自坐下后就克制着自己不往玉茜那里看。 玉菁暗中扯她:“今天你是怎么了?低着头好像怕见人似的。” 玉萱扯了扯嘴角:“下午睡多了,没精神。” 玉菁白了她一眼:“骗傻子呢。”不再理她,专心吃饭。 玉萱心里暗暗叹口气,她和玉菁可不就是傻子。 两个人自以为掌握一切,可以护着母亲。平时对大姐姐、二姐姐张牙舞爪的。 结果呢?看着处处落于下风的大姐姐江玉茜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 跟人家一比,她们也就是玉菁扇人一巴掌,自己看着心里爽快罢了。更要命的是,江老太太好像对此不以为然,甚至主动给江玉茜打掩护。 玉萱越想越想哭,果然跟着可怕的祖母,大姐姐也强悍的超出想象。 江家真是人才百出,原以为二婶娘会害死自己,谁知道祖母对母亲也不良善,如今又多了个杀人眼睛都不眨的江玉茜,玉萱感觉生无可恋了,何必重生呢,早投胎不好吗? 她又想起染画说的,江老太太指派了母亲身边的秋凌和自己院的秦嬷嬷去江家大院送东西。 玉萱用脚趾头也知道送的肯定是银子,也不知道侍郎府被祖母造成什么样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她这个想法没过两天就实现了。 并不是她主动回去,而是曹云鹏一片好心给帮了个倒忙,让安氏母女很被动很被动,不得不回侍郎府抢救自己的名声。 话说曹鹏云在家里养了好几天伤,实在憋坏了,感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养伤实在有损自己京城四大纨绔的名声。 侯府老夫人的寿辰眼看着就要到了,安丽忙的前后脚不沾地儿,不再一天到晚守在曹鹏云床边“心肝呀”“儿呀”的叫着心疼。 曹鹏云趁着这个功夫,串通了身边的长随,偷偷溜出了府。 京里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庄子上避暑,留下的不是穷的没地去的就是年纪大不想动的,哪里还有曹鹏云的一帮小伙伴? 他挠着脑袋想了又想,还是身边的长随曹安出了个主意:“爷,城西赖三那新养了个斗鸡名威武将军,据说十战十胜。要不咱过那看斗鸡去?” 也只能如此了,受着伤总不能去万花楼喝花酒吧。 曹鹏云点点头,让曹安前头赶车带路。 两人来到城西斗鸡馆,早有眼尖的看见出来迎接:“呦,世子大人,好久不见。” 曹鹏云甩给他一块碎银,那人用牙咬了咬,喜的睁不开眼:“世子爷里面请,我给您找个视野好的地方。”说着用手推前面的人群。 此时两只斗鸡正厮杀的激烈,众人围着栅栏纷纷叫好,下赌注的银子不断扔向赖三手中的托盘。 众人此时被这么一推,哪个乐意,但是一回头看见曹鹏云,又赶紧把脸转了回去,身子也跟着避开。谁愿意跟京城四大纨绔之一的侯府世子死磕呢。 可就有那不长眼的,被来人一推,回头看了一眼就推了回去:“滚一边去,别打扰爷的雅兴!” 曹鹏云乐了,多久没碰到个愣头青了,他道:“我呸!看个斗鸡有个屁的雅兴!以为这是茶馆呢?” 一见曹鹏云发飙,看斗鸡的人也不敢接着看了,一个一个的退避三舍,闪出了中间那个不开眼的锦衣公子。 曹鹏云一看,还是个熟人!而且熟的不能再熟了。 那人正是江睦桐的长子,江玉菁同父异母的哥哥江世圩。 江世圩也认出曹鹏云来,却没将他看在眼里。 江玉茜说了凡与安氏有关的人都不是好人,这曹鹏云一看就是个油头粉面、手无缚鸡之力的草包。 江世圩道:“我当谁呢,原来是武安侯的世子。大家都是出来玩,你装什么大蒜,推的别人没法观战就显出你的能耐了?” 曹鹏云斜眼瞟他一眼:“这最好的位置,小爷我就是要占着。看不惯你也得看着!” 老板赖三收好了银子,见两人杠上了,曹鹏云得罪不起,另一个看衣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只想着要打外面打别把自己的场子砸了。 他走到两人中间抱拳笑道:“两位爷,小人这庙小。要不请出去谈话。” 赖三也不怕两人怪罪,都是在京城混的,谁没个厉害的背景,只要不打在脸上,大家都呵呵一笑就散了。 曹鹏云也知道赖三有背景,给他个面子:“既然赖三爷发了话,那咱们就出去说话。谁有能耐没能耐,一会就见分晓。” 江世圩可不懂江湖规矩,又怕曹鹏云带着人手,打定主意留在人多的地方不走,他挺着脖子说:“小爷我还要看斗鸡呢,谁耐烦跟你出去。你爱看不看,别打扰小爷耍!” 曹鹏云还没说话,赖三恼了,哪来的土狍子没规矩:“我说这位爷,今天我赖三的场子不招待二位了,请出去说话!” 赖三的语气有些生硬,江世圩摸不清他的路数还在犹豫。 曹鹏云没那个性子,这几天安丽就一直说要给安氏出口气还没找着机会出门,今天他既然撞见了江玉菁最讨厌的江家人,自然不会放过了。 他上前一把勾住江世圩的脖子就往外拉,嘴里还说着:“不怪我不给你面子,赖三爷的场子你也敢砸,没打听清楚就敢在京城里横着走,能耐了你!” 说着话就敲着江世圩的脑袋,一出门就把他撂倒在地上。 江世圩也是在家里横行霸道惯的,心里又认定曹鹏云是个软包,他爬起来就用头顶了过去,正撞在曹鹏云受伤的胸口。 曹鹏云还没好利索,被他用力一撞,喉咙一股腥气涌上来‘哇’吐出了一口血。 见主子又被顶出了一口血,曹安不愿意了:“反了天了,武安侯府的人你也敢打!”叫喊着就上去给江世圩一顿拳打脚踢。 曹安什么人?安丽专门从护院中挑选的一位好拳脚的,专门放在曹鹏云身边保护,他这一出手是下了十分力气的。 一拳打在江世圩脸上,江世圩觉得嘴里一阵血腥;又一拳打在江世圩的胸口,江世圩捂着胸口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再一脚踢在了江世圩的腿上,江世圩倒在地上缩成一团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曹安还要踢,曹鹏云怕闹出人命来,阻止道:“住手吧,喊个人把他送回侍郎府去!就说吃了豹子胆敢动手打勋贵人家,这是给他的教训。如果下次再敢冒犯我,就不是打几拳的事情了。” 曹安住了手,扔了几两银子给路边看那热闹的人,让人将江世圩送回了槐树胡同。 曹鹏云被江世圩一闹,也没了玩乐的心,捂着胸口回了武安侯府。 安丽一个转身就不见了曹鹏云,正急的团团转,见儿子回来了,忙迎上去拧他:“你又跑哪去了?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你看看你舅舅家的两个表哥,多知道读书上进,你怎么就那么让我失望呢!” 曹鹏云胸口不舒服,被安丽这么一扭,歪着身子伤口更疼。 安丽见他脸色发青,唬了一跳:“怎么了?哪不舒服?” 曹安一旁回道:“夫人,世子刚出门就被江侍郎的大公子给打了!” (^3^) 本小说起点独家首发,起点和qq阅读上的才是正版! 093京城一骂 一听儿子被人打了,一向护短的安丽顿时来了脾气:“哪个江侍郎?” 待知道是姐夫前头留下的那个儿子打了自己的儿子,安丽哪里肯饶,当即说道:“给我备车,我要上门问清楚!踢完我姐姐,接着打我的儿子,江家老太婆到底想干什么?” 安丽还没走到槐树胡同的侍郎府,江世圩也已经被人送了进去。 江睦桐见儿子被打的重伤,口吐着鲜血连呻吟都发不出,气的问:“谁打的?怎么回事?出门也不带个人吗?” 送江世圩来的人见挨打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忙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江睦桐一听是同武安侯府的曹鹏云起了冲突,顿时没了脾气,只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让人赏了对方十两银子,命人将江世圩抬回了府。 刚让人去请了大夫,江老太太闻讯就扶着姜婆子哭着赶过来了:“谁打的我孙子?是谁?是谁下这么重的手。” 江世圩说不出话,瞪着双痛苦的眼睛看着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更心疼,扑过去抱着他问:“圩哥儿!圩哥儿!你倒是说话呀,那个黑了心的秧子下那么重的手!我咒他全家祖宗八辈不得好!” 伺候的丫鬟中有人说道:“听说是武安侯府的世子爷打的。” 江老太太猛的回头:“哪个武安侯府?” 姜婆子提醒她:“武安侯府的世子不正是安太太的外甥?” 江老太太这才想起安氏与武安侯府的关系,立时就道:“那个贱妇,表面唯唯诺诺连个屁都不敢放,背地里倒使得好手段。先是在外面败坏我的声誉,现在又指使着她外甥把我孙子打的起不来,看我不过去活活撕了她!” 江睦桐一进门就听见母亲怒骂安氏,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母亲,这与夫人什么关系。我都问清楚了,是世圩斗鸡遛鸟碰见了云哥,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云哥也被他撞出了血!” 江老太太跳起来:“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什么云哥被撞出血那是他活该,凭什么下重手打我的孙子?你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倒向着外人!果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怜我的孙子打小没了娘,如今又遭这样的罪!王氏呀,你怎么就走那么早呢,忍心看着两个孩子被人不当人!” 江睦桐被江老太太一棍敲在头上,眼前一花,又听母亲哭起死去的王氏。心里恼江世圩不走正道,气母亲胡搅蛮缠,干脆一甩袖子出门了。 江老太太抱着江世圩连连催促:“怎么大夫还不来!” 有人匆匆跑进来回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姜婆子喝住:“慌什么!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那人道:“武安侯夫人派人在大门口叫骂呢,说大少爷把她儿子打的出血,她过来要个说法!” 姜婆子忙看向江老太太,江老太太竖眉道:“我还没去找她算账呢,她倒恶人先告状打上门来!我就去会会她,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安丽坐在马车里,不下车也不进门,就让手下人在侍郎府的大门口扬声叫骂:“忘恩负义的江家,前脚踢伤了我姐姐,眼下又打伤我儿子!安的什么心?一屋子的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吃了安家的粮得了安家的好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眼下在京里横起来了,真当把自己当跟葱了!” 见周围有人聚过来,那叫骂的婆子回去请示了一番,又转回去冲着众人把江睦桐靠着岳家起势,如今岳家眼看着不如以前就开始翘起尾巴,打媳妇抢嫁妆的事情宣扬了一遍。 安氏到庄子上的原因还只是在上层圈里传,安丽这一宣扬,市井小民都知道了。 侍郎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安丽等人聚起了精神,纷纷程备战状态。 江老太太从大门口慢慢走出来,狠狠的剜着安丽的马车问:“贱妇见我为什么不下拜?还是勋贵人家本就是无老无少,架子端到天上的?” 安丽在车车里一愣,没想到江老太太也不是善茬,一开门就对自己人身攻击,当下也恼了,可是毕竟受出身的影响对一些市井骂人的俚语不太精通,有些慌张失措的看向身边曹嬷嬷。 曹嬷嬷安抚了她一下,对那骂人的婆子说道:“你只管骂,有什么事情我老婆子顶着,不能让咱们武安侯府落了下风!” 安丽安下心,也对那婆子道:“人家都口出脏话了,你也别闲着,万事有我呢。” 婆子得了指示,又常在市井行走,当下也没了后顾之忧,张嘴怼道:“贱没廉耻老狗骨头,为老不尊挑破儿子媳妇的关系,霸占媳妇的嫁妆,还有脸出门来!” 江老太太闻言,气的盘腿坐在地上,手拍着大腿哭吗:“我半截入土的人了,没想到今天受人这样侮辱!你们家把我孙子打的下不了地儿,现在还有脸来我家闹事,有没有王法了?你这个老咬虫、老花根、老奴才、嚼舌老贱妇让你家主子出来,我打不死她!” 安丽终于忍不住了,江老太太开口骂人都不带重样的,她一把掀起帘子:“老不死的虔婆,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过来!按辈分你为老不尊,按品级你还得向我磕头呢,养个孙子没成色养个儿子吃软饭,怎么还有脸在儿子家里跟个烂尾鱼一样搅来搅去!” 两人一个泼辣一个蛮横,你一言我一语当街就骂起架来,且言词直往某些器官上去。 有人去请江睦桐,江睦桐知道自己妻妹和母亲的脾气,丢不起这个人,躲在书房里就是不出去劝架。 武安侯夫人与侍郎母亲当街骂架,在京城里是三十年遇不到一回的大事。 周边又全是有修养的官宦人家,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平时他们骂人拐着弯不带脏字,再直爽点骂人‘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就算顶天了,像江侍郎母亲和小姨子这种市井粗鄙俚语,啧啧…… 起先街坊邻居还是一些派府邸的下人冒个头来听听,后来见战况越来越激烈,竟有内宅夫人坐着轿子出来远远的围观,周围来瞧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终于惊动了衙门。 若是平常夫人骂街,衙门才不会管。可这是两位有脸有面的贵夫人,一个是二品大员的母亲,一个是二品侯爷夫人,底下人去估计没人理会,京兆尹只好亲自跑来劝架,又火急火燎的派人给武安侯府和安府报信。 两个女人根本不把京兆尹看在眼里,还是你来我往的骂,而且用词越来越那啥,简直跟乡野村妇没什么区别了。 京兆尹一个头两个大,直问属下:“侍郎大人呢?武安侯来人了没有?安家来人了没有?” 正感觉时间停滞不动的时候,武安侯府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刘嬷嬷来了。 刘嬷嬷与武安侯府老夫人呆的久了,神情也向老夫人靠拢,威严而傲娇。 她往安丽马车前一站,安丽立时收声,整个场子只剩下江老太太一口一个“贼贱妇烂蹄子”的声音。 刘嬷嬷对着身后的护院们说:“都聋了吗?有人敢骂武安侯的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一群护院呼啦一下,向着江老太太围过去。江老太太毕竟没跟京城勋贵打过交道,一下被镇住了。 刘嬷嬷扬声道:“我家夫人不知规矩自有我家老夫人教训,曹家的媳妇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骂!我家老夫人说了,敢打武安侯府的世子爷,那就是朝着武安侯府的脸上扇耳光。贵府公子从今改了倒还好说,如果以后再敢冒犯,老夫人亲自出来把他的腿打断!” 说完就让人将安氏的马车牵上,转身出了槐树胡同。 江老太太还在地上坐着,越想越憋屈,可是她不敢再骂有靠山的安丽,想想都是安氏惹的,干脆拍着腿骂起安氏来! 京兆尹擦了把冷汗,都不是善茬呦! (^3^) 本小说起、点签约首发,请大家支持正版!另外谢谢各位亲的打赏,人太多没办法一一点名,我会努力的(^3^) 094各打五十大板 安于氏接到消息,没敢向安老夫人透漏半丝,就怕老人家气出什么好歹来。 她叮嘱好众人守好口,就乘着马车匆匆向槐树胡同赶去。 到底是去的迟了,人群已经散去,正好听到江老太太还在门口的撒泼耍赖。 安于氏听了一会,气的捂着胸口吩咐车把式调转车头打道回府! 她思考了又思考、寻摸了又寻摸,这事闹的满城风雨是瞒不过安老夫人的,最终寻了个机会给安老夫人回禀了此事。 安老夫人活了半辈子,纵是见过不少大场面,也没见过自己的小女儿与另一个女儿的婆婆家门口骂架的阵势。 一个是百年世家的掌家老太太,一个是朝廷册封的二品命妇,竟然跟个乡野泼妇似的大门口骂架,简直闻所未闻,安夫人气的连摔了好几个茶盏。 安于氏等老夫人停了手,才小心翼翼的问:“母亲,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大妹妹若还在庄子上,恐怕也会被人拿来说嘴了。” 安老夫人道:“不在庄子上难道还回来受她婆婆的气?继子还在床上躺着,她婆婆正在气头上,惠姐回来撞枪口吗!” 这也是气话,安氏确实不可能再在庄子上躲着了。自己亲妹妹和自己婆婆骂架,她还躲在庄子上就真的落人口舌了,不论是不是安氏的错,作为儿媳妇一个“孝”字是躲不了的。 可是安家也不能总是被江家啪啪打脸,这回江世圩敢动手打武安侯府的世子,还不是因为曹鹏云是安氏的外甥;江老太太话里话外总往安氏身上引是非,摆明了是磋磨安家的女儿。 这口气,安老夫人是不会忍下去的。她仔细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庄子上走一趟吧。告诉惠姐不用急着回来,等她爹有了动作,江家下不来台时再回来。” 说完休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青山书院。 没过几天,前安阁老安义请求皇帝判大女儿安惠与女婿和离的折子就乘上了尚书房的御案。 折子上一片爱女之心,言辞切切。先是说安惠心底良善、性子柔弱,自己当初是爱才之心才把一个堂堂阁老的嫡长女许给当时无官无职的江睦桐做了矮人一头的继室。 谁料江家老太太一心磋磨安惠,安惠在江家忍辱十余年,做父母的为了女儿的幸福,对江家多有提携处处忍让。谁知道如今竟然被打的重伤,又险被谋夺了嫁妆。 安惠现今被迫躲在庄子上,避开江家的锋芒,安家不忍看着自己从小捧在心窝的女儿再受折磨,既然江老太太不慈,江睦桐寡义,安义请求皇帝看在安家几代忠良的情分上,下旨判女儿与夫家和离。 皇帝拿着安义的折子都被气笑了,知道这个最爱和稀泥的前阁老哪里是真心让女儿和离,不过是自己下了台,求着朝廷给江家个教训。 可是哪有皇帝管大臣家务事的道理,皇帝拿着安义的折子去了凤华殿找皇后商量。 明华皇后看后也气乐了,道:“既然安阁老折子都上了,总不能让老忠臣心寒。可是哪有朝廷判人家和离的,再说安氏愿不愿意和离咱们也不知道。武安侯夫人也不是个善茬,纵容自己儿子行凶还跑到人家家门口叫嚣,哪里有勋贵的气度。咱们也和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吧。” 于是不过两天,武安侯府和侍郎府,在同一时间迎进了几位公公宣读宫里旨意。 给武安侯府的是皇后懿旨,训斥安丽目无尊长、纵子行凶、妇行有亏,令其闭门思过一月。 给侍郎府的,却是皇帝的圣旨,也不说老太太不慈,也不说侍郎府对错,只停了江睦桐的职在家安心处理家事。 宫里宣读圣旨的公公走了,江睦桐目光呆滞、脸色苍白的摊在地上,皇帝这是起了厌弃之心了:停职在家,起复就要看上面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江老太太听见儿子被停了职,过去拉着江睦桐道:“皇帝好好的怎么停了你的职,是不是得罪人了?” 江睦桐目光转向江老太太,道:“得罪谁母亲不知道吗?你对安氏既然那么不满,当初又为什么为我求娶?” 江老太太变了脸:“你是在怨我?难道你停职是安家捣的鬼?我找他们去!” 江睦桐爬起来跪在路口拦住她:“母亲还嫌儿子不够惨吗?你如果不怜惜儿子的仕途,尽管去安家闹吧。大不了儿子不做这官了!” 江老太太一下子停住:“那就等着被安家压制?” 江睦桐道:“如果是妹妹的婆家事事针对妹妹,母亲能坐得住吗?安氏贤惠,自进门从没有摆过高门贵女的架子,处处以儿子为先。倒是母亲,一不开心就拿她做伐,儿子因为一个孝子,只劝着她孝敬体谅母亲。” 见江老太太还要发怒,他抢着又说:“母亲还不明白吗?圩哥被打与安氏什么关系?武安侯夫人登门冒犯是大错,如果母亲那天不在门口吼那一嗓子,把错往安氏身上推,儿子怎么也要安家和武安侯府给个说法。就是母亲,以后面对惠儿也有话说。可是现在圣上亲自下旨,明明白白是厌弃了儿子家宅不宁、不堪大用,母亲若还怜惜着儿子,就不要再闹了!” 说完砰砰在地上使劲的给江老太太磕头。 江老太太一时神色衰败、面色晦暗,身子站也站不稳。 姜婆子扶着她,看看地上磕头嗑的头破血流的江睦桐,跟着劝:“老太太,咱们且忍一忍吧。这次咱吃个亏,以后有的是机会。” 江老太太一言不发,扶着姜婆子转身就往正房迈去。 安德贤领着一群护院、粗壮的婆子进了侍郎府打开的中门,看到面前景象,冷笑道:“这又是唱什么戏呢?赶紧起来,江家庙大,我妹妹住不起。快去清点了她的东西,我接妹妹归家!” 跟着来的婆子听音就要往院子里走,江睦桐慌的起身拦住,对安德贤说:“大舅兄这是做什么?我知道江家有愧,正准备去安府负荆请罪,请大舅兄高抬贵手!” 安德贤道:“如今知道错了,踢我妹妹那一脚的时候怎么不想?那时候看着妹妹的面子不与你计较,前日里又在大门口毁我妹妹的清誉,真当我们安家是吃素的!” 江睦桐弯下腰:“大舅兄,都是我的错,请大舅兄原谅。”说着就要下跪。 安德贤一把拦住,似笑非笑:“我可受不起!妹婿还是赶紧的去清点我妹妹的东西吧,今日必须让她归家,否则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江老太太冲过来:“你们安家欺人太甚!我们要休妻!” 安德贤道:“和离的折子父亲已经递了上去,圣上可没有拒绝。不知道老太太用什么理由休了我妹妹?还是以为自己能高过圣上的裁判?” 江老太太气的手直哆嗦:“皇帝也要讲理,安氏不孝,我要休她还有错了?” 安德贤问:“老太太为老不尊,倒反咬我妹妹不孝。真以为一个所谓的孝子就可以不顾人伦、不念恩情、罔顾圣意了?” 江老太太还要说话,江睦桐将她推回二门,对姜婆子喝道:“还不把老太太扶回屋子,都要跟着死吗!” 姜婆子慌里慌张、半拉半扶的将江老太太拽走了。 安德贤开口:“都给我进去,把大小姐的东西抬出来!” 众人一哄而上,还没进二门,一个急匆匆、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大门口传了出来:“都快住手!” 095善后(三更) 众人回头,玉菁、玉萱一人一边架着安氏立在大门口。 江睦桐大喜,奔过去对着安氏道:“你回来了!” 玉萱往前一站,隔开两人,对江睦桐道:“母亲听闻京里事故,不顾身体还没痊愈、不顾阻拦急匆匆的就赶过来了。赶了半天的路,母亲身子受不住,还请父亲让母亲进屋休息!” 江睦桐有些惭愧的望着安氏:“夫人受苦了,是我不对。” 安德贤见主角出来了,嘴角向上扯了扯,冲着江睦桐喊:“妹婿赶紧跟我进去清点妹妹嫁妆吧。正好妹妹在,看一看可有什么遗漏。” 江睦桐恳切的望着安氏,只求她不要同自己和离回安府。 安氏对着安德贤道:“哥哥请回吧。我与三郎情真意切,再有冲突也是夫妻间的矛盾,我绝不会离开三郎的!” 安德贤故作生气的道:“妹妹怎么这么糊涂!这人行事犹如中山之狼,家里还有恶毒婆婆,你怎么忍心父母这么大年纪还为你挂心!赶紧随我归家,安府家大业大还怕养不了你!” 安氏拒绝:“哥哥请回吧!我自会向父亲、母亲说明情况的。今日三郎被停职在家,我怎么抛下他不管不顾?婆母年事已高,行事偶尔有些糊涂,我做媳妇的能忍则忍又有什么不妥?再说了,我还有三个孩子,难道要被连累有对和离的父母不成?” 安德贤一甩袖子:“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且饶他一回!” 又对江睦桐道:“我安家的女儿金枝玉叶,你们不爱护,我们捧着!但凡有下次,我安府即使敲晕了妹子也要带回家去!” 江睦桐弯腰作揖,口不择言的说:“再没有下次了,多谢大舅兄不杀之恩。” 安德贤“哼”了一声,带人扬长而去。 江睦桐既感激又惭愧的上去扶住安氏:“多谢夫人仁慈,往日是我想左了,恳求夫人原谅我可好?” 安氏在路上已经听玉萱说了侍郎府的妾室之争,恨江睦桐没有定力移情别恋,此刻见江睦桐服软,理也不理,扶着玉菁进去了。 玉萱看看呆立在大门口的江睦桐,心有不忍的说:“父亲赶紧进屋吧,额头全是血,我给您清洗一下。” 江睦桐问她:“看你母亲气短面白,身子还没好利索。” 玉萱道:“父亲那一脚多大的力气自己不知道?母亲身在庄子上,心里挂念着家里。今天一听京里发生的一切,外祖父还上折子要求她和离归家,心都吓飞了。也不顾身子没好就往家里赶,总怕舅舅们给父亲委屈。” 江睦桐听了更惭愧,只道:“是我对不起她,你赶紧回去照顾你母亲去。” 玉萱道:“母亲那有姐姐和田嬷嬷呢,我先帮父亲把伤口清洗了,看着可吓人了。” 说着就去搀扶了江睦桐,拉着往他的书房去。 玉萱用清水洗去了江睦桐的伤口,又拿药上了。看着父亲胡子拉碴憔悴的脸,想到前世父亲的病逝,她不禁有些无力之感。 其它的可以想办法避过,生老病死又怎么抗拒呢,还是尽量的让父亲多些笑容吧。 玉萱道:“父亲,以后不要再同母亲吵架了。母亲这几天白天虽笑着,晚上却是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话没说上两句,就转到父亲的衣食冷暖上。我不知道祖母为什么对母亲这么大的成见,但是日子毕竟是父亲和母亲来过,母亲在祖母那受了委屈,父亲千万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江睦桐叹气:“我也是一时冲动,这一段时间也是后悔,只是不敢去面对她。” 玉萱依偎在江睦桐肩上,父女多久没有这等亲昵的时光了,江睦桐只感觉内心柔软起来,搂住玉萱想着今天一定要与安氏和好,不能让几个孩子跟着操心。 玉萱又与江睦桐说了会儿话,劝的他慢慢敞开了心、结了结,见父亲也累了,就留他一个人在书房清净,自己去了正院东厢。 安氏正在担忧着要不要去正房与江老太太请安,玉菁硬拦着不要。 两个人正在僵持,玉菁一转头看见玉萱进来,忙喊:“快过来,你来劝劝母亲,她非要去正房请安。” 玉萱皱眉道:“母亲真是要辜负外祖母的心吗?” 安氏一愣:“你怎么这么问!” 玉萱道:“外祖母怎么给母亲说的,既然低头下腰换不来江家的尊重,就抬起头拿出贵女的气派来。如今祖母正在气头,前面舅舅刚来帮您撑场子,后脚您就急不可待的向祖母低头服软,可想过外祖母这些时日为您操的心?” 安氏低头不说话,玉萱又道:“母亲换位想一想,若我是在别人家受了委屈,母亲也是要我继续低着头任人凌辱吗?” 安氏虽然嘴上反驳道:“哪有凌辱这么严重。”却不再提给江老太太请安的话。 玉萱笑着转个话题:“母亲刚在大门口与大舅舅的那出戏真的不错,我和姐姐都提着心怕母亲不按脚本走。” 玉菁也点头:“就怕母亲一见父亲就心软,万一说出话来真惹大舅舅生了气可怎么办。” 安氏瞪她一眼:“真以为我一无是处了?你们两个按着我排演了两天,我再记不住那成什么了?”转头又问玉萱:“你父亲可好了,怎么头上冒那么多血?” 玉萱道:“无大碍,已经擦了药。母亲,都这半个月了,您就原谅了父亲吧,父亲是真的很后悔惹您生气。他说了,真不是有意的,又不好意思面对您。” 安氏目光沉了沉,道:“我不怪他。细想想,定是受了你祖母的挑唆。” 一想婆婆的不慈不善,安氏心里对不去请安的惶恐淡了下来,既然母亲和女儿都劝自己,那也许真是自己以前太软弱了,今后不能再让母亲和女儿为自己操心,不理婆母就不理吧。 玉萱观察着安氏的脸色,见她神情逐渐缓和下来,知道她想通了,暗暗放了心“母亲今天就早点休息吧,若父亲来了可千万别赶他出去,父亲被停职在家,又思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很可怜的。” 安氏脸一红,责怪:“你这孩子,管的倒不少。你们也跟着累了这么多天,赶紧回自己院子吧。” 玉萱与玉菁笑着出了东厢,却看见院子里江玉茜与江玉茜正好进来。 往日江玉茜再见不得两姐妹,园子里碰见那也是会点点头算打个招呼的,今天却狠狠看了两人一眼,就别过头去。 玉萱见她眼睛红红肿肿,知道她定是去前院看过江世圩才过来的,与玉菁对视了一眼,也没有理她们就擦肩而过。 (^3^) 爱你们…… 096拿回中馈(四更) 江玉茜见过了江世圩,看到弟弟被打的腰、腿都折了,又气又心疼。 好好的去什么斗鸡遛鸟,与人发生争执遭这么大的罪,万一有个不好,可怎么向死去的母亲交代。 她看江世圩躺在床上惨戚戚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责怪她,心里只是恨曹鹏云下手太狠,这笔账最终记在了安氏母女身上。 她与江玉芳来到上房,请求面见江老太太。 进了屋,看见祖母衰败黯然的神色,江玉茜问:“祖母怎么憔悴这么多?” 姜婆子替老太太答道:“还不是因为安家。断了三老爷的官路,又带着人上门恐吓,把老太太折磨的……”说着拿帕子抹了抹泪。 江玉茜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劝,京里的一切确实是祖母做的不妥,这才引起安家的反弹,害了父亲的官途。 姜婆子见江玉茜不劝慰老太太,有些着急,连连看向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扶着额头,问:“安氏也回来了?” 姜婆子点头:“回来了,可是没来给您请安,太不像话了。” 江老太太道:“都要和离了,还请谁家的安!” 姜婆子道:“舅老爷被三太太劝回去了,还说死也不离开江家。” 江老太太打断她:“不离开的是老三,不是江家。不来也好,不耐烦见她,我们两个是好不了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清净清净。” 江玉茜与江玉芳起身,向江老太太福了福,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江老太太开口道:“茜姐,把你那盆滴水观音带回去吧,我能替你养多久?” 江玉茜身子一怔,转过头来,低着头也没解释争辩,只道谢:“多谢祖母这几日替我照看,我这就着人搬回去。”说完示意冬梅带上盆栽,转身出去。 江老太太不再说什么,扶着姜婆子去了里间。 江玉芳看见江玉茜搬着盆滴水观音出来,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让祖母给你养盆栽了,我怎么不知道?” 江玉茜不说话,冬梅笑答:“咱们去庄子前送过来的,那时候二小姐在收拾东西,所以不晓得。” 正说着话,江世城急匆匆的跑过一头撞在江玉茜身上。 冬梅心里一恍惚,急着扶住差点被撞倒的玉茜,却没顾上手里的花盆。 滴水观音“咣当”一声摔在地上,宽大的叶子散落在四处。 冬梅惶恐,刚要开口训斥,定眼一看是二爷江世城,立刻把张开的嘴闭上并偷眼看了看玉茜。 玉茜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一巴掌打在江世城的脸上。 江世城幼嫩的脸庞立刻显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子,他“哇”的大哭起来。 跟在身后的李姨娘看见,冲了过来心疼的抱住江世城,冲着江玉茜喊:“大小姐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就算你弟弟撞了你,说上两句就行了,哪有对自家弟弟下重手的?” 江玉茜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姨娘:“姨娘如今也敢对我大吼大叫的了,莫非以为安氏回来你就有依靠了?” 李姨娘低下头,嘀咕道:“那是你母亲,大小姐如此不尊重不怕老爷听见?对弟弟不慈对嫡母不善,大小姐可真是做的好榜样!” 周围丫鬟听了,俱不敢出气,江玉芳一旁劝:“算了,何必跟个姨娘一般见识,没得失了咱们嫡女的身份!” 江玉茜收回目光,又深深看了一眼立在一旁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的秀竹,道:“我的弟弟,正躺在外院里受着罪。一个小娘养的东西,也配称为我的弟弟。” 说完,便领着众人扬长而去,独留下脸色铁青的李姨娘母子和随身丫鬟。 待她们走远了,秀竹才敢走上前去:“姨娘,她们走了,咱们也赶紧去给夫人请安吧。” 李姨娘抱着江世城站起身,反手一个巴掌打在秀竹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平日众人前的小心翼翼:“不中用的奴才,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受气?” 秀竹都没敢捂脸,带着脸上的红印子,弯着腰陪着笑:“是奴婢的错,姨娘息怒。”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守在东厢门口的青棋看的清楚,等与玉萱回到安然居,便与自家小姐说了一切。 玉萱不以为然:“随她们狗咬狗,没看见母亲对二哥脸上的巴掌印子问都不问。” 青棋也笑:“也亏的李姨娘忍得住没主动告状。” 玉萱道:“主动告状又如何,如今母亲也是满身的麻烦,哪有时间理她们。大姐姐的脾气母亲有什么办法,眼不见为净罢了。” 说完,她冲着秦嬷嬷笑问:“嬷嬷从安庆回来,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秦嬷嬷正要向她回报,一听玉萱问便像倒金豆子一样往外倒:“江家大院的牌坊已经打好了地基,如今正在雕刻石头上的花纹。真不愧是专门从蜀地请来的能工巧匠,那手艺真没得说,老奴也形容不上来,回头建好了小姐亲自去看就好。” 玉萱笑:“是吗?真是想亲眼去看一看呢,家里一切都好吗?大伯父心情可好?两位伯母可还安康?” 秦嬷嬷凑上去,小声的说:“大老爷我是没见到,大太太怎么看怎么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二太太被老太太关在自己院子里不让出来,虽然老太太进了京,大太太还是不开门放人,二太太天天在院子里骂人。有一天我特意去听了一耳朵,说什么大老爷活该亏了银子,还想着从自家兄弟身上捞银子,如今二老爷来信拒绝了,大老爷是不是心情很好之类的。” 玉萱听了有些惊讶,原来祖母还往江州去信要银子了。二伯父倒抹的下脸面,连自己母亲开口都能出言拒绝,也不知道是像江家的谁。 不过都是他们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看住祖母不要再祸害侍郎府才是正事。 一夜无话,第二日玉萱、玉菁一早来安氏这里请安,进门看见秋凌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玉菁问:“秋凌怎么了?” 安氏叹气:“冬雪没了。” 玉菁没听明白,玉萱解释:“冬雪姐姐是母亲的大丫鬟,年前给了大堂兄做姨娘,这还没一年呢就没了。” 玉菁皱眉:“大房那些人,哪个会怜惜女人。母亲怎么把自己的丫鬟给那种人。” 这话说中了秋凌的心事,悲从中来,秋凌又呜呜哭起来。 安氏道:“我也没想到坤哥媳妇这么能折腾,只可怜了冬雪。都是命啊,秋凌别哭了,哭的我心里难受,今后冬雪的那笔月银还从我这里走,记在你头上,也算她伺候我一场。” 夏雨将秋凌扶了出去,安氏又唏嘘了一场。 玉萱过去替她揉着肩问:“母亲,听说您原谅父亲了?” 安氏有些不好意思:“不原谅又能怎么办,总得为着你们想。” 玉萱、玉菁皆捂嘴笑。 门外田嬷嬷走进来,安氏问:“老太太把你叫过去都说了什么?” 怪不得不见田嬷嬷,原来被祖母叫去了,玉萱和玉菁也盯着田嬷嬷看。 田嬷嬷苦笑:“老太太把对牌还了回来,说一辈子在安庆那个小地方呆着,也不懂官场的规矩,管不了侍郎府,还是交还给夫人吧。” 说着将对牌和江睦桐的印签拿了出来。 (^3^) 接下来姐妹们的亲事马上就要搞定了呀…… 097和好(五更) 见江老太太还回了中馈,玉菁冷笑:“本来就不该拿去。江家在安庆虽算的上豪门,可惜来往的都是些地方乡绅,咱们侍郎府来往的又是什么人?就是各级官员间的人情往来,老太太一时半会估计也摸不清楚,又怎么管的了这侍郎府;眼下又如乡野泼妇一样大门口撒野,令咱们家名声扫地。母亲要费多大劲儿才能挽回来!” 玉萱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父亲的印签怎么在祖母手上?账上银子还剩多少?难道以后咱们都吃母亲的嫁妆?” 田嬷嬷回道:“我刚去看了,交出去时还有小一万两银子,如今不但空了,这几日府里的花销都是欠的人家店家的。” 安氏倒不在意:“回头取我的银子先把帐抹平就是。老爷的俸银转眼就发了,月底再让家里的铺子把上半年的银子送过来。” 玉萱道:“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动母亲的嫁妆,母亲不好说话,我与父亲去说。” 玉菁也道:“这银子定是被祖母拿走了,凭什么要母亲填上。” 说话间早饭就摆了上来,玉菁低头一看,问:“母亲每天早上都要喝的燕窝呢?” 拿饭的春草为难的说:“问大厨房了,最近银子总是拖着给,燕窝已经没有了。老太太传了话说,燕窝那么贵以后就不采买了,用大枣红豆桂圆熬粥一样补血气。” 玉菁被气乐了:“祖母怎么行事全是乡野老太太的作风?与姨母当街骂架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如今又拿着侍郎府节省起来,看银子就那么亲妈吗?” 玉萱没有说话,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大枣红豆桂圆粥,尝了一口:“挺甜的,燕窝吃腻了换个口味也不错。” 玉菁一瞪眼:“你怎么也说这种小气吧啦的话?” 玉萱道:“燕窝本来就不好吃。安庆江家大院每天早上也是熬这种粥喝,我觉得比燕窝好吃。” 玉菁懒的理她,对着安氏道:“要不,咱们自己开个小厨房吧。既然祖母节俭,那就让她们自己节俭去,总不能委屈了母亲。” 田嬷嬷也道:“是呀夫人,小姐们正长身体。” 安氏道:“不妥当。回头你去大厨房说还按以前的规矩,银子过几天就拨过去。至于老太太那,一日三餐就按着她的口味另外做一份就是。” 江睦桐外面转了一圈也进来吃饭,玉菁问:“父亲没觉得早餐比以前简陋许多吗?” 江睦桐刚想说以前太浪费了,忽然想起自己刚与安氏修复了关系,改口说:“是简陋了些,如果吃不惯就让厨房加些菜。” 玉菁又道:“父亲难道不知道咱们账上的一万两银子都被祖母给支走了吗?” 江睦桐愣住:“我不知道。” 玉萱插了一嘴:“那父亲定然也不知道大伯父当了不少家当,投了大把的银子在海船上。前一段海船被劫,大伯父配得血本无归了吧?” 江睦桐更是震惊,不相信的看着玉萱等人。 玉菁道:“是真的,我托了淮阴侯打听的真真切切,大伯父的生意现在银子周转不动,已经陷入绝境。祖母不但把自己的私房拿了出来,又给二伯父去信要银子。父亲难道以为祖母这次来,平白无故的就要管母亲要中馈,只是为了看不惯儿媳妇吗?” 江睦桐根本没去想玉菁怎么与淮阴侯联系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江老太太把侍郎府闹的鸡犬不宁,只是为了公中那小一万的银子。 他啪的放下碗筷,有些难过:“母亲开口说出来,我又怎么会不拿出银子给大哥呢?这是把我不当亲儿吗?” 玉萱没想到父亲的关注点在这里,忍不住道:“因为祖母给二伯父写信要银子,二伯父拒绝了。” 众人听到玉萱说江老太太去信向江睦彬要钱被拒,皆是一愣。 玉菁问:“你怎么知道的?” 玉萱道:“秦嬷嬷不是被祖母派出去,给江家大宅送信吗?秦嬷嬷听到了二伯母的叫骂,话里提了一句大伯家亏了银子凭什么找他们家要银子,幸亏二伯父没有同意。” 玉菁又问:“奇了怪了,二伯父给没给银子竟然会告诉二伯母?他们二人不是关系不睦吗?” 玉萱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想来二伯母有她自己的消息来源吧?” 安氏皱眉:“二嫂怎么行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怎么可以在院子里随便叫骂这种隐私!” 玉菁想也没想就笑着说:“有样学样呗。” 玉萱见话题有些偏,姐姐说话又不顾忌父亲在场,使劲向她使眼色,玉菁就是看不见,还在说着:“要体面的人家,就是打的头破血流那也是关上门自己的事,谁像祖母大门口撒泼的。” 江睦桐的脸顿时有些阴沉,安氏怒视着玉菁,背后使劲掐了她一下。 玉菁疼的叫起来,含着泪正要问为什么掐她,余光看见江睦桐阴沉的脸,突然醒悟过来,立时收声不再说话。 一顿早餐大家吃的死气沉沉。 饭后,江睦桐对安氏道:“我手里还有两个店铺,是在杭州时攒下的,另外我还存了一万二千两的银子,回头都交给你。你先把公中的账面平了,以后我也不存东西了,有什么全交给你。” 安氏有些惶恐:“三郎为什么这样?” 江睦桐道:“以往藏私房银子是我不对,咱们一家人不该有所隐瞒,我的银子不给你给谁。” 安氏还要说什么,玉萱笑着插嘴:“好呀,这下咱们不用担心吃不上燕窝了。” 江睦桐笑了,安氏白了玉萱一眼:“你不是不爱吃燕窝?” 玉萱挽着安氏的胳膊:“我不爱,母亲爱呀。看母亲貌美肤白,不都是燕窝养出来的?” 安氏一巴掌拍过去:“什么孩子,开自己母亲的玩笑。” 江睦桐也伸出手握住了安氏的另一只手,安氏脸微微一红冲他瞪了一眼。 玉萱和玉菁促狭的笑,安氏和江睦桐也笑,前一段的不快就像没有发生,又其乐融融起来。 侍郎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姨娘们继续呆在跨院不出来,那些通房们除了红翘要伺候柳氏,其余的都被江睦桐主动一人二十两银子,连着卖身契一起给她们,统统放了出去。 安氏见江睦桐真心悔改,也不再拿着这些事说落他,每日里只与他读诗画画倒也逍遥。 只是江睦桐停职的处分依然没有解除,安氏去了安家好几次,想着与父亲母亲说说情,上个折子让江睦桐重新上朝,可是安老夫人根本就不接她这个话茬。 安氏着起急来,反倒是江睦桐劝她,说是夫妻二人好久没有如此自在逍遥过了,起复一事暂且放一放,不如他在家给安氏画几幅画像。 眼见着父母关系越来越好,江睦桐更是放平了心态,每天过的有滋有味,玉萱放下心来,每天晚上都暗暗祈求佛祖保佑父亲这一世身体安康长寿。 098准备 转眼一个月过去,天气越来越热,安丽一月的闭门思过时间也到了,武安侯老夫人的寿宴又要备起来了。 因着皇后的懿旨,京里各夫人猜不透武安侯府是不是被宫里厌弃了,接着了请帖的也是犹犹豫豫不爽快的答应。 明华皇后知道了摇摇头,武安侯府如今虽然没有个出息的人,可是武安侯老侯爷战功卓著,当年也有从龙之功,还不至于就被宫里厌弃了,不过是看着侯府不像样子怕作死的太快,敲打敲打罢了。 明华皇后命身边的宠信往武安侯府走了一趟,赏赐了武安侯老夫人一个玉枕做寿礼,并对武安侯老侯爷当年的功勋又夸赞了一遍。 皇后都亲自派人给了寿礼,京里夫人们闻风而动,纷纷开始给武安侯老夫人这位超一品的高浩命、高辈分的夫人备起寿礼来。 安氏也不例外,因为自家婆母与姐姐的那一闹,连累着武安侯府受连累,她心里很过意不去,更怕安丽在侯府日子难过,想着怎么准备一份让老夫人看进眼的寿礼。 可是武安侯老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安氏最近一段日子很为送礼这件事发愁,就是坐在江睦桐的画架前也笑不出来。 还是玉菁给出了主意,武安侯老夫人平日不爱出门,且不苟言笑性格孤僻,但是她特别信佛,没事就爱人给她读经消遣。 所以不如找几个手艺好的绣娘绣副佛经装裱了做寿礼,即吉利又投了老夫人的心头好。 安氏听了大喜,忙叫人去苏州请来了几个有名气的绣娘,也不绣那长的佛经,只拿着《心经》赶着日子用双面绣的技法绣了个两米半高的独屏。 安氏母女的动作,并没有特别瞒着谁。 不久江老太太也知道安氏要去武安侯府赴宴,她将江睦桐叫进正房半天,江睦桐再出来时面色很是为难。 他进东厢时,安氏和两个女儿正围着刚送过来装裱好的屏风惊叹。 屏风坐架是金星紫檀,本是安氏无意中得来的一块,想着以后给女儿们打个炕几什么的做嫁妆,如今也是咬着牙拿出来打了屏风的坐架,希望武安侯老夫人能够喜欢。 苏州的绣娘技艺自然是高超的,《心经》按着老夫人的偏好,用钟繇小楷的字体绣出来,且两面一模一样。 纵是活了两世,玉萱也没见过这样的绣艺,她问安氏:“母亲,两面的画一样我知道,怎么字也能绣的两面是一样的?” 安氏也不知道:“所以说人家是大家,果然精彩绝伦,老夫人肯定喜欢。” 玉菁得意:“我出的主意不错吧,这个屏风一抬出去,肯定惊掉大家的眼珠子。” “我舍不得让母亲送出去了怎么办?”玉萱道:“母亲可不可以再让绣娘给咱们绣个其它的花样,咱们也不要大的,我和姐姐一人一个小炕屏就行。” 安氏笑:“可以是可以,反正绣娘大老远跑来一趟,咱们不如多绣几扇。金星紫檀剩的也不多了,做不成别的做两三个小屏风坐架是可以的。” 说完就吩咐春草出去告诉绣娘,再绣三个小小的炕屏,花样简单吉利些的就好,让绣娘们自己看着绣。 安氏吩咐完,回头笑:“绣娘工钱可不低,这下又支出去不少银子。” 玉萱道:“反正父亲给了你不少,多花点说不定父亲还会再给您补上。” 江睦桐进门问:“让我补上什么?” 见父亲回来,玉萱笑答:“母亲给咱们也绣了个小炕屏,正心疼又要支出一大笔工钱了。” 江睦桐望着立在屋中央的屏风,面色阴晴不定。 玉萱瞧出不妥,看向了安氏。 安氏已经站起身,望着江睦桐问:“三郎有心事?” 江睦桐道:“不如再多绣一扇,送给母亲。” 安氏道:“是我疏忽了,不过我们用的都是剩下的下脚料,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计较。” 江睦桐道:“没关系,一个炕屏罢了,母亲喜不喜欢另说,咱们送不送就是咱们的孝心了。” 见他开了口,安氏总要留给他脸面,忙答道:“我这就吩咐春草去传话,不知道给母亲绣个福禄寿可好?” 江睦桐点头:“你看着办。”说完坐了下来,欲言又止。 玉萱见父亲有话对母亲说,拉着玉菁要往外走。 玉菁推开,对江睦桐道:“父亲有事情要说?不知道我们姐妹能不能听一听。” 江睦桐见二人不走,想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点头同意两人留下来,他道:“这次去给武安侯老夫人贺寿,不知道夫人准备带谁去。” 这话问的安氏一愣:“自然是带着菁姐和萱姐去。” 江睦桐道:“那芳姐和茜姐不跟去?” 玉菁一旁冷笑:“就是母亲要带她们去,她们可有脸过去?大哥打伤了云表弟,姨母与祖母刚闹了一场,父亲是怕事情被人忘了吗?要让她们凑过去再被姨母记恨上?” 江睦桐也知道不妥当,可是江老太太提了出来,他又一向孝顺:“茜姐可以不会去,可是这事跟芳姐没关系。大哥大嫂让芳姐跟来京里,就是为了找个好点的亲家。夫人不如把芳姐带上,许会碰到好缘分也说不准。” 玉菁还要张嘴反驳,被玉萱拉住抢先开口:“父亲说的是,不如让人问一问大姐姐和二姐姐,若她们自己愿意去,母亲也是乐意带上的。母亲您说对不对?”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氏正插不上嘴,见玉萱问她,忙点头:“三郎这有什么为难,我使人去问问她们的意见就是。” 说着就吩咐夏雨去潇湘馆问一问,两位小姐可愿意一起去武安侯府贺寿。 江玉芳自然是愿意的,她正愁着怎么再与安丽说上话,听安氏派人来问,立刻就答应了。 江玉茜却是直接回绝了:“弟弟还躺在床上,我哪有心情去赴仇人家的寿宴!” 夏雨回来把两人的话一五一十毫不掩饰的说了,江睦桐脸色有些不虞。 安氏笑:“既然如此,那就吩咐人给芳姐再做几件衣服,打一套头面,到时候一起去武安侯府。” 玉菁在屋里没有言语,一出来就冲玉萱道:“我就说江玉茜有什么脸过去!只是那江玉芳脸皮倒厚,还上赶着往上贴!” 玉萱道:“只她一个咱们仔细盯着就是,大姐姐留在家里我倒还安心些。” 玉菁道:“你还怕她!” 玉萱没给玉菁说江玉茜一出手就杀人的凶残,只点头道:“大姐姐看着就让人害怕,总怕她背后给咱们一刀,以后你没事也不要总主动惹她。” 玉菁不屑的说:“我哪有时间去理她,只要她不阴阳怪气的我才不主动搭理她呢。” “这就好。”玉萱看着玉菁无忧无虑、藐视群雄的脸,到底怕姐姐吃亏,拉着她远远避开了丫鬟,将江玉茜杀害钱月儿的事情说了,又道:“我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靠推测。前个儿她是抱着那盆滴水观音从正房出来的,平白无故祖母怎么会把钱姨娘的盆栽给大姐姐呢?“ 玉菁听的心惊,她自小长在安老夫人身边,安家素净没这些腌臜事,以前只是搬着板凳听别人家的故事,如今听说自己身边就出了个狠角色,哪里还立得住,急问:“母亲可知道?她会不会害母亲?” 玉萱劝:“害母亲与她有什么好处?守上三年她还嫁不嫁人?” 玉菁道:“如果不妨碍她出嫁,又害了母亲呢?” 被姐姐一提醒,玉萱想起前世母亲可疑的死亡,她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玉菁见她脸色不好,说道:“你也是怀疑了?” 玉萱点头:“谁能想到大姐姐一个姑娘家会如此心狠手辣呢,我就担心她在暗处的棋子会伺机伤害母亲。” 这样说着,玉萱心里已经决心悄悄把安氏身边的人排查一番。 她对玉菁道:“姐姐不是一会就要去安府吗?你问问外祖母,母亲身边的人可都是安家带去的,是否忠心?还有,你把咱们家里的事情慢慢与她说了,外祖母年长经验足,也许会有什么好法子。” 玉菁点头,道:“今天我去陪外祖母,就不回来了。明个儿咱们在姨母那里再碰头商议,江玉茜就是想下手也不会在这一会,她还没有时间和机会。” 玉萱送玉菁在二门处上了轿子,这才转身回了安然居,还没进院子,就看见染画急匆匆的跑过来。 099江世圩 染画惊慌失色而来,雁书责怪染画道:“做什么这么急匆匆的,规矩都哪去了?” 染画气喘吁吁,,一开口就吓住了众人:“小姐,墨琴从庄子上来说有事找您,经过外院时被大爷拦住了。” 玉萱皱眉:“大哥不是在床上躺着养病吗,怎么就出来了?” 染画也不知道,玉萱看了看身边的丫鬟们,寥寥几个人。 她叹口气,冲雁书说:“我过去没用,你去母亲房里请田嬷嬷过去,也只有她能镇得住大哥了。” 看着雁书去了正院,玉萱扶着染画进屋,问:“潇湘馆最近可有异动?” 染画答道:“大小姐每日里除了去大爷处坐上一会,就是闷在屋子里绣东西弹琴;倒是二小姐,天天去老太太处请安问好,傍晚时分到园子里纳凉,异动倒是没有的。” 玉萱又问:“跨院里呢?姨娘们可还安分?” 染画道:“柳姨娘已经不出屋子了,天天就一句话:跟我没关系;李姨娘见天看着二爷,老爷说过好几次让二爷搬去外院,李姨娘就是不撒手,说怕大爷和大小姐再对二爷动粗,老爷生气干脆不再理会。” 玉萱挑眉:“二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护着,怪不得柔里柔气的只会受欺侮。说起来他比哥哥还要大上三四岁呢,哥哥都已经是少年举人,他还长在后院妇人之手?” 染画道:“以前在江家大院时,院子里总共这一个庶子,还不受老爷待见,二爷备受欺侮。老太太没管过他,哪有人在乎?所以在姨娘处天天厮混,越大粉脂气越重。” 玉萱摇摇头:“说来,大哥二哥这个年纪早该说亲了,母亲不理会,怎么祖母也没动静?” 染画捂嘴笑,玉萱见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佯装生气:“又跟我打马虎眼对不对?” 染画忙正色道:“奴婢不敢,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给小姐说。” 玉萱瞪眼:“一五一十的说!” 染画转转眼珠子,道:“二爷不知道,兴许是没人上心吧,倒是大爷是定过亲的,如果顺利估计现在孩子都有一两个了。” 玉萱来了兴致:“那就是说中间出了岔子?” “可不是。”染画点点头,神秘的凑上来:“这可是个大丑事,老太太当时打杀了很多奴才才压下去,我也是无意间偷听两个婆子悄悄嘀咕才知道的。” 原来江世圩的亲事还是他的母亲王氏给定下的,是临县一家富户的女儿,家庭不显赫长相却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后来随着江睦桐官越做越大,江世圩有些看不上这个小小的富户之女,嚷嚷着要退亲。 江睦桐注重声誉,坚决不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狠狠打了江世圩一顿才消停下来。 后来王氏过世,江睦桐娶了安氏后常年不在安庆,江世圩处于没人管的状态,成天里在安庆县城里四处遛鸟斗狗的。 就是那么巧,有一天在街上碰到了带着女儿来安庆办事的未来岳丈,江世圩见未婚妻美貌,起了淫邪之心。 他化用了一个陈四的名字,扮作富家公子在那位小姐处献殷勤。 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小姐哪敌得过浪荡公子的精心设计,不久就半推半就的成了好事。 江世圩尝了新鲜,没过多久就腻歪了,心生一条毒计来摆脱富家小姐。 一天两人正在情浓处,江世圩的随身小厮叫长生的带着江家的家丁过来捉奸,假装把陈四给打死。 他们唱了好大一出戏,闹的沸沸扬扬的,富家小姐羞愤交加,回家就上吊自尽了。 江家派人过去退亲,那家人也是羞愧,虽然死了独生的女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爽快的把信物交了出来。 只是有次江世圩在街上,被那小姐的贴身丫鬟认了出来,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了陈四就是江家的四公子,回去一说,那家人受不住找来要个说法。 也不知道大老爷使了什么法子,反正那家人生意没了,人也死全了,连个草根也没留下。 这不是什么好事,老太太为绝人口,把知情的人杀的杀卖的卖。 只是到底大爷的名声坏了,再没有哪家女儿愿意攀这样的亲事,一拖二拖的,亲事就耽误下来。 玉萱听的目瞪口呆,这江家大院到底做了多少孽手里有多少条人命。不喜欢,想办法退亲就是,哪里有那么糟蹋人家女孩子的,这毁的何止是他江世圩的名声,还有侍郎府众人跟着落得个仗势欺人的话柄。 她几次张了张嘴,最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主仆二人正唏嘘见,雁书领着墨琴走了进来。 墨琴一见玉萱,委屈之情更加强烈,扑过来就伏在玉萱腿上大哭。 玉萱惊了一跳,连问:“怎么了这是?这么大委屈?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墨琴直哭,摇着头不说话。 雁书道:“她是吓得,连我想来都后怕。” 玉萱看向雁书:“到底怎么回事?” 雁书叹口气,将事情缓缓说了出来。 原来墨琴打庄子上来,进来侍郎府要找玉萱。 她虽然是被赶出去犯过错的丫鬟,但是门口的长安知道她并未失宠,客客气气的让墨琴进了府。 谁料到大爷江世圩在床上躺了个把月,浑身骨头都生了锈。看天气好,让人扶着在廊下晒太阳,好巧不巧一眼就看见了路过的墨琴。 江世圩问身边一个叫红绸的丫鬟:“那个小丫鬟是谁?” 红绸看了几眼,答:“大爷忘了,是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墨琴。不过年初与大小姐起了争执,被赶到庄子上去了。” 江世圩一听,跟姐姐有争执的都不是好东西,又见墨琴如花似玉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眯着眼道:“一个犯了错的奴才又到府里来干什么?你把她叫过来让爷好好拷问拷问!” 红绸早被江世圩收用过的,听到江世圩又对墨琴起了心思,有些不乐意:“大爷,一个庄子上的粗使丫鬟,也值得您费心思拷问,不如直接抓了让人打一顿!” 江世圩拿着拐棍冲她就是一棍子:“什么时候爷的事还要你做起主来!” 他这一棍子使出的是实打实的劲,因为有伤力气不大,可也打的红绸眼里包着泪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扭着腰肢走过去拦住了正准备转出角门进内院的墨琴。 100狗血 红绸走过去拦住要进内院的墨琴,皮笑肉不笑咬着牙齿说道:“墨琴妹妹不是在庄子上吗,这又是往哪去?” 墨琴见是江世圩的通房红绸,不想多事,笑道:“我给四小姐回个事就回去。” 红绸道:“谁知道你进府是回事的还是做什么勾当的,大爷让你过去问话呢。” 墨琴不愿意过去,只答:“大爷有什么话只管去问老爷去,我只管给小姐们回话。” 说着就要往里闯,红绸上前死死拽住她,往江世圩处拉扯,嘴里还骂道:“给你脸还不要脸了,大爷问你话是看得起你!一个赶出去的丫头也胆敢说不字!” 墨琴不提防对方动粗,被她拖拽着就到了江世圩的面前。 江世圩坐在摇椅上,晃悠悠的上下打量墨琴。 墨琴高昂着头瞪着眼睛质问他:“大爷有什么话赶紧问,耽误了我进去回话,不怕夫人责罚!” 江世圩笑了:“好烈性的丫头,爷喜欢。可惜前院里是爷做主,就怕你没机会在夫人面前告状了。” 墨琴脸色大变,目光四处寻摸着想找个能求助她的人。 江世圩道:“别找啦,这院里谁敢跟爷对着干,不想活了!” 本来想进内院报信的婆子一听他发狠话,也赶紧站住不动了,使劲的向休花圃的园丁打眼色,看着老园丁不急不缓的收拾完工具往大门口走,婆子摸不清他的路数有些着急。 墨琴见没人敢帮她,心里有些怕,小姐们不知道,她是听过江世圩的劣迹的,心里隐隐有些怕。 江世圩又笑:“看吧,有爷在,你就得乖乖的留下。” 墨琴强撑着胆子,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大爷不要逼人太甚!” 江世圩一挑眉:“我逼你又怎么样?爷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抬举你!听说前个儿你还敢跟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叫板,今儿个落在爷手里,算你的造化。” 说着就让红绸上去绑人,墨琴推开红绸就跑,江世圩用拐杖敲着地怒喝:“都死人吗,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丫鬟给我逮住扔屋里。” 就真有想讨好他的小厮上前去,七手八脚的将墨琴反手绑了扔进了江世圩的起居屋子。 江世圩挥手让人散了,扶着红绸起身进了屋。 墨琴不敢哭,挣扎着要把绳子给挣脱开来。 红绸道:“爷最会怜惜人,妹妹是有福气的,以后咱们姐俩做个伴不好吗?跟着爷身边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在庄子上受苦强?” 墨琴一口唾沫吐在她的脸上,红绸也变了脸色,一巴掌扇了过去:“不识抬举的东西!” 江世圩根本不理两人的争执,往床上一坐,喊:“把她给爷送过来。” 红绸没少干这种事,双手拉着墨琴就往江世圩床上推,江世圩一把搂住墨琴,上下其手。 墨琴被摸的恶心,瞅准江世圩的伤腿就是一脚,正踢在原来的伤口上。 江世圩“哎呦”一声松了手,墨琴趁机跑到门口,撞着门要出去。 江世圩大怒,抱着伤腿怒吼:“不能让她跑出去!” 红绸急急的过去抱住墨琴,江世圩忍着痛站起身,拿着拐杖就往墨琴身上重重击打:“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敢打爷,翻了天去!” 墨琴被红绸抱着,那几棍子全落在了肚子上和腿上,屋里一团混乱。 此时田嬷嬷已经被雁书请了过去,见前院静悄悄的,只有江世圩的东厢里有“乒乒乓乓”的声响,她带着雁书过去一脚踢开了门。 看见墨琴被打,雁书红了眼上前推开红绸抱住了墨琴。 江世圩举着拐杖还要打下去,田嬷嬷重重咳了一声。 江世圩回头一看见她,立时放下拐杖乖乖的立在那里。 田嬷嬷也不看墨琴,只问江世圩:“大爷伤好了?” 江世圩脸上堆着笑答道:“还没好利索呢,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休养一段日子。” 田嬷嬷道:“既然还要休养,大爷就不要跟小丫鬟们一般见识,什么事有您的身子金贵。墨琴这丫鬟犯上,就交给老奴处理,大爷好好歇着,免得老爷回头问起来,老奴不好答话。” 江世圩忙点头:“嬷嬷说的是,回头父亲问起,还请嬷嬷帮忙说点好话。” 田嬷嬷哼了一声,转头对雁书道:“把墨琴这小蹄子带回去,好好问清楚犯了什么错。” 看这雁书把墨琴扶了出去,田嬷嬷又瞟了悄悄立在江世圩身后的红绸一眼,红绸被她一瞟吓得直哆嗦,夫人性子温和,可田嬷嬷的威名却是在下人之间深深传颂着的。 田嬷嬷道:“红绸这丫鬟有十八了吧?” 江世圩点头:“入了秋就十八。” 田嬷嬷笑:“大爷心思细,还记着下人们的生日。” 江世圩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没敢答话。 田嬷嬷道:“十八是个大丫鬟了,不该继续没名没姓的留在爷的身边。可是大爷还没娶亲,不好抬了姨娘,照老奴看呀,不如放出去配个小厮得了,回头老奴禀了夫人,再给大爷寻几个容貌上佳的小丫鬟可好?” 红绸听了前半句,以为要抬自己做姨娘,忽然田嬷嬷又来个“但是”,一听要把自己配小厮,生生世世祖祖辈辈都要做个奴才。 红绸腿一软跪在地上,抱住江世圩的腿哀求:“大爷,看在奴婢伺候您的份上,您留下奴婢吧。” 江世圩也舍不得红绸这个让往东不敢往西的丫鬟,可是田嬷嬷又说再送几个貌美的新丫鬟,到底喜新厌旧的性子凸显出来,一脚甩开红绸,笑着对田嬷嬷道:“劳烦嬷嬷给夫人说一声。” 田嬷嬷扯了嘴角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也不管红绸与江世圩如何打官司。 玉萱这边抱着墨琴,听完雁书的讲述,又气又后怕一时说不出话来。 青棋和秦嬷嬷早拿了外伤的药过来,忍着泪扶起墨琴,秦嬷嬷道:“都打在肚子上了,可怜见的,做姑娘最怕伤了肚子,让嬷嬷看看伤的重不重。” 墨琴还不起来,玉萱劝:“去我里屋让嬷嬷看了,有什么伤赶紧治千万别耽误。” 墨琴这才站起身,随秦嬷嬷进了里屋,玉萱她们在外间只听见秦嬷嬷的惊呼。 玉萱让青棋和雁书跟进去看看,不一会青棋转出来,悄声道:“几道青紫的印子,嬷嬷说最好请个大夫过过眼,别伤了内里。” 玉萱心疼,忙点头:“你去母亲那里领了对牌去请大夫吧,母亲若问,就如实说。” 秦嬷嬷给墨琴先上了外伤的药,墨琴穿戴好出来,玉萱拉着她的手问:“什么事非要亲自跑这一趟,平白的惹了这等罪。” 墨琴大哭一场,心情好了很多,听见玉萱问,这才想起正事来:“回小姐,你们进京后,我在庄子上慢慢排查,发现了后厨李大婶的女儿拿着个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玩,我接过来仔细看过,正是三小姐平日戴的那支。我问她哪来的,她说是温泉边捡的,李大婶知道了事情原委,把她女儿狠狠打了一顿,将步摇要了回来交给了我。”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步摇,玉萱接过去,果然是姐姐最爱的那支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 101武安侯府 青棋请了大夫来仔细给墨琴检查了一番。 大夫说没大碍只是皮外伤,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玉萱道:“你也别回庄子上了,就在我院子里好好养着。免得大哥又跑庄子上找事情,到时候鞭长莫及我也拦不住了。” 墨琴有些惶恐:“这样不好吧,毕竟我是被撵出去的,夫人会不会责怪?” 青棋道:“这不用担心,我请大夫时就回了夫人了,夫人也是这个意思。田嬷嬷已经派人去庄子上回话了。” 墨琴这才放下心了,玉萱见她连惊带怕的,道:“你还住原来的屋子,东西都给你留着呢,赶紧下午睡一觉。有我在,看谁再敢动你!” 雁书扶着墨琴出去,玉萱问青棋:“母亲可对大哥有什么处罚?” 青棋道:“毕竟不是亲生的,夫人能有什么办法。不过田嬷嬷把那个帮凶红绸配了个貌丑没出息的小厮,又着人从外面寻几个貌美的丫鬟给大爷伺候。” 玉萱皱眉:“这么说他还得了便宜?” 青棋没再答话,更没告诉小姐田嬷嬷是要人从勾栏院里寻几个受过训练的姐来伺候大爷,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污了小姐的耳朵的好。 玉萱还在自言自语:“本朝清明,就是京里那些纨绔也没见过当街欺男霸女的。这倒好,咱们家出了个祸害女孩子的畜生!” 不论满意不满意,这事到底翻了篇。 田嬷嬷当天就把红绸拉了出去配了小厮,傍晚就给江世圩屋里送了四个豆蔻年华容貌上佳的小丫鬟。 江世圩新欢在手,没几人就把红绸抛在了脑后,这是后话。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安氏就命人请了玉萱、玉芳到正院去,准备去武安侯府给老夫人贺寿。 玉萱坐在安氏身边,吃着窝丝糖看着江玉芳身边的秋凌问:“怎么大姐姐身边的秋凌跟在二姐姐身边?” 江玉芳道:“大姐姐见我只从家里带了一个秀兰,就把秋凌借给我用用,免得在武安侯府有个事情就手忙脚乱的丢了咱们府里的人。” 玉萱似笑非笑的说:“大姐姐真是心思细密。” 秋凌低着头,随她们怎么说话,一直静静的立在那里,就像戏台上的一块背景布。 玉萱道:“那我也多带一个吧,让青棋、雁书和染画都跟着,省的我也手忙脚乱的。” 江玉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玉萱真的很想看看。 安氏带着两人到了武安侯府大门口下车,武安侯这位老一代的纨绔鲜见的露了面,与曹鹏云一老一少两个纨绔立在大门口,穿衣打扮都很相似。 玉萱有些无语的朝武安侯行了个礼:“姨夫。” 武安侯面色虚清、下盘不稳,上下打量了玉萱和玉芳几眼,点头:“姨妹、外甥女来了,里面请。” 曹鹏云往她们身后张望一番,问:“怎么不见菁表姐?” 安氏答道:“她跟在你外祖母身边,一会儿就随安府的马车过来。” 曹鹏云“哦”了一声,就不再言语,更不理会江玉芳的脉脉含情。 安氏带着两姐妹坐轿子进了侯府,安丽已经带着人立在二门处迎接。 见自家姐姐来了,安丽亲自迎了上去,问:“身体可好些了?那个老虔婆可有为难你?” 安氏一捏她的肩膀:“胡说什么,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脾气可得改一改,这回丢人都丢满京城了!” 安丽满不在乎:“可是我骂的心里舒服。除了皇后下旨训斥,我家老夫人肯本就没搭理我,还给她身边的人说我这次做的不错,不能让人拿捏咱们武安侯府。我这关了一个月不一样出来满世界跑,倒是你家那个老虔婆,丢人丢到京城把自己儿子的官都给骂没了。” 安氏无语,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只有武安侯老夫人那个性子才能养出武安侯那个老纨绔,亏了自己在家里总为安丽担心。 武安侯老夫人已经坐在大堂,穿的还是平日的衣服,连个头面都没多戴一个,好像今天不是她的寿辰而是平常的某个日子一样。 曹青青照例坐在老夫人的腿边捧着本佛经给老夫人念,瞥见安氏她们进来了,才站起身避在一旁,冲着安氏行礼:“姨母、表姐。” 安氏知道这个外甥女的脾性,点点头算招呼了。 倒是江玉芳想上前讨好她,笑着问:“这位可就是青青表姐?家里常听三婶娘说起表姐饱读诗书,是个才女。” 曹青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事背后编排我做什么!” 江玉芳有些尴尬,求助的望向安氏,安氏笑:“不过是教育这几个皮孩子时,提过青姐两句,如果都像青姐一样安安静静的,我也省不少心不是?” 见姨母出来给江玉芳做面子,曹青青也不再说不好听的,可是脸色依然拉的老长。 自从江玉芳在江老太太夺中馈一事中跟着帮腔,玉萱已经不太待见这位堂姐。 今天见她尴尬,想了想都是江家的姑娘,在外面总不能见着自家的姐妹受欺侮,忙转个话题:“老夫人今天寿辰,母亲专门请了苏州最顶尖的绣娘给老夫人绣了个屏风,不如咱们现在抬过来?” 安氏被她提醒,忙屈膝向老夫人贺寿,嘴里说着吉利奉承的话。 武安侯老夫人这才抬眼看看安氏等人,抬手让她们免礼,道:“都不要客气了,不过是大家一起聚一聚说说话,大热的天跑来也不容易,让我们侯夫人带你们出去转悠转悠吧。” 安丽笑着搭腔:“大热天老祖宗肯赏这个脸让大家给您过寿,是咱们的荣幸。” 她抬眼偷偷看了眼老夫人,见她没有反感之色,又道:“我姐姐专门给老祖宗绣了个经书,那手艺真是没得说,老祖宗要不要过过眼?” 老夫人道:“想抬过来就赶紧抬过来!” 安丽忙唤人将安氏送的贺礼抬了进来,三米高的大屏风上绣着《心经》,两面一模一样,那坐架更是名贵的金星紫檀,透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宁。 老夫人见多了名贵奢侈的东西,对紫檀不感兴趣,倒是那绣着佛经的双面绣讨了她的喜欢。 曹青青扶着老夫人坐下来仔细观看,老夫人摸了又摸,点头道:“还算有点心。”命人将屏风摆在了前厅先展览一天,晚上就给抬回自己房里去。 玉萱心里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安氏,也是一脸的劫后余生。 这位超一品的武安侯太夫人实在难对付,也不知道安丽怎么天天面对她的。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进府,安丽忙着去招呼客人,让身边人先带着安氏母女去了后院凉亭,自己就匆匆去二门处了。 玉萱拍着胸口道:“这老夫人,真心难伺候。” 安氏笑:“看把你吓得。” 说着转过拐角,江玉芳先惊呼了起来。 102上当 安氏和玉萱倒没有江玉芳的一惊一乍,可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武安侯府果然如玉菁说的一样,园子宽广豪放、百花齐放,溪水从东穿过整个庭园向西而去。 溪水上建着亭子,白石为栏、环抱池沿,桥栏上雕刻的百只猴子神情各不相同,引人入胜。 因为天热,在屋子里太闷,侯府专门在园子里搭建了个长长的凉亭。 凉亭下摆着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是各种凉菜、点心、瓜果以及甜饮。 玉萱惊奇,问领路的丫鬟:“咱们在外面入席吗?” 那丫鬟笑:“一是因为老祖宗不耐烦应酬;二是因为天热,大正午的夫人小姐没也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世子从哪里听来的,让在亭子里搭个凉棚、备些易放的小菜、汤水和点心瓜果,夫人小姐们来了随用随取,既方便又随意也不会饿着大家。” 安氏笑:“云哥净整些稀罕的事物。” 玉萱问:“前院的老爷们也是如此吗?” 那丫鬟抿嘴笑:“爷们们哪有咱们的闲情雅致,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入席吃酒。” 玉萱点头,走过去看桌子上的吃食,果然都是些夏日受欢迎且耐放不变质的东西。 那丫鬟见她喜欢,又说:“小姐您往西边看,那建了个戏台。有爱听戏的,就过去,自有奴才们伺候;不爱听戏的就在此处三五一群的说话聊天。” 玉萱抬头,果然西边一片葡萄架旁搭了个戏台,她笑道:“表哥真会想办法,那么大一片葡萄架,夫人太太们坐在底下吃东西听戏倒凉快,还有趣。” 丫鬟道:“可不是,我家世子在玩乐上头最有好主意。” 陆续有夫人进来,那丫鬟迎过去又是一番介绍,玉萱远远的都听见夫人们惊叹的声音。 她转头寻找玉芳,只见玉芳这里瞅瞅那里摸摸,秀兰和秋凌紧跟其后。 玉萱冲青棋、雁书招招手:“待会夫人小姐多起来,就有人将你们这些丫鬟带出去入席了。你们仔细着点,盯紧秋凌。” 雁书点头:“知道的。染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玉萱再三叮嘱:“一定一定要看紧人,千万不能在侯府出乱子!” 远远的,玉菁带着慧香走过来,她看看青棋二人,好奇的问:“怎么跟来这么多人?今天来的客人肯定多,丫鬟们都在外面屋子里候着,你带这么多丫鬟做什么也用不上。” 玉萱把秋凌跟着江玉芳来侯府的事情说了,玉菁一瞪眼:“那个杀人凶手?” 玉萱赶紧捂住她的嘴,冲丫鬟们使眼色,青棋等人退出去好几尺。 玉萱跺着脚道:“你咋呼什么?怕人听不见?” 玉菁回头看看安氏在远处与其她夫人寒暄,她呵呵的乐道:“这不就咱俩嘛,看你不经吓得样子!“ 玉萱翻了个白眼,问:“外祖母来了没有?可有什么说法?” 玉菁道:“外祖母在武安侯老夫人处说话,她说让咱们仔细些不可让江玉茜钻了空子,还说回头敲打敲打田嬷嬷。外祖母在安府,也不能总盯着咱们侍郎府不是。” 玉萱叹气:“女儿家一嫁人,什么都得靠自己了。姐姐你以后在淮阴侯府,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玉菁脸一红,伸手就掐玉萱的脸:“做什么往我身上扯,不要活了你!” 两人正乐呵着,淑阳远远的走来,冲着两人喊:“干什么呢?过来看看武安侯世子的布置,这小子花花肠子上倒是聪明。” 玉菁很久没见淑阳,这会见了很是亲切,跑过去搂着她:“怎么你一个人?玉阳郡主没来?” 淑阳已经拿着个碟子开始装吃的,嘴里也塞的满满的,嘟囔着道:“玉阳贪玩中了暑,来不了。不过安王妃过来了,与那些老太太们说完话就进来。” 玉菁挡住淑阳的手:“别装了,吃那么多,眼看着就要嫁人了也不怕胖起来。” 淑阳嘟着嘴道:“哎呀你不知道,天天在西山跟着我母亲和皇后,全是些养生汤品,嘴里寡淡的都要撞墙。” 玉萱一旁好奇的问:“皇后娘娘在西山避暑吗?” 淑阳用空出的手掐了掐玉萱滑嫩的小脸蛋,点头:“可不是。前一段你母亲的事情,我本想着过去探望的,可是皇后娘娘不撒手,我也没办法。对了,我写的信你收到没有?” 淑阳又转过头去问玉菁,玉菁道:“收到了,不过家里事情多没时间给你回。” 淑阳看看四周,低下头冲两人挤挤眼睛:“你父亲的事我问过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就是别着急,先让老头子在家里养养性子,朝廷不会忘了他的。” 玉菁皱眉:“有你这句话我们心里就踏实了,真怕被祖母闹的父亲真丢了官。” 淑阳哈哈笑:“怎么可能呢,才不会让淮...”话说一半突然停住,警惕的看了一眼玉萱。 玉萱装没听见,也低头去取银耳莲子粥。 玉菁暗地掐了淑阳一下,淑阳乐呵呵的问:“怎么就看见你们家那个小气吧啦的二堂姐,你们大姐没跟来?” 玉菁道:“她哪里好意思上这来,不怕我姨母撕巴了她!” 玉萱看见安佳莹走过来,眼睛一亮,喊道:“表姐!这里!” 玉菁和淑阳也回过头去。 安佳莹款款走来,玉萱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表姐比未出阁时又多了种韵味,更加端庄优雅。 安佳莹望着三人,笑道:“这才什么时候就开吃了?也不过去陪着夫人们说会话。” 三人这才看向四处,果然夫人们远远的三五一群的围着说话,时而有人往这里瞅一眼又匆匆别开,好像对这种形式的酒席不太习惯。 淑阳满不在乎的道:“曹鹏云不就是让大家边吃边说话吧,这会斯文了回家里可就饿坏了。” 玉菁和玉萱皆捂嘴笑。 安佳莹笑着摇摇头,也拿起一个小瓷碗盛了碗银耳莲子汤,问玉萱道:“刚才见了两位姨母气色好多了,可见事情已经过去了。” 玉萱点头:“父亲已经与母亲和好了,家里祖母也安静了。” 安佳莹道:“当时我真想带着人去你们府上,可是世子拦住了,说我要是过去事情就闹的大了,不如在家里静观其变的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玉萱道:“多谢表姐挂念,表姐在安王府可好?有没有不长眼色的冲撞你?” 安佳莹笑:“王府里万事简单,没那么多糟心事。” 淑阳插嘴道:“可不,世子表哥看着安姐姐跟个眼珠子似的。” 安佳莹羞红了脸,抬手打了她一下,淑阳笑着拖住安佳莹的手:“世子妃息怒,小心你肚子里的小宝宝。” 玉萱和玉菁惊喜:“表姐有喜了?” 安佳莹点头:“正是,已经四个月了,还不大显呢。这回我也不多呆,坐坐一会就要回去了,婆母怕我热着,让我赶紧去西山避暑去。” 玉萱道:“那可得小心点,安王府最重子嗣。表姐赶紧去那边坐一会。”说着就扶着安佳莹走向亭子里。 有夫人来给安佳莹请安,看见玉萱在,呼啦为过来套问她们家的事儿。 玉萱好不容易脱身,再一转头却不见了玉菁。 玉萱忙四处看,丫鬟们已经被请了出去,安佳莹身边围着几位浩命夫人,安氏也同几位相熟的夫人说话,其中鸿胪寺卿家的陶夫人尤其显眼,人群里独独不见了玉菁和江玉芳。 103破局 玉萱找不到玉菁心里急,鸿胪寺卿家的陶夫人也来贺寿,不知道袁春有没有来。 她眼皮直跳坐立不安,走去淑阳身边问:“表姐,怎么不见我姐姐?” 淑阳道:“她慌里慌张的说要去更衣。” 玉萱心里一沉,强笑着离开众人,慢慢的挪向了园子门口。 刚一出门,她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急的四处找人,却见雁书急匆匆的跑来要进园子。 玉萱忙喊住她,雁书回头一看小姐,差点哭出来:“小姐赶紧跟我走吧,晚了就出乱子了。” 玉萱问:“出了什么事?” 雁书道:“我也不知道,就看见那秋凌带了个与大姐相仿的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经过园子朝着西北角一见屋子走去了,我正想跟上去就看见三小姐也跟了过去。我怕出事,就急匆匆的去找云世子,云世子已经过去了,我赶紧的来找小姐拿主意。” 玉萱听了心惊肉跳:“赶紧带我过去!” 在路上,玉萱想起前世姐姐被设计嫁给袁春,想起母亲死的不明不白,想起自己被人暗害,越想越怕。 她被雁书带着到了一排屋子前,这里离花园紧一墙之隔,有个风吹草动园子里的夫人们听的清清楚楚,通过角门转眼就到。 真是会挑地方!玉萱嚼碎了银牙,问雁书:“哪个屋子?” 雁书看了看,就走到靠西头的那一间重重敲门! 曹鹏云一把拉开大门,看见玉萱、雁书两人一愣:“你们怎么也来了?” 玉萱没时间理他,推开他进了屋。 只见屋子里立着袁春、江玉芳和江玉菁,三人皆是怒气匆匆的样子。 玉萱立在门口没再往里进,问:“雁书去拐角处看着,有人来就赶紧通知。还有你们一个个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都在这个屋子里做什么?!” 江玉芳抢先道:“我们做什么?三妹妹同袁公子私会,我是来捉奸的!” 玉菁气的就要上去扇她,被曹鹏云拦住:“表姐说清楚,你跟袁公子在这里干什么?” 玉菁气的发抖,红着眼睛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曹鹏云道:“我怎么相信?你和袁春在屋子里是事实,江玉芳是尾随着你进来的。” 他痛苦的喊道:“表姐就那么看不上我吗?宁愿选择袁春这个花花公子,也不理我?还有淮阴侯,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玉萱有些头疼,什么也没搞清楚,曹鹏云就在这里大吼大叫引来人怎么办。她冲着曹鹏云道:“我姐姐才不是那种人!你好好听姐姐解释!” 曹鹏云对着玉菁道:“好!我就好好听着,看你怎么解释!” 玉菁捂着胸口气的脸色苍白,还是努力的解释:“我看见秋凌戴着云表弟送我的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从园子里鬼鬼祟祟的走过。江玉茜偷了我的步摇,我见秋凌戴着在侯府里鬼鬼祟祟,肯定是打着我的名义做什么坏事,就跟上来看看,谁知道进屋子就看见袁公子在这里。” 说完哭起来:“我才看不上这个花花公子呢!” 袁春一边道:“我还看不上你这个脾气坏不学无术的千金小姐呢。是茜妹妹使人唤我过来,要与我说私话我才来的,谁知道碰到你这个倒霉小姐!” 曹鹏云听的糊里糊涂,还要说话。 玉萱已经明白了,不作他想抢先答:“不管你们怎么来的,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会有人来了,谁也逃不了!” 江玉芳不依:“明明是三妹妹与袁公子有私情,凭什么把大姐姐扯进来。大姐姐好好的在侍郎府呆着,又哪里会派人来找袁公子?一定是你们被抓个正着,就胡乱攀扯!” 江玉菁缓过劲来,听江玉芳胡嚷嚷毁她声誉,冲上去就是一巴掌:“让你胡说八道!” 江玉芳不依不饶,也扯住了江玉菁胳膊:“你又打我!欺侮我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上次打我巴掌我忍了,这回我非让人知道知道你这个贱人的真面目不行!” 说着就轮着胳膊挥舞过去,江玉菁躲开了,扯住江玉芳的头发就往下拉,江玉芳的头面首饰呼啦啦掉一地,身上的衣服被扯下一半。 本来就是夏天穿的清凉,这一扯胸口就露出了一大半。 旁边两位少年也没时间去理会,曹鹏云也挥着拳头去揍袁春,袁春哪里打的过他,转身就围着床围子跑。 雁书走过来喊:“小姐,角门有脚步声!” 玉萱急了,大吼一声:“都住手!夫人们过来了,你们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这个丑样子吗?” 曹鹏云虽然鲁莽,但关键时刻脑子还是很管用的。 他想都没想就放了被扯的衣冠不整的袁春,拉着江玉菁就往外走。 江玉芳还要拉扯,被曹鹏云一把推进袁春的怀里,拉着玉菁、玉萱走出屋子,反手把门带上。 这边曹鹏云拉着两姐妹刚转过拐角,那边园子的角门就拉开了,还听得见秋凌的焦急的声音:“我看见小姐过来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夫人帮忙找一找。” 安氏与陶夫人、安丽以及宣平侯夫人出了角门看见一排屋子,安氏问:“这是什么地方?” 安丽耳朵尖,已经听见西头屋子里有响动,害怕自己儿子不长眼色在这里私会什么人,忙掩饰的说:“这边的屋子常年不用,不会有什么人来的,菁姐才不会跑着来。” 说着就要带着众人转身离开,秋凌哪里肯放过机会,抢先一步推开了靠西的那间屋子,才看一眼就傻眼了,张嘴结舌的问:“怎么会是你们?” 宣平侯夫人听出不对劲,上去探头一看,马上缩回来冲着陶夫人望。 安丽以为是曹鹏云那个混账,过去正好开骂,一看见袁春搂着酥胸半露的江玉芳,立时呆住了。 安氏和陶夫人这时也涌了进来,看见此时此情,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全傻了眼睛。 江玉芳羞的躲在袁春怀里就是不出来。 袁春本是惜香怜玉的性子,见玉芳酥胸半露那啥乍泄的被推在自己怀里,心里先是酥了一半,此时面对众人开口也说不清楚,干脆也不出声。 宣平侯夫人笑一笑:“两个孩子心太急,有什么给大人说,还能不同意你们的事?你看这下闹的!” 一旁秋凌不相信怎么三小姐变成了二小姐,她有些着急,叫嚷道:“我明明看见是三...哎呦!” 宣平侯夫人生在勋贵之家嫁在勋贵之家,勋贵人家为了一个爵位争的头破血流,父子不是父子、姐妹不是姐妹,她看的多了,如今又看秋凌还要攀扯安氏的亲生女儿,心里明白定是有人算计江玉菁,结果被玉菁躲过去了。 她不等秋凌说完话,一脚将秋凌踢到在地上。 宣平侯夫人行武人家出身,自小也是习武强身的,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劲儿,踢得秋凌昏死过去。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安氏等人,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一时心急用了太大的劲儿!” 104对峙 宣平侯夫人将秋凌一脚踢的昏死过去,安氏等人目瞪口呆。 宣平侯夫人抱歉的一笑:“安夫人,这等胡乱攀扯主子的丫鬟,换成我是不能留的。” 安氏此刻也明白过来,有人设计的是自己的女儿江玉菁,谁知道阴错阳差就换成了大伯家的江玉芳了。 此时最着急的是陶夫人,她望着袁春气问:“你这熊孩子,作死呢!说,现在怎么办!” 她心里已经极速转起来:虽说江睦桐被停职在家,明眼人都知道圣上给着安老太爷极大的面子,江睦桐早晚会起复,能跟侍郎府攀上亲是极好的,只可惜是别房的女儿,怎么不是安氏的亲生女儿呢,真是可惜。 安丽见惹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曹鹏云,这才偷偷松了口气缓过劲招呼大家:“咱们先出去吧,不要再把人招来,回头坐下好好商量商量。” 说着就动手拉着宣平侯夫人和安氏出门,陶夫人出门之前狠狠瞪了袁春一眼:“赶紧把衣服穿好!” 四位夫人出了门,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心事重重的,谁也不先开这个口。 安丽道:“不如咱们先回凉亭,免得有人打听咱们的去向。大家先平平气,谁没年轻过呢,孩子的感情咱们也要理解,回头慢慢商量,你们看好不好?” 又不是自家的孩子,宣平侯夫人率先应到:“这样最好,即解决了事情也没闹出事情。” 安氏和陶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匆匆的别过了目光,谁也没说同意谁也没说不同意。 安丽知道两人算是默认了,笑着牵起两人的手重又穿过角门回了园子凉亭那里。 走之前,安丽留下两个丫鬟将秋凌绑了,伺候江玉芳穿戴好衣服。 安氏等人进了园子,远远的看到玉萱、玉菁与淑阳在一处。 见自己的女儿安然无恙,安氏终于也放下心来,这三个孩子是自己的命根子,谁要是敢动歪脑筋在她们身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这顿寿宴安氏等人因为江玉芳和袁春的事情,呆的心不在焉。 尤其玉萱,心里有个想法,就想回家找江玉茜问个明白。 终于捱到寿宴散席,众夫人还围着安丽说起这次宴会的新颖,有人准备下次自己家也这么办,安氏已经带着玉萱等人匆匆登上马车回去了。 一进府,安氏的脸就垮了下去,命江玉芳和江玉菁跟自己回东厢,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江玉芳备感委屈,明明是去捉江玉菁的奸,怎么最后却变成自己的了,想起曹鹏云最后那一推把自己的世子妃梦推的粉碎,大滴的眼泪源源不断的流泪下来,砸在鞋面上。 玉萱却没有跟过去,她带着青棋和雁书匆匆进了潇湘馆。 江玉茜正在抚琴,她抬头只看了玉萱一眼后继续弹奏乐曲。 玉萱听的心烦,伸手就按在琴弦之上。 江玉茜心道事情怕是成了,她笑问:“四妹妹这是什么道理?” 玉萱紧紧盯着江玉茜,心道她怎么面色还这么轻松,真真的一点也不念姐妹之情。 江玉茜见对方不说话,缓缓站了起来,又问了一句:“四妹妹若无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玉萱终于开口问:“大姐姐是算计好了武安侯府的一场戏,才在家里坐的那么稳吧?” 江玉茜也不跟她打马虎眼:“我也没在跟前,不知道戏唱的可好?” 玉萱也立起身子,挺直了腰杆道:“托大姐姐的福,戏唱的很好。” 江玉茜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玉萱问:“大姐姐当时派人偷了三姐姐的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是不是已经起了算计的心思?” 江玉茜走到炕几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说呢?” 玉萱道:“我猜着,你拿了步摇又丢弃,原来是布了个迷魂阵。我们若找到步摇,就会放松了警惕;若找不到,也碍不着你什么事情。你让秋凌戴着仿制的步摇故意在三姐姐面前经过,引起她的主意。你算好她性子急,看见带着步摇的秋凌定不会先跑来与母亲和我说,而是想也不想的自己追上去。秋凌将她引到袁春呆的屋子,然后再领着人瓮中捉鳖,将两人逮个正着,随便安个私相授受的名声也是有人会信的。大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江玉茜笑:“你们母女三人,也就你有些脑子。” 玉萱道:“我只有一点不明白,你是怎么把袁春引过去的?难道是因为他不断的骚扰你,你随便给点甜头他就上了勾?” 江玉茜没想到对方连袁春骚扰自己都知道,到底年轻,脸色微微变了变。 玉萱没有放过她一个神情,见她脸色微动,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问:“大姐姐不如教教我,是怎么引着袁春上钩的?” 江玉茜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咱们关系好到要互说秘密吗?” 玉萱又看着江玉茜好一会,突然笑了出来:“你不说我也知道。染画已经将秀竹逮住了,真没想到李姨娘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竟然是大姐姐的暗棋。大姐姐好算计,这一招还把李姨娘牵扯进去,不知道当时秋凌吊死钱姨娘时,是不是秀竹也帮的忙?” 江玉茜这次脸色是真的大变,她猛地抬头看向玉萱:“你都知道?” 玉萱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姐姐饱读诗书,难道没听过这句话吗?还是说你一直把别人当傻瓜,毫不在意?” 江玉茜苍白的手指紧紧握着茶杯,似要将被子捏碎。 玉萱又道:“还要告诉大姐姐一件事情,你在武安侯府安排的那场戏,唱是唱全了,可惜主角不对。” 江玉茜目光一缩,问:“什么意思?” 玉萱弯着眼睛,捂嘴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咱们关系好到要互说秘密吗?” 说完领着青棋、雁书扬长而去,刚走出门就听见屋子里茶杯破碎的声音。 玉萱头都没回,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说:“大姐姐也不过此嘛,一样沉不住气。” 青棋和雁书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谁也没去接这个话。 玉萱也不以为然,江玉芳出事都被掩饰的悄无声息,前世出事的是姐姐,母亲肯定会更加小心。 怪不得自己毫无察觉,母亲不顾外祖母的心情匆匆给姐姐定下了鸿胪寺卿家的亲事。 她进来正院才问:“秀竹和秋凌在哪里?” 雁书忙回答:“染画看着,眼下还在外院。” 玉萱道:“带到母亲这里来,让她们自己说话大姐姐是怎么指使她们做事的。” 进了东厢,玉芳正趴在安氏腿上哭,玉菁气哼哼的瞪着对方。 玉萱问:“怎么了?” 玉菁答道:“母亲要给二姐姐定下鸿胪寺卿家的亲事,二姐姐心里有些想不开。” 玉萱笑:“这有什么想不开,身子都被人看了半个了,不嫁袁春还能嫁谁。再说了,现在不是二姐姐愿不愿意嫁,而是袁家会不会上门提亲!” 105真相 玉萱突然将气势全部展开,变的不怒而威,安氏看着陡然间长大的小女儿张了张嘴,却最终没吐出一个字,是自己太没能耐,逼的孩子们不得不自保了。 玉菁看见妹妹小小年纪就稳重端庄,遇事不慌不乱、沉稳有条,心里有些惭愧,若是自己没那么冲动,看见秋凌戴着自己的步摇事先找人商量,也许就不会让母亲在别人面前出丑为难吧。 她走过去拉住玉萱,抱歉的说:“是姐姐的不对,没有听你的话,遇见事还是太冲动。” 玉萱反拉住她的手,道:“别人盯上了你,怎么做也会被拉进陷阱的。还有一事是我疏忽,没有提前告诉姐姐。” 说着,玉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步摇递给玉菁。 玉菁接过来仔细看了,问玉萱:“正是我那支金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你从哪里得来的?” 玉萱道:“是一个下人在庄子上的温泉边发现的,被墨琴看到送了回来。” 玉菁皱眉:“偷了又扔了,到底什么意思?那秋凌头上戴的又是什么?” 玉萱回头看了雁书一眼,雁书上前几步也递上一支步摇。 玉菁接过去两相对比,假步摇看上去虽然像,但是红宝石是假的,点翠也是拿绿丝线伪装的,若是戴上远远的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玉菁怒道:“这江玉茜到底什么心思?费劲偷走步摇,又弄出个假的骗我,多此一举!” 玉萱道:“她可不是多此一举。如果真的被咱们找到了,势必会放松警惕、掉以轻心,她造个假的故意虚晃一下,咱们定会上去查个仔细;若是没找到,自然看到秋凌戴着步摇,咱们就会跟上去看个究竟。无论找不找到,与她都没什么妨碍,放弃用真步摇,她还有理由开脱出来呢。” 玉菁点头:“是呀,用假的,即便去质问她,她也会说看着漂亮自己仿制了一个戴着,我自己不当心出了丑与她什么关系;幸亏你逮到了秀竹,否则还真抓不到她什么把柄。” 江玉芳此时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质问两人:“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是大姐姐设局?” 玉萱看她一眼,笑问:“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江玉芳问:“明白什么?” 玉萱懒的与她解释,牵着玉菁坐在了安氏身边,江玉芳看着三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染画和田嬷嬷押着被五花大绑的秋凌和秀竹进屋。 江玉芳盯着地上的两个人,不可置信的问秀竹:“真是大姐姐设的局?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告诉她,她自然不会也蒙头往里跳了。 后半句江玉芳没有说出来,事情已经发生,她再是愚笨也知道现在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还是要靠着安氏将此事解决了。 玉菁听到江玉芳没良心的话,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出言讽刺,她静静的坐着看玉萱怎么处理事情的,自己也好学学,免得每次都因为冲动与人结梁子、惹是生非的。 安氏抚着头,望了地上两个吓得发抖的丫鬟半响,终于叹了口气对玉萱道:“我从头到尾都糊里糊涂的,你来问吧。” 玉萱一点头,转回来望着地上的二人开口说道:“秋凌用心险恶,带着假步摇引姐姐入局,人证物证全在,这就不用再审问了,具体的经过我一会再向母亲和姐姐禀报;秀竹给袁春送信时,被我安排盯着外院的染画抓个正着,这也是毋庸置疑的,我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秀竹和秋凌伏在地上,本来打算这咬牙拒不承认的,谁料到主子们开口就给直接定罪了。 秀竹猛地抬头:“四小姐太武断了吧,我找袁公子是因为袁府的管事是李姨娘的亲兄弟,我是为李姨娘传话的!” 玉萱“噗呲”笑出声,抿抿嘴道:“还在攀扯李姨娘呢,你随便攀扯。武不武断我心里自有定数,用的着你一个奴才判断;再说了,申冤断案那是官府的事情,你一个卖了死契的奴才生死全在我手上,我要打就打要杀便杀给你讲什么道理?” 秀竹愣住,她以为怎么着主子们也会问出个一二再论处置。说辞她都想好了,只咬紧李姨娘指使,把大小姐开脱出去就好,哪里料到四小姐杀伐果断,根本不按理出牌。 见秀竹无话,玉萱又问:“陷害自家小姐这种背主的罪行是坐死的。我只是好奇,真的是你帮着秋凌将钱姨娘吊死的吗?” 话刚说出,不止安氏,玉菁和玉芳也突然挺直了身子,惊讶的看着玉萱。 秀竹听到玉萱问起钱姨娘的事情,晓得玉萱大约是全知道了,她挺着头道:“既然四小姐全知道,又多问什么呢?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玉萱没理她,将目光转向了秋凌,秋凌已经吓得抖成了筛子,身下一滩水迹。 玉萱皱皱眉头,拿手掩住鼻子:“以为大姐姐身边全是硬骨头呢,没想到秋凌胆子这么小。真是怪了,既然杀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会子又为什么怕成这样?” 事情大抵是没跑了,全被玉萱猜对,她摇摇手让人把两人带下去,问安氏:“母亲要怎么处理这两个奴才?” 安氏还震惊于钱姨娘的死因中,猛的听玉萱一问,她生硬的转过头答非所问的说:“家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却不告诉我?” 玉萱道:“母亲正在养伤,这又是什么好事情?我怕母亲忧心,没敢说。” 安氏搂住玉萱,心疼的说:“傻孩子,这些事情哪里是你个小孩子能抗的住的?是母亲太无能,让我的小囡囡操心了。” 玉萱没料到母亲这个反应,她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看了看玉菁。 玉菁因为提前被玉萱告知了一些事情,此时倒想得开,劝安氏道:“母亲可别自责,我们都这么大了,这点子事再做不好,以后出门怎么好意思说是您的女儿呢?” 安氏空出只手捶了玉菁一下:“你就会胡咧咧,跟你妹妹学学,小小年纪就这么沉稳机智。” 玉菁笑了出来:“母亲刚才不是还说这不是小孩子能抗的住的?我还小呢。” 安氏又要捶打,玉萱直起身:“好了不要闹了,母亲,那两个丫鬟怎么处置?” 安氏恶狠狠的说:“怎么处置?敢害我的孩子打死也不为过!可惜咱们侍郎府没有打死下人的规矩,远远的发卖了罢。田嬷嬷,你告诉人牙子,这两个是犯了打错的,让她远远卖到偏远的地方受苦去!” 田嬷嬷看一眼玉萱,玉萱点点头,田嬷嬷这才答应着出了屋子,给两人喂了哑药后命人唤来人牙子将秀竹两人低价卖了。 人牙子知道是犯了错,主家不待见的,转手将两人卖到偏远的苦寒之地做了最低等的贱妓。 江玉芳知道一切是江玉茜设的局,而自己误中了棋局,她不敢相信这一切。 看到安氏母女忘了自己的存在,她不敢冲着三个人发火,转身冲出了东厢房。 安氏没有注意,只看着自己的女儿。 玉萱看到了没有出声,能让江玉茜的姐妹联盟瓦解,那也是乐事一件。 门外李姨娘的声音响起来:“求夫人饶命,我真不知道秀竹这个奴才敢背主!” 106分裂 李姨娘跪在东厢门口苦苦哀求,屋里安氏皱眉。 玉萱道:“李姨娘确实也不知情,且与大姐有隙,母亲何必做大姐的刀处置李姨娘呢?” 安氏点头,命春草出去劝李姨娘回去,就说不会迁怒与她,放心的回跨院教养江世城吧。 春草出去劝了好一会,才让李姨娘回跨院。 可是李姨娘的哭嚎,惊动了正房的江老太太,她命姜婆子过来问问出了什么事情。 安氏知道躲不过这道坎,亲自去正房与江老太太将武安侯府发生的一切说了,只隐下了秀竹两人杀人的事情,她以为江老太太还不知道。 江老太太听了面无表情。 玉菁不待见这位祖母,回了自己的玲珑馆,只玉萱跟着安氏进了上房,她紧紧盯着祖母的表情,想看出个一二三。 江老太太目光陡然一转,锐利的射向玉萱,问道:“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某不是以为这一切是我这个老婆子教的?” 玉萱心里腹诽道:不是你教唆的也是你挑拨的。但是面上她还是恭恭敬敬的站起身,低头答道:“祖母误会孙女了,实在是很久没见祖母,想多看几眼表表心迹。” 江老太太“哼”了一声道:“在安家学那么久的规矩,不知道盯人看是无礼行径吗!想观察人,就得不动声色不要被人察觉!” 玉萱突然感觉自己这位祖母有时候实在是个妙人,训起人来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规矩礼节全是浮云。 见玉萱被唬住不再出声,江老太太这才问安氏:“那鸿胪寺卿家有什么说法没有?毁了芳姐的清白,总得向我家有个交代!” 安氏答道:“看陶夫人的意思,应该是愿意结这个亲事的。” 江老太太听了,半天没有声响:江玉芳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借着侍郎府的名头攀个好亲事,江睦桐停职在家,江老太太还有些担心江玉茜和江玉芳没个好亲事。 此事一出,虽然是丑事,但是芳姐的亲事就解决了。鸿胪寺卿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袁春又是少年举人,配芳姐绰绰有余,能给江睦霖找个官场上的亲家,也许能帮他们渡过这次难关。 江老太太目露精光,满脸的算计。 玉萱果然听她的话,不动声色的将老太太的表情观察的一清二楚。 玉萱太知道这位祖母想什么了,只是祖母的算盘估计是要落空的。鸿胪寺卿为着侍郎府的关系认下这门亲事,并不代表他们就乐意大伯父这个亲家,袁府一家子个个精明,前世玉菁撒开了性子自娱自乐才没被那一家子算计刻薄,轮到江玉芳可就说不准了。 江老太太越盘算越觉得这个亲事可行,她开口道:“你带着人去袁府闹一闹,侍郎府的姑娘不能被他们轻视了,让她们赶紧上门提亲。” 玉萱和安氏呆住了,祖母以为这是乡下,一哭二闹就可以把事情解决了,前几天那场她老人家那场闹剧还没从京城八卦榜上下来呢,这是又要贡献一个新话题吗? 玉萱一直以为祖母是老狐狸似的人物,经过最近一段时间,她发现江老太太行事作风哪里有百年世家的底蕴,完全是乡野泼妇的做派,玉萱越发自信起来。 安氏表面答应了:“我会去袁府说一说的,母亲且安心等着。” 江老太太也不愿意看见安氏那张明丽的脸,安氏过的越滋润越说明自己节节败退,她一挥手让人出去了。 玉萱扶安氏歇下,也带着青棋和雁书回自己的安然居,刚进园子,就见江玉茜的玉菁冬梅匆匆而来。 冬梅没料到会在路上遇到玉萱等人,忙避在一边。 玉萱见她满脸的焦急之色,问:“怎么了?是不是大姐姐和二姐姐打的太热闹了?” 冬梅青着脸并不接话,玉萱又道:“真想去看看热闹,可惜呀我太累了,明个儿闲了再听人讲这个乐子吧。” 眼见着冬梅朝正院去了,青棋道:“小姐,您现在越来越有三小姐霸气的范了,不过比三小姐更加缜密沉稳。” 玉萱道:“你也跟着染画她们学拍起马屁来,小心被姐姐听到不高兴!” 青棋笑笑,与雁书跟在玉萱身后进了安然居。 秦嬷嬷迎了出来:“小姐可回来了,我怎么听说在武安侯府出了乱子?” 玉萱道:“哪有什么乱子,不过是二姐姐找到了自己的缘分。” 也不是玉萱突然变得损起来,实在是江玉茜行事太过狠毒,一点不念姐妹之情。 也怪不得以前江玉菁处处与她作对,实在是提起江玉茜心里就没什么好气。 玉萱如今也是这样的感觉,比起江玉茜一出手就置人死地的做派,江玉菁动动手脚开口损损人的行为实在是可爱软和许多。 秦嬷嬷听的一头雾水,青棋看着玉萱的脸色给秦嬷嬷讲了事情经过,秦嬷嬷气的脸色铁青:“活该!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报应报到了自己人身上!所以说人不能作恶。” 玉萱点头同意,进屋去了。 一进屋,满室的百合香气直扑进鼻子,再一看,桌子上满满一花瓶的百合。 玉萱问:“咱们家里好像没种百合吧?” 秦嬷嬷道:“是隔壁刘府的刘小姐送过来的,她说家里养了一园子百合想请您过去赏花,谁知道您不在家。就让人送了一束过来,说百合香气最清新安神。” 玉萱惊喜,走过去深深闻了几下,道:“难得琪妹妹记着。最近家里事情太多,我竟抽不出时间去见她。嬷嬷,琪妹妹可还说了什么没有?” 秦嬷嬷道:“别的没再说什么,只说等你有空了一定要过府去看她。她现在一个人在家,刘阁老忙着陈公子的亲事,她也不好过去添乱,寂寞的很。” 玉萱道:“也对呀,哪天有时间我一定过去看她。” 玉萱又在花瓶前把玩了半天,对雁书说:“回头向琪妹妹要点种子,咱们也种上一花圃。” 雁书笑:“夫人爱牡丹,园子里全是银粉金、御衣黄,不知道会不会给小姐让出一块地方种百合。” 玉萱道:“咱们在自己院子里种。” 越说兴致越浓,玉萱干脆找出本花圃养殖的书来看。 青棋进屋,看见玉萱跃跃欲试的架势,笑着说道:“小姐还是放过花花草草吧,您不记得在杭州时,您心血来潮帮着夫人种花,结果那一年不止花没开,草也没了。” 玉萱笑:“也对呀,我只会观赏,真亲手动起来说不定就没耐心了。”说着将书一抛,问:“潇湘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清楚了?” 青棋道:“潇湘馆现在快被二小姐掀翻了。大小姐知道是二小姐误入了圈套,也没个解释,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二小姐砸东西。刚才老太太派人过去劝,二小姐嚷嚷着再不跟这种心思歹毒的人住一起,怕哪一天性命都没了。” 玉萱叹气:“二姐姐也是胡闹,大姐姐恨的是母亲、姐姐和我;说起来大姐姐也是可怜,自幼丧母,又被祖母养成了阴狠的性子,难得有个姐妹同她相依相偎,没想到闹到如此局面。” 青棋道:“小姐莫不是同情起她们来,如果不是小姐机警,这次被毁的就是三小姐了。” 玉萱道:“我只是只是说一说,大姐明显是被祖母养歪了,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 107亲事 且不说玉萱如何的满腹疑虑,江玉芳这么一闹,江老太太也坐不住了,气的她将玉茜带回了正房随着她住,连安氏要再收拾处院子给玉茜也不同意。 江老太太还放话说:你们不要茜姐,她要!她就心仪这一个懂事的孙女。 这话传到玉萱那里时,玉萱正呆在刘琪的屋里吃冰镇的西瓜。 玉萱第二天就起个大早,回禀了安氏后就带着青棋来到隔壁的刘府找刘琪玩。 刘琪拿出井水里冰好的西瓜招待她,两个人正坐在屋檐下比赛谁吐的瓜子远,雁书拿了刚蒸好的水晶糕、凉糕等点心从侍郎府过来,顺便说了江老太太的宣言。 玉萱听完后,把一块西瓜吃完,擦干净嘴才对着刘琪笑道:“让你见笑了,我家这位祖母,疼大姐姐还要嚷嚷出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不怕别的姐妹嫉妒拿她当靶子,我真怀疑她是真疼还是作戏。” 刘琪也是自小受族里欺侮的,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家的老人都和蔼可亲,她说道:“这有什么呢?我们族里的事情,我只是说了其中一二你就觉得不可思议。好在你有父母护着,我有哥哥守着,比那些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人情冷暖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玉萱道:“我就喜欢你这个乐观的脾气,什么事到你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刘琪笑:“以前我也是想的多,总不能开怀大笑。还是哥哥劝我,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朝廷乱了有当官的发愁,旁人的冷言冷语不伤自己一毫肉,理那么多做什么?我试着这样想了几次,心情真的好起来了,现在也越来越看的开了。” 玉萱道:“看你哥哥那个慢吞吞的样子,没想到性情倒还开朗。” 刘琪道:“我哥哥别看在外面慢吞吞不声不响的,其实最温柔最体贴最顾家了。”她突然凑到玉萱耳朵前悄声道:“萱姐姐,如果你做我嫂嫂最好了。” 话音还没落,就被玉萱一把抱住挠她的痒痒肉:“让你胡说!” 刘政今天正好回家拿东西,一进内院就看见自家妹妹被玉萱扑在地上猛挠,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来兴刚要冒出头去看,被刘政一按又缩回了脑袋。 青棋眼尖,看见刘政在门口尴尬的站着,忙提醒玉萱:“小姐,刘公子回来了。” 玉萱吓得赶紧松开抱着刘琪的手,从地上爬起来站好,青棋、雁书上前帮她整理衣服头饰。 刘琪也站起身,奔向刘政:“哥哥怎么今天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刘政抄着手,有些尴尬的说:“天气太热,学院里休息两天。” 玉萱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向刘政道了个万福,听到他说青山学院休息,忙问:“那我外祖父也回来了吗?” 刘政望着对面的女孩,感觉从前那个哭鼻子的女孩虽然已经成长为仪态端庄、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可是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她,状态都很尴尬呢? 刘政道:“山长没有回来,在书院里整理史料书籍。” 玉萱有些稀罕:“外祖父没回来呀,怪想他的。” 她看看刘政,张嘴又问:“刘公子,以前天冷倒也罢了,大热天你还抄着手,不热吗?” 刘政下意识的将手从袖子里松了出来,可是因为习惯了抄着手,这一拿出来不知道放前面还是背后面,更显尴尬。 刘琪不乐意了:“不许欺侮我哥哥!” 玉萱捂嘴笑,刘政红着脸把手背到了后面,清了清嗓子道:“我劝江小姐还是不要老盯着我抄不抄手,赶紧回家给令兄写封信让他回来读书吧,明年朝廷可能要开恩科。” 玉萱一愣,怎么没印象前世开恩科的事情?她头又疼起来,青棋、雁书赶紧扶住她。 玉萱摆摆手,索性不想了,今生前世的也并不是全部都一样,自己既然有些许前世记忆,就好好的守着家人,这辈子必要开开心心的过完。 玉萱道:“谢谢刘公子提醒,我这就回去写信告诉家兄。在这里也祝刘公子金榜题名!” 刘琪还想留玉萱呆一会,玉萱笑着道:“你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多说会话,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回家去吧。咱们离那么近什么时候见面不行?” 刘琪恋恋不舍得送玉萱出了门,回身对刘政也没有好气:“哥哥能不能好好与萱姐姐说话。” 刘政重新抄上手,依然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是她不好好跟我说话吧?” 刘琪气道:“还想着萱姐姐若能做我嫂嫂多好,你一来尽扫兴了!” 说完也不理刘政,气呼呼的进了屋子,徒留被震惊的目瞪口呆的刘政立在院子里。 想起玉萱身边的墨琴,来兴也认为把江家小姐娶回来是个好主意,凑上前道:“爷,这个可以考虑。” 刘政正没地出气,一脚踢在来兴身上,怒喝道:“滚!” 自己马上二十岁的年纪,玉萱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犯法的懂吗?刘政心里腹诽完,忽然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这个朝代姑娘家十五岁及笄就要嫁人,满了十八还不嫁人朝廷就要惩罚了。 难道那个小姑娘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主角?咦....刘政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才抬腿走向书房。 玉萱回了侍郎府,在二门处看到两顶轿子,问守门的婆子:“家里有客人?” 婆子点头弯腰笑着说:“是呀是呀,宣平侯府的夫人上门了,说是给小姐提亲来了。” 玉萱点头表示知道了,带着青棋、雁书也没进东厢找安氏,直接回了安然居。 她想着刘政说的朝廷要开恩科的话,无论真假,家里目前这个状况,还是先让哥哥回来的好。 再是游学,这都出去一年了,该看的该知道的也差不多了。 玉萱提笔给哥哥写了封信,交给染画说:“上次哥哥来信说走到了晋州,在江家老宅要呆上一个多月。这封信你就送到晋州江家去,如果哥哥走了就接着追,务必要送到哥哥手里。” 染画拿着信就往外走,玉萱叫住她:“急什么!以前我没问过你,你都是从哪里扒拉出的人手帮你做事?” 染画笑:“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奴婢自从被小姐委以重任后,在街上挑了几个机灵健康的小乞丐,尝给他们吃的,有事就给点银子找他们跑腿。” 玉萱咋舌:“你真是有才!”自己只是已吩咐,染画就把事情执行的那么到位,果然是个人才。 玉萱又问:“那些小乞丐可愿意卖身与我?咱们能养着,不保证别人就不会花钱收买他们。” 染画笑:“我也正要给小姐禀报呢,那些小乞丐的头子问了多次要不要把他们买下来,他们也心安,以后也有个安身之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怜的很。” 玉萱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明天你就把他们领过来,我瞧瞧。” 染画答应着,又问:“领哪去?将近十个人呢,进府里会不会太招眼?” 玉萱想了想,是有点太引人注目了,她道:“那你再跑个腿,去隔壁刘府上,借他们外院用一天好不好?” 染画应了,刚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忘了给小姐禀报了,今天宣平侯夫人上门给三小姐提亲来了。” 玉萱傻住:“你再说一遍,给谁提亲?” 染画道:“给三小姐提亲呀,您的亲姐姐三小姐呀!” 108幺蛾子 二门处看见宣平侯夫人的轿子,玉萱还以为是鸿胪寺卿府上托了她来商议袁春和江玉芳的亲事。 毕竟当时宣平侯夫人在场,托她来议亲知根知底,也好商量些与她人不好出口的事情。 可是染画却说宣平侯夫人来是给姐姐提亲的,玉萱又问了一遍:“你可是打听清楚了,确实是给三姐姐说亲事?” 染画发誓:“绝对打听清楚了,我当时正好帮着春草姐姐给夫人送剪好的花,就在屋里听的真真的。” 玉萱提心吊胆的问:“可听到是为了哪家说亲?” 染画笑:“自然是淮阴侯府的小侯爷了。” 玉萱一颗心这才放下:“你以后回话再故意大喘气,小心我打你板子。” 染画笑着出了门,雁书进来时正巧碰见,问玉萱:“小姐,染画怎么那么高兴?” 玉萱气呼呼的道:“这个小妮子,我最近没打她,皮又痒痒了。” 她听到宣平侯夫人是为了淮阴侯与玉菁的事情上门,怎么也坐不住,干脆跑到玲珑馆找玉菁 玉菁此时竟然没像往常一样睡大觉,特别稀罕的拿着跟绣花针比个花样子绣东西。 玉萱惊奇的说道:“啧、啧、啧,姐姐这么快就开始绣嫁妆了?” 玉菁见她来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绷架就听到玉萱嘴里吐出这么句话,羞的她拿着手里绣的半拉的绷架就往玉萱身上砸。 玉萱伸手接住了绷架,嬉笑着说道:“我听闻淮阴侯托了宣平侯夫人上门来说亲,还在好奇怎么小侯爷突然心急起来?姐姐可知道原因?” 玉菁道:“还不是云表弟那个大嘴巴,将那天的事说给他听了。他怕江玉茜中间又出什么幺蛾子,也等不得我及笄了,先定下来再说。” 玉萱道:“这也好,我这提着的心呀可就放下了。” 旁边慧香笑着说:“四小姐说话跟个大人似的。” 玉萱道:“慧香姐姐你不懂,每天看着姐姐恨嫁的模样,我这心呀,别提多纠结了。” 玉菁使劲的捶打玉萱:“前儿个还看你稳重端庄,这会子怎么又嬉皮笑脸起来了。” 玉萱抓住她的手:“那是在人前,在姐姐面前我干嘛还端着。难道你不高兴?” 玉菁停了手,低头道:“自然是高兴的。” 姐妹二人在这里低头窃窃私语,那边厢安氏拿着淮阴侯的庚贴犹豫不决。 宣平侯夫人看着安氏的脸色慢慢说道:“夫人还犹豫什么呢?淮阴侯年少多金又受朝廷重用,打着灯笼也是难找的女婿,关键是小侯爷对三小姐的一片心。” 安氏道:“侯府高门大户,我怕菁姐那个脾气在侯府里吃不开。” 宣平侯夫人笑:“夫人真是想的多,侯府高门大户,咱们侍郎府也差不哪去。再说了,菁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性子开朗爽快,也是惹人爱的。如果夫人还是犹豫,不妨去问问安老夫人的意思,我今天来也只不过是先向夫人表个意思,并不着急回话去。” 安氏道:“既然如此,容我再多考虑几天吧。菁姐还未及笄,不着急,倒是家里茜姐和芳姐等不及了。” 宣平侯夫人哪里听不出安氏的意思,她说道:“我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这里就先给夫人透个底。鸿胪寺卿家肯定会认下这个亲事的,只是陶夫人那天看你家二小姐不是多乐意,想故意冷上几天。她托我来给夫人说,若是您的亲生女儿,她二话不说就来提亲。可那是隔房的,她心里也别扭,您就多担待些。” 对方说的恳切,安氏也不好催的太紧:“您说的我也明白,只是家里老太太等不得。” 宣平侯夫人笑:“我回头跟陶夫人再通通气,劝劝她能早来就早来。你们家这两条鲤鱼我呀是吃定了,绝不让给别人。” 安氏也被她的话逗乐,与她又说了几句,宣平侯夫人起身告辞。 送走了宣平侯夫人,安氏拿着淮阴侯的庚帖左右为难。 田嬷嬷看着她坐立不安,说道:“以前老奴听老夫人提过两句,小侯爷与三小姐也算青梅竹马。小侯爷这些年不定亲,为的就是等三小姐及笄,若不是前儿个出了二小姐的事,老奴想着小侯爷怕是要等到三小姐及笄再上门的。” 安氏惊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田嬷嬷道:“毕竟只是听了那么两耳朵,不确切。万一说错了,岂不有损三小姐的名声。” 安氏道:“既然母亲清楚内情,明天我过府去问一问。” 当天晚上安氏见了江睦桐,先向他讲了白天的事情,又说道:“如果是真的,咱们就应下菁姐和小侯爷的亲事吧。我与小侯爷有过一面之缘,人长的挺魁梧,心也好,又年少有为,做咱们女婿正好。” 江睦桐想了想,能做淮阴侯的岳丈,自然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他点头道:“这事夫人做主,不过也不能失了咱们侍郎府的尊严。” 安氏刚想说都停职在家了还什么尊严,突然想起来江睦桐停职的理由,将话憋了回去。 她又想起这次都是因为江玉茜才让女儿的婚事变得这么急迫,心里对江玉茜不知不觉有了丝怨念。 安氏道:“芳姐的亲事也差不多了,陶夫人过上几天估计就登门来了。如今芳姐、菁姐都有了人家,茜姐做大姐的不能挡在前面不动吧?我也做不了主,三郎心里要有个章程。” 江睦桐道:“我心里有数。大理寺卿陈涛家的二公子与茜姐年龄正相配,去年陈涛就跟我提起过,那时因为他家二公子在学问上不精进,只爱庶务,我没同意。前几天他又提起来了,我嫌陈家老二以后仕途艰难,又不是嫁去做长媳就没接他的话茬。” 安氏劝说:“有他老子带着,怎么也能做个官;再说了,不是长媳不更好,万事不操心,而且自古老人爱小儿,嫁过去不用受婆婆气。” 听安氏这么一说,江睦桐也认为再理,道:“那明天他再提我就先应下?” 安氏道:“先应着,骑驴找马。” 两人商量妥当了,第二天分头行动,一个去安府一个出门溜达与大理寺卿偶遇。 半下午安氏与江睦桐回家一碰头,双方结果都很满意,于是两人拿了淮阴侯的庚帖和陈家二公子的庚帖去正房向江老太太说明情况。 江老太太听了江睦桐的解释,问:“两家公子的庚帖都在咱们手上?” 江睦桐道:“都先拿过来了,明天两家就托人来,咱们家就把茜姐和菁姐的庚帖也交换出去。” 江老太太点头:“都是好亲事,把他们的庚帖拿来我瞧瞧。” 江睦桐将淮阴侯和陈二公子的帖子递了过去,道:“都是好孩子。” 江老太太翻看了许久,才道:“茜姐是嫡长女,我是按着长媳来教养的,做人家次子媳妇太亏了。我看淮阴侯年纪大些,配茜姐正好;菁姐急性子做不了一府的主母,配陈家二公子正合适。就将两人的亲事换一换吧。” 109打脸 江老太太交换亲事的话一出来,就连江睦桐都觉得荒唐。 淮阴侯还不像陈家,只要是他的女儿哪个都行,那是指名点姓要娶的玉菁。 他正要开口,安氏但凡涉及自己儿女就变得机灵起来,她扯住江睦桐抢先说道:“既然老太太是这个意思,那明天两家来了,不如老太太亲自出来谈,也显得老太太一家之主的威严不是?” 江老太太不置可否,安氏拽着还想说什么的江睦桐回了东厢。 江睦桐道:“夫人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母亲这么办事未免荒唐。” 安氏道:“这会子同母亲争执,又要惹老人家气一场。该是谁的缘分就是谁的,咱们不如等明天两府来人了再商议,茜姐若有造化嫁进淮阴侯府,那也是她的福气,我不拦着。” 江睦桐摇头:“明日母亲定不会如愿的,夫人你狡猾了。” 但是他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因为他也认为自己的母亲越老办事越糊涂了。 第二天最先上门的就是淮阴侯府,这次淮阴侯小侯爷陪着宣平侯夫人和淮阴侯老夫人杨氏亲自登门。 安氏将人迎进了江老太太住着的正房大厅,江老太太故意摆个谱拖了一会没出来。 安氏赔笑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行动有些迟缓,可是听说是两个孙女的亲事,非要亲自来听一听,劳烦两位夫人等上一等。” 都是二品的浩命,身份上是平等的,这两人又与安氏交情良好,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宣平侯夫人笑:“哪家没个老人,都理解。” 杨夫人也道:“我们家太夫人也是想着亲自过来,小侯爷嫌弃她行动太慢,强把她留家里了。” 以后是要做亲家的,虽说杨氏是继母,可那也是菁姐将来头上的婆婆,安氏也想与杨夫人多亲近,便挨着两人慢慢闲话,时不时的打量着稳坐在一旁的坐的板正却一脸通红的淮阴侯。 半柱香的功夫,江老太太慢慢的从里间由姜婆子扶着挪了出来。 三位夫人立起了身,只有淮阴侯继续阴着个脸稳稳做在位置上,杨夫人不敢管她,安氏也不想他给江老太太那个脸,宣平侯夫人装看不见,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江老太太坐下,看了一眼又一眼,她也知道淮阴侯一界武夫不好惹,便笑道:“都坐吧。” 众人坐下,安氏介绍了一圈就不再言语,宣平侯夫人心里估摸着没什么好事,先开口道:“老太太,我们今天是来府上提亲的,不知道老太太是否都清楚了。” 江老太太道:“都知道了,安氏已经给我说了。淮阴侯年少有为、官居高位,我很满意。” 宣平侯夫人道:“既然安夫人、老太太都同意,那咱们这亲事就是成了一半了,前儿个我给了小侯爷的庚帖,您看今天是不是把三小姐的庚帖也交给我?就算两家交换了庚帖了,回头纳吉、小定咱们再慢慢商量日子。” 江老太太道:“昨天我们商量了商量,小侯爷年岁大些,配我们家嫡长女最好。”说着就让姜婆子去拿江玉茜的庚帖。 宣平侯夫人和杨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淮阴侯嚯的起身,怒喝:“我求娶的是三小姐江玉菁,你拿什么别人的庚帖给我?我稀罕什么嫡长女!” 淮阴侯是亲手杀过人的,刀口上过日子,他猛的一发飙,浑身的杀气瞬间扩展满厅。 江老太太差点滑下座椅,安氏听了心生欢喜,这小侯爷对玉菁果然一心一意。 江老太太道:“小侯爷这是不同意?我们江家嫡长女哪点配不上你?” 淮阴侯冷笑:“就怕你从中使坏,我才亲自过来,果然没让我猜错。我明白告诉你,我只要侍郎府的三小姐江玉菁,今天换了庚帖明天我就请旨赐婚。在没嫁进我侯府之前,江玉菁若是短一根头发你们江家就是抗旨!” 杨夫人一向怕淮阴侯,不敢吭声。 见杨夫人跟着就是个摆设,宣平侯夫人出来打圆场:“小侯爷赶紧坐下,咱们是来提亲的还是抢亲的,不像话!” 等着淮阴侯重新坐下,宣平侯夫人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的安氏,才对吓得全身僵硬的江老太太说道:“小侯爷就是个暴脾气,老太太见谅。不过小侯爷的意思也很明白了,老太太到时候可不要再做出抗旨的事情来,江侍郎可还在停职期间呢。” 江老太太气的抖索,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直指着安氏道:“你故意的!” 安氏低着头不说话,宣平侯夫人是个仗义的脾气,道:“老太太不要指责安夫人,谁家的媳妇能别的过婆婆去,否则就是不孝。是老太太自己糊涂,明知道小侯爷指明的是三小姐,还妄想着偷龙转凤。真以为京城是你们江家,由着你的性子作践!” 安氏这才开口:“夫人消消火,老太太年纪大了。” 宣平侯夫人道:“年纪大了就在屋里好好养着,真没见过出来明强孙女亲事的,改天我可要给京里的夫人们好好说上一说!” 江老太太坐不住了,张嘴就要闹腾。 宣平侯夫人快人快语:“前几天老太太在门口与武安侯夫人的一场骂架让咱们京里人看了个稀罕,我真是佩服老夫人这个折腾劲,折腾的儿子官都差点丢了,要不老太太再骂上几回,说不定江侍郎的乌纱帽真就没了。” 江老太太听了不敢再出声,只拿眼睛气鼓鼓的瞪着宣平侯夫人,宣平侯夫人一个二品浩命的勋贵夫人哪里怕她,稳稳的坐在位置上拿着茶碗吹气。 姜婆子见不是个事,笑着插嘴:“夫人真是伶牙俐齿,我们老太太都给您说的没话了。” 宣平侯夫人抬眼看了看跟着自己的丫鬟,那小丫鬟卷起袖子冲着姜婆子就是一巴掌,嘴里还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个奴才说话的份!” 姜婆子自打跟着江老太太,就没人敢在她面前不敬过,今天突然被一个小丫鬟打脸,又羞又气却不敢动,勋贵之家气焰一向嚣张,她真不保证接下来宣平侯夫人又出什么招式。 江老太太坐不住了,起身道:“既然你们不把我这个老婆子看在眼里,就去安氏那里说吧,老婆子不奉陪了!” 安氏喊住要进里间的江老太太:“母亲,侯爷的庚帖还在您那里呢!” 江老太太将手里的两张庚帖往地上一扔,走进了里间,安氏也不在意,弯腰捡了起来吹了吹,冲客人们道:“让你们见笑了。” 杨夫人这才缓过劲来,拍着胸口道:“宣平侯夫人也是威武。” 宣平侯夫人一向看不惯杨夫人那个懦弱无能的劲,若不是淮阴侯太夫人说情,看着淮阴侯长大,她才不操这个心呢。 相比较而言,安氏今天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一直以为安氏温婉和气,没想到也有这豁开脸狡猾的一面。 宣平侯夫人拉过安氏的手,笑:“就是怕你以后为难。” 安氏道:“那有什么,为了孩子将来过的好,我怕什么。走,去我屋里拿菁姐的庚帖去。” 淮阴侯也站起身,收起那张死人脸,笑着说:“刚才没吓着夫人吧。” 安氏望着他道:“你一笑还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可不能像刚才那样跟菁姐说话。” 淮阴侯脸色起了红云,宣平侯夫人哈哈大笑,拉着安氏等人去了东厢详谈。 110尘埃落定 等到玉萱听到江老太太被淮阴侯啪啪打脸时,已经是第二天。 此时江玉菁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江玉茜的亲事也定了下来。 玉萱知道江老太太竟然还想着偷龙转凤后,真是不得不怀疑起老太太的智商来,若是盲婚哑嫁、家族联姻,换人就换人了,她们也只能吃哑巴亏。 可是人家小侯爷已经认准了姐姐江玉菁,江老太太还起这个心思,玉萱不得不怀疑起江老太太的智商,这种妇人又是怎么培养出两个进士儿子的呢? 玉菁已经开始被安氏拘在屋子里绣嫁妆,不允许她在四处晃荡,玉萱呆着实在无聊,准备找染画把那几个小乞丐叫到刘府去。 还没出门,江玉芳白着脸走了进来。 这几天她一直躲在屋子里,却也时刻注意着侍郎府里的动静,得知江玉茜和江玉菁都定下了亲事,而自己名誉尽毁,袁府却连个声响都没有,祖母也生了自己厮打江玉茜的气不去操心,江玉芳自己就急了起来。 她来找玉萱问问安氏的意思,见玉萱的穿戴是要出门,便问:“四妹妹要出去吗?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明知道江玉芳是根墙头草、有奶便是娘,可她毕竟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如今被吊在半空也是可怜。 玉萱心里叹口气道:“我没什么要紧事,倒是二姐姐,脸上怎么一点血色也没有,莫不是身体不好?” 她看向江玉芳身后的秀兰,江玉芳忙道:“我没事,只是心里难受。” 玉萱拉着她做了回去,问:“二姐姐是不是惶恐以后?” 江玉芳点点头:“我没想到大姐姐连人都敢杀,还设那么阴毒的局毁人名声。如今我摊上了,以后可怎么办?” 玉萱道:“二姐姐想嫁进袁府吗?” 玉芳失魂落魄的说:“不嫁进去还能嫁给谁?身子都被人看了一半。” 玉萱道:“袁春是个花花肠子,袁府也不是多良善的人家。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二姐姐不如回安庆去,一样嫁个品性好的如意郎君。” 玉芳变了脸色:“本来觉的你心底善良,我才找你说说心事。没想到你也是个有祸心的,见不着我好!” 玉萱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对方是舍不得鸿胪寺卿这个官门,她冷笑道:“我好心劝二姐姐,既然二姐姐自个儿愿意往火坑里跳,我也不拦着。二姐姐还害怕什么呢?只等着袁府上门提亲就行。” 说完就让青棋送客,江玉芳也一肚子的气:“你们不就是看不起我父亲不是为官的,看不得我嫁的好做了官太太与你们平起平坐!咱们走着瞧,看谁压谁一头!” 说完自己出了安然居,玉萱对青棋等人道:“看看,你们看看!都被教成了什么样子,自己糊涂还怨别人挡她的路!” 青棋劝道:“二小姐自己愿意,小姐您生什么气。” 玉萱道:“我才不跟她生气呢,犯不着!” 这时秦嬷嬷急匆匆的进来道:“小姐赶紧去前院去,宫里来人给三小姐赐婚,人齐了才宣旨呢!” 玉萱问:“真的?小侯爷真的去宫里请来赐婚的旨意了?” 秦嬷嬷点头:“这还有假?宫里宣旨的公公就在咱们前院站着呢。” 玉萱忙道:“走走走,咱们赶紧过去。” 来到前院时,侍郎府的人都差不多齐了,只有江老太太、江玉茜和江玉芳没来,也没人去喊。 江睦桐正同公公笑着说话,公公扫视了一眼,道:“差不多得了,该来的都来的,江侍郎听旨吧。” 江睦桐带着安氏等人跪下,公公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臣淮阴侯盛志懿人品贵重、文武并重,今有户部侍郎江睦桐嫡二女,年芳十四,娴雅冲怀、敏柔端惠、温淑长孝、端庄有仪。故朕下旨钦定为淮阴侯夫人,择日大婚!钦此!” 等众人谢了旨,公公笑着说:“别慌起身,还有一份呢。” 见众人惊讶,公公拿起另一个圣旨展开读完,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公公笑道:“江侍郎,圣上让你接着回朝议政呢。怎么着,在家呆的不想回衙门啦?” 原来这是份让江睦桐重新回朝的圣旨,江睦桐喜上眉梢,上前接过圣旨让人好生收着,再三向公公道谢,又塞给他一个重重的荷包。 公公笑着接了:“恭喜江侍郎了,家有双喜临门,洒家可要讨杯酒喝的。” 江睦桐点着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说着就拉着公公去前厅,让人赶紧备酒席去。 玉萱和玉菁围着安氏,玉萱笑:“这下母亲可睡个好觉了,父亲恢复了官职,姐姐做了侯府夫人。” 安氏也高兴,心里两块石头都落了地,拉着两个女儿道:“走,咱们今天也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玉菁趁机提要求:“家里的厨子都吃腻了,我要庆丰楼的席面!” 安氏连连点头:“什么都依你,田嬷嬷,你算算咱们家人口,把下人们也算上,让庆丰楼送几桌席面来。” 玉菁问:“母亲知不知道庆丰楼的席面多少两银子?” 安氏道:“管它呢,又不是吃不起。” 玉萱冲田嬷嬷使眼色,田嬷嬷笑呵呵的出去酌情办理席面去了。 玉萱拉着玉菁上下看,看的玉菁都不好意思抬头,质问她:“你看什么?” 玉萱道:“我高兴,谁能想到姐姐竟被圣上下旨赐婚了,你与淮阴侯可算休成正果了。” 玉菁低着头不说话,只拿脚尖蹭着地面。 安氏将她搂过去,激动的说:“以前总怨你性子冲、说话难听,真怕你嫁不出去,没想到却是个有大造化的。” 安氏又拉过玉萱:“什么时候你也找个好人家,我就放心了。那天小侯爷极力维护你姐姐,我看着都眼红羡慕。” 玉萱不太清楚那天的事情,听安氏提及,忙缠着安氏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待听完,玉萱对着玉菁道:“小侯爷这么护着姐姐,姐姐可要好好给他做几双喜袜!” 玉菁忍无可忍,又扑了上去:“你这小妮子,三番五次的拿我打趣,我早晚要还回去!” 看着两姐妹嬉闹,安氏只觉得岁月静好,人生幸福。 侍郎府接到圣旨第二日,鸿胪寺卿家陶夫人就带着袁春上门提亲了。 安氏也不多言,直接向江老太太要了江玉芳的庚帖与陶夫人交换了,然后派人去安庆通知江吴氏,让其抽个时间来商量江玉芳纳吉、小定的日子。 111借地 江府的事情玉萱如今也插不上手,她干脆把目光转向了那几个小乞丐。 玉萱有钱没人,有些外院的事情就不好监控,比如江世圩。 如果当初她派人盯着,也许就能避免表哥与江世圩的冲突,姨母与祖母那场年度大战也不会上演。 如今侍郎府的亲事还没传出去,前一段时间的八卦还高高挂在京城各处的茶馆里做人茶前饭后的谈资,整的安氏除了重要的场合,其它时间都不好意思出门。 刘政在家里接到玉萱想借用地方的消息,闹不准对方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在侍郎府,非要跑到刘府借地方。 他对染画问了又问,染画有些不耐烦:“到时候小姐过来了,公子您自然就知道了,反正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不会给公子惹麻烦的。” 刘政没想到一个小丫鬟说起话来也噎的人难受,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大人不记小人过,君子不与小人与女子一般见识,刘政在心里念了半天,才又开口:“让我妹妹出来作陪吗?” 染画想了想,要见外男的,边说:“大概不用吧。” 刘政心里知道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听妹妹说江家四小姐最爱读武侠话本,私相授受的事情还不至于跑到别人家去做,不会是要见什么绿林好汉吧? 刘政心里还在想着,嘴里已经说到:“院子可以借,不过我要在旁边看着。” 染画不敢做这个主,便说道:“这我得回去问问我家小姐才能答应您。” 刘政点头,让她去问,如果同意,下午就能把院子借给玉萱用。 玉萱自然是同意的,刘政见过几次了,也能算上朋友。而且他常年在街上行走,看人的眼光许是比自己强些。 到了下午,玉萱戴上帷帽,向安氏扯了个慌说是要去刘府陪刘琪。 安氏并不知道刘政回来了,便点头同意,还让她多呆一会,刘琪一个小姑娘在家挺可怜的,要不是家里事多,安氏就接她来家住了。 玉萱并没有瞒身边的三个丫鬟,只让雁书在家里稳住秦嬷嬷,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知道的事情少一些也好。 她带着青棋和染画出了门,顺便在大门口叫上了长安,这才进了刘府。 刘政早早的立在前院里,呆看着院子里七七八八、穿的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几个小乞丐。 这些小乞丐大中午就跑上门,说是听主子姐姐的吩咐过来找刘公子吃午饭。 刘政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知道这馊主意是玉萱出的还是染画那个小丫头假传圣旨。 管饭也没什么,不过多几双筷子,关键是这些小孩子正长身体饭量奇大,刘政损失了整整一大锅饭和三盆子菜。 最可气的是那个年纪大点的还嫌弃给吃的不好,连个肉腥都见不着,把刘政气的呦。 他是怕这些小娃娃平时吃糠咽菜的压不住油腥,才让厨房准备的素菜好不好。 所以玉萱一进院子,就看见刘政即委屈又气愤的瞪着自己。她有些莫名其妙,上前询问。 待知道原委后,若不是碍着要在小乞丐面前保持威严,早哈哈笑起来。 她垫着脚尖伸手拍拍刘政的肩膀,说道:“委屈刘公子了,回头我给你把损失补上。” 刘政一抖肩膀将对方的手拂掉,道:“谁稀罕那点银子,就当做善事了。你赶紧的办完事把人带走。” 还没等玉萱答话,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找这么多小乞丐干什么?要做丐帮长老吗?” 玉萱没料到刘政还知道丐帮,眼睛一亮道:“公子也喜欢看武侠话本子?” 刘政后悔跟她说那么多话了,还武侠话本子。 没见识的小丫头,当年金庸、古龙、修真、玄幻爷可没少看,是不是看得多了才穿越的? 玉萱见刘政又开始犯老毛病神游天边去了,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那些小乞丐。 小乞丐们在玉萱她们一进来,就迅速排成一排站好。 他们不认识玉萱和青棋,却是认识染画和长安的,个个眼睛亮晶晶期盼的看着染画和长安。 这边玉萱还跟刘政说着话,那边长安、染画已经告诉这些小乞丐玉萱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玉萱这刚转身,小乞丐们已经眼巴巴的望着这位亭亭玉立的大户小姐了,只求着她能发善心把自己买下来,能做大户人家的奴才总比在街上要饭强。 玉萱挨个扫了一眼,问:“你们哪个是领头的?” 一个年长的少年站出来,玉萱见他已经十五、六岁的样子,问道:“怎么就沦落到街上要饭去了,看你身板挺魁梧的,怎么就不能做点正经的营生?” 少年答道:“我跟兄弟们自小长大,他们年纪还小做不了事情。我给人家跑个腿搬个东西什么的赚点银子,刚够温饱。” 见玉萱认真听,少年又道:“我也想着卖身富户,只是现在大户人家买人都是通过知根知底的人牙子,谁要我们这些来历不明的叫花子。人牙子也嫌弃我们脏兮兮的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没有,都没人要我们。” 玉萱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找出路去,非要跟这些孩子同进同出?” 少年道:“我们家里遭了灾,这才逃难到京里的。这些孩子父母都饿死了,是我带出来逃难的,如果我抛下他们那成什么了!” 他怕玉萱不要他们,急急的道:“小姐善心,买下我们吧,就是干脏活我们也是愿意的。我们在城隍庙寄居时,跟着一位落魄的武人学过几招拳脚,打架没问题。” 玉萱笑了:“哪里用的着你们干什么脏活,我又不是土匪。看你说话挺伶俐,又是个重情义的,这很好。你说你会拳脚,划拉几招我看看。” 少年听着有戏,忙站出来打了几拳。 玉萱也看不懂,望了望刘政,想争取争取他的意见。 刘政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心里已经大概明白玉萱要做什么了,女人间的斗争比男人只多不少呀,这丫头还没长大呢就想着养私兵了。 见玉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刘政挺了挺身子心道还算她知道自己的短处,刘政道:“看着几招拳脚,与普通人打架是没问题,但与行家比差的远了。” 其实他也不懂,几个小乞丐若真是又盖世武功,早被眼光毒辣的人挑走了,刘政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先帮着玉萱镇住这几个小孩子再说。 果然那少年一听,便佩服的说:“那拳师年纪大落魄到城隍庙,只在我们要来饭时才教我们几招,前后不过半年就死了,我们也是瞎比划。” 玉萱在身后朝着刘政竖了个大拇指,对少年正色道:“你们真心想卖身与我吗?”那些小乞丐纷纷点头。 玉萱看了染画一眼,染画走上前去说道:“既然你们想卖身,我就给你们说说签卖身契的规矩。卖身契分为活契和死契。活契到期了你们还是自由身,签了死契就生死由主家,生生世世是主子的奴才,像我和长安哥,就是侍郎府的家生子,祖上都是夫人的奴才。” 小乞丐们哪里听的懂这些,看着染画和长安世世代代都是奴才却穿的好吃的好,很是羡慕。 只有那个年长些的少年听染画说完后有些犹豫。 112人手 玉萱看出了少年的犹豫,问他:“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 少年到:“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奴才犯了错,女的会被卖到妓院,男的会被卖到煤窑去;主子动不动就大骂奴才,是不是真的。” 玉萱笑:“背主的奴才自然留不得。给我办事,只要勤快忠心,自然不用担心受处罚。” 少年还是犹豫,刘政插了一嘴:“是个汉子谁愿意做人家的奴才。可是你也要想一想,不签身契谁放心用你?就算去店里做伙计、去武馆做拳师或者读书做了官,不勤快不忠心一样是没饭吃。江小姐是我自小看大的,为人最是心善,从来不打骂下人。做的好了还有赏赐,不比你们在街上要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强?城隍庙里什么人都有,你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忍饥挨饿、病了没人医治?” 说完刘政心里长叹一声:还是社会主义好啊,万恶的旧社会!幸亏自己穿到个富家子弟身上,还能靠着读书出人头地,要是穿越成个奴才或者太监....画面想都不敢想呀。 玉萱正开心刘政为她说话,转眼听到什么“看着她长大”,想起几次见面自己都很尴尬,刘政给自己解几次围就算看着自己长大了? 她偷偷冲刘政翻了个白眼,刘政正幻想着自己穿成太监或者奴才时怎么打怪兽升级,哪里还看的到玉萱的白眼。 媚眼冲个瞎子抛,白眼对方竟然没收到,玉萱对刘政的神游功力颇感佩服。 她没空理会这个怪里怪气的家伙,转回头继续望着那少年问:“刘公子说的没错,如果你不放心,签个活契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样一来我用着也不放心。” 玉萱又看了染画和长安一眼,染画笑着对小乞丐们说道:“如果主子们动不动就对咱们打打杀杀、暴虐无情,咱们又怎么会忠心办事呢?多少因为主家暴虐奋起反抗的奴才,你们常年走街串巷难道没听过吗?” 长安也道:“别家我不知道,咱们侍郎府从来没出过随便打骂奴才的事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到哪里都得遵守规矩不是?守着规矩不犯错、不背主,做的好了还有赏赐。我这一年帮着四小姐跑腿,不算每月二两的月钱,光四小姐给的赏赐一年就落了二十两银了。” 众人一听,且不去想那没影的赏赐,光二两银子的月钱就够他们吃很久了,纷纷望向少年。 少年也动了心,道:“我们一签卖身契就有二两银子拿吗?” 玉萱道:“奴才也是分等级的,二两月钱那是小管事的价格。这个钱我只给你,他们每月只有一两,做上几件事我看着好了,再给你们提月钱。” 少年听了,走回去与小乞丐们头对着头商议半天后,他冲玉萱道:“我们签死契!从今后我们几个兄弟就听从小姐差遣!” 玉萱道:“既然如此,几句丑话我也说在前面,免得到时候你们后悔。既然跟了我,就要守我的规矩,以后这些一会让长安教你们。另外,你们是我嫡系的人手,卖身契我不交给府里自己收着,以后都是要大用的,所以最好能认上几个字扒拉个算盘!” 少年点头答应,又问:“可是谁教我们识字划算盘呢?” 还真问住了玉萱,玉萱回头看刘政。 刘政心里骂了一声娘,嘴里却没有拒绝:“要不就在我府里跟着账房们学吧,回头我抽个账房专门教他们。不过不保证教的会啊。” 玉萱笑着谢了他:“果然琪妹妹没说错,兄长是个体贴的性子。” 刘政很想问刘琪还跟你说什么啦,可是玉萱已经转回头与那些小乞丐说话了:“回头让长安带你们洗个澡收拾干净。” 玉萱对长安道:“染画毕竟是个姑娘家,以后他们直接与你联系。他们几个人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府里了,月钱我出,每季两身衣裳逢年过节的红包我也包了。” 小乞丐们一听有钱拿还有新衣服穿,都很高兴。 少年也笑了,问玉萱:“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卖身契呀?” 染画一听对方问,就拿着几分空白的卖身契交给玉萱。 玉萱接过看了看,问少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哪有什么正经的名字。以前在村里叫狗蛋、豹子之类的,进了京就没人叫我们名字直接就是喊小叫花子了。” 听着也挺心酸,玉萱道:“以后你们就是有主儿的人了,穿的干干净净的上街,堂堂正正的做人。既然没名字,以后你就叫长春吧。” 染画看了玉萱一眼,玉萱懂得她的意思。 江世圩以前身边那个长随就叫长春,最后被江老太太打残没多久就死了,她给少年起名长春,防的是江老太太哪天查她,有用没用的先用“长春”这个名字吓她一吓。 少年低语着:“长春、长春,我有名字了。”他有些激动的抬头:“那我兄弟们呢?” 玉萱看这那几个还留着鼻涕的笑乞丐,全是些七、八岁的年纪,她想了想到:“长字辈是侍郎府里体面的奴才才能叫的,既然你们是我的嫡系,不如另开一个排辈。” 她走过去,一个个指着小乞丐说:“你叫江一,你叫江二....”一直排到江六。 刘政再也忍不住了,“噗呲”笑出来,这叫排辈分?这是数学号吧! 但是小乞丐们很高兴,互相喊着“江一”“江三”,都为自己的新名字兴奋。 玉萱拿着空白的身契,借了刘政的书房分别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在上面,让他们本人一个个按了手印。 程序走完,玉萱又对长春道:“你们先学习上几个月,回头看你们的长处分派差使。不过以后城隍庙那里就不要去了,谁问你们,只说自己去大户人家做了看护,其余的不要多说。我有事了,就让长安来找你。” 说完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这个月虽然过了一半,我还是给你们一个月的月钱,先拿着去买些日常过日子的东西。” 然后她仔细的将几分身契收在袖子里,心里也是有些隐隐的兴奋,就如开创了一个小江湖的感觉。 还没等她兴奋完,长安过来道:“小姐,要不你把奴才的卖身契也要过来吧,以后奴才跟着您混。” 玉萱道:“你的在母亲手里怕什么,以后你总要跟着我走,回头我给母亲说一声把你派给我跑腿,过个明路。” 长安有她这句话,也放了心,几位小姐定亲,他还真的怕夫人把自己当了大小姐或者三小姐的陪嫁。 刘政看着玉萱得瑟完了,问了一句:“你不告诉府里有这几个人,那他们住哪里?总不会让我给你养着这几个奴才吧?” 玉萱道:“我前街上有个小院子,以后那里就是他们的住所。你说好的,负责教导他们。” 这是被讹上了吗?刘政没想到好心好意借她院子用,最后还要赔个账房出去帮助教导一个乞丐,哪说理去? 总不能与一个女子计较,刘政叹口气道:“事情也办完了,江小姐是不是该自己家了?我还要读书呢。” 玉萱看看天,问:“琪妹妹呢?” 刘政道:“谁知道你要办什么事情,这么多外男我才不让自己妹妹出来呢。我没告诉她你要来!” 玉萱又白他一眼,对青棋和染画等人道:“回府!” 刘政眼睁睁的看着玉萱带着丫鬟出门,长安也领着那几个新添的奴才走了,连个“谢”也不说吗?真是没见玉萱一次,不是她没好事就是自己一肚子气。 113心急的小侯爷 玉萱埋头处理自己嫡系人手的时间,淮阴侯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江玉菁和自己的八字一合,迅速的进入到纳吉的环节。 也顾不得什么小定、过定的,小侯爷再次登门时就直接提了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和六十四台的聘礼。 安氏虽然责怪对方心太急,但是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下去过,嘴一直处于合不拢的状态。 她看着淮阴侯带来的聘礼,心里暗暗估算着给玉菁怎么陪嫁。 玉菁姐妹的嫁妆安氏自打她们出生就开始给攒着了,本是算好的六十四抬一个整数,不太张扬也显身份。 淮阴侯上来就送了六十四抬的聘礼,安氏着实有些发愁。 这些聘礼自然还是要玉菁带回去的,那自己准备的六十四抬就有些多了,公主、王妃出嫁也不过一百二十台,自家一个小小的二品官嫁女儿不好超过那个数吧。 淮阴侯还在催促安氏赶紧把日子定下来,安氏为难的说:“小侯爷也太心急了,前面她大姐、二姐还没定日子呢,菁姐怎么也不能越过前面姐姐去不是?再说了,菁姐尚未及笄,就是定日子也得定到年后去。” 跟来的宣平侯夫人也乐得捂着嘴看着淮阴侯道:“我就说他心太急,就是不听。昨天在我家磨了半天,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东西去我家里,还吓我们家的人一大跳。我们家也没女孩呀,怎么一大早的就有人抬着聘礼来,我出门一看,原来是小侯爷过来拉着我给侍郎府送聘礼去。” 淮阴侯被说的满脸羞红,心里即恨玉菁前面多了两个姐姐,又盼着时间快一点,玉菁赶紧行及笄礼。 宣平侯夫人毕竟是被请来做媒人的,见他害羞,也不再打趣,对安氏说道:“反正咱们两家已经是确定下的,您好歹给个日子,要不小侯爷天天跑我家里催去可怎么办?您也可怜可怜我。” 安氏道:“等我家老爷回来商量个章程,我就派人给夫人您回话可好?反正得等下年三月三菁姐行了及笄礼不是?” 宣平侯夫人也认为安氏说的再理,小侯爷确实不能逼的太急,哪有谁家说亲跟抢亲似的。 安氏好言哄着淮阴侯和宣平侯夫人回去了,然后看着满院的聘礼不知安放在哪里。 尤其那对大雁,虽被绑着翅膀,却也是在院子里“扑腾扑腾”的乱窜,几个丫鬟围着它们转了几圈才逮着。 田嬷嬷陪在安氏身边,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她说道:“小侯爷不愧是个武将,现在人家都是拿对木雕的大雁做个样子,他倒真去野外打了两只真的,可见小侯爷对三小姐的心思。” 安氏也道:“小侯爷能有这份心,我也放心了。你不知道我往常对菁姐的担心,那个执拗的脾气我还真担心她嫁不出去。” 田嬷嬷笑:“如今看来三小姐的脾气正合了小侯爷的心意,亏了这个脾气才能有这么大的造化不是?” 安氏点头,有看着满院的聘礼为难:“菁姐的嫁妆可怎么办?” 田嬷嬷看了看悄无声息的正房,总觉得有人从窗子里探视着院子的动静,她提醒安氏:“夫人,要不咱先把东西抬到库房去,回头再盘算三小姐的嫁妆。聘礼都收了,嫁妆什么的总会有个章程,咱们家又不是陪送不起。” 安氏同意,看着人将聘礼抬去了库房,并命田嬷嬷拿着聘礼册子去对个数,只有那对大雁她不知道放哪里,侍郎府从没养过什么活物,哪里有圈放这些? 玉萱一大早就带着青棋去前街院子里看长春几个,看看是否适应了现在的生活,都学的怎么样了。 长春几个从乞丐做了玉萱着重培养的嫡系手下,虽是奴才,生活确实翻了个天。 几个孩子许是人情冷暖看的太多,极其懂事,也珍惜这学习的机会,个个围着刘府的账房学的认真。 玉萱很满意,又鼓励了一番,这才转回家里。 一进门,就看见春草和夏雨狼狈的提着两只绑着翅膀“故噶、故噶”乱叫的大雁。 玉萱惊奇的问:“哪里来的大雁,今晚要吃烤雁肉吗?” 正要进屋的安氏听见,瞪了她一眼:“就惦记着吃,这是淮阴侯纳彩的礼!” 玉萱吐了吐舌头,低声对青棋说:“这才换了庚帖,小侯爷就直接来纳彩了,这心急的。” 青棋捂着嘴笑,玉萱又问安氏:“大雁咱们养在哪里?绑着它们的翅膀难受不难受呀?” 安氏道:“我也正犯愁呢,你说呢?” 玉萱看了安氏几眼,道:“我可没看出母亲发愁,嘴都乐的合不上。” 安氏摸摸自己的脸,问:“有吗?” 玉萱笑:“母亲自己不知道吗?看来终于把姐姐嫁出去了,母亲了了大心事。回头我得给小侯爷说声,赶紧把姐姐娶回家去,可不要砸在我们家。” 安氏道:“再胡说!你姐姐几次再我面前说你总打趣她,我还不信的教训她,让她学学你的稳重。今天可让我逮个正着,怎么还像小时候那么淘气!” 虽然嘴上训斥着,安氏还是笑吟吟的。 玉萱走上前挽着安氏的胳膊撒娇:“母亲不要训我了,姐姐一嫁人,您身边可就我这一个小棉袄了呀。” 安氏笑,抽出胳膊搂住玉萱道:“娘的亲囡囡,母亲哪舍得真训你。不过你给我好好出出主意,这对大雁养哪呀?” 玉萱道:“这有什么难得,园子里那么大的地方,就挨着姐姐的玲珑馆搭个网子,把大雁养在那里就是。姐姐天天听着雁鸣,说不得绣嫁妆时能绣的快些。”说完捂着嘴乐。 安氏也笑着骂:“又打趣你姐姐,该打!” 然后她真按着玉萱的意思,让春草去安排了人搭网子养大雁。 玉萱等着安氏安排完了,扶着她进了屋里,田嬷嬷也拿着聘礼单子回来了,乐滋滋的回禀安氏道:“夫人,全收入库里了。您真该亲自去看看,都是好东西。” 玉萱好奇从田嬷嬷手里接过了聘礼单子,聘饼、三牲、四京果、米茶这些都是按着风俗来的,真正咋舌的是后面那些金银珠宝:珊瑚朝珠、金珀朝珠、蜜蜡朝珠、沉香朝珠各一盘;珍珠手串、珊瑚手串等各两串;另有金项圈、点翠累丝逢簪、镶嵌金珠长簪、白玉镯子等珠宝首饰头面全是成双成对。 更令人掉眼珠子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六间庄院、千顷田产、古董两大箱子、瓷器茶具也是成对。 玉萱道:“再加上些木器家具,这就是份嫁妆了。小侯爷这是给姐姐攒的嫁妆吗?” 安氏也凑着玉萱的手看那份聘礼单子,很是烦恼:“淮阴侯这么一来,咱们家陪送什么?总不能超过王妃、公主的抬数。” 玉萱道:“小侯爷的聘礼咱们留家里,你还是按以前的计划给姐姐陪送不就行了。” 安氏正色道:“那怎么行,只有破落户才把姑爷的聘礼给贪下呢!体面的人家哪个不把聘礼放进嫁妆让女儿带走的?” 玉萱道:“那咱们就少陪送些?” 安氏道:“你姐姐是要嫁进侯府做夫人的,咱们家嫁妆少了你姐姐以后在侯府怎么抬头做人?杨夫人为什么说不起话?还不是嫁妆太少,没底气!” 玉萱不乐意了:“多了不行少了不行,那怎么办?总不能全换成银票装箱子里吧!那样一箱就够了,姐姐也有钱!” 114玉茜的烦恼 本是玩笑话,安氏却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庄子、店铺、田产全是地契不占地方,还让你姐姐带着;那些可有可无的,我全换成银票给你姐姐压箱底!” 像解决了一件难事,安氏浑身放松,立马吩咐了田嬷嬷去取早前准备好的一份嫁妆单子,删删减减、添添加加的开始盘算着。 玉萱见母亲根本没工夫搭理自己,捂着嘴偷笑着悄悄退了出去,一转身就往玲珑馆找玉菁打趣去了。 安氏母女在这里为着江玉菁的嫁妆烦恼,那是因为太多,喜悦的烦恼。 正房里,江老太太望着安安静静为自己捶腿的江玉茜,也是烦恼她的嫁妆。 刚才透着窗户看了淮阴侯带来的聘礼,慢慢的六十四抬。 虽然在箱子里看不清楚,那可恨的田嬷嬷也防着自己的人过去查看,可是看抬箱子的那些人的脚力,也知道满满的都是好东西。 安氏当年也是十里红妆,嫁妆单子自己也见过,阁老嫁女儿真是大手笔。 只可恨安氏虽然不懂经济,可身边的田嬷嬷却是个老狐狸,这么多年自己都插不进手去。 也不知道这么些年,安氏的嫁妆是消耗掉了,还是又有进项了。 江老太太想到这些,心里的烦闷就化成了一声叹息。 江玉茜抬头问:“祖母在烦心什么?” 江老太太道:“愁你的嫁妆!” 江玉茜听了,低下头不说话,嫁妆一事自己有什么资格开口。 亲生母亲本就出自破落家庭,嫁妆寒碜的可怜,她虽是江家嫡长女,出嫁也不过是公中出的那点银子。 江老太太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慢慢说道:“我虽心疼你,可手里的东西也不能全给了你。家里还有芳姐,还有你几个堂兄,我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祖母呀。” 江玉茜低声道:“我都知道。我从没想过祖母的东西,公中的银子就够了。” 江老太太道:“怎么会够!你也不是没看见刚才那一院子的聘礼,安氏本就有钱,这一回菁姐的嫁妆怎么也得上百抬。你一个嫡长女,怎么能比自己妹妹差?” 江玉茜道:“那有什么办法,我又没个有钱的母亲。”话一出口,总感觉对不起死去的母亲,她的眼睛里顿时含满了眼泪。 江老太太沉默片刻,道:“本打算着给你两个庄子,两个店铺的,你这一哭我心里实在不好受。我就少疼芳姐些,再多给你加两个门面,其余的祖母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如果不是老大家出这一回事,江老太太手里是有银子的,出一份六十四抬的嫁妆丝毫没有问题。 如今手里的东西大半给了老大家填窟窿,就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江玉茜道:“怎能让祖母破费,我少一点没关系。若是那陈家看着我嫁妆少就轻视我,我也不稀罕对她们好!” 江老太太叹口气:“你这孩子性子就是太刚烈了。若不是你母亲去的早,你也许会多些少女的温柔吧,是我老婆子不好,没看好你的母亲,让人钻了空子去。” 江玉茜眼睛一暗,低着头不出声。 江老太太看着她的表情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是肯向安氏低头,咱们兴许就不会这么为难嫁妆了。安家虽然跋扈,在银钱上却是不小气的。” 江玉茜猛的抬头:“谁稀罕她们的钱!害了我的母亲,就能拿着银子来买我的心吗?” 江老太太嘴角不明显的往上翘了翘,又道:“刚说你性子刚烈,这又来了脾气!嫁妆你就别管了,就算我老婆子舍了脸,也要给你父亲去说!” 江玉茜怕祖母难过,虽然不愿意要安氏的施舍,到底忍了忍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给江老太太捶着腿。 江老太太重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飞快的转动,想着怎么向儿子施压,多吐出些银子来。 晚间江睦桐回来,还没进东厢换了官服就被江老太太叫进了正房。 江睦桐进屋给江老太太磕了头,问:“母亲这么急着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江老太太让江玉茜进了里间,才开口道:“茜姐眼看着就要出门子了,你心里可有真没章程?” 江睦桐没听明白:“什么章程?” 江老太太有些生气:“安氏不是亲娘,根本不理会茜姐,你也糊涂!什么章程,自然是茜姐嫁妆的章程!” 江睦桐这才恍悟,道:“嫁妆自然是按照公中的规矩走。” 江老太太更气:“按公中的规矩?嫡女全部是五千两的银子备嫁妆吗?你大哥家的芳姐,除了公中的五千两,她娘还给准备了六十抬的嫁妆;你媳妇安氏手里钱多,定也不会亏了菁姐的。只有我那可怜的茜姐,自小没了亲娘,如今眼看着要出门了,嫁妆还没个着落!按公中的规矩,你也好意思开这个口,她堂堂江家一个嫡长女,嫁妆难道还不如家里的妹妹?你让她以后在婆家怎么抬头做人!” 江老太太张嘴就是一顿长长的训斥,江睦桐最近正得意,突然被骂的有些睁不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说道:“母亲严重了,不过是几抬嫁妆,难道侍郎府还出不起?儿子这就去办就是,母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见江睦桐语气颇有些不耐烦,江老太太还想发作,可是想起儿子刚复职,她怕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影响了他的仕途。 最后叹了口气,江老太太说:“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赶紧去办吧!不要让人轻看了你的嫡长女!” 江睦桐答应着,又问了江老太太几句家常话,见她面有疲惫,才起身告退。 待她一走,江老太太对从里间出来的江玉茜道:“唉,你也不要怨你父亲,如今在他心里安氏母女才是他的亲人,谁让你没了母亲呢。” 江玉茜没出声,伺候着江老太太吃了晚饭,她借口出去消食带了春兰和冬梅去园子里透透气。 她满腹的心事,想去潇湘苑找玉芳说话,可是潇湘苑的大门紧紧闭着,她也拿不准江玉芳消了气没有。想了又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江玉茜现在也不想什么嫁妆,只想着赶紧离开江家嫁出去,在那里总比在这里面对着安氏母女强,虽说安氏母女没对自己做什么苛刻的事情,衣食住行面面俱到一点也没有克扣,可她就是恨。 祖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安家为了安氏害死了自己母亲,逼着父亲娶了安氏。 可是这些年来,她冷眼看着,父亲与安氏锦瑟和鸣、夫唱妇随,哪里有半点勉强的样子。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母亲前脚刚死,父亲就带着新欢风花雪月,江玉茜在江家看着骄傲,可骄傲也只是掩饰内心自卑的一种方式,若不是祖母,她真的怀疑自己能否活的下去。 不知不觉,江玉茜走到了玲珑馆附近。 玲珑馆的院门也已经关上,院子里的笑声却传出来,一下一下的敲着江玉茜的心。 凭什么安氏母女踏着自己母亲的尸骨,活的这样顺风顺水,自己却步步艰难,江玉茜静静立在玲珑馆旁边新搭的网棚前,看着已经埋头休息的大雁,只觉得分外刺眼。 到底还是让江玉菁如了愿,定给了淮阴侯。 江玉茜看着棚里的大雁,轻声喊了声:“春兰。” 115红烧大雁 第二天天还没亮,园子里就有婆子嚷嚷开了。 玉萱听外面闹哄哄的,对雁书说道:“出去看看,大清早闹什么呢,吵得我觉都睡不好!“ 雁书出去没多大会就急匆匆的回来了,面有愤怒之色的回道:“小姐,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把小侯爷聘礼用的大雁翅膀给折断了,今早婆子喂食时才发现。” 玉萱听到此话,一个翻身就下了床:“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听见大雁的叫声?” 雁书道:“大雁现在还昏着呢,那婆子刚开始还以为死了,吓得不行。还好伸手摸了摸,大雁只是昏过去了,还有气,这会已经有丫鬟把大雁的伤口给包上了。可是聘礼用的大雁本意是婚姻的忠诚,如今折了翅膀,到底不吉利。” 玉萱气的肚子疼,青棋怕她着凉,强拉着她上了床:“事情已经发生了,小姐生气有什么用,身子要紧。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做这种缺德事!” 玉萱冷笑一声:“家里能做这种事情让咱们恶心的,还能有谁!这是看着没设计了姐姐,就想法子来恶心,总是不让咱们心里舒坦就对了。” 青棋和雁书对看了一眼,心里也浮起一个人影来,但到底是做奴才的,谁都没敢开口。 玉萱穿好衣服出去看时,江玉菁已经站在那里气的骂人了。 她见玉萱也来了,气的说道:“看我高嫁了,嫉妒的眼红,没换了亲事就拿着大雁作祟。她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作了,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玉萱安慰道:“姐姐莫气,你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去。你还是好好绣你的嫁妆,这事有母亲和我呢。” 江玉菁也知道自己性子急,上次若不是玉萱及时出现,如今她估计就在哪个庙里青灯古卷去了。 江玉菁点点头:“大雁可以再捉,就是折了翅膀太不吉利,明知道是谁还不能去打一架,我这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 玉萱道:“眼看着你们都要定下日子了,不值当为这事损了自己的名声。吞苍蝇就吞苍蝇吧,谁让现在是夏季,苍蝇多呢。” 江玉菁是个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人,此时也被玉萱的话逗乐了,说道:“算了,回头我去信再让小侯爷猎两只大雁去,这两只就炖了给祖母和大姐姐加个菜!” 玉萱听后看了玉菁几眼,很想扶额。 自己的亲姐姐也不是个善茬,这么损的招也出的来,果然是你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你吃不下饭,这么多年没吃江玉茜的大亏是有道理的。 安氏那里得了消息,也气的早饭都没吃,对着田嬷嬷说道:“你说我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一颗石头也能捂热了,她怎么比石头还硬!” 田嬷嬷也不知道劝什么,江玉茜这事做的让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是损人不利己的招数,她那里不过掰折了大雁的翅膀,自己却成了全家的敌人,这是何必呢。 江玉菁说道做到,中午正房的饭桌上就多了两道菜:一道红烧大雁肉,一道盐炙大雁,另有一盆大雁骨架熬制的白汤。 江老太太看见,一把掀了饭桌,骂道:“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如今都开始糟蹋起人来了!” 看着两只被做成食物的大雁静静的躺在地上,汤水从推倒的饭桌滴滴嗒嗒的落在大雁身上,江玉茜竟然“呵呵”笑了两声,为什么她总是与江玉菁作对,因为对方总是给她惊喜,让她在暗沉沉的江家有些许乐趣。 江老太太见她还笑的出来,想也不想一巴掌挥了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这里还费尽心思给你要着嫁妆,你那里就往安氏母女心里插刀子!我不管你了,丢人就丢人,被人轻视就轻视吧!” 江玉茜捂着被打了一巴掌的脸,也不流泪也不争辩,转身跑出了房去。 她在江老太太面前还从来没这样反应激烈过,江老太太指着江玉茜的背影,手抖着说不出话来。 姜婆子让荷香、夏柳赶紧收拾收拾散落一地的午饭,她拿着江老太太的手放下,劝道:“大小姐心里也是不好过,老太太不要往心里去。” 江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我还不是想给她多争些东西,她怎么就不理解呢。” 且不说江老太太如何不解,江玉茜出了正房却无处可去,只好避开丫鬟一个人躲在园子里的角落里呆呆的坐着,直到看到一双脚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她抬起头,见是玉萱一个人,说道:“怎么一个人来找我,不怕我把你的胳膊也拧断了?” 玉萱道:“果然是你,为什么呢?你就那么见不得三姐姐好?” 玉茜道:“我不是见不得江玉菁好,我是见不得你们好!” “我实在不理解,我是真心把你当作姐姐的。即使我们不是一个母亲,可是一个父亲呀,骨头连着血,都是江家的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死我活的?”玉萱问。 玉茜笑:“你母亲害死了我母亲,如今你却说我们是姐妹,换成你,你想要沾着自己母亲鲜血的姐妹吗?” 玉萱皱眉:“你胡说什么,什么我母亲害死了你母亲?你有什么证据!你母亲远在江家大院,自己病死的,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玉茜道:“若不是那一年父亲高中探花,被你母亲一眼看中苦苦痴缠,我母亲又怎么会病?母亲不过是心病,若不是阁老府动手脚她怎么会去的那么急?一年的孝期还没过,安家就逼着父亲匆匆娶了你母亲进门,进门没一年就生了对龙凤胎,谁知道有没有与父亲婚前就有了首尾。” 玉萱稳住气道:“这只是你的猜测,难道因为些莫须有的罪名,你就处处与我们作对?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满脸的愤恨和嫉妒,你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玉茜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捂着脸痛哭:“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不论真假,我母亲都是因为你的母亲死的,凭什么你们还过的那么好,我却孤苦伶仃。” 玉萱伸手想去安抚她,说道:“其实你根本不用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的,你总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全用来恨我们。大姐姐,你应该过的更阳光更幸福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我母亲对家里人一向不设防,你能对钱姨娘下手,一定也有很多机会对我母亲下手。可是母亲如今还好好的,可见你对我们还是手软的,你心里知道这不对是不是?” 江玉茜一把推开了玉萱的手,站起身:“我没毒死你们,是因为我还需要一个名义上的母亲!你走吧,以后路归路桥归桥,彼此安好吧!” 说完留下玉萱一个人转身离去,看着江玉茜落寞的背影,玉萱扬声道:“你以为祖母真心对你好吗?你的亲事被蹉跎到今日,难道仅仅是因为要等着父亲升官回京说个好亲吗?你没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江玉茜身体一僵,却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片刻便疾步离开了。 116又一个急性子 江玉茜损人不利的的行为造成的后遗症,不是江玉菁拿红烧的大雁肉恶心了江老太太一把,而是江睦桐刚说服了安氏拿出点嫁妆给江玉茜,转眼又成了泡汤。 安氏作为一个后母,虽然做不到割肉饲鹰的贤良,但也是尽善尽美、和蔼可亲的,但凡自己女儿有的,江玉茜也有。 虽说在某些事情上确实心里偏颇亲生女儿,但这是人之常情呀,又有几个自己的孩子缺衣少食还要把手里仅有的馒头送给别人家孩子的傻子。 往日在杭州,安氏给京里江玉菁送东西时,也是有江玉茜一份的,怎么江玉茜就黑了心肠跟自己作对到底,如今更是设局陷害玉菁不成就去祸害聘礼用的大雁。 别说别人想不通,安氏自己都想不通江玉茜这是被什么鬼迷了心思,做这种明打明不讨好的事情来。 昨天晚上江睦桐还说着江玉茜是嫡长女,不好太亏待,他这几年对其多有疏忽,希望能在嫁妆上补偿补偿。 安氏已经做好了给江玉茜一份不低于江玉菁的嫁妆,就算是作为后母的自己最后为她做的打算。 如今别说送给她一份大大的嫁妆,安氏甚至连脸面都不想要了,就让江玉茜寒碜的出嫁,管别人怎么说自己恶毒刻薄呢。 正在自个儿生闷气,夏雨拿着一张帖子进来禀报:“夫人,大理寺卿家的冯夫人带着他家的二公子抬着六十四抬的聘礼登门来了,说是想商量商量两家的婚期。” 安氏怒道:“把咱们家当什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懂规矩!小定还没有走完呢,就拿着聘礼上门商量什么婚期!你去告诉她们,按着规矩一步一步来,咱们侍郎府不急着嫁女儿!” 夏雨有些进退两难,田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去门口等信,自己在屋里劝安氏道:“夫人,人都上门了,哪还有打回去的道理。这亲事是老爷定下的,您这里给个没脸,到时候老爷那里说不过去。” 安氏道:“是我的错吗?谁家小定还没走完就直接抬聘礼逼着女方商量婚期的?明明没把我们侍郎府看在眼里。” 田嬷嬷笑着道:“一个四品的大理寺卿,哪里敢看不起咱们侍郎府?也许有什么内情也说不准,夫人不如把人让进来听听冯夫人怎么说。真是无礼,到时候赶出去,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呆在门口,时间长了让外人看笑话。” 安氏嘴里嘀咕着:“一个四品的管,也敢跟着淮阴侯府学。都是小侯爷带了个坏头。”但是到底点了头,田嬷嬷忙让夏雨将人迎进来。 春草趁着这个功夫赶紧吩咐人去烧水煮茶上点心,安氏从早上气到现在,还没进食一点东西。 安氏吃了一块凉糕,刚放下茶碗,冯夫人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进了屋。 没等安氏说话,冯夫人已经自个不好意思的解释起来:“承蒙安夫人没有见怪,实在是我家这事办的太仓促了。本打算过两天请个媒人来慢慢商量章程的,谁知道昨天半下午淮阴侯就跑到我们家紧催着让我们备好聘礼来侍郎府。” 解释完,冯夫人偷眼看了看安氏的表情,安氏果然一脸的释然并让了座。 冯夫人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暗擦了擦冷汗。 实在是淮阴侯太无厘头,昨天一进大理寺卿府,还没落座开口就催着她们今日来侍郎府完成大定。 谁家说亲最快不也得一年半载的,冯夫人当然也想赶紧娶儿媳妇进门,好收收自家儿子的心,可那是二品的侍郎府,不是小门小户,哪里有这么急着上门抢亲的。 安氏听了冯夫人的解释,知道是自己那个准三女婿等不及了,要把挡在他面前的两座大山刚进的搬走,安氏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心情好了,也有时间去打量冯夫人和陈二公子。 冯夫人穿戴不显眼却处处透着富贵,陈二公子长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低着头安静的立在自己母亲身后。 安氏道:“这个小侯爷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夫人也是刚刚知道淮阴侯要与侍郎府三小姐、安氏的亲生女儿定亲的,真是一个大惊喜。 本想着能与户部侍郎攀上亲,不拘哪个女儿,谁知道侍郎府直接许配了一个嫡长女,她欣喜之余也暗中打听了侍郎府家的情况,知道配给自己儿子的是江侍郎原配嫡亲的女儿,身份高贵。 而安氏的亲生长女,却是要嫁给淮阴侯。 这下子自家不仅同侍郎府攀上了关系,儿子也与圣上面前的红人成了连襟,冯夫人哪有不喜的道理。 她本打算着慢慢的来过六礼,争取做到尽善尽美,谁知道淮阴侯不按理出牌的。 冯夫人昨天已经问了淮阴侯,知道他聘礼就是六十四抬,她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银子,昨天连夜里就备齐了六十四抬的聘礼。 幸亏以前急着给儿子说亲,早早备下了,虽然因着凑数又加了一些杂物,到底齐全了 。一大早她就带着儿子、聘礼登门,心里暗暗担心安氏会不会生气。 这会看见安氏打量自己的儿子,冯夫人笑着把陈二公子陈耀往前一推,道:“我这个儿子,不是我自夸,品性是最好的,就是不爱读书至今还是个秀才,以至于十八了还没说上亲。幸亏侍郎大人厚爱,否则我还真是发愁。“ 本朝虽规定女子满十八未嫁,朝廷就要拉出去强行婚配了,可是对于男子却没有特别的规定。所以本朝满十八才成亲的,不再少数。 安氏笑答:“陈公子一表人才,是个好的。” 陈耀也不怯场,行了个长揖道:“陈耀拜见侍郎夫人。” 安氏笑着点头,想着江玉茜毕竟是跟着江老太太长大,便对冯夫人道:“我虽是茜姐的母亲,可是她自小长在我家老太太身边。既然今儿个您登了门,咱们也就不要那些俗礼了,你随我去上房见见我家老太太,咱们一起商量下茜姐和陈公子的婚期可好?” 冯夫人道:“那自然最好了。” 安氏就带着冯夫人和陈公子出了门,经过院子是眼睛瞟了几眼院子中的聘礼,心中算有了个数。 江老太太没料到陈家这么着急着上门,心里还暗暗嘀咕,昨天淮阴侯破了规矩今天陈家也有样学样,这京里的规矩还不如安庆庄重。 等冯夫人笑着说了来意,江老太太打量了打量陈耀,说道:“你们这么诚意,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谁家说亲不是小定、大定的慢慢过六礼,怎么着也要个一年半载的。现在你们就紧着要婚期,是不是太心急了?” 冯夫人看向安氏,安氏起身说道:“母亲考虑的周到。只是陈家公子如今年纪大了,茜姐也不下了,不如早早定下来大家也能放下心去。” 现在安氏已经冷静下来确,想把江玉茜赶紧的嫁出也好,免得留在家里又出什么风波。 再说了,过了年江玉茜就十七了,作为女孩子年纪着实大了些,幸亏长的小巧不显。 江老太太还没答话,陈耀就走出来扬声问道:“陈耀有个不情之请,我想与江大小姐先见上一面,不知老太太能否同意?” 117那一刹的感动 陈耀话一出口,在座的三位女眷脸色都不自然起来。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少男少女婚前是可以见面的,一些贵夫人的宴会还专门给这些少男少女创造机会培养感情,成就了不少佳话。 可是陈耀的口气实在不是艾慕江玉茜,祈求见上一面的语气。 江老太太想的更多,莫不是对方知道江玉茜是个丧母的,想着先看看模样,不喜欢就退亲? 安氏抢先说道:“按说咱们都是体面的人家,不兴那盲婚哑嫁,你们见上一面自然是可以的。可是陈公子你这冒冒失失的提出来,实在让我们很为难。先不说你提的太冒失,茜姐愿不愿见你也是个问题。” 江老太太点头,这安氏也不算太糊涂。 冯夫人站起来去拉陈耀:“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早告诉我,有机会了我和安夫人能不让你们见上一面?现在赶紧给我回来,此事以后再说!” 陈耀此刻也知道自己表达的让众人有些误会,他也不理会冯夫人的拉扯,依旧站在屋子当中说道:“我只是想与江大小姐说上几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恳请老太太允许。” 江老太太这些日子没少吃亏,如今实在摸不清京里贵人们的心思,干脆不说话。 江玉茜从园子里转出来,就迎头碰到四处找自己找的心焦的春兰和冬梅,听她们说陈家抬着六十四抬聘礼上门了,她心里诧异,赶紧往上房走。 陈耀说要见自己一面说上几句话时,江玉茜已经站在上房门口有一会了,守门的夏柳被春兰拉的远远的。 是福跑不了是祸躲不过,大不了自己不嫁人找个庙出家去,江玉茜抬脚进门,问道:“陈公子是要见我吗?” 陈耀听到声音回头,却见一位杏眼桃腮、娇小苗条、面色沉静的姑娘稳稳的立在门口,第一印象就好上了几分。 他依旧行了个长揖,道:“陈耀见过江大小姐,我是有些话想与江大小姐说上几句,不知您可否赏个脸?” 江玉茜也不看屋中众人的脸色,她转身道:“随我来吧!” 屋中女眷眼睁睁的看着陈耀跟着江玉茜出了门,然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时屋子里静寂的只剩下西洋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江玉茜带着陈耀来到院中那颗最高最粗壮的桂花树下,也不知道安氏有多喜欢桂花和牡丹,哪里都是这些东西的影子。 江玉茜问:“陈公子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陈耀望着面前这个沉静的女孩子,听闻她在自小养在江老太太身边,与安氏貌合神离。 因为江老太太与武安侯夫人当初那场年度打战,陈耀心里对这门亲事确实有些不喜的,所以刚才提出要见江玉茜时口气有些不好。 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陈耀知道自己反抗不了这场家族联姻,他只是想与对方说上几句,让女方不要对自己报太大的感情让他心里有负担。 可是这会儿真见了江玉茜,陈耀心生欢喜改了主意,他说道:“自从听到咱们要定亲,我是专门打听过你的。” 江玉茜面无表情,语气不惊不喜的问:“打听出了什么?”她忍了忍才没说出是否打听出自己养在泼辣的江老太太身边,性子也泼辣阴狠。 陈耀道:“听闻江大小姐自有丧母,我很是怜惜。不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可开心,是否真正高兴过。” 江玉茜本打算听些不好的话,没想到对方却在关心自己是不是真正高兴过,自小没怎么听过温暖话的她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陈耀的关心。 陈耀柔声道:“今日见你,是想告诉你。不论你在江家如何步步为营,进了陈家的门,你只管做你的二少奶奶就是,万事有我!” 万事有我!江玉茜心里一动,一股陌生的感情涌上心头,她知道这叫做感动,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体验一把。 见江玉茜低着头不说话,陈耀从腰间摘下随身的玉佩递向她:“这是我一出生,母亲就送给我的,说将来要交给我的媳妇。如今我就把它交给你,从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江玉茜不想去接,可是手却不听话的伸了过去,陈耀趁机将玉佩放在了她的手中,无意划过江玉茜细嫩的手指,陈耀心里升起一丝涟漪。 江玉茜握着玉佩,终于抬起了头打量陈耀。 陈耀长眉善目,一表人才,弯弯的眼睛笑看着她,似乎要将对方沉溺在自己的目光里。 这种目光江玉茜是从江睦桐看安氏的时候见过的,她恨着安氏鸠占鹊巢,却也羡慕着安氏与父亲的锦瑟和鸣。 在江家大院,常年看着大伯母和大伯母貌合神离,二伯母和二伯父干脆两地分居,父亲与安氏的感情就显得难能可贵。 如今有人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江玉茜一个不经人事的少女哪能不感动,可是有些丑话必须说在前头,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看着挺近却永远捞不到。 江玉茜下了决心,对着陈耀说道:“我自小丧母,教养上比母亲的女儿少了许多;性格也刚烈强硬,忍不得别人的背叛。我知道自己并不讨人喜欢,你若是不满意,还是趁早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的好,与我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就好。” 陈耀听后扬了扬眉,只感觉江玉茜实在合了自己的胃口,他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现在就是喜欢你这种烈性子,不如咱们试着接纳接纳对方可好?” 江玉茜又道:“我与母亲不合,你就是娶了我也不会从侍郎府得到多少好处的。” 陈耀笑的更深:“我娶的是媳妇,又不是侍郎府。” 江玉茜该说的都说了,见陈耀还是坚持己见,她也无法,心里隐隐的也希望对方是真的。 可是她面上并不显,与陈耀说完这些,屈膝行了一礼便又进了上房,陈耀愣了愣神,也跟了过去。 屋中江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想着趁两个孩子没闹出什么乱子,赶紧把婚期敲定的好。一方急着娶儿媳妇,一方急着嫁女儿。 等江玉茜和陈耀进屋时,听到的就是两人的婚期定在中秋之后,九月初九,竟然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不到。 冯夫人看了看儿子的神色,知道他对江家大小姐很满意,也欣慰的过去拉住了江玉茜的手,拿出一对透着水光的白玉镯子套在她的手上,一低头看见江玉茜手里的玉佩,冯夫人笑的更开怀:“过不了两个月你就是我们陈家的媳妇了,你放心,我也没个女儿,从今后就把你当女儿待了。” 安氏也笑着说:“早听闻冯夫人疼媳妇,如今我们茜姐交给你,我这心呀总算能放下了。” 江老太太也了了个心思,又见陈家重视江玉茜,也给了六十四抬的聘礼,又对江玉茜很满意,只感觉最近头顶的一团晦气一扫而过。 江玉茜这就算定下了日子。 淮阴侯清除了面前一座障碍,江玉芳毕竟是隔房的,他还没放在眼里,江玉茜这里一定下日子,那里他就拉着宣平侯夫人登了侍郎府的门,软磨硬磨的让安氏松了口,将他与江玉菁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四月初九,只待三月三江玉菁行过及笄礼,两家就准备着完婚。 118御状 淮阴侯与江玉菁的定亲消息迅速在贵人圈传开,众人皆羡慕京中第一金龟婿被侍郎府抢了,一时之间再无人说起江老太太与安丽的年度第一大八卦,转而带着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心情恭维起安氏来。 然而安氏还没被恭维的飘起来,京里众人的目光迅速被另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给夺去了。 此事说起来与玉萱也有些渊源,当初在安府做个女先生的崔氏,原名崔成君。 崔先生也是个苦命的女子,父母被亲叔叔婶婶夺了性命,又被堂妹抢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这还不是结束,更过份的是崔家上下还要拿她去讨好上司,送她做人妾室。 还好崔先生命中有贵人相助,不但没有被族中人给卖了,还借着贵人的势将崔家拖下了水。 可惜的是当初因为证据不足,杀父仇人依然活跃在朝堂且权势愈盛。 八月初的京城,桂花的香气还没有弥漫整个京城,暑气刚过天气有了丝凉意。 一大早就要上朝的官员们或做轿或骑马,络绎不绝的从家里出来朝内城去,眼看着就要进入正阳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位风华幽静、满身素服的女子此刻正跪在正阳门前击打着门前的石狮子鸣冤,口口声声的喊着状告当朝阁老杨千华,指认其杀人夺产、恶行乡里。 众官员面面相觑,有人正在马上吃早餐的,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烧饼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张着嘴惊讶的看着那打石狮鸣冤的女子。 有那与杨阁老相熟的,左右巡视没有看见杨阁老的车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将女子拉下去,却都碍于人眼没一个主动的。 通政使得了上面的信,今天早早的候在正阳门,这会果然看见一女子跪在正阳门打石狮子鸣冤,等着周围官员越聚越多的时候,他终于挤进了人群。 人们见通政司的头来了,纷纷让道。 通政使也没有问崔氏话,直接接了崔氏的诉状,命随从将崔氏带进了通政司府衙。 江侍郎的府邸此时也进入新的一天,下人纷纷从前街进入侍郎府,值了一夜班的丫鬟、婆子也开始与进府的姐妹们交接。 安然居此时还是一片黑暗,最近侍郎府喜事连连,安氏忙的不可开交,直接免了玉萱等人的请安,让她们在各自院子里吃饭园子里玩耍,无事不用再去正院。 不用在母亲面前晨昏定省,玉萱也学着玉菁同样的免了在江老太太面前的晨昏定省,江老太太眼不见为净竟然对此事没有什么反应。 也不是玉萱不通大礼,实在是江老太太太能作。 来到侍郎府这才几日,先是挑拨江睦桐和安氏的关系,接着就是不顾体面与安丽门口骂街,接着还想偷龙转凤换了江玉茜和江玉菁的婚事。 玉萱是看明白了,老太太这块石头是捂不热的,那为什么还浪费自己那些孝心呢,不如多对父母好一点是正经。 院子里秦嬷嬷已经盯着粗使丫鬟们将角角落落打扫干净,又让小厨房备下热水和清粥,这才慢慢悠悠的进屋子看看玉萱起了没有。 玉萱其实已经睁开了眼睛,就是不想起床。 值夜的青棋笑话她:“夫人这才免了几天的晨昏定省,小姐就懒的赖起床来。” 玉萱躲在被子里笑:“天气凉了,早上竟然眷恋起温暖的被窝,真想一觉睡到大中午。” 青棋道:“小姐这是在闺阁里,还能享受几天这种赖床的日子。将来嫁了人做了人媳妇可就不能这么懒了,每天在婆婆面前晨昏定省还是最基本的,不站着伺候婆婆吃饭都算您稍高香了。” 玉萱道:“想那么久的事情干什么?如今该担心这个的是我姐姐。”说完自己闷在被子里偷了,最近自己一无聊就去打趣玉菁,玲珑馆已经看见她就关院门了。 见主子又淘气,青棋也想到如果玉萱如愿嫁给安家表少爷,都是自己的亲人,安家二夫人定不会为难玉萱的,青棋也跟着笑起来。 秦嬷嬷进屋正看到此景,问道:“笑什么呢?小姐醒来还不赶紧起来,不要把头放被子里。捂了一夜的废气了,小心又吸进去。” 玉萱探出头:“知道了嬷嬷,您起的倒早。” 秦嬷嬷慈爱的望着玉萱道:“年纪大了觉浅,我卯时就起来去园子里转了一大圈了。” 玉萱坐起身,一面让青棋给自己穿着衣服,一面说道:“嬷嬷是不是因为这个好习惯,这么大的年纪身子还这么硬朗的?” 秦嬷嬷道:“可不是。我要好好养好身体,将来得看着小姐出嫁,还要抱小小姐呢。” 玉萱羞的脸通红,扎进青棋怀里不起来。青棋笑着对秦嬷嬷说:“嬷嬷怎么开起小姐的玩笑来,小姐这才多大可不能这么打趣。” 秦嬷嬷乐呵呵的又转出了门,看雁书去提热水了没有。最近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越来越懂事端庄,知道给安氏分担家事,她心里高兴。 玉萱起了床吃了饭,先去耳放里看了看养伤的墨琴,见她已经好的差不多,终于放了心。 江世圩那几棍子打的可不轻,墨琴虽然没伤到内里,却也是歇了这些天身上才消了肿没那么疼了。 安然居的人都恨江世圩浪荡公子、不务正业,把手都伸到小姐院子里来了,可是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江世圩至今还躺在前院“哎呦哎呦”的养着伤。 却说玉萱带着雁书、染画在园子里转圈消食,还没转够一圈,安氏身边的秋凌匆匆走进来,找到玉萱说老爷有请。 玉萱一愣,问秋凌:“父亲不是上朝去了,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秋凌看看天,奇怪的说:“不是很早呀,兴许是衙门里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雁书悄悄提醒玉萱:“小姐起的晚,此时已经巳时三刻,若衙门没事老爷确实该回来了。” 玉萱醒悟,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秋凌:“秋凌姐姐可知道父亲有什么事情找我?” 秋凌答道:“奴婢也不知道。老爷还唤了三小姐过去呢。” 玉萱道:“姐姐已经过去了?” 秋凌点头:“是的。” 玉萱心里存着疑跟秋凌去了正房东厢,江睦桐与安氏坐在上首,江玉菁坐在安氏左手边,三人见玉萱进来,都望了过去。 玉萱进来行了礼,问:“怎么我一进来大家就不说话了,都望着我做什么?” 江玉菁招招手,把玉萱拉到自己身边,愁眉苦脸的说道:“你可知道崔先生今儿个一大早,跪在正阳门前击打石狮子鸣冤告御状?” 玉萱心里一惊,不及想崔先生有什么冤屈,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本朝律法:凡是民告官者,坐笞五十,虽胜亦判徒二千里! 119暗示 玉萱听闻崔先生竟然跪在正阳门外击打石狮子鸣冤告御状,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凡是民告官者,坐笞五十,虽胜亦判徒二千里!崔先生这是不要命了吗?” 江玉菁也道:“崔先生只不过是个弱女子,父亲,朝廷可动刑了?” 江睦桐叹气:“祖宗定的律法岂能因为她是弱女子免了的?早有人认出了她就是当初京城有名的坐馆女先生,还有好事者提到崔氏之前在安府坐馆三年,想把安府牵扯进去。” 安氏开始还只是同情崔氏,如今听到会牵连到安府,惊问:“圣上可信了?” 江睦桐摇头,从头说起:“通政司将崔氏的状子接了,见兹事体大匆匆的又递给了圣上。上朝之时,圣上直接让人在殿外对崔氏坐笞五十,又命人将她带进大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冤情说了。” 安氏急问:“崔氏到底有什么冤情值得不要命的去告御状?她的叔叔婶婶不是已经倒了吗?” 江睦桐继续说道:“你当她的婶婶是谁?就是当朝阁老杨千华的大女儿,当初崔氏父母路上遭遇匪徒本以为是她叔叔下的手,谁知道崔氏又有了新证据,直指杨阁老买凶杀人!” 安氏大惊:“好好的一朝阁老,又怎么会去杀一个江南世家的族长?难道只为女儿女婿掌控家族之权吗?这也太没道理了。” 江睦桐道:“崔氏找到了当初劫匪的一个小头目,将其带进了京,通政使已经审讯过做了口供了。崔氏所告句句属实,那小头目手里还有杨阁老书信一封。人证物证俱在,杨阁老买凶杀人的罪名板上钉钉!” 玉萱不理解:“崔先生不过一介女流,哪里寻得到劫匪的头目?莫不是有人相助?” 江睦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天杨阁老的人还想攀扯上你们致仕的外祖和刘阁老,说是崔氏之前一直在安府坐馆,也许这一切都是安阁老愤恨被迫致仕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玉菁冷笑:“朝廷倾轧罢了!有本事对着丁首辅去,总在背后诋毁内眷和致仕的老人算什么男人!” 安氏皱眉:“事情到底发展的如何了?三郎你快说,真的要牵扯上父亲吗?” 江睦桐道:“夫人多虑了,圣上当时就驳了回去,说安阁老是他亲自请去青山书院做山长的,说这话的人是质疑背后也有圣上的的影子吗?” 玉萱问:“崔先生如何了?挨了五十下子,可还受的住?她的案子圣上怎么处理的?” 江睦桐道:“我也不知道。圣上只是让人直接拿下了杨阁老,又派出一队金吾卫围了杨府,抄家找证据去了。后面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杨阁老是翻不了身了。这几天你们别出去,街上太乱。” 玉萱见江睦桐没听懂自己的话,又问了一遍:“崔先生怎么样了?” 江睦桐这才反应过来小女儿问的是崔先生本人,他答道:“已经上了药押在通政司的牢里,只等着杨阁老的案子坐实了,上面就将崔氏往北流放二千里。” 玉萱心疼的落泪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无论父亲愿不愿意,我都要去送送崔先生。” 江玉菁在旁边也点头同意。 江睦桐本不愿意,安氏道:“往日见崔先生柔柔弱弱,没想到是个坚韧不屈的奇女子。三郎,她毕竟教导咱们女儿一场,就让她们去送送吧,好歹全了师徒情义。” 江睦桐想了想,杨阁老反正已经倒了。 崔氏有难,女儿过去送一场不但与名声无损还能得到众人的钦佩,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杨阁老的案子好像上面早有准备,从崔氏告御状到杨家抄家下狱不过三日的时间。 让人更瞪掉眼珠子的事情是,金吾卫竟从杨阁老家里抄出了不少于国库的家财,以及多封通匪的信件,其中杨阁老一些政敌被打被劫甚至丢掉性命的全有在信上一清二楚,崔氏父母反而显得无足轻重了。 更有杨府内眷交代出当初是杨府派人用迷药迷了丁首辅孙女和太常卿家的公子,丁小姐的人命终于找到真凶。 圣上轩然大怒,下旨杨府男丁十二岁以上者全部斩首,女眷收录教坊入了乐籍,与杨阁老交好的各级官员也不同程度的受到了牵连。 让人不解的是,丁首辅在看着杨阁老斩首示众后,也上书告老还乡,圣上连推辞都没有直接同意了。 一时之间京城充满萧杀之气,人人自危;朝廷内阁五人竟去了四人,每天上朝的官员少了将近一半。 中了进士的青山书院学子还没有历练,圣上一面调政绩卓著的官员进京审核,一面下旨明年二月大开恩科,招全国学子进京。 这一切与玉萱无关,她一直等着杨阁老的案子过去,等到崔先生的判决下来。 那一天,玉萱早早的与玉菁去了城外长亭,翘首等着崔先生的身影。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崔先生等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两人眼前,待众人走到玉萱姐妹面前,玉菁拿银子塞给了押送的衙役,让他们通融片刻。 衙役也同情崔先生,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被奸官害的家破人亡,他接了银子道:“两位小姐尽管与崔姑娘说话,只不要误了我们下一站投宿的时辰就是。” 待衙役走到一旁,还不及玉萱姐妹说话,被云姑搀扶着的崔氏笑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姐妹一面。” 玉萱和玉菁都红了眼睛,上前搀扶住了崔氏,玉萱道:“崔先生,您身上的伤...”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崔氏道:“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幸亏庆王妃请了大夫,上药上的及时。说起来,我在安府这三年能有你们三个学生,实在是我的福分。” 玉萱道:“先生坚持离开安府,为的就是今日吗?” 崔氏点头:“父母的仇人还在逍遥法外,我又怎么睡的安稳。” 见崔氏神色黯然,玉菁劝道:“好在如今大仇已报,先生两年后就可以重新回京了,到时候我奉养着您。” 崔氏笑着摇头:“有你这句话就好了,我是不会再回京了。据说北国风光绮丽,我倒想去看看。这一生一直在南边和京里呆着,倒想四处走走看看。” 玉萱心里有疑惑,问道:“先生,您是怎么捉到那土匪头目的?” 崔氏道:“自然是贵人相助。” 见玉萱还想问,她又道:“我不会透漏给你们是谁的,贵人自然是贵人,知道太多反而睡不着觉。” 玉萱听了,也听话不再问,只扶着崔氏不让走。 崔氏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头,望着玉菁道:“听闻玉菁与淮阴侯喜结良缘,我很是欣慰,小侯爷义胆冲天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孩子。” 玉菁红了脸,谢过了崔氏的祝贺。 崔氏又转头对玉萱说:“以前在安府,见你与安家二公子相交甚好,如今他可还与你好?” 不等玉萱回答,崔氏又道:“不知为什么,看见二公子,总想起少年时崔府里、杏花雨下,我与苏家公子头对头看琴谱的日子。” 120不悟 说完,崔氏重又扶住云姑,对二人道:“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要赶着上路,否则天黑时就无法投宿了。” 玉萱急急接过了青棋手里的包裹塞给云姑:“姑姑,这里有些散银,您和下生路上打点。另有些银票我缝在了衣服内衬里,你们千万记着不要把里面的衣服弄丢了。” 云姑要推辞,崔先生道:“接住吧,这也是她们的心意。” 云姑这才接过了玉萱的包裹,笑着向两位江家小姐致谢后,搀扶着崔氏上路了。 眼见着崔氏等人走远,看不见了身影,玉菁回转身道:“咱们也回去吧,大伯母今日也该到京了。” 玉萱还在那里回味着崔氏的话,只觉得崔氏对自己说起二表哥时,有些意味深长。 她问道:“姐姐,你说崔先生为什么说看见二表哥就想起她与苏家公子的青梅竹马来?是说我与二表哥也是青梅竹马吗?” 玉菁沉默了一下,看了忐忑的玉萱一眼道:“崔先生和苏公子结局如何你不知道吗?” 玉萱哑然。 玉菁叹口气,又道:“看你死心眼的样子,我实在懒的说你。可你是我亲妹妹,我不得不提醒你,崔先生的意思很清楚,二表哥跟苏公子一样,不是良配。” 玉萱反驳:“崔先生为什么不直说?姐姐兴许理解错了。” 玉菁不高兴了:“既然你不相信,又问什么?崔先生讲话一向说一半留一半的,你认为我错了就错了吧!你自己想一想,自从姨母上门大闹、父亲被停职在家后,二舅母和二表哥可曾上门安慰过母亲没有!” 说完扶着慧香的手径直上了马车,青棋也悄悄的过来请玉萱上车。 两姐妹坐在车里你瞪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开口说话,都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马车进了侍郎府。 大伯母江吴氏果然已经进府了,此刻正由安氏陪着在上房江老太太处说这安庆江家大院的事宜。 玉萱和玉菁进去时,屋里江吴氏正笑着给大家说百寿牌坊的情况,玉芳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害羞的低着头,屋里却没有江玉茜的身影。 玉菁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转身回自己院子了,江吴氏张开的嘴没来得及喊出“菁姐”来,就尴尬的停在了原地。 安氏有些恼玉菁面对江家人就变得无礼的模样,可是玉菁早没了身影,她只好去瞪玉萱。 玉萱中了无妄之灾,硬着头皮笑着走进屋去,先给江老太太行了礼,又冲江吴氏道了万福,才坐会安氏身边。 江吴氏闭了闭嘴巴,复又笑着开口:“萱姐回来了,这是去哪了?” 玉萱笑答:“去城外送个朋友,大伯母几时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江吴氏笑着说道:“就爱萱姐懂事的样子,咱们娘俩可有小半年没见了吧,看着萱姐感觉又好看了许多,气质也上去了。” 玉萱笑着谦虚了一下,见江玉芳依然害着羞,好奇的问道:“二姐姐脸红什么?” 江玉芳不提防玉萱一问,脸更红,扭向了自己的母亲。 江吴氏得了门称心的亲事,自然也是高兴,她搂过江玉芳道:“刚才鸿胪寺卿家来了人下了聘礼,三十二抬呢!” 本朝富贵人家,三十二台的聘礼已经是最高的礼节了,江吴氏深感受到了亲家的尊重,本来还担心玉芳是那种原因定的亲,怕对方看不起自己的女儿,此刻可算是放了心。 玉萱闻言,先看了江老太太一眼,见祖母若无其事;她又看了安氏一眼,母亲使了个眼色。 她心里就知道了,估计没人给江吴氏提起淮阴侯和陈府都是六十四抬聘礼的事情。 玉萱也不去提及,只笑着说:“真是羡慕二姐姐,得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江吴氏笑:“咱们家的姑娘都嫁的好,茜姐也是说的京官,菁姐以后还是个侯夫人。我的天呢,早几年可想也没想过的。” 江老太太嫌她一说话就小门小户的样子,若不是老太爷去的早孩子们还小,她一个妇道人家守寡拉扯着孩子艰难,哪里会给大儿定个破落户家的闺女。 她敲了敲桌子,等着江吴氏住了嘴才道:“咱们是百年世家,祖上皇后都出过,一个二品侯的夫人也值得你惊讶成这个样子。” 江吴氏见她发话,不敢再胡乱开口了,她在安庆江家大院做掌家夫人也是个傀儡,背地里还是江老太太做主的。 她早听闻江老太太在京里吃了亏,具体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京里还是小心点为好。 这样想着,江吴氏心里也有了章程,笑道:“媳妇这不是看着咱们家的姑娘一下子三个都定了好亲,高兴的。” 江老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这回你一来,亲家就上门送了聘礼定了日子,你嫁妆可是抬来了?说好在哪里出嫁没有?” 江吴氏笑着答道:“嫁妆我直接带来了,三十二抬,每个箱子慢慢的都插不下手去。”她本意是准备六十四抬的,可是老爷突然折了银子,她好不容易保下了自己的嫁妆。 可是她又不止芳姐一个孩子,如果给芳姐嫁妆太多两个儿媳妇不高兴,只好从六十四抬降到了三十二抬。 好在每个箱子都装的满满的,也不失体面。 江老太太却皱了皱眉头:“三十二抬?” 江吴氏脸上有些挂不住,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她说道:“咱们安庆嫁闺女,三十二抬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当年姑奶奶下嫁,也是三十二抬的。” 江老太太脸一沉:“你也知道姑奶奶那是下嫁!芳姐这是嫁进鸿胪寺卿家去,在京里你三十二抬的嫁妆抬出去让人笑话吗?” 江吴氏也不干了,直接说道:“那母亲让我怎么办?您又不是不知道!” 江老太太叹口气,道:“少不得我给你些补贴,回头我给芳姐添两个铺子两个庄子做添妆,也放进嫁妆册子里头吧,别让她婆家看不起。” 见江老太太给了添妆,安氏也想着都是自家的姑娘,她也多添些妆别让芳姐为难。 玉萱扯了扯安氏的衣服让她不要说话,安氏回头看了看玉萱,想着女儿也许另有主意,所以也没开口。 江老太太与江吴氏一唱一和就是想安氏能出出血,多给芳姐争点东西,此时见安氏稳坐泰山不往上理会,江吴氏有些生气,频频看向安氏。 121胡搅 江吴氏这番动作,让玉萱更加确定祖母与大伯母唱了场双簧戏,目的就是抬着母亲多出些添妆,最好把嫁妆也备齐了。 玉萱装作不懂,问江老太太道:“祖母怎么只给二姐姐这些?听说您给了大姐姐四间店面四个田庄,不知道又给了压箱底的银子没有呀?” 江老太太和江吴氏闻听此言脸色俱是一变。 江吴氏不待江老太太发话就先扯了扯嘴角,问道:“母亲给了茜姐四间店面四个田庄?” “对呀。”玉萱看也不看江老太太那张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的脸色,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我亲耳听姜嬷嬷说的,姜嬷嬷不是祖母的心腹吗?肯定不会错。” 其实消息是染画打听来的,也不知道那小妮子用了什么法子连上房老太太屋里的事情都能打听清楚。 所谓用人不疑,玉萱也不去问,只感叹染画简直是个做细作的天才,顺便庆幸染画是自己这边的。 江老太太听说是姜婆子传出去的,抬眼瞟了姜婆子一眼,姜婆子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叫道:“老太太明察!” 她又回头冲玉萱道:“我什么时候给四小姐说老太太给大小姐添了多少了?四小姐怎么顺口开河冤枉老奴!” 玉萱捂上嘴巴,惶恐的问江老太太:“祖母,姜嬷嬷这是质问我吗?”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江老太太长吸一口气,没理会玉萱的话,脑子里迅速转动想法子把这页揭过去先。 安氏不乐意了:“姜嬷嬷,我看你自幼伺候在老太太身边,才敬重你三分。萱姐说真话说假话,岂是你一个奴才能质问的,难道当老太太以及我和大嫂这些主子都是摆设不成?” 姜婆子平时再得意,也是个奴才,如今被安氏这一问也不敢再冲玉萱咋乎,只望着江老太太,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做主。 江老太太心里有了计较,说道:“且不管谁说的,我给茜姐添妆多些是事实。你们有什么不满,还是看不得一个自幼丧母的茜姐多得一点半点的东西?” 江吴氏站起身,面色不敢有任何不满,心里却是嘀咕着老太太偏心的。 安氏最讨厌江老太太提起江玉茜动不动就是“自幼丧母”,就算没了亲生母亲,自己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母亲,江老太太这不是咒自己吗? 安氏稳坐着不起身,盯着自己的鞋面也不出声。 江老太太看看两个儿媳妇,习惯性的敲敲桌子道:“茜姐的嫁妆至今还没个着落,只是公中的那五千两银子。你们自己想,江家的嫡长女出门只有这么点嫁妆,说出去你们脸上有光还是咱们江家有光?” 江吴氏小声说道:“三叔是二品侍郎,自然有好东西给茜姐。老太太做人不能太偏心,芳姐也是长在您身边的。” 声音虽小,却正好让江老太太听的清清楚楚。 江老太太本意就不是针对她,瞪了这个蠢笨的大二媳妇一眼,对安氏说道:“前个儿老三可给你说了茜姐的嫁妆事宜?眼看着过完中秋茜姐就出门了,我怎么看你还没动静给茜姐准备嫁妆?” 安氏心中有气,此时也不管得不得罪江老太太了,抬头说道:“本来准备的,可是好好的大雁没了,谁心里舒服?我凭什么给一个坏我亲生女儿好事的人准备嫁妆?往日我不争不抢是因为我敬重您,可是这件事让谁说也是我占着理!” 江老太太没料到一向懦弱的安氏突然有勇气反驳自己的要求,果然是往日看走了眼,安阁老的女儿又能软弱蠢笨到哪里去? 江老太太冷笑:“你这是讲明了不给茜姐备嫁妆了?到时候茜姐出门抬着少的可怜的嫁妆出门,随后菁姐十里红妆,你的名声在京里可就坏了。” 安氏有些犹豫,玉萱插了一嘴:“大姐姐不还没出门子吗?母亲也许准备了,让祖母这么一说倒像是祖母逼着母亲给嫁妆了。大姐姐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儿,这嗟来食也不知道会不会要。祖母到时候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江老太太目光转向玉萱,冷笑:“萱姐就学的这规矩吗?对长辈横加指责!” 玉萱一撅嘴:“规矩不规矩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讲个理。” “你是说我不讲理!”江老太太喝道:“茜姐一个嫡长女,初了我谁疼她!我为她多争些嫁妆不行吗?” 玉萱撅着嘴道:“咱们又没分家,父亲的俸禄大半交给了江家大院。祖母要争,也是往安庆江家大院公中拿银子去。怎么一到京里,羊毛就只在我父亲一人身上號呢?” 说完就转向江吴氏继续道:“大伯母,您看着大姐姐长大的,肯定也舍不得大姐姐嫁妆太单薄。不知道这回来,可从公中给大姐姐带了那五千两的份例没有?还是想着多疼大姐姐些,多带了几千两?” 好人做不成了,那就大家一起做坏人,凭什么母亲吃亏你们落好呢? 江吴氏哪里记得给江玉茜带公中那五千两的嫁妆,她自己女儿的都想让侍郎府出呢。 此刻突然间玉萱把矛头对向了自己,一时没准备,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我没...” 玉萱笑:“怎么大伯母只顾着二姐姐,把大姐姐忘了?亏了大姐姐对您比对我母亲还亲。” 她又转向老太太:“以前祖母常说大姐姐出嫁时会给她准备十里红妆,怎么临到出门了,就拿出四间店面四个田庄?大伯父不是最能赚银子吗?公中定还有许多呢。” 江吴氏怕江老太太一气说出江睦霖亏损银子的事情,传出去影响了芳姐的亲事,急急的说道:“咱们家不正在修牌坊吗?” 玉萱道:“过年时,修牌坊的钱不是父亲、大伯和二伯一起对的吗?哪里用的着公中的银子?还是大伯母想给大姐姐一个惊喜?” 眼看着玉萱把整个话题歪了,问的大儿媳妇张嘴结舌,江老太太敲敲桌子:“现在说的是你母亲给茜姐多少嫁妆,你问公中出多少干什么?公中是公中的,做母亲的总不能连压箱银子都不给!” 玉萱转转眼珠,问:“怎么不见大姐姐?” 江老太太道:“你找她干什么?她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玉萱噗呲一笑,只问安氏:“母亲,我年纪小不懂事。可是上回表姐出嫁,大舅母给表姐的压箱银子都是偷偷的。咱们家要大声嚷嚷出来吗?” 江老太太刚才还说着嫁妆,自己给气糊涂了,脱口变成了压箱银子,玉萱这臭丫头就往压箱银子上歪。 她想揉揉脑袋,手刚扶住脑袋,眼尖的玉萱就嚷嚷起来:“呀,祖母是不是累了?咱们呆的时间太长,祖母都累了。大伯母、母亲、二姐姐咱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说着就拉安氏起身,给江老太太屈膝一行礼转身出了上房。 122偷给 安氏和玉萱刚出门就听到屋里传来瓷杯破碎的声音,吓了安氏一跳。 安氏在不涉及自己儿女的事情上一向没有急智,这会也还没明白玉萱的用意。 她责怪道:“看你把你祖母气的,她说什么咱们听着就是,反正我一分银子也不出就是!” 玉萱正想说话,余光就看见玉茜捧着个花瓶从角门处转了出来。 她笑问:“大姐姐好兴致,采这么多花儿装饰屋子?” 江玉茜没提防在院子里遇见安氏母女,尴尬的点点头,迈腿就朝上房走。 玉萱拦着她:“大姐姐待会再进去吧,祖母正生气呢。” 玉茜一愣,玉萱看着她的神色说道:“哎呀,说起来都怪大伯母,光惦记着二姐姐嫁人,姐姐公中五千两份例的嫁妆都没给带回来。” 江玉茜听见跟自己有关,更不说话了。 安氏最心软,前一刻还生者江玉茜的气,现在看她可怜兮兮的,连平时自拟最疼她的大嫂,关键时刻都只有自己的孩子。 想想江玉茜也怪不容易的,自幼丧母,又要奉承江老太太那种脾气的祖母来求生存。 她虽气江玉茜处处去她过不去,可那也是被人刻意养歪的结果。 于是安氏道:“孩子,你先别去上房了,先跟我回屋去。” 江玉茜开口说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玉萱上前拉住她:“大姐姐还跟咱们客气吗?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一起去母亲那里吧。” 她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江玉茜随安氏回了东厢,江玉茜身后的春兰和冬梅对视一眼也紧紧跟了上去。 上房里江老太太不及安氏母女出门就气的摔了个杯子泄火,怒道:“看看,看看!越来越不将我放在眼里,若不是为着催催茜姐、芳姐的亲事,我跑来京里受她的气!” 她看到姜婆子还跪在地上,翻了个白眼道:“还不起来,跪给谁看!” 姜婆子跪着不起:“老太太明察,我真没给四小姐说。” 江老太太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江吴氏和玉芳,道:“起来吧,一个小丫头片子在我面前使离间计,还太嫩了。” 姜婆子一听这话,心里大喜,忙站起身顺口又填了安氏母女一把:“三太太看着老实,今天您看看,背地里把两个姐教的,尽给老太太您对着干。” 江老太太没说话,等于默认了这句话,姜婆子又屁颠屁颠的站回了她的身后。 江吴氏见江老太太不说话,刚才让玉萱一搅和,也没从安氏手里给玉芳讨了好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此刻也没心情应付老太太,拉着玉芳道:“母亲安歇,我们也先回房去,明日再跟您请安。” 江老太太摆摆手让她们出去,自己在屋里生闷气。 好好的局面被玉萱胡乱一搅和,什么好处也没从安氏手里捞到,真是气人。 安氏这里带着江玉茜和玉萱回了东西,想了想让田嬷嬷从里间拿出个匣子推给了玉茜。 江玉茜没接,抬头看了看安氏,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安氏解释道:“这是我早给你备下的嫁妆,里面有五千两银票做你的压箱银子。另有在杭州就给你攒下的田庄、店面各四个,听说老太太也给了你些,十里红妆虽说不上,但也拿得出手了。” 江玉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五味具杂,却不伸手去拿匣子。 安氏叹口气,说道:“眼看着你就要出门子了,我也说句心理话。平时你不理我,我不怪你,可是前个儿你糟蹋那对大雁我是真生气了。我是后母,你不待见我正常,可是菁姐和萱姐都是你的亲姐妹,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对你妹妹的聘礼下手?” 江玉茜不说话,安氏继续道:“这些东西我本来生气不想给你,可是我过不了心中的坎。你这孩子,自小不跟着我,我也不知道你每天想什么,你拿着这盒东西就当全咱们娘俩母女一场吧。” 江玉茜抬起头问:“夫人这是同情我吗?还是为自己恕罪?” 泥菩萨也有几分气性,江玉茜这话一出,安氏就知道江老太太平时在这个继女面前都说自己什么了。 安氏道:“不管你怎么误解,我问心无愧!以前在杭州时,往安庆带东西哪里少过你那份?谁是谁非以后你自己会知道,这盒东西是我和你父亲对你的心意,你爱拿不拿,反正我是送了!嫁妆册子回头陈家来人我会交给他们的,你自己那份我装在了箱子里自己去找。” 江玉茜听了安氏的话,心里一动,她何曾见过安氏从杭州带来的东西过? 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伸手拿了匣子递给身后的冬梅,说道:“那就谢谢夫人了,咱们谁也不欠谁,从此就两清了。” 江玉茜起身要出门,玉萱道:“大姐姐,这些东西自己收好,祖母那里你长个心眼。” 江玉茜回头冷笑:“你倒挑拨起我和祖母的关系来。” 玉萱回道:“总之是为你好,大姐姐在祖母面前多个心眼总是好的,以后你就明白了。” 江玉茜不再理两人,抬腿出了屋子去了上房。 许是玉萱的话起了作用,也许自己本身就有疑虑,安氏给嫁妆一事江玉茜并没有向江老太太提起。 看着江玉茜出了门,安氏转向玉萱:“我还没问你,刚才在上房你拽我干什么?还那么多话惹的你祖母生气,我怎么没听明白?” 玉萱笑着过去给一面安氏揉着肩膀,一面解释:“母亲没听出来吗?开始时大伯母和祖母一唱一和想激着您多给二姐姐些添妆,后来祖母又责怪你不给大姐姐准备嫁妆,她们想着法子的从你手里往外抠银子。母亲,您太有钱惹人眼红了。” 安氏没理会玉萱话里打趣自己的东西,只说到:“侄女出家添妆都是有定数的,我怎么也得跟你二婶娘一样才对。另外茜姐的嫁妆是早备好的,我哪里会不要这个脸面克扣她的嫁妆,只不过这几天生她气,不想早点拿出来罢了。老太太要,我拿出来就是。” 玉萱道:“祖母一发飙您就拿出来,那岂不是拿着自己的东西往祖母脸上贴金?说句大不敬的话,祖母处处挖坑引母亲跳,拿了母亲的好处还得让您落个黑脸,也太不地道了。” 安氏往后靠了过去,玉萱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底,便没有再出声。 她又不是真傻,有些东西过后想想确实生气,如今被小女儿说出来,她也没有反驳。 看来孩子长大了,以后自己要多听听女儿的意见才对。 玉萱见母亲不做声,干脆说些开心的事情:“母亲,听说小侯爷又逮了两只大雁消无声息的扔进了三姐姐的院子?” 一提小侯爷,安氏就笑了:“可不是,那孩子实心眼,听说大雁出了事,悄悄的又打了两只扔进来,把这事掩了过去,真是有心呀。” 玉萱也点头:“小侯爷对姐姐就是有心。” 安氏望向玉萱,若她也能得个如意郎君,自己就圆满了。 123玉萱的亲事 江玉茜的婚事定在了八月十六,刚过了中秋节。 江世垣倒现在还没个人影,安氏心里着急,可是忙着江玉茜出嫁没时间去理会。 到江玉茜出门那天,谁在门口拦门,谁背江玉茜出门都成了个问题,安氏急的嘴上起了好几个泡。 江老太太背后嘟囔着:“到底不是亲生的,早些不安排好,想着让外人看茜姐笑话。” 江世圩伤还没养好,根本没法背江玉茜出门,最后还是让江世坤出马背了江玉茜出门。 等轿子出了门,安氏可松了一口气,转身看见玉萱跟着,想也没想就说:“有亲兄弟最后还用堂兄弟帮忙背新娘子出门,看你哥哥回来我不抽了他的皮!” 玉萱笑:“等哥哥回来母亲再抽他,咱不急。今天是大姐姐大喜的日子,您还是笑呵呵的去招待客人吧。” 安氏自己也笑,忙着去前面招呼亲朋好友。 等一切落定,人走客散,安氏才算真正松口气,回东厢休息。 安王氏带着儿子安传武等在房里,见安氏进来,笑问:“大姑奶奶今天可累坏了,快来!泡好的龙井。” 安氏坐过去,喝了口茶先润润嗓子才问:“二嫂,大嫂呢?” 安王氏笑着说:“家里哪里离得开她,先回去了。我一个人留下来陪大姑奶奶说会话。” 说着看了四周一眼问:“怎么不见萱姐?” 安氏道:“萱姐去厨房看着收拾碗碟去了,一会就回来。” 安王氏“哦”了一声道:“萱姐一年比一年懂事,去年还是个粉团子,今年就能帮着你分担家务了。” 安氏想起小女儿,心里也是甜的:“可不是,多亏有萱姐,否则我还真是撑不下来这场喜事。” “还是有个女儿好,我真是羡慕大姑奶奶。”安王氏不无羡慕的说道。 安氏被引着又说了些萱姐的好处,安王氏边听边看安传武。 安传武笑着低头喝茶,并不搭话。 等玉萱进屋,安王氏招她过去,扶着她爱不释手:“真是个好孩子。” 说着从胳膊上捋下个金镶玉的镯子套玉萱手上,等不及对方拒绝就说道:“你跟你表哥院里说会话,我与你母亲有事情说。” 玉萱心里清楚大概是自己与二表哥的事,羞涩的看了安氏一眼,跟着安传武出了门。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身后跟着丫鬟,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安传武笑道:“那镯子是当年祖母作为定亲之物交给母亲的,今天母亲给了你。” 玉萱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背着手把带镯子的手藏了起来,眼睛只望着地上散落的桂花不说话。 屋里安王氏见两人出去,对安氏笑:“菁姐和小侯爷可定下了日子没有?” 安氏道:“定在了来年四月初九。小侯爷催的太急,我总感觉菁姐的亲事太仓促了,没准备好。” “小侯爷多大了?淮阴侯太夫人早急着抱曾孙子呢,好不容易有个亲事还不早早的娶进门去。”安王氏并不知道小侯爷与江玉菁早就又情。 安老夫人为了两人的名誉并没有给太多人说,像安王氏这种急功近利的性子,她更不会主动提及。 安氏笑说:“还好两个孩子都合心意。” 安王氏见安氏喜上眉梢,趁此机会说道:“你们江家一下子定下了三个姑娘的亲事,效率可是够快的。不知道萱姐你有什么想法?” 安氏一愣:“萱姐?她还小着呢,离及笄都还有两年,急什么?” 安王氏道:“虽说女子及笄才能嫁人,可你看看咱们高门大户里哪个是及笄后才议亲事的。都是早早就定下了!“ 安氏犹豫:“可是菁姐刚订亲,再给萱姐议亲我有些舍不得。” 安王氏笑:“大姑奶奶怎么傻了,只是议亲又不是现在就娶,有个定数,多留萱姐在身边两娘也是一样的。” 安氏潜意识里不太愿意,可是二嫂说的好像又有些道理,她犹豫起来。 安王氏趁热打铁的问:“你看武哥儿怎么样?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咱们两家亲上加亲那可是早早的就说好的。” 安氏道:“武哥儿自然是好的,可是总觉得不该给萱姐定那么早。” 安王氏干脆耍起赖:“我定亲信物刚才可已经给出去了!你也知道,那镯子是当年老夫人给我的定亲信物,如今我传给自己外甥女了,你别反悔啊。” 安氏一听乐了:“我本来就满意武哥儿,看把你心急的。” 说着她望了望窗外,窗外桂花开的正好,两个少男少女站在树下低头私语倒是一番美景。 安氏下了决心:“说实话我内心里不想给萱姐定那么早得亲,可那是自己的亲侄子。不如这样,这事咱们心里先有数,等萱姐及笄了再下小定好不好?” 安王氏也不想逼安氏太急,见对方点了头,她见好就收:“那就说定了,你家萱姐就定给我们武哥儿了。哎呦,真好,我也有了个疼人的闺女。” 安王氏出来时,天色已经不太早了,安传武见母亲喜气洋洋,脸上喜色掩都掩不住,知道事情多半成了。 他暗示玉萱看看两个大人的脸色,又对着她低语道:“等着你及笄。” 玉萱耳朵更热,心里的喜悦压不住的涌上嘴角,幸福太突然了,怎么今生定亲就那么早,老天开眼了吗? 安王氏和安氏乐见两个孩子和睦相处,此刻安王氏笑看着二人道:“武哥儿,赶紧回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安传武又偷偷牵了下玉萱的手,心满意足的随着母亲出了侍郎府。 安氏把玉萱叫进屋,说了安王氏的来意和自己的意思,看着玉萱问:“你心里怎么想的?趁着现在还没小定,若是你不愿意,母亲可以不认下这门亲事的。” 玉萱红着脸,小声的挤出几句:“都听母亲的。” 那就是同意了,安氏放了心,搂着玉萱道:“娘的笑囡囡,母亲真舍不得你早些嫁人。多陪母亲身边几年,你姐姐嫁了淮阴侯,怎么着也得让武哥儿考个功名回来才能娶上我的宝囡囡。” 玉萱把头埋在母亲怀里:“母亲,我都多大了,你可别在外人面前一口一个囡囡的喊我,怪让人笑话的。” 安氏道:“呦,这是长大会害羞了。” 一旁田嬷嬷和春草捂着嘴笑,玉萱干脆赖在安氏怀里不起来。 夏雨进来看了看,抽了个安氏的空隙上前回禀道:“三爷回来了,正在书房里被老爷骂呢。” 124世垣挨打 安氏没反应过来,问:“哪个三爷?” 实在是今天江家大院的人都在,在江家大院江世圩才是三爷,他挨骂肯定是又犯错了。 夏雨见夫人不以为然,有些着急的说:“世垣少爷,咱们侍郎府的三爷!” 这称呼乱的,早些分家就好了,玉萱从安氏怀里出来,问:“哥哥怎么踩着点来了?不是找着挨骂吗?” 可不是,早点来能背着江玉茜上轿,皆大欢喜;晚几天来就说路上耽误了,解释解释也能过得去;偏偏前脚江玉茜上轿,他后脚回家,正赶上江睦桐和安氏火气大的时候。 安氏一听夏雨解释完,推开玉萱站起身道:“正好还没换衣服,走,去老爷书房!” 玉萱也要跟着去,安氏将她拦住:“前院里也不知道还有客人没有,你不方便去,还是回自己院子吧。” 玉萱道:“可是我想哥哥。” 安氏劝道:“反正回来了,还能再跑了不成?你先回去!” 玉萱不情愿的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安然居,还没进院,就见染画急匆匆跑进来:“四小姐!三爷挨揍了!” 玉萱一惊,问:“谁打的?” 染画跑到跟前,气喘吁吁的道:“老爷拿着板子把三爷打了十几下,血都溢出来了。” “好好的为什么打哥哥?”玉萱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问:“也没人拦着?母亲不是去前院了吗?” 染画说道:“夫人到前院时,老爷都打过了。大表少爷也在跟前,可是没拦住,大爷在自己屋门口还拍着手说老爷打的好!” 玉萱听了更气,一进前院,果然如染画所说。 安氏抱着哥哥江世垣心疼的只抹泪,埋怨道:“他再有错训上两句就行了,老爷好好的打什么呢?孩子才刚回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回家刚进门亲爹就先给一棍子,这算什么事?” 江睦桐气的吹着胡子道:“写几封信催他回来。一是过完年就开恩科上场了,二是他长姐出嫁,需要他帮忙。这小子倒好,踩着点为难你我!你不生气你嘴上急的上火?” 江世垣刚才只顾捂着屁股瞪煽风点火的江世圩,此时才看见安氏嘴上全是火泡,他惭愧的道:“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安氏让身边田嬷嬷和春草帮忙扶起江世垣,让回去先上药。 然后她看了从自己进来就老老实实垂头立在廊下的江世圩一眼,对江睦桐道:“老爷心情我知道,这孩子今天是让人生气。可是您想一想,也正是他急着赶路,这才赶着今天回来的。老爷也不问一问就拿板子揍他一顿,你做的可对?再说了,过完年就要上场,咱们家里就他成气,真打坏了我看你还有没有继承你衣钵的儿子!” 这话说的有些很,江世圩脸上一会红一会黑,安氏说着话什么意思?要剥了自己的继承权吗?回头得给姐姐去个信商量商量。 可是面对安氏,江世圩到底不如江玉茜有胆气,始终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旁安传文也气呼呼的说:“姑父就是耳根软,让人挑唆几句就信了。我和表弟接到信就往回赶,紧赶慢赶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谁知道还是迟了。表弟本就惭愧,姑父还动手打人!” 江睦桐定睛一看,安传文嘴唇果然干裂,心里也知道错了,道:“我知道了,回头我让人给他上药。文哥你也赶紧回去吧,安府等你也是等的心焦!” 玉萱站在角门看了这一切,知道这事算了结了,正巧江世垣被搀扶着过来。 玉萱伸手从田嬷嬷手里接过江世垣道:“嬷嬷去照顾母亲吧,我看着哥哥。” 田嬷嬷“哎”了一声,又回到身边无人的安氏身边不提。 玉萱这边接过哥哥的胳膊,一抬头看见江世垣还有心情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有些生气的说:“哥哥就不能早几天或者晚几天回来,正赶着父亲的火气,看你这样子还不以为然。让我看啊,你这板子挨的活该!” 江世垣一脸不以为然的笑着说:“要的就是父亲这一打,我正好躲在屋里不去见老太太。” 玉萱心里一动,问:“哥哥不是最会哄祖母高兴吗?怎么这回该了性子?” 江世垣道:“你以为我在外面就不知道家里的消息?姐姐全写信告诉我了。老太太这么作,我哪有心情去哄她。” 原来姐姐与哥哥信上全说了,玉萱心下了然,见江世垣嘴唇干裂,问:“哥哥真是一整天都没喝水吗?再心急也不能不照顾自己的身子。” 江世垣诡异一笑,道:“你真信?” 玉萱就知道事情没安传文说的那么可怜,问:“哥哥告诉我呗,到底怎么回事?” 江世垣道:“我们刚出晋就被人赖了银子,身无分文的一路扮乞丐讨饭回来的,到京城门口才拿出自己的好衣服换上。” 玉萱有些傻眼:“你、你、你们、扮乞丐要饭回来的?” 江世垣知道说出来没人信,两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竟然舍下身去扮乞丐,他摇摇头:“我自己也不信,可这是事实呀,要不是躲那个...” 话没说完江世垣就闭上了嘴巴,玉萱转转眼珠子,问:“哥哥在外面可是得罪了人?” 江世垣忙摇头否认:“怎么会?没影的事情!呵呵。” 可是他的表情出卖了自己,明明是在外面惹事情了。 他见玉萱不信,只好道:“没什么大事,我自己能处理。你也别问,也不能告诉母亲和父亲!知道吗?” 玉萱翻了个白眼,正好江世垣的屋子到了。 她一撒手,江世垣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一下,幸亏春草扶住。 他瞪了玉萱一眼又想起还有个安氏身边的心腹春草,回头恶狠狠的对春草说:“我刚才说的,你要是敢跟母亲透漏一个字!小心爷废了你!” 玉萱捂着嘴笑,母亲肯定会知道。 春草低着头,不急不缓的说道:“什么事情?奴婢不知道。” 江世垣点点头:“算你识趣。哎呦,父亲这板子真狠,快给爷拿药上去!” 江玉菁也赶了过来,见他还是往日那个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样子,扬声道:“活该!” 见姐姐来了,江世垣身子一直,笑着喊了声:“姐姐!” 江玉菁白了他一眼,转头问玉萱:“到底怎么回事?” 玉萱将前院的事情说了,江玉菁闻言没有出声。 她过去扶了江世垣进屋上药,对其挨板子一事再不发一言。 125无门可回 江世垣一进家就挨了顿板子,江老太太可不高兴了。 这个孙子虽是安氏所出,却挡不住有出息。 世字辈这一代,读书有出息的就一个江世垣,二房的江世堂最近也开始用心读书起来,到底起步的晚了。 一个少年举人和一个成年后才考中举人的,将来仕途是可以想的见的。 所以江老太太再讨厌安氏,对江世垣这个孙子还是很宝贝,期盼着他能将安庆江氏的门庭发扬光大。 宝贝孙子挨了打,她心里就有了气,这气不舍得朝自己儿子发,自然针对的是安氏了。 她还有个理由做伐安氏,那就是不吭不响瞒着自己给了江玉茜一盒子好东西,直到出嫁前一天派人去陈府铺床,她才知道江玉茜嫁妆不菲。 可恨的是自己处处给江玉茜着想,这个丫头竟然伙同着安氏在嫁妆一事上摆了她一道。 江老太太这口气提在心口,若不出来着实难受的很。 可是她找不到机会,安氏自打江世垣受伤,就一直在屋子里照顾。 江老太太总不能没理由的把她叫进上房骂一顿,总要考虑儿子和孙子的心情。 直到江玉茜回门日,江老太太终于逮着机会来了场大爆发。 原来江玉茜出门第三日,按着规矩她与陈耀应该提着礼回娘家的,俗称“回门”。 这一日侍郎府早早准备起来,江睦霖一家、江老太太和江睦桐一家全聚在上房大厅里,等着江玉茜和新姑爷回门走亲。 然而左等右等,从辰时等到未时,江玉茜和新姑爷陈耀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安氏派人去大门处张望了好几回,都说没看见陈家的车架。 江世圩扶着肚子抱怨:“姐姐和姐夫兴奋过头,没起床吗?” 守着几个没出嫁的姐妹,这话说的腌臜,连江老太太都抬头瞪他。 可是没人去在意他话中的肮脏,只焦急江玉茜不会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 安氏低语:“不至于呀,陈府到侍郎府全是大道。就算出事,也得派个下人来打声招呼呀。” 厨子里准备的酒席已经热了一遍又一遍,有婆子上二门处打听能否上席了,可是看见内院丫鬟婆子全噤若寒蝉,也吓得缩了回去。 众人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被安氏打发到陈府探听情况的于管家红着脸、面有愤怒的进来回话。 江睦桐急急问:“茜姐和大姑爷到哪了?” 于管家看了看安氏,又望望江老太太,没敢出声,大家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江睦桐又催促:“有什么话就直说!” 于管家赶紧的跪下回话说道:“奴才没见到大小姐,倒是陈府的夫人和老爷亲自陪着老奴等了一会。大小姐的陪嫁丫鬟春兰出来回话,说是、说是、说...” 于管家偷偷擦了把冷汗,不知道怎么把底下的话委婉的说出来,不让主子们生气。 安氏抄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问:“有什么就直说,不用顾虑什么。” 于管家咬咬牙,这事不是能瞒住的。 他道:“春兰说,大小姐的意思是回门回的是娘家,她现在没有娘哪来的家。大小姐一大早就带着大姑爷回安庆给前面那位太太上坟去了。走之前留下话,说等过几天老太太回安庆了,她再去看您,请您勿怪。” 于管家一说完话,冷汗又冒出来,却不敢再伸手去擦。 众人听了于管家的话,倒抽一口冷气,江玉茜这丫头明目张胆的跟安氏叫起板来了。 玉萱和玉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愤怒,安氏那盒嫁妆是注定喂了狗了。 安氏一口气没提上来,向后倒去,幸亏春草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江老太太余光瞥见,冷笑道:“这会知道晕了,早点对茜姐上点儿心也不至于今天丢大人!” 安氏没说话,玉菁站起身道:“祖母也别借机发作母亲!母亲对茜姐好不好,大家都长着眼睛看着,到底是谁在里面做耗,自己心里清楚。” 江老太太目光一缩,道:“哼!安氏若是个好的,能教导出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丫头!” 玉菁道:“父慈子孝,我实在看不出您哪里值得我敬重!想着受我们的供养,还要做伐我们,天下哪里有这样的的好事!” 江睦霖一家全不敢作声,看着江玉菁和江老太太针锋相对。 江睦桐拉不下脸去,喝道:“菁姐住嘴!不许顶撞老太太!” 玉菁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道:“不顶撞她,难道让她接着羞辱母亲吗?父亲这些年就是看着祖母羞辱母亲来表示自己的孝心?” 江睦桐拍案而起,可不等说话就气急攻心,倒了下去。 安氏不顾自己的身体,忙上前扶住江睦桐,扬声喊道:“三郎!三郎!” 江老太太看三儿子晕过去,也不知道真假,这个孩子打小就不耐烦琐事,一遇事就装病。 她说道:“喊什么!好好的人也被你喊过去了!” 玉萱听不下去,“哗”的站起身道:“祖母,我知道你不待见我的母亲,可父亲是你的亲儿子,您看着他晕倒不去请大夫不着急,反而上紧的拿母亲的错。真是让我见识了一下为老不尊的样子!” 江老太太怒喝:“一个两个是被教导着要忤逆我吗?!来人,将这两个不忠不孝的人给我拉出去打!” 可是她的话说出来,并没有下人刚上前去。 姜婆子还想着逞能,跃跃欲试的要去抓江玉菁和江玉萱,两人身边的慧香和青棋护在前面怒视姜婆子。 姜婆子看看敌我情况,也没敢动手。 江老太太气的发抖:“是我忘了,这是京里侍郎府。全府上下都被安氏教的眼里没我这个老婆子!老太爷呀,你睁开眼看看你儿子娶的不孝媳妇吧。” 见江老太太撒起泼来,江玉菁讽刺的看了一眼再不理会,只吩咐人快去请大夫。 江睦桐却自己醒了过来,先是茫然的看看屋内的情形,想了半天想起原因来。 他脸上有些颓败之色:“我错了吗?原来茜姐心里对我恨到这种程度!” 安氏闻言变了脸色,望向江睦桐道:“三郎这是什么意思?” 江睦桐看着安氏说:“当年骑马游街时,我若没有那一抬头,看见楼上含羞一笑的你,兴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茜姐也不会恨我到不认家门的地步。” 126两败 听着江睦桐诛心的话,安氏捂着心口摇摇欲坠:“三郎第二次说后悔认识我了,真要绝情至此吗?” 此时一直看戏的江睦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轻咳了一声。 江吴氏赶紧上前扶起了江老太太,又对玉萱说:“萱姐,赶紧扶你母亲回去吧;垣哥和圩哥扶你父亲回去。” 她又对江老太太说:“母亲,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家里还得您老主持大局。” 江老太太收了眼泪,冷哼一声道:“这是侍郎府,姓的是安!我能做什么主?” 玉菁以后头,来了一句:“祖母在这里是做不了什么主,还是好好的在上房里呆着。要不您去西城,那里的宅子可姓江,您做的了主。” 江老太太虽生气,毕竟年纪大了,此时早没了力气。 可是这口气又咽不下,她瞪着江吴氏道:“你就看她这么忤逆我?给我掌她的脸!” 这可难住了江吴氏,这会与安氏决裂,芳姐的亲事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眼见着安氏母女出门,江吴氏还不动手,江老太太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江吴氏,怒道:“亏我处处想着你们家,关键时刻却帮着外人欺侮我老婆子。” 江睦桐还没出门,听到此话回头神来一笔:“原来母亲确实是把我当外人的。从大哥亏银子您就瞒着我,这会儿终于说实话了。” 江老太太气:“我说的是安氏,你胡思乱想什么?快让你儿子扶你回去请大夫瞧瞧去!” 江睦桐苦笑一声:“夫妻本是一体,母亲处处为难安氏时,可曾想过儿子?以前我躲开装看不见,想着多孝敬您,您也许就能对安氏好一些。如今您自己也看到了,安氏这三个孩子,早被您的作难和苛责磨的与江家离心离德了。您这是要逼的儿子做个孤家寡人呀!” 江老太太还想说什么,江世垣也开了口:“祖母好好休养身子吧,侍郎府有我和两个姐妹,不劳烦祖母操心。另外我奉劝祖母一句,中什么因得什么果。您不要因为为大伯父筹集银子,将另外两个儿子的心伤了。” 连江世垣也针对自己!等他们父子出了们,江老太太面色阴沉,狠狠的说道:“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这安氏我不会留着的!” 江吴氏眼角一跳,看向江老太太。 江睦霖那里缓缓开了口:“我的事让母亲为难了,好在家里牌坊已经建成了。等芳姐出了门,我就带母亲回家去。” 江老太太这才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说道:“你也看见了,你二弟弟根本就不往银子上头说话;你三弟弟被安氏迷了心窍,心思早就不在江家了。母亲可就只有你了!” 江睦霖站起身,道:“母亲严重了,弟弟们也是有自己的难处。回头我跟三弟好好谈一谈,兴许能回心转意的。” 江老太太摇摇头:“不要费这心思了,没用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是古话却是真言!” 江吴氏被她说的心里不太舒服,她朝着自己的儿子使个眼色。 江世坤和江世圣这才回过神来,上去扶住江老太太,说些俏皮的话哄老太太开心。 厨房里备的酒席也没用上,全家的主子没一个有心情用餐的,玉萱吩咐下去赏了府里的下人。 安氏捂着胸口倚在床上落泪,对着身边的两个女儿说道:“坚决不能做人填房跟死人争风吃醋,我当年一冲动就把自己一辈子毁了,还连累了安府的名声。你们可要长点记性!” 江玉萱劝道:“父亲是被大姐姐气的口不择言了,母亲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安氏摇摇头:“有时候一时的气话反而是真话呀孩子,真话最伤人!茜姐来不来回门我不在意,她不在我心里伤不到我,你父亲却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安氏捂住了脸,哽咽道:“难道我不后悔那天要出门看什么探花郎吗?堂堂一个阁老的嫡长女嫁给一个破落的世家做填房,受着没见过世面的婆婆的气。若不是你父亲温柔小意,我怎么会坚持的下去?这会他却说一切都是错的。” 江玉萱没经过情事,并不知道怎么劝解母亲,她看向江玉菁,却发现江玉菁坐在床前托着腮帮出神。 她只好自己紧紧抱住安氏,静默无语的听母亲哭泣。 好一会安氏才安静下去,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然你们看笑话了。” 玉萱伏在安氏肩上,轻声道:“母亲还有我们。” 安氏拍拍她的背,道:“幸亏有你们。” 江玉菁见安氏情绪稳定了,开口道:“今天闹着一场,祖母大概是住不久了。只是我实在太气,怕以后祖母再为难您。母亲,想办法让江家大院分家吧。” 安氏眼色一暗:“老太太安健,这会怎么可能分家?” 江玉菁道:“一天不分家,我心里一天不踏实。眼看着过完年我也出门,母亲的嫁妆总不能还在我的手里。田嬷嬷固然帐算的好,到底是个奴才。祖母若是突然发难,她不一定挡得住。” 玉萱闻言心里一沉,想起前世江老太太想要的,大概也是安氏的嫁妆吧,只是不知道最后便宜没便宜她和大伯。 安氏听了江玉菁的话,叹口气:“是我一起糊涂,不在这上面上心。如今年纪大了,学起来都晚了。” 她想了想到:“萱姐不是跟你学了一段日子的看帐吗?你把我的嫁妆分上三份,一份你带走,余下的交给玉萱,也学着管起来。” 玉萱自然同意,这辈子能为家里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安氏母女头对头把她的嫁妆分了分。 江睦桐那里,大夫把过脉之后说没什么事情,只不过一时气血攻心,开了一个方子交给江世垣让其去抓药。 经此一事,江玉茜算是正是与侍郎府决裂了,回门这一天对安氏等人的羞辱,让众人铭记在心。 大理寺卿上朝时朝着江睦桐解释,他们夫妻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对小夫妻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请江睦桐不要怪罪。 江睦桐安慰大理寺卿,他不会在意的。 归根究底是他自己往日忽视江玉茜太多,今天多得的一切都是报应,还让对方好好照顾江玉茜,不要迁怒她。 大理寺卿冯夫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连着几天上侍郎府找安氏都被拒在门外。 好好的亲家成了仇家,冯夫人回去没少给江玉茜摆脸子,好在陈耀对她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江玉茜惹的侍郎府轩然大波,自己的小日子却日渐滋润。 127百寿牌坊 江玉芳的好日子紧挨着江玉茜,江吴氏和江睦霖谁也没提去西城嫁女的事情。 安氏顾着伤心江睦桐一时的气话,没空理会大房一家把侍郎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布置着嫁女儿,江睦桐自然也不会主动表达什么不满来。 江玉菁要绣嫁妆,也想不起那么多事情。 只有玉萱,每日里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天天各处查看,将侍郎府上下的奴才敲打了一番,看着贵重的东西都入了库房。 江吴氏本想着安氏没心情理会琐事,自己正好浑水摸鱼将侍郎府的东西装在江玉芳的嫁妆里。 谁想到半路杀出个江玉萱来,她那天见识了两姐妹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连江老太太都敢忤逆,自己若太过份,那小妮子说不准有什么难听的话等着呢。 江吴氏面上夸安氏的两个女儿知心懂事,背地里却偷偷生气。 就怕人比人,江玉茜嫁人实打实的六十四抬嫁妆,这让本来还很满意的江吴氏心里不平衡起来,一个丧母的丫头都那么多嫁妆,凭什么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却那么寒碜。 不管江吴氏背地里怎么咬牙切齿、斤斤计较,江玉芳出门时三十二抬嫁妆一抬没多一抬没少。 安氏的添妆也没显出侍郎府的富贵来,跟江家大院她二婶娘一样是两套赤金的头面,三千两银票。 打发一个丫鬟也比这多不是,江吴氏背地里抱怨的一句不知道怎么传到江玉菁耳朵里。 妹妹前几日为着家里日夜劳累,这会该是她出力的时候了。 江玉菁守着身边众多的丫鬟、婆子就说了,大姐姐嫁人不知道大伯母给了多少添妆,自己要嫁的是二品侯爷,大伯母的添妆不知道会有多少呢? 江吴氏自然听到了她的问题,再也不敢因为添妆的事情多说一句话 江玉芳回完门,她就催着江睦霖和江老太太回安庆去。 江玉茜的事情,让安氏与江老太太算是明着撕破了脸。 哪怕江睦霖说家里牌坊已经修好了,江家大院要办个酒席请县里官员乡绅一起庆贺,二房这次必须跟着过去,安氏也不松口说回安庆去。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媳妇,江睦桐这几日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最后还是江世垣做了决定,他和玉萱陪着江睦桐回安庆,母亲身子不舒服,玉菁就留在家里照顾母亲。 江老太太也没有说好,可也没有说不好,跟着大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侍郎府。 她前脚一走,后脚江玉菁就把上房江老太太用过的东西全部打了包,让江世垣去安庆时带上算作给江家大院的贺礼。 然后她又将上房全部粉饰了一遍,这才让安氏住了回去。 江睦桐对此已经有些认命,只催着让家里下人准备起来,赶在九月初一到安庆,庆祝牌坊建成、招待四方亲朋。 百寿牌坊,世人俗称江家牌坊。通高13米、宽8米,四柱三间三层楼阁式,坊座雕有8头矫健雄狮昂首仰望,8条出水蛟龙绕柱回舞,额坊上饰满盛开的牡丹,与正间上下额枋祥云间翩翩飞舞的5只透雕仙鹤、次间上额枋浮雕的鸾凤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江玉萱刚下了马车,不理会江世垣的惊讶,她带着秦嬷嬷和雁书来到祖宗祠堂前新起的高大百寿牌坊前,伸手轻轻抚着冰冷的石雕,一圈又一圈的绕。 秦嬷嬷和雁书对看了一眼,在玉萱绕到第三圈的时候,秦嬷嬷忍不住说道:“小姐,外面风大,咱回去吧。明天众亲朋来了,小姐有的是时间欣赏,反正在咱们自己家里。” 玉萱喃喃道:“咱们的家是京成侍郎府。” 她本以为安氏会来的,谁想到母亲是真伤了心,父亲怎么道歉也不理会。 不理会倒还好了,说明心中有气。 可怕的是安氏面上只是笑,对江睦桐的道歉根本不理那个茬,分明是没了心。 想起父亲那一日的晕厥,大夫虽说没事,玉萱心里到底不踏实。 离父亲病逝,到不了一年了。 如今百寿牌坊终于建成,怪兽的嘴要张开了。 玉萱扶着牌坊上雕刻的美轮美奂的雄狮,将脸靠了过去,想感受感受石头可会说话,会不会告诉自己解开这一切症结的关键。 秦嬷嬷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奴婢的小姐呦,天气越来越凉,您把脸往石头上趴,是要等着着凉吗?” 玉萱无奈的叹口气,道:“真该把你留家里,让青棋跟来。” 秦嬷嬷笑:“青棋哪有老奴照顾的仔细?江家大院我最熟,小姐有什么跑腿的只管交给我。” 玉萱转头对雁书道:“看,嬷嬷要抢你的活呢。” 雁书笑:“嬷嬷是心疼小姐。小姐,老爷少爷们去了庆仁院,您看咱们是去那里还是直接回庆安院?” 玉萱道:“直接回咱们的屋子,老太太估计也不愿意看见我的。” 雁书和秦嬷嬷护着玉萱回自己的屋子,路过二伯父的院子时,见大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 玉萱问秦嬷嬷:“二婶娘不是说常常在院门里叫骂诅咒吗?怎么这会倒悄无声息的?不会老太太使什么手段了吧?” 秦嬷嬷摇摇头,小声说道:“小姐还是别问了。” 玉萱道:“不打听清楚怎么行?万一祖母哪天对我和母亲下手,咱们连对方的手段都不知道可怎么防?” 秦嬷嬷吓了一跳:“老太太就是刻薄些,不会那么恶毒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玉萱道:“姐姐和我那样忤逆祖母,万一她恼羞成怒呢?” 秦嬷嬷还是不信:“虎毒不食子。” 玉萱突然一笑:“老虎不吃的是自己儿子,咱们做孙女的,还是母亲所出,祖母有一点怜惜之情吗?” 见秦嬷嬷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玉萱知道她自幼长在安府,虽跟着安氏来到江家,眼里看见的最大龌蹉就是祖母苛责母亲。 她哪里有会知道祖母的可怕呢? 可到底是奶大自己的嬷嬷,玉萱认为有必要提醒她几句:“嬷嬷,我知道您心底良善,对世间龌蹉事知之甚少。可是咱们算是与祖母公开撕破了脸,父亲和哥哥仗着是江家的男丁还能在祖母面前行走一二,我一个女孩子祖母往日没看在眼里,今后也说不准就拿我做筏子。嬷嬷难道没见二婶娘的下场吗?明明没的是自己的女儿,最后被关疯的确实她自个儿,祖母行事哪里依着个理字了?” 秦嬷嬷听了,心里震惊,急忙说道:“是老奴糊涂了,小姐提醒的是。今后我得好好打听打听那边院的情形。” 玉萱笑:“也不急在这一时。” 三人正要抬腿进院,与庆安院相对的南边那个院子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丫鬟搀扶着个贵妇走了出来。 128出逃的庶姐 江玉萱见过那妇人一面,正是老二房的掌家主母、安庆江氏的族长夫人,自己的堂婶江齐氏。 江齐氏一出门就看见北面二房的嫡小姐叫江玉萱的站在门口,她也摸不准对方的脾气,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玉萱,等着玉萱行礼。 江玉萱微微一福,喊了声:“堂婶。” 江齐氏露出笑来,看来北面也有知礼的小姐,她点点头回应道:“可是玉萱小姐?” 玉萱答道:“正是。” 江齐氏又问:“你母亲可来了。” 玉萱摇头:“母亲身子不舒服,这次没能过来。” 江齐氏先是惊讶,后又醒悟的看了眼庆仁院方向,意有所指的说道:“难为你母亲那么个温和的性子了。” 她将玉萱面色沉静,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道:“听说你姐姐许了淮阴侯,真是可喜可贺,你母亲也算有个盼头了。我还是在十年前见过你姐姐一面,也不知道如今可是长成美人一个了?” 对方主动递出一根橄榄枝,玉萱哪有不接的道理,她莞尔道:“姐姐的喜日子,堂婶可要赏脸过去喝杯喜酒。等回京里,母亲的请帖就会送来给堂婶的。” 江齐氏微微一笑:“若有请帖,我自然会去的。” 说完她冲着玉萱又一点头道:“我急着出门,就不跟你说话了,记得有空来找我说话。我没个女儿,最喜欢跟你们这些小姑娘聊天,也觉得自己年轻些。” 玉萱道:“堂婶若不嫌弃,我定会上门叨扰的。” 这时江齐氏的车架到了,两个丫鬟扶着江齐氏上马车,临进车门前江齐氏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玉萱道:“最近你们大伯母行事越来越没章程,真是有辱江家门风,你们家老太太也不管管。”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扔下,江齐氏不及玉萱问话就上了车。 眼看着江齐氏的马车使出大门,雁书提醒玉萱:“小姐,回吧。” 玉萱收回目光,问身边二人:“你们可知道堂婶为什么对我示好?二太爷家不是与咱们家一向不合吗?” 秦嬷嬷道:“老奴想着,兴许老二房的太太想着三小姐做了侯夫人,才跟咱们套近乎的,反正与她不合的是庆仁院又不是咱们家对不对?”” 玉萱问:“二太爷当初为了把族长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没少跟老太太拉大锯。最后大伯输了,从此咱们南面与北面无事不往来,咱们到底是北面的,怎么堂婶态度就好了呢?” “小姐这就不知道了吧?”秦嬷嬷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眼看着咱们这一房老爷做了户部侍郎,三小姐做了淮阴侯夫人,个个在京里举足轻重。他们再是族长有些事也免不了看咱们的脸色。跟咱们示好,总比跟庆仁院示好来的容易不是。” 玉萱点点头:“既然这样,我接下堂婶的好意也没有错。” 秦嬷嬷道:“咱家夫人为人一向温和,往日里没少顶着老太太的刀子眼跟老二房家女眷走动,小姐今天做的对,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对不对?” 玉萱听了深以为然,带着二人进了庆安院。 江睦桐和江世圩晚饭时分留在了江老太太处没回来,玉萱吃过饭无聊,带着秦嬷嬷出门消食,雁书因为要收拾东西并没有跟来。 秋天的夜来的早,各处院子皆掌了灯,秦嬷嬷给玉萱披了个厚厚的披风还尤嫌不足,要再给她套上一层衣服。 玉萱拒绝道:“嬷嬷,我小孩子火气大,穿太多冒出汗反而更容易着凉的。倒是您该多穿些,老胳膊老腿的别让关节冻着。”说着披风都解了下来,嫌太厚了。 秦嬷嬷虽笑着没再给她套衣服,临出门手里还是拿了条稍微薄一点的外套跟了上去。 玉萱无法,只能让她这么跟着。 其实这会院子虽掌了灯,太阳也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余辉照在大宅里洒下一片金色。 玉萱兴致勃勃在园子里来回走,这回没有江贾氏和江世坤的闹剧,她正好沉下心好好看看江家大院的园子。 谁料没走上一圈,就看见一个穿着过时的衣裳,神色慌张的姑娘急匆匆的在园子里乱窜。 静寂的花园那头就是江家祠堂,夜色一下来显得有些恐怖。 这会突然冒出个面生、慌里慌张的姑娘确实有些瘆人。 秦嬷嬷大喊一声:“是谁!” 那姑娘猛听见人声,唬了一跳跑的更快,可惜不认识路反倒一头撞到了秦嬷嬷怀里。 秦嬷嬷拎起来一看,感觉有些面熟想了想却不认识,她厉声问道:“你是谁!慌里慌张在园子里干什么?” 秦嬷嬷此时的样子,特别像看管她们的那些婆子,姑娘心惊胆颤的说道:“妈妈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秦嬷嬷见她声音可怜,心里软了一下,回头看向玉萱。 玉萱上下打量姑娘一番,见她不像府里丫鬟,衣着样式有些过时,料子很好可惜被洗的旧了。 她心里一动,问:“你可是大伯院子里的江六,还是江七?” 姑娘见被人认出来,只好点头说道:“我是大老爷排行第六的庶女。” 秦嬷嬷一听,心里更加怜惜,手里的劲小了很多,江六趁机挣脱。 可是她也知道凭着自己是逃不出去,干脆往地上一跪,哀求道:“不知道妹妹是哪个院子里的,只求妹妹发发善心带我出了这个大宅院,我随便去哪里都好。” 江玉萱让染画和雁书将江家大院打听了个底朝天,知道大伯母将大伯父的那些庶女们全关在一个院子里。只算着到了年纪,就收些聘礼嫁出去。 大伯母连名字都没给取,只按着数字顺序胡乱叫着,更不要说这些庶女连族谱都没上了。 如今院子里还关着个江六和江七,江六年纪比江玉菁还大些,只可惜长期营养不良长的太过瘦小,所以玉萱刚才才没有一眼认出来。 此刻见江六突然下跪,玉萱赶忙避过半个身子道:“我是府里的四小姐,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妹妹,哪里受得起你的大礼。姐姐快起来吧。” 江六知道四小姐是二伯的小女儿,二伯母最和善,想来这位四小姐心底也好。 她跪在地上不起来,只苦苦哀求:“求妹妹看在同是江家骨血的份上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玉萱问道:“你为什么出逃?咱们家里谁还能伤你不成?” 江六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哭道:“妹妹打小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江家庶女的苦楚。嫡母刻薄,我是看着她淹死过两个刚出生的弟弟的,我们这些庶女被关在院子里,到时间就打发出去连个嫁妆也没有。如今也不知道嫡母怎么了,好好的就要把我高价卖给人牙子。若是出去嫁人我还有些盼头,卖给人牙子又有什么好去处,求妹妹救命!” 玉萱对这种事闻所未闻,大伯母以前还将人嫁了,如今竟然要直接发卖了? 江六见玉萱出神,以为对方不答应,又开口求道:“妹妹若是把我放出去,我告诉你一个事关牌坊的大秘密!” 129直面死亡 江六说要同玉萱讲一个关于牌坊的大秘密。 玉萱目光一冷,问:“什么秘密?” 江六见有戏,道:“只要你把我送出去,我就告诉你!” 玉萱皱眉,龙生龙凤生凤,大伯的庶女看着可怜,可是脑子不笨,还知道讨价还价。 她点头:“好,我带你出去。若是你不告诉我那个秘密,我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到时候我可不只会将你卖给人牙子了!” 江六答应后,玉萱让秦嬷嬷将手里的外套给江六穿上,对秦嬷嬷道:“让她扮作我先去庆安院,再去叫辆马车就说我让你出去买些东西,你带她上马车出大院门吧。记得等她说完秘密再放人!” 秦嬷嬷点头,带着江六就往外走,可惜到底太迟了。 对面一群人灯笼高照的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刚嫁出去没多久的江玉芳。 江玉芳见了园中三人,笑道:“多谢四妹妹将这个丫头逮到,我正四处找呢。” 玉萱皱眉:“没想到二姐姐来了。” 江玉芳道:“明天众人皆来给祖母庆贺百寿坊,你个忤逆长辈的人都来了,我又岂能不来。” 她自从嫁进鸿胪寺卿家,夫君又是个少年举人,她自认也是官家夫人了。 以往在二房姐妹面前总有些缩不开身,如今她可是挺直了腰杆跟玉萱说话。 她瞟了一眼江六身上的衣服,笑:“二婶娘和善,四妹妹也不乘多让,倒可怜江六穿的单薄。” 玉萱听她说话今日不同往日,也不计较,只道:“二姐姐,她好歹也是咱们得姐妹。你与大伯母说一声,将人嫁了也比卖了强,让人说出去咱们的亲姐妹被卖做奴婢,咱们脸上也没光不是?” 江玉芳冷笑一声:“她一个族谱都没上的丫头,是我哪门子姐妹?庶出的东西,跟她们娘一样是个玩意儿!四妹妹管的太宽了。” 说完就让人上前捋下了江六身上新套的外套,喝道:“江六!母亲心善,把你卖个好人家。你倒是不知道好歹,打晕守门的婆子逃出去,也不想想你从小连个院门都没出过,江家大宅大院的你知道出门的路在哪里?真是跟你那卑贱的娘一样愚蠢!” 玉萱不忍心,上前拦住不让人把江六带走,怒瞪江玉芳:“二姐姐原来是这样的人,我倒是看走眼了。庶出虽然低人一等,到底是江家的骨血,岂容你如此轻贱!” 江玉芳哈哈一笑道:“江家的骨血?你去问问父亲认不认她们,你再去问问祖母认不认她们?” 说完她转了下眼珠,出言讽刺道:“对了,你一个继室的子女,按照前朝大律也等同庶出了,怪不得会给这等贱人讲话!” 玉萱大怒,喝道:“你这话敢在我父亲母亲身边说去?” 江玉芳自然不敢,她让力气大的婆子从玉萱手里抢过不停挣扎的江六,带着人就往园子外走。 江六知道大势已去,也感激玉萱奋不顾身的帮忙,她扭过头冲着玉萱喊:“四小姐,牌坊...” 后面的话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摁着她的婆子堵上了嘴。 直到人没了影,若不是地上的被踩的发皱的衣服,玉萱真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是发生在自己眼前。 秦嬷嬷拾起地上的衣服,也不相信的说:“别家的庶子庶女虽然也不得宠,但也没有被这样对待呀。菩萨保佑,您也看见了不是我们小姐不救,实在是没机会呀。” 玉萱胸口闷,动手狠狠拍了两下,道:“回去吧!” 直到两人回了屋,秦嬷嬷还在长吁短叹,雁书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愁眉苦脸的回来?” 玉萱不语,秦嬷嬷将园子里发生的事情说的一遍。 雁书道:“我也听说了,说是五千两银子将庶小姐卖给了人牙子,那人牙子做的是那种营生。” 她附耳小声的告诉了秦嬷嬷,秦嬷嬷看了玉萱一眼,没敢惊叫出来,但是脸色还是处于震惊状态。 玉萱没有抬头,并不知道两人的官司。 江六被人从眼前将人带走,那种眼看着对方要被推入火坑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会,雁书铺好了被褥,又打好了热水,过去请了三次。 玉萱才有气无力的说道:“都睡吧。早点参加完庆典咱们早点回京,这里呆着实在闷的慌。” 雁书服侍着她洗漱完毕,扶着她上床躺下,道:“小姐好好睡一觉吧。咱们尽力了,可是没救出去也没办法不是?” 玉萱一转身抓住正要放下帐子的雁书,道:“雁书,那到底是江家的女儿,怎么祖母和大伯父那么冷血?若我不是母亲的女儿,是不是也会被这样对待?” 雁书劝道:“小姐不要犯傻了,怎么拿着夫人老爷和大房的主子比?您看二爷,不好好的跟着李姨娘在跨院里住着?” 玉萱暗了眸子,又想起一件事情:“庶姐还没把秘密说出来就被堵上了嘴,到底想说什么呢?” 她又抬起头找秦嬷嬷,却不见人:“秦嬷嬷呢?” 雁书道:“刚出去了,说是被大房整的心里慌慌的,在院子里转转。嬷嬷让我服侍小姐先睡下,她一会就回来。” 玉萱点点头,今天赶路本就累,刚才在园子里又与江玉芳争执一场,不一会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玉萱是被雁书推醒的,玉萱刚开始还不想睁眼起床,谁料雁书焦急的说:“小姐快醒醒吧,秦嬷嬷一晚上没回来,我怕出什么事情!” 玉萱一惊,挺身而起,没穿鞋就往外走,雁书还没拦住。 那边就有留守庆安院的小丫鬟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喊道:“四小姐不好了!四小姐不好了!” 雁书呵斥道:“四小姐哪里不好了?胡嚷嚷什么?” 小丫鬟站定,还没请罪,玉萱就一把抓住她问:“出什么事情了?” 小丫鬟带着哭腔说道:“秦嬷嬷走夜路不小心跌倒,脑袋撞在了石头台阶上。一早才被人发现死在了院门口!” 玉萱惊的推开她,一个没注意坐在地上,指着小丫鬟却急的说不出话来。 雁书急忙过去将她扶起来,转头怒问小丫鬟:“你胡说!秦嬷嬷昨天只是在咱们院子里溜了两圈,根本没出院门,怎么会倒在大门外面?” 她又忙着回头劝玉萱:“小姐不要急,定是人弄错了!” 小丫鬟却坚定的说道:“是秦嬷嬷我,我亲眼看见的。嬷嬷脸上全是血迹,脑子后面好大一个洞!” 玉萱撑不住,捂着胸口腿软的站不住,脑子里只回荡着“嬷嬷脸上全是血迹,脑子后面好大一个洞!”这句话。 130非暴力不合作 雁书扶着玉萱走到窗前榻上,给她穿上鞋子然后说道:“小姐在房里坐会儿,我先出去看看。” 玉萱摆摆手:“给我穿上衣服,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雁书劝解无效,时候随了玉萱。 两人出去时,大门口的血迹已经被擦的一干二净,秦嬷嬷的尸体也被抬进了院子。 江世垣守着秦嬷嬷尸体身边,见玉萱走了出来,喊了声:“妹妹!” 玉萱奔过去,看见秦嬷嬷昨天还乐呵呵的脸已经变得紫青。 她伸手摸了下秦嬷嬷的脸,冰凉冰凉,大滴的眼泪就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 江世垣事宜雁书扶起玉萱,道:“妹妹节哀。” 玉萱问:“谁发现嬷嬷的尸体的?” 有婆子走出来道:“是老奴。” 玉萱吸了吸鼻子,接过雁书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问:“你仔细说说当时的情景!” 那婆子说道:“今天我一早起来开院门,就看见秦嬷嬷趴在门口的石阶上,脑后脑勺上好大一个洞!” 玉萱目光暗了暗,问道:“嬷嬷趴在石阶上,后脑勺上一个洞,怎么我听见你们说是嬷嬷自己嗑的?是谁嚷嚷的这话?” 众人噤若寒蝉,都不敢吭声。 可是玉萱的问话也引出了众人的怀疑。 是呀,若真是自己摔的,应该面朝上才对。怎么伤在后脑勺人却是趴着的? 有胆大的婆子出声道:“是扫院子的李婆子先嚷嚷的,我们把嬷嬷的尸体抬回来她还赶紧的把门口的血迹给擦了。” 玉萱又问:“哪个是李婆子?” 众人互相看了看,却没发现李婆子的身影,江世垣开了口:“不要问了,刚才你一问话就有个身影溜出去了,是我大意了,没将她拿住。” 玉萱道:“明显的嬷嬷是被人害死的!” 江世垣皱了下眉头:“妹妹想怎么做?” 玉萱道:“这个院子,掌家的是大伯母,自然要去找大伯母问一问。秦嬷嬷一向与人友善,从不仗着自己是小姐的奶娘在府里招摇。我倒要让大伯母查一查是谁害她!” “可是这样未免打草惊蛇,咱们不如慢慢查找。”江世垣小声的对玉萱说。 玉萱摇摇头:“哥哥,这是江家大院,全是大伯父和祖母的人。咱们又能查出什么?敲锣震虎也许更有效果!” 江世垣闻言,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趁着客人还没来,赶紧去庆仁院!” 可是两人刚进庆仁院上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江吴氏就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她一进屋就跪下请罪:“我管家不严,请母亲恕罪!” 然后她又拿出帕子抹着泪对玉萱和江世垣说道:“我好好的给江六找了个人家嫁了,多好的事情。可是那蹄子不但不识好,还四处说我要卖她!昨天碰见你和秦嬷嬷两个,你们没帮她逃跑她记恨在心。昨天半夜又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找到。秦嬷嬷八成是被她害死的!” 玉萱知道大伯母怕是得了消息,知道瞒不过干脆找理由洗清嫌疑。 她忍着恶心听完江吴氏的话,冷笑一声问道:“大伯母一张嘴,就将秦嬷嬷的死推在了一个不见踪影的人身上,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反正你说秦嬷嬷是害死的我也认了,江吴氏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悲戚的道:“萱丫头这是怀疑大伯母吗?难道秦嬷嬷是我害的?无怨无仇的我害死个奴才干什么?” 玉萱道:“难道不是为了昨日江六要给我说的那个秘密?” 江吴氏一脸茫然:“什么秘密?” 玉萱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却并无破绽,心里有些怀疑,难道真是江六下的手?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江老太太敲敲桌子,道:“今天什么日子?你们倒好,为着个死掉的奴才在我面前争执!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过个寿死孙女;办个庆典又死个奴才!” 江世垣听到江老太太嘀咕着这些无情无义的话,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他过去扶住玉萱道:“妹妹,如今真相大白,你还是回去将秦嬷嬷安葬了吧。” 玉萱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江世垣使了个眼色。 玉萱垂下了头,无奈的道:“我回去处理秦嬷嬷的后事,就不来参加祖母的庆典了。” 江老太太怒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个奴才!今天你必须出席牌坊落成的庆典不可!二房里不能一个女眷都不出来!” 玉萱理也不理,径直走出了门。 江吴氏站起身,正想开口说话,余光一眼瞥见江世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惊,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下去。 江老太太见玉萱不听招呼,气的冲江世垣发脾气:“你们家!你们家!都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江世垣不似往常上去卖好,只冲江老太太一弯腰作个揖,说了声:“祖母息怒,我去外院帮父亲了。”就转身走出上房。 江老太太一个用力,将手边茶盏摔在地上,狠狠的道:“安氏!安氏!” 玉萱果然没有参加庆典,有族里女眷问起二房安氏母女,江老太太脸色挂也挂不住的往下沉。 江齐氏人群中瞧见,冷笑了一声,这个刻薄贪婪、自以为是的江老太太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玉萱命人置办了棺材,在众宾客还没散去的时候大大咧咧的从江家大院的大门抬了进来。 有看见的客人,纷纷目瞪口呆,交头接耳的问怎么回事。 江睦桐听到消息,匆匆赶回庆安院,玉萱正让人将梳洗干净、穿好心意的秦嬷嬷放进棺材。 江睦桐怒道:“你非要今天给她装棺吗?就不能等一天!” 玉萱看向父亲,面无表情:“我可不是任你糊弄的母亲,父亲!我绝不会让害死秦嬷嬷的人好过的!” 江睦桐一听她提安氏,气先短了一截,叹气道:“我知道秦嬷嬷从小看你长大,你们感情深厚。可今天是百寿坊建成的庆典,来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喜的日子你抬个棺材进来,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玉萱满不在乎:“母亲憋屈了半辈子,如今失望的没了心!我为什么要学着母亲照顾旁人的心思?从今后我要跟姐姐一样,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她睡不着觉!” 江睦桐咽了口气,道:“你...我一向疼你....”却再想不出该怎么劝说急红了眼的玉萱。 玉萱道:“父亲请回吧,祖母责骂您,您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我不怪你!” 131也送个礼 江睦桐面色有些颓废,道:“在你心里,我也是个遇事就躲见事就推的父亲吗?” 玉萱有些不忍:“父亲请回吧,我实在是不愿意再去给祖母锦上添花了。父亲若疼我,就不要再逼女儿了。” 江睦桐见她主意已定,知道安氏母女虽都看着好脾气,却最是个烈性子。 他想起这几年让安氏一人面对江家众人,终于有一天磨损了安氏的心性,如今夫妻二人形同陌路。 江睦桐突然有些溃败之心,再没颜面指责自己的女儿道:“你好好守着秦嬷嬷吧,你祖母那里我去说。这事你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时候不对罢了。” 玉萱屈膝向父亲行了个大礼,知道江睦桐跌跌撞撞走出庆安院才直起身子。 秦嬷嬷已经入殓完毕,雁书过来请示一玉萱要不要钉上棺材盖。 玉萱摇摇头:“先盖上吧,回京里总要让奶兄见他母亲最后一眼。” 秦嬷嬷虽与玉萱感情深厚,但毕竟是个奴才,玉萱只是把鲜艳的衣服换成了素服给她守上一个月的孝。 江老太太哪里见玉萱油盐不进,三儿子也帮着她说话,发怒让姜婆子去庆安院将玉萱拽出来。 姜婆子一进庆安院,看见满院的奴仆皆是素色,玉萱更是素袍裹身端着碗清粥慢慢的喝。 她眼角跳了又跳,疾步上前说道:“四小姐这是唱哪出?大好的日子穿这么素净可是犯了忌讳!” 玉萱看都不看她一眼,雁书上前道:“小姐的奶娘去了,小主子为自己的忠仆守上几日也不算错吧!” 姜婆子道:“老太太还健在,四小姐如此行径是要诅咒自己的长辈吗?四小姐可要想好,一个姑娘家不要顶个大逆不道的名头!” 玉萱将手里的粥喝完,问雁书:“几时了?我要给秦嬷嬷抄几篇《往生咒》去。” 雁书躬身答道:“未时四刻。” 玉萱点点头:“嗯,掌灯时分再去叫我。将院子看好,可不能再给人可乘之机了。你告诉院子里那些丫鬟,她们领的是江家大院的月钱不假,可是只要庆安院还有我在,谁若敢再背主,定会被乱棍打死!” 说完径直而去,姜婆子气急,怒道:“四小姐这是不将老奴放在眼里?就不怕老太太发火?“ 雁书噗呲笑了一下:“我们院子里的小姐,何时怕过老太太发火?嬷嬷莫不是糊涂了?” 姜婆子想起江玉菁的跋扈,如今江玉萱也渐渐有了些与江老太太作对的苗头。 她愤恨的转身就往外走,嘴里还说到:“我一个奴才请不动四小姐,就找请的动的!” 雁书叫住她:“嬷嬷请等上一等,还请嬷嬷将这个背主的奴才交给大太太!” 姜婆子一回头先吓了一跳,两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拖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婆子走了过来。 她膛目结舌的问:“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雁书慢慢的说道:“这个李婆子一大早不好好当值,不知道跑出去给谁报信胡乱往外传咱们院子里的消息。一个奴才自以为得了势就做起背主的事,真以为庆安院的主子都是好性子?四小姐着人将她找了出来,问也没问就一顿棍子,也不知道还有气没有。” 姜婆子怒道:“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杖打奴才?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咱们江家!” 雁书暗笑,扬声道:“怎么是随便杖打?嬷嬷可不要是非不分,明明是李婆子卖主求荣,放谁家都是不能活的命!还请嬷嬷将她带给大太太,就说小姐一时心急替她先责罚了。不过嬷嬷不说也没关系,大太太想必也不会待见这种背主的奴才的,我们就算给大太太帮帮忙,整理整理,也算送给老太太个礼物。” 说完让那两个粗壮的丫鬟抬着李婆子就跟姜婆子往外走。 姜婆子胆战心惊的将已经有出气没进气的李婆子抬进了庆仁院,把雁书的话一字不差的悄悄说了一遍。 江吴氏并没有多问什么,只脸色苍白的立在江老太太身边。 昨天老爷不是说就算打杀了三房的人,顶天闹几声。 怎么萱姐看着跟她母亲一样,行事却大相径庭? 江老太太房子里还有没走的客人,看到庆仁院气氛凝重了起来,估计着主人家里出了岔子,纷纷站起声告辞。 江吴氏强撑着笑将众人一一送走,江黄氏临走之前还问:“大嫂,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听着还出了人命?” 江吴氏催促道:“姑奶奶别问了,等老太太气消了自然会跟你说的!您赶紧上车回去吧,别等城门关了,今天家里不方便留宿,快上车吧。”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江吴氏抽个空对身边的丫鬟说:“去给外院大老爷把这里的事说一声,早上他让我对着二房兄妹说那一番话,如今又惹乱子了。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秦嬷嬷的死跟他什么关系?” 吩咐完,她才走进上房。 江老太太正骂着姜婆子:“越老办事越糊涂了,她让你送来你就送来?不睁眼看看今天什么日子,我屋里还有人没有你就舔着脸把个死人拖出来!” 江吴氏进了屋没敢出声,看地上李婆子都已经不差喘气了。 她拿帕子捂住鼻子道:“快把人拖下去,这么大的血腥味不怕冲撞了老太太!” 有胆子大的问:“大太太,要不要请大夫?” 江吴氏眉头一竖:“请什么大夫?这还能救的活吗?一个背主的奴才打死就打死了,回头给她家几两银子就算了事了!” 下人心里一寒,低头不再说话,将人托了出去。 江老太太训完姜婆子,又问江吴氏:“到底怎么回事?知道二房姑娘都是个牛脾气你还惹她们的人!” 江吴氏委屈道:“儿媳也不清楚,全是听老爷吩咐着给四丫头说的,具体什么事情要问问大老爷。” 她这一说,江老太太就知道一切都是大儿子做的,皱着眉头道:“好好的杀一个奴才做什么?越来越没谱!算了,你下去吧。一天不气死我,你们一天不消停!” 姜婆子起身要去搀扶江老太太,江老太太避开她的手:“自己领罚去。” 姜婆子今天整了个大没脸,想挤个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庆安院里却去了个不速之客。 雁书看着不亲自来的春兰,笑问:“春兰姐姐不是跟着大小姐出阁了吗?怎么在这里出现?” 春兰道:“我来给老太太送个贺礼就回去。今天来,也不过是给四小姐通个消息。” 132救人 雁书脸色一变,问:“什么消息?” 春兰朝雁书身后望了望,并不答话,只问:“怎么不见四小姐?” 雁书道:“四小姐要给秦嬷嬷抄写《往生咒》,不到掌灯时分不会出来会客的。春兰姐姐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是一样的。” 春兰笑问:“今天一进江家大院就听见要好的姐妹说秦嬷嬷没了,看来是真的。” 雁书有些不耐烦:“春兰姐姐有什么直说,若只是来看热闹,恕雁书不招待了!” 说完她就要关门送客。 春兰伸手拦住,道:“我来看一眼,原来秦嬷嬷被四小姐装殓了。我还以为今天被扔出去那一个是秦嬷嬷呢。” 雁书一惊,问:“早上你看见什么了?” 春兰道:“一大早我就从后门进来了,看见两个护院抬着个破席包裹的尸体出门,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进府没多大一会就听说秦嬷嬷没了。我还纳闷呢,四小姐不是最敬重秦嬷嬷吗?怎么处理尸体那么随便,看来真是我想错了。” 雁书听了,低头想了想,又问:“你可看清破席子裹的是谁?” 春兰道:“我怎么知道,裹的严严实实的又没看见脸。” 见雁书有些失望,春兰又笑道:“不过看身量不高,瘦瘦的。” 雁书垂下眼帘掩饰住情绪,道:“无利不起早,春兰姐姐跑来给我说这一通消息,目的是什么?” 春兰道:“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时大小姐就说了若江家大院有什么事情能帮上四小姐就尽管帮,也算还了二夫人那一盒子嫁妆的恩情了。” 雁书冷笑:“夫人十里红妆嫁了大小姐,换了这个消息,这本亏的也太大了吧?” 春兰翻了个白眼:“反正消息我是送到了,也没指望你们会承情,我走啦,大小姐还在京里等着我回话去呢。” 雁书也没留她,等送春兰走后,就进来屋子去回禀玉萱。 玉萱听了雁书的回话,并没露出多少惊讶之色,低着头继续抄写经书。 被扔出去的八成是江六了,这是大房杀人灭口,到底什么秘密值得大房下次毒手? 经书很快抄完,她这才吩咐雁书:“你小心的找个人去庆仁院打听打听,江六到底是卖了还是死了,江七还在不在?” 雁书点头出去了。 掌灯时分,雁书回来,进屋细细的将打听的消息说了。 庆仁院偏避的角落有个院子,是关那些庶小姐的所在,雁书打听消息并没有废多大功夫,因为院子早已经空无一人。 雁书使了银子问守门婆子问院子怎么空了,婆子并没有隐瞒什么,说如今院子里没有庶小姐了,又怎么不会空呢。 雁书又问江七小姐哪去了,那婆子却说从没有什么江七小姐,只有一个江六小姐昨个就被嫁出去了。 雁书带着满腹的疑惑,也没敢打听的太多怕引人注意,就赶着掌灯时分回来给玉萱禀报。 玉萱听后,停了往火盆里扔经书的手,就对雁书道:“大伯那些庶女全没上族谱,少一两个谁也不会注意。恐怕江六死了,江七顶了她姐姐的名字被卖出去了,这下子真算死无对证了。” 她站起声来回踱了几步,吩咐道:“你去把哥哥找来,外面的事情还得他出去打听。” 江世垣一听妹妹有事相求,也没多想抬脚就来到玉萱面前。 玉萱没想道哥哥来那么快,问:“哥哥怎么来这么快?” 江世垣道:“我就在前面没出去,怕祖母那里再找你麻烦。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玉萱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道:“我怀疑江六被灭了口,江七顶了她的名字被卖出去了。听江六话里的意思,定不是什么好去处。哥哥,虽然这是大房的事情,可江六江七都是咱们的亲姐妹,哥哥能否帮忙出去打听打听,不要让咱们自己的姐妹落到烟花之地去。” 江世垣有些犹豫,不想管大房这些烂事,玉萱又道:“哥哥自己想想,若是哪天东窗事发了。大房一家没个仕途上的人,并不受影响。反而是咱们家,最受连累。有个烟花之地的姐妹,将来父亲和哥哥仕途难免受影响。” 江世垣道:“也不是不想管,我是怕不要给母亲再惹来什么麻烦。” 玉萱转身取出几张银票道:“我这里是一万两的银票,哥哥若找到江七就把她赎出来,安置个安静的去处,找个可靠的仆人伺候着,也算给母亲行个善事。若是母亲知道,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江世垣将银票推了出去:“妹妹哪里来这么多银子?你收起来,我手里有钱。” 玉萱道:“这也是近几年慢慢攒下的,我也没个花销的地方。哥哥在外面读书会友,银子用的厉害。此事因我而起,又怎么能用哥哥的银子呢。” 她不由分说的把银票塞给了江世垣。 江世垣道:“明天咱们就回京,我今天赶紧的去打听,趁早救人。免得咱们走了,什么也不好处理了。” 玉萱送了哥哥出去,这才收拾了抄写的经书,满腹心事的睡下不提。 第二日直拖到中午,江睦桐带着江世垣和江玉萱向江家大院众人辞行回京。 玉萱早早坐在马车里,后面多了一辆运棺材的板车,江吴氏只觉得刺眼,不停的去看江睦霖。 江睦霖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江睦桐一行缓缓启程,刚出了安庆,江世垣就离开了江睦桐的轿子,骑马来到玉萱的马车前,敲了瞧车厢。 玉萱掀开帘子问:“哥哥有事?” 江世垣道:“一切都办妥了,果然大房将江七顶了江六的名字卖了。那人牙子还没出手,我只花了五千两就把人买下来了。” 玉萱惊讶:“不是五千两卖的吗?人牙子愿意原价赎身?” 江世垣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江七才七岁,长的又不好看。大房本来说是卖个犯错的丫鬟,人牙子以为是被收房的美貌少女,谁知道是个又丑又小的丫头片子,他自己都说上当了,又不敢找江府麻烦,听到我买,巴不得出手呢,连银子都没加。” 玉萱咋舌:“大房真的是穷了吗?这么饥不择食起来?” 江世垣摇摇头:“管他们穷不穷,只不要打咱们的主意。” 玉萱又问:“那江七你安置在哪里了?” 江世垣往后一努嘴:“后面载着棺材的马车上呢。” 玉萱一惊:“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她带出来,大伯父和大伯母没发现?” 133江七其人 江世垣笑:“大伯父根本没见过自己那些庶女,哪里认得出来。大伯母看见棺材就转头,哪里会注意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玉萱松了口气:“这就好。哥哥,她一个女孩子不要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了,你让她上我的马车,我正好有些事情要问她。” 江世垣有些为难:“她穿着小厮的衣服呢,扮的是个男童,上你的马车多不好。” 玉萱道:“你悄悄的送进来呗,我相信哥哥。” 江世垣无奈的道:“好吧,等着哈。” 没过一会,江世垣掀起马车帘扔进一个瘦小黝黑的小孩子。 江七刚从火坑被救出来,惊魂未定,此刻被猛地扔进马车,有些害怕的看着江玉萱和雁书。 玉萱皱眉:“哥哥太粗暴了,一点也不惜香怜玉。” 可是这也怪不得江世垣,他本就是个看脸的人,这个江七着实太丑了些。 玉萱望着对面张着个嘴巴露出一嘴黄牙、肤色黝黑、头发杂乱的江七,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个样子?江六好歹有副好皮囊。” 江七突然问:“你就是二房的四小姐?” 玉萱点头,好奇的问她:“你知道我?” 江七目光变得暗淡,说道:“听六姐提过一句。” 玉萱坐直身子,问:“她还给你说过什么?” 江七道:“说你会帮她逃出去,可惜被嫡姐发现了。” 玉萱静默了一会,问:“你怎么被卖了,不是说要卖的是江六吗?” 江七回答:“六姐死了。那天晚上她被抓回来没多久,父亲就带着人过来审问她。” 玉萱心道,原来是大伯父。她问:“都问什么?你知道吗?” 江七道:“父亲一向不来看我们的,六姐害怕把我推到了床帏后面。我只听见父亲问她要跟你说什么秘密,六姐不回答,父亲就着人打她,后来...”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玉萱的神色,想着她把自己赎出来,定不会再卖了自己吧,不如让她觉得自己有用些。 江七打定了主意,说道:“后来你身边那个秦嬷嬷就偷偷摸进来了,在门口喊六姐,说有什么秘密告诉她,她想法子救六姐出去。父亲一把拉开了们,我在床帏后也看不清,就听见有脚步奔跑的声音和捆绑人的响动。” 玉萱心下了然,秦嬷嬷定是为自己打探消息被大伯父撞见了。 江七接着说道:“我听着外面吵,偷偷看了一眼,六姐被两个人拿着根绳子活活勒死了,我怕他们逮着我也给杀了,没敢出声。” 江七说这些时,玉萱一直看着她的神情。 江七说起江六的死,面色只有后怕没有悲切。 玉萱大概就知道了大房血统估计都是冷的,嫡母亲父残害庶女,而被压迫的庶女之间怕也没多少真感情。 玉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说了声:“知道了。”后就闭上了眼睛,不在问江七什么。 江七有些惶恐,怕对方扔下自己不管,她看向雁书说道:“这位姐姐,你们把我带到京里吗?” 雁书点点头,江七又问:“是要跟着二叔二婶生活吗?” 雁书道:“庶小姐只管安心呆着,等到了京里小姐自然有安排。” 江七有些着急,不停的去看玉萱,可是对面主仆再无半点动静。 到了晚间投宿,江七又被江世垣带了出去。 雁书服侍玉萱上床后,问:“小姐准备怎么安置庶小姐?” 玉萱道:“你看它对江六的死没有半点悲伤,话里话外都想着自己的出路。雁书,这样的人我帮她有何用?” 雁书道:“是冷血了些,可是小姐既然把她赎出来了,总不能扔下不管。” 玉萱叹口气:“收养人的能力,我目前还没有。少不得回去告诉母亲去。” 当时只想着救人,这些后续的事情倒没细想,玉萱暗暗气恼,自己年纪还是太小,有些事情没有经验办起来顾头不顾尾。 进了京,江世垣将江七带进了前院着人看管着,玉萱进后院去看安氏。 安氏情绪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忙着给江玉菁准备嫁妆,其它的事情倒先放一边了。 玉萱进门时,江玉菁正翻着一个册子道:“母亲这也给的太重了些吧。算上小侯爷送的那些,您再稍微加一些家具木器就行了。” 安氏道:“那哪行呢,你嫁的是侯府,贵勋之家本来就看中女方的地位和嫁妆。母亲手里又不是没钱,这个脸面能给你撑起来!” 江玉菁笑:“回头弟弟妹妹一看太多了,再抱怨我说把母亲的东西全带走了,回头我可怎么见未来的嫂嫂。” 安氏道:“胡说八道,我的东西给自己女儿东西,谁敢说嘴!不过你倒提醒我了,你这都要嫁人了,垣哥的亲事也得看起来了。” 江玉菁没有多想,道:“急什么,垣兄弟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呢。” 安氏得了提醒,有些头疼的说:“世圩的亲事着实麻烦,知道底细的都不愿意结亲;不知道底细的吧,人家一打听也不同意了。还有世城,一个庶子,又没大能耐,谁家看的上他?” 江玉菁见母亲犯愁,道:“母亲别想了,老太太不急父亲不急,你着什么急?” 江玉萱正好进来,问:“母亲又着急什么?” 见小女儿回来了,安氏站起身将她揽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问:“在安庆没人给你气受吧?” 江玉萱若不是抬着秦嬷嬷的棺材回来,肯定会报喜不报忧,这会却瞒不过去,说道:“母亲,秦嬷嬷被江家大院的人害死了,凶手没有找到,大伯母只推出个庶女做了替罪羊。” 安氏和江玉菁闻言大惊失色,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江玉萱将这几天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江玉菁气道:“真是个烂根子!母亲,劝着父亲早早分家吧!” 安氏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只是秦嬷嬷好好的跟着去参加庆典,如今却躺在棺材里回来,让我怎么给她家里人交代。” 说着安氏抹起泪来。 玉萱道:“奶兄那里我会去解释的,只是我还有一事要问问母亲怎么处理。” 安氏一惊:“还有什么事?” 玉萱说道:“江七顶了江六的名字被卖给了人牙子,我和哥哥偷偷将她又买了回来。只是我看她性子不是个好的,不知道怎么安置她?” 150何家事 开始时还有相熟的人家来侍郎府探病,后来随着冬雪越下越大,侍郎府的门庭冷落起来。 玉萱派出去的长春和长安,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到余杭了没有。 只是此事再急,她也只能等着,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何家的消息,倒是不断的传来。 两家闹成这个样子,甚至江玉菁带人砸了何府的门庭,关在偏僻院子里的石夫人与何珊珊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自被关起来后,石夫人身边竟无可用之人,平日看着还忠心的丫鬟竟纷纷离去自谋出路,更有趋炎附势的寻了武姨娘去。 石夫人只感觉万念俱灰,天天在屋里自怨自艾。 何珊珊长在这样的家庭,早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她安慰石夫人道:“母亲且莫慌,还有三天我就要嫁人了。此时父亲不可能再反悔这门亲事的。” 石夫人垂泪:“是我连累的了你,孩子。” 何珊珊道:“母亲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好在你的嫁妆一直是我帮着打理,家里的中馈也还没有被收回去。只要有银子在手里,即便父亲不要咱们,咱们自己也会过的好好的。” 石夫人道:“你父亲真的会不要咱们?你若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即便是嫁到你舅舅家去,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见母亲还是冥顽不灵,何珊珊有些生气:“母亲都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还幻想着父亲能回心转意吗?” 石夫人只拿着帕子抹泪:“若不让安夫人帮忙弹劾你父亲,影响了他的仕途,或许今天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何珊珊忍了忍,软了语气:“母亲,父亲被弹劾即便是咱们找了安夫人帮忙,那也是他本身有错处。父亲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抱怨上母亲,是他薄情寡义。母亲休要再说这种让人气愤的话了,安夫人好心好意帮咱们,您怎能怪上人家!” 石夫人低下头不再言语。 何珊珊说道:“不如我找人出去找舅舅去,干脆与父亲和离了吧!” 石夫人猛的抬起头:“不可以,会影响你的婚事的。好歹等你嫁出去了再说。” 何珊珊理解不了母亲的想法,问:“若舅母真的在乎,即使我嫁过去了日子难道就好过了?” 石夫人在此事上异常的坚决:“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何珊珊知道母亲平时软弱,在此事上却坚决的固执,她站起身道:“不行就不行吧,母亲也去院子里走一走不要整日闷在屋里头。” 何珊珊出门,站在院子里看着禁闭的大门出了一会神。 如今院子里伺候的,除了母亲身边的高嬷嬷,竟只有她平时着重培养的四个丫鬟。 就是手握重金,怎么传出去才是她现在该想的事情,就怕夜长梦多,父亲哪一天突然想起来,过来抄了院子就糟糕了。 她从手上捋下个金镶玉的镯子,让身边的如意交给看守的婆子,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出去。 何府被江玉菁砸了一场,早乱成个筛子。 何超何大人几天不见踪影了,下人都在可劲的往自己怀里捞好处。 守门的婆子也是如此,见大小姐身边的如意拿出个金镶玉的镯子,当即笑的没有了眼睛:“如意姑娘,幸亏今天轮我看院子。您放心好了,只管出去,不过可别被武姨娘那边的人看见。” 如意见外面过道里时不时有些不该进内院的婆子走过,全无往日的规矩,她问道:“武姨娘就是这么管家的吗?家里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守门的婆子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关注,小声的对如意说道:“姑娘哎,您是不知道。前几天侍郎府的小姐过来将咱们家给砸了,话里话外说是老爷将她父亲给气的死过去了,听说现在还没醒呢。” 如意心里一惊,问:“老爷呢?侍郎府哪个小姐来的?” 那婆子说:“不是常到咱们家的那个,老爷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如意听到家里发生这种事,也顾不得出门搬救兵了,赶紧的回屋里向何珊珊回禀去。 何珊珊听到父亲把江大人气的生死不明,惊的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意说道:“奴婢再出去打听打听吧,如今府里挺乱的,奴婢也好出去。” 何珊珊说了半响“怎么会这样”,直到如意推了一下她又问了一遍:“如今府里挺乱的,奴婢也好出去。不如奴婢打听清楚去。” 何珊珊一把抓住她:“你让如冬去打听消息。我说这几日怎么没人理会咱们,原来不是因为禁足,而是家里乱了。正好,把高嬷嬷叫过来!” 如意一听小姐说的话,就知道她的意思,立刻出去找人了。 石夫人虽然不肯与何大人说和离一事,却心里有了主意,对身边仅存的陪嫁高嬷嬷说道:“珊珊的嫁妆册子可拟好了?” 高嬷嬷道:“早拟好了,六十四抬慢慢的,手都插不进去。” 石夫人道:“你再去拿过来,我要重新拟一个。我以前傻,还想着传给何家的后人,如今我也看清了,就那么一个亲生女儿,我的东西不给她,难道还留给武姨娘母子?” 高嬷嬷一拍手:“夫人,您早该这么想了!我这就去拿册子去。” 此时如意也来请高嬷嬷,高嬷嬷先把何珊珊的嫁妆册子给了石夫人,这才过小姐屋去。 一进屋,还没来得及行礼,何珊珊就急切的说道:“嬷嬷,如今家里乱着,没人管咱们。我这里有母亲的嫁妆册子,您那里有何家的田庄和铺面,咱们先整合一下送出去吧。父亲喜欢李武姨娘吗?我倒要看看没有银子他拿什么喜欢!” 没想到母女两个想到一处去了,高嬷嬷有些欢喜的落下泪来:“小姐,您正好和夫人想一块去了。” 何珊珊一愣:“母亲想通了?” 高嬷嬷说道:“夫人正给你拟新得嫁妆册子呢,我估摸着夫人手里的东西都会让小姐带上的。小姐的想法虽好却行不通,老爷若是知道了,也是能追的回来的。到时还连累了舅老爷落个贪图妹婿家产的名声。倒不如听夫人的,全造到您的嫁妆里头,就是老爷告到朝廷去,那也是您的私产!” 135手帕交 来的果然是当年的右参政夫人石夫人。 玉萱一进门,先向石夫人行了礼,又四处寻找。 石夫人笑:“萱姐可是找珊珊呢?你何姐姐这回进京是准备出嫁的,躲在屋里绣嫁妆。” 玉萱见何珊珊没来,有些失望:“夫人为什么不带何姐姐来呢?” 石夫人笑道:“是她自己害羞不出门,管我什么事。” 玉萱道:“难道何姐姐不想我?” 安氏笑着拉过玉萱,呵斥道:“你何姐姐婚期紧,赶着绣嫁妆。谁都跟你似的,长不大的小猴子!” 玉萱笑道:“那我过去看何姐姐可好?” 她转头又问石夫人:“夫人如今住在何处?是全家都进了京吗?方不方便我登门拜访?” 一番话乐的石夫人直笑:“安惠你看看,这才多久没见面,咱们的小萱萱说话处事都像个大人了。” 她这一笑,眼角的皱纹更甚,厚厚的粉胭遮也遮不住。 玉萱看的心惊,石夫人与母亲一般年纪,以往保养最好,如今怎么皱纹比母亲还多? 她仔细看看了石夫人,这才发现对方不止皱纹多了,面色也不太好,刚才只顾着找何姐姐竟没注意石夫人容貌的变化。 因为与对方是世交,从小就熟悉,玉萱心里怎么想着就怎么问了出来:“夫人怎么显老这么多?” 话一出口,就看见安氏和石夫人都沉了沉脸。 安氏是怨玉萱不会说话,石夫人完全是自艾自怨。 安氏抢先开口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你何姐姐不在,你自己出去玩去吧,别妨碍我和夫人说话。” 石夫人倒看的开,阻拦道:“没什么。萱姐也不是外人,女孩子早些知道这些事也好,免得以后吃亏,我从不瞒着我家珊珊,不也没事。” 安氏不再说话,只长长叹了口气。 玉萱静等着石夫人说话。 石夫人说道:“自从家里姨娘生了庶长子,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老爷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天天催着要将他放在我名下。可是给我养还好,可是那李姨娘霸着儿子不放,口口声声说怕我为难她的儿子。 只要是老爷的,总比外面过继的强,这话我天天给那些姨娘说。你说我有多蠢去害老爷的儿子让外人占便宜?可恨老爷也不发话让我养,我心里气就不松口放我名下。家里天天为这事鸡飞狗跳,心里烦躁自然老的也快。” 安氏问了一句:“刚才我就说你,怎么不早早的去母留子?趁着孩子小不记事,正好养熟。” 石夫人苦笑一声:“哪那么容易?我这些年为求子年老色衰,李姨娘正新鲜的年纪,老爷会为了我去母留子?不把我休了扶正李姨娘就算不错了。“ 安氏怒道:”他敢!也不想想若不是你的嫁妆,他哪来钱来京里活动,直做到三品参政!” 说完突然想起江睦桐来,安氏面色也显落败之色:“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前脚哄着你,后脚就做些让人伤心的事。” 两人互诉自己心事,一时竟忘了房中的玉萱。 玉萱知道自己多余,悄悄的退了出去。 等到第二天,安氏就带了厚厚的礼,带上玉萱去了何家在京中的住处。 石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与安氏自小就是手帕交,又一起在杭州六年,感情非比常人。 何家在京中住的也是石夫人的陪嫁宅子,只是安氏一进院子就紧皱眉头。 石夫人的院子竟不如个姨娘的院子大,安氏一被迎进屋就冲石夫人道:“你从小的教养哪里去了?被人欺侮成这个样子!我在江家处处退让,也没让个姨娘骑到脖子上去!” 石夫人无奈的说道:“是老爷说儿子正长身体,屋子太小了影响性格的养成。” 安氏“呸”了一口:“哪里来的歪理!多少寒门学子住着个小小的茅草棚子还能金榜题名,那么些大家公子屋子挺大,全长成了纨绔!” 一旁的何珊珊正与玉萱手牵着手,眼对着眼的落泪,听到安氏一番话,她回头道:“安夫人说的对,我也是这么劝母亲的,可是她就是不敢挺直腰杆子!” 安氏道:“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右参政不是被皇帝招进京的吗?我看他不想晋升了,明打明的宠妾灭妻,我找人参他一本!” 石夫人忙道:“这样不好吧,老爷回来知道了又要冲我发脾气。” 何珊珊气道:“本来早该如此,母亲真要被个姨娘压在头上吗?这还是母亲的嫁妆呢,她一个姨娘凭什么拿着母亲的银子在母亲面前作福作威的?” 安氏对石夫人道:“你是要你嫁老爷一路青云直上直到休了你,还是现在好好出口气让自己舒服点?你自己选,反正你的情况我必须写信告诉你母亲。” 石夫人唯唯诺诺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不要写信告诉父亲母亲,她们会伤心的。” 安氏本来是气话,如今听她一开口,惊讶的说道:“你真的瞒着伯父伯母他带你刻薄的事情?你可知道伯父伯母还写信给我父亲,让父亲在京里照顾你家老爷?她们为的还不是你过的好!你这样让人轻贱着还帮着人数钱,跟拿把刀子扎你父母的心有什么区别!” 何珊珊被安氏说的泪流不止,心里气母亲懦弱,拉着玉萱进了里间。 玉萱也是第一次见石夫人懦弱退让的没有原则,她说道:“何姐姐心里怎么想?” 何珊珊道:“能想什么?自然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玉萱道:“那这事你就交给我吧,姐姐与淮阴侯定了亲,我给姐姐说一声,让淮阴侯找几个言官弹劾你父亲。就是怕影响了你父亲的仕途,对你和夫人不利。” 何珊珊道:“我都要嫁人了,表哥家与我们知根知底,若不是母亲刻意隐瞒,舅母知道了早打上门来了!” 玉萱说道:“那我就去找姐姐说说?” 何珊珊坚定的一点头:“就算父亲做不了官,只要母亲过的舒坦些,我就什么都不怕。” 正午何大人听说安夫人来了家里,从武姨娘处匆匆赶了过来,安氏没给他好脸,阴沉着脸吃完饭就带着玉萱回府去了。 没过几日,几个言官就联手弹劾前杭州右参政宠妾灭妻、纵容小妾以下犯上,无视国家律法,其罪当免官为民。 136新贵 为了避嫌,又怕何大人怀疑石夫人,安氏这几日都没有再登门何府。 玉萱也是断断续续听到一些消息,何大人本有望晋升的,因为被人弹劾,说好的吏部侍郎一职再无消息。 然而京外其它的官员入京后,纷纷委以重任,城里官员女眷车架多起来,你来我往宴请不断。 安氏案头也摆着厚厚的一沓请帖,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明丽长公主的烫金帖子。 去年这个时候,长公主的百花宴名单中可没有安氏。 长公主一向眼高于顶,素来只请交好的夫人和勋贵,以及朝廷出现的新贵,江睦桐那时候尚未得盛宠,不过是靠岳父家上位的官员,长公主还未放在眼里。 今年安氏得了百花宴的请帖,沾的是即将嫁入淮阴侯府的女儿的光。 只是本朝不成文的惯例,女儿家定了亲就不再参加这些宴请,安心在家绣嫁妆,也是为了把机会让给其她还未人家的姑娘小姐。 百花宴那一天,安氏早早的起来精心妆扮,又陪着玉萱选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都不满意。 玉萱并不在意这些,她与二表哥虽没有直接定亲,但是双方父母都有了意,宴会上美一点精致一些,对于玉萱而言都无所谓了。 玉萱看重的,是出席宴会的京中新贵。与这些人家的女儿结交,兴许以后对二表哥和哥哥的仕途有帮助。 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有些早?玉萱心里甜滋滋的否认了自己目的,面上升起一片红晕。 安氏看玉萱面色发红,关心的问道:“脸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玉萱心里一囧,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没什么,许是穿的太厚热着了。” 安氏说道:“这天晚上凉白天热,早说过你该穿那件粉色的,虽然薄一些但是外面罩个披风正好,你就是不听......” 她说开了头就再没闭上嘴,从穿衣一直说到平日的为人处事唠叨个没完。 玉萱颇有些头疼,母亲怎么年纪越大越唠叨起来? 幸好长公主府到了,安氏这才住了嘴扶着春草下了马车。 长公主府的做派,比信国公府尤甚,领路的丫鬟只接了请贴问了名号,就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眼角都不看安氏母女一眼。 玉萱一直低着头随着母亲前行,周围风光倒没多大的兴致去看。 大厅里早早来了信国公夫人和宣平侯夫人。 她们都是安氏的熟人,也颇为欣赏安氏的温婉心性,此时一见安氏母女,宣平侯夫人先开了口:“安夫人,这里。” 安氏笑盈盈的带着玉萱走过去,同在座的夫人们见了礼。 宣平侯夫人站起身将安氏牵了过去,对信国公夫人和长公主道:“说起来我是淮阴侯和玉萱的媒人呢,侍郎府的大鲤鱼我可是吃定了,你们都别眼红。” 信国公夫人笑着与安氏点点头,道:“回头见了志懿我得好好说说他,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来找我,让这个泼猴占了便宜。” 众人笑了一场,长公主问:“萱丫头嫁妆绣的怎么样了?以前见她与淑阳好,以为跟淑阳一个性子不耐烦那些绣呀画的,谁知道一定亲真能坐下去绣个东西了。” 安氏道:“也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只盖头是她自己绣的,其它还不是要请绣娘。” 长公主点头:“能绣个盖头就不错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花样有的是绣娘伺候,没必要在这上头有多精益。” 宣平侯夫人笑话她说:“你是为你家淑阳开脱吧?玉萱好歹还能在家里坐住,我怎么听说你家淑阳把人家乐坊掀翻了?” 长公主呵呵一笑:“那个傻丫头不知道听谁说刘毅跟着人去乐坊吃花酒,也没打听清楚就去闹事,结果是个乌龙。今天都没好意思出来帮我招待客人。” 信国公拿帕子掩了嘴笑着说:“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当年你管驸马的威风淑阳继承了个完完全全的。我看刘阁老家的公子以后也是夫纲难震了。” 宣平侯夫人不以为然:“就该管的严些,凭什么他们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咱们女人就要亲家持家还要管着他们那些小妾、庶子、庶女的吃喝拉撒?” 她们说这些时,安氏只是微笑并不插话。 玉萱暗暗赞叹,果然勋贵家的夫人就是彪悍,看来姐姐以后不愁没人撑腰了。 信国公夫人心细,见安氏只微笑听并不说话,玉萱坐在那里也是静静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对安氏说道:“怎么这次我见你家小女儿,仪态端庄秀美了?可是请了教养嬷嬷?” 安氏答道:“没有专门请教养嬷嬷,还是庆王妃出嫁前跟着学了几天。” 提起庆王妃,长公主说道:“莹丫头还有几个月就生了?” 众夫人的话题从管男人瞬间又歪向了生孩子坐月子。 玉萱就有些不要好意思继续坐下去了,站起身向众夫人一屈膝,问道:“不知道淑阳姐姐在哪里,我方不方便过去找她?” 信国公夫人笑道:“你淑阳姐姐前阵子闹那场笑话,被皇后拘进宫交规矩去了。你去后面小花园里去,那里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宣平侯夫人也道:“光顾着咱们娘们说话,忘了小姑娘在场了。你快去吧,找你们小姑娘说说养花读书去,不要听我们家长里短的。” 玉萱屈膝行礼,转身一出大厅,就有个绿比甲的丫鬟点头示意,前面给她带路。 一进静怡园,玉萱被满园的鲜花闪了眼睛,若是春天、夏天百花盛开倒也不稀奇。 偏偏现在是秋季,天气虽还没有寒冷,可是入夜已经很凉了,静怡园在这个季节还能百花争艳,果然是京中一景。 园子里三三两两聚着些千金小姐,玉萱扫了一圈没看见有熟人,对身后的青棋说道:“淑阳姐姐和玉阳姐姐全不在,这里的人我大半不认识可怎么办?” 青棋说道:“小姐先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看看景,等会知道那些小姐脾气好,咱们再上去搭话可好?” 玉萱笑:“果然是青棋,这主意好。” 主仆二人选了个安静的花圃旁,青棋在石椅上扫了几下才让玉萱坐下。 花圃那头,几位千金小姐的笑声隐隐传来。 137新朋友 有女孩子的清脆声音从花圃那头传来:“这回你祖父可能入阁?” 另一个骄傲的声音说道:“这要看圣意了。不过祖父做了十几年的封疆大使,该是时候进京入内阁议事了!” 玉萱正无聊,猛然听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八卦的心被引了出来。 她朝青棋暗示不要出声,自己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那个声音清脆的女孩突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花圃虽高,却不大,玉萱听的清清楚楚:“她怎么来了?” 骄傲的声音道:“你没听说没吗?她的父亲刚升了按察使,也算是个新贵了。” 另一个女孩“噗呲”笑了一声:“总觉得她们家跟新贵这个词不符。” 骄傲的声音也嘲笑道:“可不是,一家子土包子!往上数不到三辈就是个泥腿子。” 清脆嗓音的女孩问:“名字也挺怪的,叫什么改改。是要改运气命数吗?” 骄傲的声音道:“你若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就不会这么说了。她母亲连生了四个女儿,前面三个还好好的叫什么芸芸、燕燕、莉莉的,到她这里估计急眼了,叫起了改改。估计指望着下一胎改个儿子吧。” 两个女孩嗤嗤的笑起来,玉萱只觉得没趣,都是些背地嘲笑人的话。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却把花圃那头的几个女孩吓了一跳。 只顾着嘲笑别人,谁也没想到对面有人,纷纷充满敌意的看向玉萱。 玉萱看清对面两个女孩子,个个衣着华丽、穿金戴银。 可惜小小年纪却将首饰插满了头,反而显老没了灵气。 当首的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孩,打扮还稍显清丽的女孩开口怒喝:“你是谁?怎么偷听我们讲话!” 玉萱听出她就是那个骄傲声音的主人,笑了笑说道:“长公主的花园今天朝着宾客开放,我在这里坐着好好的看风景,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我是光明正大的听见,怎么能是偷听?” 那女孩竖着眉毛还要说什么,身边的女孩提醒她:“长公主请的客人都不简单,你先问问她的身份。” 女孩被一提醒,也知道自己初次进京万一冲撞了贵人怎么办,便软和的声音问道:“我是新上任的工部尚书的孙女邢梦瑶,你是谁家的千金?” 玉萱微微一点头,道:“户部侍郎家的三女儿。” 一听玉萱父亲官职比自己祖父低,邢梦瑶有些轻视,身边那个女孩又提醒:“户部侍郎是安山长的女婿。” 邢梦瑶一听,神色缓了下来,道:“安山长家与我家算是世交,我且饶了你,以后不许再偷听我说话!” 玉萱盈盈一笑道:“邢小姐竟饶了我。哎呀,真是不胜感激。” 说完也不理对方反应,朝着被两人嘲笑、刚进院子还拘谨着的改改走去。 被邢小姐嘲笑的,正是新升任按察使李保全家的四小姐李改改。 她们家的事玉萱也有耳闻,李大人最擅长从蛛丝马迹中找线索且屡破奇案,也查获不少贪官大污。 此次在查处杨阁老案件时立下大功,被圣上提为正三品提刑按察司按察使。 按察使监察百官,虽被圣上所信任,在百官中却不得待见,因此上他们家少于京中各家交往。 邢小姐口里说的事情,倒不是杜撰。 京里谁不知道李大人最怕家中老婆,夫人连生四个女儿,即使想死了要个儿子也不敢纳妾,还好最近终于得了个儿子。 听说李大人中年得子,高兴的走路都雾里云里的飘,没少被同僚甚至圣上打趣。 长公主看李大人受圣上信任,也给她家下了帖子。 可惜李家因为孩子多,李大人又清廉,所以请的下人不够用,夫人还要在家亲自看孩子,没时间出来,又不好推辞长公主的宴请,就让还没出嫁的四女儿代为前来。 李改改与园子里众千金格格不入,实在是她受父亲影响,看谁都用眯着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好像要直达对方心底。 又因为李大人清廉,家里连嫁三个女儿,日子过的颇有些拮据李改改衣着一看就是改的她姐姐的,真应了改改这个名字,她不常出来走动,别人也就不去主动搭理她。 玉萱是今天第一个主动过去招呼她的,李改改起先还有些受宠若惊,后来才慢慢冷静下来,眯着眼盯着玉萱打量了一番。 玉萱有些好笑,说道:“看我可是个贪官?” 李改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常跟着父亲在书房研讨些古籍旧案,养成习惯了,还请小姐勿怪。” 玉萱笑:“你也爱看古籍旧案?我平时看些七侠五义,里面也有案情,可是真的发生过吗?” 李改改笑了:“一部分是后人杜撰的,也有些是有真实案例的,不过也经过了文人的加工变得面目全非了。” 玉萱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觉来了兴致,拉住她一旁坐下,直问:“那你给我讲讲,有哪些是编的,哪些是真的?你也读过七侠五义吗?“ 李改改也难得有个兴趣相投的同龄朋友,当即坐下细细给玉萱讲解起来。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玉萱和李改改正是前一种情况,两人说起话来只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不觉间天色就晚了。 安氏着人来喊玉萱要家去了,玉萱与李改改手拉这手恋恋不舍得说道:“我若是给姐姐下帖子,姐姐可愿意赏个脸来府上一叙?” 因为自家过的节俭,李改改初时还有些犹豫,直言道:“我怕自己没有拿出手的手办,总不能空着手登门。” 玉萱笑:“是我唐突了。不过听闻京中小姐们流行去茶馆听曲喝茶聚会,要不咱们约个时间,带上各自的朋友也去找个安静的茶馆??” 李改改在心里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样自然是好的,让妹妹笑话了。” 玉萱道:“李大人清廉,最得人尊重,姐姐不要妄自菲薄。” 两人约好了三日后在京里最受名媛欢迎的幽香阁见面,到时玉萱再给她介绍两位新朋友。 玉萱到前面找到安氏时,正看见邢梦瑶跟母亲说话。 她走上前去,听到邢梦瑶说道:“安夫人可常回安府?昨天祖父还说要带着我去安府找山长说话呢。” 安氏还没说话,邢梦瑶就看见玉萱走到面前,她笑道:“原来都是自己人,刚才我有些莽撞,妹妹可不要生气。” 玉萱大度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里就不喜欢这个骄傲的如孔雀般的邢家小姐,也不愿与她有进一步的交流。顶着安氏投来的“要知礼”的目光,玉萱还是笑着问了一句:“我早忘记了,姐姐这是回家吗?怎么不见邢府的夫人们?” 138母亲发威 邢梦瑶笑道:“母亲和婶婶们还在长公主那里说话,一会儿就出来。” 玉萱不愿与对方寒暄,与她说了两句就拉着安氏道:“母亲,家去吧,长公主府离咱们家可不近,总要赶在天黑前回去。” 安氏也是如此认为,有些歉意的对邢梦瑶一点头:“我们先回家去,就不等府上的夫人们出来了。改天我再专门登门拜访。” 邢梦瑶屈膝行礼,与安氏母女话别。 马车动起来后,玉萱将在园子里听到的邢梦瑶的话给安氏说了一遍,问:“母亲,尚书一职不都是阁老兼任的吗?怎么听邢小姐话里的意思,邢尚书还没有进内阁?” 安氏虽在经济上不清楚,好歹是阁老的女儿,潜移默化的也知道些官场上的东西。 她说道:“邢尚书怕是进不了内阁了。” 玉萱好奇,问:“为什么?看邢小姐的样子,邢府对进入内阁很有自信呢。” 安氏笑:“内阁的位置,圣上早在处置杨阁老前就有定论了。这次清洗内阁,为的就是把圣上中意的那几个慢慢挪上去,邢尚书绝对不在此列的。不过圣上怎么还没有动静,我就不知道原因了。” 玉萱趁机拍了个马屁:“母亲知道的真多,您也教教我呗。” 安氏点了下她的脑袋,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只不过你外祖与你父亲聊天时我听上几耳朵罢了,具体的你父亲知道的更多。” 提起父亲,玉萱心里一沉,问安氏:“父亲的晕眩可又犯过?” 安氏目光一暗,说道:“晕眩倒没犯过,就是饮食上有些清减,大概是内心有愧与我,有些食不下咽吧。管他做什么!” 嘴上虽那样说着,安氏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玉萱见不小心触动了母亲的痛楚,也不敢再言语。 马车驶进了槐树胡同的侍郎府,玉萱这才扶着安氏进了院子,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廊下和门前的丫鬟们全都垂着首大气不敢喘的低头站着。 守在上房门口的夏雨看见安氏母女进来,赶紧喊了一声:“夫人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玉萱的错觉,本来站的笔直的丫鬟突然都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身子稍微垮了垮。 玉萱笑问夏雨:“夏雨姐姐,这是怎么了?” 夏雨指了指屋里,悄悄的说道:“李姨娘在里面哭呢。” 安氏闻言,有些生气,自己不在家猫呀狗呀什么的都敢进上房。 她不等夏雨打帘子,自己一把掀开了房帘走进屋,却愣住了。 李姨娘跪在地上,哭的已经发不出声音,眼睛肿的跟个桃儿似的。 江睦桐坐在上首,脸色有些蜡黄,怒气冲天。 玉萱探了个头没敢进去,站在门外偷听屋里说话。 安氏问:“这是怎么了,在我屋子里唱什么戏呢?” 江睦桐声音低了下去,站起身道:“夫人回来了,累了没有?快请坐。” 安氏自那日后就摆起了自己久不展现的贵女风范,江睦桐请她坐,她也不推辞的走过去坐在了江睦桐本来坐的上首上。 江睦桐讪笑着坐在了她的左手座位上,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世圩这臭小子又把世城打伤了。” 地上的李姨娘不乐意了,尖着嗓子喊:“老爷也知道是又,这还不是大事吗?夫人,大少爷性子越来越暴烈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安氏皱眉道:“那你说是什么兆头!” 李姨娘肿着眼睛也没看清安氏不耐烦的脸色,只以为夫人是要为自己做主,开口不停的说道:“咱们江家哪里出过大爷那样暴烈性子的人,将来名声传出去二爷、三爷还要不要说亲?今天好好的,二爷只不过去前院跟着小厮们甩了几个响鞭,大爷就说吵着他养伤了。指责二爷没安好心存心让他伤好不了,拄着个拐杖就出来,夺了鞭子对着我的城哥一顿抽,才几下城哥就没个人样了。” 江睦桐喝道:“好好的城哥去前院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的在跨院呆着!你急匆匆的就冲到上房大哭大闹成何体统!” 李姨娘哭丧着喊道:“老爷也太偏心了,眼下受伤的可也是您的儿子!大爷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甩鞭子打他兄弟,可见伤已经好了,这会儿哎呦哎呦的怕是装病呢!” 安氏问了一句:“请大夫给城哥看了没有?圩哥怎么又哎呦起来了?” 侍郎府没了江老太太和江玉茜,李姨娘的胆子好像也大了起来,道:“夫人您是不知道,那几鞭子全抽在城哥的脸上,大夫来了直摇头说怕是要破相。大爷什么人您不知道?就会窝里反,大人时像个英雄,老爷一去就怂了,躺在地上就嚷嚷着自己腿疼肋骨疼说怕是又断了。哼,要我说断了最!好省的出来又祸害人!” 安氏大概的就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她转向江睦桐问道:“老爷打算怎么处置?” 江睦桐道:“两个孩子都受伤了,总不能现在再去打一顿。养好伤再说!” 李姨娘不乐意:“老爷太偏心了,城哥就不是您的儿子?” 江睦桐被李姨娘步步紧逼,感觉在安氏面前没了脸面,怒喝道:“我还没说城哥呢!多大的年纪还在内院跟着你住,被你娇惯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偏跑去前面招惹圩哥干什么!一个庶子文不成武不就,你也不怕他这辈子就这么废了!今天就让他搬出内院回他前院的屋子里去!” 李姨娘道:“去前院给大爷当沙袋子打吗!” 安氏被吵得有些头特,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头面。 春草眼尖,忙过去帮她将出门时戴的那副贵重的头面给去路下来。 江睦桐见了,说道:“夫人出门一天累了,此事明天再议!” 李姨娘腾的从地上站起来:“老爷以为这是衙门吗,还明天再议!这可是你儿子!” 许是安氏给人的印象太弱,此刻李姨娘竟也大着胆子,为了给儿子争口气,在上房大吼大叫起来 江睦桐还未发作,安氏脸色却已经沉了下去,猛拍了下桌子:“放肆!” * 想不想下周三更?想的请举手→_→从今天开始至周四,在评论区讨论剧情的评论,不同id如果新加……咳……20个-_-||我下周就每天三更。 139世圩受罚 安氏在人前还从没发那么大的火过,不止李姨娘,江睦桐都被吓住了。 安氏收回摆的生疼的手,悄悄放回广袖里揉了揉,面上却不显,依旧气冲冲的说道:“在上房里大吵大闹!我不搭理你们这些小星,真当我好性子不成!” 李姨娘以前在江家大院被欺压的惨了,自从来带京里侍郎府才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可是面对江玉茜和江世圩还是有些胆怯。 平时安氏只是不让她们来正院,衣食住行上倒不成苛待,因此李姨娘差点忘了,安氏可是京中贵女出身,又怎么会没脾气呢。 此刻见安氏真的发起火,怕最后反而是她和儿子吃亏,因此赶紧的又重新跪了回去,埋着头不敢说话。 安氏见镇住了李姨娘,又道:“听老爷的,今天就让城哥搬出内院。还有圩哥,田嬷嬷吩咐下去,既然要养伤就好好养,屋里那四个丫鬟全搬出去,让懂医理的伙计进去伺候。以后无事就躺在床上养伤不准出他的屋子门!” 田嬷嬷答应一声就出门着手去办此事。 李姨娘本来不乐意城哥搬出去,一听安氏直接禁了江世圩的足,这才放了心。 安氏吩咐完,摆手就让李姨娘出去:“在上房大口大叫不敬主母,这半年的月银你就不要领了。去吧!“ 李姨娘没想到自己最后还被罚了,张口要说什么,等在门口的秋凌早皮笑肉不笑的过去拉住了她:“姨娘请回吧。”然后不由分说的将李姨娘推出了屋子。 屋里一时静了下去,安氏看了看稳坐不动的江睦桐,说道:“老爷也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江睦桐有些尴尬的说道:“夫人,我已经很久没有歇在上房了。” 安氏站起声道:“老爷若是觉得寂寞,跨院里有李姨娘、柳姨娘还有红翘,再不济书房里不是有伺候的丫鬟吗?老爷只管给开了脸,我绝对眉头不皱的喝碗姨娘茶。” 说完也不理江睦桐,扶着春草的手就进了次间。、 江睦桐在明间站了半响,直到感觉到身上冷了下去,才长叹一口气抬脚出了上房。 门口玉萱见父亲出来,一时没有来得及躲,被江睦桐撞了个正着。 玉萱干脆上前去,行了一礼,喊了声:“父亲。” 江睦桐看了看玉萱,抬头摸了摸她的头道:“进去好好安慰安慰你母亲去。” 玉萱笑了笑,又问:“父亲最近身子可好?可又犯过头晕的毛病?” 江睦桐摇摇头:“少气上两次就好了,你快进去吧,院子里挺凉的。” 玉萱点点头,又说道:“父亲也早回屋去吧,我给父亲做了两双鞋子,回头就给您送去。” 江睦桐这才有了些许温暖,柔声道:“我这里怎么都好说,你母亲还要你多劝解劝解。” 说完迈着不情不愿的步子去了自己的书房。 安氏刚被春草服侍着换了身衣裳,看见玉萱进来忙招手:“快来,你看看我的手都青了。” 玉萱捂着嘴笑:“母亲刚才真是威风。” 安氏笑:“少打趣我。不过发过脾气就是舒坦,看来以前我过的就是太憋屈了,还压着你姐姐不让她顺着自己的性子过日子。” 玉萱问:“那母亲今天怎么就威风起来了?” 安氏叹口气:“看见你何伯母过的日子,我就像看见自己以前一样。连累的自己女儿父母都跟着受累,以后我也就守着你们几个孩子过了,绝对要护住你们。” 玉萱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也知道自己错了,刚才在门口还关心着您,怕您被气着让我好好劝劝呢。母亲,原谅父亲吧。” 安氏沉默下去,春草看了看她的脸色,对玉萱道:“三小姐也赶紧的回去歇着吧,夫人今天应酬了半天,早累了。” 说着拉着玉萱出了卧室,悄声对玉萱说道:“夫人心里也是想原谅老爷的,只是一时拉不下脸,咱们得慢慢劝。” 玉萱点点头,道:“春草姐姐抽着空也要劝一劝呀,总不能让父亲和母亲一直这样下去。” 春草点点头,送玉萱出了上房才又回去伺候着安氏歇下。 玉萱带着青棋回了安然居,没有了往日秦嬷嬷呵斥小丫鬟的声音,院子里静悄悄的颇有些秋日的萧杀。 玉萱看看静寂的院子,说道:“大姐姐、二姐姐不在侍郎府了,咱们还在园子里住什么呢?不如明儿个回了母亲,咱们正房西厢里住去,这样正院里也热闹些。” 青棋笑答:“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前咱们是跟着大小姐、二小姐赌气才住进来的,还是跟着夫人住着,不但热闹,诸事也方便。” 雁书纠正青棋:“要喊三小姐了,府里早改了口了。” 青棋拍拍脑袋:“呀,奴婢都给忘了。” 众人都笑,玉萱一眼看见墨琴,说道:“大姐姐反正出了门子,春兰也作为陪嫁的大丫鬟跟去了。明个儿我回了母亲,墨琴还是咱们屋里的大丫鬟。” 墨琴没想到玉萱突然说了这句话,一时没有反应,还是雁书拉她跪下:“还不给小姐谢恩。” 墨琴这才回过神,跪下直磕头:“谢谢小姐,以后奴婢定不会在冲动行事给小姐惹麻烦了!” 玉萱笑着受了她的头,又问:“怎么不见染画?” 说曹操曹操到,染画从屋外一蹦就蹦了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找我?” 众人知道她常在外帮一下打听消息,平时也不给她分派什么活。 这会见她蹦了出来,青棋道:“再是有重要的消息,你在小姐屋里也得稳重些。” 染画忙站稳了身子,垂下手去。 玉萱道:“染画比你们谁都小,又被我支使的没个空练规矩,这回先饶了她,下回可要稳重些。” 染画忙点头,见大家原谅了自己的轻浮,忙开口说起前院的事情来:“小姐,大爷这回可威风不起来了。” 玉萱问:“他能老实的听母亲的处置?” 染画绘声绘色的说道:“不听还能怎么样?田嬷嬷带着力气大的婆子将大爷屋里那四个妖娆的丫鬟一带走,大爷就没了脾气,吓得摊在床上,眼看着门口守了两个夫人陪嫁的家生子跟个门神似的立在门口,连个屁也不敢放。” 雁书接口道:“也怪不得咱们看不起大爷,要是有大小姐一半的倔强傲气,也算个汉子!偏偏就会窝里反,逞完能就没了胆气。” 140截胡(为小兔妈加更) 玉萱屋里的丫鬟对江世圩鄙视了一番。【零↑九△小↓說△網】 还是玉萱止住了她们,说道:“看来哥哥也是知道院子里不安宁,这才去安府与表哥们一道读书的。这样也好,免的被这些破事打扰了。” 她想了一番白天的事情,又吩咐道:“今天在长公主府认识了个新朋友,很是投缘。我们约好了三日后去幽香阁喝茶去,说好了我要带个朋友。何姐姐估计一时半会出不了们,明日我们去隔壁刘府上请琪妹妹去。” 染画一听去刘府,心里一动,问:“那长春几个...” 玉萱摇摇头:“回来再看他们学的怎么样了,总不能老借刘府的地方。也不知道刘公子乐意不乐意。: 安排完明天的行程,安然居的丫鬟们这才打热水的打热水,铺床的铺床,服侍着玉萱早早的歇了。 第二日,玉萱喊了江玉菁去了安氏房中,将想搬回正院的想法和墨琴的事情说了一遍。 安氏道:“东、西厢房如今堆满了你姐姐的嫁妆,腾不出空来,等年后你姐姐出了门子你再过来陪我住。墨琴这丫鬟随你的心意,只是以后再背后诋毁哪个主子,我可是不饶了。” 玉萱忙替墨琴谢了,笑嘻嘻的又说道:“母亲,今天我要去刘府找琪妹妹玩,好不好?” 侍郎府与淮阴侯府已经开始过六礼了,安氏也没空去管玉萱去呢,只说到:“现在是你姐姐的关键时刻,你少往外跑。” 玉萱就摇着安氏的胳膊道:“母亲,我在家里又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了,后天跟按察使家的李小姐约好了去幽香阁喝茶,我要带着琪妹妹去的。” 江玉菁一旁笑道:“母亲你随她去吧,这么大个人总要有自己的圈子。不过你口味倒是特别,手帕交不是破落户就是按察使那种被孤立的人家。” 玉萱不同意:“刘公子今朝随时落魄客,他日必蹬金宝殿。姐姐莫要看轻人了。” 江玉菁翻了个白眼:“刘公子蹬不蹬金宝殿跟你什么关系,看把你急的。” 玉萱撅嘴:“刘公子发达了,琪妹妹可不就是千金小姐了?姐姐不许贬低我的朋友。” 江玉菁掩了下嘴,笑:“母亲你看,妹妹的三侠五义真是没有白看,还真有些小侠女的威风呢。” 安氏瞪了两人一眼,道:“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改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叨扰我。” 玉萱冲江玉菁扮了个鬼脸,飞也似的出门了。 她换好衣服,带着青棋和墨琴去了刘府。 可是刘府今日静悄悄的,刘府下人将玉萱领进内院交给迎出来的青梅。 玉萱问:“青梅,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府里今天有事情吗?” 青梅是刘家进京新买的丫鬟,对刘家的事情不是太清楚,她说道:“一大早就来了一帮人,自成是公子、小姐的族亲。” 玉萱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既然有客,那我先回去吧。本就是我莽撞了,没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青梅一把拉住玉萱,等到玉萱瞪她才匆忙撒了手,小声说道:“江小姐别走,帮帮我家小姐吧?” “哦?”玉萱挑了挑眉,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这个外人帮忙。 青梅带着丝哭腔说道:“我也说不清,只是看来的那两个女眷面色不善,小姐和李妈妈见了也沉着脸不说话。年长的那个说是来给刘公子定亲的。” 玉萱听了,嘴里说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姑娘家怎么管的过去?” 但是腿上却是往上房走去了,青棋和墨琴对看了一眼。 还是年长点的青棋有经验,对青梅和墨琴说道:“青梅赶紧的找人去书院把刘公子请回来,墨琴回家找夫人借人手去。” 说完青棋小跑了几步跟上玉萱,玉萱头也没回的就夸她:“做的不错,回头你可得护着我点。” 青棋有些无奈:“小姐既然仗义出手,咱们做奴婢的还不得跟上。” 说话间玉萱和青棋就进了屋。 屋中坐着的一个吊梢眼、额骨凸显、面相刻薄的妇人和以为神情倨傲、容貌平淡却眉间自有风流的小姐回头看向了刚走进来的玉萱。 正坐立不安的刘琪看见玉萱眼睛一亮,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好像玉萱就是她的主心骨一样。 刘琪站起身,匆匆向玉萱介绍道:“这是我的堂婶,另一个我不认识。” 还没等玉萱行礼,那妇人就开口道:“琪丫头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不认识呢?以后她就是你的嫂子了,亲嫂子亲嫂子,你现在不讨好还说什么不认识,以后怎么在你嫂子手里讨生活!” 玉萱还没屈下去的膝盖在夫人开口后就直了起来,问道:“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那妇人看不起刘政和刘琪,认为不过是个破落户,与他们交好的自然也是破落户,没看见刚进来的这位头上连个值钱的金首饰都没有。 她有些倨傲的说道:“我娘家姓王,你叫我王夫人就行。” 玉萱笑问:“只有官员家的女眷才能称哥夫人,不知道您府上可是官身?” 那妇人白了白脸,刘琪说了声:“我们这一支里都是种田行商的,不像长房里出了个做阁老的堂叔。” 玉萱心下了然,开口道:“刘太太,不知道刘公子和这位小姐何时定的亲?” 刘太太翻了个白眼:“今天就是来定亲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玉萱笑了笑没有答话,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青棋说道:“我们家是户部侍郎,二品的大员。这是我们家三小姐,侍郎的掌上明珠。哦,对啦,我们二小姐过完年就要嫁进淮阴侯府做二品的浩命了。倒是你,见了我们家小姐还大大咧咧的坐着,一点规矩也不懂!” 刘太太一听对方那么有来头,心里胆怯了几分,慌忙间正要站起身,她身旁的那位小姐不相信的说道:“你骗谁呢,刘琪这个没爹没娘的破落户,京里的贵女们会同她结交,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刘太太刚抬起的屁股又做了下去,心里也认定对方是骗子,开口喝道:“哪里来的小骗子,还不滚出去!” * 感谢小兔妈打赏的和氏璧,为你加一更,谢谢支持(^3^) 141帮助 刘家太太认定了玉萱是个小骗子,是被刘琪找来哄她们的。 玉萱也不去理会她,身体朝刘琪那里微微倾过去小声的问:“这个所谓的你嫂子你可认识?” 刘琪眼睛已经着急的眼睛有些微红:“我哪里知道堂婶从哪里找来的,一进门就挑剔的看这里那里,好像这是她家一样。” 玉萱咋舌道:“你哥哥定亲了没有?” 刘琪说道:“哥哥还未成年父亲母亲就没了。若不是李妈妈,我们都长不大,哪里有谁看的上我们家,把女儿许给哥哥的。” 那就是霸王硬上弓了?玉萱也不知道这个词对不对,反正话本子里对这种硬贴上来的行为用的就是这个词。 她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帮忙。 刘太太见对方不再言语,以为真被自己说中了,冷哼了一声道:“果然是物以类聚,小骗子找小骗子!刘政这臭小子以前就处处骗族里的兄弟们,现在你也有样学样找个小骗子就来哄我们!” 她身旁的女孩也挑剔的上下打量了玉萱一眼,有些不屑对刘琪的说道:“妹妹,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们家。没爹没娘的,你哥哥连个进士都考不上。若不是舅母再三说你们家人好心善,我是不会跟着上京的。这会你找个小骗子来骗我们,真的不给自己留点后路吗?” 有玉萱在身边,刘琪胆子就大了,当即顶了回去:“你哪里看出江小姐是骗子!我倒是劝你们还是回去吧,哪里有女方家连个招呼也不打,上门就说是人家嫂子的,难道这几年咱们余杭流行不要脸的女孩子?” 那女孩闻言大怒,摇着刘太太的胳膊要哭:“舅母,若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早打她个不敬长嫂的东西了。” 还能这样?玉萱听了个大概有些傻眼,忍不住说道:“亲事也能这样强买强卖的?我就奇怪了,你们口口声声说看不上刘家,那干什么非要死乞白赖的贴上来?难道是你有什么隐疾?” 许是被说中了心事,刘太太脸色微凝,对刘琪道:“琪丫头,还请你这位朋友出去。咱们自己家的事找什么外人来掺和。莫不是她也看上了你哥哥?” 玉萱听到她如此说也变了脸:“太太休要胡言!任谁看见像你们这样强买强卖的,也会怀疑你们的用意!” 她说完话心里突然一动,转了转眼珠子试探着问:“刘太太莫不是看着刘阁老回家养老,刘家兄妹没了依靠,就想着要夺人家的财产吧?也是了,光这个宅子,有钱可也是买不到的。怪不得刘太太着急吧啦的就带着个嫁不出去的外甥女过来,原来打的是这么个龌蹉的主意。” 刘太太气急,站起身指着玉萱道:“刘琪!你就让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骗子指着鼻子骂自己的婶子?你当真是要得罪全族吗?” 原来刘太太与江老太太的套路是一样的,说里说不过就发脾气撒泼。 这样一来玉萱倒有经验了,避过对方的手指,说道:“一个乡野村妇也敢指着我来骂,还倒打一把。青棋,给我掌嘴!” 她这是学的淑阳,也不说理,先用权势碾压了再说。 青棋挽着袖子就要上手,屋外突然呼啦啦的起了脚步声,好像有人匆匆而来。 刘太太趁着青棋愣神的功夫,一把就抓住了青棋的头发,将她头上的金簪给扯了下来,口里还说道:“扮丫鬟的骗子打扮的比扮小姐的还贵重。” 青棋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反手就给了刘太太一个巴掌,却没打中脸。 跟来的女孩见舅母吃亏,哪里愿意,上前抬脚就踢青棋。 玉萱瞪大了眼睛,刘太太家使得套路不是撒泼,是女人打架呀:一扯二挠三踢腿。 幸好长安带着侍郎府的几个家丁及时进来拉开了众人,田嬷嬷跟在后面进来,看见这等情景皱了皱眉头。 刘太太见又来几个小伙子,冷笑:“怎么着刘琪,你真是要跟堂婶翻脸吗?” 田嬷嬷走到玉萱身边,一屈膝说道:“三小姐,夫人与宣平侯夫人正说话,墨琴这丫头也没说清楚。夫人让我先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玉萱道:“怎么回事?自然是刘家不知哪里来的亲戚,想硬塞给刘琪一个嫂子!” 刘琪也在一边狠狠的点头,却不好意思开口说这等丑事。 田嬷嬷面色冷峻的回头问刘太太道:“这位太太,我们侍郎府的丫鬟哪里得罪你了,要动手打她?” 刘太太见来人衣着比刚才那个小女孩华贵,手上的金镯子得有二两重,却喊那个小骗子叫小姐,难道这是个大官的女儿? 她不确定的看看身旁跟着的那个姑娘,姑娘小声说:“族里不都说他们家没考中,在京里混不下去吗?舅母别被她们骗了。” 于是刘太太又有了些勇气,正好听到田嬷嬷询问,她气呼呼的答道:“我好心好意来京里给我们家的哥儿说门亲事,谁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从中搅和!既然是你们的丫鬟,你就好好教训教训她!” 长安这时突然大吼了一声:“何方刁民,见了京中贵女还不下跪!” 刘太太没及多想,骨子里对官家的畏惧先占了上风,膝盖没意识的就跪了下去,身边那个女孩拉都没拉住。 玉萱“噗呲”笑出了声,却也佩服长安的机灵,瞬间自己也找到了窍门,将一身贵女气派尽数展开,做出在安府那三个月学的高雅仪态来。 刘太太本还觉得她是个小骗子,这会儿却见对方仪态优美、气度不凡。 她在乡里见过的县官夫人也没这气度,知道这小姑娘恐怕真是个大官的女儿了,心里不禁暗骂刘琪兄妹好运气,结交上了贵人。 想到刚才打了贵人的丫鬟,还骂她是小骗子,刘太太背上滋滋的冒冷汗。 可惜身边带来的外甥女初生牛犊不怕虎,还再质问田嬷嬷和玉萱:“你们到底是谁?这是刘家的家事,岂容你们外人插手!” 刘琪有了靠山,挺了挺腰杆道:“聋子吗?没听到刚才下人说了,这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你个乡野丫头怕了吧?” 玉萱暗笑刘琪也小人得志起来,一把拉她到自己身后去,说道:“跟她说什么废话。长安你直接告诉这个土包子,本朝律法,村妇见了官家女眷不行跪拜礼该如何处置!” 长安站出来说道:“本朝律法第二百六十八条明文规定,村妇见了官家女眷不下跪,当责杖二十!” 女孩跳起来:“你胡说!你们怎么证明她是官家女眷?” 长安也不答话,过去强按着头让女孩跪了下去。 刘琪小声问玉萱:“真有这一条?我怎么不知道?” 玉萱却反问了一句:‘你这亲戚认不认字儿?’ 142救兵来了 刘琪摇摇头小声说:“我这个堂婶在族里过的一般,哪有机会读书识字,连她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玉萱点点头:“不识字就好,就怕她识字,回去真去查本朝律法。” 刘琪有些担心:“真是假的呀?那万一她出门告你仗势欺人怎么办?” 反正到这一步了,硬着头皮坚持吧。玉萱脖子一挺:“咱们可不就是仗势欺人!” 田嬷嬷看场面有些僵,怕不好处理后继,她朝玉萱使了个眼色。 玉萱咳了一下,见好就收:“快扶刘太太和这位妹妹起来。不知者不怪!” 田嬷嬷过去将她扶起来,看见刘太太手里还紧紧拽着个金簪,笑着从她手里硬夺了过去。 刘太太还不愿意撒手,田嬷嬷笑着说:“实在是不能给太太您,我们家的东西都有标记,回头您拿出去会被人当贼抓住的。” 刘太太没见过过大世面,没去细想对方话里的破绽,一听要被人当成贼抓,赶紧的把金簪子塞给了田嬷嬷。 田嬷嬷将金簪给了散落头发的青棋,笑了笑退到了玉萱身后。 玉萱看了看刘太太身边的姑娘,问:“一进来就剑拔弩张的,倒忘了问这位妹妹的名字?” 刘太太态度也软了下去,回答道:“这是我的外甥女董灿灿,年纪比你们大些,可不能叫妹妹。” 玉萱轻笑了一声:“灿灿辰角曙,亭亭寒露朝,可惜了这个好名字了。” 董灿灿没有听懂,但知道不是好话,朝她瞪了一眼,碍着对方的身份却不再说话。 刘太太慢慢恢复了胆量,说道:“可怜我那大侄子爹娘走的早,没人给他操心,都快十八了还没个亲事。我这不看着着急,正好家里有适龄的女孩,侄子穷点就穷点,也不挑拣。小姐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管这种事情的好。” 话题又被转了回去。 玉萱笑道:“我虽小,可也懂得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琪妹妹兄妹没了父母,自然是族里给操心。只是我怎么听说刘公子的婚事刘阁老接过去了,你们族里那时候也没说不行的。” 刘太太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说道:“不会吧。我来时族中长老没说有这回事呀,小姐莫不是又在骗我?” 刘琪插了一嘴:“谁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许是又在觊觎我哥哥手里的银子!” 刘太太随后嚷嚷起来:“大侄女莫要胡乱污蔑人,我大侄子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他爹留下的点东西早让族里那些长老瓜分干净了,若不是我他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呢。我是看他娶不上媳妇不能给我那兄弟留个后,心里着急着把自己外甥女都赔进来。我怎么成了贪图他的财产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提及财产一事,她眼珠子还是忍不住打量了打量屋子里的布置。 玉萱余光瞥见,知道对方是个贪财的,吃相比江老太太更加不堪,只是这种事确实不是她仗义出言就能解决的呀。 见玉萱不说话了,刘太太有些得意,小姑娘家就是好哄。 她趁热打铁的对刘琪说道:“赶紧派人叫你哥哥回来。要不行我就做主,你去拿你哥哥一个随身的东西就算定亲信物了。年后咱们再老细细讨论怎么下聘。” 刘琪气急:“别以为我们在京里就不知道你们家的丑事,董灿灿明明与堂兄有了首尾还掉过孩子,在余杭早嫁不出去了。这会儿跑来想强塞给我哥哥,做梦!” 话一出口震惊了屋里每个人,玉萱仔细看了董灿灿一眼,红着脸问刘琪:“你说的是真的?” 屋外传出个声音:“是真的!” 众人抬头,看见刘阁老的儿媳妇张氏气喘吁吁的扶着个丫鬟走了进来。 刘太太不认识玉萱,却是认识张氏的。 张氏新进门那一年,回乡祭过祖,刘太太在人群中见过一样,那时候还羡慕长房会做官,娶的媳妇都像个仙女下凡。 这会张氏虽然人到中年,但因为保养的好,样子并没有多变。 刘太太讪笑着道了个福:“侄媳妇怎么过来了?” 张氏瞟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反而先走到玉萱身边问了句:“江小姐来多大会啦?” 玉萱笑答:“没多大会,一进来就看见这位刘太太要给刘公子说亲呢,我好奇留下看看,问上了几句。” 张氏苦笑一下:“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她走到上首坐下歇了歇,喝了口林妈妈递过来的茶,才说道:“不过幸亏你在这拖着。否则真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村妇得逞,可不就坑了刘政侄子。” 她转身对坐立不安的刘太太说道:“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父亲听闻你今天的所为很是不高兴!刘政兄弟是他最看中的族中子侄,也不知道你到底听了谁的怂恿过来胡搅蛮缠,赶紧的带着你的外甥女回乡去!不许在京里给刘氏一族丢人现眼!” 刘太太还不情愿的说道:“我这不是心疼大侄子没个媳妇照顾。” 张氏哼了一声:“族里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京里不知道,看着没把刘政兄弟手里的财物吞干净心里不舒服。眼看着我父亲致仕,刘政兄弟上次没考中,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别被人当作枪头使了自己还不清楚,京里不是你能呆的,赶紧回去!” 刘太太见亲事无望,眼看着这么大的宅子从自己手里溜走,突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腿哭道:“我这是得罪了谁呀,好好的给侄子说个亲事还被人训来训去的。果然是平头百姓不好做,官太太们仗势欺人不讲理呀!” 玉萱还是第一次见人撒泼呢,心里有些小兴奋,想大概当初江老太太与安丽那场骂架也是如此吧。 张氏见她敢撒泼,气道:“真是不知道好歹!本来还想着给你点银两让你不空着手回乡,这下我看不用给了。来人,直接打出去!” 董灿灿急了,这回在京里都没把自己嫁出去,回去表兄家那个母老虎又大骂自己怎么办,她说道:“你们不要仗势欺人,不怕我和舅母在京里吆喝你们!” 张氏笑了:“还真不怕你们吆喝,正好让京里的人看看刘政侄子是怎么被族里压榨的,免得以后对族里不好了被人说道。” 143禁足 眼见着硬的不行软的不行,撒泼也不行。 刘太太想着回头银子再没了,这回可就亏大了。 她一骨碌站起身,拉过董灿灿就是一巴掌:“不要脸的东西,勾引完我儿子还想着勾引我侄儿,滚回你自己家去!” 然后又冲着张氏赔笑道:“侄媳妇刚才说什么回乡的银子?” 翻书也没刘太太变脸快,不止玉菁和玉萱这些小丫头看傻了,安氏也有些呆住。 张氏是刘府掌家主母,族里有什么东西她最清楚,抬手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张银票道:“这是我出门父亲给的,说你来京里一趟也不容易,不好空手回去。如果你乖乖的回乡,不再打扰刘政兄弟,这一百两银票还有外面那一车东西就让你带回去。若不听话,那就只能被绑着送回族里了。” 一听那么多东西,虽然比起刘政这个大院子少,但是有胜于无,刘太太忙连连点头:“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张氏将银票给了她,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想着千里迢迢上京里来打刘政兄弟的主意?” 刘太太正拿了银票不停的照看,听见张氏问,立马说道:“还不是听族里那些长老夫人说的,刘政大侄子在京里买了个大宅子,可惜没有中进士的命。不如好好娶房媳妇给他们家留个后,我就动了心思,来的路费还是族里给的呢。” 张氏心里有了个大概,说道:“趁着天亮赶紧出城门吧,我这里就不留你吃饭了,还那么多事儿呢。” 刘太太带了银票和东西心满意足的走了。 玉萱见张氏一来就把对方解决了,佩服的说道:“张夫人真厉害,我在这说了半天,还差点被她说成骗子!” 张氏叹口气:“你个小丫头金枝玉叶的哪里见过这种乡野村妇,我也是掌了家后同这种人打交道多了积累了些经验。” 她看看两个小姑娘,又说道:“政兄弟在书院,琪妹妹还是跟我去府里住上,你一个小女孩家里实在不放心。” 刘琪还有些犹豫:“府上事多,我怕打扰了大家。” 张氏拉过她,气道:“这是把自己当外人了不是?就当帮我的忙,我这几日忙着毅兄弟的亲事少在老夫人面前承欢,你去多陪陪老夫人可好?” 其实刘琪自己在家里也住的无聊,看看玉萱,问她:“那我过去住?就离你远了。” 玉萱眯着眼睛笑道:“能有多远呢,都在京里。你不怪我不常来找你玩就好。” 张氏乐了:“看你们两个难舍难分的,让我说干脆....” 后半截的话在余光看见田嬷嬷拉长的脸后,张氏又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你们家不也忙着吗?你姐姐和小侯爷的婚事流程走的怎么样了?” 玉萱其实也不知道,她询问的看向田嬷嬷。【零↑九△小↓說△網】 田嬷嬷站出来,堆了个笑道:“正在商讨亲迎的具体事宜呢。就是小侯爷心急,早早的把大雁给打来了,我们两家先请了婚期,再补上的其它事宜。反正挺乱的。” 张氏道:“那是小侯爷上心,哪像我家小兄弟,唉...” 话到这份上,即使田嬷嬷知道详情,也要问上一句:“刘小公子和淑阳县主难道还有破折?” 张氏叹口气:“淑阳县主前个儿闹一场,我小叔子正生气呢,嚷嚷着不娶淑阳县主了。刚被老太爷打了一顿,圣上的赐婚哪个敢退,还是你们家好。听说小侯爷跑去西山把猎场里的大雁快逮完了。” 两个妇人就着亲事又说了会话,眼看着天近正午,张氏一拍手道:“我得赶紧回去了,安夫人有时间咱们再聊啊。” 刘琪和玉萱有些恋恋不舍的道了别,张氏带着刘琪,临走张氏还拜托侍郎府帮忙照看一下空下来的刘家宅院。 玉萱与张氏等人在侍郎府门口分别,玉萱一进上房屋子,不见宣平侯夫人,问安氏:“客人都走了吗?” 安氏道:“早走了,我正要去刘家看看呢。到底怎么回事?墨琴也没说清楚。” 玉萱张牙舞爪的说道:“天呢,我真是长了见识,看了长泼妇骂街。” 安氏闻言有些担心:“详细的给我说说,你没吃亏吧?” 玉萱将刘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道:“幸亏田嬷嬷和长安来的及时,否则青棋不但挨了打,还得损失个大金簪子!” 安氏气道:“你一看有客人不知道打道回府?你一个小姑娘家掺和人家的家事,传出去让人怎么看?男未婚女未嫁的,以后不许再去他家了!” 玉萱撅嘴,有些不服气,正要反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拍脑袋懊恼的说道:“本来是去刘家请琪妹妹一起去幽香阁喝茶的,被那个堂婶一闹也忘了说!”:“ 见她没一丝悔改之意,安氏气道:“喝什么茶!回头再给我惹一下子麻烦!不许去!” 玉萱急了:“我跟李家小姐说好的,母亲不让我出门岂不是让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安氏道:“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我忙着你姐姐的事情,你再惹乱子我可没工夫理你!” 玉萱又痴缠了一会,安氏下了决心不松口,并让青棋和墨琴把她拉回安然居去。 玉萱抓住田嬷嬷,让她帮忙求情,田嬷嬷自然向着安氏:“不是老奴不帮你说话,实在是家里很忙的。夫人忙着大小姐的婚事和中馈,二小姐要绣嫁妆。眼下正是三小姐帮忙学习主持中馈的时候,若李家小姐真值得结交,你忙完这一阵再请她也不迟。” 玉萱无法,只好死了出去会朋友的心,怏怏的回了安然居。 墨琴有些忐忑不安:“小姐,我是不是回府搬错救兵了?” 玉萱摇摇头:“不找母亲还能找谁?实在是刘家这场闹剧...还有他们那个堂婶...” 青棋的头发还松散着,玉萱回头见了,快走几步赶紧回了安然居,让她重新去梳头。 迎出来的雁书一看青棋的样子,惊问道:“这是跟人打架了?” 青棋平时最稳重的人,也忍不住气开口像倒豆子一样说起刘家的那场闹剧,听得雁书目瞪口呆。 无论怎么说,幽香阁的茶玉萱是喝不了了,反复想了半天,玉萱最终还是提笔给李家小姐写了封信,说了家里的事情,很抱歉的解释自己不能去的原因。 还好李家姑娘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接了玉萱的信看完,立马让染画带了回信回去,还借给了玉萱一本关于陈年旧案的古籍。 只是让玉萱没有想到的事,自己一直到腊月参加淑阳县主的婚礼才得出门,而门外景色已是物是人非。 144无题 何府何大人因为被人弹劾宠妾灭妻,绝了升官之路。 每次看到一同入京的人升了官或者同年又在朝堂上被圣上赏识赞美,他就特别煎熬。 偏偏跑断了门路依然没人开口去帮助他,又关系好点的提点他一下:“当初江侍郎家里也是闹的不可开交,圣上停了他几天职。后来还是他把夫人请了回来,才被下旨恢复官职的。你呀,喜欢新鲜颜色归喜欢,可也不能太过份了。做妾的,不就是个玩意,能帮你什么?哪有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在官场上对你有益处?你岳父家可是封疆大吏呀!” 何大人自己闷在屋里想了很久,再出门时就对石夫人好了许多,并勒令武姨娘赶紧的把正院让出来。 石夫人初时有些受宠若惊,还想推辞,可是武姨娘打上了门去,堵住门骂她:“年老色衰的老婆子,蹿腾着老爷让我腾屋子。我告诉你,就是我住在柴房,老爷上的也是我的床!” 这话未免太粗鄙,况且还守着何珊珊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石夫人气的发抖,却因为一向懦弱竟不敢去反驳。 何珊珊也不去管什么名声不名声了,自己母亲被个姨娘指着鼻子骂,那才是真正的没脸见人。 她不顾石夫人的劝阻,站了出来怒道:“看的起你叫你声姨娘,也不过是个下贱的玩儿意。竟敢跑到主母屋子里来高声叫骂,真当没人管的了你!” 何家武姨娘呵呵一笑:“你一个早晚泼出去的水,难道管的了我?告诉你,你母亲再是正室,以后还得靠着我儿子养老。你怎么管我?打我一顿?我告诉我儿子去,以后看你一个没兄弟理会的姑奶奶在婆家怎么受气吧!” 何珊珊气的要哭,对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说:“你们到底从谁手里领月钱,就看着这个贱妾辱骂主母吗!” 可是除了贴身伺候她们的,却并没有人上来劝阻。 何珊珊道:“很好,今个儿我才知道原来府里看的都是姨娘的脸色。” 她转头悲愤的对石夫人道:“母亲要忍到什么时候?你看看府里的奴才吃着你的喝着你的,却帮着别人欺侮你!难道忍到女儿也被人如此欺凌,少爷长大了将你家财夺尽赶你出去吗?还是母亲也认为自己的亲女儿还不如个妾生子!” 何大人听说武姨娘去闹,想着她搬出大院子心里肯定不舒服,闹也就闹了,石夫人除了忍着又能说什么? 他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挪着小方步过去,就怕时间久了自己那个性子刚烈的女儿给姨娘亏吃。 接过脚刚迈进石夫人的院子,就听到何珊珊那番话,当下沉下了脸去:“这是什么话!谁给你们气受了!怪不得不想寄在你的名下,原来你就是这样教育女儿,诋毁我的儿子的!” 石夫人再懦弱,也没想到何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呵斥自己和珊珊。【零↑九△小↓說△網】 泥菩萨也有几分性子,石夫人道:“老爷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武姨娘上门来挑衅,珊珊说她几句还有错了?” 何大人自知理亏,可是中年得子,武姨娘又会伺候人,他的心早偏了。 于是他说道:“你若是安分,她又怎么会找你的麻烦。好好在屋子里呆着,没事不要在武氏身前转悠!” 何珊珊怒道:“父亲这话是对个正室说的吗?正室不要在姨娘身边转悠?是不是明天母亲还要去姨娘面前请安?” 何大人一吹胡子一瞪眼:“不要估计曲解我的话,既然你们不待见她,眼不净为净总好!” 说话间武姨娘的儿子朝着何珊珊就是一脚,一岁多的小孩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但起码知道维护自己的娘亲了,他奶声奶气的喊:“打!打!打!” 石夫人变了脸色,想着这么小的孩子就对珊珊充满敌意,以后何府哪里还有自己女儿的立身之处。 何珊珊看了看挥着小拳头的弟弟,想扇他一巴掌,可惜又下不去手。 她对何大人道:“父亲看见了吗?不是我冤枉你的心肝,实在是母亲以后的日子看的到的难过!父亲真要绝情道宠妾灭妻、不顾朝纲吗?” 此话说中了何大人心事,他正想再劝和,武姨娘却突然哭哭啼啼的说:“大小姐懂那么多,老爷至今没官做不会是你们母女捣的鬼吧?” 一语说的何大人面色大变,急急看向石夫人母女。 石夫人想起安氏临走的话,心里有些气短,眼睛就有些躲闪不敢看何大人。 她的表情何大人如何没看在眼里,原来根源不是自己宠妾灭妻,而是家里出了内贼! 此时他那里还顾得上安抚石夫人去平息朝里的弹劾,热血充上了何大人的头,他直接抬起一脚踢在了石夫人的心窝上。 石夫人顺势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何珊珊大叫着奔过去扶起母亲,眼睛赤红的看着何大人:“父亲当真是被迷了心窍了吗!” 何大人眉毛一竖,索性从院子角落里捡了个棍子打向母女二人:“妄我往日对你们两个和颜善目,原来养了两个叛徒。说!是谁出去找人弹劾我的!我丢了官你们就能得到好!” 石夫人贴身的心腹高嬷嬷扑过去,趴在母女二人身上哭喊:“老爷息怒!夫人自从进了京,连个门都没出,找谁弹劾你去!不兴这么冤枉人的,老爷难道不念父亲之情吗?” 何大人打红了眼,这一段时间心里的苦闷和不得意全化成了手里的力道,一棍一棍的敲向石夫人母女。 直到他打累了,才停了手对石夫人说道:“给你点好脸就能上天,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可对你有过抱怨?竟然串通外人陷害我,你就好好在院子里反思反思!” 他命人将院子锁了,不许石夫人等人出去,武姨娘亦步亦趋的跟着他问:“老爷,那中馈?” 何府虽然姨娘压过正室,可是因为人情往来要用的是正室,中馈还一直握在石夫人的手里。 武姨娘早就想把中馈握在自己手里,那样在后院才算真正的春风得意。 这会见石夫人完全失了势,她有些蠢蠢欲动急着要伸手。 何大人发了一通火,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京里还有舅兄还在京里,只拘着她不出门乱说话就行。中馈一事不好给你,万一露了风声,舅兄那人可不好打发。” 见武姨娘有些不乐意,何大人安慰道:“怕什么,等珊珊出了门子再说。家里的东西早晚都是你和儿子的!” 何府里一场闹剧,并没有传到外面去。 只是何大人思前想后,打自己进京后石夫人只与安氏有过接触,难道是江侍郎找人弹劾自己? 何大人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他这才开始一想,第二天就在内城门口堵住了下朝的江睦桐。 145礼物 天福十年的冬季特别的寒冷。 鹅毛般的大雪自冬至就开始飘落,整整下了半个多月。 多年以后玉萱已经记不清当初发生的事情细节,但那一年的寒冷与绝望的感觉却让她记忆深刻。 那一天天色阴暗,玉萱早早起来,喜气洋洋的对守夜的雁书说道:“昨天我终于说通母亲同父亲一起坐下吃顿饭了。母亲虽然神情冷淡,可是上一道父亲喜欢的菜,她就往对面推推。” 雁书抿嘴笑道:“老爷、夫人感情深厚,即使有什么坎也能过去的。昨儿个能坐下吃饭,今天说不准就笑着说话了。” 玉萱道:“可不是呢,父亲已经说好今天下了朝要早早的回来的。母亲还让人把前院的大哥、二哥和安府读书的哥哥也请了来,说是咱们侍郎府从没有像别人家一家子坐下吃顿饭,今天就试一试热闹热闹。虽然父亲走时母亲还摆着个脸,可是能把大哥、二哥也请过来,父亲心里定是欢喜。” 雁书道:“可不是呢,老爷就希望你们兄妹几个能和和睦睦最好。” 玉萱道:“你怎么老说可不是呢?没有别的词吗?” 雁书笑:“小姐说的都对,奴婢当然要符合了。” 说话间,雁书已经试好了热水,拧好了毛巾递给了玉萱。 门外守着的墨琴等着屋子里的玉萱打扮妥当了,才进来通传道:“小姐,刘府来人找您。” 玉萱奇怪:“刘府?是琪妹妹吗?” 墨琴道:“不是。是刘公子身边的来兴,我让他等在二门处了。” “刘公子找我做什么?”玉萱有些不解:“可说什么事情了没有?” 墨琴笑:“说是来谢恩的,来兴的原话是:公子知道那天府上小姐拔刀相助,万分感谢。自从来京后多蒙江小姐照顾妹妹,如今又挺身而出帮这么大的忙,他心里过意不去,带点谢礼过来请小姐笑纳。还说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地,他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玉萱和雁书听完,雁书看了看玉萱问:“小姐,那天咱没拔刀吧?” 玉萱哈哈笑起来:“让你多读书不读,以后跟着青棋多学学识字!”又问墨琴:“拿的什么谢礼呀?” 墨琴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精致的锦盒里躺着支金镶宝蜘蛛簪,蜘蛛不大,细细的八个小枝角一拿起来就微微颤动很是灵巧。 玉萱和雁书就着墨琴的手一看,雁书就有些不乐意:“刘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谁家一个爷们送别家的姑娘首饰的?这成什么了?” 墨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也是这样给那个来兴说的,可是他说了,刘公子不懂这些,就是看着这小簪子可爱小姐一定喜欢,硬塞我手里了。” 雁书不好说墨琴,只拿眼睛看玉萱。 玉萱倒是相信刘琪那个哥哥也许真的是单纯的谢意,一个连二文钱的面钱都朝女孩子要的人,哪会有什么花花肠子借机调戏的。 布置好早餐的青棋走了过来,一看锦盒里的东西,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墨琴说道:“硬塞给你你就接?怎么不拿着盒子砸他脸上?还是他给你什么好处啦?一个外男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接过来给小姐!” 墨琴被说的脸红,眼里包着泪只知道说:“硬塞给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好了,来兴那奴才跟他主子一样不好打发的。”玉萱开了口:“来兴可回去了?” 墨琴忙回答道:“没有,还在二门处等着,怕小姐有什么回话要带回去。” 青棋气的直瞪墨琴,要开口说什么,却碍着玉萱在没出声,心里决定等当完值一定得找墨琴好好谈谈。 玉萱拿着金镶宝蜘蛛簪,真有些爱不释手,用手弹了下小蜘蛛的触角,微微颤动的可爱。 她说道:“别的不说,刘公子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青棋有些着急:“小姐,外男的东西不好接的。” 玉萱道:“我知道,可是我很喜欢怎么办?” 还是墨琴出了主意:“要不咱给来兴点银子,算咱们买的。” 青棋道:“就你又馊主意!” 可是玉萱却心里一动:“你说的对呀,青棋去取二十两银子,算咱们买的。” 青棋无法,想了想这个办法虽然馊,但是好歹能跟那个什么刘公子撇清关系,她问:“二十两也不知道够不够。” 玉萱道:“满够了,若是闹蛾的虫草簪子兴许还贵些,这个小小的金镶宝蜘蛛簪,市值也不过二十两。” 墨琴笑:“二十两也不便宜了,够平常庄稼人一年的嚼头呢。” 青棋又瞪了过去:“咱们小姐与庄稼人有可比性吗?我说你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 墨琴在安然居,除了秦嬷嬷,最怕的就是青棋,当下低下头不敢出声。 玉萱笑:“这东西不在贵贱,难得刘公子眼光灵巧。不过我还真有一事要麻烦刘公子,墨琴你帮我传个话吧。” 墨琴精神一振:“小姐您说!” 玉萱道:“哥哥回来后说起过余杭有个神医,最是妙手回春。刘公子家在余杭,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寻到这个神医。” 众丫鬟俱是一愣,墨琴问:“小姐哪里不舒服?” 玉萱笑:“不是我不舒服。我是看父亲最近又晕眩了两次,连宫里的御医也查不出什么来。想着既然被称为神医,定是有些本事的,不如请来给父亲看一看。只是哥哥要科考,我又不能出去走动,刘公子虽离族进京,可是好歹是当地人,也许能帮的上什么忙。” 墨琴恍然,接了青棋拿来的银子,说道:“我这就给来兴说去,一定让他想办法给小姐办成!” 玉萱这里忙完,就带着青棋去了上房安氏处。 到了中午,安氏果然将江世圩和江世城请了过来,江世垣也赶在开饭前到了家里。 然而桌上的菜温了又温,众人等的饥肠辘辘,始终没有等到江睦桐的影子。 玉萱的眼皮忽忽的只跳,心里总有些不安。 安氏等的有些气恼,说道:“真是给点颜面就开染坊,男人的话果然不能轻信!” * 金镶宝蜘蛛簪算不算定情物呢?玉萱什么时候戴上让男主瞧一瞧呢,嘿嘿⊙▽⊙燕七爱吃鱼说挣扎了许久,周末加不加更?……加吧,没啥理由……反正评论没有到20,下周依旧两更,周末为尾号5126的书友加更,谢谢支持(^3^) 146天塌 一向温和的人突然发怒其实是很吓人的。 正准备偷偷伸手拿自己跟前的花生豆吃的江世圩见安氏阴沉着脸,吓得手又缩了回去。 坐他身边的江世城一直再盯着他看,找江世圩的错处,此时逮着江世圩偷吃颇有些得意。 江世圩狠狠瞪了江世城一眼,在桌子下对江世城挥了挥拳头。 江世城面色一沉,脸上两道长疤痕更显狰狞。 可惜众人都等的江睦桐心焦,没人理会两人的小动作、 江世垣劝母亲:“兴许是有事耽误了,眼看就进入腊月朝廷要封印,衙门里公务忙一点是难免的。” 安氏说道:“忙也得派人说一声!不知道这么冷的天家人都等着他回家吃饭吗?” 江世圩已经饿得受不住,加上伤还没养好,实在熬不住了说道:“夫人,要不咱们先吃吧?” 本就失了耐心,此时看见江世圩那张酷似江睦桐的脸,安氏更显心烦。 她说道:“菜都凉了,大家也等的累。将菜撤了去厨房热热,各屋回各屋吃去吧。”说着就站起身扶着春草要出门。 玉萱的眼皮跳的越来越厉害,她揉着眼角对安氏说道:“要不派人去衙门里找一找吧?” 安氏道:“找什么?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 然而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有小丫鬟慌慌张张的喊:“夫人!夫人!” 玉萱猛的站起身,侍郎府一向规矩森严,若下人慌里慌张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许是站的太猛,往外跑的太急,玉萱的裙角被凳子勾住差点摔在地上,还是青棋手快赶忙扶住。 屋外田嬷嬷已经在问:“什么...老爷怎么了?” 问话还出口半句就被惊呼代替,安氏也慌了身,急忙迈出屋子,身后众人也纷纷跟了出去。 却见院子里几个长随抬着不行人事的江睦桐,江睦桐心腹随从长青一看见安夫人,就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夫人!快看看老爷吧!” 安氏急走下台阶,问:“出什么事情了?老爷这是怎么了?” 然而江睦桐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显然听不到安氏的呼喊。 众人里,只有玉菁还有些冷静,吩咐下人:“赶紧抬进屋去!请了大夫没有?” 长青道:“回来的路上已经让长庆拿着老爷的帖子去太医院了,看能不能请个太医来。” 玉菁又问:“父亲好好的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玉萱此时看着人将父亲抬进屋子,听到玉菁发问,她也停下要迈进屋的脚,回头盯着长青。 长青哭道:“回小姐,老爷一下朝就急着往家赶,要回来跟夫人吃饭。可是刚出门就被何大人堵住了,不由分说就拉着老爷去喝茶。老爷以为一会就好,就跟着去了。结果何大人与老爷起了争执,挥手就去打老爷,老爷就晕了!” 玉菁问:“哪个何大人?” 长青说道:“就是以前的杭州右参政。” 玉菁并不认识什么杭州的右参政,她看了看玉萱。 玉萱却脸色苍白起来,追问长青:“真是何大人将父亲打成这样?” 长青道:“何大人并没有打到老爷,只是言辞激烈,老爷异常生气受了刺激晕过去的。” 玉菁皱眉,看看玉萱,又看看长青,问:“他说什么了?” 长青回答:“说是老爷找人弹劾的他,断了他的前途。还说老爷...”却不敢说出口。 玉菁怒问:“快点说!” 长青急忙说道:“说老爷是个吃软饭的,自己靠妻族,就看不得别人好吗?” 玉菁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看向玉萱问道:“这个何大人可就是你前一段让我找人弹劾的那个宠妾灭妻的何大人?” 玉萱默默的一点头,她不知道何珊珊的父亲如此沉不住气,没一点久经官场的沉稳。 玉菁冷笑一声:“很好,我记住他了!” 江睦桐当街晕倒,外面的人知道消息要比侍郎府的早,府里两位小姐还在问着长青事情经过,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匆匆的到了门口。 虽说太医服务的是皇亲国戚,可是户部侍郎好歹是二品的重臣,有个头脑发热他们不管,可是真有个急症还是一请就来的。 上房外间挤了满满一群人,江世圩、江世城和江世垣兄弟都焦急的在外间等候太医的诊断。 江世垣是单纯的担心,江世圩怕父亲有个好歹自己做不成侍郎府的公子哥,江世城则怕没了父亲的庇护又回到以前被大哥欺侮的日子。 里间里安氏一直盯着太医,看见他收回把脉的手,就急急问道:“太医,我家老爷这是怎么了?” 太医摇摇头:“咋一看江大人似中风之症,可刚才通过脉象来看又不像。” 安氏有些着急:“到底是什么病?” 太医道:“应该是脑子里长了东西。” 安氏问:“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太医道:“古书上记载:魏有华佗,设立疮科,剔骨疗疾,神效良多。可惜华佗神医被曹操杀死,剔骨疗疾之法已经失传,江大人这种情况只能看天意了。” 太医话一出口,安氏身体就摇摇欲坠的站不稳当,强忍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掩着嘴呜呜哭起来。 太医摇摇头,收拾了随身医箱,看众人悲痛欲绝,心里不忍,说道:“江大人这个病,只是陷入昏迷,暂时性命无忧。不如你们寻寻各地名医,兴许有人能治也说不定。” 这话虽然无用,到底给了侍郎府一些希望,江世垣客客气气的将太医送出了府,看向内院里愁眉苦脸的母亲、姐妹,顿感肩上的担子有千钧之重。 玉萱想起早上还让刘政帮忙去寻余杭神医常文,此时听太医说起,心里也燃起了希望。 前世里父亲晕倒不过一个月就没了,若她能寻来常文神医,是不是父亲的命就有救了。 待众人被田嬷嬷一个个送出了上房,安氏已经哭的嗓子有些沙哑,说道:“早知道三郎有这么一遭,我给她摆什么脸子置什么气?若是早些原谅三郎,兴许他就不会被气的那么狠,引了脑子里的东西。” 田嬷嬷心疼安氏,劝道:“夫人,太医不是说了,寻到名医老爷还有救。” 她又对玉萱说道:“三小姐,你劝劝夫人,别只顾着伤心。家里还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玉萱听了,知道如今也不是伤心的时候,总要做出些努力去。 她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先看了屋里一圈,问:“姐姐呢?” 147置气 众人这才发现不见了玉菁的踪影。 安氏有些生气:“她父亲这个样子,不在屋子里守着,又跑哪去了?” 玉菁的丫鬟莉香却在,她在外面听到安氏询问,惴惴不安的走进里间说道:“二小姐带着人去何府了。让我留下,等着夫人问起再说。” 安氏只知道江睦桐是被人气的,但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问长青。此时听莉香说玉菁带着人去了何府,惊问:“她去何府干什么?” 玉萱知道姐姐性子又急了,赶忙将江睦桐怎么被何大人堵住、气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安氏神色变幻莫定,屋里众人摒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半响,安氏叹口气道:“何大人以前只是不稳重,如今行事越发乖张。田嬷嬷,你赶紧让人把玉菁拽回来,如今正是她关键的时候,不能落个闯人门户的名声影响了她的亲事。” 然而到底没人拦的住江玉菁,等安氏派的人追到何府时,何府已经被江玉菁带人砸的稀巴烂,李姨娘抱着何大人的老来子吓得躲在屋角里不敢吭声,只以为是来为何夫人撑腰的。 直到江玉菁被侍郎府的人拽住,她才抱着儿子从躲藏的角落里出来,让人赶紧的去请老爷回来。 且不说何府又是一场鸡飞狗跳,安氏等人将江玉菁拽了回来,看着站在屋子里还气的面红耳赤的江玉菁,怒道:“谁让你去何府闹事的?” 江玉菁脖子一挺:“若不是何家,父亲怎么如此?可惜我没逮着那个何老贼,否则非要扒了他的皮不成!” 安氏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气道:“你父亲的事回头慢慢来,你这一闹,明日整个京城就会传遍!不要以为你定了亲行事就无忌惮,定亲后被退亲的多的事!” 江玉菁一瞪眼:“父亲都躺在那里不能动了,母亲还怕人说闲话吗?嫁不出去我就修个家庙住进去!总比被人欺侮的抬不起头的好!” 安氏怒道:“你....你是要气的我也起不来吗!” 江玉菁软了口气,说道:“都到这个份上了,母亲还顾着那虚无的脸面吗?如今父亲被那何贼气病,若是咱们家里连个态度都没有,京里人会更看不起咱们的。【零↑九△小↓說△網】如今父亲不省人事,官职定然是保不住了,弟弟尚未成功,咱们家自己再不硬气,以后京里哪还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安氏道:“可也不能这么强硬,总要徐徐图之。做人要学会婉转。” 江玉菁最见不得的就是安氏所谓的“婉转”,她道:“母亲在江家婉转了半辈子,可有什么成效?” 安氏气恼:“怎么没成效?我若不婉转,你们兄妹几个能安然长大?” 江玉菁冷笑:“你若强硬,我和弟弟妹妹兴许过的更肆意。【零↑九△小↓說△網】我和弟弟也不会小小年纪就依附在外祖家里看人脸色行事!江玉茜也不敢回门日当众打侍郎府的脸!老太太也不会敢挑唆你和父亲的关系!母亲果然婉转的很有成效!” 安氏本就伤心欲绝,此时被江玉菁一激,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田嬷嬷和春草等人慌乱的过去掐安氏人中。 玉萱一直趴在江睦桐床前,握着父亲的手低头轻泣。 直到安氏晕过去她才抬起头来对玉菁说道:“姐姐,少气气母亲吧,她心里也难过。” 江玉菁一拂袖:“我就是这个脾气,改不了的。母亲是不堪大用了,家里的事情有我,你好好在这里照顾父亲、母亲吧!” 说完转身离去,醒来的安氏看着被江玉菁摔的一晃一晃的门帘,轻声哭道:“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 田嬷嬷内心里是赞叹江玉菁的说法,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说道:“二小姐就是那个脾气,夫人不要真生气。咱们派人去寻名医最重要。” 安氏道:“嬷嬷也不知道我的心吗?我担心三郎这一病,菁姐的婚事有变。” 玉萱抬头看向安氏,道:“母亲还是多关心关心父亲吧,姐姐和淮阴侯的婚事若有变动,那是咱们家没有那个福分高攀;父亲若是真醒不过来,咱们家才是真的塌了半边。姐姐有一句是没说错的,都到这个份上了,母亲还顾着那虚无的脸面吗?” 安氏正要说话,玉萱站起身道:“母亲也不用开口责骂我,我实在心急父亲。名医的寻访我自去做,母亲这几日好好休养着,您可不能再倒下去。我先把人派出去。另外这次恩科哥哥必须考中,母亲也不要去找哥哥,打扰了他读书!” 玉萱突然有些理解前世为何母亲慈善了一辈子,却还是落个那样的结局。 纵然父亲不负责任怕麻烦见事就躲,将母亲扔在前头直接面对老宅那些龌蹉,母亲难道本身就没问题吗? 要脸面,非常的要脸面,怕被别人说个“不好”,都这会儿了,还顾及什么婚事不婚事、脸面不脸面! 要她说,事事都考虑别人的想法,那将来别人放个屁,侍郎俯都得兜着! 父亲再不好,那也是亲爹,是眼下江家三房的顶梁柱! 玉萱认为姐姐做的极好,哪怕她同何珊珊关系不错,但是这口气必须要出来,否则京里谁都能上侍郎俯折腾折腾。 看着小女儿也出了屋,安氏道:“我当真那么没用吗?” 田嬷嬷说道:“夫人该欣慰才是,两位小姐都担心您的身体撑不住,都抢着独当一面。不正说明夫人平时教导的好?夫人应该好好休养身体,不让孩子们担心才是” 好言劝说着,终于哄的安氏消了气,田嬷嬷心里暗叹:夫人被养的快废了,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要立起来,这一出事就看出来了,还不如两位小姐能担当。 玉萱出了上房,站在院子里看到天上开始飘雪,她静静了站了一会望着飘雪出神。 青棋等了片刻,见小姐站在不动,怕天冷冻坏了她,轻声提醒道:“小姐,要回安然居吗?” 玉萱摇摇头:“你去把墨琴和染画找来吧,我有事安排。” 青棋应着,先进屋拿了斗篷给她披上才去安然居找人。 玉萱平息了心里的烦躁,怕真把安氏气出个好歹来,在外面深吸了几口冷空气,等脑子清静了,这才转身进屋。 见安氏已经平息下来,她屈膝行了一礼,给安氏道歉:“刚才是女儿心急,口不择言,还请母亲不要往心里去。” 安氏用手支撑着头半卧在炕上正出神,听见玉萱道歉,她苦笑一下:“傻孩子,母亲还真能生你气不成,我知道你们跟我一样,心里着急。” 玉萱走过去,依偎在安氏身边轻声道:“母亲莫急,我已经找人去余杭了,父亲会醒过来的。” 安氏垂泪:“是我没本事,让你们几个小孩子承受这么重的担子。” 玉萱道:“母亲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咱们是一家人。只要紧紧凝聚在一起,哪里还有过不去的坎呢?” 安氏欣慰,拍了拍玉萱,又出起神来。 江睦桐这一病,安氏心里乱糟糟的一点准备和头绪都没有,只觉得头疼难忍。 148众生相(一) 第一个来探望江侍郎的,是安府的人。 安德贤带着安传武和安传文进了里间看了看依然昏迷的江睦桐,摇摇头走了出来。 明间里安氏对着娘家两位嫂嫂正哭的伤心。 安于氏心疼的拉着安氏的手,抚着她的背劝解道:“大姑奶奶快别哭了,你看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太医昨天不是给看了吗?怎么说的?” 然而安氏的嗓子已然说不出话来,春草在一旁答道:“太医说若能寻到名医,老爷兴许是可以醒过来的。” 安德贤听闻,忙道:“可说哪里有名医?派人出去找了没有?” 春草又道:“昨天三小姐就派出了人去,听说余杭那里有神医。” 安于氏先皱了下眉说道:“余杭?那么远?京里没有吗?” 春草这就不知道了,只能告罪。 安德贤摸着胡子想了想道:“京里若是有,太医也不会说那种话了。再说京里的大夫常年给高门大户看病,哪有民间的大夫见多识广。只是余杭未免太远了些,大姑爷耽误太久了怕....” 他看了看竖起耳朵的安氏,没将后半句的担心说出来。 安氏担忧的看着自己大哥,目露悲伤。 安于氏不忍心,劝道:“余杭说远也不远,若走水路年前兴许就能把人请来。” 众人并没有去想万一找不到名医怎么办?入冬水结冰了怎么办?这个点总不能再让安氏日夜担忧。 一直没说话的安王氏出口问道:“萱姐派出人寻找?她哪里有人手?” 春草答道:“二小姐和三小姐如今主持着家里的大局,府里人手尽两位小姐所用!” 安王氏又道:“怪不得呢,昨天菁姐带着人冒冒失失的去何府砸人家院子,闹的满城风雨。我说再有能力也是未出嫁的姑娘,在家里逞能就好,如今....” 她的本意是想说别让两位小姐丢人到外面去,不体面,可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安德贤就本着脸喝住了她:“弟妹休要再说了,菁姐不去砸我也要去砸的,好好的姑爷被他气成这个样子,真当咱们家里没人了吗?何超的官是做到头了!” 安王氏被打断了话,有些不高兴,她看了看儿子安传武,见儿子神色黯淡正同江世垣说着什么,忍了忍没出声。 安于氏与安王氏妯娌多年,知道对方是个见识短的,说道:“等神医到了,姑爷一醒就什么都过去了。再说菁姐年后不是要嫁给淮阴侯了吗?垣哥再考中进士,大姑奶奶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说完似是无意的瞟了眼安王氏,安王氏的眼睛果然又亮了起来。 安氏拉着大嫂的手,沙哑着嗓子往外挤声音:“多谢哥哥嫂嫂们关心,母亲可知道了?她年纪大了,不要让她跟着担心。” 安于氏眼睛里上了雾水:“大姑奶奶就是心疼人,都这样了还挂念着老祖宗。你放心吧,老祖宗好着呢。倒是你,别只顾着伤心。菁姐和萱姐再孝顺也是个孩子,你们家里大事小事可都等着你呢;另外垣哥年后就要参见恩科,成败在此一举,你可要挺住别让孩子们跟着担忧。” 这些道理昨天玉萱就给安氏说过,如今安于氏又说了一遍,安氏点头:“我知道。” 听着安氏的嗓子,再看她眼睛红肿、神色黯淡、面色土灰,安于氏长叹一口气,拉着安氏说道:“我也不再劝你什么了,关键是你自己要想开。” 安府的人并没有在侍郎府留饭,哪怕安氏真心实意的挽留,谁也没心情能咽的下去。 春草将众人直送到侍郎府二门,安王氏忍不住又问:“怎么不见田嬷嬷和两个小姐,舅家来人怎么都不出来?” 听她一问,安于氏也有些犯嘀咕,同样关切的看向春草。 春草道:“是奴婢们的错,实在是昨天两位小姐守了一夜,又连夜派人出去寻访名医,直到卯时三刻才睡下。奴婢们就没再去喊两位小姐出来。一入冬,庄子上纷纷来送年货,夫人哪有心情处理,全是田嬷嬷在外院看着。府里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舅老爷、舅夫人们宽待。” 说完春草深深行了一礼,算是道歉了。 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安王氏不再说话,安于氏叮嘱春草道:“田嬷嬷忙,你就在大姑奶奶身边多看多劝,不要让她一味的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要姑爷还没醒她就倒下了。” 春草答应了一声,安家众人不再说话,马车也赶了过来,纷纷上车。 安家的马车在出侍郎府侧门时,前头也有两辆车架避在一旁,直到安府的马车出来了才进了侍郎府。 安王氏掀开车帘看了看,说道:“看标志好像是淮阴侯府和宣平侯府的马车。大嫂,你说菁姐的婚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安于氏瞪她一眼:“能有什么变化?六礼只差亲迎了,板上定钉的事情!” 安王氏还是有些不安:“大姑奶奶能有这门亲事在手里是好的,即使大姑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大姑奶奶在京里也说的起话。就怕淮阴侯府那么高的门槛,侍郎府如今又前途不明,婚事说不定真有破折。”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安于氏的眼神太吓人。 耐着性子听安王氏说完,安于氏冷笑一声道:“我劝你现在别想那么多,即使大姑爷真有不测,大姑奶奶还有个儿子和咱们安府撑着腰。垣哥读书怎么样你也知道,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她的话安王氏又怎么会听的进去,盯着大嫂要吃人的眼光,她留下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守在侍郎府门口,打听淮阴侯府和宣平侯府来侍郎府是单纯的为着探病,还是两家的婚事要生变。 安王氏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淮阴侯府的太夫人昨天就听人说了江玉菁砸了何府门庭的事情,也知道了江侍郎大抵是起不来了。 太夫人当时眯着眼睛并没有什么表情,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可惜淮阴侯前儿个被圣上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不在京里,杨氏不中用,她连个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经过一夜思量,太夫人拿定了主意,也等不得淮阴侯回府了。 她催促着杨氏去请了宣平侯夫人,带些药材去侍郎府探病,顺便说一说两家的婚事。 * 谢谢小阿毒和暖苹果的平安符 149众生相(二) 安氏刚送走娘家的人,忽又听下人回禀说淮阴侯府和宣平侯府的人来了。 时逢江睦桐昏迷不醒,侍郎府前途未卜,安氏有些忐忑不安的让人请了两位夫人进了前厅。 安氏收拾妥当,又拿冰将眼睛敷了片刻,上了些脂粉,才去前厅会客。 杨夫人和宣平侯夫人坐在前厅里喝着茶,眼看着安氏抚着春草进来。 再一抬头,安氏虽然涂了脂粉,到底掩不住面上的颓败和眼下乌青。 宣平侯夫人是个玲珑人,先杨夫人一步走过去扶住了安氏,充满担忧的道:“安夫人这一晚煎熬了。” 安氏只怕女儿婚事有变,也不敢真的放松心情跟这两位勋贵夫人诉苦去,只强打着精神问:“让夫人们久等了,不知两位夫人来府上所为何事?” 宣平侯夫人也不打弯弯绕,直言说道:“还能什么事,昨天江大人当街晕倒多少人看见,直到晚上都有人在你们侍郎府门口打探消息。我们这不是过来探望一下江大人的病情?街上说什么的都有,我只问你,江大人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这话一出口就问的安氏凄然泪下,并不搭话。 杨夫人与宣平侯夫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是江大人不好了? 春草扶着安氏坐下,屈膝行了礼说道:“奴婢斗胆帮着夫人答了,昨儿个太医说若寻到名医,老爷还是能醒来的,休养几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两位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杨夫人抚着胸口说道:“这就好这就好,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就怕江大人有个不测,府上小姐要守孝三年,我们家小侯爷可怎么办?” 宣平侯夫人使劲咳嗽了几声都没能拦住杨夫人把话讲完,见杨夫人还要往下说,干脆用脚偷偷使劲踹了她一下。 杨夫人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有些奇怪和愤怒的看向宣平侯夫人。 宣平侯夫人翻了个白眼,没理她,若不是看着老祖宗和小侯爷的脸面,她真的不想跟着杨夫人出门。 这个杨夫人,说话难听还不看别人眼色,说她直肠子都是抬举她! 也不知道老祖宗从哪扒拉出来给老侯爷做继室的,亏了杨夫人没生出个儿子,否则淮阴侯府还不给她弄的乌烟瘴气的。 杨夫人的话被打断,一时没了思路不知道往下要说些什么了 安氏此时倒不去在乎杨夫人说话难听,她只听见杨夫人话里的意思是淮阴侯府眼下还承认这门亲事。 安氏问道:“若我们老爷醒了,两家的婚事?” 宣平侯夫人笑道:“安夫人可别担心这个,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府上二小姐是小侯爷放在心里几年的,这亲事怎么也变不了的。” 见安氏神情缓了下去,宣平侯夫人接着说道:“今儿一大早淮阴侯府的老祖宗就托人给我带话,让我和杨夫人亲自来给您说清楚,让您别听街上那些传言。老祖宗只认侍郎府江二小姐这一个孙媳妇!若不是她年纪大,今天定会亲自登门来跟您说的。” 安氏放了心,道:“难为老祖宗惦记着。昨天菁姐去砸人门庭,我是真怕....” 宣平侯夫人道:“换成我也是要砸的,这等同于杀父之仇了!老祖宗说了,二小姐砸的好,不愧是她看中的孙媳妇!” 安氏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担惊受怕的,原来淮阴侯府不当回事。 不过终究是喜事一场,安氏终于有了些笑意,说道:“那就好,菁姐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懂事孝顺,定不会辜负老祖宗一片期许。” 说开了亲事,两边是皆大欢喜,又就着各地的名医说了一场,宣平侯夫人这才起身告辞:“府上正煎熬的时候,我们也别没眼力劲的在这里呆着了。安夫人只管宽心,世间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安夫人点头,拉着两人的手感激的说道:“多谢两位夫人来探望,回头我让菁姐一一道谢去。” 宣平侯夫人拦住道:“可别,让菁丫头好好在家里绣嫁妆照顾江大人就行,现在不是出门的时候。” 安夫人了然,亲自送她们出了二门。 只是杨夫人心里不舒服,自己才是江玉菁未来的婆婆,宣平侯夫人算什么?处处抢自己的话。 她等上了车出了侍郎府的门,看着宣平侯夫人的车架都没跟自己打声招呼就扬长而去,更加气愤。 她对身边丫鬟说道:“得意什么!又不是她娶儿媳妇!今天我说错什么了她拦着不让我说话?” 丫鬟笑着,知道自家夫人有时候拎不清,并不搭话。 杨夫人犹在忿忿不平:“我在咱们府里说不上话也就算了,谁让我没本事生个儿子!可在外面我也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太夫人,按说比她个侯夫人还要高上一等,凭什么哪里都显出她来!安夫人也没眼光,看着她的脸说什么话!我才是她女儿正经的婆婆好不好!” 她说着话没提防马车猛的一停,杨夫人的头“咚”的撞在车壁上,她“哎呦”一声后怒斥道:“怎么赶的车!要死了?” 前面车夫的声音传过来:“太夫人,有人拦车,说是侍郎府的婆子。” 车夫南方人,说过侍四不分。 杨夫人在气头上,也没去仔细听,只怒斥:“什么四郎府五郎府的,也敢拦侯府的车架?不认识!赶紧走!” 车把式一听,就没在多停,马鞭一打驾车离去。 丫鬟月季看了看外面一脸膛目结舌、穿着体面的婆子,有些不安的对杨夫人说:”不会是安夫人还有事,找个婆子来给夫人传话吧?“ 杨夫人摸着头上撞出的包,怒道:“那也不能没规矩的当街拦车吧?真不把我这个未来的亲家放眼睛里。” 月季低下头没敢说话,想想安夫人若真有事兴许还会派人去侯府的,随后也将此事放在一边。 只是那拦侯府车架的不是侍郎府的人,而是安府安王氏留在侍郎府门口探听消息的婆子。 婆子想着打着侍郎府的名义问问车上的侯夫人,两家的亲事可再无变化,谁想到人家车根本不停,车里的夫人还说什么不认识什么侍郎府。 这不就是亲事要黄了?婆子拍了一下手道:“真黄了!我得赶紧给二夫人说去,可不能耽误了少爷的大事。” 150何家事(1)这章前几天发重了,看过的不用再看了 开始时还有相熟的人家来侍郎府探病,后来随着冬雪越下越大,侍郎府的门庭冷落起来。 玉萱派出去的长春和长安,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到余杭了没有。 只是此事再急,她也只能等着,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何家的消息,倒是不断的传来。 两家闹成这个样子,甚至江玉菁带人砸了何府的门庭,关在偏僻院子里的石夫人与何珊珊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自被关起来后,石夫人身边竟无可用之人,平日看着还忠心的丫鬟竟纷纷离去自谋出路,更有趋炎附势的寻了武姨娘去。 石夫人只感觉万念俱灰,天天在屋里自怨自艾。 何珊珊长在这样的家庭,早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她安慰石夫人道:“母亲且莫慌,还有三天我就要嫁人了。此时父亲不可能再反悔这门亲事的。” 石夫人垂泪:“是我连累的了你,孩子。” 何珊珊道:“母亲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好在你的嫁妆一直是我帮着打理,家里的中馈也还没有被收回去。只要有银子在手里,即便父亲不要咱们,咱们自己也会过的好好的。” 石夫人道:“你父亲真的会不要咱们?你若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即便是嫁到你舅舅家去,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见母亲还是冥顽不灵,何珊珊有些生气:“母亲都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还幻想着父亲能回心转意吗?” 石夫人只拿着帕子抹泪:“若不让安夫人帮忙弹劾你父亲,影响了他的仕途,或许今天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何珊珊忍了忍,软了语气:“母亲,父亲被弹劾即便是咱们找了安夫人帮忙,那也是他本身有错处。父亲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抱怨上母亲,是他薄情寡义。母亲休要再说这种让人气愤的话了,安夫人好心好意帮咱们,您怎能怪上人家!” 石夫人低下头不再言语。 何珊珊说道:“不如我找人出去找舅舅去,干脆与父亲和离了吧!” 石夫人猛的抬起头:“不可以,会影响你的婚事的。好歹等你嫁出去了再说。” 何珊珊理解不了母亲的想法,问:“若舅母真的在乎,即使我嫁过去了日子难道就好过了?” 石夫人在此事上异常的坚决:“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何珊珊知道母亲平时软弱,在此事上却坚决的固执,她站起身道:“不行就不行吧,母亲也去院子里走一走不要整日闷在屋里头。” 何珊珊出门,站在院子里看着禁闭的大门出了一会神。 如今院子里伺候的,除了母亲身边的高嬷嬷,竟只有她平时着重培养的四个丫鬟。 就是手握重金,怎么传出去才是她现在该想的事情,就怕夜长梦多,父亲哪一天突然想起来,过来抄了院子就糟糕了。 她从手上捋下个金镶玉的镯子,让身边的如意交给看守的婆子,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出去。 何府被江玉菁砸了一场,早乱成个筛子。 何超何大人几天不见踪影了,下人都在可劲的往自己怀里捞好处。 守门的婆子也是如此,见大小姐身边的如意拿出个金镶玉的镯子,当即笑的没有了眼睛:“如意姑娘,幸亏今天轮我看院子。您放心好了,只管出去,不过可别被武姨娘那边的人看见。” 如意见外面过道里时不时有些不该进内院的婆子走过,全无往日的规矩,她问道:“武姨娘就是这么管家的吗?家里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守门的婆子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关注,小声的对如意说道:“姑娘哎,您是不知道。前几天侍郎府的小姐过来将咱们家给砸了,话里话外说是老爷将她父亲给气的死过去了,听说现在还没醒呢。” 如意心里一惊,问:“老爷呢?侍郎府哪个小姐来的?” 那婆子说:“不是常到咱们家的那个,老爷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如意听到家里发生这种事,也顾不得出门搬救兵了,赶紧的回屋里向何珊珊回禀去。 何珊珊听到父亲把江大人气的生死不明,惊的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意说道:“奴婢再出去打听打听吧,如今府里挺乱的,奴婢也好出去。” 何珊珊说了半响“怎么会这样”,直到如意推了一下她又问了一遍:“如今府里挺乱的,奴婢也好出去。不如奴婢打听清楚去。” 何珊珊一把抓住她:“你让如冬去打听消息。我说这几日怎么没人理会咱们,原来不是因为禁足,而是家里乱了。正好,把高嬷嬷叫过来!” 如意一听小姐说的话,就知道她的意思,立刻出去找人了。 石夫人虽然不肯与何大人说和离一事,却心里有了主意,对身边仅存的陪嫁高嬷嬷说道:“珊珊的嫁妆册子可拟好了?” 高嬷嬷道:“早拟好了,六十四抬慢慢的,手都插不进去。” 石夫人道:“你再去拿过来,我要重新拟一个。我以前傻,还想着传给何家的后人,如今我也看清了,就那么一个亲生女儿,我的东西不给她,难道还留给武姨娘母子?” 高嬷嬷一拍手:“夫人,您早该这么想了!我这就去拿册子去。” 此时如意也来请高嬷嬷,高嬷嬷先把何珊珊的嫁妆册子给了石夫人,这才过小姐屋去。 一进屋,还没来得及行礼,何珊珊就急切的说道:“嬷嬷,如今家里乱着,没人管咱们。我这里有母亲的嫁妆册子,您那里有何家的田庄和铺面,咱们先整合一下送出去吧。父亲喜欢李武姨娘吗?我倒要看看没有银子他拿什么喜欢!” 没想到母女两个想到一处去了,高嬷嬷有些欢喜的落下泪来:“小姐,您正好和夫人想一块去了。” 何珊珊一愣:“母亲想通了?” 高嬷嬷说道:“夫人正给你拟新得嫁妆册子呢,我估摸着夫人手里的东西都会让小姐带上的。小姐的想法虽好却行不通,老爷若是知道了,也是能追的回来的。到时还连累了舅老爷落个贪图妹婿家产的名声。倒不如听夫人的,全造到您的嫁妆里头,就是老爷告到朝廷去,那也是您的私产!” 151何家事(2) 何珊珊听了高嬷嬷的话,愣了愣,突然垂泪道:“母亲手里总要留些什么东西。” 高嬷嬷道:“东西在小姐手里,难道夫人还会没银子花?眼看着后头就要过石府铺床去,现在赶紧重新拟了册子送到舅爷家去,免得过几天老爷想起来查抄夫人手里的东西就遭了。” 高嬷嬷的话正说中了何珊珊的心事,她起身随着高嬷嬷去了石夫人的屋子。 石夫人静静的坐着,许是心里有了主意,面上竟再没有颓败之色,反而红润生动起来。 她见女儿也过来了,笑着将何珊珊拉过去碍着自己坐下,道:“娘的嫁妆册子你拿过来没有?“ 何珊珊将册子递了过去,石夫人接过去翻了翻:“都是好东西,当年你外祖母怕我嫁到何家受苦,都是捡的好东西给我。还好何家倒没人贪银子,只盯着我生儿子。我以前烦恼,如今倒也庆幸了。” 何珊珊哽咽的喊了声陷入回忆的母亲:“母亲。” 石夫人止住她:“我已经想通了,何家的人都靠不住。母亲就你这一个女儿,只有你配继承我的东西。好孩子,急着母亲的话,好好跟着你表哥过日子。咱们石家的人都重情义,若是哪一天你表哥也变了,你手握嫁妆只要自己过的舒心就好,不要像母亲这么不值。” 何珊珊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怎么母亲像交代后事? 她说道:“母亲且不要这么说话,我只要在舅舅家立稳了,就把你接出去。咱不在这里受苦!” 石夫人点点头:“好,娘等着。” 说着她命高嬷嬷取了笔墨来,同何珊珊两个人熬了一天一夜重新造了嫁妆册子,又趁着府里乱,武姨娘不懂中馈,盖上了府里的印签。 何大人几天没着家,实在是害怕江睦桐有什么不测,侍郎府报官抓人。 他在妓馆躲了几日,见官府没什么动静,于是出来打听。 这才知道江睦桐还在昏迷中,不过倒没什么性命之忧。 他突然想起明天何珊珊就要出门,今天是铺床的日子,万一被舅兄家发现石夫人还被自己管着,自己的官职真就没什么希望了。 因此也顾不上去担心江睦桐什么时候醒,他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却发现门庭大开,院子一角七零八落的堆着些眼熟却又残缺的家具。 何大人武姨娘所在的屋子,屋子里的家具差不多少了一半,多宝格上的摆件也全不见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武姨娘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了过去:“老爷!您可回来了,您这几天去哪了呀?” 何大人抱着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武姨娘,问屋里伺候的丫鬟:“家里怎么了?家具和摆件呢?” 武姨娘怕丫鬟说不清楚,拿着帕子抹着泪、添油加醋的说道:“还不是侍郎府那个凶巴巴的小姐,一点姑娘家的温柔都没有,带着一群人进门二话不说就砸东西!把咱们儿子吓得哇哇直哭,现在晚上都睡不安稳呢。老爷,你可得为我们做主!” 何大人身体一僵,哪里还敢做什么主? 他说道:“这事以后再议,先把家里重新收拾整齐了再说。” 不提还好,一提武姨娘又是一肚子委屈:“老爷,夫人被关起来不假,可家里中馈没收回来。我说要重新买东西,账房上只有不到五千两的银子,能够什么用?我去找店面的掌柜支银子吧,人家要您和夫人的印签。我去找夫人要印签,那个可恶的高嬷嬷说要等老爷回来再说,我一个姨娘算什么玩儿意。老爷,夫人被关了还不老实,根本没把您看在眼里。” 何大人皱了皱眉头,这几日担惊受怕也没睡好,一回家就听武姨娘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可惜哪一件都不是现在他能解决的。 何大人劝慰道:“且忍一忍,明天珊珊就要出嫁了,她一出门我就把中馈要回来给你好不好?石家来人了没有?” 武姨娘有些不高兴,又要多等一天,花银子都不方便。 她说道:“石家没来人呢,可是高嬷嬷已经开门从外面请了人把嫁妆抬出去了。老爷,一百抬的嫁妆呢,家具清一水的梨花木。” 何大人有些疑惑:“不是备下的六十四抬吗?” 武姨娘道:“那谁知道呢,不会夫人把她自个儿的嫁妆全给大小姐了吧?那咱们儿子怎么办?” 何大人虽然重男轻女,但是还不至于吞没石夫人的嫁妆。 他满不在乎的说道:“给了就给了,换成你,你的嫁妆会留给珊珊吗?我又不是没有家产留给儿子,你吃味这个干什么?” 他实在太累了,如今见侍郎府只是砸了个门庭,江大人也没死。 何大人就像放下一块石头一样,全身一松,就想去床上躺着睡一会。 武姨娘撅着嘴看这何大人躺到了床上,鞋子也没脱。 她也不敢跟何大人对着干,只好上前帮他脱鞋、宽衣,打水擦脸、擦脚。 只是两家说好的嫁妆突然没有一点预兆的就增加许多,石家舅母翻着嫁妆册子有些不安,问身边的石大人道:“你看看,我怎么感觉姑奶奶把她的嫁妆全给珊珊了?除了这些,光田庄、铺面密密麻麻记了一个大册子,印签都是刚盖的。姑奶奶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石大人瞟了一眼:“妹妹就珊珊一个女儿,难道留着好东西便宜那个妾生子!” 石家舅母问:“要不要派个人过去看看?上次我去他们府上,姑奶奶住的院子比个姨娘的还小,把我气的。可惜姑奶奶性子太软,我怕自己多事反而惹的姑奶奶不高兴,就没管。” 石大人摇摇头:“等珊珊一嫁回来,咱们就把妹妹接出来!以前妹妹没生出儿子,咱们在姑爷面前说话也不硬气。这倒好,反而惯的他不把我妹妹当个人了。” 石家舅母点点头:“也好,好在明天珊珊就是咱们儿媳妇了。希望姑奶奶能想开,早点过舒畅点。” 本该添妆的日子,何珊珊的闺阁冷冷清清。 她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人来的。 何府如今在京里,要官职没官职要权势没权势,谁不是趋利避害呢? 只是她没想到自家与侍郎府都闹成这个样子了,江侍郎生死未卜,玉萱竟然还会差人送来套牡丹花的金头面给自己做添妆。 她抱着装头面的锦盒,任如意和如冬怎么劝都停不下流泪。 152何家事(3) 好不容易不哭了,何珊珊让如意把东西收起来。 如冬看着何珊珊的脸色说道:“小姐也不要伤心了,您和萱小姐是手帕交,她今天不因为老爷的事情迁怒你,明天你们还会再和好的。” 何珊珊道:“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因为咱们家里乌烟瘴气的,我自进京后从不出门怕被京里的贵女们指指点点的,只有个萱妹妹,却....佛祖保佑,江大人早点醒过来吧,我这心里才能好过一点。否则我这辈子都没脸见萱妹妹和安夫人了。” 说着又要落泪,正巧被进门的高嬷嬷看见。 高嬷嬷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如冬将侍郎府家萱小姐送添妆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嬷嬷唏嘘了一场,劝道:“小姐明天就要上轿了,可不能哭肿了眼睛。萱小姐是个好孩子,等你进了石家再跟她把心结打开,两个人就怕你猜我我猜你的,慢慢就生分了。” 何珊珊点头,又问:“嬷嬷过来有何事?” 高嬷嬷这才笑道:“嫁妆已经全送进石家了,我过来给小姐说一声。小姐今天可要好好的休息,我给的敷面的方子用了没有?” 何珊珊拭干眼泪,听到高嬷嬷问起养颜的方子,便说道:“还没呢,调出来绿油油的看着吓人。嬷嬷,那东西真能往脸上敷吗?” 高嬷嬷道:“当年夫人出嫁前,就是我亲自调的方子。连用了三天,夫人的皮肤百里透红能掐出个水来。” 说着她想起当年石夫人出嫁前的娇羞,不无感叹的说道:“年轻就是好,夫人也就是出阁前过了几天开心的日子。” 何珊珊静默不语,神色黯淡下来。 高嬷嬷回过神来,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瞧老奴这张嘴,劝着小姐不要难过,自己还往伤心事上扯!” 何珊珊忙站起身拦住她:“嬷嬷千万别自责,您说的也是实话。以后母亲那里,就全靠嬷嬷了。回头我在外面买几个丫鬟,好好调教了再给母亲送来,再不要用何家的家生子了。” 高嬷嬷亲自服侍着何珊珊敷上了那碗绿油油、凉丝丝的东西,又叮嘱好如意和如冬什么时辰揭下来,什么时辰让何珊珊洗澡、睡觉,这才回去伺候石夫人去。 第二天,眼看着高嫁的迎亲花轿到了门口,何珊珊的表兄石海喜气洋洋的带着何珊珊跪在何大人和石夫人面前,“咣!咣!咣!”嗑了三个头,乐的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何大人本着脸对何珊珊训斥道:“尔出阁后,要谨守礼仪、三从四德、恪守孝道....” 话还没说完,石夫人就接过了话头,捂着嘴忍着悲痛说道:“珊珊,以后你舅舅和舅母就是你的爹娘了,好好的孝顺他们。你过的好,娘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石夫人又对石海说道:“好孩子,以后珊珊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是个实心的孩子,可不能学外面那些不顾家的人宠妾灭妻,否则姑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何大人被石夫人打断了训话很不高兴,又听她说什么“宠妾灭妻”“做鬼”什么的,脸色更加阴沉:“好了,赶紧上轿吧!” 何珊珊已经泣不成声,又冲着石夫人重重嗑了三个响头,这才跟着石海出了门上了轿。 等唢呐声渐渐远去,道喜的人也去了前院。 何大人“哼!”的一声,站起身,看也不看石夫人一眼就出去招待客人了。 石夫人对何大人已经死了心,根本就不在乎何大人什么态度,只盯着何珊珊走出去的门,眼珠子也不转。 高嬷嬷搀扶起她,说道:“今儿个小姐大喜的日子,也太冷清了,连个来道贺的女眷都没有。” 石夫人突然一笑:“好歹离开了这里。” 高嬷嬷道:“过一段日子,小姐也会接咱们离开这的。咱们有盼头。” 石夫人又笑了笑,被高嬷嬷搀着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推说累了要早些休息,让高嬷嬷也自己忙去不用管她。 何珊珊与石海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定的就是娃娃亲。 石海是个武官,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西山大营的正六品游击将军,他自小就喜爱勇敢果断的表妹,如今得愿以偿,对何珊珊更加温柔小意。 一夜过后,新婚的喜悦和羞涩远远盖过了对母亲的担忧,何珊珊由着如意、如冬梳妆好,被石海牵着手来到前厅给石家夫妇敬茶认亲。 何珊珊跪在如意铺好的蒲团上,红着脸将茶递给舅舅石建:“舅舅请喝茶。” 石大人正要接过茶盏饮了,石太太拦住说:“你叫的什么?” 何珊珊微微一愣,忽然醒过神来,脸色更加红的能滴出血来,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喊了声:“父亲,请喝茶!” 石大人扶着胡子大笑了几声,接过茶一饮而尽。 何珊珊又同样的给石太太捧了盏茶,道了声:“母亲,请喝茶。” 石太太笑着接过来抿了一口,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包,说道:“好孩子,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你盼成了我的儿媳妇。” 认亲后,石大人颇有些遗憾:“可惜老太爷和老太太远在北地,不能来参见你们的婚礼。” 石海道:“祖父、祖母不让人给表妹带了好多东西吗?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见面的时候多的事。” 石太太笑道:“外孙女变成了孙媳妇,老太太还不得乐疯。” 何珊珊望着石府其乐融融,想起还在何府受煎熬的母亲来,脸上喜色就有些暗了下去。 石太太心细,看出她的心事,说道:“我还没问你,你父亲到底怎么回事?外面都传着是他气死了江侍郎?” 何珊珊点点头,石太太叹口气,又问了一句:“明天回门你问问你母亲,若愿意出来,咱们石家不多她一双筷子!” 何珊珊见舅母是真心的关切,内心有些感动,正要说几句客气话,却见高嬷嬷跌得撞撞的闯进了内院,后面跟着石府几个神色慌张的婆子。 何珊珊心里一慌,顾不得看石大人和石太太的脸色,就匆忙迎了出去。 高嬷嬷一见大小姐,腿一软跪在地上还没清扫干净的雪窝子里,手拍着地哭道:“大小姐!夫人没了!夫人没了!” 153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高嬷嬷一语惊的屋中所有的人都站起身往外涌。【零↑九△小↓說△網】 何珊珊抓着高嬷嬷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高嬷嬷声音发颤,忍着腿上深深传来的寒意说道:“夫人上吊了。昨天她早早的就睡下了,今天一大早我叫她起床,接过夫人穿着她出嫁的一身衣服高高的悬在屋梁上!” 高嬷嬷边说边哭,眼睛赤红:“小姐,现在想想,夫人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你,不是想通了,是报了必死之心呀!” 何珊珊只感觉天旋地转,想站起身来往家走,手脚却根本不听指挥,挣扎了几次也没站起来。 石海急忙过去抱起了她,石大人已经疾言怒色的吼道:“这个何超,将我妹妹给逼死了。我要杀了他!!” 说完就跑出了门,直冲何府而去。 石太太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叫了家养的几个亲兵跟上石大人,看着他不要真弄出人命来。又让人备了马车,自己带着何珊珊和石海随后赶上。 大雪已经下了四五天,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街上除了为着生计不得不出摊的贫苦人家,已经很少行人了。 石家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群人往东城的何府疾行而去,后面紧跟着两个明显是女眷的马车,寥寥可数的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热闹的心情驱使着他们跟了上去。 蹲在先安街拐角,等着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出锅的染画,使劲搓着手哈着气。 一群人呼啦啦从街上一闪而过,她伸长脖子问道:“哪里又有热闹看了?这么冷的天也挡不住人们八卦的热情,嘿嘿。” 眼睛半瞎的熊姥姥不急不缓的抄着栗子,说道:“小哥你天天在这片溜达,难道不知道吗?前面第二个胡同里有人家逼死了主母!天可怜见,女儿昨天才出嫁,今天就被小妾逼的上吊了!该死的小妾,不要脸的贱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染画穿着一身从长安那里要来的小厮男装,皮袄也挡不住冬日的严寒,她吹着白乎乎的热气问道:“姥姥这么恨小妾,难道也吃过小妾的亏不成?” 熊姥姥“呸”了一口:“死老头子自己都养不活,还养妾!我是看他们富贵人家的太太,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不见得就比我这个瞎只眼的老婆子过的舒坦。” 熊姥姥上下打量了染画一眼,问道:“小哥都穿的起皮袄,细皮嫩肉的,天天没事闲逛,也是个富人家的孩子吧?可惜不显贵,否则也不会连个马都骑不起。” 染画笑了笑:“我是富人家的奴才。“ 熊姥姥又嘟囔:“富人家的奴才都比我这个老婆子穿的好。小哥,你们家的老爷也有小妾吧?” 染画从来都是从她嘴里听小道消息,可不愿意让侍郎府的内院成为别人嘴里的消遣。 她“哈哈”一笑,问道:“前面胡同里那是谁家?这附近可都是做官的,也能闹出这种事情?” 熊姥姥道:“就知道姓何,谁知道做的什么官。” 一听姓何,染画心里一惊,问:“确定姓何?” 熊姥姥道:“你还不信我老婆子?吃了我那么多糖炒栗子,我还骗你不成?” 然而染画早一阵风的跑出街角了,熊姥姥摇摇头:“公子哥也喜欢看人家热闹啊。” 晚间染画回侍郎府时,都是在前街自己家里先换了自己的衣裳才回安然居,今天却根本顾不上就往安然居里冲。 守院子的雁书唬了一跳,一把抓住她,看清是染画后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扮哪门子的男人!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闯进来了呢。” 染画急急的问:“小姐呢。” 雁书道:“这几天小姐一直守在上房,什么时候回来过!倒是你,几天不见影,一回来就这个样子,不知道府里出事要收敛些吗?” 染画一听玉萱在上房,也不解释,转身就要往上房跑。 雁书一把拉住她:“先把衣裳换了,你这一身到不了上房门口就被打出来了!” 染画被雁书扯着回了房间,换下了衣裳。 雁书说道:“你什么事这么着急?是不是长安她们寻到名医啦?” 染画摇摇头,说道:“石夫人上吊了!石家带着人把何府砸了个稀烂,着何大人写了份和离书,连石夫人的尸体都给带回去了!” 雁书震惊,不敢相信的问:“昨天不是何小姐大喜的日子?小姐还让我送了添妆和贺礼去。” 染画也没空给她细说,只道:“咱们小姐与何小姐最好,这事我得告诉她一声。” 雁书拦住她:“晚间吧,这会儿大姑奶奶在上房坐着呢,小姐也没工夫搭理你。” 染画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大姑奶奶?她不是说这里不是她的娘家吗?还来干什么?” 雁书揉揉染画的嘴巴,说道:“谁知道呢。” 染画只好先坐下,等到晚间玉萱闲了再告诉她何府的事情。 上房里,玉萱确实很烦恼。 江玉茜一大早就来探病,江玉菁避开没有见她,安氏自江睦桐昏迷后自个儿也不好起来,每天只浑浑噩噩的守着江睦桐。 此时江玉茜已经看过江睦桐,为避免她又说些什么刺激了安氏,玉萱将她请到了明间坐下。 江玉茜落座后,说道:“若不是白日里听下人说起侍郎府的事情,我还不知道父亲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人去告诉我一声?” 玉萱心里冷笑了一下,语气里就有些压抑的愤怒:“大姐回门那日不是说了吗?侍郎府并不是你的娘家,父亲那一日就被气的引了病根昏过去了。如今咱们侍郎府,又有什么道理去给大姐报信呢?” 江玉茜想起自己回门闹的那场事情,她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到底是我的亲生父亲。” 玉萱道:“难得大姐还记着这是咱们的亲爹。我也不是非要拿回门那天说话,可父亲的病根就是那天开始往外引得,之后郁郁寡欢这才被何大人寥寥几句话气死了过去。更何况父亲当街晕倒,全京城谁不知道?多少关系好的人家早来探望了,恕我愚钝,竟不知道大姐姐一个亲生的女儿还要侍郎府专门派人去通知!” 江玉茜才不会为对方一句两句的争闲气,她是得了大消息来的,一会放出来看安氏和玉萱还挺不挺的住! 154来者不善 江玉茜此时只是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新媳妇,婆婆家即使得了什么消息也不会通知我的。【零↑九△小↓說△網】” 玉萱有些惊讶,这是江玉茜在解释吗? 她心里软了软,语气缓和下来:“大姐能记着来探望父亲,咱们还是很高兴的。自大姐嫁人后,咱们姐妹倒少见面了,不知大姐过的还好?” 江玉茜想起陈耀的温柔,脸色红了红,只把手捂了下肚子。 玉萱也不过随口一问,转头就吩咐人将昨日曹鹏云送来的几只青山羊宰一只,大大的火熬一锅汤去。 江玉茜还没自恋到认为这是为了招待自己,玉萱才杀牛宰羊的。 她目光扫了一圈屋子,见屋内摆设全不似祖母在时的情景,房内装饰全部焕然一新。 江玉茜心里暗笑了一声,面色却显得一无所知的问道:“父亲的病可通知了安庆江家?” 玉萱抬眼看了她一眼,闹不准这位大姐打的什么主意,只说道:“大雪封了路,还没来的及去人通传。不如等着寻得名医,救醒了父亲再告诉她们,免得祖母这么大的年纪跟着担忧。” “还是妹妹想的细。”江玉茜说道:“说到祖母,我倒是想起来那日牌坊建成的庆典,我因为夫家有事没能去成。不知道妹妹能不能给我讲讲那日的盛况?” 玉萱真是不耐烦对方拐弯抹角套话,干脆直言说道:“大姐用的着问我吗?那天你不是派春兰过去送贺礼了吗?她一定将江家的事情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你,大姐又何必多此一问?” 说完她故意深深望了一眼江玉茜身后的冬梅,问道:“怎么陈府就让一个丫鬟跟你出门,也太不重视了些。春兰呢?“ 江玉茜笑了一下:“夫君看我带去的人少,又给买了些小丫鬟,我让春兰负责管教她们。” 玉萱道:“那倒是物有所用了,春兰可不最擅长管教别人。” 江玉茜不急不缓,说道:“我看家里人手也日渐少了,秦嬷嬷没了,妹妹身边都是些小丫鬟哪里懂伺候人?本想着劝妹妹再买些人手,不过家里这个情况...” 她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痊愈。若不能,侍郎府可就是普普通通的江府了。我还好,毕竟嫁了出去,只是可怜你和你姐姐了。” 玉萱一挑眉:“多谢大姐关心,我们还过的下去。” 江玉茜道:“我这是关心妹妹们,我听人说淮阴侯府要退亲,可是真的?” 玉萱有些生气:“市井传闻罢了。【零↑九△小↓說△網】侍郎府倒了,大姐就那么开心?脸色都止不住的往外冒喜气!” 原以为对方还有点良心,知道来探望一下父亲,原来是听到外间谣言来看热闹的! “我这不是听了心里着急。”江玉茜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茶有些凉了,萱妹妹不给些热茶?” 玉萱伸手摸了摸茶杯:“这温度正好喝,我怕太热了烫着姐姐的嘴!” 江玉茜并不气,笑笑说道:“一片好心总是被人误解。最近京里因这场大雪,办了不少宴会,可惜夫人和妹妹都参加不了。这倒也理解,不过安家却场场都在,真是不让人不怀疑夫人的母家可将侍郎府看在眼里。” 玉萱有些好笑:“病倒的是父亲,又不是安府的谁,外祖家有什么理由因为父亲病倒了,也拒了别人的宴请?” “也对呀。”江玉茜说道:“这本无可厚非,可是安府大张旗鼓的为家里的哥儿说亲就有些不厚道了。难道前脚咱们侍郎府办白事后脚她们就要给少爷们办喜事?这不是打夫人的脸吗?” 玉萱确实被说的有些不舒服,道:“咱们家没有白事要办,大姐多虑了。再说大表哥年纪大了,说亲又有什么不对?” 江玉茜捂住嘴,故意大声说道:“谁说是你大表哥了?明明是你二表哥!” 说完就紧盯着玉萱,当她不知道,安氏与安家二舅母早就心属对方,想亲上加亲定个儿女亲家。 玉萱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二表哥年纪也不小了,说亲也是应当。倒是家里的大哥着实让人发愁,前儿个竟然用鞭子打伤了二哥得脸,被父亲气的禁了足。这倒罢了,关键是大哥年纪越来越长,婚事却仍无着落,着实让人担忧。” 江玉茜一直把江世圩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认为他才是江睦桐唯一的继承人,如今听玉萱提起弟弟被禁足,婚事也还没影,她面色终于有了些怒色。 江玉茜说道:“不要怨我不敬重夫人,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做什么都不上心,让我弟弟的婚姻大事耽误至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次间田嬷嬷本守着安氏,此时江玉茜故意大声说话,有些听不下去,可又想看看江玉萱的应对,忍着没出去,夫人不中用了,底下姐可得培养出一个来。 玉萱说道:“大姐这么大声做什么?吼破了喉咙大哥就能娶上亲吗?再说了,大哥的婚事岂是我们耽误的,他在安庆做过什么大姐难道不知道?还有大姐的婚事,何至于耽误到这么大年纪?祖母真的是为了你着想吗?” “你也别说这么多挑拨我和祖母的关系,弟弟的婚事自不用你们操心。”江玉茜冷笑一声:“不过夫人估计也操不上什么心了,一个没侍郎夫人名衔的夫人,又能为弟弟找到什么好亲事!” 说完她站起身:“雪越下越大,我就不多呆了。” 玉萱站起身:“那我也不送姐姐了,外面雪大路滑大姐可得小心些,即便滑倒也得出了侍郎府的们在跌倒。” 江玉茜道:“多谢小妹妹关心了,你还是照看好父亲和你的母亲吧。另外侍郎府这快牌匾也不知道你们能用多久!” 玉萱不甘示弱:“侍郎府的牌匾能挂多久就不劳大姐费心了,大姐还是赶在这之前为大哥找门好亲事。否则大哥一没功名二没家势的,更难说上好亲了。” 江玉茜“哼”了一声就往外走,可是脚刚迈出去又收了回来,回头冲着玉萱诡异一笑:“小妹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气的我差点都忘了说一件喜事:昨儿个你安家的二舅母已经为你的二表哥定下了工部尚书的孙女,好像叫什么邢梦瑶的。你也别光顾着在自己家里照顾父亲,也要急记着维护安府这个亲戚,记得上门给二表哥贺贺喜,以后你们说不得就得靠着安家在京里立足呢。” 说完江玉茜捂着肚子,扶着冬梅小心翼翼的了出了门。 155消息 江玉茜声音洪亮,不只明间里玉萱和丫鬟们听见了,里间田嬷嬷也听的一清二楚。 只有安氏,昏昏沉沉的趴在床头握着江睦桐的手,一心只在江睦桐的身上,外面说什么也听不见。 估摸着江玉茜出了正院,田嬷嬷走出里间,看到玉萱呆呆立在屋子当中。 青棋本来一直垂首立着,江玉茜话一出口,她瞬间抬起头,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 待田嬷嬷从里间出来,玉萱还没动,青棋就更加担心了,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小姐?” 玉萱面色苍白震惊,被青棋一喊才回过神来。 她见田嬷嬷出来,目光关切的看着自己,于是硬挤出个笑容出来,说道:“嬷嬷,我已经吩咐下去,让大厨房熬些羊肉汤出来。等一会你记得让母亲吃一些,总是不吃不喝的怎么撑的住。” 田嬷嬷叹口气,也不去提刚才江玉茜说的那件事,只问:“老奴哪劝的进去,不如还是小姐来吧。” 玉萱说道:“嬷嬷,我兴许是着凉了,头有些晕,想回安然居睡一会,晚上再过来可好?” “哎呦老奴的小姐呦,您只管去。”田嬷嬷心疼的说道:“好孩子,你也熬了这几天了,好好回去睡一觉。这里有老奴呢,只管放心。” 玉萱屈膝行了一礼:“就有劳嬷嬷了。” 唬的田嬷嬷赶紧侧身:“三小姐这是要折煞老奴吗?你只管去休息,这里有老奴照应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玉萱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上房,青棋赶忙跟过去要搀扶她。 玉萱的手一直抄在袖子里,躲过了青棋的搀扶,踩着厚厚的积雪慢慢朝安然居走去。 青棋撑开油纸伞给她遮上,怕玉萱胡思乱想,想着法的引开她的注意力:“小姐您看,这几天婆子们越发懒散起来了,雪也扫的不勤!” 玉萱道:“大冷的天,谁耐烦出来?让她们躲在屋里吃会儿酒吧。再说了,刚扫了雪又覆上去了,不如等雪停了再扫。” 青棋道:“可是总有些不便。” 玉萱说道:“走慢点就是,踩在雪地里倒有几分趣味。” 看着玉萱跟着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话,神色平淡。青棋摸不清自家小姐到底是难过还是不难过,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 进了安然居,雁书迎了出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青棋面色有些不好,冲雁书摇摇头让她不要多问。 雁书不解的伸手搀扶着玉萱进了屋。 这几天玉萱不常回安然居住,雁书依然每天将屋里烧的热热,将床铺铺的松软温暖,给小姐备着以防万一,今天正好用上了。【零↑九△小↓說△網】 待雁书给解了斗篷,玉萱直接做到了床上,笑了笑:“还是自己的床舒服,这几天睡在上房榻上,腰都膈的生疼。” 雁书笑:“小姐喜欢奴婢就放心了。” 青棋看着玉萱的笑却暗暗心惊,安家二表少爷与自家小姐两小无猜,那日安家二夫人明明同自家夫人说好的,两家要结亲。 小姐心里也是喜欢的,回来虽然没说什么,却是连着几天脸上都不自觉的在笑着。 今天大姑奶奶说出那么震惊的消息,到底真的假的?小姐怎么还笑的出来? 染画刚从净房出来,听见玉萱回来了,洗完手就直接来正屋给玉萱请安。 染画还没进里间请安,青棋就一把拦住她悄声问:“这几天你在街上可听到什么消息?” 染画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气氛异常,见青棋先问自己,也小声回答:“你也听说了?” 青棋拧了她一下:“别卖关子!今天大姑奶奶来可都说了,我也看不出来小姐是悲是喜。” 染画挠了挠头:“死了人难道还能是喜事?大姑奶奶也知道石夫人?” 此话一出口,青棋就知道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我说的不是这回事!你成天在街上溜达,难道没听说安家二夫人给二表少爷定下了工部尚书家的孙小姐?” 染画愣住:“没听说呀!” 青棋一皱眉,小声斥道:“你成天在街上都打听什么?是不是出去玩去了?” “府里这个情况我哪有心情玩!”染画有些委屈:“二表少爷与小姐板上钉钉的事情,我还费什么劲去打听?就知道安家二夫人每场冬宴都出席,其它的倒没多打听。” 青棋叹口气,想起染画说的什么“死人”,问:“谁家死人了?” 染画掩着嘴小声说道:“石夫人今早上吊了,发现时全身都僵了。穿的还是嫁时衣,一身的红。邻居都说是午夜吊死的,何府要闹冤鬼了!” 青棋拍了她一下:“讲鬼故事呢,吓人呼呼的。先别给小姐说这件事了!” 然而屋内玉萱早听到了外面两人的窃窃私语,问雁书:“外面青棋跟谁说话呢。” 雁书出去看了一眼,答道:“是染画!” 玉萱道:“几天没见她的影了,让她进来!” 染画早听见玉萱的声音,一听让自己进去,忙进屋垂首立在一边。 玉萱笑:“今天怎么这么老实?是不是给你的银子都吃糖炒栗子了?没良心,也不知道给我带点!” 染画已经知道玉萱可能丢了亲事,见自家小姐还能笑出来,心里也担忧,便哄道:“小姐要哭就哭出来吧,屋里就咱们几个,不要怕丢人,奴婢们不会笑话小姐的。” 玉萱面色微微一凝,雁书还闷在鼓里问:“小姐为什么要哭?” 青棋偷偷招手让雁书出来,雁书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老爷要不好了? 玉萱调整好表情,问染画:“你在外面听说什么了?只管说出来!” 染画犹豫道:“我只知道安家大夫人不怎么出门,二夫人倒是常常冬宴在场。至于其它的,都是刚刚听青棋姐姐说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见玉萱还坐在床边没有动,硬着头皮说道:“小姐不是累了吗?不如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收拾好了咱再说。” 玉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你过来伺候我脱衣服吧。” 染画走上前去,伸手帮玉萱脱下外衣,目光落在了玉萱的手上,惊叫了一声:“小姐的手怎么了?!” * 好想买套古龙全集→_→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人场去评论区踩踩:有钱的捧个钱场,求订阅、打赏、月票@_@ 156冷静 之前玉萱手一直抄在袖子里,此时伸了出来让染画宽衣,手上的血迹正好被染画看见。 染画将玉萱的手抓了过去,摊开一看,玉萱精心养的长指甲都折断了,手心里被掐的道道血迹。 染画又心疼又生气:“怪不得刚才坐床上还抄着手,想哭就哭忍什么呀?屋里都是从小长大的,谁还笑话你不成!” 雁书和青棋也闻声进来,看见玉萱折断的指甲和掐破的手掌,青棋忙去翻药箱子。 雁书落泪道:“刚才青棋姐姐给我说了,什么事情都没闹清楚呢,小姐可不要伤了自己。” 玉萱依然挂着笑容说道:“你看你们,我都还没哭呢你们难过什么呢?” 见丫鬟们急急慌慌的,玉萱又道:“以前总笑话刘家公子抄着手扮老成,今天试了一下,果然效果不错呢。” 染画气道:“自己掐自己的效果吗?我这就去找三爷去,让他带我把安家二表少爷给揍一顿!” 说着就往外冲,被拿着药瓶的青棋给挡了回来:“你找什么乱子!好好呆着。” 染画犹在一旁愤愤不平,青棋已经开始给玉萱上起药。 玉萱扫了遍屋子,问:“怎么不见墨琴?” 雁书答道:“她又去隔壁刘府找来兴问消息去了,刘公子亲自带着长安和长春去了余杭,留下来兴随时给咱们通传消息。” 玉萱点点头:“真没想到刘公子看着不吭不响的,遇到事情倒是个热心肠。” 青棋也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是小姐一向对琪小姐好不是?” 玉萱道:“说起来兴,我倒看着墨琴对那个小子挺上心的,回头你问问她。” 青棋道:“她敢,身为小姐的奴才怎么可以有外心!” 玉萱道:“若是真心喜欢,我可不会棒打鸳鸯。你们以后谁有看上的人,只管给我说,我给你们做主!” 羞的雁书和染画皆红了脸,青棋娇斥道:“小姐多大年纪就知道拿奴婢们开涮?奴婢们哪也不去就跟在小姐身边,回头家里哪个伙计对小姐忠心,我们就嫁哪个。” 玉萱抿嘴笑:“还说我打趣你们,你自己这不也考虑怎么嫁人了。”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三个丫头心里好过一点。 青棋已经上好了药,直起身道:“小姐太坏了,不跟您说了。您赶紧睡会吧,一会我叫你起床。” 玉萱点头,卧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青棋和雁书放下了床帐,同染画蹑手蹑脚的出了里间。 然而玉萱又怎么会睡的着呢,她脑子里一直回旋着江玉茜的话:昨儿个你安家的二舅母已经为你的二表哥定下了工部尚书的孙女,好像叫什么邢梦瑶的。 心里知道江玉茜是故意激怒自己,可她还是上了心,却为了不引起母亲的担忧硬生生忍了下去。 前世今生原来都与二表哥无缘啊。 她又想起姐姐江玉菁的话来,二舅母一向势力薄情,不要对二表哥太上心。 现在回头想想,果然是从小在安家长大的姐姐了解二舅母为人。 父亲刚进京升了户部侍郎,二舅母对自己处处体贴;父亲被正是停职在家后,本来还在庄子上的二舅母突然就说有事要回家去,带着二表哥匆匆走了;父亲官复原职,姐姐又定下了好亲事,二舅母又上紧的促成二表哥和自己的亲事;眼下父亲生死未卜,就算醒来了也不见得还能在侍郎的位置上呆着,二舅母大概觉得侍郎府要倒了,另给二表哥攀了个好亲事。 崔先生是不是也看出来了,可惜没有点醒自己。 只是姐姐的婚事还在,哥哥的前程也一片大好,二舅母何至于心急如此? 翻来覆去,玉萱总想不明白,因为几日连着劳累,慢慢的倒也睡着了。 江玉菁知道消息时,玉萱已经睡醒起来了。 因为阴天,不过申时三刻天就暗了下去。 雁书将房内的灯点上,又将熬好的羊汤和饼给玉萱摆在了榻上的炕几上。 玉萱喝了一口,问:“母亲那里可送去了?” 雁书道:“一熬好就给夫人端过去了,听厨房的人说碗送回来时干干净净的。” 玉萱放了心,专心吃起饭来。 染画一直垂首站着,思前想后觉着说个更坏的消息也许能让玉萱暂时不去想安家的事情,于是开口说道:“小姐,今天一大早我在街上打听到一个消息,是有关何府何小姐家的事情。” 玉萱咽下最后一口汤,漱了口后,才问:“昨天何家姐姐不刚出了门子,她们家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染画道:“石夫人今早上吊死了。” 短短一句话让玉萱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 雁书瞪了染画一眼,不让说还说!她担心的推了推玉萱:“小姐,小姐。” 玉萱长叹一口气:“我没事。石夫人有什么想不开的?” 染画接着给她说:“何大人宠妾灭妻,将石夫人关在一个偏避的小院子里不让出门,还说何小姐一嫁人就收了她的中馈之权交给那什么武姨娘!石夫人虽然软弱,骨子里到底有着贵女的傲气,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也让何大人在官场上再也不能出头了。” 玉萱道:“这事一传出去,何大人在仕途上是走到头了。还是可怜的何姐姐,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 染画道:“何姐姐和石家的人逼着何大人写了和离书,将石夫人的尸体带回了何家,从此与何家一刀两断了。” 玉萱半响不语,雁书又盛了碗汤放她面前:“别想了,小姐多喝点热汤,晚上还要去上房守着。” 玉萱笑了笑,对何家的事也不再多说一言,端起碗又吃起来。 江玉菁进来时,玉萱刚把半张饼泡进汤里,见姐姐进来,玉萱问:“姐姐吃过饭了没有?” 江玉菁在她对面坐下,先看了看炕几上吃到一半的汤和饼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玉萱的神色。 玉萱摸了摸脸,笑问:“姐姐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江玉茜给你说什么都别信!”江玉菁问:“她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就是过来想看咱们家的笑话!” 玉萱笑:“咱们有什么笑话让她看的?” 江玉菁说道:“你能吃的下笑的出最好,无论她说的真假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年纪尚小,机会多的是!” 玉萱道:“姐姐多虑了,眼下我最担心的,是刘公子他们能寻到名医救醒父亲吗?” 157旁观者清 玉萱吃完饭,与江玉菁互相搀扶着去了上房。【零↑九△小↓說△網】 进了里间看见安氏在榻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玉萱问田嬷嬷:“母亲可吃饭了?” 田嬷嬷点点都:“吃过了,老奴硬灌的。” 江玉菁皱了下眉头:“嬷嬷可别太硬了。” 田嬷嬷道:“我劝夫人想想又照顾病人又主持家事的两位小姐和准备恩科的三爷,可是她不听。容老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夫人这是作呢!后悔没早点原谅老爷,现在又摆这姿态有什么用?家里就夫人一个长辈,难道让两位小姐天天熬着主事?嘴里说你们年纪小熬不住,可是夫人又做什么实际的事情让两位小姐歇着了?” 田嬷嬷是安氏的乳娘,从下把安氏看大,在府里的地位等于半个主子,平时也得小姐和少爷们的尊重。 此时她说的虽然重,但是全在理上,江玉菁和玉萱对看了一眼,也不再责怪她。 玉萱过去看了看睡的正香的母亲,好奇的问:“母亲怎么睡那么安稳。” 田嬷嬷神色有点不自然:“我往汤里兑了点安神汤。” 江玉菁脸色就有些不好:“田嬷嬷,知道你从下看大的母亲,是真心心疼她。可是这私自给主子下药的事,今天情况特殊且饶了你,不允许再有下回了!” 田嬷嬷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要不是实在心疼安氏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床头趴了三天,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私自做决定。 她见江玉菁生气,忙说:“再不敢了,老奴一会自去领罚!” 玉萱回头说道:“嬷嬷是为了母亲好,姐姐且消消气吧。” 田嬷嬷看了眼玉萱的神色,见她态度坦然,又询问的看了眼跟来的青棋。 青棋点点头,田嬷嬷就知道玉萱是想开了,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两位小姐一句:“大姑奶奶说的那件事,先不要让夫人知道的好。” 玉萱点头:“我晓得,父亲的事最当紧。嬷嬷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姐姐呢。” 田嬷嬷应声而去,玉菁也对春草等人说道:“你们也跟着熬了几天了,赶紧回去睡吧。这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休息好了再来换我和妹妹。” 春草等人也应声而去,屋里只留下姐妹二人守着沉沉睡去的江睦桐和安氏。 侍郎府里一片宁静,可是安府里却翻了天去。 安王氏给儿子定下了工部尚书孙女邢梦瑶的消息,不过一夜安于氏就知道了。 安于氏身边的管事于嬷嬷将消息说给她后,安于氏停下了手里拨弄的算盘,冷笑一声:“短视的东西!那天守着大姑奶奶我就看出来她的心思了,还出口提醒她不要短视,谁知道还是让她做成了。” 二房怎么样她不管,安于氏头疼的是这事早晚瞒不住老祖宗和大姑奶奶,可怎么去收场。 于嬷嬷道:“大夫人,二夫人也太不厚道了。大姑爷还在床上躺着,她这不是拿着刀子往大姑奶奶心上戳吗?” 安于氏道:“按说她给老二定哪家咱也说不着。可是她不该回家给老祖宗说什么与大姑奶奶私下商量好了,回头两家亲上加亲。如今这么一闹,让老祖宗跟着空欢喜一场,再闹出什么气来还不是我为难。” “那...”于嬷嬷犹豫起来:“这事先瞒着老祖宗?” 安于氏摇头:“瞒不住的。定亲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的住。回头一走六礼,老祖宗不知道也知道了,还不如早早的透个底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安于氏越想越认为该早点给安老夫人说一声,她站起身问:“老祖宗可睡醒了?” 于嬷嬷道:“刚才我过来时,见上房的吉祥姑娘出来吩咐要热水,老祖宗应该是醒了。” 安于氏道:“那我们过去吧,路上想想这事怎么说比较委婉。” 可惜没等安于氏张口,安老夫人那里也得到了消息。 安于氏进上房时,安老夫人正气哼哼的对杨嬷嬷抱怨:“短视的东西!还不敢让我知道,真当我老糊涂不问事了!家里哪处能瞒得住我!” 杨嬷嬷笑着劝道:“二夫人把二爷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也是为了二爷的前程。” 安老太太一抬头看见安于氏,招手示意她走过去,问:“你来干什么的?” 安于氏笑说:“刚才一进屋听见老祖宗说话,我就知道您全知道了,我还说什么呢。” 安老太太叹口气问:“这事你在怎么看?” 安于氏分析说道:“眼前看着,侍郎府是要不行了,就算大姑爷能醒过来,官也坐不住了。可是菁姐以后是二品的侯夫人,夫家正当权;垣哥读书好,老太爷都说这回恩科咱们家两个哥儿都不一定考的过他。有这两个有出息的孩子,大姑奶奶就算不做什么侍郎夫人,在京城也是说的上话的。弟妹确实心急了些。” 安老太太点头:“多亏你是我的长媳,以后安府有你掌舵我也放心。” 刚坐下的安于氏赶紧又站了起来,说道:“老祖母过奖了。” “我是真心话。”安老夫人说道:“若不是老二看中老二家的美貌非要闹着去,我怎么会往家里娶个这么个短视的货!” 安于氏站着没敢接话,杨嬷嬷笑着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祖宗可别真生气!” 安老太太道:“也不知道惠儿怎么样了,她自小被我宠坏了,一点事也经不住,又重感情...唉!怎么那么命苦呢。” 杨嬷嬷道:“刚还说大姑奶奶有两个优秀的孩子呢,再说大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大姑爷会醒过来的。” 安老太太沉默半响,说道:“回头帮我往庙里多捐些香油钱,让吉祥她们多抄几本经书。” 杨嬷嬷“哎”了一声,见安老太太要起身,赶紧过去搀扶住问:“老祖宗这是去哪?” 安老太太道:“我要找老二家的不痛快去!我这么大年纪了,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 安于氏也扶住安老太太另一个胳膊,笑着说:“老祖宗何必亲跑一趟呢,外面雪下的紧,路面太滑。” 安老太太说道:“气不着我,都别担心。就凭着菁姐和垣哥,萱姐前程也差不到哪去!倒是老二家的,看着现在 得了好亲家,可惜目光太浅把儿子坑惨喽,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媳妇蒙在鼓里吧。” 158虐人我只虐表哥 安于氏心里暗笑了一下,也想看看弟妹那个衰样,于是扶着安老太太说道:“老祖宗先坐着吧,等我吩咐下人备好坐撵来接您,外面路滑可不是开玩笑的。” 安老太太等人到了安王氏的院子时,安传武正被母亲叫进屋里进行规劝。 安传武在安王氏频繁出入各家冬宴,与众位家有适龄女孩的夫人们你来我往时已经察觉到异样。 他不是不知道母亲势利,可是他一直以为母亲只是做做样子。 等姑父醒了,自己与萱表妹亲事依旧会继续,谁料到母亲是动了真格要弃掉萱表妹了。 此时他低着头听安王氏说这门亲事各种的好处,安传武忍不住打断母亲的话:“母亲,我们已经与大姑母商议好的,你突然给我定下了邢小姐,不是给姑母家雪上加霜吗?” 安王氏不以为然:“我为了谁?你大姑母一向好说话,等事后我好言好语的说说她就想开了。江家那样薄待她都可以,我这个当嫂子的偶尔食言她肯定会原谅的。” “可是我只喜欢萱表妹。”安传武跪下哀求:“求母亲收回邢家的亲事!” 安王氏有些气恼:“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没听进去?侍郎府倒了,菁姐的婚事都被淮阴侯给退了,萱姐是个好孩子没错,可是对你将来仕途没有什么帮助。” 安传武道:“母亲怎么知道菁表妹的亲事退了?” 安王氏道:“自然是派心腹打听的,。是淮阴侯府没退亲事,怎么淮阴侯太夫人说不认识什么侍郎府?你姑父躺下几日了,为什么不见淮阴侯去探望?京里今年的冬宴淮阴侯府为什么躲着不参加?这是突然退了人家女方,不好意思露面,过去这一段风声再说呀。” “就算菁表妹的亲事没了,垣表弟今年恩科必有好成绩,母亲让我娶了萱表妹,我不还是有个优秀的舅兄吗?”安传武企图说服母亲。 安王氏依然固执的说道:“你傻呀,就算垣哥考中了状元又如何,从前的那几个没有靠山的状元郎现在在哪里?再说他与你同年,对你仕途又有什么帮助?” 安传武自小就被安王氏管的严格,性子软弱没有主见。当初若不是安王氏说要与姑母家亲上加亲,他就是再喜欢玉萱也不会主动提及的。 眼看着安王氏要弃掉萱表妹,重新给自己定下另一门亲事,他心里哪怕感觉空了一块,还是不敢太激烈的反对母亲。 安王氏见儿子有些松动,又加了把火说道:“邢小姐我见了,容貌可人性格淑雅。你往深里想一想,你祖父告老还家后,虽然皇帝给了个山长做,到底是个清闲的名衔;你父亲为什么外任?还不是家里没有个有力的靠山?邢家如今进京,据说是要入主内阁的。有个内阁的亲家,对你意味着什么?你想想你大姑父,做到如今的二品靠的还不是咱们家当年在内阁说的上话?” 安传武虽有些不甘心,声音却没刚才大了:“萱表妹怎么办?” 安王氏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你们没有缘分呢。若是她家门户低些,母亲倒能给你聘来做个平妻,可惜江家门庭也不低。儿子呀,以后母亲多给你几个漂亮的姑娘做妾室啊,萱姐这一篇就翻过去吧,好吗?” 门外安于氏听到安王氏越说越不像话,竟然想着把萱姐聘来做什么“平妻”,这违背誓言也就罢了还这么糟蹋人,二弟妹真是越来越... 她偷偷抬眼瞄了眼脸色铁青的安老夫人,小声说道:“老祖宗,咱们进去吧。别在外面冻着了,小心您自个儿的身子。” 安老夫人抓着拐杖的手冒出了青筋,强忍下要怒吼出来的话,掉转身重新上了坐撵,咬着牙说道:“回去!” 众人不敢多问,又赶紧把安老夫人抬了回去。 等她们出了院门,被按在门口的小丫鬟赶紧的爬起来冲屋里喊:“二夫人,老祖宗刚才来过了!” 屋里安王氏吓得赶紧站起身打开门,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只有个丫鬟冻的鼻尖通红站在那里。 安王氏忙问:“老祖宗呢?” 丫鬟答道:“刚才老祖宗让人捂着我的嘴不让我通传,在门外停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去了。” 安王氏皱眉:“院子里其它人呢?” 丫鬟战战兢兢的说道:“全被老祖宗身边的杨嬷嬷给赶到耳房去了。” 安王氏“哼”了一声,一转身正撞到往外走的安传武身上。 安传武见屋外没人,问:“祖母呢?” 安王氏拉着他进屋重新坐下,含泪说道:“老祖宗这是怨我没给你定萱姐呢!我就不明白,萱姐不过是个外孙女,能重要过你这个亲孙子去?我是为谁?你以后前途光明,不也是安家的荣耀?” 安传武心灰意冷,但还是提醒母亲道:“母亲不该提什么让萱表妹做平妻。平妻也是个妾,您不该弃了萱表妹又折辱她!” 安王氏脸色一沉,猛的丢掉安传武的手说道:“哪里折辱她!侍郎府一倒,能嫁给你做平妻将来也能做个浩命!她以后能嫁什么好人家?” 安传武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既然认定了邢小姐,我听母亲的。只是以后不要再说些萱表妹的坏话。” 安王氏一听儿子同意自己给定的亲,道:“这才对。你姑母是老祖宗的亲女儿,老祖宗偏心我能理解;你大伯母就怕咱们家越过她去,她儿子哪有我儿子懂事?哼,等你直上青云时,看她还怎么得意!” 安传武心里堵得慌,他本想着会痛不欲生、言辞切切的求得母亲改了心意,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在雪地里跪一夜的准备,谁知道跟以前任何一件事都一样,被母亲三言两语一说,自己就不敢反抗了。 恨自己优柔寡断的心远远打过了失去萱表妹的痛义,安传武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母亲的院子。 安老夫人回了自己的屋子,杨嬷嬷和安于氏等人忙着倒热茶端热水。 安于氏小心翼翼的将茶端给安老夫人:“老祖宗赶紧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安老夫人摇摇头,声音有些低落:“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进去说她。“ “老祖母心思缜密,岂是我能猜测的。”安于氏道。 安老夫人苦笑一下,说道:“她还做着美梦呢,亏了在咱们家这么多年,连一点政治眼光都没有。若是皇上让邢老头子进内阁早下旨了,会只给他个工部尚书做?” 安于氏问:“自来都是阁老兼任各部尚书的,既然不会让邢伯伯进内阁,为什么又给他一个工部尚书做呢?” 159名医 安老夫人说道:“若是圣上愿意用老人,何必费那么大劲儿把内阁给扒拉空了?丁首辅为什么致仕?咱们家老太爷为什么去做了山长?这是圣上把阁老腾空了给他的人留地方呢。” 安于氏暗地里也这样猜想过,如今听安老夫人一说,又问:“圣上不是把各种优秀的官员都调进京了吗?为什么还不把内阁定下来?” 安老夫人说:“圣恩难测,咱们要是能看懂圣心也不至于是如今这个局面了。” 安于氏眼神有些黯淡,对自家老爷的前途有些担忧。 安老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说道:“你也不要担心,文哥虽然淘气但是咱们家的前途都在他身上。” 安于氏道:“母亲过奖了,咱们家还有武哥呢。” “他呀。”安老太太眯了眯眼睛:“今天就可以看出来,他被他母亲养的优柔寡断,即使踏上仕途也难走的远。何况与邢家结亲,好坏还说不定呢。” 安于氏知道安老太太是气安王氏折辱玉萱,开口劝道:“弟妹也是一时口快打个比方。母亲不要放在心上。” 安老夫人摆摆手:“见过眼界短的没见过那么短的,且看她以后怎么哭吧!倒是惠姐那,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姑爷什么时候能醒呢。” 江睦桐并没有再睡多久,也不过是安王氏怕安老夫人阻拦匆匆的与邢家下了小定隔了没两天,刘政带着长安、长春等人匆匆进了侍郎府。 当墨琴喜气洋洋的去上房说余杭名医常文来了时,玉菁还没有反应,安氏已经忽地站起了身:“你说的是真的!” 众人被安氏吓一跳,田嬷嬷又把安氏摁了下去:“夫人长久坐着,可不能起那么猛。” 安氏坐下又问了一句:“墨琴你说的是真的?名医到了?” 墨琴狠狠的点头,声音有些发颤:“真的是常大夫来了。” 安氏忙道:“快快请进来,快快请进来!” 等刘政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上房时,屋里瞬间欢腾起来,安氏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声问道:“可是常文常大夫?“ 刘政和常文跟着墨琴进屋,见屋内女眷全在,都殷切的看着自己和常文,微微一怔。 倒是常文见惯了病人家属的殷切,习以为常,他碰了下刘政。 刘政这才回过神,做了个长揖才回答说道:“正是余杭的常大夫,可是巧了,常大夫刚从岭南回来,正准备往北地去,我们半途碰上了。” 安氏急忙给常文见了礼,问道:“刘公子可跟常大夫说了我家老爷的事情?” 刘政点头,常文早看见了床上气色灰暗的江睦桐。 他也不待安氏再说什么,走过去拿起江睦桐一只手把起脉来,屋内众人顿时禀住了呼吸,都盯着常文看。 一炷香的功夫,常文放下江睦桐的手,又扒了扒江睦桐的眼皮,照看了半天。 安氏忍不住问了一句:“老爷可还能醒过来?” 常文翻了个白眼,只说了两个字:“能醒!” 众人都用期盼的眼光看着他,常文挠挠后背:“可是我一路奔波又冷又饿,你们不会就让我饥寒交迫的给人下针吧?” 安氏忙催促着赶紧去做饭,她又将常文请道了明间,又是沏茶又是上点心,却不敢再多问一句江睦桐的病情。 常文一路赶来,寒气都还没散去,此时喝了碗热茶,又填了些精致的点心,才悠悠的说道:“夫人放心,江大人能醒过来。幸亏早早遇见我,否则一个月到不了你们府上就要办白事了。” 安氏一阵后怕,问:“我家老爷可能痊愈?” 常文挠挠后背,皱着眉道:“待会我用针把那些破裂流出来的脓引出来,江大人就能醒了。不过也只能常年在家静养了,不要想着跟正常人一样还去衙门做什么官了。可惜剔骨疗疾的法子失传了,要不江大人还是有望痊愈的。” “只要老爷能醒过来就好,静养就静养!”安氏不无惊喜的说道。 玉菁和玉萱听了,也对看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些喜气。 厨房知道是给老爷看病的大夫来了,手脚利索的就炖了一份鱼肉砂锅又烙了几张饼,不过一盏茶就给送了进来。 常文闻了闻,笑道:“鱼肉砂锅,不错不错。” 他拿起筷子,招呼着刘政说道:“刘小友也来,你不也又冷又饿吗?” 刘政笑:“我不急,您赶紧填饱肚子给江大人下针吧。” 酒足饭饱,常文才慢腾腾的从医箱子里取出一套金针,将针缓缓插入百会、水沟、风府等穴位。 过了一刻,一些脓黄的汁液从针间襂了出来,常文伸手示意要个杯子,玉萱忙递了上去。 常文给江睦桐针灸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算结束。 一见常文结束,安氏问:“老爷怎么还没醒?” 常文说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也得等到晚间。” 玉萱笑道:“母亲这几天担忧父亲的很,心急些也是能理解的。常大夫,我已经收拾好了带火地龙的客房,您一来就劳累,现在要不要下去歇一歇?” 常文有些犹豫:“我住你们府上啊?那逛京城可就不方便了,我是第一次进京呀。” 玉萱笑:“常大夫在侍郎府里只管自由出入,您在京里一切花费我们都包了。我们府上也有熟悉京城各处的伙计给您做向导。您看可好?” 常文有些犹豫,拿眼瞅刘政。 刘政还是那张老神在的脸,瞥见常文看自己,忙说道:“看我干什么?我还要准备下场考试呢,可没空带你乱逛。” 常文拿手指了指刘政说道:“不仗义!好吧,我留下,反正江大人还要再进行几次针灸。” 玉萱大喜,说:“有劳常大夫!” 常文噗呲一笑:“啥有劳的,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的本分。不过有两个事要提醒江小姐。” 玉萱道:“常大夫只管说。” 常文说道:“一:不要告诉别人我在你们府上,就说我一救醒你爹就回去了;二:刘政得留下陪着我!” 刘政张大了眼睛:“我留下干什么?我又不会医术。” 常文拽着刘政道:“你也不能光读四书五经,也看些杂学。比如学学医术,以后有什么头脑发热的小病,就不用大费周章的请什么大夫了。”燕七爱吃鱼说给大家推一个文学类公众号,是位在校大学生做的,现在的娃娃都太厉害了,上学那会我在好干嘛?暗恋、逃课、四处溜达←_←我是不是暴露什么了?……微信关注“文学新视角”,每天静读十分钟,读出最美的自己,大家多支持呦! 160相思子 别看常文年纪老,手上劲道却很大,刘政被他拽着衣领子就拎出了侍郎府的上房。 刚出上房门,刘政就红着脸低声对常文说道:“你这个老头子怎么动手动脚!” “你求我来时可是客客气气的,怎么这会叫起我老头子来了?”常文你挤眉弄眼道:“是不是觉得在人家小姑娘面前丢脸了?” 刘政恼羞,使劲一挣扎,常文差点没摔一跤,医箱子散落在雪地里。 常文吹胡子瞪眼的嚷嚷:“你书读到肚子里去了!对一个老人家推推搡搡!” 刘政自知理亏,怕他嚷的自己下不了台,于是双手作揖道:“常大爷常祖宗常老太爷,我错了不行吗?您别生气。” 常文说道:“那你陪我住下,每天给我端茶倒水我就原谅你。” 刘政有些哭笑不得:“过完年我就要参见恩科了,哪有时间陪你?” 常文还是满不在乎:“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耽误你读书的;再说了,要不是看着你顺眼,想跟我住我还不爱搭理你呢。” 刘政无奈:“我就住在隔壁,随时来看你就是。侍郎府两个未嫁的小姐,我一个大男人住这里,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会影响两位小姐的声誉。” 常文脸一垮:“我也是觉得这家里连个能陪我说话的都没有才让你留下的,既然如此,那你回家去,记得常来看我呦。” 这个老顽童!刘政只好先假装答应了,又紧跑两步到雪地将那里散落的医箱规整规整。 玉萱听到外面的喧闹,出了屋来,见到散落一点的医箱有些惊讶:“是不是路太滑了?要不要我吩咐下人准备一个坐撵去?” “不用,是年轻人心急走的快。嘿嘿。”常文去看捡东西的刘政,见对方胡乱的往医箱里扔东西,慌忙喊道:“你怎么收拾的,别把那些瓶瓶罐罐弄乱喽!” 话音还没落,刘政就笨手笨脚的打翻了一个小罐子,大把的红豆从里面散落出来。 白皑皑的积雪上布满红艳的粒粒红豆,分外的扎眼。 刘政伸手就要去捡红豆,准备往罐子里装,常文奔过去拦住他:“别用手拿!” 他推开刘政,从箱子里挑了双筷子,一粒一粒的将散落各处的红豆夹进了罐子里。 玉萱也好奇,走了过去,蹲在那里问:“这红豆我们小时候常串成手环戴着玩,为什么常大夫还跟宝贝似的不让我们用手捡呢?” 玉萱往那一蹲,悠悠的女儿香就往刘政鼻子里钻。 刘政心陡的一停,用余光瞟了一眼,正看见玉萱玉洁无暇泛着白光的侧脸,他红着脸悄悄往外挪了挪:这小姑娘还香喷喷的呢。【零↑九△小↓說△網】 许是觉得自己思想有些龌蹉,刘政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常文:“你这不是医箱子吗?怎么还有筷子、碗碟和红豆?熬粥喝呢?” 常文冲两人翻了个白眼:“说教你们点医术还不学,这点常识都不懂!” 玉萱来了兴趣,问:“常大夫您给讲一讲呗?” 男人再老也是男人,被一个小姑娘崇拜的看着,常文内心颇有些自豪,得意洋洋的说道:“不懂了吧?你们小姑娘拿来串手串的叫海红豆,种子鲜艳如心形,做装饰非常好看;而咱们熬粥吃的其实叫赤豆,暗红色矩圆形,消热解毒、健脾益胃、补血养颜;而我这个?嘿嘿。” 常文收了最后一颗红豆,将罐子自己的封好放进医箱子里,却不再往下说。 玉萱听话听了个半截,心里好奇的很,追问道:“常大夫的这个不也是红豆吗?” 常文摇摇头:“我这个呀,是相思子。只长在岭南,有剧毒!” 玉萱吓一跳:“真的?那您别和咱们吃的红豆弄混了。” 常文听了,干脆又把小罐子拿出来,重新夹出了一粒:“你仔细看看,与咱们吃的赤豆有什么不同?” 玉萱就着常文的手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它怎么一半红一半黑呢?” 常文将相思子扔进罐子,点头道:“没错,相思子上端红下端黑,有剧毒。如果误食或者被它刺破手,轻则恶心、呕吐、脱水,重则呼吸困难、心跳乏力,撑不过三四天就死了。” 玉萱有些傻眼:“幸亏相思子不长在咱们这,太可怕了。可是如果真的不小心误食了呢?” 常文道:“我摘了这些相思子,还没空研究呢,最好不要误食。” 三人在雪地里站了半天,头上身上已经落满了雪,青棋久等玉萱不进来,走出上房一看,有些焦急的喊道:“小姐,你们怎么站在雪地里说话?” 常文已经收拾好了医箱子往身上一挎,对玉萱说道:“小姑娘很好学嘛,回头我研究出来怎么解相思子的毒再告诉你,快进屋吧,你爹晚上就能醒过来,喂他喝点汤,不要让他太激动,明天一大早我再来给他扎几针。” 玉萱屈膝行礼道:“多谢常大夫救命之恩。” 常文也不客气,哈哈笑了几声,拽着傻站着的刘政去了前院。 青棋匆匆的拿着斗篷过来披在玉萱身上,说道:“小姐太不当心了,连个棉衣都不套上就在院子里站那么久,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呢?” 玉萱因为父亲有了救,心里松了一大半,笑着转身,扶着青棋准备回房。 却看到雪地上还散落着一颗相思子,玉萱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捏起了那颗相思子,看了又看。 青棋问:“这是什么?长的这么像红豆?挺好看的。” 玉萱将相思子放进荷包里,说道:“这可不是红豆,它叫相思子,有剧毒,是常大夫从岭南带来的。” 青棋忙道:“那小姐还捡起来,赶快扔了。” 玉萱道:“我是怕被人不小心捡了去误食了就麻烦了,咱们先收着,回头再还给常大夫。” 两人进了屋,玉菁笑着从里间走出来,道:“没想到刘公子真把常大夫请来了,咱们可是欠了他一个大恩了。” “大恩不言谢。” 玉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与琪妹妹一向交好,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便是。” 玉菁点点头,又问:“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母亲又趴在床头一动不动的等着父亲醒呢。” 玉萱笑:“常大夫说晚上就能醒过来,我先让厨房把汤熬上去。” 161醒 江睦桐醒的时候,正是掌灯时分。 安氏趴在他床头睡着了,江睦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想抬手却没有力气。 还是刚换了春草班的秋凌发现了异样,仔细一看竟是老爷醒了,喜的大喊道:“老爷醒了,夫人夫人,老爷醒了!” 安氏慌的就抬头去看,果然江睦桐目光担忧的看着自己。 安氏欣喜的落下泪来,话在嘴里打了几转,就是激动的说不出来。 江睦桐已经调整了半天,这时终于能抬起一只手吃力的伸向安氏。 安氏一把抓过去放在脸上,大滴的泪全落在了江睦桐的掌心里。 秋凌激动的跑出去叫田嬷嬷和次间里休息的玉萱等人。 玉萱和玉菁一听父亲醒了,慌的一把掀了被子,趿拉着鞋子就往里间冲。 江睦桐看见涌进来的两个女儿,恍如隔世一般“啊啊”了两声。 安氏脸色苍白的回头问玉萱:“你父亲怎么说不出话了?是不是哑了?快去把常大夫请进来。” 玉萱此时也跪在了床前,泪流满面的抱着父亲的身体。 她听到母亲连声的担忧,擦了擦泪安慰道:“常大夫已经交代了,父亲睡的太久一时恢复不过来。今天先不要急着和父亲说话,慢慢的喂一小碗米汤。明天常大夫再扎上几针,父亲就能坐起来说话了。” 安氏这才放了心,又一声迭一声的催促下人赶紧的去厨房盛汤去。 亲手喂着江睦桐喝完一碗米汤,安氏终于安下了心。 江睦桐说不了话,不妨碍安氏一句接一句的说这几天家里的情况。 “老爷不知道,自打你晕过去家里就乱成了一团。我这心呀都揪在一起了,整天浑浑噩噩的,想着要是老爷真不行了,我就随你去了。” “幸亏家里有菁姐和萱姐两个好孩子帮衬着,才能省了我的心。以前只觉得她们小,菁姐整天咋咋呼呼的一点女孩子的淑女样子都没有,萱姐还没长成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如今我才知道自己太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了。” “过完年就要开恩科,垣哥说要守着你,我把他打发到安府去了。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我守着你就行,等他高中榜首,也算对得起咱们的书香门第。” “圩哥和城哥也都是好孩子,最近也不打闹了。每天都跑来看你一眼,城哥还抄了几本佛经给你祈福,也算有心了。” 安氏自顾自的说着话,江睦桐哪里“啊啊”的发不出声音有些着急。 玉萱和玉菁坐在一旁,一会给江睦桐喂口水,一会用温水给他擦擦手和脸。 听安氏叨叨叨说了一大通,玉菁有些好笑:“母亲歇歇吧,父亲如今醒了您也不用整夜整夜的熬着,赶紧的去吃点东西。” 江睦桐一听见安氏整夜整夜的守着,虽感动却说不了话,看看安氏又看看炕几上自己吃剩的碗。 玉菁道:“父亲都催着您去吃饭呢,母亲快去吧,这里有我和妹妹您还担心什么?” 玉萱也说道:“等明天父亲能坐起来说话了,母亲多少话说不得?现在您一句接一句的,父亲只能着急,母亲且去歇歇吧。” 田嬷嬷走过去,扶起安氏:“夫人您看,孩子们都关心着您,您可不要再让两位小姐担忧了。” 江睦桐一醒,安氏心里就像去了个压着的石头,一下子浑身松懈了下来,此时还真有些感觉饿了。 “老爷难道也嫌我唠叨?”安氏望着江睦桐问。 江睦桐眨了眨眼睛,玉萱抿嘴一笑:“看,父亲真的嫌弃母亲说个没完呢。” 众人皆笑,安氏道:“好好好,让你们父女亲昵一会,我也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安氏抚着田嬷嬷去明间吃饭,玉萱挪到安氏刚才坐的那块,伏在江睦桐身上轻声说道:“父亲您可醒了,知不知道我们都吓坏了。” 江睦桐艰难的把手放到玉萱的头上,又望着玉菁扯着嘴角挤出个笑来。 玉菁眼睛一红,虽然她与父亲的感情没有玉萱和父亲的感情好,可是江睦桐一晕倒,她心里就慌慌的,害怕失去父亲的恐惧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心,却还要在母亲和妹妹面前装作坚强的样子。 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幸亏刘政寻到了名医救醒了父亲。 玉菁说道:“父亲不用担心,我带着人将何超他们家给砸了,回头淮阴侯回来定要何超做不成官,灰溜溜的回他们老家去!” 江睦桐一愣,这才记起自己是怎么晕倒的,眼神暗了下去摇了摇头。 玉萱责怪道:“姐姐这会先别说这个,别又刺激到父亲。” 玉菁忙收了声,笑着对江睦桐道:“父亲别担心,小侯爷还没回来呢。父亲这一病,也算看出了淮阴侯的真心来。” 玉菁有些脸红,玉萱笑道:“父亲不知道,您一晕过去淮阴侯府就派了人来,又是送药又是安慰母亲这门亲事什么时候都作数。父亲,姐姐寻到一个真心人。” 这话说着,玉萱心里却是“铮”一声断了跟弦,面上却依然喜气洋洋。 玉菁提到何大人,玉萱想起石夫人的事情还得给安氏说一声去,毕竟石夫人和母亲是从小的手帕交。 她站起身,说道:“父亲且歇着,我和姐姐也出去吃点东西。” 江睦桐眨了眨眼睛,玉萱拉着玉菁来到了明间。 安氏刚刚端起碗,见两人出来了,忙问:“怎么了?你父亲可是要什么东西?” 玉萱道:“我和姐姐也饿了,出来陪母亲吃点饭。” “那你父亲一个人在屋子里怎么行?我过去看看。”安氏放下碗就要起身。 玉菁笑着将安氏按下,也跟着做了下去:“母亲只关心父亲,不管我们饿不饿吗?” 安氏笑了笑,还是不放心江睦桐。 玉萱道:“母亲且安心,父亲那里有秋凌姐姐照顾着呢。我出来是想给母亲说一件事情。” 玉菁并不知道石夫人上吊的事情,以为玉萱要说二舅母背信弃义,她惊讶的看向玉萱。 玉萱笑了笑,开口道:“石夫人在何姐姐嫁人后的第二天就被何大人逼的上吊自尽了,我想着不能瞒着母亲。石夫人毕竟母亲多年的朋友。” 安氏刚才还沉寂在江睦桐醒来的快乐中,此刻一听多年的姐妹竟然被逼的上吊自尽了,“啪”的放下筷子:“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 162病 玉菁见安氏吃不下饭去,瞪了玉萱一眼:“刚才你不让我说砸何家的事情,这会怎么反倒你来刺激母亲?” 玉萱也害怕安氏有什么不妥,担心的看着安氏。 然而安氏又拿起了筷子,说道:“吃饭吧。” 玉萱一愣,问:“母亲不难过?” “我现在心里只有你的父亲。”安氏道:“你父亲醒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石夫人....回头我再去祭奠吧,珊珊不会怪我的。” 玉萱放了心,母亲能想开就好。 第二天,常文早早的起来,给江睦桐扎了几针,说下午江睦桐就能坐起来说话了,不过侍郎府让最好心理准备,江侍郎如果是刚晕过去他还能让他痊愈。 这次江睦桐耽误的有些久,命是救回来了,可惜身子受损每天活动不能超过两个时辰,所以江睦桐的官儿可能做不了。 安氏其实心里也有了些预感,不做官就不做官,只要江睦桐能活着就行。 千恩万谢的送了常文出门去京里闲逛,回头安氏让玉萱和玉菁两姐妹回自己院子休息休息去,这几天两个孩子可跟着熬坏了。 有常文在府里住着,玉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听安氏的话回了安然居休息。 还没坐稳当,就见染画神神秘秘的走了进来。 玉萱问:“又发现什么事情了?” 染画神秘的一笑:“小姐,柳姨娘想逃跑,被刚回家的三爷堵在了门口。三爷没敢让夫人知道,此时正在前院偷偷的审柳姨娘呢。” 差点忘了跨院里的柳姨娘,玉萱暗暗后怕,前世父亲死后柳姨娘才出逃的。 今世父亲被何大人激的提前发病,她一时只想着找大夫救父亲,倒忘了还有个蠢蠢欲动的柳姨娘。 玉萱把手里的茶盏一放,下了榻说道:“走,去瞧瞧去。” 青棋回了自己的屋休息,此时雁书在跟前。 雁书拦住玉萱:“小姐要去前院吗?可别让夫人知道了。” “怕什么。”玉萱不在乎的说道:“母亲现在一心在父亲身上,哥哥也会帮着隐瞒的。” 雁书犹在担心:“可是大爷、二爷都在前院呢,他们多嘴说一句可怎么办?” 染画帮腔道:“没事,如今大爷和二爷可老实了,天寒地冻的也没人往外出。” 雁书到底拦不过玉萱,只好也跟了过去站在门口放风。 江世垣正对着父亲的姨娘发愁,听说这个柳氏是瘦马出身,果然妖娆,都破了相了还冲自己抛媚眼,太她娘的不要脸了。 柳姨娘见江世垣拿自己没办法,娇笑着说道:“三爷,不如您放过妾身去。妾身一界女流,被人拐了卖进了不好的去处,也是身不由己。如今老爷和夫人感情深厚,我怎么好插在中间影响两人的感情,三爷不如放了妾身出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江世垣摆摆手:“别对着我妾身妾身的,你是父亲的妾可不是我的,别是个男人你就发骚。” 见江世垣不上道,柳姨娘垂泪道:“三爷要把我交给夫人吗?真的连条活路也不给吗?” “你出了侍郎府就有活路吗?”玉萱推门进来喝道。 江世垣见妹妹进来,站起身问:“你怎么过来了?母亲可知道?” 玉萱笑:“母亲照顾父亲呢,不知道。” 江世垣说道:“刘公子给我传信说父亲醒了,可是真的?” 玉萱点头:“昨天晚上父亲就醒了,怎么刘公子跟哥哥还有联系?” “刘政现在青云书院,是外祖的学生,我去青云书院找外祖时见过他,比较谈得来。” 江世垣又靠近玉萱小声说了句:“我把二表哥打了一顿就跑回家来了,可别告诉母亲。” 玉萱眉头一锁:“哥哥可不要进考场前惹什么乱子。” 江世垣避开不时看他们一眼的柳姨娘,拉着玉萱走到角落里说道:“二舅母欺人太甚,前一段时间嚷嚷着要与咱们家亲上加亲,转眼间就同邢尚书家定了亲。外祖母气的都不跟二舅母说话,我最看不惯的是安传武那个软蛋,一句强硬的话都不敢说,随二舅母摆布。” 玉萱听了,眼神暗了再暗,半响才说:“哥哥好好读书吧,这些事就不要管了……也不要告诉母亲。是我和二表哥没缘分。” 江世垣伸手拍了拍玉萱的肩膀:“我一定金榜题名,让看不起咱们家的人好好瞧瞧!” 玉萱抱了抱哥哥,转身对染画说道:“搜搜柳姨娘的身!” 柳姨娘还在看着兄妹二人窃窃私语,一眨眼玉萱就要让人搜自己身,急忙道:“我是你们的庶母,你们谁敢无礼!” 玉萱冷笑一声,道:“庶母?你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一个别人送的瘦马,身份卑贱也配称我们的庶母?” 话音还没落,“咣当”几声,染画拉扯着柳姨娘的衣服就扯出了一大包的东西。 染画捡起翻看了翻看,全是些金银首饰,其中还有一大叠银票子。 她将东西交给了玉萱。 玉萱拿着东西翻了翻,问柳姨娘:“夹带主人家的东西私逃,柳姨娘可知道你这是什么罪过?” 江世垣也道:“偷那么东西,赶紧去报官!” 柳姨娘害怕的说道:“这都是老爷平日送我的,不是偷的!” “父亲送的,也是侍郎府的东西!”玉萱道:“你进我们府时,可是什么也没带的。” 她将东西塞给了江世垣:“哥哥拿着做私房吧,染画,你将柳姨娘悄悄的送去跨院告诉红翘,不好好看管好,把她也卖到西北去!” 染画拖着柳姨娘就往外走,柳姨娘痛的大叫,被染画撕了柳姨娘的衣服堵上了她的嘴。 江世垣咋舌道:“你这....快赶上姐姐了。” 玉萱笑:“我倒欣赏姐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对了哥哥,这事不要对母亲说啊,等父亲好的差不多了再提,你赶紧去上房看看父亲去吧。” 江世垣拿起从柳姨娘身上搜出来的金银珠宝塞给玉萱:“上次赎回江七拿了你不少钱,这次你全拿着吧。小姑娘家买个胭脂水粉什么的,比我话费多。” 玉萱手里确实紧张,推了两次只好接下来交给了染画,金银融了拿去养长春几个,余下的银票全收进安然居。 简单粗暴的处理的了柳姨娘,玉萱了了个心事,扶着雁书回了安然居。 在路上许是被风雪吹的太狠,心里又没有了什么压力。 后半夜玉萱咳个不停,发起烧来了。 163问 家里有个名医在,咳嗽发烧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常文给玉萱把了脉,连药都有没给开,就让熬红糖姜茶使劲的给灌。 安氏在上房伺候江睦桐,只派了田嬷嬷过来。 青棋和雁书不敢拿主意,纷纷去看田嬷嬷。 田嬷嬷问常文:“常大夫,三小姐真不用吃药?” 常文一瞪眼:“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 “不是不是。”田嬷嬷忙摆手否认道:“我看三小姐烧的厉害,不吃药怎么退烧呢?” 常文耐着性子说道:“是药三分毒,小姑娘只是吹了风着了凉,估计也跟最近没休息好有关。热乎乎的喝几碗红糖姜茶,捂捂汗睡上一觉三天就好了。” 田嬷嬷犹不放心,可常文能把太医都没办法的老爷救醒,人家是真有本事,不给开药就不给开药吧,反正他在侍郎府住着跑不了。 青棋和雁书见田嬷嬷也没说动常神医,对看了一眼。 田嬷嬷道:“还磨蹭什么,还不去熬红糖姜茶去!” 雁书应声而去,青棋拿了温水打湿帕子给玉萱敷在额头降降温。 田嬷嬷看着雁书灌了玉萱一碗姜茶,玉萱沉沉睡去才松了口气,吩咐道:“你们好好照顾三小姐。夫人那里如今脱不开身去,昨个儿三爷回来了,说不准今天安府就会来人,我得去前面忙去。” 青棋说道:“嬷嬷快去,这里有我和雁书呢。” 田嬷嬷转身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问:“染画和墨琴那两个丫头呢?秦嬷嬷不在了你们就没了规矩不成?一个个不在主子前伺候!” 青棋道:“染画被小姐派出去跑腿了,墨琴去大厨房提今天的早饭马上就回来。” 田嬷嬷皱一皱眉头,叹气道:“这里你最年长,看着她们几个点。回头家里消停了,我给夫人说说,小姐们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 且不少青棋送了田嬷嬷出门后,就守在玉萱旁边一遍一遍的给她换着额头的帕子。 田嬷嬷进了上房没多久,果然就有人通传安府来人了。 本以为只是安府的两位夫人来了,安氏只派了田嬷嬷去二门处迎接。 谁知道轿子里下来了安老夫人,唬的田嬷嬷忙上前搀扶:“老祖宗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么大的雪路上忒滑了。” 安于氏也下了轿,听到田嬷嬷如是说,也道:“我也是这么劝的,可是老祖宗不亲自来看一眼到底不放心。” 安老夫人被田嬷嬷和吉祥一边一个搀扶着,走在路上问:“听说你家老爷醒了?” 田嬷嬷道:“醒了,前天晚上醒的。”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安老夫人说道:“醒过来,我这心呀就放肚子里了。” 安于氏问了句:“大夫怎么说的?” 想着那常文常大夫吩咐再三不让对外人说他还在京里,田嬷嬷想了想回答道:“大夫具体说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要不老祖宗和大夫人回头问问我们家夫人。” 安氏听闻安老夫人亲自过来,此时已经站在了廊下候着。 眼看着安老夫人越走越近,安氏奔过去从田嬷嬷手里接过安老夫人一只胳膊,问:“母亲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垣哥去给您说不就行了。” 安老夫人仔细打量了安氏一番,见女儿面容憔悴、眼睛下乌黑,很是心疼。 她拍了拍安氏的手问:“大夫说没说姑爷的病能不能好?” 人总是会贪心,江睦桐没醒时,安氏想着只要能醒来怎么着都行。 可是这会儿醒过来了,常大夫一说江睦桐可能后半生行走都困难时,她心底的失望和不安摁不住的往上涌。 此时听安老夫人一问,安氏眼圈一红沉默了下去。 安老夫人见状心就沉到了底。 等她进屋一看江睦桐,好好的一个壮年男子如今骨瘦如柴的躺在床上,再一听玉菁说江睦桐可能后半生都没办法如常人一搬行走了。 安老夫人强忍着没将心里的失望露到脸上去。 这个前程大好的姑爷,是废了。 她如今也不知道说什么,看安氏那个模样,劝慰之类的只能是往她心上扎刀子。 安氏也怕母亲担忧,强撑着精神招呼大嫂和母亲,又问:“二嫂怎么没过来?” 安于氏面露尴尬之色,看了看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正好要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气氛,听到安氏问安王氏,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安氏有些好奇:“母亲怎么了?二嫂哪里惹你生气了不成?” 玉菁看看在座的三位长辈,知道二表哥定亲的事可能今天就要告诉安氏了,还是不要往上凑的好。 她悄悄退进了次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安老夫人回答安氏道:“提她干什么!没眼界的东西,背信弃义!” 安氏见母亲生气,说二嫂说的也重,想着要劝解劝解母亲,便道:“母亲何苦生二嫂的气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嫂做什么就让她做去,难道您还能管她一辈子不成?” 安于氏见安氏什么也不知道,看来垣哥并没有告诉她。 她扫视了屋子一圈,不等安老夫人答话就问:“怎么不见萱姐?” 安氏眉头紧皱:“这几天把孩子累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回去时吹了冷风,今天一大早就发热起不来床了。” 安于氏站起身:“我去看看她去。” 安氏道:“大嫂不用去,大夫已经说了没大碍。孩子如今刚睡着,也起不来迎接咱们。等她好了我带她去安府看你们去。” 安于氏满脸堆着笑坐下,安氏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大嫂一向稳重知礼,怎么今天就像坐不住似的要离开这个屋子。 她皱着眉头问安于氏:“安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垣哥昨天也回来说不再去安府了,要在自己家读书。难道是三个孩子隔气了?“ 安于氏忙道:“没有没有,三个哥都是乖孩子。” 安氏不相信,转头又问安老夫人:“母亲告诉我,是不是垣哥淘气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要瞒着我的?” * 卡文了,一直在想为啥我书里的男主戏那么少呢?为啥还不牵个小手谈个小情呢?-_-||别急都,马上地π_π 164知晓 安老夫人也避开了安氏的目光,盯着门旁一盆开的正盛的水仙说道:“跟垣哥把武哥给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躲在外院,没敢让你二嫂知道。” “这孩子!什么时候也学的动手打起人了!”安氏气的站起身就要春草去把江世垣给叫过来。 安老夫人拦住:“你都不问问垣哥为什么打人?” 安氏道:“为什么也不能打人呀,从小长大的表兄弟感情多深,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她是深怕自己的儿子也学了江世圩动不动暴力。 安老夫人看也不看她,干脆直说了:“你二嫂给武哥定了邢府的小姐,前个儿已经下了小定了。” “他表哥定亲就是他动手打人的理由吗?”安氏说完反应过来,惊愕的问道:“母亲说什么?谁定亲了?” 安老夫人又说了一遍:“安传武!安传武定了工部尚书家的孙女邢梦瑶!” 安氏每个字都听懂了,连在一起却不明白,还在问:“母亲说笑呢?” 安于氏插了一嘴:“二弟妹反悔了,断了武哥跟萱姐的缘分了。” 安氏这回听明白了,一屁股做回了椅子,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安老夫人怜惜的看在安氏,劝解道:“武哥被你二嫂养的优柔寡断成不了什么大事,亲事不成就不成吧。好在就咱们家自己人知道,没有传到外面去,对萱姐名声也没什么影响。” 安氏望着安老夫人,仍然不相信的问道:“母亲,二嫂为什么要这样?她上次明明催着我早点给两个孩子定下来的,是我想着萱姐还小没同意。可是我们私下说好了等萱姐一及笄就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的。萱姐当时也在,两个孩子明明对彼此都有心的。” 越说安氏越急,只拽着安老夫人的袖子问个不停:“二嫂这是为什么?” 安于氏站起来稳住安氏,说道:“大姑奶奶想开些,萱姐还小呢,不急。” 安氏一把甩开大嫂的手,扬声说道:“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不急,我的萱姐明明对武哥有情有义,二嫂都把定亲的信物给了,这会说反悔就反悔了,想过我们家萱姐的感受没有?” 安于氏脸一白,心里生气却也理解安氏的心情,干脆坐了回去不再劝了。 安老夫人看了眼田嬷嬷。 田嬷嬷上前来帮安氏顺着气说道:“夫人先冷静冷静,听老夫人说,啊?” 安氏拿帕子捂着脸,说道:“还说什么呢?二嫂一定是看着我们家老爷病了,侍郎府要倒了。这才动了心思另攀高枝去了,可是好歹通知我一声。冷不丁的就给人家结了亲,让我这脸往哪放?” 屋内一时没人接话,只听到安氏一声接一声的哭泣。 次间里玉菁走了出来,看看坐一边生闷气的大舅母,再看看无可奈何的安老夫人,又望望沉溺在自己情绪里的安氏。 玉菁叹了口气,说道:“母亲何苦在外祖母和大舅母面前说这些话,亲事没了就没了,妹妹又不是找不到好的。” 安氏一甩帕子,责骂道:“你懂什么!好好的亲事没了,萱姐以后还出不出门去!” 玉菁道:“刚才外祖母不是说了吗,这亲事只是两家私下里说说,外人哪个知道?倒是母亲若再嚷嚷下去,整个京城都知道妹妹被退了亲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没里没面呢!” 安氏一噎,也知道自己是借着这事哭一哭这几日的恐惧和委屈,何况玉菁说的又不是没道理。 里间江睦桐听见了安氏的哭声,高声问道:“夫人!夫人!出什么事情了?” 玉菁赶忙的进屋去安抚父亲。 安氏渐渐止住了哭声,只拿帕子轻轻的抹着泪。 安老太太长叹一口气:“你还没个孩子懂事!” 安氏低头不语。 “我知道这几日你心里害怕、失落、委屈。”安老夫人又说道:“可是孩子们难道不一样煎熬着?怎么你遇到事就自顾自的悲伤去了,把所有的担子都扔给孩子们?你心里不愧疚吗?” 安氏诺诺的道:“老爷若不在了,剩我和三个孩子可怎么办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婆什么样的人,心心念的想着我的嫁妆。” 安老夫人道:“那你更应该振作起来。若你倒下了,三个孩子难道就能对付你们家那个...” 她本想说“老妖婆”三个字的,可是想到这是江家,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安氏依旧垂首不语。 安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示意安于氏将自己扶起来:“我进里间再跟姑爷说几句话。你呀...什么时候能给孩子撑起一个家来!” 里间江睦桐在问玉菁:“你母亲哭什么?” 玉菁笑道:“没什么。母亲久不见外祖母一时激动就落泪了,父亲不用担心。” 江睦桐神色一暗,道:“都是我的不好,你母亲何曾经过这么大的事情。如今我躺在床上跟个废人一样...” 江睦桐拿着手捶自己的腿,恨自己不能起来像往常一样为家人遮风挡雨。 玉菁忙拉住他的手道:“父亲千万不要自责,生老病死本是天定,咱们又哪里计算的到?如今您能醒来,大夫又说保养的好了您能长寿呢,这难道不是上天给咱们的大恩?” 江睦桐这才停了手,反手拍了拍玉菁,叹了口长气。 安老夫人走进来正听见玉菁的话,欣慰的点点头,还好外孙和外孙女们都懂事,她也不用担心安氏的下半生了。 江睦桐见岳母走进来,挣扎着要起。 安老夫人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止住他说道:“别讲那么多规矩了。倒是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江睦桐道:“能有什么打算?以后只能在家里管管庶务,打打算盘了。” 安老夫人道:“侍郎是做不成了,不如赶在朝廷有动作前早早递了辞呈,也能落个好念想。菁姐给你们家找了好姑爷,圣上定不会亏待你的。” 江睦桐点头:“一切都听岳母的。” 安老夫人又道:“你这病,也要想的开。惠姐那个样子,一点担当都没有,你可不能也跟着怨天尤人的,多想想底下几个孩子。” 165太保 江睦桐递上辞呈后,皇帝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一直留中不发,还赏赐了很多补品和药材到侍郎府。 侍郎府众人猜不透圣心,惶恐不安,直到淮阴侯从北地赶来。 之前京里众人暗地里都在猜测淮阴侯府和侍郎府的婚事是不是黄了,为什么江侍郎病了那么久不见淮阴侯的影子。 等淮阴侯风尘仆仆打马从西城门飞驰而来,众人才恍悟原来淮阴侯又被秘密派出去执行公务了。 众人皆翘首静观两家的东向。 淮阴侯前脚入宫述职,后脚一道圣旨就传到了槐树胡同的侍郎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户部侍郎江睦桐,天惠聪颖、璞玉浑金,今患重病不得不辞去户部侍郎一职,朕心甚忧,特着吏部议奖,另封为太师太保,钦此。” 因为江睦桐的身体实在不能起来接旨,圣上体恤,让江睦桐的嫡子江世圩和江世垣代江睦桐接旨。 公公念完圣旨后,笑着对两人说道:“两位公子接旨吧。” 江世圩没听懂什么意思,父亲是没官做了还是依然是个官,多大的官?他一概不知,此刻见公公笑着说话,心里想肯定不是坏事。 于是他抢先一步爬起来接过了圣旨,讪笑着说道:“谢旨隆恩。” 公公不露声色的转了目光,看向江世垣。 江世垣此时也站了起来,朝公公塞了荷包,说道:“公公辛苦了,垣必当衔环结草已报圣恩!” 公公笑意加深,说道:“三公子的心意咱家必将传给皇上,恩科将近,公子可要认真读书才不负圣上一片真心呀。” 江世垣再次做了个长揖:“垣定会认真对待这次恩科,不负圣心。” 公公哈哈笑了两声:“我就不进去看江太保了,年纪一大就看不得别人生病,还请公子见谅。” “不敢不敢。”江世垣客气的将传旨的公公送出了府门,转身看到江世圩正拿着圣旨翻来覆去的看。 “大哥在看什么?”江世垣走过去问。 江世圩抬头见他回来,虽然不乐意看见这个安氏所出的,处处比自己优秀的弟弟。 可这会他实在想搞清楚父亲还是不是官,开口问道:“太师太保是什么官?比侍郎是大还是小?” 江世垣笑道:“跟侍郎一样是个二品,不过只是个虚职没有实权。” 江世圩一听还是个二品,也不去细想虚职和实权差在哪里,心放了下去。 他见江世垣笑的刺眼,将圣旨仔细收好,说道:“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江世垣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何出此言?” 江世圩“哼”了一声:“读书再好我也是你大哥!” 说完拿着圣旨转身去了上房报喜去了。 江世垣在暗处翻了个白眼,缓缓的跟在后头也去了上房。 江睦桐听了江世圩的转述,又细问了江世垣外面的情况,沉默半响才说道:“这是沾了淮阴侯的光了。” 安氏不解:“三郎何出此言?圣旨上不是说舍不得你的聪颖才智吗?怎么跟小侯爷扯上关系了?” 江睦桐叹口气:“我病了一个多月了,辞呈也呈上去十几天了,为什么圣上早早得不下圣旨非要等淮阴侯来了才封我哥太师太保的虚职?” 众人摇头,江睦桐解释道:“淮阴侯深的圣心,他的岳丈怎么能是个白丁呢?圣上等淮阴侯回来再下旨,一是给淮阴侯做脸面二是让咱们明白这是谁的面子。” 说完后江睦桐颇有些心灰意冷,前半生靠着岳父快速升迁,如今有靠着未来的女婿保住一个二品的虚职,虚职也是二品的官身,自己的孩子和夫人依然是官家小姐和夫人。 安然居里的玉萱也得到了消息。 染画说完消息出去后,留在安然居照顾玉萱的玉菁一直盯着染画的背影看。 玉萱喝完一盏冰糖梨水抬头见玉菁盯着染画背影看,好奇的问:“姐姐盯着染画看什么?” 玉菁收回目光道:“你这丫头是个做细作的料,我不止一次遇见她穿着小厮的衣服进出二门。” 玉萱“噗呲”一笑:“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丫头疙瘩犄角的消息,只要我想知道没有她打听不来的。” 玉菁来了兴趣凑上来,小声说道:“听小侯爷说,勋贵之家里一般都有一支暗卫,多则二十人少则几个人。可是最当大用,探听消息、刺杀敌人,主子们明面上不能做的,暗卫全都能做。” 玉萱心里顿时想起了自己暗地养着的长春等人,这次派他们跟着刘公子和长安出去遍访名医,据说很是机灵勤快,他们算不算自己的暗卫? 玉菁见玉萱心不在焉,捅了捅她生气的说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玉萱忙道:“听到了,我只是在想这么私密的事情小侯爷难道也给你说?” 玉菁脸一红:“这是勋贵之家公开的秘密,皇上身边都有一支呢。小侯爷说以后我要入主淮阴侯府,这些事情是必须知道的。” 玉萱掩着嘴咳了几声,笑道:“小侯爷倒挺看重你,还没过门呢就什么都往外倒。以前看着小侯爷冷面严峻,没想到也是个呱噪怕媳妇的性子。” 玉菁被羞的抬不起头,伸手就拧玉萱。 玉萱一躲,咳的更厉害。 玉菁皱眉:“怎么还咳的这么厉害?” 玉萱摇摇头:“许是那几日来来回回的吹冷风吹的,这才咳了几天,不碍事的。” 玉菁回头问青棋:“没让常大夫再给看看?” 青棋说道:“常大夫说不碍事的,每天熬着冰糖梨水喝就行,不用吃药。” 玉菁道:“这常大夫也真是怪,前几天妹妹烧成那样都不给开副要,熬什么红糖姜茶,这会又熬什么冰糖雪梨。开副药能死吗?” 玉萱摆摆手道:“我倒觉得这才是名医的风范。常言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还是不吃药的好。” “可你这好的也太慢了,咳成肺痨怎么办?”玉菁道。 玉萱笑:“姐姐咒我呢,常大夫说了,肺痨不是咳出来的,而是咳嗽是肺痨的体现。我这是因为着了寒,慢慢用梨水养上几天就痊愈了,对皮肤也好。” 玉菁终于笑了:“什么肺痨不是咳出来的而是咳嗽是肺痨的体现,真是绕口,你没事就好。今天或者明天安庆江家大院可能过来人,我还要对付她们呢,你这里我可没工夫再盯着看了。” 166目的 玉萱愕然,问:“不年不节的,江家大院怎么想起主动过来了?而且上次祖母走后,与母亲等于公开撕破了脸,她们这次来到底又打什么主意?” “瞧你,人家来就来,就不想人家的好。许是单纯来探病呢?”玉菁抿嘴一笑说道。 玉萱道:“姐姐莫逗我,难道你不是那样想的?” 说完也不待玉菁回答,玉萱又道:“若是能分家就好了。可惜祖母尚在,分家之事也只能自己偷偷想一想。” 玉菁不以为然:“咱们眼下与分家有什么区别?大伯在安庆,咱们在京里,二伯在江州,全不在一处住着。” 玉萱解释:“虽不在一处,每年咱们家往安庆公中交多少银子?说是交给公中,可花在咱们身上一分去?祖母又把大姐、大哥和父亲的姨娘全推给父亲了,倒是咱们自己管着自己家还要给大伯上份孝敬银子。” 听她一说,玉菁也反应过来:“正是这个理,莫不是因为父亲病了,咱们家没有给那边例银,安庆派人来催了?” 玉萱点头:“有这个可能,只是来探病更好,若是来要银子的,咱们可得想想怎么办。” 玉菁冷笑一声:“怎么办?凉拌!还真能像父亲好好的时候给她们每年一万两去?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玉萱道:“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因着秦嬷嬷的事情,我总不愿意去看江家大院人的脸,姐姐到时多费心些吧。” 安庆江家大院来的是大伯母江吴氏和江老太太身边的心腹姜婆子。 玉菁紧紧的跟在安氏身边,随着江吴氏去里间探望江睦桐。 江吴氏和姜婆子一看江睦桐面色蜡黄、病骨分离的状态,姜婆子率先一步哭着开口:“老奴的三爷呦,这才几日你就成这个样子了!若不是大小姐报信,家里都还不知道呢。” 玉菁听了暗暗皱眉,这姜婆子是祖母的心腹,果然一开口就尽挑拨离间之能事。 江吴氏此时也掏出帕子抹眼泪:“三叔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到底得了什么病?” 安氏本伤心过了,此时江吴氏两人一哭,又勾起了她的不安,竟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玉菁有些无奈,道:“大伯母快别哭了,母亲刚刚好一些这又被你给勾起情绪了,父亲不还好好的吗!” 姜婆子道:“什么好好的?三小姐说话怎么一点做子女的良心都没有?好好的三老爷成了这个样子,跟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玉菁脸色一凝,怒道:“你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我父亲怎么是废人了?能算能读能写,好好的活着呢!再说了,掉两滴眼泪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是有良心了?我操的心,用的着你个奴才质疑!” 姜婆子碍着身份不敢对上玉菁,但是面上的愤愤之色却显而易见。 安氏不愿多事,扯了扯玉菁的袖子。 玉菁见姜婆子没再多话,转脸就笑着对江吴氏道:“大伯母也看过父亲了,不如外间里说着说话。父亲刚醒过来,没多大力气给您说话。” 江睦桐见了大嫂,想到家中的老母亲,一时情绪异常低落,也不愿再看众人悲伤之色。 他摆摆手,劝慰众人:“我能醒过来就是万幸,大嫂和姜妈妈且出去坐会吧。” 姜婆子抹着泪说道:“三老爷,老太太一接到信心里就跟着了火似的,要不是下这半个月的雪她非得自己来不可。老奴这一看呀,老太太幸亏没亲自来,否则得伤心成什么样子啊。” 江睦桐问:“母亲身体可还好?家中可都还好?” 姜婆子道:“都好都好,三老爷可得好好养好身子呀。” 江睦桐点头,又对江吴氏说道:“大嫂,大哥的帐可都还上了?” 江吴氏面色有些窘迫:“我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你大哥也不跟我说这些” 江睦桐目光一暗,知道大哥的帐大约是没还清,也不再多问。 那边玉菁拉着江吴氏往外走:“外面丫鬟已经泡好了热热杏仁酥酪,大伯母去喝点暖暖身子。” 玉菁还从未对江吴氏这般热情过,江吴氏有些受宠若惊,晕晕乎乎的就跟着去了明间。 丫鬟们果然在案几上摆好了新蒸出的点心和热热的杏仁酥酪。 江吴氏赶了三天的路,常言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天寒地冻的可一向养尊处优的她给折腾坏了。 这会看见冒着热气的杏仁酥酪,顿时全身一松,客气了几句就捧着酥酪暖暖喝了几口。 安氏也被玉菁扶着坐在了江吴氏得对过,见大嫂将一盏酥酪喝完了,又示意秋凌再上一碗。 江吴氏忙阻拦道:“不用不用,给我泡杯热热的茶就行,酥酪喝多了也腻歪。” 秋凌应声去耳放烧热水泡茶去了。 安氏问江吴氏:“家里可都还好?” 江吴氏此时身上已经暖洋洋的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道:“家里都还好不用挂心。” 安氏又问:“家里可下雪了没有?” “下了,比京里还大!”江吴氏道:“我出门时风夹着雪吹的人都走不动,临近进城雪才渐渐停了。” 玉菁笑道:“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庄子上肯定能有个好收成。” 江吴氏道:“菁姐这是不知民间疾苦呢,瑞雪是好事,可对那些贫苦的平民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大喜事。我一路走来路上好多粥棚都挤得满满的。我探出头一看,哎呦好多孩子肚几眼都没遮严实,留着鼻涕跟着大人挤在人群里抢粥喝。” 玉菁惊讶:“真的?我们这几日也没出府去,因了父亲今年咱们府上竟然连粥棚都顾不上设了。这几年盛世之象渐显,没想到还有那么多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 江吴氏道:“哪朝哪代都有吃不起饭的穷人,天灾人祸的谁都阻止不了。前朝世道不好的时候一到冬天不少人得冻死,现在还有朝廷的粥棚和棉衣发放,已经是很好了。” 安氏合起手掌道了声:“阿弥陀佛,若不是老爷的病,咱们家的粥棚也早早设起来了。春草,一会你给朝廷设的粥棚送几车米去,也算咱们尽了心了。” 江吴氏笑:“三弟妹还是那么善心。” 说着环顾了屋内摆设几眼,正看到姜婆子给自己使劲的挤眼睛。 167要钱 江吴氏也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捂着嘴咳了几声问道:“三叔这一病,三弟妹可是辛苦了。”\r 安氏道:“我倒还好,最受累的是三个孩子。这一段日子全是菁姐和萱姐帮衬着才没出什么乱子。”\r “那是三弟妹教的好。”江吴氏笑:“怎么不见萱姐?”\r 安氏眉头紧锁:“这孩子等她父亲一醒,自己就撑不住病倒了,现在还没好利索呢。”\r 江吴氏忙道:“没什么大碍吧?可吃药了?”\r 安氏道:“吹了风,捂出了汗就好了。”\r 江吴氏“哦”了一声,又拿帕子掩了掩嘴看了姜婆子一眼。\r 玉菁一直留神着她的动作,也随着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向姜婆子。\r 姜婆子冲着江吴氏挤眉弄眼。\r 玉菁心里一嗮,坐直了身子等对方讲明目的。\r 果然江吴氏下一句就是问:“你们府上乱乱轰轰的,这都进入腊月了,也不知道年货可准备了没有?”\r 安氏犹无察觉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都是菁姐再管着。”\r 幸好是我管着,玉菁心里暗道,见江吴氏殷切的看向自己。\r 她莞尔一笑说道:“什么还没准备呢。雪下了大半个月,天将将见晴,庄子上也不知道什么收成呢。如今父亲病着,我想这一切从简吧。”\r 江吴氏道:“正是三叔病着才不能省着呢,好好过了年去去晦气是正理。”\r 玉菁轻轻按住正欲说话的安氏的手,抢先说道:“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大伯母也知道,父亲一病,公家的差事也给停了,我们几个月没看见父亲的俸禄了。父亲的病,得常年养着,银子跟流水似的往外淌,家底眼看着就要用完了。我这不正想着派人去安庆找祖母去,正好大伯母就来了。”\r 江吴氏一愣,问:“找我们做什么?”\r 玉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起来这些年父亲不管旱涝每年都给公中一万两银子。如今我们眼看着入不敷出了,我就想问着公中要些银子。大伯母你可不能不同意,这么多年父亲常年在外,我们家里一分公中的银子可都没花过,算一算这些年我们三房的份例银子怎么得也得有两三万两。我想着能不能把我们三房的份例给支出来,也不要多,一万两就够父亲吃两三年的药了。”\r 江吴氏只觉得胸口生疼,她强忍着怒气问:“菁姐这是什么意思?”\r 玉菁一脸的无辜:“大伯母还没听明白吗?我一个姑娘家脸皮薄,非要我求着您,您才把三房的份例银子给咱们吗?”\r 江吴氏总是明白了,自己还没开口要今年三房的孝敬银子,三房这就开始哭穷要以前的份例了。\r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个笑来:“菁姐不当年不知油盐贵,一开口就给我要那么多银子,我哪里弄去?”\r 玉菁一脸的奇怪:“怎么是给大伯母要呢?按说咱们家没有分家,公中的银子父亲每年都给着,三房的花销该是公中给出才是。可是这些年三房都是自己花自己的,现在不过是要几年的份例银子,拿的是我们自己的钱。”\r 江吴氏没等她说完就捂住了自己半边脸,只觉得牙抽抽的疼。\r 她环顾着屋里的摆设说道:“菁姐这是说笑呢,光看你们这屋里的摆设,随便一件出去都够三叔一年的要钱了,怎么光知道给家里伸手?”\r “大伯母此言差矣。”玉菁说道:“屋里的摆设这是江家的脸面,外面都知道咱们没分家,大伯和祖母在安庆安享富贵,却让我们在京里当东西给父亲买药,让人怎么看。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圣上耳朵里,那御赐的牌坊岂不是要蒙尘了!家里的兄弟姐妹出门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r 江吴氏一时不知道怎么对付。\r 倒是安氏听了玉菁一通话,有些吃惊的问道:“家里真的如此艰难了?”\r 作戏作一套,玉菁沉重的点点头,也学着大人们拿帕子摁住眼角消沉的说道:“这一段时间怕母亲担心我一直没敢说,您不信就去账上查一查,只剩二十两银子了。现在父亲吃的药,还是前个儿圣上赏赐的。”\r 姜婆子闻言,问:“圣上还给三老爷赏赐了?”\r 玉菁没理她,安氏倒还卖她个面子,说道:“正是。圣上体恤老爷,虽然免了他的侍郎一职,到底还是给了太师太保做安慰。”\r 姜婆子又问:“太师太保是什么官?”\r 安氏道:“也是二品,一个荣誉的虚职而已。”\r 那不还是个官,姜婆子撇撇嘴,大小姐只说三老爷病的不好了,来的时候以为三老爷要不行。\r 这会一看,三老爷虽然消瘦的厉害,却不是短寿之相,回去还得给老太太说一声,重新计划行事。\r 江吴氏一听三叔还是个官,急急问道:“那就是说三叔还是拿着二品的俸禄?菁姐刚才怎么瞎说,三叔不还有进项吗?”\r 玉菁冷冷一笑:“一个虚职,公家发起俸禄来拖拖拉拉的,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谁还好意思去催去不成?大伯母也别提田庄铺子什么的,父亲手里的铺面和庄子,大姐嫁的时候给了些,以后还要留给三个兄弟,总不能祖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最后什么也落不下吧?”\r 安氏说道:“不还有我的嫁妆?”\r 江吴氏眼睛一亮,玉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母亲什么时候能别拖后腿。\r 前几天面对大舅母时那个任性哪里去了,江家一来人母亲的脑子就不转了吗。\r 玉菁说道:“可别,江家的老爷难道要沦落到靠妻族的嫁妆过日子了?祖母最是要脸面的人,她一定不会同意的,您说对不对,大伯母?”\r 江吴氏嘴角直抽,看了眼姜婆子。\r 姜婆子便赔笑说道:“如今安庆公中银子也不富足,先用着三夫人的嫁妆银子也没什不妥当的,老太太知道了也会理解。”\r 玉菁顿时翻了脸:“刚才我就说了,你是什么东西!公中有没有银子你个做奴才的,倒知道的比大伯母这个掌家主母更清楚。难道如今江家大院里是个奴才做主不成!”\r *\r 从此与江家大院决裂了,各自为政、势不两立!\r 微信关注“文学新视角”,每天静读十分钟,读出最美的自己。 168没有 姜婆子只觉得站在屋里的春草等人在看自己笑话,想想不久前她还仗着老太太动不动就训斥她们。 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像开了颜料铺子,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行,这回是在三房主子丫鬟面前丢了老脸了。 玉菁一拿出京中贵女的气势,江吴氏只觉的压力一大,不知道怎么的就身不由己的就立正站了起来。 玉菁收了收气势,笑着对江吴氏说道:“大伯母快坐下,是我唐突了。” 江吴氏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本就是姜嬷嬷越了规矩。姜嬷嬷,看你在老太太跟前我给你几分体面,怎么就得意忘形的在主子面前随意插起话来!” 她虽然本着脸训斥了姜婆子几句,心里暗暗叫苦。 江老太太派姜婆子来哪里是来探儿子病的,明明是督促着自己来要银子的。 这会被玉菁抢先说了一通,明明白白的告诉家里没钱,今年的孝敬银子不但没有,她们还想着安庆能帮衬帮衬。 江吴氏后悔不及,怎么就派自己来走这一趟呢。 她这里心里如巨浪翻滚,哪里玉菁又开了口:“今年我们怕是没办法给公中银子了,大伯母回去看看公中还有多少,能给多些自然好,若为难,好歹给个三、五千两的我们先将就着。” 还五千两先将就着,真拿安庆当慈善铺了,江吴氏有些坐不住,说道:“我回去看看吧,若是能倒腾的开就给你们送些过来。” 说完就想扇自己嘴巴子,公中就剩五千两了,本想着来要了三房的一万两份银今年能撑过去,谁知道还要倒贴银子去。 安氏犹在道:“实在不行就拿我嫁妆银子先顶着。” 玉菁使劲的按住安氏让她别说话:“大伯母,母亲的嫁妆银子可是不能轻易动的。上次祖母跟姨母骂那一场架,京里多少人都盯住了母亲的嫁妆,想看看咱们江家是不是就不要脸面的先吞了儿媳妇的嫁妆。若是我真拿了母亲的嫁妆给父亲吃药而安庆不管不顾的,到时候家里兄弟跟着受连累可就不要怪咱们了。” 江吴氏重新站起身:“那是那是,菁姐说的是在理。我还要去看看芳姐去,先回去了。” 安氏惊讶道:“大嫂不在家里住还回哪去?” 江吴氏也是打算住在槐树胡同的,可是现在哪里还住的下,就怕菁姐在屁股后面又追着要往年三房的份例银子。 仔细想想,三房这几年确实只给钱不花钱,伸手要份例她也没什么理由拒绝,还是赶紧走了好。 安氏也起了身:“这大冷的天,西城的江家院子地火龙都还没烧上,也没打扫,你去哪里住去?” 玉菁笑:“母亲太操心了,大伯母多久没见堂姐了,许是有很多话要说,估计今个儿要跟堂姐促膝夜谈呢。” 安氏怪道:“咱们家又不是没地方,在个出嫁的姑奶奶家里住让人看笑话。” 玉菁也不搭话,只对极其尴尬的江吴氏说道:“说起来我也很久不见堂姐了,这一段日子也没出过府去,前几天大姐过来,只顾着伤感父亲,竟也没有问问堂姐过的可好。” 江吴氏一愣神:“你父亲病重,芳姐没来探病?” 玉菁摇头:“没见到芳姐,许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吧。” 江吴氏更觉得没脸没面了,对姜婆子道:“嬷嬷我们赶紧去看看芳姐去。” 玉菁笑盈盈的将人送到二门处,眼看着江吴氏要上轿,又喊了句:“大伯母可别忘了给我们的份例银子!” 江吴氏连头都没回就匆匆上了轿。 玉菁乐滋滋的回了上房,安氏拉住她焦急的问:“你这孩子,家里入不敷出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玉菁不愿意与安氏多说,只道:“还能撑过年去母亲不用担心。你先回屋看父亲去吧,我得赶紧过去看看妹妹去。” 安氏一听萱姐,也顾不得什么银子了,只问:“她这一病我也没去看她,可好了?” 玉菁点头:“就是还有点咳嗽,身上也没力气。不过已经快好了。” 安氏道:“库里还有砀山的冰糖梨,回头都送萱姐院子里去。” 玉菁连连点头,想快点去安然居给妹妹说说今天的战果。 安氏还拉住她问:“芳姐是不是真出什么事情了?你回头记得派个人过去看看,她一个人嫁到京里,咱们家可得看顾着些。” 玉菁有些不耐烦了:“再有事,亲叔叔都这个样子了也不能不来看看吧。母亲还是少关心些旁人吧,父亲那里等着你去说说话呢,快去吧。” 说着示意春草赶紧的把安氏扶进去。 江玉芳确实出事了。 自打嫁给袁春,也是过了几天柔情蜜意的日子。 只是袁春本是风流多情,陶夫人对江玉芳也不是很满意。 媳妇一娶进门,陶夫人就抬了袁春房里的通房做姨娘,又在江玉芳不方便的日子赐给了袁春几个有才情好诗书的美貌丫鬟。 江玉芳不敢对陶夫人说什么,在自己屋子里对袁春发了几场脾气。 开始时袁春还好言劝着,也不去那些丫鬟姨娘屋里歇着。 后来见江玉芳既不温柔体贴也不能能红袖添香,慢慢的就对她冷淡了下去。 江玉芳再闹,袁春干脆就住在了书房。 江玉芳有些傻眼,家里大哥虽然也风流,可是大嫂一闹大哥就服软,后院里姨娘通房也不敢大声喘气,怎么袁春跟大哥不一样呢。 这一日她实在坐不住了,趁着袁春不在,跑去他的书房看看是不是有哪一个妖精霸着夫君不放。 然而书房一尘不染,连个女人的东西也没有,只在书案上散落着些写过的纸张。 江玉芳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站在书案旁又拿那些写满字的纸张看。 却见上面潦潦草草的写着写诗句:“梅园岂敢离君去,茜袖香裙积泪痕” 再往下翻,又写着:“雪花一尺江南北,茜魂销尽夕阳前。” 再翻下去全是些求而不得的情诗,玉芳一把拍在书案上,恨恨的道:“到底哪个妖精让夫君这么挂念!” 袁春正好推门而进,看见玉芳手里的纸张顿时变了颜色,两步并作一步的上前要夺回来:“谁给你胆子随便进我的书房翻东西的!” 169小产 江玉芳扬起手里的纸张,怒问:“你还有脸怪我,这是给哪个妖精些的情诗!你要不要脸,家里有妻有妾还想着外面的妖精!告诉我是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勾引别人的夫君!” 袁春哪里会告诉她真相,只去抢那些纸张 江玉芳不肯给,拿着那些纸张就往外走:“这是证据,我要留着!” 袁春伸手就去扯她,玉芳挣扎着要走。【零↑九△小↓說△網】 袁春一把夺过那些纸张,甩开了玉芳。 却不料他力气过猛,玉芳被重重甩在地上。 跟着的秀兰在主子们厮打时不敢上前,此刻见玉芳吃了亏,赶紧的过去扶住她:“大奶奶小心!” 玉芳站起身,只觉得肚子绞痛,可依然对袁春不依不饶:“你别让我查出来是谁,我非要撕了她的脸不可!” 袁春摇摇头道了声:“不可理喻。” 转身便将手里的纸撕巴撕巴扔进了火盆里。 玉芳忍着剧痛还要去火盆里抢,秀兰却惊吓着叫起来:“大奶奶!血!血!血!” 玉芳回头一看,地上一滩血迹,一股热流还在从小腹处呼呼的往外留着,她捂着肚子脸色越来越苍白,只来的及喊了声:“秀兰”就晕了过去。 秀兰力气小,抱不住江玉芳。 袁春闻声回头,看见血迹也变了颜色,一把捞起地上的玉芳,对秀兰道:“快去找夫人请大夫去!” 玉芳到底还是没抱住腹中的孩子。 陶夫人铁青着脸坐在玉芳的正房中,问跪在地上的秀兰:“你们家大奶奶小日子迟了,她不知道你们做丫鬟的难道也不提醒!” 秀兰哭着说道:“回夫人,大奶奶自小小日子就乱,有时候推迟十天半月的也是正常,奴婢以为这次也像以前一样迟了呢。” 陶夫人脸色一凝:“以前她小日子就不准?你们府上也不请大夫给瞧瞧?” 女人的小日子,关系着以后能不能生养,这江玉芳竟让从小就不准,这次又小产,以后会不会难受孕。 秀兰回答道:“禀夫人,还是大奶奶到了京里三夫人给请大夫调理过,自从进了咱们府里就没再调了。” 陶夫人咬着牙又问:“这些先不管了,好好的你们大奶奶跑大爷书房里干什么去?” 秀兰不好说江玉芳是准备去捉奸的,只拿眼睛看袁春。 陶夫人一拍桌子:“看他干什么!你回答我!” 秀兰吓得赶紧收回了目光,浑身发抖就是不敢说话。【零↑九△小↓說△網】 袁春不忍心,开口道:“是大奶奶以为我在书房里跟丫鬟鬼混。” 陶夫人当年在结亲时就把江家大院打听了个一清二楚,江家大房什么德行她是明明白白的。 若不是出了那等丑事,要给侍郎府一个交代,她怎么着也不会给儿子结这种亲家。 此时听儿子一说,她便明白是什么缘故了,冷笑道:“真以为咱们家里的爷也跟她们家一样,是个腥就不分场合的往嘴里填!咱们袁府,爷们的书房那是重地!谁不经允许也不能进去!” 陶夫人说话声音并没有降低,屋里的江玉芳听的清清楚楚。 江玉芳醒过来知道原来自己怀孕而不自知,如今早产了,正躺在床上暗自神伤。 此刻又听外面婆婆厉声呵斥自己的丫鬟,言语里还轻视自己的家人。 她强撑着坐起来,对着外面喊道:“母亲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进去还真不知道你们家的爷都喜欢在书房里写情诗单相思呢!” 陶夫人脸色更加阴沉,深深看了眼袁春。 袁春理亏的低下头去。 陶夫人扬声道:“春哥媳妇好好养自个的身子,别逞强好胜的把自个身子糟蹋坏了,以后怀不上孩子自己吃亏!” 里间的江玉芳恨的直拍床梆子,却不敢再说话,她这个婆母比祖母更不好对付。 陶夫人又交代了一番小月子里的注意事项,对秀兰说:“好好看好你们家的奶奶,别再整出什么事情来!她不明白你要劝着,什么男人的真心情意都是假的,生个儿子在后院立足才是真的!” 秀兰唯唯诺诺的答应着送陶夫人出门去。 陶夫人唤过袁春:“你在这除了再惹你媳妇生气,跟我过来吧!” 等离的江玉芳院子远了,陶夫人使劲掐了把袁春。 袁春疼的嗤牙咧嘴,怒道:“母亲掐我干什么!” 陶夫人气道:“不掐你掐谁!好好的一个孙子被你袖子一甩给甩没了,我不心疼?” 袁春道:“没了更好,我也不愿意她给我生孩子。瞧她那个样子能给我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陶夫人恨铁不成钢:“不让她生难道让你那些红颜知己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谁的主意,我告诉你,死了那条心吧。” “母亲知道?”袁春有些慌神:“母亲可别说出去。” 陶夫人道:“你在武安侯府怎么出的丑事我不会打听?告诉你,男已娶女已嫁别再有什么想头了,得罪了她们家,光一个淮阴侯就够你喝一壶了。” 袁春有些失落:“我都知道,所以也只是在书房里抒发抒发自己的心情。” 陶夫人道:“抒发也不能抒发!给我烂死在肚子里!咱们家可不能出丑闻!不论你媳妇怎么样也是个嫡妻,好好的给我养个嫡孙,若是怕她教不好我亲自带着!只不许你出去惹事!” 说完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袁春立在那里呆了半响,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书房,似乎忘了刚刚小产躺在床上需要夫君安慰的江玉芳。 陶夫人似乎对江玉芳的小月子特别重视,再三交代一定要坐满一个月,并让大夫开了调理身子的药房,天天盯着下人们给熬药。 江睦桐当街晕倒,江玉芳正在小月子里天天被灌着黑乎乎的药汁,苦不堪言,谁也没告诉她侍郎府出的事。 陶夫人只去了一次侍郎府,见江侍郎不太好,回来更不敢给江玉芳说起。 江吴氏来鸿胪寺卿府拜访时,江玉芳也是刚刚出了月子下了床。 * 卡文卡的销魂,怎么让男主勾搭上女主是个问题!先虐虐女配吧-_-||……后台看有些亲凌晨了还在投票,温馨提示亲们不要熬夜,休息休息→_→熬夜容易衰老、黑眼圈、皮肤粗糙≥﹏≤呀!燕七去做面膜了…… 170怀疑 江吴氏不会真的就住鸿胪寺卿府上,江家在京城又不是每家没院的。 何况放着三叔家不住,岂不让人知道大房与三房不和,让芳姐婆家看不起。 她让姜婆子带着人去西城的江家宅子收拾收拾,回头她去哪里歇脚。 姜婆子这次跟着江吴氏来京里,就是配合着给三房要今年上交公中的银子。 谁知道三房的菁姐伶牙俐齿,半点口风也不给透,转口还要安庆把这几年三房的份例还给她们。 姜婆子急着回安庆,这会儿听江吴氏还要去鸿胪寺卿府上看二小姐,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大太太,趁着天晴是不是要早点回去?” 江吴氏瞟了她一眼,这个姜婆子仗着江老太太,在家里没少狐假虎威,她刚嫁进来时可没少吃亏。 今天在三房府上就着菁姐的话数落了姜婆子几句,江吴氏心里不是不痛快,可是眼下毕竟江老太太还在,她少不得继续同姜婆子周旋。 “嬷嬷说的是。”江吴氏话在肚子里打了个弯,笑道:“可是我来京里一趟不容易,总要去看看芳姐,否则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可踏实不了。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说不同意。” 都拿江老太太堵嘴了,姜婆子一个做奴才的也不敢再多少什么,住一夜就住一夜,她正好也歇歇脚想想怎么回去给江老太太编排三房那对嚣张的母女。 江吴氏在街上买了四样礼,提着就蹬了鸿胪寺卿家的门。 陶夫人不耐烦应酬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亲家母,只让人推说自己出门去了,将江吴氏直接领到了江玉芳耳朵院子。 江玉芳正无精打采的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在袁春书房看到的那几首情诗。 越想脸色越阴沉,心里越像针扎似的,将身上的被子都快揉成了麻花。 秀兰领着江吴氏进来,看见江玉芳还在出神,提醒了一声:“大奶奶,大太太来看您来了。” 江玉芳听了前半句正要皱眉呵斥,后半句听到母亲来的,一抬头果然看见江吴氏从秀兰身后走了出来。 江玉芳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下床迎接,而是委屈的趴倒在床上大哭。 唬的江吴氏急急走过去,坐在床头搂住江玉芳问:“这是受什么委屈了?袁家对你不好?” 江玉芳摇摇头,还是哭。 江吴氏就去看秀兰。 秀兰也是摇摇头,退着出去给江吴氏泡茶去了。 江吴氏环顾一下江玉芳的屋子,布置的富丽堂皇,有些摆件明显不是江家的嫁妆,可就袁府待她们芳姐不是不好,那就是同姑爷闹矛盾了。 江吴氏放了心,一边拍着玉芳的背一边安慰道:“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就跟姑爷好好过日子,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回头给姑爷服个软就又好了。” “母亲想的简单。”江玉芳哭了个畅快,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这会推开江吴氏去找帕子擦眼泪。 江吴氏将自己的递给她,试探的问道:“跟姑爷吵架了?” 江玉芳穿衣下床,将江吴氏带到了次间的炕上坐下,避开母亲的问题说道:“母亲怎么这会过来了?见过婆母没有?” 江吴氏说道:“你婆母出门了不在府里,我直接过你这块了。” 江玉芳听了,脸色瞬间一暗马上又正常起来:“是吗?早上我去请安她说不舒服没出来,这会就好了,能串门了?” “兴许有事情吧。”江吴氏并不在乎陶夫人态度如何,只追问:“你跟姑爷怎么了?” 江玉芳看着秀兰摆好瓜果点心,挥手让屋里的人全退出去,这才对江吴氏哽咽道:“嫁了人才理解母亲的苦楚。” 江吴氏脸色就变了变,问:“你们院里进人了?” “那些姨娘、通房的我还不放在眼睛里。”江玉芳犹豫着是说还是不说。 江吴氏急了:“姑爷难道养了个外室?那也太不要脸了!” “母亲!”江玉芳慌忙捂住江吴氏得嘴,看了看窗外:“不是这么一回事,实在是我难以启齿。” 江吴氏拉开江玉芳的手,问:“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不给你亲娘说你还能给谁说?我还能给你出点主意!” 江玉芳狠狠的拧着帕子,就是不说话。 江吴氏急了,一把给她扯回了手帕拍在桌子上:“说!就是姑爷是个断袖我也有法子给他掰直了。” 江玉芳脸一红,说道:“母亲说什么呢。” 不过江吴氏这一打岔,江玉芳有了些依靠,终于咬了咬牙将声音暗了下去:“我怀疑夫君对大姐念念不忘。” 江吴氏愕然:“这跟茜姐什么关系,还是说他们两个又勾搭?” 江玉芳一开了口,后面便顺溜多了:“夫君以前看上的是大姐,以前还偷偷给大姐送过东西,不过被大姐扔出去了。母亲以为我是怎么与夫君结亲的,那是大姐设的一个局准备让江玉菁跳进去的,结果是我一头扎了进来,这才成了我和夫君的亲事。” 当初结亲时,江吴氏知道这亲事是为了掩饰丑闻,可是她那时候因为女儿钓到了金龟婿,光顾高兴了也没细问当时情景。 此刻听江玉芳一说,看来还有些内情她并不清楚,便问:“你仔细给我说话当初的情况。” 玉芳就将当时在武安侯府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给江吴氏讲了一遍,最后说道:“那天我在书房里找到夫君写的几首诗,什么梅园岂敢离君去,茜袖香裙积泪痕、什么雪花一尺江南北,茜魂销尽夕阳前。母亲听听,每一句都带了个茜字,不是对大姐念念不忘是什么?” 江吴氏听后,倒吸一口冷气:“早知道这样,咱不结这门亲!” 江玉芳道:“还不至于,夫君是个有前程的,能结这门亲是咱们的运气。我只是担心夫君再这样下去总要惹出些乱子来,而且我这都小产一个月了,也不见他过来看一眼,我怕还没个嫡子就失宠了。” 说着江玉芳又落起泪来。 江吴氏变了脸色:“你小产了?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说!你这是...” 她拿着手想打玉芳,又舍不得下手,最后软化了力气轻轻拍了玉芳一下。 玉芳又扑在江吴氏怀里哭起来:“母亲,母亲,我只是难过夫君这么薄情,我将来可怎么办呀?” 171上门 江吴氏心疼的抱着玉芳说道:“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呢?当官的人家都是要脸面的,断不会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倒是你赶紧的生下了儿子在后院立稳了脚跟是个正事。” 江玉芳呜咽道:“婆母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也后悔不该去夫君的书房,可是夫君连我的屋子都不进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有办法。”江吴氏说道:“你听我的,我回安庆了让人给你送点东西过来,只要你把姑爷引进你的房子,就能成事,回头生下个嫡子看谁能大过你去!” 江玉芳愣住:“什么东西?” 江吴氏就趴在江玉芳耳朵上说了几句。 江玉芳脸通红,不安的说道:“这样可行吗?万一被夫君发现了岂不更厌弃我?” 江吴氏道:“怕什么!我就是用这个法子把你和你二哥生下来的,放心好了,绝对神不知鬼不觉的。” “母亲那里来的这种药?”江玉芳问。 江吴氏得意的说道:“咱们家的爷们哪个不风流?这药还是你祖母给我的呢,让我多生几个孩子立足,听说你三叔和你姑母也是这样来的。” 江玉芳咋舌:“这...这..祖母....” 江吴氏拍拍她的手:“别怕,当年你祖母给我的药还有一些,回头我就让人给你送来。记得放到酒里调匀了给姑爷喝下去,一次没怀上就多用几次直到怀上为止。” 江玉芳满脸绯红的点了头,江吴氏看看外面的天说道:“趁天明我先回去了。” “母亲不吃过饭再走?”江玉芳道:“你住在哪里?” 江吴氏听了,叹口气:“还是自己女儿知道心疼。” 她将白天在三房府里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说道:“那个姜婆子仗着是你祖母的心腹,背后没少作妖,我得回去看着她,别让她连我也一块编排喽。” 江玉芳道:“三叔竟然病了,家里竟然没人给我说一声!” 江吴氏想起一件事来:“你回头过去探探病去,虽说不是侍郎了,可还是个太师太保,你在京里跟你三叔家多走动些,袁家再欺侮你也得掂量掂量。” 江玉芳有些不乐意:“看见江玉菁我就烦。再说了,三叔都不是侍郎了,袁府说了不准也不将他们看在眼里了,我与她们走的近又有什么好处?” 江吴氏道:“她们家还有个垣哥和做侯爷的准姑爷呢。” 江玉芳一瘪嘴:“就凭着江玉菁对我和大姐的态度,就是她做了皇帝的妃子也不会给我半分好处。倒是母亲,记得快点把药送过来。” 母女俩又说了会家里的事宜,江吴氏终于起身离开了。 陶夫人依然让下人说自己不在家,任凭江玉芳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给江吴氏带上也不理会。 江玉芳眼看着母亲的轿子出了二门再也看不见,这才难过的扶着秀兰往回走。 路过陶夫人的院子时,她让守门的婆子进去通传,要给陶夫人请个安。 婆子笑道:“大奶奶真逗,刚才不是说了夫人出门去了不在家。” 玉芳冷笑:“早上怎么听母亲说不太舒服,这是去哪家了竟然不顾自己的身子?再说了,天色渐晚,母亲怎么还不回家?” 那婆子就有些面色不好的说道:“大奶奶是质疑奴才们说谎吗?要不您亲自进去看看。” 玉芳道:“既然母亲不在,那我就不进去了。只是你们做奴才的也该把主子放在心上也是,这么晚了你们可让人去接了?” 婆子道:“这些小事就不劳大奶奶操心了,大少爷已经吩咐妥当了。倒是大奶奶刚出了小月子,可得注意好身体,小心路滑。” 玉芳气的一下一下的拽着自己的袖子:“那你也注意身体,这么冷的天守在门口可别冻出个好歹来!” 说完扶着秀兰就走了。 等她走的远了,守门的婆子吐了口唾沫在门外:“得意什么!就这性子还想在后院里出头。” 天气一放晴,月亮就亮起来了。 月色映着白雪,晚上倒也不暗,此刻正是全家围坐一桌吃饭、说话的温馨时候。 常文听刘政说东北有个村子雪景最美,他赶紧的教会了田嬷嬷推拿按摩的法子,就拿着江府给的重金继续往北走了。 江睦桐在田嬷嬷的推拿按摩下,一日日好起来。 到了腊月二十四日这一天,他竟然可以下床走上一圈。 到了掌灯时分,他被玉菁和玉萱小心翼翼的扶着到了明间坐下,全家一起吃饭。 江世垣托人专门为江睦桐做了个带轮子的椅子,放上厚厚的垫子舒舒服服的坐上去被人推着,想去哪就去哪。 玉菁和玉萱将江睦桐安置在轮椅上,玉菁笑道:“弟弟从哪里找来的工匠,倒是手巧的很。” 江世垣笑:“只要想的到什么做不出来?这样父亲以后就跟常人无异了,不过每天还要下来走动走动活络活络筋骨,这样才能强身健体。” 玉萱笑:“明天我推父亲去园子里转转,您不知道外面雪景多好看。” 江睦桐欣慰的说道:“你身子也刚好,可不敢再吹风了,下雪不冷化雪冷,等雪化的差不多了再出门溜达。” 玉萱有些泄气:“那时候还有什么看的?到处湿答答黏糊糊的。” 众人笑,安氏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那天等着你回来一家人吃顿饭,直到这会才实现了,我这心呀可算放下来了。” 玉菁没等江睦桐说话,就道:“母亲能不能别再动不动就擦眼泪了,父亲这不是好了吗?” 说的安氏有些不自然,她放下帕子阴着脸瞪了玉菁一眼,这还守着江世圩和江世城呢,太不给面子了。 江睦桐忙道:“怎么这么说话!你母亲这是高兴的,以后不许与你母亲这样说话!” 玉菁一扭身子不说话,玉萱笑:“这是父亲醒了,姐姐皮又紧了,等着母亲抽呢。” 安氏也笑了:“快吃饭!来,这都是你爱吃的。” 她忙着给江睦桐夹菜。 门外有婆子慌慌张张的进来,玉萱一看心又提起来这是不打算让她们家消停了是吧! 只听那婆子道:“夫人、老爷,门外有个好看的姑娘抬着嫁妆来找三爷,说是三爷未过门的媳妇!“ 172风流债 众人一听,皆目瞪口呆的望向江世垣。 江世垣红着脸皮窘迫的低着头,不敢去看安氏和江睦桐的眼睛。 安氏气的“啪”的一声将筷子摔打在饭桌上:“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顿团圆饭了!” 玉萱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有姑娘找上门算起来也不算什么坏事,她悄悄的冲江世垣眨了眨眼睛。 江世垣头低的更厉害。 “说!到底怎么回事!”安氏道:“是不是你游学的时候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家,那姑娘是什么身份?这么没皮没脸的上人家的门,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小姐!” 江睦桐身上抓住安氏气的直拍桌子的手,柔声道:“先别急,听垣哥怎么说。” 江世垣终于抬起头解释道:“那姑娘是好人家的,她父亲是晋州的大儒张文长的女儿。” 安氏道:“什么文长文短的,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没脸没皮的上门就说是你的未婚妻?” 江世垣不说话了,江睦桐皱着眉想了片刻终于想起张文长是谁了,惊喜道:“这个张文长可是当年那个六岁受《大学》十岁做《释毁》十五岁就中了进士的张文长?” 江世垣点头:“正是!” 安氏不解的问:“三郎认识他?” “只是听闻过。”江世垣道:“张文长在学子里威望很高,中了进士后没有步入仕途反而去了书院做了大儒,一身所学尽数传给年轻学子,很是受人爱戴。可惜的是,自从他的夫人过世后他便逐渐隐退不在众人面前露面了。” 江世圩刚刚还准备嘲笑江世垣出门一趟惹了身风流债,跟他也没什么两样,这会一听江睦桐说了那姑娘的家庭背景,又有些嫉妒江世垣的好运来。 江世圩插嘴道:“她父亲是大儒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教出个有教养的姑娘,好好的怎么就认识外男了?” 这话安氏听了进去,冲通传的婆子道:“把她打发出去,就说咱们的垣哥还没定亲呢,哪里来的个野丫头也敢上门讹诈!” 江睦桐慌忙止住道:“事情还没清楚,天寒地冻的还是把人请进来问清楚才是。若那姑娘不走,岂不又让邻居没看笑话?” 安氏没有吭声,江世垣急忙对婆子道:“还不快请进来!” 那婆子这才匆忙的又跑出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玉萱“噗呲”笑了。 众人都瞪向她,尤其以江世垣为最。 玉萱缓缓说道:“瞪我干什么?看哥哥那紧张的模样,明明是对人家有情有义,怎么还要让人家追上门来?你不给说清楚,回头我们可不帮你说话。” 说完在桌子底下拽了拽玉菁的袖子。 玉菁反应过来,也说道:“对呀,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江世垣吞吞吐吐的开口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是看那人挤过去下了盘棋,结果赢了后就被对方拉着袖子说是要结亲!后来我和大表哥扮作乞丐才一路摆脱了对方的纠缠,以为没事了呢谁知道....” 他声音越来越小,玉萱却恍悟过来:“怪不得那时候你回家时身上还臭烘烘的,说什么扮乞丐玩,原来是在外面惹了人家。” 安氏一听自己并不知道,忙问:“什么扮乞丐,怎么没听你给我说过?” 江世垣又把头低下去了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母亲还问什么?” “好好好。”安氏气极而笑:“翅膀硬了就什么都不给我说了,等会那姑娘进来了我亲自问!” 玉萱笑问:“哥哥,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你不会不知道吧?” “张一弦。”江世垣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狠狠瞪了玉萱一眼恨她多话。 玉萱捂着嘴笑着不再开口,倒是玉菁接了过去:“张一弦?这是什么名字?谁家女孩取这么古怪的名字?” 江世垣转而去瞪玉菁:“她哥哥叫张一柱,刚考中的进士。” 玉菁挑眉:“怎么一代大儒尽给孩子起些奇奇怪怪的名字,还是我理解不了大儒的寓意?” 江睦桐若有所悟的说道:“张文长的妻子好像是叫周华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玉萱轻轻背诵了一句李商隐的诗句。 江睦桐接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桌子人突然就静默了下去,还有些火气的安氏也垂下眼睑握紧了江睦桐的手。 待张一弦惶恐的进来时,安氏面上就柔和起来。 她和蔼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京里来了,家里人可知道?” 张一弦一路追着江世垣而来,打听许久也没打听到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若不是在街上碰到安传文和曹鹏云,被不知内情的曹鹏云说漏了嘴,恐怕过完年她还在京里徘徊呢。 当时脑子一热就带着一路备齐的嫁妆跑上门来,等江府真的让她进去时,她才感到惶恐后怕,万一被认为轻浮怎么办? 此刻见当首坐着的夫人柔声柔气的说话,她才稍微放了心,却也不敢太失去警惕,心里打着气说道:“小女姓张,弓长张,名一弦,自晋州而来。贵府三公子破了我父亲为我招亲的棋局,按着规则他该是我的未婚夫才是。不过贵府三公子言而无信私自逃走,让我成了晋州城的笑柄。一路走来,也知道你们出自晋州江家,也算高门大户,怎能任自己的子弟在外言而无信没有信誉。若是三公子不愿意娶亲,又为什么去破我父亲的棋局?” 噼里啪啦说了许多话,张一弦干脆抬着头去看江家众人,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成不成也不能让人看扁了丢了张家的脸。 众人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瞪着凤眼一双,强作镇定的与她们对视,也是好笑。 江世圩更是扒拉着江世城的胳膊小声说:“这姑娘长的挺好看的,我看就是老三始乱终弃。” 江世城怕被安氏等人听见,拼命的往回拉自己的胳膊并偷眼去看安氏和江睦桐。 然而安氏此时哪有心情去管他们,只看着张一弦说道:“垣哥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们家里全不知道,若是他真的背信弃义我们江家自会让他去晋州你父亲面前负荆请罪,就是当着全晋州的百姓也是可以的。只是这门亲事,我们是不会认得。” 173后果自负 一句话说的张一弦眼里包满了泪水,委屈的看着安氏说道:“夫人说道的轻巧,您这一句负荆请罪可知道以后我的下半生就要在庙里过了?” “怎么可能呢?”安氏道:“你父亲不是晋州大儒吗?你们家书香门第威望甚高,即使这门亲事不成你家里还会给你定一门更好的亲事的。” 张一弦道:“父亲在晋州摆棋局,早放了话出去:破了棋局的人他就将女儿嫁给他。如今贵府三公子破了棋局全晋州的人都知道,他前脚逃跑后脚我就成了全城的笑柄。夫人难道还以为你回到晋州不会被人耻笑,各家公子争相求娶吗?” 安氏不说话,江世垣站起身刚要张口,就被安氏给摁了下去。 眼见着安氏态度坚决,江睦桐“咳咳”了两声:“张小姐不要站着,吃饭了没有?来,坐下一起吃。” 张一弦听到江睦桐说话友善,冲他屈膝行礼却没有坐下,依旧倔强的站在众人面前。 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更让安氏不喜,她说道:“垣哥刚才已经给我说了,你们家摆棋局招婿为什么不明说呢。若是明说,我想我儿子不会上去凑什么热闹的,这样一说是你们欺骗在先又怎么说我们家背信弃义呢?” 还不待张一弦再张口说话,安氏又急急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千里迢迢寻到我家来讹人,我且既往不咎。【零↑九△小↓說△網】张小姐还是趁着天气晴朗赶紧回家过年吧,不要让家里人挂念。你说的什么亲事,我们家不知道也不会承认!” 安氏说完就要喊田嬷嬷送人出去。 然而张一弦甩开田嬷嬷的手,看着江世垣说道:“夫人说什么不管用,我只听江三爷说句心理话。若是他亲口说这门亲事不作数,我张一弦也不是死缠烂打、没脸没皮、非君不嫁的人!” 江世垣低头站着并不言语,安氏已经气的脸色铁青,怒道:“还不将人送出府去!” 张一弦被田嬷嬷连连往外请,只挣扎着不走,看着江世垣说道:“当日你也对我和颜软语关怀备至并没有否决了亲事,我知道自己逼的太紧才让你心生去意。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话,若是你真的不喜欢我只管说出来,就当我张一弦这辈子与公子无缘,从此再不相见!” 众人的目光“唰”的又从张一弦身上转到了江世垣身上,目光烁烁的看着他怎么应对。 只有安氏气的想掀了桌子,强忍着怒气再次让田嬷嬷送张小姐出去。 张一弦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力气哪里大的过田嬷嬷去,再加上长途跋涉心率憔悴,此时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零↑九△小↓說△網】 玉萱看着不忍,悄悄冲江世垣打了个手势。 江世垣突然抬起头走过去,拉起张一弦的手,拽着她一起跪下对安氏说道:“求母亲成全。虽说破了张先生的棋局本是无意,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张姑娘的,是我惦记着家里偷偷跑回来了,后来又怕母亲生气说了谎话。一弦为了我有那么大的勇气跑来京城寻找,我不能做那没有担当的男人躲在母亲后面对她绝情寡义!” 安氏本想着儿子无意,自己帮着他把这姑娘打发了,没想到儿子语出惊人,独自己做了个恶人! 她脚一软做回了椅子上,抬着颤抖的手指着江世垣和张一弦却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事情发生逆转,众人摒住呼吸不敢出声,全低下头去。 只有江睦桐冲两人道:“这事你们得给府里一个时间来接受,你这孩子当初回家时怎么不给我们说呢?现在你母亲一时肯定接受不了的。” 江世垣解释道:“多少次我想说的,可是母亲对我期望很高又逢上圣上开恩科,我想这若是来年高中了再开口,母亲可能就会同意了。我只是没想到一弦会千里迢迢追到京里来,我以为出了晋州她没逮住我,肯定会回去等我的。” 张一弦被他整的一阵绝望一阵惊喜的,此时羞红了脸脸跪在那里听他说话。 这会瞪了他一眼说道:“总是你以为,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等了十年二十年的还不见你,难道我真的要在后院枯老不成?”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安氏终于说出话来:“怎么着,你还想一女二嫁不成?” 张一弦脸一白,知道自己说话忘了场合,赶紧重新低下头去。 江世垣却眉开眼笑拉着她磕了三个响头:“谢母亲成全!” 安氏愕然:“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母亲不是责怪一弦要一女二嫁吗?”江世垣解释道:“这不就是同意她只能嫁给我吗?” 一语说的玉萱和玉菁掩嘴要笑,安氏却拍桌而起,竖眉道:“读了几年书就了不得了,知道挑我话里的漏洞了。很好很好,我为你的前程呕心沥血,总想着与你找个好点的岳家与你前程有益,如今却是我多事了。” 她越说越伤心,拿着帕子捂住脸就哭起来。 江睦桐伸手抚慰她也被一把推开。 江世垣口不择言,脑子一热说道:“母亲口口声声为我好,那为什么不按着儿子的心意去做呢?你若是一意孤行为我再另定一门所谓的好亲,那与二舅母有什么区别?” 安氏哭声只停了一瞬,哭声又大了起来。 众人不知道江世垣什么意思,玉萱却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哥哥说话当心些!怎么能拿母亲与势利眼的二舅母比!” 她一出口,江世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面有愧色的看着她。 江睦桐皱皱眉头,此事他并不知道,看来回头得好好问问安氏才好。 只是这会他对跪着的两人说道:“既然你心里有了主意,且把张小姐安置在外面吧,等你母亲心里平静了我帮着劝劝,你带着张小姐出去吧。” 江世垣惶恐不安的拉着张一弦起身,又看看安氏,最终没有说什么带着张一弦出门去了。 江世圩和江世城也悄悄站起来,以后可不能吃什么团圆饭了,哪次都饿着肚子回去,不过这次看了场好戏也算值了。 江世圩眼睛多次朝玉萱瞅,刚才江世垣说的那什么二舅母玉萱反应怎么这么大,他得打听打听去。 江睦桐摆手让两个人也赶紧回前院去,两人跑的比兔子都快,热闹看完了可不要等着安氏发脾气了。 两人刚出了门,安氏就一把将桌子掀了,还没动几口的饭菜顿时撒满一地。 174劝慰 玉萱和玉菁吓得赶紧起身,还是有几滴汤水落在裙摆之上。 玉菁皱眉:“母亲何苦生这么大的气,我看张家小姐有主见有勇气又出身书香门第,将来不比那些京里的贵女对弟弟没帮助。” 江睦桐也劝:“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垣哥有意你又何苦做那恶婆婆讨他嫌。” 安氏怒道:“你们做好人倒做的顺手!菁姐你自己又好亲事了就不管你的弟弟妹妹了,做人不要太自私,你弟弟妹妹好了难道对你没益处?还有你,每次都是做好人让我落黑脸,守着你的母亲和兄弟如此,如今守着我的儿子你还这样!是不是看我落个孤家寡人你就得意了?” 江睦桐神色一暗不再说话。 玉菁却恼了:“母亲说话太难听了,什么叫我自私什么叫父亲只会做好人?您别管不了弟弟就拿我们做伐,弟弟可不是二表哥那种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人,我劝母亲不如好好的接受事实以后一家人好说话!” “一家人好说话?”安氏道:“凭什么一家人好说话?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那个没一点大家闺秀风范的野丫头进咱们家的门!” 玉菁冷笑道:“那就看母亲能不能别过弟弟了。他打小就与我在外祖家独立生活是个最有主见的人,可不似二表哥自幼被二舅母管着这不行那不行的。【零↑九△小↓說△網】” 一旁的玉萱也恼了:“一个两个的拿着二舅母说事不是自私又是什么?不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就可以随便去戳别人的心窝吗?” 玉菁收了口去看玉萱,只见玉萱眼睛通红,神情悲愤。 她忙说道:“我也是打个比方,我以为妹妹心里已经放下了。” 玉萱道:“是放下了,可也挡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复提及。这事本没有人知道,哥哥和你反复说起难保别人不胡思乱想,你们一个个有了去处,难道真要看着我一根绳子吊死在梁上吗?” 安氏犹在哭泣,听到玉萱恼怒着说出什么吊死的话,唬的过去搂住她:“好孩子,可别吓唬母亲。母亲可就你这一个贴心贴肺的孩子了。” 玉菁被说的脸色忽红忽白,干脆不管了,吩咐下人赶紧收拾了东西,又将江睦桐推进了里间。 玉萱在知道退亲时并没有哭,这会被安氏抱着却怎么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外面安氏母女犹如进入无人境地的抱头痛哭,里间江睦桐问玉菁:“玉萱和你二舅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菁就将安王氏与安氏怎么私下说好了儿女亲家,后来江睦桐病倒安王氏火速给安传武另择亲事的事情说了一遍。【零↑九△小↓說△網】 江睦桐气的脸色发白:“欺人太甚!” 玉菁道:“妹妹自知道后一直若无其事的,每天不是照顾父亲就是去前厅处理家事,我真的以为她放下来了。” 江睦桐叹气:“你就是心太粗,你妹妹哪里是放下了,明明是憋在心里怕咱们担心。” 玉菁低头不说话。 江睦桐听着外面的哭声说道:“你还跟你母亲顶嘴,看把她气的!” 玉菁不服气的说道:“母亲生气就生气,为什么把咱们也扯进去?她在祖母和伯母面前不也是忍气吞声吗,怎么面对着咱们就口不择言胡乱攀扯。” “我们是她至亲的人。”江睦桐道:“你母亲是个心软良善的人,也只有在至亲面前才会放松身心,你要学着谅解,她就是说说而已。” 玉菁道:“就是因为咱们是至亲才应该互相爱护而已,为什么对着外人好言好语一朝向自己人就随意说些伤害人的话?没得让亲人心寒。” 她指挥着莉香等人将江睦桐扶回床上,也不愿就着这一话题:“一会我让人重新做一桌饭给父亲,您好好歇着。明儿个我推着父亲去园子里转转透透气。” 江睦桐道:“不用麻烦了,我吃不下去。你看着你母亲和妹妹去吧,可别在顶嘴了。你母亲说什么忍着些,她毕竟是你的长辈!” 玉菁胡乱答应着,出了里间一看,安氏和玉萱已经停了哭声互相擦起泪了。 玉菁哭笑不得:“你们可哭好了?哭好了等会吃点东西,父亲也还饿着呢。” 安氏瞪了她一眼,玉萱也扭着身子不理她。 玉菁深呼一口气,暗示自己千万要好生说话。 一会过后她终于笑道:“好了好了算我错了,不该口不择言,这厢给母亲和妹妹赔罪了。” 安氏依然青着脸,玉萱在看到玉菁屈膝行礼时笑了,说道:“知道你无心,谁也没怪你。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哭上一哭罢了。” 玉菁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瞧母亲和你哭的震天响,真以为我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呢。” 安氏气道:“你就是没你妹妹贴心会说话!” 玉菁笑着上前挽住安氏的一个胳膊摇着说道:“可我脸皮比妹妹厚呀,母亲别再生气了。” 安氏道:“我没生你的气!我气垣哥,你们说可怎么办呢?” 玉菁道:“回头我劝劝弟弟,先把张小姐送回晋州去。等恩科过后再说这件事情可好,别这个时候乱了弟弟的心让他考场发挥不好。” “也只能如此了。”安氏点点头,又拿手点点玉菁的脑袋:“说你心细吧天天气我,说你心粗吧,处理一些事情又有头有尾。” 玉菁笑:“那是母亲教导的好。” 安氏终于露了笑脸:“一个个的就会哄我开心,真到事上又都有自己的主意!” 玉菁见安氏不生气了,松了口气,又伸手去拉玉萱:“好妹妹,过年想要什么给姐姐说,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玉萱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要天上的月亮干什么?我要天上的星星!” 玉菁哈哈笑:“果然是母亲的乖囡囡,选个礼物都这么可人心。” 安氏不解:“什么意思?” 玉菁解释:“月亮就一个,我若是送给妹妹了那晚上不就没月亮了。星星却有很多,少一个两个的没关系。” 安氏被她哄的笑,搂紧了玉萱:“我的小囡囡可不就是这么善良。” 只玉萱瞪着眼睛道:“说好了,你到时候别拿不出来!” 175借口 已进入腊月各家就忙了起来。 安氏起初还担心家里真的入不敷出了,追着玉菁要嫁妆银子填进去。 最后还是玉萱看不过去给她说了实话,又惹了安氏一场气。 最后在京里的江家三房决定不回去过年了,今年也没有再往公中交银子,只在安氏的强烈要求下送了两车年礼过去。 玉菁还不服气,面上答应着送年礼,可备的全是些不能存放的吃食和用不着的布匹,美其名曰替江家大宅节省些过年的花销,又派个人跟着找江吴氏要三房这几年的份例银子。 江吴氏收了礼,气呼呼的也没往库房里放,就直接堆在了江老太太院子里。 江老太太要不是碍着江睦桐重病,就跑去京里再闹一场了,来要银子的下人也被她骂跑了回去。 玉菁听到被骂回来的下人回话时,只冷笑了几声便不再理会,她本就没打算要回什么来,不过是能恶心十分绝不恶心九分的的心理去恶心恶心江老太太。 玉萱也不去阻拦姐姐对江家大宅如何行事,她犯愁的是刘琪邀请她除夕去街上驱傩可怎么办。 她本是打算跟着安氏去石府给石夫人上柱香的,安氏只让她留家里照顾江睦桐,并没有同意。【零↑九△小↓說△網】 听染画说母亲从石府红着眼睛出来,又跑去安府把二舅母数落了一顿,如今二舅母看见江家的人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安府二房与江家三房算是彻底结了梁子。 母亲怕二舅母逮住机会再数落玉萱,把玉萱牢牢拘在府里不让出门。 刘琪的除夕邀请,怕是不能实现了。 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就是眨眼的事情,除夕转眼即到。 玉菁还有些可惜的说道:“如果雪在这几日下多好,外面大雪皑皑咱们在屋里热乎乎的吃着年夜饭采油情趣呢。哪像现在,雪都化的差不多了都没个景色看。” 玉萱笑:“园子里几株梅花开的正艳,那不也是好景色。” 玉菁道:“梅花还是西山梅园开的好。” 两人又想起去年西山梅园的事情来,俱沉默了下去。 玉萱叹口气:“丁琳小姐都走了一年了,不知道今年的梅园冬宴可还似去年那样热闹?” “少了好多小姐,只是也夫人过去聚一聚。”玉菁道:“淑阳说远没有以往热闹。就是京里的新贵们也没有带自家的小姐前去。“ 玉萱说道:“提起淑阳县主,也不知道她的婚事是哪一日?” 玉菁道:“哪一日我也没办法去,长公主的请帖并没有给咱们家送。刘府倒送了帖子,可是母亲只送了些礼金过去不打算到场。” 玉萱问:“为什么不去呢?” “母亲哪有心情?她在安府跟二舅母吵了一架,二舅母话里话外说咱们家倒了。母亲那么敏感,更不愿意出门被别人指指点点了。”玉菁说道。 玉萱眼睛眯了眯:“二舅母竟是这种人,幸亏亲事没有成。” 玉菁笑:“你能这么想最好。对了,刘琪小姐不是说邀你去街上驱傩吗?怎么这会了你还没换衣服梳妆起来?” 玉萱道:“母亲大概不想让我出门去。” 玉菁道:“你只管去梳妆打扮,母亲那里有我呢。今年我反正不出门去,你都累了一个冬天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说着就让青棋和雁书将玉萱带回安然居梳妆打扮去。 玉萱道:“姐姐急什么,不是傍晚才出门去吗?再说了,驱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姐姐先给我说说,别到时候我闹什么笑话。” 玉菁捂嘴笑道:“就是除夕夜大家不分男女在街上瞎溜达。” 玉萱有些生气:“姐姐骗我。” “好吧好吧。”玉菁笑着给她说起京里的除夕夜来。 除夕夜,大家不分贫贱富贵不分男女,都聚在街上戴上各色面具,自发的跟着官府组织的驱傩到街上凑热闹去。 寓意本是驱除鬼怪妖孽、保平安祈瑞祥,如今不过是大家跟着制造些喜庆欢乐的过年气氛罢了。 玉萱问:“那哪里去找面具去?” 玉菁道:“街上全是卖面具和吃食的摊子,你怕什么?” 玉萱咋舌:“我以为只有上元佳节街上才热闹呢,原来京里除夕夜也那么喜庆。” 玉菁就有些得意:“没见识了吧,京城繁华之地岂是你这个刚进城的小丫鬟能相像的。” 她又催租着玉萱赶紧去换衣服:“快去快去,一会儿琪妹妹来了你还没收拾好,街上驱傩的队伍可就走远了。” 玉萱还再问:“那人挤人的,挤丢了怎么办?” 玉菁也为难:“以前都是表哥表弟护着,如今谁还顾得上你去。你多带几个丫头和护院跟着吧,只别走远就是,就在咱们这附近街上看看热闹就行了。” 也只能如此了,玉萱领着青棋和雁书回安然居。 待穿戴整齐再回上房时,玉菁已经劝好了安氏让玉萱去街上散散心去 安氏见玉萱已经穿戴好了,且满脸的向往之色,也软了心肠说道:“去吧,不过只能在附近溜达可不能走远了。你哥哥傍晚才能赶回家来,他一来我就让他街上寻你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玉萱答应着,又依偎在江睦桐身边说道:“父亲在家里可要好好盯着姐姐,她说好的今天要送我天上的星星的。” 江睦桐就笑:“天上的星星怎么给你摘?” 玉菁却笑道:“走吧走吧,放心好了,回家就让你看见好多闪亮的星星。” 这时刘府来接玉萱的人已经到了,却是刘政。 安氏皱眉:“琪丫头怎么没来?” 刘政笑道:“妹妹还在刘府陪着堂婶说话,怕江小姐着急先让我过来接她。” 安氏这才放了心,又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才放了玉萱的行。 玉萱兴匆匆的跟着刘政出了门,接过刘政递过来的面具戴上,问:“我的是老婆婆的,你的是老翁的,那琪妹妹是什么样的面具呀?” 刘政将自己的面具也戴好了才说道:“刘琪脚崴了,来不了了。” 176偶遇 玉萱一听刘琪来不了,有些傻住,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刚才不是跟我家里人这么说的。【零↑九△小↓說△網】” 刘政躲在面具后面也看不出神色来,只说到:“我要是说刘琪来不了,你母亲怕是不会让你出门吧?” 玉萱一想也是:“可你也不能骗人呀。” 刘政一把拉起玉萱的手道:“驱傩的队伍来了,快过去!” 玉萱没及多想就跟了过去,雁书和染画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因为刘政跟着,小姐临时决定只带了她们俩出去,谁想到真正威胁的人其实是刘家公子。 染画一跺脚:“快跟上去,可不能让刘公子把小姐拐跑了。” 雁书皱眉:“不会吧?刘公子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事?” 两人边猜测边跟着前面的公子、小姐跑。 玉萱跟着刘政气喘吁吁的跑到队伍跟前,只见队伍领头的戴着的也是老翁和老婆婆的面具,他们身后是百十个戴小孩面具的,再往后就是戴着各种鬼怪面具跟着凑热闹起哄的了。 领头的傩翁、傩母和百十个童子们边走边跳边唱道:“适从远来至官宅,正见鬼子笑嗤嗤。偎墙下,傍篱棚。捉却他,塞却口,面上掴,磨里磨....刀子割。因今驱傩除魍魉,纳庆先祥无灾厄!” 玉萱问:“他们唱的什么?” 刘政解释道:“就是说他们刚从远处过来,看见一个鬼笑嘻嘻的在这里。就逮住他又打又磨最后拿刀子杀了放油锅里炸,然后咱们这就再无灾难了。” 玉萱半信半疑:“你别哄我。” 刘政余光看见雁书和染画追过来了,染画还气呼呼的瞪着自己。 他带着玉萱往队伍里一转:“对不对回头我给你找本本朝的风俗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玉萱道:“你不看四书五经,这些杂七杂八的倒知道的不少。” 刘政呵呵一笑,靠近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看杂七杂八的书了?” 玉萱要伸手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刘政拽着,她慌忙挣脱开,幸亏面具遮着看不见她腾的红的火热的脸。 这个登徒子! 刘政忙解释道:“人太多我怕咱们走散了,你别多想。我可是把你跟刘琪一样当妹妹看的。” 玉萱瞪他一眼:“你才多想呢!”然后就跟着队伍往外涌,再不说一句话。 刘政心里道:反正天黑看不见你瞪我。 这时雁书和染画两人终于也挤了过来,一边一个护住玉萱,把刘政挤到了一边。 染画更是转头对刘政横眉冷对,用嘴型说道:“别打我家小姐的主意!” 刘政一挑眉,这两个丫鬟倒看的清透,也不气恼,只紧紧在三人后面护着别被别人挤到。 驱傩的队伍向内城涌去,眼见着就往宫里去了。 刘政不敢再拉玉萱的手,扯着她的袖子从队伍里退出来。 此刻离交子时还离的远,驱傩队伍虽然走过了但是街上依然人潮涌动、比肩继踵。 各个摊位前都挂着高高的灯笼,除了没有猜字谜好像与上元节没有什么不同。 玉萱兴奋的这里看看哪里瞧瞧,问刘政:“这些生意人不回家过年吗?” 刘政到:“商人逐利,又哪里放过这一刻的机会呢?不过交子时也都收摊回去了,都是附近的人收起摊子也快。” 玉菁在一个面具摊子前拿起一个鬼怪的面具,笑对刘政说道:“你为什么不准备这种呢?” 刘政皱眉:“本来想着,可是不知道你的脾气怕再吓着你。” “才不会呢,我胆子最大,当年我...”玉菁突然住了口,将鬼怪面具放了下去。 刘政感觉到对方情绪突然低落下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染画手里举着一包糖炒栗子凑过来说道:“我家小姐小时候吓过她的奶娘被揍过。奶娘在安庆被人害死了。” 玉萱想起过世的秦嬷嬷,其实更想起去年二表哥带去的那个鬼怪面具,一时就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刘政只以为她是想念自己的奶娘了,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还有江南的年糕和团圆果子卖,听说今天陈家肉末烧饼要做到子时呢。” 染画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玉萱:“小姐,奴婢刚才看见熊姥姥也出摊了,就过去买了包糖炒栗子给您。您不是整天说奴婢不想着您吗?” 玉萱“噗呲”笑了出来:“让你们俩一说,我好像就知道吃似的。” 染画咧嘴笑:“一吃解千愁嘛。”说着就拿手臂碰碰全身紧绷跟个刺猬一样防着刘政的雁书。 雁书也回过神来:“咱们去尝尝,回来说不准我还能做出来呢。” 刘政将她们领到陈家烧饼铺子面前,果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刘政说道:“我去排队吧,这里避风,你们在这等着。” 雁书不待玉萱回答就匆忙点头:“刘公子快去吧!” 刘政将面具摘下,笑看了玉萱一眼转身排队去了。 他一走,雁书就全身放松,拍着胸口对玉萱说道:“小姐,刘公子再对你动手动脚你就动手扇她。怕,有奴婢们在哪。” 玉萱白了她一眼:“刘公子是怕我被人潮挤没了,街上不好多人出来溜达吗?这会子顾什么男女大防。” 她顺手就往街上一指,却看见一个身影向着主仆三人走来。 染画和雁书护在玉萱面前,警惕着看着来人。 却见那人走到跟前,摘下脸上的鬼怪面具说道:“萱表妹。” 玉萱垂下眼帘,屈膝道了声:“二表哥。” 安传武看了看四周:“刚才就看着像雁书和染画姑娘,过来一看果然是萱表妹。只有你们三个出门吗?” 玉萱没说话,染画代答道:“回表少爷,小姐今天出来散心没料到会遇到您。还请表少爷让开一些,别挡了我们的路!” 安传武面色尴尬,看着玉萱道:“萱表妹是在生我的气吗?” 染画又要开口,玉萱拦住,说道:“表哥又没做错什么,我生哪门子气?只是今天与友人约好的出来溜达,就不与二表哥多说话了。” 安传武苦笑:“表妹还是在生我的气。” 这人脸太大了,染画和雁书皆有些忿忿不平,染画又要口出讥言。 安传武身后急匆匆走来一个少女扯了扯安传武的袖子,笑道:“你去哪里了,我一转脸就看不到你了。” 177傻姑娘 那姑娘又转脸看了看玉萱主仆,笑道:“江小姐也在这里,可真是巧了。” 来人雁书和染画不认识,玉萱却是知道的,正是邢尚书的孙女、安传武的未婚妻邢梦瑶。 她笑了笑,道:“确实巧了,只以为出门偶遇了表哥,却不料到连未来的表嫂子也得幸遇见了。” 一句话说的邢梦瑶脸色娇羞:“萱妹妹惯会说笑。我叫你萱妹妹你不介意吧。” 玉萱道:“我嫂子都称呼了,您一声妹妹又有什么不可呢?” 邢梦瑶拿着手拧着安传武的袖子,羞涩道:“萱妹妹真是调皮。” 玉萱垂着眼帘,却紧紧盯着邢梦瑶的手。 安传武不自然的收回自己的衣袖,说道:“表妹要与我们一起吗?” 玉萱终于抬头看看面前的两人,邢梦瑶脸上明晃晃的“不许跟着”,她婉然一笑:“不了,我也有人要等呢。” 正说着,远处刘政举着个大包挤过人群走来。 他看见玉萱身边站了一男一女,不知道什么情况,赶紧的快走了两步,到跟前没忘了把面具戴上,怕被有心人看到胡乱说话坏了玉萱的名声。 玉萱也瞧见了,抿嘴又笑了笑。 安传武看的有些失神,邢梦瑶拉着他要走,却见刘政转眼就到了跟前。 待看清是玉萱的表兄安传武,他才松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将手里的肉末烧饼递给了玉萱。 刘政一来,玉萱的心莫名的就踏实了一些,脸色笑容更盛:“你排队拍的倒快。” 安传武上下打量了刘政许久,问:“可是垣表弟?” 不待刘政回答,玉萱忙道:“表哥不赶紧的陪着邢小姐去逛逛,一会街上人可就散了。” 邢梦瑶也拽着安传武要走,她总觉得安传武看见这个表妹哪里有些不一样。 安传武只好抱了抱拳:“垣表弟、萱表妹那我就先过去了。” 刘政依旧没跟他说话,安传武以为他还为自己定亲生气,也不以为意。 玉萱等人也终于有了些清净,染画气呼呼的道:“以前看他人摸狗样谁知道翻脸无情,还跟那什么邢小姐当街拉扯,真不要脸!” 雁书偷偷捅了她一下,往刘政那看了一眼,染画赶紧闭上了嘴巴。 刘政好像没听见染画说什么,只对玉萱道:“趁热吃,陈家的肉末烧饼刚出炉时是最好吃的。” 玉萱笑着拿出一个咬了一口,果然外酥里嫩、香软可口。 刘政颇有些宠溺的看着对方,心道:这小丫头不知不觉就长大了,笑起来真好看。 染画拉着雁书走远些,悄声道:“你看刘公子也算是个少年才子,这回恩科万一中了,也算是个上好的人选哈。” 雁书往两人放心看了一眼,道:“这事自有夫人操心,咱们今天好好的看着小姐别出事才对!” 那里玉萱吃了半个烧饼就吃不下了,道:“也太噎了。” 街上行人渐渐散去,刘政想着今天也差不多了,以后慢慢来。 他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家里估计还等着你回去吃饺子呢。” 玉萱点点头,刘政领着她慢慢的朝槐树胡同走去,边走边说:“这里离家不远了,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会?” 玉萱摇摇头,只低着头跟着刘政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家里走去。 碰到二表哥简直是意料之外,原以为自己会受不住再哭一场,谁知道除了些许尴尬心里却平静的很。 或者自己也没想的那么喜欢二表哥吧,许是受了前世的影响,以为会与二表哥喜结连理才有了之年。 如今看来世事无常,一切坎都能过去。父亲挺了过来,自己的未来虽不知在何处,却也是看的见光明的。 不知不觉就快到了槐树胡同,刘政的脚步越来越慢,玉萱却没有发觉。 雁书和染画催促道:“公子快些走呀。” 玉萱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道:“前面就是咱们家呢,你们先去门口等着去。” 雁书和染画对看一眼,又见玉萱态度坚决,只好越过二人往前头去了,却也没走太远,正好能看的见两个人。 玉萱将面具摘了下来拿着手里,刘政惊讶的发现她神色很是失落,惊问:“今天你过的不开心吗?” 玉萱摇头:“还好。” 刘政问:“是不是我做的不好?” 玉萱笑:“想什么呢,只是看见二表哥和邢小姐心里有些不舒服。” 刘政心里好似猜到了什么,这时代表哥表妹什么的最讨厌了,然而面色却不显。 玉萱继续说道:“不知道刘公子有没有过那种感觉,晚上总睡不好,老是做梦。梦里自己在一条空船上飘荡找不到方向,醒来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什么。” 这叫失恋!刘政心里更加确定玉萱和她的表哥有些什么了,不着痕迹的说道:“这种情况每个人都有过,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人总有些迷茫和找不到方向。不过故一段时间碰到新的事情新的人,就会慢慢好了的。路上风景那么多,总会遇到自己喜欢的。” 说着感觉冷风吹过,他环顾四周,原来两个人正站在路口。 刘政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两步,将风给玉萱遮住了。 玉萱顿时感觉暖和许多,脸色起了红晕:“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与你说起些心事来,刘公子不要笑话我。” 刘政心里暗喜:这样就对了,说明你信任我,这样我才有希望对不对。 他嘴里却说道:“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以后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不方便给家里人说,只管告诉我就是。” 玉萱笑了笑:“刚才听你一说那些道理,我这心里确实通透许多。我与琪妹妹犹如姐妹,那你就是我的哥哥了,若以后我再拿这些琐事烦你,你可不要嫌弃我多事就好。” 刘政也笑:“不嫌弃不嫌弃。”心里却道:哥哥就哥哥吧,反正不是亲哥哥。 前面雁书忍不住又走了过来:“小姐赶紧的吧,刘公子也还要回去吃年夜饭呢。” 玉萱这才恍悟她耽误了刘政许久的时间,忙道:“多谢刘公子送我回来,进家里来喝杯热茶再走。” 刘政摆手:“我就不进去了,你赶紧的回家吧。” 眼看着玉萱进了江家的大门,刘政这才咧着嘴傻笑着回堂叔的府上一起过年。 178星星 玉萱进了家门后,脸上的笑冷了下来。 原以为自己忍的久,再见到二表哥时会爆发出来:痛哭一场或者叫骂一番。 谁料到除了开始的一丝尴尬,竟然毫无伤心之意。 仔细想一想,也许是源于自己前世的成见,以为会与二表哥喜结良缘才会想也不想一头扎进去。 其实,自己大概也许没那么喜欢二表哥也说不定吧。 玉萱想着心思进了正院,却见秋凌笑盈盈的迎了出来:“三小姐回来了,夫人、老爷都等着您回来吃团圆饭呢。” “是吗?”玉萱揉揉脸,又把嘴角翘了起来:“哥哥们都来了没有?” 秋凌道:“三爷也是刚进门,只大爷出去驱傩估计也该转回来了。” 说着话几人就到了门口,秋凌赶紧打起帘子让玉萱进去。 安氏等人见玉萱回来了,玉菁先一步上前拉住玉萱:“街上可热闹?我没骗你吧。” “人挤人有什么好,倒是没想到几家最喜欢的铺子都开着。”玉萱边说边往外掏肉末烧饼和糖炒栗子。 玉菁看着桌子上不一会就堆起一座小山样的各种零嘴,掩嘴笑道:“母亲您看,妹妹出门一趟就惦记着吃了,真没出息。” 玉萱瞟了眼安氏又瞟了眼乐的呵呵的江睦桐,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民以食为天,一生忙忙碌碌人为的还不是入口的那顿饭?” 江睦桐哈哈笑起来:“可不是呢,小囡囡说的没错,咱们穷其一生还不是为了入口的那顿饭!” 安氏也笑:“你就惯着她吧,眼看着就要长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吃,万一长成个胖子可怎么办?” 玉萱扑过去晃着安氏的胳膊:“我才长不成小胖子呢,人家还要长个呢。” “好好好,多吃点长个头。”安氏笑出了泪来,搂着玉萱不撒手。 玉萱探出一个头冲江世垣挤挤眼睛,她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姐姐看见自己进来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扑过来,许是母亲又拿着那张小姐数落哥哥了吧。 她这样一闹,倒引开了安氏的主意,也冲淡了今天遇见二表哥的些许不自在。 正好江世圩也从街上回来,自打他上次养伤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此时得意洋洋的从外面回来,见了屋内众人后就坐在一边眯着眼睛不时的咧嘴一笑。 江世城拉着江世垣的胳膊小声说:“大哥一定有艳遇了,看他那红鸾星动的样子” 江世垣皱着眉头从江世城手里拉回了胳膊,瞟了江世圩一眼并不说话。 江世城讨了个没趣,大哥太凶残他要绕着走,想背靠江世垣过个清闲日子,这位弟弟好像并不耐烦搭理他。 他一时无趣,也坐一旁闷闷不乐。 玉萱看在眼里,从安氏怀里挣扎出来,笑:“人都齐了,母亲咱们吃团圆饭吧,我街上转了一圈都饿了。” “你街上都吃了一圈了还知道饿?”安氏嘴里调笑着,眼睛却安氏田嬷嬷赶紧的上菜。 众人围着圆桌坐下,安氏目光凌厉的看了江世垣一眼,道:“这回都没什么事情了吧,咱们家能不能好好吃顿团圆饭?” 江世垣红着脸低下头去,玉菁和玉萱对视一眼,皆掩口不语。 今天厨房也讨喜,上一道金瓜排骨蛊道一声“红红火火”,上一道锦绣大虾道一声“富贵满堂”,有一道酱肘子上来,厨房管事喊了声:“肥猪拱门,五谷丰登。” 玉萱笑着问安氏:“怎么着咱们家厨房的管事今个儿吃了蜜不成?” 家里这半年事情不断,安氏听着这些吉祥话心里乐呵,听玉萱问便道:“我吩咐的,图个好彩头来年咱们家也转个好运,你哥哥金榜题名你姐姐锦绣荣华.....圩哥和城哥春风得意能说门好亲事。” 江世圩心里有事,猛的被安氏点名差点跳起来,为了掩饰尴尬他赶忙去夹了口菜往嘴里填,却是个春饼。 玉菁“噗呲”笑了出来,江世圩嘴里塞满东西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瞪了她几眼。 江睦桐一直希望她们兄妹间能够放下成见和睦相处,玉茜回门日来了那么一处引发了江睦桐的病根,玉萱不想好好的年下又惹什么乱子。 她笑道:“大哥看也不看就能夹个春饼,来年定能春风得意。” “那可不。”江世圩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听玉萱这么一说也有些得意。 他身旁的江世城撇撇嘴,一脸的“我就知道”。 玉萱掩下眼中的好奇,给江睦桐和安氏各夹了一筷子八宝鸡,说道:“祝父亲、母亲来年平安长乐。” 两人笑着吃下,玉菁也忙活着给父母加菜敬酒,一时屋内其乐融融。 席间安氏说起初二回娘家的事宜。 安府那里因为玉萱的事情,同安王氏闹的有些僵,安氏在带不带玉萱过去上有些为难。 玉萱说道:“母亲不用担心我,外祖母那里就劳母亲带声好。明日...我想去何姐姐那里坐坐。” 安氏点头:“珊珊是新妇,明天会不会没时间?” 玉萱笑:“怎么会呢,石夫人刚去世,何姐姐哪来的心情去各处拜年;再说了,石家是何姐姐的舅家,自小就熟悉的,她们定也不会为难何姐姐。” 安氏终于点头同意,只玉菁有些不愤:“为什么要去看那个何珊珊?若不是她父亲,咱们的父亲怎么会不省人事?” 玉萱轻轻放了筷子说道:“何大人的事情怎么能算到何姐姐头上,且不说人家的事情,我要天上的星星姐姐可给我摘下来了?” 玉菁一愣,说道:“你这脑子发散的也太快了,才说着拜年的事情就突然往星星上转!” 玉萱道:“你管我转的快不快,快说有没有给我摘下来?” “摘了摘了。”玉菁有些无奈:“摘了放你院子里,一会自己去看。” 两姐妹斗着嘴,更显家宴融洽,江睦桐偷偷伸出手抓住了安氏垂下的左手,安氏神色一凝,嘴角含笑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羞红了脸。 179疑团(1) 闹到后半宿,安氏怕玉萱年纪小撑不住,催着她回自己院子睡一会儿。 在街上跑了半天,玉萱确实有些瞌睡,反正都是自己家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她扶着雁书就回了安然居。 一进院子,桂花树犹如在水晶一般闪闪发亮,树枝间有星星在一闪一闪。 近前一看,却是树上挂满了星星状的小灯笼,被风一吹四下摇晃,闪闪晶晶。 “姐姐真的给我摘了不少星星。”玉萱有些感动,不过是个玩笑话,没想到姐姐真的费心做了这么多星星灯笼挂在安然居里。 雁书笑道:“二小姐跟夫人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平日火急火燎的,对小姐您可是真心爱护。” 玉萱笑着摘下一个星星灯笼:“我最下,姐姐当然要爱护我。” 嘴上虽然硬撑,可是她眼里闪亮亮的笑意却掩不下去。 雁书本要说说今天刘政某些地方做的无礼,看玉萱难得从心里往外散发着快乐,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春节本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尤其初一至十五,街坊同僚亲戚互相走动拜年,即便是街上的乞丐也在除夕夜领了灵岩寺施舍的白馒头不再上街乞讨。 所以玉萱对石府大门口那个缩在角落里的人有些好奇,看穿戴也是绫罗绸缎,怎么就缩在角落里呢? 那人听到了马车的声音抬起头,玉萱慌忙放下车帘时看的清清楚楚,那人不是何珊珊的父亲又是谁! 何超并没有认出江家的车徽,见石府来客了,只顾扯着嗓子喊:“天理昭昭,石家欺人太甚!将我女儿骗的嫁到他们家,吞了我何家半数家财闹的我何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玉萱气不过,掀起帘子就要下车,却见从石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石海带着几个家将从里面匆匆出来。 何超以为石家怕了自己,得意的道:“石海,我是叫你外甥还是女婿,你们石家不让我见我女儿到底何意!” 石海并不搭话只一挥手,他身后的几个家将一拥而上,捂嘴的捂嘴绑人的绑人,将何超塞进随后而来的一辆马车上。 直到石海转身,玉萱还没闭上自己震惊的嘴巴。 石海早看见了玉萱所乘马车上江家的徽章,知道妻子在江家有个少年时的手帕交,他走过去一抱拳:“可是江家小姐?” 玉萱道:“正是,不知道何姐姐在不在家?” 石海道:“在家,请进。” 说完冲大门处一挥手,门内又跑出几个护院开了角门,将玉萱的马车请了进去。 进到二门处,何珊珊早得了消息迎了出来,一见玉萱下了马车,红着眼睛就上前抓住了玉萱的手:“没想到妹妹竟然会来看我。” 玉萱心情也低落起来:“大年下的,何姐姐可不要落泪。” 何珊珊抬头看了会天空,终于将要落下的泪又憋了回去,失声笑道:“今个儿天可真蓝。” 玉萱笑了:“这是不是预示着新的一年清清爽爽、顺顺畅畅的?” “萱妹妹一长大,小嘴比以前利索了。”何珊珊看见玉萱肯过来看自己,心情已经开朗,此时也放松心情开起玩笑来。 她真的怕因为父亲们的事情,失去这个少时的手帕交。 何珊珊紧紧拽着玉萱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道:“婆母对我就像亲闺女一样,夫君对我也好。” 玉萱忍住好奇没去问大门口那个行为果敢的人是不是何珊珊的夫君石海,只笑着听何珊珊说话。 何珊珊领着玉萱先去婆母那里拜个年,石太太是个和蔼的长辈,见玉萱自江家而来,同安氏一样只记着何珊珊母女的情分,并不把何超的错算在她们母女头上,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石太太抓了把洋糖放在玉萱手上,又上下看了一番笑道:“去珊珊院子里说话去吧,我在跟前你们也不自在。” 玉萱又笑着跟着何珊珊去她自己的院子,路上将手里的洋糖放到青棋手上,对何珊珊道:“你婆母看着真好,姐姐以后有福了。” 何珊珊转头笑看了她一眼,调笑道:“以后呀你比我更有福气。” 玉萱羞的捶了她一下,雁书在后面看着自家小姐眼里没有丝毫的落寞,显然是从安家表少爷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心里松了口气。 可是这边松口气,那边对刘政的图谋不轨还是隐隐不安,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来。 几人说笑着往何珊珊的院子走去,远远迎来一个提着水壶的丫鬟。 那丫鬟本避让在一边,听见众人说笑,忍不住好奇抬头看了一眼,谁料这一眼让她大惊失色,慌神的转身就走。 何珊珊皱皱眉头,府里的丫鬟从来没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她微微转头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喊道:“站住!” 谁料那丫鬟走的更疾,感觉在玉萱面前丢了脸,如意满脸通红的也跑过去追上那丫鬟,伸手将对方摁在地上。 如冬也紧走了几步,怒道:“哪个院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见到主子不行礼避让反倒转身就跑!” 那丫鬟并不答话,只是身子如筛子办抖个不停。 何珊珊觉得奇怪,开口问道:“大过年的也不是我为难你,你这个样子怎么进内院当差的。如今是我碰到了,若是婆母看见你这般没有规矩,一顿板子可就逃不了了。” 那丫鬟将头紧紧低下去,身子伏在地上,却也不开口求饶。 “放她走吧,跟着去看看哪里当差的丫鬟,过完年撵出内院。”何珊珊叹口气,冲伸手拉人的如意说完又转头对玉萱道:“让萱妹妹看笑话了。” 玉萱笑着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 这事本来就算过去了,那丫鬟松了口气要走,玉萱身后的雁书却“咦”了一声后喊道:“蜜果!” 雁书不出声还好,一开口那丫鬟突然就飞奔起来。 玉萱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直觉此人太可疑,而且雁书竟然也认识,她立马喝道:“站住!” 如意离得近,跑了几步重新拽住了那丫鬟。 那丫鬟知道逃不过了,一脸灰败的模样跟着如意回转身,终于抬头看了玉萱主仆一眼,腿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四小姐饶命,别抓奴婢回去!” 180疑团(2) 听到石府一个素未谋面的丫鬟张口就喊自己“四小姐”,玉萱眉头一挑心头微动。 虽说安庆江家并没有分家,可自打江老太太灰溜溜的离开京城后,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了江睦桐这一支与安庆江家大宅不太和睦。 再加上玉菁擅自改了家中几位爷和姐的排行,安氏和江睦桐并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京里人家大概也就清楚了江睦桐这一支大抵是名义上还没有分家罢了。 其实只要不太大张旗鼓的挑战礼教,大家也没什么闲情雅致去管别人家的事情,大家于是就都跟着改口叫玉萱为“槐树胡同江府的三小姐”了。 如今一个素未谋面的丫鬟张口就是“四小姐”,可见是个旧识。 玉萱并没有搭理地上的丫鬟,倒是先看了先前叫出对方名字的雁书一眼。 雁书上前仔细辨认一番,惊道:“刚才只是看着像,没想到果然是蜜果你。” 蜜果已经吓得摊在地上,玉萱问雁书:“蜜果是谁?你怎么认识?” 雁书走进玉萱小声说了句:“五小姐!” 玉萱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想起当初那个喂玉菲瓜子儿吃的那个丫鬟,据说最后逃了。 何珊珊也看出此丫鬟与江家有些渊源,冲如冬使了个眼色,让其去禀报石太太顺便把蜜果的底细摸清楚。 蜜果见玉萱等人认出了自己,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打着寒颤不住的求饶:“求四小姐放条生路!” 玉萱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又是大年初一,不好犯了忌讳,于是她便看向何珊珊。 何珊珊笑道:“看我做什么?难道与我生分了不成?你让青棋或者雁书将这个丫鬟带到我院子里,随便找个屋子审问便是。” “...如此就麻烦何姐姐了。”玉萱示意如意和雁书将蜜果带上,与何珊珊携手进了院子。 虽说何珊珊不在意,可是玉萱不好真在人家家里拷问一个丫鬟,只让雁书将蜜果带去耳房顺便问一问,自己与何珊珊留在屋子里说话。 石夫人这个话题是怎么也避不过去的,玉萱犹犹豫豫的说道:“知道石家与何家从此算是不死不休了,怎么何大人大过年的也在门口找不痛快?真的是石家不让你们父女见面吗?” 何珊珊说道:“怎么你也跟着傻了?是我不愿意见他,逼死了我的母亲如今以何脸面来找我呢?” 说着就忍不住要拿帕子去捂眼睛。 玉萱叹口气:“石姨有什么地方想不开偏走那么一条绝路呀。” 压在心底的悲痛无人去说,玉萱这么一问,何珊珊像找到了宣泄的缺口,将何超此前种种全说了出来。 玉萱听得目瞪口呆,江老太太虽然自私凉薄,但是在妻妾问题上立场很是鲜明,就看大伯父一家,虽然父子皆是四处留情,但是从来没那个妾室敢越过大伯母和大堂嫂去。 哪里想到何家就出了个宠妾灭妻的事情,而且被弹劾后何超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动手打起人来。 玉萱说道:“你是说....唉,何姐姐节哀。” 何珊珊将一切说出来后,擦干了眼泪心里舒服了一些:“高嬷嬷来报过信后,在何家门口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一头撞在了母亲的棺材上也跟着去了。虽说母亲所有的嫁妆银子和这几年他挣下的大半家产全被我当成嫁妆带过来了,可是一想起母亲这悲戚的一生我就不甘心。凭什么他还以后还能软香在怀子嗣不绝,我母亲就要独自一人躺在冰冷冷的地下!” 何珊珊说起何超,不免有些面目狰狞,玉萱眼皮直跳,心里慌慌的却不知道怎么劝阻对方。 待何珊珊冷静下来,看见玉萱惊吓的模样,赶紧堆了个笑容出来:“没吓坏你吧,是我太过激了,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子。” 玉萱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是小孩子!” 何珊珊这会真心笑了出来:“是,你不是小孩子。咱们也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江大人如今可好?一直都想去探望,可我实在没脸在江府露面。” 玉萱拉过何珊珊的手:“父亲虽说不能如正常人走动,可好歹醒过来了。你如今嫁入石家,也算有了个新的开始,就不要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了。” 何珊珊笑:“放心,我想的开。若不是今天他又来烦人,我也不会说起这些。” 想起大门口被五花大绑的何超,玉萱笑问:“今个儿在大门口看见的一个身材魁梧剑眉凤眼的可是姐夫?” “你见过他了?”何珊珊提起石海面色含笑:“看来你一大早就看了个笑话了。” 玉萱想问没敢问,何珊珊看她那个明明一脸好奇却憋着不问的死样子就想笑:“我也不怕丢人,我带了巨额的嫁妆嫁进石家,那人是母亲走后几天才发现的,天天上门找我要银子。真是好笑,你听说过女儿嫁人了,娘家爹找来要拉回嫁妆的吗?再说了,如今那也算不上我的娘家了。” 玉萱有些担心:“那何家那边...” 何珊珊冷冷一笑:“何家当年也不过是个土地主,若不是我外祖一力相助哪有那人的大官做?如今那人官都没得做了,母亲又被逼的上吊,何家如今敢放个屁!” 玉萱放了心,也不在对方的家事上过多的问什么。 此时如冬已经返回,守着玉萱向何珊珊回禀道:“禀少奶奶,太太说前一段为了迎娶少奶奶采买了些人口,蜜果就是那时候买来的。如果少奶奶对她有什么疑问只管处置就是。” 说着将蜜果的身契也一并递了上去:“太太把蜜果的身契也拿出来给您了。” 何珊珊接过扫了一眼就递给了玉萱:“你家的逃奴吧?你自己带回去处置吧。” 玉萱接过身契:“实在是事关重大,我就不与何姐姐客气了,回头我把蜜果的赎身银子送过来。” 何珊珊有些生气:“真跟我生分了,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谁还差你那点不成。” 玉萱“呵呵”一笑,将蜜果的身契塞进广袖里,却见雁书白着脸走进来:“...小姐,咱们家去问吧。” 玉萱皱眉:“怎么了?” 雁书附耳说了句什么,玉萱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一脸惊恐的对何珊珊说道:“姐姐我不久坐了,有要紧的事情!” 181复杂 何珊珊还从没见过玉萱如此不顾场合的大惊失色过,是到那蜜果许是背负江家的一些阴私,她连忙说道:“那你快回去吧,带着蜜果一起回去。” 玉萱扶着青棋匆匆的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就不跟是伯母道别了,姐姐您记得帮我带声抱歉。” 何珊珊说道:“别太着急,人反正在你手上跑不了。” 玉萱心里一惊如千层浪轮流拍过,刚才雁书说的那句话实在是匪夷所思,两辈子加起来也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二门处石海处理完事情也低头进来,看见何珊珊正往外送玉萱,有些吃惊的说道:“才来多大会就要走吗?” 玉萱此时已经上了马车往外走了,何珊珊目送了马车出去,才转头对石海道:“那人的事情了了?” 石海道:“放心好了,将那人和他的小妾、儿子一起绑了塞进马车送回何家老宅了。他再不会来京里烦你!” 何珊珊点点头,闷着头往回走。 石海又问了一句:“你朋友怎么走那么快?” 何珊珊回头笑道:“谁家没点事情呢,夫君与我去上房陪老人家说会话才是正事。” 出来石家的大门,玉萱示意马车慢慢的走,然后就盯着对面忐忑不安的蜜果问道:“雁书对我说的是真的?” 蜜果点点头:“是我在原州时,有天二老爷喝醉酒对姨娘和奴婢无意说起的。姨娘听了也是震惊,开始还不相信,后来就着二老爷的酒劲套了出来,看样子是真的。” 玉萱又问:“这么重大的事情,二伯父又怎么会知道呢?” 蜜果见玉萱不信,又想哭:“据二老爷说这事情只老太太、大老爷和他知道,瞒着三老爷和几位太太。” 玉萱身体一松,倚在了马车壁上。 若蜜果说的是真的,那江玉茜所做的一切也就太可笑了,母亲在江家承受的各种委屈就太不值了,前世母亲的身亡,怕也同安庆那位祖母脱不了干系了。 玉萱又问:“那你知道祖母是用的什么毒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大姐的母亲慢慢药死的吗?” 蜜果摇头:“这就不太清楚了,老太太本来也打算用那个方法药死奴婢的。是赵姨娘不忍心,将奴婢偷偷放了出来。” 玉萱只觉得一阵恶心:“我可没问是谁放你出来的,你自己主动卖了赵姨娘算不算恩将仇报了?” 蜜果脸色一白,不敢再主动说话。 雁书见玉萱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递了杯水过去。 玉萱摆摆手,又问蜜果:“你还知道江家大院什么事情只管说出来,我不会送你回去的,看见前面那个拐角没有?在那里你就下车吧,天下那么大不要在京城附近晃悠了。” 蜜果哭了:“奴婢打小跟着姨娘,对江家知之甚少,若不是二老爷喝醉酒说漏了嘴,这个事奴婢和姨娘也是不知道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害死五小姐得,我是真的哄她玩呢。” 其实蜜果说的消息,已经够让玉萱震惊了,若对方再说出个什么惊天秘密来,玉萱都怀疑自己受不受的来。 她从袖子里扯出一张银票和身契递给了蜜果:“这是一百两银子和你的身契,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去吧。二伯母在内宅出不来,二伯父也去了任上,没人去跟一个逃奴过不去的,只是不要在京城周边徘徊了。今天你碰上我有条活路,那天堂兄们进京碰上了你就不好说了。” 蜜果有些不敢相信的接过了东西,怕玉萱反悔,匆匆塞进了怀里。 待到了长街拐角,玉萱敲敲车壁,马车停了下来,蜜果下车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直到看不到蜜果的背影,雁书才不安的问:“小姐就这么放她走吗?” 玉萱说道:“难道还留着她?万一被家里谁看见了,怕又给母亲惹场麻烦。” “可是...”雁书说道:“万一她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呢?” “说出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对我们又有什么坏处呢?”玉萱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只觉得心累。 雁书看了看青棋,青棋给玉萱盖上个毯子,示意雁书别再说什么。 玉萱眼睛虽闭着,心里却是如惊涛拍岸。 祖母为了父亲的前程慢慢毒死了大姐母亲,为父亲迎娶了阁老的女儿;然后又亲自教养着大姐和大哥和母亲作对,玉萱实在想不明白祖母到底为了什么? 若前者是为了自己儿子的未来,那后者呢?只为了做个恶婆婆吗? 玉萱又想起大伯父的生意来,资金一时无法周转,祖母拿出她自己的私房,又跑到京里来算计父亲和母亲。 就算亏损严重,背靠着父亲和二伯父关些铺子重新慢慢积累也不是过不下去,到底什么原因让安庆的江家对钱财欲求不满,要害死母亲来夺取嫁妆呢? 玉萱此时已经肯定前世祖母害死母亲,是为了母亲手里巨额的嫁妆,可她实在想不出原因在哪。 此前祖母只是为了压这个出身高门的儿媳一头,在钱财上倒也没那么重视;是从大伯父海上生意折损后,祖母才开始打母亲的嫁妆银子的。 玉萱头又疼起来,这些事情实在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以前只是听别人家的恩仇八卦,真发生在自己身边,她实在是没那个想象力。 有没有一种可能蜜果为了脱身胡诌的呢?玉萱突然坐直了身子,把身边的青棋和雁书吓了一跳。 玉萱突然想起当初江六求自己将她带出江家大院时,也是说要告诉自己一个关于牌坊的秘密,只是被后来的玉芳捂住嘴巴绑走了;后来听江七话里话外的意思,秦嬷嬷和江六也是为此而死的。 牌坊能有什么秘密?不是父亲求皇上给祖母的荣誉吗?还是说祖母和大伯父对钱财的欲壑难填难道与牌坊有关? 青棋见玉萱一会皱眉一会捂头,怕她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小姐别想那么多了,一步一步来总会知道结果。” 玉萱叹口气,她何尝不知道呢,实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不想。 “拐个弯,我们去祭拜下秦嬷嬷吧。”玉萱开口说道。 青棋和雁书忙点头,只要小姐不胡思乱想,大年初一去祭拜秦嬷嬷也是可以的。 182一锅粥 玉萱在外面溜达了一大圈,直到把刚得到的消息消化的差不多了,才回家去。 第二日安氏带上玉菁、江世垣、江世城等人去安府,只留了玉萱和江睦桐、江世圩在家里。 安氏本打算也带上江世圩的,都这会了江玉茜还没个消息,大概是不会来走亲了。 无奈江世圩不愿意跑去安府,同安家的哥儿比来比去,倒不如自己在家畅快。 好像算计着时间,前脚安氏刚走,后头江玉茜就带着陈家二公子来了。 不是不认这做娘家吗,大姐该走的亲应是安庆才对吧。 玉萱招呼着留在家里的秋凌和夏雨摆果子上茶水,心里有些恶趣味的想着江玉茜的来意。 她知道江玉茜母亲死亡真相后,不是不对她报以同情,可是关系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安氏的脸都被踩在地上了,同情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想办法多套一些江家大院的阴私然后透给江玉茜,让她们狗咬狗才对。 更何况,此时的江玉茜正一脸看戏的表情对着玉萱说:“前个儿在一个宴会上碰到了邢尚书府的二夫人,听说邢小姐与安家二表弟的好日子就在三月了,那一天你可会去?” 玉萱在心里抓住江玉茜打了好几拳,这才笑盈盈的回答道:“不知道呢,那一天要看母亲安排了,家里总要有人照顾父亲不是。” 江玉茜有些惊讶的看了玉萱一眼,转了转眼珠望向面色有些阴沉的江睦桐:“父亲可好些了?” 江睦桐生气江玉茜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他以为江玉茜不知道玉萱和安传武的事情,也不好怪罪于她。 听到大女儿的关心,他说道:“身上感觉轻便多了,每日里也能下地慢慢绕上几圈,平时几个孩子推着我去园子里逛逛,倒也不寂寞。” 病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种无事泡茶、每日赏花吟诗的生活,竟然也能慢慢忍受下去。 江玉茜放了心,看向陈耀:“你给父亲寻的千年人参呢?快拿出来。” 陈耀这才掏出个锦盒,双手举给江睦桐:“这是我特意寻来孝敬岳父大人的,都已经长成人形了。岳父大人久病虚弱,每日里切上薄薄一片泡水喝最养生不过。” 江睦桐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个长成人形的人参,他也不惊喜也不推辞,顺手就放在了身边的几桌上,笑着对陈耀和江玉茜说道:“孩子们都费心了。” 他自打江玉茜进门就扫过了,这两个孩子只带了这么个人参上门,说是走亲,怕是只为了来探望自己吧。 想起江玉茜和安氏不可调和的矛盾,他真是有些为难。虽然欣慰江玉茜能想着孝敬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可是也不能太纵容她对安氏不敬。 江玉茜见父亲对礼物并没有显出多欣慰的表情,面色就有些不虞。 屋子里是只有江睦桐和陈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江玉茜和江玉萱二人,竟然各顾各的玩着手上的饰品,谁也不搭理谁。 江睦桐只装看不见,好在江世圩听说姐姐来了,喜滋滋的进来与姐姐、姐夫见了礼,坐下说话。 屋里这才热闹起来。 又有下人来报:“大房的姑奶奶和姑爷来了。” 玉萱外头想半天,才想起大房的姑奶奶是江玉芳:姐姐这排字改的,好多时候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她朝着江玉茜方向瞟了一眼,江玉茜脸色果然不自然起来。 玉萱对下人说道:“芳姐姐来了,快请进来。” 江玉茜却立马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和夫君先回去吧。” 说着就拉起二丈摸不着头脑的陈耀。 玉萱笑:“大姐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来了总共没两个时辰呢,什么叫时间不早了?厨房处我已经吩咐下办桌席面了,大姐难得回娘家一趟,不会连饭都不吃就走吧?” 江玉茜猛的回头瞪她一眼,却见玉萱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她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玉萱知不知道袁春当初纠缠自己的事情。 两人打眉眼官司的功夫,江玉芳和袁春已经进了院子。 玉萱隔窗一看,袁春急急的往上房里走,江玉芳一脸的不情愿和愤恨,以及掺杂的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千年等不来对方上门一回,这会儿倒都齐了。 看两人这神色,不会是袁春听说江玉茜来江府走亲,才匆匆打着江玉芳的旗号过来了吧? 玉萱可不知道自己真相了,江玉芳和袁春一进屋她就迎了过去,挡住了袁春火辣辣射向江玉茜的目光:“二姐、二姐夫,过年好,有没有准备我的红包呀?” 称呼上,少不得按着江家大院的来,玉萱有一次深感亲姐姐折腾事情的脾气实在是... 江玉芳紧咬着牙,好像屋里所有人都洞察袁春的企图一样,她努力让自己高昂着头:再爱慕又怎么样,袁春娶的是自己,江玉茜嫁的没有自己好。 玉萱翻了个白眼,反正自己最小,索性装傻充愣的向两人伸手又问了一遍:“二姐、二姐夫不会大过年的连妹妹的红包都不准备给吧?” 袁春尴尬的收回目光,从袖子里抽出个荷包递到玉萱手上,然后拱手道:“有的有的。” 他又向撩起袍子向江睦桐跪下磕了个头:“给三叔拜年了,三叔身体可大好了?前一段时间我在外地没能赶来探望三叔,还望三叔见谅。” 袁春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江睦桐忙道:“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吧。你这孩子,好歹等下人铺上蒲团再跪,小心伤了膝盖。” 江玉芳恨的牙都要咬碎了,跟着上前给江睦桐磕过头,就紧紧立在袁春身边,就怕他闹出什么丑事。 江玉茜自袁春两人进来,就往陈耀身后缩了又缩,心里升起一股恐怖之情,这袁春胆大包天,都各自婚娶了还用那种黏糊糊恶心人的目光看自己。 陈耀感觉到江玉茜的发抖,又瞟了眼袁春,眉毛扬了扬,心下不爽。 袁春的花名,他又怎么会没听过?没想到他倒有胆子觊觎自己的妻子,若不出这口气,以后他陈耀还怎么在京里混。 玉萱可不管这几个人的心理活动,她数了数荷包里银裸子,又转头望向陈耀:“大姐夫,二姐夫都给了,你的呢?” 183叹息 陈耀笑了笑,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个银票来:“我也没用红封封起来,妹妹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玉萱上手就接了过去,她可不嫌弃。 一想起自己要在江家大院安插人手,银子顿时有些不够花了。 她皱着脸叹气,书上常说一文钱难死英雄,看来诚不欺我。 江睦桐看自己的小女儿突然像个财迷一样四处讨新年红包,尴尬的”咳”了几声。 玉萱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我最小了,姐姐姐夫本来就该给我红包的,难道父亲您嗓子又不好了?” 江睦桐哭笑不得:“带着你两个姐姐去暖阁说话吧,我们爷们说些外面的事情,怕你们听的无趣。” 玉萱正想着怎么把袁春和江玉茜分开,听江睦桐这么安排正合心意:“这样最好,回头我和姐姐们就在暖阁吃饭吧,你们男人们要喝酒,我可闻不惯那个味道。” 江世圩却有些焦急:“我还要跟大姐说会话呢。” 玉萱撅嘴道:“那你也来暖阁呀。” 江世圩面色一哂,气呼呼的坐下再不说哈。 玉萱一手拉一个,扯着江玉茜和江玉芳进了暖阁,根本不在乎江世圩生不生气。 江玉茜坐下后,终于缓过劲儿来,朝着玉萱感激的一笑,又望向江玉芳:“二妹妹过的可好?” 江玉芳咬了咬嘴唇,说道:“托大姐姐的福,过的很好。” 许是心里有鬼,江玉茜总觉得江玉芳话里有话,当初袁春时不时的送东西过来,江玉芳也是在跟前的。 她心里叹口气,这好姐妹怕是做不成了。 江玉芳见对方不说话,试探着问了句:“大姐今个儿怎么想起回这来了?” 不是说不认这里是娘家吗?怎么今天这么巧,她一来,袁春就哄着自己来三叔这里走亲,是串通好的吗? 她可不愿意去想,是自家夫君时时刻刻注意着对方的行踪。 江玉茜没有回答她的话,这个妹妹看样子魔障了,自己说什么恐怕都落不了好,不如不说话的好。 江玉芳还要追问,玉萱也有些烦了:“父亲在这里,大姐不来这难道去你那?二姐姐,今个儿就好好的吃顿饭,平平安安的回家去,大姐不乐意理你,你就不要追着问来问去自讨没趣了。” 江玉芳愣了半会神,眼圈红起来:“亲姐妹就是亲姐妹,眼下合起伙来对付我这个外人了。当我不知道呢,如今你们三房自己改了排字,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的自成一家了,我算什么?” “你知道就好。”玉萱对江玉芳颇有些不耐烦。 这个堂姐,有好处时巴结着,得了好处就跟着江老太太反咬自家。 父亲不省人事那半个月,她这个侄女可连个影都没露。 江玉芳见玉萱怼自己时,江玉茜依然把玩着手上的玉串。 她心里更加认定江玉茜心里有鬼:“往日里咱们姐妹一处,何其亲热。如今大姐看着我被人挤兑竟不发一言?” 江玉茜依旧不说话。 江玉芳恨道:“前一段时间我小产,大姐是不是在自己家里偷着乐呢?” 江玉茜终于抬起头,皱眉道:“二妹妹小产了?怎么没人向我提起?” “大姐装什么糊涂?我怎么小产的难道夫君没告诉你?今天你们俩个约好的来三叔家里,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江玉芳眼睛里透出疯狂的光芒,越说越溜:“你设计陷害江玉菁反而害了我,你难道心里就不愧疚吗?还是你已经与袁春私相授受在先,接过被我截了胡心里不甘,处处挑唆着他对我不好?” 江玉茜根本没想到江玉芳连脸面都不要了,当着玉萱和屋里的丫鬟们脱口而出这种话来。 若跟她争论,事情必定闹的更大;若不争论,难道就默认了对方的说辞不成? 她气的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看着江玉芳,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位往日亲密无间的姐妹竟然如此恶意猜测自己。 “啪”玉萱扔了个木雕在江玉芳脚下:“二姐慎言!若是再恶意中伤自家姐妹,休怪我把今天的事情禀告给祖母!” 江玉芳回过神来:“祖母?你拿祖母来威慑我,可不可笑?” “祖母若是听到你不分场合中伤自家姐妹,你以为她能饶过你?”玉萱重新坐下:“我们三房不在乎祖母的惩罚,你们大房可还要指着她老人家过日子呢。” 江玉芳气极:“是你们指着我们家过日子,若不是我父亲,二叔和三叔哪来的银子读书做官!” 玉萱冷笑:“往日里花的大伯父的银子,这几年每年往公中交的只多不少。倒是大伯父海上生意破产,影响了其它的生意,如今举步艰难,二姐不会还被蒙在鼓里吧?” “你胡说!”江玉芳有些不可置信:“若家里艰难,何以我的嫁妆依然丰厚?父亲母亲也从未提起?” 玉萱道:“你的嫁妆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只是前一段时间祖母跑我们家来,看见银子两眼放光的模样二姐难道忘了吗?我母亲的嫁妆银子差一点都被算计过去补你们家的窟窿。” 她又转向江玉茜:“大姐不会也不知道吧?当初母亲把嫁妆给你,再三叮嘱你不要告诉祖母,难道凭着大姐的聪明就没想出来?我可是记着你分文没向祖母透漏,直到出门才拿出来,祖母当时那个脸色大姐不会没看见吧?” 自然是看见了,她虽不知道安氏为什么那般吩咐,却也自私的瞒了下去。 幸亏瞒了下去,后来祖母要吃了自己的神情以及看见那么多的嫁妆时心疼的表情,第一次让江玉茜对祖母对自己的疼爱产生了怀疑,她只是不敢细想罢了。 看着江玉茜的表情,玉萱心里大概知道了些东西。 她长叹一口气,怀疑了就好,怀疑了才能在以后面对真相时能迅速的接受,然后反击。 这顿饭终究是不欢而散,晚间安氏面色不虞的回来时,玉萱只说江玉茜和江玉芳来了,也没过多透漏。 在场的丫鬟,安府的是有青棋一个,自然也不会多嘴。 184榜下捉婿 虽然不明白二舅母急巴巴的将安传武的婚事安排在恩科之前是什么用意,也不知道自己都表示无所谓了,母亲为什么还整天吊着张脸。【零↑九△小↓說△網】 玉萱可没心思再理这些情情爱爱,她一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就是保全家人。 最起码也不能再像前世那般被人凌辱到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是她经验少,母亲自己都受惯了帮不上什么忙,一时有些一筹莫展。 倒是正月十五的恩科成绩早早的下来了,虽不知道皇帝出于什么心理把这么重大的考试放到正月十五,成心不让人过好年。 一大早于管家就跑去看榜还没回来,玉萱想着哥哥这回十有八九是要考中,倒也不似安氏和玉菁那般坐立不安。 她戴上帷帽,带着雁书和染画偷偷溜出府去。 来的地方也不远,就是隔壁刘政、刘琪兄妹空下的宅子。 年下刘琪崴了脚,自己排雁书去了两次都没有见着人,都是刘政身边的来兴出来答话,也不知道做的那些点心和花笺收到了没有,也不给个回音。 不过那兄妹两人不在府里住着,倒便宜了玉萱行事,如今刘府俨然成了她的地下根据地。 此时长春带着江一、江二等人早早等在了前厅里,刘府一干管事对这位把刘府当自己家后院的主儿,好似默许了一般缄口不言,甚至殷勤备至。 玉萱吩咐了长春一些事情,让染画带着他们具体去操作后,自己就在别人家的园子里溜达。 雁书又想起刘家公子似乎对自家小姐有些图谋不轨,不无担忧的说道:“小姐,这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家里。虽说刘家让咱们帮忙看顾着宅院,也不能就像溜达咱们自家似的吧?” 玉萱已经进了养花的暖房,根本没听到雁书的话,只是惊呼道:“这才二月,怎么百合就开了?” “小姐有没有听我说话?”雁书真相大着胆子抓住自家小姐问一问,到底几个意思。 玉萱茫然的回头:“说什么?” “.....”雁书一时泄了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萱又转回头去,研究那一片的百合:“你说是不是因为暖房里暖和的缘故?刘家不是家财散尽了吗,竟然还搭建的起费银子的暖房,而且还将花花草草样的这么好,太败家了。不知道是刘公子的意思还是琪妹妹的意思。” 玉萱自顾自的摇头说着话,雁书在背后翻了个白眼,四处打量一番。 暖房里只这一块的百合被精心照顾着,其它地方也没什么名贵花草,这刘家也是打肿脸冲胖子。 玉萱小心翼翼的搬了盆百合:“咱们屋里也挺暖和,你说搬一盆回去应该养的活吧?你快闻闻,清新淡雅多好闻呀。” 雁书有些失色:“小姐,主人家不在,您这样好吗?” 玉萱愣了愣,差点忘了这是刘家的花房了,她有些失落的放下花盆,却听外面一片喧哗。 有人大喊着:“把门关上!全关上!任谁也不许开!” 雁书闻言变色,忙探出头去看。 外面来兴气急败坏的指挥者家里的下人,关了大门关二门,关了二门关角门,一直关到了园子里的花房处。 来兴身边立着的刘政,也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个姓张的管事,早早看见雁书露出头来,一心要提醒主子却总是被来兴打岔过去。 雁书走出花房,冲着刘政道了声万福,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政冷不丁的在自己家里看见雁书吓了一跳后,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忽而镇定下来,揉了揉脸笑道:“雁书姑娘,你家小姐也在?” 雁书更加肯定刘政有不轨之心,可这是人家家里,只能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小姐看花房里百合花开,一时看的有些忘情。” 她才不会说为什么来你们府上呢,小姐做的事情可不能被这人知道了,万一拿来要挟怎么办? 刘政已经望向了她的身后,眼睛里充满了春意:“江小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玉萱走出来,有些尴尬的说道:“刚来,以为刘公子不在家呢” 刘政道:“我是一直在堂叔家住着呢,今天出来看榜顺道回家来看看,多谢江小姐照顾,家里才如此整洁利落。” 脸皮再厚,玉萱这会也不好意思起来:“我又没做什么。” 宅子都是刘家自己的下人在照顾,自己来真的每次都是吩咐长春做事的。 刘政好似没看见玉萱的尴尬,接着问道:“听雁书姑娘说你在花房里,里面的花可开了没有?” 玉萱道:“别的还好,只是那些百合开的正好,不如你搬几盆带到你堂叔哪里去,送给大家摆在屋里。这么淡雅的百合只在花房里盛开,岂不浪费?” “小姑娘的心思就是细腻。”刘政道:“你这样安排正好。” 说着他就吩咐来兴带上人去搬几盆,回头送堂婶和几位堂嫂一人一盆。 又见玉萱有些眼馋,刘政心下了然:“江小姐也搬两盆回去,不是你照顾,这些百合也开不了这么好。” 玉萱忙点头,示意雁书去搬两盆去。 雁书不情愿的跟着来兴进了花房,心里直嘀咕:话里话外总往小姐脸上贴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玉萱好似才想起来问刘政:“琪妹妹脚好些了没有?你看榜了没有?” 刘政听玉萱问起没么时面色有些不自然,待听到问恩科成绩,这才笑道:“忘了恭喜你了,令兄高中榜首,今年的少年状元怕是跑不了啦。” “真的?”玉萱喜上眉梢,却也没忘了问:“那你呢?” 刘政有些得意的说道:“我也榜上有名,紧随令兄其后。” 玉萱更加高兴:“这下琪妹妹就不用整天为你发愁了,只是你金榜题名,怎么刚才却像被鬼追了一样?” 听前半句刘政还高兴,后半句就有些尴尬了,“咳咳”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抱着一盆百合出来的来兴“噗呲”笑了出来:“还能怎么着,刚才我家少爷差点被人榜下捉婿!” 185神游天外 刘政没来得及去捂来兴的嘴,就被他说出了自己囧事,气的对来兴吹胡子瞪眼,当然也没胡子只剩瞪眼了。 来兴挤挤眼睛,匆匆带着雁书将花往外面车子上送。 玉萱先是一愣,后指着刘政哈哈笑起来。 刘政干脆重新抄起手,45度角仰望天空了:这叫什么事儿呢,这才动了心,就在对方面前落了个大尴尬。 玉萱乐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总是被刘政看自己出丑,这回可看回去了。 “这么好的事情,刘公子又躲什么?不知道是哪家大人这么有眼光呢。”玉萱笑完了,绕着刘政上下打量了几圈,点点头:“其实刘公子玉树临风、长身玉立,看上去赏心悦目、干净爽利,确实是个美男子呢。” 一团可疑的红晕飞上了刘政的双颊:“你真这么觉得?” 玉萱点点头,凑近了刘政神秘的问道:“你还没说呢,哪家的大人这么有眼光呀?” 刘政“咳”了一声,说道:“听对方说是工部的一个主事,不过与邢尚书家是姻亲。” 玉萱面色就有些不好:“别人家的姑娘都死绝了吗?就显着他家了!” 刘政摸摸自己的下巴,想起玉萱那位安家表亲前几日娶的可不就是邢尚书家的小姐,他似乎有些真相了:“榜下捉婿我还只在戏文里看过,没想到还有机会亲身经历。” 玉萱望了他一眼,别过头去:“都不知道对方女儿长什么样子,你得意什么?多少年了也没出过这种事,怎么几年就出来了?兴许是他家的女儿其丑无比嫁不出去,才想着找个不知底细的榜上进士糊弄才对。” 刘政听了,眼睛弯的像个星星:“对对对,你说的很对,亏我跑的快。” 玉萱又问:“真是奇怪,怎么就专捉了你?难道就你长的好看?” 刘政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名词靠前的几个人,一个是令兄,也算书香门第,谁那么不长眼睛往枪口上碰?还有一个是袁春,可惜已经结婚了且花名在外,另一个就是我了,无名无籍,只是前阁老的远亲,出身寒门,可不久合了一些人的意。至于其他的人,貌似都太老了。“ 玉萱翻了个白眼,突然心里一动:“你说名次靠前的青年就你们几个?” 刘政知道她想问什么,说道:“你安家的表兄也是榜上有名,不过排位不太靠前,许是安家出了个王妃圣上不愿意他们家风头太过了吧。” 玉萱叹口气:“上不上榜其实我并不关心,只是为着外祖母着想而已。再说了,如今我自己都一堆事,哪有心情去关心他们去。” 又把心事说出来了,刘政很担心她把自己只是当成知心哥哥,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是你们家最小的女儿吗?全家都宠着你,有什么好忧虑的,不会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吧?” 玉萱白了他一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家人口够简单了,可....” 她突然想起刘家公子是个外人,不好把家里的阴私说出来。 刘政望着她突然警醒的样子,有些想笑:被堂姐推入泥潭、被祖母挑唆、被人偷了步摇....他看的江家热闹还少吗? 刘政心里一动,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你们家谁丢的步摇找到没有?” 玉萱愕然,想了半天想起姐姐那支被恶意偷窃的步摇:“这事你怎么知道?” 刘政就将那日在庄园里喝醉酒无意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并说了那丫鬟的打扮。 玉萱面上阴晴不定,家里的丑事果然全被面前这个人看尽了,自己都快成人家的笑话了。 刘政凝视她片刻,笑道:“你要不要杀我灭口。”或者直接成为自己人也就不怕丢人了,他在心里嘀咕了后半句。 玉萱扭过去半个身子,踢着脚边凸出地面的砖块,低声说道:“你不许笑话我们家。” 刘政道:“笑话什么,我还不是被族人逼的躲到远亲家里,连家乡都回不去。” 玉萱这才好受一些,转转眼珠问道:“你被族人逼迫时,没想过破族而出吗?那些族人现在对你还那么可恨吗?你都是怎么对付的?” 她脸上就差写着:有经验教教我呀。 刘政暗地里皱皱眉头,重新抄上了手,看了玉萱一会,直到玉萱有些自然的摸摸鼻子讪笑起来。 “破族而出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自寻死路吧?”难道他没想过吗? 可是在这样一个宗祠大于皇权的朝代,破族而出?笑话吧,除非不要功名不要富贵了,可惜两个他偏偏都想要,穿越一趟可不是来当落水狗的。 “自寻死路?”玉萱脸色渐渐正经起来,当年的哥哥怕也是功名尽失,从此沉沦下去了吧? 也许哥哥娶那个什么晋州大儒的女儿,也不失一条退路,可惜前世他并没有成亲。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命运拐了个角,一些没有出现的人出现了,或许自家的命运也能改吧? 她偷偷看了一眼淡定的抄着手的刘政,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号人,幸亏他出现,才能顺利找到常大夫救醒父亲。 这么转念一想,她对刘政又多了层好感。 刘政心里默念着这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不要看她,可是总忍不住的瞟过去,他心里叹息一声:自己这个发春的样子,可怎么办呀。 这小姑娘家里正上演宅斗呀,自己得多打听打听消息,说不准能帮上她。 雁书帮着来兴抱完百合转身回来,看见自家小姐和刘家公子又开始你看我我看你的神游天外了,差点哭出来:这是闹那样?明明隔壁大花家的老子娘的二舅母的侄女说没主子喜欢神游天外呀。 小姐什么时候添的这个毛病? 来兴“嘿嘿”得凑过来,小声对雁书说道:“你看多般配呀,我家少爷可是新出炉的进士呀!” 雁书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进士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江家不缺,有本事考个状元回来!” * @_@男主考不考的上状元呢? 186心有所属 几日后的殿试,刘政并没有惊艳的得中个状元。 倒是江世垣毫无意外得被圣上钦点为了本年的探花郎,骑马游街好不风光。 玉萱和玉菁早早在临街的饭店里定了个好位置,看着被荷包、手帕砸的睁不开眼得哥哥,两人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旁边屋里有人羡慕的说道:“本以为江家要沉寂下去了,谁知道人家儿子争气考了个探花郎。” “目光短浅的才会认为人家会倒呢,就算这次江三公子考不上,还有个淮阴侯在后面支撑着,谁敢小看他们家。” “对对对,差点忘了她家有个女儿要做淮阴侯夫人了,当年安阁老的嫡女下嫁给江大人做填房,多少人在后面笑话安阁老养了个痴情的女儿,以后可有她受的了,谁知道人家命好,儿女都争气。” “唉,当初他们家在京里可是最大的八卦,江家的老太太那场骂架真是史无前例,那安氏也够可怜的。” “怎么,你当时在场?” “嘿嘿...” 两人声音小了下去,应该是窃窃私语江老太太的精彩表现去了。 玉萱和玉菁听着前半段还挺开心,后面就有些面色不虞了。 玉菁气的要去踢隔壁的隔板,幸亏玉萱眼疾手快拉住了。 “姐姐稍安勿躁,人家也没说错。”玉萱劝道:“确实是当初那场戏太热闹,难保别人不拿出来讨论。好在哥哥争气,你也有好前程,咱们这一房可是出尽风头。” 玉菁道:“也算苦尽甘来,求求老天可不要在给我们家闹什么幺蛾子了。” 玉萱笑着点头,顺便朝窗外看了一眼。 却看见刘政也骑着马款款而来。 玉萱来了精神,探出半个身子过去:“姐姐快看,刘政!” 玉菁往外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早听垣兄弟说了,刘政这回不是榜眼就是二甲传胪。” 原本一甲三人最是风光,今年这场恩科:状元太老,榜眼袁春早早结婚,最受欢迎的就是哥哥这个探花了。 然而二甲的传胪今年也是个俊俏、未婚的少年郎,刚刚因为江世垣走过去而静寂下来的街道又喧腾起来。 临街的窗子又纷纷打开,也不知道这些大家的小姐们准备了多少荷包、手帕和鲜花,像撒雪片搬往刘政头上砸。 玉萱看着热闹,一激动想也不想的就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怕砸不到刘政,又顺手从桌子上捞起个茶杯包在帕子里,瞄准了就朝刘政砸去。 玉菁看的目瞪口呆:“你....你不怕把人砸伤!” 玉萱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探头看过去。 刘政心里其实很得意: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古人诚不欺我。 可惜金榜风光了,洞房在哪呀,他扯下飘头上的一个手帕,偷偷的往两边楼上瞟过去。 那天小丫头不是说要来街上给江世垣助威吗?不会已经助完威走了吧。 正胡思乱想见,就看见一道光冲自己飞来,他下意识的一伸手抓住,抬眼砸来的方向看去。 手感很硬,是个茶杯,是谁跟他有仇要害他! 然后他就看见玉萱探出半个身子,双手作揖的朝自己道歉。 刘政咧嘴一笑,顾不得被砸的生疼的手,将茶杯一扔,独独留下了帕子揣进了怀里。 玉萱见对方不怪罪自己,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然而玉菁却看的清清楚楚,刘政将妹妹的说怕揣到怀里的那个心满意足的表情。 她回头看看一无所觉的妹妹,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刘政自身的价值攀不攀的上自己的妹妹。 刘政急急的从街上回了堂叔的府邸,却见堂叔刘庆和候在他的房间里。 刘政赶忙整理了下衣服,走上前作揖道:“堂叔找我有事?” 刘庆和三个儿子,一个小儿子刘毅做了仪宾,圣上有心压制皇亲国戚插手正室,这个儿子怕是前程上也就那样了。 另外两个儿子,读书读的有些死,做官也不够圆滑,倒是这个远房的侄子才高八斗、思路开阔、处事圆滑,兴许能带着日薄西山的刘氏家族更上一层楼。 因此他对这个侄子,是真心的培养和教导,举全家之力来帮助他。 这会儿刘庆和却有些难为情的问:“你这回高中二甲传胪,是接着考庶吉士进翰林院还是直接出去做官?” 刘政想也不想直接答道:“考庶吉士进翰林院。” 刘庆和欣慰的点头:“这就对了,内阁大臣全从庶吉士里面选,你能有这个野心我就不担心你的前程了。” 他顿了顿又问:“你这金榜题名在不用怕族里那些人叨扰了,是不是就要搬回去住了?” 刘政感觉堂叔似乎要往什么方向引:“堂叔有事情直接说就是,我有能力做的一定全力而为。” 刘庆和“咳咳”了两声:“工部水利主事金大人你知道吧?” 刘政立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快刀斩乱麻的说道:“我知道,是不是他要把女儿嫁给我?若是此事,堂叔就不要再提了,我心里有人了。” 刘庆和松了口气,那个金大人拎不清,靠着姻亲邢尚书才做个一部的主事。 至于那个邢尚书,嘿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刘庆和对侄子心里那个人很好奇:“是哪家姑娘?要不要你两个嫂子出去打听打听?不论家庭背景,只要教养好姑娘品性优良,咱们就上门提亲去。” 刘政耳根有些发热:“嫂子们可能都认识。” 刘庆和更好奇了:“说说,你嫂子们都认识的,肯定是京里高门大户的姑娘,你金榜高中也是配的上的。” 刘政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江太保的小女儿,她外祖就是安山长。这事就有劳堂叔操心了。” 刘庆和一听是老友安山长的外孙女,仔细想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先让你嫂子去她们家探探口风,不行我就找老安这个匹夫,一定把美娇娘给你娶进来!” * 哎呀,终于进入正题了,男主和女主要成亲啦……可是小玉萱她愿意呢还是愿意呢? 187喜事 刘家的计划是等到淮阴侯大婚那日,让张氏趁着喜庆先讨讨安氏的口风。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女儿节一过安氏就为江玉菁的婚事操办起来,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也让京里众人看一看即使江睦桐退了,京里的江家三房依旧风光。 与槐树胡同的喜庆不同,随着江玉菁的婚事渐进,陈府的江玉茜越来越急躁,最后经发展到彻夜难眠起来。 陈耀发觉了妻子的不安,努力安稳道:“若是你不喜欢,咱们不过去凑那热闹就是。我反正在仕途上无心,以后咱们也与他们走不着。” 江玉茜闻言心里更加烦躁,只说到:“你多想了,我最近心里就像火烧似的睡不安稳,跟槐树胡同没关系。” 陈耀半信半疑:“那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一下?是不是过年过的,吃的东西太油腻上了火?” 江玉茜急着将他打发出去,点点头道:“丫鬟们请的我不放心,你亲自去医馆找个好点的大夫来,我只信你。” 陈耀又宽慰她一番,起身出去请大夫。 待他一出门,江玉茜就让春兰和冬梅出去候着,自己一人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那安氏真是好命,原以为父亲从侍郎的位置上退下来,就算江玉菁做了侯夫人,安氏也不过是日薄西山了。【零↑九△小↓說△網】 谁料到江世垣这次科考中了探花,前几天又顺利考中庶吉士入了翰林院。 最近自己随婆母出去应酬,见到的夫人话里话外都是对安氏的羡慕和恭维,她听着只觉得刺耳,却碍于婆母的冷眼不敢表露出什么来。 又想到浑浑噩噩度日的江世圩,江玉茜气的一甩袖子,却扫落一地的碎瓷。 门口的春兰吓了一跳,高声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江玉茜捂住滑裂了细长口子的手,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进来把碎瓷扫干净!” 春兰拿着扫帚进屋时,见碎的是二少爷最爱的那件宝石红观音尊,她眼皮跳了跳没敢多问,清扫过后赶紧又退了出去。 江玉茜自己找出帕子捂住了伤口,坐在了妆匣前发呆。 自嫁人后,祖母因为当初的嫁妆对自己远不如从前,如今安氏一系越发光鲜,她和弟弟没有为母亲带来荣耀反而被比了下去。 如今谁都道安夫人一声好,谁还记得太师太保江睦桐的结发夫妻。 江玉茜眯了眯眼睛,手伸向了妆匣盒子,摸出了最底层的那枚双鱼配中的一个。 这种玉佩最是常见,成双成对多用见于有情男女之间,江玉茜手里拿的,贵就贵在由一块冰种的翡翠雕刻而成,如冰一样透明毫无杂质。 想那陶夫人出身定陶首富,有这么对双鱼佩倒也不稀奇,只可惜袁春表错了情,将其中一个硬塞给了江玉茜。 她当初本想拿着这个玉佩做点文章,谁知道江玉菁蠢的为了个金步摇就能上当,若不是江玉芳那个蠢丫头一头栽了进去,在鸿胪寺卿府邸受苦的该是江玉菁才是,安氏也不会如今得意成这个模样。 想起江玉芳,她心底又痛了一下,大概自己就没有什么姐妹缘份吧。 江玉茜将玉佩重新放了回去,她见不得安氏一系太高兴,总要给她们寻些事情才不寂寞。 陈耀急匆匆的将大夫请了进来,江玉茜躲进帐子里只伸出一个手臂来。 一盏茶的功夫,大夫喜上眉梢:“恭喜二少爷,是喜脉!” 陈耀先是一愣,后咧嘴笑问:“你确定?” 大夫道:“断不会错的,应该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少夫人难道没有发觉身子有什么变化没有?” 江玉茜傻愣愣的呆在哪里,脑子里全是‘有喜’的冲击,哪里听得见大夫的问话。 一旁的冬梅代替她答道:“二奶奶小日子一向不准,是奴婢们疏忽了。” 陈耀听了急问大夫:“那您看孩子可还健康?” 大夫笑言:“少夫人身子健康,胎儿气息平稳,平时注意不要剧烈活动就好。” 陈耀这才放了心,又亲自送大夫出门,乐不可支的又跑去上房给父母报信,看在孩子的份上,母亲不会再对玉茜冷鼻子冷眼的吧? 江玉茜将手轻轻抚上了肚子,生命真是奇妙,那里有个小小的种子在成长,她不禁有些泪流满面:“母亲看,您也有外孙了。” 前几天还梦见有个白白胖胖的宝宝冲自己笑,没想到今天就有了。 她的心情好起来,就想到了江家三房安氏母女,不靠着她们,自己不一样过的舒心。 那江玉菁,不过是运气好,以她的脾气不一定过的好! 日子总是过的快,江玉菁静坐在床榻上紧张的鼻尖冒汗,面前众人的笑脸渐渐模糊。 玉萱使劲摇了摇她:“姐姐千万想什么呢不搭理我们。” 安佳莹笑:“许是热的吧,你看她脸上的汗。” 玉菁被摇的左右晃悠,头上的龙凤钗差点掉了下来。 她反手一把抓住玉萱:“你胡摇什么呢!” 玉萱颇为委屈:“莹表姐专程过来看你,你连个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你睡过去了呢。” 玉菁瞪她一眼,转头对安佳莹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刚出了月子吗?” 安佳莹掩嘴笑道:“足足做了两个月的月子,闷都闷死了,这么好的热闹怎么能少了我?” 玉菁道:“外甥洗三、满月我都没过去,也不知道长的可爱不可爱。” “我的儿子自然是可爱的。”安佳莹得意的说道:“你也别羡慕,说不准下一年你也抱着个小娃娃了。” 玉菁脸色红的厚厚的妆粉都掩不住。 这时菱香进来报:“大姑奶奶来给二小姐贺喜来了。” 屋里三人对看一眼,玉菁正要说:“谁耐烦理她。” 安佳莹却摁住她的肩头说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闹矛盾。” 她一张口,玉萱就明白过来,也拦着满脸不高兴的玉菁,对菱香说道:“将人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江玉茜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冬梅的手走了进来,笑道:“二妹不欢迎我吗?还要安王世子妃来解围我才能进来。” * 大姐又要出幺蛾子了,放心,这回不会让她得逞的。女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哪有照着一家使劲欺侮的? 188震怒 玉菁与她一向不对盘,并不拿眼去看她。 安佳莹贵为王府世子妃,自也是稳坐不动。 只有小小玉萱,似乎地位最低,只好浅浅的一屈膝:“大姐好。” 江玉茜点点头,屈膝向安佳莹行礼:“世子妃万福。” 安佳莹一挑眉,玉萱也是一惊:大姐何时能心平气和的向安家得人行礼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安佳莹看向江玉茜捂着得肚子,笑问:“江夫人多礼了,若是有了身孕还是好个清净点的地方休息一下,这里太闹腾别冲撞了。” 话音一落,玉菁和玉萱都看向了江玉茜的肚子。 江玉茜手上一紧,复又笑道:“亲妹妹的大喜日子我怎能缺席,看过妹妹我就回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玉萱心里嘀咕了一下,冲门口的雁书使了个眼色。 雁书同莉香紧跟了进来。 江玉茜面色不显,只在空荡荡的屋子转了一圈说道:“刚才我去潇湘馆转了一圈,也是空荡荡的。家里姐妹一个一个的都嫁了出去,玉萱妹妹是不是有些寂寞?” 见她突然转向了自己,玉萱一愣不解的看向她,雁书也被冬梅挡住了视线。 江玉茜笑着摸了一下玉菁靠着的锦被:“我已经看过妹妹了,也就不再多呆。等妹妹回门时我再来。” 说完又向安佳莹行了一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玉萱紧盯着她摸过的锦被,连个折子都没有。 江玉茜路过铺满喜服的桌子时停了一下,回头看玉菁和安佳莹正眼也没看自己一下,玉萱和她那个蠢丫鬟在锦被那里摸来摸去,冷笑了一下。 冬梅紧紧跟在她身后,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江玉茜伸手摸了下喜服便走了。 玉萱在锦被处摸来摸去,玉菁皱眉:“你干什么呢?” 玉萱没找出什么东西,收回手讪笑道:“我看母亲把好料子都拿出来给姐姐做锦被了,心里嫉妒。” 玉菁翻了个白眼:“没出息的样子,以后你出门时我给你比这好千倍的!” 玉萱一把搂过了玉菁的胳膊:“姐姐说好了可不许反悔,你做了侯夫人以后说不准能得到宫里的好赏赐,可不要忘了我呀。还有莹表姐,光给我送宫里的点心,我都这么大了,以后有什么华丽的布料花样一定也要记着我呀。” 玉菁被她摇的无奈,使劲将胳膊拔了出来,与安佳莹说道:“什么时候她才能长大呀。对啦刚才说到哪了?你说那江玉茜犯了什么邪,竟然跑过来给我道喜。” 安佳莹笑:“兴许是看你要做侯夫人,过来巴结了吧。她公爹不过小小的四品文官,在京里没有什么依仗,听说当初她回门日闹那一场,断了陈大人与姑父的关系,陶夫人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这会儿大概是转过弯来了。” 玉菁只是顺口一问,也不去深一步的追究,反正以后与江玉茜不会有太多交集。 只是玉萱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她沿着江玉茜走的路程在屋子里转了转,最后突然想起江玉茜貌似在喜服处停了一下。 她也停在喜服处,边摸索边问:“姐姐,你怎么还不换上媳妇?侯府的轿子说来可就来了。” 玉菁道:“怪沉的,一层又一层,幸亏是这个季节,如果再晚上一个月我非得给热死不成。” 然而玉萱并没有答话,她趁着安佳莹打趣玉菁的功夫,将莉香招了过去:“这个东西是姐姐的吗?” 莉香凑过去一看,是个晶莹碧透的绿色玉佩,她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是,二小姐没有这个东西,三小姐从哪里来的?” 玉萱右手下意识的按了按喜服的腰封,左手将那玉佩收了起来,笑道:“地上捡的,兴许是谁来看姐姐时给掉了,我拿去往前面去问问顺便看看母亲需不需要帮忙。” 莉香不疑有它,此时已有下人来通报侯府的轿子已经到了半路了,她忙着过去伺候玉菁穿喜服。 玉萱从玲珑馆一出来脸上就怒色尽显,看的雁书心惊胆颤:“小姐....” “你也看见了。”玉萱怒道:“若不是我仔细摸索,也发现不了腰封里挂了这个东西。若是姐姐以为是母亲给配的,不多理会穿了上去,那与此相对的那一半又在哪里,姐姐可给淮阴侯说的清楚?若是姐姐发现了,依她的性子立马会冲出去找大姐算账,到时候咱们家又成了京里的笑话,还间接得罪了赐婚的皇上,哥哥可刚进了翰林院!” 雁书眼皮直跳:“可是大姑奶奶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玉萱冷笑:“我也是奇怪,大姐做这么损人不利己得事情是为了什么?” 她将那玉佩在手里掂了掂,这种双鱼配一般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她问雁书:“你见谁身上有那一半?” 雁书摇头:“莫不是大姑爷送给大姑奶奶的?” 玉萱低头想了想:“大概不是,大姐怎么会把脏水往自己家身上泼。”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当初袁春看上江玉茜可是时不时的派人来送东西。 虽说每次都被玉茜悄悄扔了出去,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呢。 万一是那袁春的,想了想江玉芳初二时愤愤不平的脸和自私自利的性子,玉萱倒抽一口冷气。 江玉芳就算知道是江玉茜的陷害,怕也会带着大伯母把火烧到安氏这里来。 玉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自重新活过来后她本没想着要报什么仇什么怨的,只想着这一生能和母亲好好活到老。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家里的坑坑洼洼,渐渐的让三房远离祖母和安庆,谁知道她处处避让,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欺上头来。 既然守城这么难,那就迎战吧。 每次都那么被动,太侮辱人的智商了,也憋屈。 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对雁书道:“你把染画找来,将这玉佩交给她让她去前街找长春。” 然后又吩咐了一番,听的雁书心头直打颤,抹了一把冷汗往安然居找染画去了。 * 我嘞小萱萱,是亲生的,不被逼到墙角,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_← 189一群娘们 上房里安氏被安于氏、安丽以及一些亲眷围在中间,纷纷向她贺喜。 邢梦瑶是代替婆婆安王氏来的。 自打江睦桐封了太师太保,知道淮阴侯与江玉菁的婚事没有变化之后,安王氏心里就有了疙瘩。 后来江世垣高中探花,自己儿子名次不要说江世垣,连安传文都排在他前面。再加上邢尚书不要说坐首辅了,连内阁皇帝都不提名让他进去。 安王氏的心就像从云端“咻”一声跌落在地上,摔的碎的不能再碎。 连着几日她都称病不往安老夫人面前凑,安老夫人也像忘了这个人似的问都不问。 接到安氏的请帖,安王氏的脸火辣辣的,总觉得自己押错了宝,是以再见邢梦瑶就不如先前那么热络了。 邢梦瑶并不知晓内情,只以为婆母与安氏不和睦,姑嫂失和什么的她在邢家见的不要太多,为了讨好婆婆这次自告奋勇的从嫁妆里拿了重重的礼,随着安于氏前来祝贺。 此刻她正坐在下首,恭维安氏:“刚才我进门时看见门檐下有两个燕子窝,可不是姑母家双喜临门。” 安氏看了邢梦瑶这个抢自家女儿婚事的邢梦瑶,理她吧心里不舒服,不理吧毕竟成了自己的侄媳妇,一时犹豫着没开口。 安于氏耷拉下眼皮抿了口茶,也不答话:心底里她实在不喜欢二弟妹选的这个儿媳妇,自以为聪明,一进门就四处笼络人,好似以后安府是她们家的一样。 安丽面色就有些古怪,二嫂与姐姐的旧案虽然没人告诉她,不过捕捉的一些信息再加上想象大概也能猜出来。 邢梦瑶见自己一开口,身边的三位长辈突然就不说话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是真心想缓和婆母个大姑母的矛盾的,怎么就没人理解呢。 倒是刘家的张氏,不知道内里详情,见邢梦瑶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不忍,笑道:“你这小嘴倒跟你婆婆相似,吧嗒吧嗒的尽捡讨人喜欢的说,怎么这次你婆婆没来?” 邢梦瑶见有人递了台阶,松了口气说道:“婆婆其实也想来的,特特的拿出贵重的添妆要给菁妹妹送来,可惜她身上不太爽快,实在来不了。” 张氏今个儿来了个大早,就想趁没人时说说刘政和玉萱的亲事,谁知道安家的亲戚来的更早。 她的话就想往玉萱身上拐:“玉菁嫁的好是该拿出点好东西来添妆,这次垣兄弟和我家堂兄都考上庶吉士进了翰林院,以后前途是不愁了,只剩个玉萱怕也不是没人惦记,安夫人就等着京里大好青年上门提亲吧。” 若是安王氏在此,脸色肯定像开了染坊一样变化不停的,安氏闻言心里舒畅很多:“您言重了,不是我自夸,我家萱姐比菁姐更懂事知礼,我呀定要在这批庶吉士里给她扒拉扒拉。” 说完她有意无意的看了邢梦瑶一眼。 安于氏放下了茶杯,也说道:“咱们两家合起来也就垣哥有点出息能考上庶吉士,本朝阁老俱出自翰林院,大姑奶奶且等着浩命再往上提一提吧。” 安氏心里很是受用,面色就有些得意。 邢梦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些刺眼,总觉得两位长辈话里的意思是冲着自己,心里有个念头不及抓住就一闪而过。 她暗地摇摇头,笑自己又多疑了。 正巧玉萱走了进来,邢梦瑶自以为找到了同龄人,笑着起身冲玉萱说道:“萱表妹来了,我们正说你呢?” 玉萱一愣,同安氏一样不愿意搭理这个半路出来的所谓表嫂。 只是当着众人不好不答,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邢梦瑶的手,笑道:“说我什么呢?” “垣兄弟考上了庶吉士,菁表妹做了侯夫人,以后萱表妹找的人家怎么也差不了。”邢梦瑶说完就去看玉萱,以为她会面露得意之色。 谁知道玉萱脸一红,责怪道:“表嫂且莫如此说话,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哪里知道什么找人家!” 屋里气氛一凝,张氏诧异玉萱不是这么假正经的人,怎么这会变的...她端起茶碗做掩饰,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屋内安家人的脸色。 竟然都像理所当然一样,张氏心里有些犯嘀咕,不再开口多说一句话。 邢梦瑶眼圈却有些泛红:“萱表妹是怪我不会说话吗?” 玉萱已经走到安氏身边,回头笑道:“表嫂想多了,我是真的不懂。” 她心里也犯嘀咕:没想到二舅母给自己找了个白莲花的儿媳妇,一言不合就红眼睛摆出一副受人欺侮的模样,可惜了安家没人吃这一套。 旁边嗑瓜子看戏的安丽用胳膊肘撞了下安于氏:“你就不劝劝,回头二嫂知道你看着她儿媳妇受欺侮还不得找你麻烦。” 安于氏笑了笑,二弟妹这几日看邢梦瑶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的,也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邪。 不过她还是开了口:“邢丫头到我这里来,你这江家的表妹你是没接触过,说话心直口快性子最是爽利,与她们交往心里最是轻松,以后你会喜欢上的。” 邢梦瑶垂下头坐了过去,第一次见玉萱她就不喜欢,是她犯贱才想着讨未来侯夫人家人的好呢。 又有几位夫人过来,其中一个说:“哎呦幸亏没迟到,我刚看见侯府的轿子都到了胡同口了。” 果然她们就听到了唢呐喇叭的喜庆声响,安氏喜上眉梢,对玉萱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你姐姐院子里拦门去!管她侯爷王爷,我精心养大的女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接走!” 一句话说的众夫人哄堂大笑。 张氏按住眼角笑道:“没想到安夫人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呦,回头忙完了我可要好好找你说说话。” 安氏笑着推了她一把:“算起辈分来你也是嫂子呢,要不也过去帮着拦门赚个红包去?” 张氏步步不离安氏:“别了,我孩子都老大了让我跟一帮小姑娘抢红包,以后还不得让你们臊死。” * 起名无能不是一天两天了(⊙﹏⊙) 190被提亲 送走了闺女吃过了喜宴,安氏一回头张氏还在自己屁股后面。 再是没心眼她也知道这张氏怕是有事跟自己说。 等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安氏将张氏让进花厅,问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张氏倒是腼腆起来:“都让你看出来啦。” 安氏忍不住的笑:“今天你就没离开我的空,若不是有事你这爱热闹的脾气早去找同龄的人热闹去了,会跟着我这个老太婆?” “您可一点都不老。”张氏笑:“你看看整个京里,您这个年纪哪有没皱纹的。可是夫人您的皮肤还像那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您平日都吃什么用什么敷脸?” 安氏笑道:“少拍马屁了,我不吃你那一套。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到了这个份上,张氏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家那个远房的堂兄刘政您知道吧?今年考中二甲传胪进了翰林院,与你家垣少爷是同年。” 安氏点点头:“那孩子我知道,当初还是随着我家的船上京的呢。说起来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父母双忘,独自拉扯着妹妹长大,幸亏这次考中了” 张氏越听越不对味,怎么安夫人往苦情戏上去了,忙打断说道:“这小子乐观着呢,除了父母双亡是真的,我可没觉得他哪点苦了。” 安氏正要拿帕子准备按眼角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张氏说起八卦就兴奋:“那小子贼的很,小小年纪就把族里那群长老耍的团团转,以为将他家的财产分瓜完了,其实那不过是政兄弟扔出去的饵,大部分呀都被他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上次族里找了个探路的来他家闹腾,想探探他的底儿,接过政兄弟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就用江南的几件铺子把族里的长老给分裂了。我的天,为了几间铺子和田产,族里长老们自己就打的不可开交,再也没心情找政兄弟的麻烦。更绝的是,那些铺子和田产如今还在政兄弟手里。这次他考入翰林院,怕是族里人再闹也不敢抢他的东西了。” 安氏听的一愣一愣的:“我我一直以为那孩子破产了呢。” 张氏掩嘴一笑:“不是我说您,您可真没有自己的两个女儿精明。若是破产了,哪有银子买你们家隔壁的院子?这一片岂能是几百两银子就能住下的?” 安氏想想也是,当初还真没多想:“这孩子心机太重了。” 张氏顿时有种“是不是我说错话”的感觉,忙补救道:“若是一点心机没有怎么进入仕途呢?您看当官的有几个傻的?我家公公就是看上政兄弟那个聪明劲儿,才不遗余力的重点培养的。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我们家呀是没人才了,以后族里的风光就靠着政兄弟来延续了。” 安氏被她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明白这跟张氏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们家培养刘政是你们家的事情,与我说这个干什么?” 张氏真的有点急了:“我们家政兄弟一表人才,又是新出炉的传胪,至今没有个亲事,我们这心里急呀。” 安氏恍然大悟:“你是让我留意着些适龄的女孩子?” 张氏这回真的要扶额了:“你们家不还是有个没出嫁的姑娘吗?” “你是说萱姐?”安氏大惊失色:“萱姐还没及笄,刘政可以快20了!不行不行!” 虽说刘政前程大好,可是年纪差的也太多了,真要给两个人定了亲,别人会怎么说她呢。 其实这一次张氏也不是非要说成,刘政说了先探探安氏的口风,回头再议。 张氏见安氏的模样知道这次是谈不拢了:“安夫人别急,我就是想着两个孩子都没定亲,我家政兄弟虽父母皆不在了,可在教养品性上您也是知道的,配得上萱妹妹。” 安氏低头裁思:其实刘政无父无母倒也省了以后婆媳的矛盾,而且家有恒财萱姐也不会受苦,只是年纪也太大了。 若真给萱姐找个大那么多的想起二嫂那张脸,安氏皱皱眉头:“不行,大太多了。” 张氏道:“您再想一想,好歹多考虑几日,别这么早下结论。” 安氏答应多想几日,又记起玉萱跟那刘琪关系不错,也是见过刘政几面的,不如问问女儿自己的意思。 这里张氏透漏了点想结亲的意思不提。 再说江玉茜撑到喜宴也没看到玉菁那里有什么热闹传出来,怕是那双鱼配被带到淮阴侯府去了。 她就静等着后门的时候看看淮阴侯还要不要这个与人私相授受的这样一想,她心情大好,被陈耀扶着坐上了陈家的马车往回赶。 刚驶出了槐树胡同,就有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在后面追赶,边追边喊:“前面的车架停一停,你们掉东西了。” 陈耀耳朵聪明,听见了后头的叫喊,回头一看有人追赶,忙让车夫停下。 他探出头去问:“两位公子何事?” 乔装成公子哥儿的长春带着江一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们是不是也是参加太保府喜事的?我也是受江大爷邀请过来参加喜宴的。” 一听是亲舅子的朋友,陈耀就有了些好感,问:“不知兄台追赶我们的车架所谓何事?” 长春连连喘了几口气,掏出双鱼玉佩说道:“刚看嫂子上车时掉了这个, 幸亏是我捡起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能掉了,哎呦我这一通追赶呦”说着又用手使劲扇着风。 陈耀接过来看了看,眯了眯眼,回车里递给江玉茜:“这是你掉的?” 江玉茜在听到长春捡了东西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等到看到双鱼玉佩时脸色先是红后是白,不断的变幻着颜色。 陈耀并没有把东西给她,只在手上掂了掂,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半双鱼佩:“呵呵,正好一对。真好,真好,真是好呀!” 江玉茜听他连说了三遍“真好”,有脸颊好似抽筋了一样不受控制的跳动,很想去问陈耀怎么有那双鱼配的另一半,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明明放玉菁腰封里的,怎么会被弟弟的朋友给捡到? 191挫败 “没想到今日倒凑成了一对。”陈耀将双鱼配合在一起,晶莹剔透的玉佩发出柔和的光芒:“原来是我打错了人,也许不怨人家袁春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玉茜终于发出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惜声音有些底气不足,她实在怕刚到手的幸福突然间不翼而飞,江玉茜双手紧紧捂住了肚子,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呀,是谁陷害她! 陈耀也看到了她的动作,目光在她肚子上审视了半天。 其实他是相信江玉茜和袁春没什么的,可是手里的双鱼配又刺激着他不能不去想两人婚前是不是就有情有义了。 袁春有惜香怜玉的名声在外,江玉茜凭借精彩琴艺在西山梅花宴上一举闻名,两人难保不会惺惺相惜。 这种随时会被带个绿帽子的危险实在不爽的很。 陈耀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以后出门就让母亲带着大嫂去吧,你就在家安心养胎。” 江玉茜咬紧嘴唇,问道:“生完孩子以后呢?” 陈耀苦笑了一下:“那就在家看孩子。只要你不踏出陈家一步,陈家二房的夫人始终是你!” 江玉茜若不是个倔强的性子,也不会被江老太太利用各彻底。 她忍着泪说道:“夫君这是将我软禁了吧?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到庄子上去?” 陈耀心里有些狂躁,不耐烦的说道:“送到庄子上让你与袁春双宿双飞吗?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睡的着觉!” 江玉茜“呵呵”笑了两声,不再多问一句话,将脸别向了车外。 外面早不见了那两个送双鱼佩的好心人。 江玉茜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江玉菁没那个脑子只会阳谋,怕是江玉萱那个小不点吧。 她苦笑一声,小看了那个臭丫头了。 这次玉菁大婚,江家只来了老二房的江齐氏。 玉菁的亲婶娘、亲祖母竟然全没现身,连随礼也是按着公中的礼数让下人捎来的。 本家一个也不来,估计是想看看安氏在京里会闹什么笑话,不管自家怎么闹,在外面总是互相扶持,可若是被族人抛弃,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一个没有本族支持的人万事艰辛也被今人所不齿,就算为了江世垣的前途安氏也得向她们低头。。 然而老二房的江齐氏一接到请帖,就大张旗鼓的代表安庆过来参加喜宴,玉萱拉着她逢人就介绍这是江家的族长夫人,江老太太要的负面影响一点也没起作用。 此时安氏和江齐氏两人正闲话这安庆江家大院的众人。 江齐氏说道:“自打你们家老太太从京里回来,脾气就一天天大起了。我在北院里都能听的到她骂人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你们家大伯,怎么关了一半的铺面了,还是缺银子?我不只一次看见他被老太太骂出门去了。” 安氏不好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婆婆的坏话,只笑着去听。 “还有呢,你们二伯家倒是出了个出息的孩子,世堂去年中了个举人后,拒绝了家里给说的亲,跑去江州找他爹去了。”江齐氏也不在乎安氏的态度,只是把家里的情况说给她们知道,免得到时两眼瞎:“听说现在颇受你二伯的重用。你家二嫂若是想的开,有这么个儿子后半辈子也是能做老封君的,可惜呀” 她摇了摇头,余光看见玉萱又走了进来,眼睛顿时笑成个月牙,冲玉萱招招手:“多可爱的孩子,知书达礼、进退有度,还是三弟妹会养孩子。” 安氏这才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儿女都是债,在人前看着怪伶俐,背后就知道气我。” “这话可不对。”江齐氏笑:“谁家的孩子在父母面前不撒个娇打个滚的,能在外人面前懂礼懂节就是个好孩子。” 安氏笑着将玉萱搂在怀里,上下摩挲。 江齐氏看着发笑:“弟妹真是” 玉萱也不好意思起来,扭着身子挣扎出来坐在了一旁,问江齐氏:“堂婶婶刚才说我二伯家的堂兄去江州啦?” 江齐氏点头,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玉萱眼睛闪了闪,这个世堂堂兄竟然也知道上进了?真的很多事情与前世不一样了。 江齐氏和安氏又说到了江世垣,江齐氏问:“我说三弟妹,鸢哥的亲事你可有主意了?我怎么听说你家老太太要找三弟说说你们家孩子的亲事?” 安氏惊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江齐氏道:“我也是路过庆仁院门口时听了那么一耳朵,不过说的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姜嬷嬷和你大嫂,消息也就不能算假了。” 安氏立时有些坐立不安,玉萱开口说道:“真是怪了,什么时候祖母也关心起我们这一房来了?” 江齐氏不答话,只笑着拿起茶碗喝茶。 玉萱随即笑道:“不过可能让祖母白操心了,我哥哥已经与晋州大儒张文长张先生家的姑娘定了亲事,全晋州的百姓都知道。” 江齐氏听后惊讶道:“没想到你们家给垣哥儿定了这么好的亲事?” 安氏闻言朝她靠了靠,仔细询问道:“你也认为这是好亲事?” “难道不是?”江齐氏说道:“张文长在晋州学士里很有威名,若是垣哥有这样一个岳丈,将来在仕途上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安氏心里有一块地方微微一松,嘴里却说道:“毕竟那张文长离开政治中心太久了。” 江齐氏就有些不以为然:“我虽然没出过门,但是常听公公说起,若是当初你家老太爷若是能有个大儒做岳丈,也不会在他离世后你们家那么辛苦才出两个进士,而且” 江齐氏说道这住了口,看着安氏笑。 安氏也笑了:“而且也不至于让我家老爷背个吃软饭的名声对不对?” 江齐氏道:“你倒是学爽快了。虽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名声大大儒总比在高堂的岳丈让人更容易亲近,将来在仕途上进阶也少让人说道。” 安氏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垣哥倒是得了个好亲事了。” 江齐氏又将目光转向玉萱,问道:“萱丫头也快及笄了吧?” “后年才及笄呢,不急。”安氏望向玉萱,自己的小女儿突然间也这么大了,不服老不行呀。 玉萱见两人话题 192不许去 当初江玉芳还是从侍郎府出门的,自己添妆也没少给,可是换成自个儿的女儿就被人这么冷落,她们的孩子金贵自己的孩子更金贵。如此一闹,安氏本对江老太太有些纠结的心也不纠结了,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自己也别顾前顾后的想着讨她们好了。 江睦桐今天高兴,酒喝了少许,此刻被江世垣推着也回了屋。 江世垣看见母亲有些畏缩,往江睦桐身后靠了靠,玉萱看着好笑,问道:“哥哥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说来让妹妹乐呵乐呵?” 江世垣还没反应,安氏倒先扭了玉萱一下:“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 江世垣满脸通红,看向自己的亲爹。 江睦桐笑道:“今天张文长亲自来给玉菁道贺,顺便说了两家的婚事。两个孩子虽在晋州交换了信物,可是咱们家得有所表示,作为男方,过几天找个好日子咱们家请个冰人过去提亲吧?” 安氏听后,面色立时有些不好。安氏面色立时不好起来,江睦桐和江世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玉萱有些奇怪起来:“母亲?您不是心理已经认可这门亲事了吗?” 江睦桐和江世垣眼睛一亮,都看向安氏。 心里犹豫是一回事,可是嘴上答应是另一回事,安氏有些生气的对江睦桐说道:“这么大个事你在前面大嘴一张就自己做主了?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在场的三人顿时有些冒冷汗,原来安氏是生气不同她商量呀。 江世垣心里有些高兴又不敢显出来,只好用目光去求玉萱。 玉萱偷偷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江世垣知道那是给自己要好处费呢,忙点点头。 玉萱马上笑弯了眉毛,给安氏又是沏茶又是端点心:“母亲消消气,父亲和哥哥确实不像话,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通报母亲就敢私自做主呢?” 江世垣瞪大了凤眼,目光如刀子一样向玉萱甩去。 看着安氏心里有些舒坦了,玉萱笑道:“未来嫂子出身书香门第,教养上定是不差的,那天看嫂子举止有度进退有礼就是明证呀。” 安氏抬头正要说话,玉萱突然附耳过去:“这话可别让父亲听见,您想想,未来嫂子能那么大老远跑来找哥哥当面对质,说明是个胸有沟壑、敢作敢当、不卑不亢的女子,定不会被人欺侮了去。以后对上祖母,您是不是轻松很多呀?” 安氏心里憋着一口气,又听玉萱说的好笑,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再加上今天听江齐氏那话里的意思,江老太太怕是对自己家又有什么歪主意要打,如今容不得自己慢慢给江世垣寻摸媳妇了,好在那张家小姐除了太过大胆,其它没有拿不出手的地方,看自己儿子那样子也是喜欢的。 瘸子里挑将军,就是她了! 安氏少有时候这么干脆过,实在是被江老太太逼的:“既然如此,我看明天就是个好日子。【零↑九△小↓說△網】反正咱们家刚办了喜事东西都是现成的,我父亲正好在家里,冰人也不用找外人就让我父亲出面,也算看得起这个晋州所谓的大儒了。” 一言既出,全家欢喜。 江世垣当即说道:“那我去求外祖去。”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安氏气的直对江睦桐和玉萱说道:“你看你看你看,现在眼里就只有他媳妇了,以后这个家可还有我的位置?” 玉萱笑:“怎么没有,地位反而更高呢。母亲就要做婆婆了,可得拿出老封君的款来。” 江睦桐和安氏被她逗笑了,可是不一会安氏又皱起眉头来。 “母亲又怎么了?”玉萱这回就有些不理解了。 安氏叹气:“你哥哥最小都定亲了,圩哥和城哥可都还没影呢,不行我得把垣哥叫回来!” 江睦桐拦住她道:“先把垣哥的事情定下来,成亲又不着急。圩哥亲事虽难,降一降标准也是能寻到的,城哥我心里已经有些意向也是不难,夫人莫要纠结于此。” 安氏这才稳了稳心情,一抬头看见玉萱,想起白日里张氏的提议,心里又是一烦。 她挥手道:“我与你父亲有话要说,你早些回去睡吧。” 玉萱撅嘴道:“才来多大会就往外撵我,如今园子里就我一个人住可吓人了,母亲说好姐姐嫁人后我搬来东厢住的,什么时候搬呀?” 安氏道:“总要忙完这几日吧,你这孩子怎么又变的不懂事了?” 江睦桐看安氏一心要往外撵玉萱,心下了然,怕是有些事关玉萱的事情要问,于是开口道:“好囡囡,我今天也是撑到时候了,要休息,你先回去,明天父亲就让人把东厢收拾出来好不好?” 玉萱这才笑道:“那说话算话呀。” 安氏把她往外一推:“赶紧走!” 玉萱悻悻的出了上房,对青棋抱怨:“母亲有了媳妇就不爱我了!” 青棋和雁书好奇,纷纷问起“媳妇”从何而来,玉萱就兴致勃勃的给她们讲起张家小姐和哥哥两人不得不说的故事来。 这边安氏从窗户看着玉萱走远了,才让人把江睦桐扶上床去,细声细语的说了今天张氏的提议。 江睦桐听后垂下眼睑想了想:“刘政这孩子才学俱佳,如今那张氏又说他家产丰厚,看来不似作假。” 安氏有些着急:“这都是次要的,咱们的女儿能嫁给一穷二白的人家吗?我是担心他们家里没个老人,萱姐嫁过去后岂不事事操心劳累、诸多辛苦?” 江睦桐伸出手握住安氏的一双手安慰道:“你说的确实没错,可是家有老人若是不慈,萱姐岂不更受蹉跎?” 安氏一时无语,江睦桐又道:“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受别人家老太太的刁难,我就更加理解起你来,是我不好,让夫人这几年受苦了。” 安氏突然之间就泪流满面起来,赶紧的抽出手掏出了帕子要去捂眼睛,江睦桐一把拉过她抱了过去:“夫人就在我怀里哭吧,是我错太多了。把你娶进门没有好好爱护,母亲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却还是眼看你受刁难不发一言,是我错了。” 安氏哭的更大声起来。 关于玉萱的纠结,算是彻底没了声响,两人转而忆起过去的许多甜蜜来。 直到几日后玉萱说接到刘琪的请帖,要去隔壁刘家赏花,安氏才想起自己小女儿还有这么一茬桃花。 安氏对自己的疏忽有些脸红,实在是那天与江睦桐重温甜蜜,这几天两人就如新婚一样你眼里只有我,我眼里只有你。 至于江世垣的亲事、玉菁的回门、众亲戚的道贺、江齐氏的辞别,安氏都飘飘然的应付过去,全如在梦中一般。 此刻听玉萱说要去隔壁刘家,安氏才回过神来,那张氏这几日再没上门,刘政那小子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偶尔过来拜访江睦桐和江世垣,她差点忘了其居心不良,因此对玉萱的请求只有三个字:“不许去!” 193挖空心思 刘政已经知道堂嫂张氏在安氏那里碰了壁,可是安夫人也没有把话说死对不对? 他看着妹妹将请帖送到了隔壁,等来的确实玉萱委婉的拒绝。 看来安夫人那里十佳压力了,不急。 刘政是真的不急,他跟玉萱两人的年纪就是高中生和小学生的距离,怎么可以朝小学生下手呢,也太不要脸了。 不过既然来了古代,女孩们又成亲的早,还是早早的确定下来才对。眼见着玉萱一年大似一年,前面又出了个讨厌的表亲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若是自己已经动心还没别人半路截胡,那感觉就很不好很不好了。 所以刘琪这几天看到的哥哥,就是天天抄着手蹲在那埔依然盛开的百合面前一动不动。 她有些不明白,哥哥明明已经金榜题名,马上就要进翰林院了,怎么还一副失魂落魄、一筹莫展的样子? 这一日,艳阳高照、春光明媚,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日子。 刘琪一把拽住要去给刘政送茶的来兴,问道:“哥哥到底有何心事?你可知一二?” “....小姐,奴才也不知道爷这是怎么了,要不您过去问问?” 来兴愁眉苦脸,主子这样他就好过吗,哪怕挨顿踢也比主子阴沉沉的一言不发的好呀。 刘琪看来兴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摇摇头抢过了托盘,亲自给哥哥送过去。 刘政听到响动头也没回,最近几天他想出了很多计划可惜实践性不强,真是犯愁,尤其对古代这种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犯愁,万恶的封建社会,连个自由恋爱都不行呀。 “哥哥到底有何心事?不如说出来给妹妹听听,也许我能出个主意。”刘琪将茶盏摆好,也蹲在一旁。 刘政歪头看了一眼,想着要不要说给妹妹听?可是考虑着玉萱的名声,还是不要说给这丫头的好,万一她自作主张跑去江府咋呼一番,引起玉萱反感怎么办? 刘政蹲的腿有点麻,被满园的百合香薰的头晕:这玩意儿一朵两朵还清雅,一大园子的香气也太呛人了。 他站起身,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来兴这小子跟我那么久了还没学会泡茶,这是泡了多久了,那么苦?” 刘琪道:“来兴每天被你指使的跑来跑去,哪里有心思研究茶艺呢?我就奇怪了,咱们家里那里来那么多事情让他跑腿的?” 刘政“咳”了两声,他才不说是派来兴去打探陈家和袁家的八卦去了呢。 “玉萱姐姐泡茶最好了,听说在杭州时还专门请了先生学习茶艺。可惜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京里我只跟玉萱姐姐谈的来。” 刘琪托起腮帮自言自语,刘政心里一动:“最近你们闺中不是流行去茶馆聊天吗?家里憋闷人多眼杂,我看街上好多茶馆专门接待女客,多是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买东西累了,喊上三五好友过去品茶嗑瓜子聊八卦,你怎么不约上江小姐去呢?” 一听这个刘琪更泄气:“别提了,上次玉萱姐姐明明说好要带我去幽香阁品茶,顺便介绍我认识按察使家的小姐,谁知道侍郎府就出事了呢?好不容易等到年下,你又说玉萱姐姐脚崴了出不来,这一来二去我都大半年没见着她了。” 刘政听妹妹抱怨,眼神闪了闪,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心里却有了主意:“她们家确实事情多谢,听说江三公子刚定了亲,安夫人拉着她又四处给那两位哥哥相看,定是没时间陪你的。你也不要整天想着玩,好好把女红、书本也看看,将来我找妹婿也好找些。” 刘琪脸一红:“哥哥做什么拿我取笑?” “我是认真的。”刘政面色果然严肃起来:“你我自幼没有父母,教养上本就与其他人差一些。以前我不说是因为我功不成名不就,也给你说不了什么好亲,如今我慢慢要起来了,你也要对自己更加严格才是。别的不说,单看隔壁江三小姐与你年纪相当,礼仪姿态学识皆高你一等,你跟她玩在一处就没什么想法吗?” 刘琪喏喏的说道:“是羡慕玉萱姐姐好姿仪。” “那你还整天无所事事?”刘政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堂婶也是给你请了教导先生的,你可努力学习过?” “....没有” “从今天起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把以前学过的再温习一遍。另外我书房里那些书,每月看上一本,月底我要拷问的!”刘政说完转身就要回书房。 刘琪哀嚎一声,却也不敢不从,先给玉萱写了封信抱怨才回自己屋子着手学习事宜。 可惜她的信还没送出去就被刘政截了下来。 刘政装作仔细看信的样子,问吓得瑟瑟发抖的青梅:“每日小姐都做什么?” “读书、绣花、练习姿仪。” “嗯...”刘政很威严的哼了一声,余光瞟见青梅不敢抬头,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信收了,另外装了一封在信封里:“送去就赶紧回来吧,别多言!” “是。”青梅结果信,匆匆一行礼就赶紧出去了,少爷怎么突然想起查问小姐的信件往来了? 玉萱摊开信件,原来是琪妹妹怪自己没过去赴宴,说那日哥哥朋友来的很多,唯独她形影单调很是无趣,这次实在是憋的很想请玉萱去上次说的幽香阁喝茶说话。 “看来琪妹妹真是憋闷的太狠了。”玉萱笑着放下信,问青梅:“琪妹妹每天在家里都做什么?” 青梅答道:“读书、绣花、练习姿仪。” 倒是勤奋,玉萱点点头:“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会准时赴约的。雁书刚研究了两种点心,回头你每样装上一匣带回去。” 青梅点头应了,跟着墨琴下去找雁书去了。 待她们出了门,玉萱就有些犯愁,该找个什么理由出门去呢?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姐姐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对自己严格起来,大门也不许出二门也不许迈,就连最要好的琪妹妹的邀请也不允许去。唉,做人家的乖女儿好难。 194出门去 安氏在为江世圩和江世城相看媳妇,真是愁煞人。【零↑九△小↓說△網】 两人才学不成,母系不强,真正是不上不下的境地,放宽了条件吧,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小姐安氏自个儿又看不上眼。 玉萱进门时,安氏正对着一页纸唉声叹气。 玉萱就着母亲的手一瞧,有些想笑:“母亲何苦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是你给大哥说个公主,祖母和大姐也会觉着你是在害大哥不能出仕。” 安氏放下名单,叹气:“那怎么办?总不能不管?老太太把人往京里一放,不管不问的,我好歹应他们一声母亲,总不能也不管不问。” “大哥的亲事,母亲不如划出几个人选送去陈家大姐那里,让她帮着选择。”玉萱道:“至于二哥更好办,你把李姨娘叫过来一同相看,岂不两全其美。好了,她们心里知道是您挑的,不好了是她们自己同意的,能怪谁去?” 田嬷嬷也早见不得安氏劳心劳力最后还讨不到好去,听见玉萱这个提议当即附议:“三小姐说的极是,这主意最好不过!” 玉萱帮着安氏出了不少主意,安氏不知不觉也依赖起小女儿来:“这主意...真的可行?” 玉萱笑了:“若是母亲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外祖母和大舅妈,肯定也是这个意思的。” 田嬷嬷紧跟着也说道:“老祖宗和舅夫人肯定也是赞成的,夫人,老奴说句不敬的话,大爷和二爷到底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又被老太太教歪了,您是怎么做也不对,不如放手让她们自个儿选去。挑的好了您落个轻松,挑的不好了您也落不着埋怨。” 安氏也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她与江睦桐说好了要去郊外踏春,这都多会儿了还没出门实现呢。 “那就如此吧。”安氏说道:“回头我把给老大相看的几家人家抄下来给茜姐送过去,老二大晚上我让李姨娘过来看。” 玉萱想着出门的事情,催促道:“母亲不如现在就写,我给大姐送去。” 安氏斜看了她一眼:“真当我傻,往日你们在一个园子里住着不打起来就好,什么时候好到要去她们家找她去?” 玉萱面色瞬间通红:“被母亲看出来了,实在是听闻最近又流行些新衣衫,我想出去看看。” “那把凌云阁的裁缝叫到家里来就是。”安氏说道。 玉萱一下子泄了气,干坐在那里看安氏抄名单。 等抄好了,安氏看了看身边的丫鬟,犹豫着让谁去好,江玉茜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回头再被呲咬几句。 几个丫鬟也是知晓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秋凌走出来,笑道:“不如让奴婢去。” 安氏松了口气,若换成春草或者冬雪,她还真怕跟江玉茜吵起来,秋凌这两年倒是越发沉静勤快了。 安氏叮嘱了几句,秋凌拿着信出去,玉萱也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安氏知道她生气不让她出门,也不去理会。 玉萱一进远门,马上喊道:“染画,把你那身小厮的衣服给我拿过来!” 染画一愣:“小姐要做什么?” “少废话,快拿过来给我换上!”玉萱急匆匆的道:“你们在院子里谁也不许出门知不知道?若是母亲问起,就说我累了在自己院子里休息呢。” 幸亏母亲与父亲如胶似漆不愿意自己搬去东厢打扰,今天可不就便利了。 染画不敢违抗,给玉萱换了衣服挽了头发,雁书端着一盘点心黑着脸站在门口:“小姐又要闹哪样?” 玉萱笑:“你看你,快跟青棋学成了。来来来,今个儿我带你去逛街,别气了。” 雁书知道玉萱主意一起就一定要实现的,自己阻拦不了她出门,只好恨恨的道:“我自然是要跟着的,染画你在家里等着青棋姐姐回来好好解释。” 玉萱教好雁书怎么说后,就紧随在她后面出了大门。 今天长安当值,看见雁书带着个提食盒的小厮出来,忙迎了上去:“雁书姐姐,出门去?” “是,刚才夫人让秋凌姐姐去给大姑奶奶送东西,她把点心给落下了,我只好也过去一趟。”雁书有些紧张,悄悄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长安看了一眼她身后一直垂着头的小厮,笑了一下:“那您快起吧。” 玉萱路过长安身边时,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长安冲自己眨巴了下眼睛,她心里一惊赶紧快走两步跟上了雁书。 话说玉萱的装扮太过蹩脚,长安谁不知道自家小姐唱什么戏,好歹不能太刁难对不对,幸亏今天是她当值,否则小姐准有顿板子挨了,不过主子出门的安全还是要做好的。 长安叫过一个小跟班:“你现在这看一会儿,我去前街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一跑出胡同口,玉萱终于放下心来,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长安那小子是不是把我认出来了?” 雁书赶紧的接过食盒:“小姐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夫人要是知道了,奴婢的小命可就没了。” 玉萱笑:“没事,母亲和父亲如今感情甚好,这一小会她不会发现端倪的。快一点吧,小爷我带你去幽香阁品茶!” 雁书“噗呲”笑出来:“小姐可是小厮打扮,幽香阁让不让您进还二说呢。” 玉萱才不管,拉着雁书就往幽香阁方向走去。 刘政此刻已经在幽香阁西边大厅坐着了,本想定个雅间的,可是让他懊悔的是,天知道幽香阁是分男女的,男的在西边女的在东边,中间隔了个大大的人工湖泊。 东边的到不了西边,西边的到不了东边,只能隔湖相望,但凡有点越矩都会被人一览无遗,怪不得那些夫人都放心自己的女儿出来喝茶呢,怎么可能出事呢? 太贼了,古人太贼了,难道就这样隔湖愿望心上人?怎么通知玉萱一声呢? 玉萱也是傻眼,小厮不能进?什么意思?今天还怪自己扮错相了? 店里伙计又嘿嘿笑着解释:“我们幽香阁是个严谨的地方,男宾女宾是分开的,若是被女宾看到有别家的小厮随便出入,与我们店声誉有碍。” “我...我....我。”玉萱哪里知道还有这个规矩,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195不利出行 玉萱进退不得,雁书在后面小声提醒:“要不咱回去吧?万一夫人发现就糟了。【零↑九△小↓說△網】” 玉萱回头冲她说道:“要不你进去找一找,我在别处等着。” 雁书无奈,只好走上前去问店里伙计:“可否带我去刘家刘小姐定的雅间去?我要去回个话。” “真巧了,今天女客没一个姓刘的。”店家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穿戴皆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衣服,也不好得罪,只能客客气气的恭送二人回去。 玉萱和雁书一听没有刘姓小姐,有些着急,难道是日子记错了? “呦,夫人、小姐里面请,雅间已经备好了。”店家忽然热情高涨的奔向玉萱二人身后。 玉萱知道今天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有些兴趣索然的带着雁书往回走,却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来:“堂妹这是准备唱什么戏呢?怎么这身打扮?” 是不是出门忘了看皇历,万事皆宜只不利出行? 已经被人认出来了,何须再躲呢。玉萱干脆转过了身子,笑道:“这么巧,在这里还能碰到堂姐!” 来人果然是已经嫁入袁家的江玉芳,她身边还立着位容貌尚可、短小身材的姑娘,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能跟江玉芳说一块去。 江玉芳眼眸流转,笑对身边的姑娘说道:“你别见怪,这是我三叔家的堂妹,本来排行行四的,谁知道没分家她们自己就按着自己房里排起位来,整的我不知道叫四妹妹还是三妹妹,索性统一叫堂妹吧。” 玉萱不理睬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对方什么脾性玉萱一律笑容相对。 那位姑娘斜看了玉萱一眼,也笑道:“还没分家就这等行事,定不是个有孝行的人家,姐姐与她们身份也好。只是不知道你三叔是哪一户,以后我也好避着才是,可不要被人家误会我与她是一类。” 呵呵,玉萱想吐她一口吐沫。 江玉芳说道:“还有哪一家,槐树胡同江太保家呗。” 那姑娘确实脸色微变,江太保呀!她太知道了,虽说前任侍郎已经下野,可是人家的孩子争气呀:一个嫁入侯门做了二品浩命,一个当朝钦点的探花。 出门母亲还说这种人家可得好好巴结呢,谁知道江玉芳原来与她们家不合。 她态度一变,居然行了个礼:“原来是江家妹妹,算起来咱们还是姻亲呢,都是自己人。” 江玉芳面色有些尴尬气恼:“金妹妹这是做什么?” 玉萱也觉得莫名其妙,金巧儿解释道:“我长姐是邢尚书的长孙媳妇,邢尚书的孙女又做了安府的孙媳妇,算起来我和江家妹妹也是亲戚呢。我叫金巧儿,江妹妹叫什么?” “呵呵...呵呵”玉萱有些笑不出来:“大庭广众之下给你说的闺名怕不妥吧?” 玉萱已经不想与她们纠缠,转身要往家走,金巧儿拦住她:“今天我已经约了袁夫人不能多陪妹妹,不如咱们约好哪一日再来这里好不好?” 玉萱看着被扯住的袖子,一字一句的说道:“金小姐,我如今是个下人小厮打扮,您这么扯住我的袖子被人来人往的看见,恐怕与闺名不好。” 金巧儿突然恍悟,赶紧撤了手,羞红了脸说道:“是我唐突了,还请妹妹原谅。可是你一定要记着约上你安家表嫂和我一起相聚呦。” 玉萱笑了笑,暗地翻了个白眼:安家表嫂!呵呵... 一旁看着的江玉芳见玉萱一段日子不见貌似又漂亮了许多,金巧儿也巴结的上紧,暗暗生恨。 可是她突然想起母亲信里说的事情,突然心情好起来,也不在乎金巧儿去攀岩玉萱冷落自己:“金妹妹咱们先进去吧,你若是想认识安家的姐妹,回头我给你介绍另外两个姐妹,她们可一个是大理寺卿家的少奶奶一个是淮阴侯夫人。至于这位堂妹,不知道花落谁家呢,到时可别让金妹妹白费了力气。” 说完“咯咯”笑了两声,玉萱听着刺耳,却笑着说道:“难为堂姐还笑的出来,不知道姐夫伤好了没有。刚刚金榜题名就被人狠揍一顿,换谁也会成日在家守着,也是堂姐心大还有心情出来喝茶,不知道陶夫人怎么想?” 江玉芳想被谁掐住了脖子,笑声忽的一止:“你怎么知道?是你派人打的吗?” 玉萱不想跟这个蠢货在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只暧昧的一笑,带着雁书就疾步溜走了。 金巧儿没喊住,回头疑惑的看了看江玉芳,这两人感情不太好,自己还要不要与她交好? 刘政从阴影里慢慢踱步出来,虽说男女分开,大厅也是隔开的,可是对面的谈话却听的一清二楚。 来兴还自言自语:“这么巧,江小姐也出来溜达,可是怎么那身打扮?” 刘政在暗处眯着那双桃花眼偷偷看了看金巧儿,又看看江玉芳,敲了敲沉寂在自己世界的来兴,然后向外走去。 来兴刚跟上,刘政突然说道:“哎,你听说了没有?大理寺卿家的二公子前一段时间纠结了几个地痞流氓要去打一个人,说是有夺妻之恨。哎,不知道谁那么不要脸,俏想人家媳妇,这下倒霉了吧!” 来兴二仗摸不到头脑,问刘政:“公子怎么知道的?” 刘政却不再开口,远离了是非场所。 他的声音不打不下,正好被要进幽香阁的江玉芳听的清清楚楚,江玉芳心里一震,差点没有站稳。 原来如此,她说怎么问也问不出来,陶夫人也根本不让她靠近袁春。 原来袁春做下这种龌蹉事! 大理寺卿不就是陈府吗?大理寺卿家的二公子不就是大姐夫吗?夺妻之恨,大姐是一不做二不休,要撕下她的假面具吗? 江玉芳突然有些悲戗,仔细想一想,自己嫁入袁家过的何其不幸还得拜大姐所赐呢。 她身旁的金巧儿见江玉芳面色突然苍白,有些诧异:“袁夫人身体不舒服吗?” 江玉芳停住脚步,缓了缓气说道:“是有些不舒服,要不今天我们就各自回去吧,哪天我再给金小姐赔罪。” 196缘份 玉萱今天冒着被打一顿板子的风险出门,却一事无成,很是不开心。 过了街角眼看就是自家的胡同了,玉萱的脚步是越来越磨蹭,雁书有些焦急。 “小姐,反正今天注定什么也做不了,咱们赶紧家去吧。” 玉萱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后面有什么人会出现,她肯本听不进雁书说什么,一步三回头。 一辆车架终于出现在眼前并停在两人面前,刘政掀开车帘笑道:“上车吗?” 雁书正要拉玉萱不要过去,玉萱已经飞身上车,兴奋的说道:“刘公子,琪妹妹今天出门了没有?” 刘政笑:“没有出门,她去堂婶家看几个侄儿去了。” 玉萱有些惊讶:“可是她与我约好今日去幽香阁的,怎么会?” 见玉萱有些不高兴,刘政忙说道:“许是日子记错了吧。不过你今天这身打扮也不像出门与好友喝茶吧?” 玉萱有些不好意思,此时雁书也上了车不偏不倚正坐在刘政和玉萱中间,将两人隔开去。 刘政不以为然,敲了敲车壁,车架立时动了起来。 雁书满眼警惕:“去哪里?” “春光明媚,西山风景正美,我带你们去赏景可好?”刘政向后靠了靠,雁书这丫鬟护主的很,还是不要离的太近免的这丫头整幺蛾子。【零↑九△小↓說△網】 雁书有些傻眼,去看玉萱。 玉萱确实一脸的欢喜:“好呀,我也想去西山看看风景,可惜母亲不知道怎么了,连琪妹妹约我都不让出门去。” 雁书有些无语,看刘政这么样子明明是对自家小姐势在必得,偏偏自己小姐好似断了一根弦一样一无所知毫不避讳。 多好的小姐呀,怎么一遇见刘家公子就傻了? 雁书还在心里埋怨,却又听见刘政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哦,许是我家堂嫂刚跟安夫人提了咱们俩的亲事,安夫人还有些想不通吧。” 雁书被自己的口水呛的直咳嗽,玉萱也傻长着嘴瞪大眼睛去看刘政。 刘政微微一笑,又一字一句说道:“真的,那天你姐姐出门,我堂嫂逮着机会就提了提我与你的亲事,她认为咱们俩男未婚女未嫁很是合适,我自己也觉得咱们两个满有缘份,你说对不对?” 玉萱无知无觉的点了点头,其实根本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却见刘政又笑了笑:“原来萱萱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我就放心了。” 玉萱终于反应过来有了警觉:“我也认为什么?” “刚才我问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两个有缘份,萱萱点头承认了呀。”刘政突然委屈起来:“难道萱萱不这样认为?你小时候迷路还是我送你回家的,你在我堂婶家掉坑里也是我悄悄去通知的妹妹,还有....” “什么也没有了!”玉萱急急的道:“我不过出了两次糗不幸被你看见,怎么就算有缘份呢?那我跟我们家守门的家丁还有缘分呢,天天出门碰见!” 刘政想笑,面上却是委屈异常:“那能一样吗?那是你们家的人,仔细想想,两个陌生人不远千里相遇了并有交集,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萱萱,以前我总想不通为什么到这个世界里来,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为了遇见萱萱你。” 看着刘政瞪着一双桃花眼满脸的委屈之色,别说玉萱心里还真有些不忍,可是他说的那些话她怎么听不懂,而且还有些害羞。 “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玉萱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 刘政这时特别嫌雁书碍事,放在他来的那个时代,此时此刻应该去抓抓小手,顺势抱在怀里,此事就七八分成了。 偏偏在古代干什么事情身边总有个碍事的丫鬟、小厮,来兴被他踢在前面驾车去了,可是雁书是玉萱的丫鬟,他还要维持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呢。 玉萱只觉的今天过的有些刺激,假扮小厮出来被江玉芳瞅见,不知道会不会告诉母亲;如今又被惊爆刘政向自己提亲了。 这是老天看她最近过的太平有些不满吗? 夹在两个人中间的雁书只觉得脸庞发热心跳加速,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可是身为一个贴身丫鬟的本能让她开口道:“那个...刘公子,不如送我们回去吧,西山改日再看。” 说完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自家小姐,见玉萱没有反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刘政也怕把玉萱逼的太紧适得其反,只是有些不愿意这么快放人回去,只问玉萱:“萱萱怎么看?” 雁书真的很想爆粗口,看你大爷!可惜自己是个奴才,不能开口骂主子,她在心里念了好多遍“阿弥陀佛”才平息了一下自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玉萱却已经恢复了理智,正色道:“还请刘公子送我们回去。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二人私下谈论于礼不合;另外我是江家三小姐,不是你的什么萱萱,还请刘公子注意口德!” 这都上升到道德层面了,理智的玉萱真是不是他的好萱萱,刘政有些失落,却也不能不顺着玉萱。 他又敲了敲车壁,在外面憋的难受的来兴瞬间探进一颗头:“公子什么吩咐?” “送江小姐回去。”刘政不无伤感的说道。 一路无话,直到了槐树胡同口,玉萱实在受不了刘政桃花眼无精打采、俊俏的模样貌似要枯萎的模样,她柔了声音说道:“不如让堂嫂过几天再来,母亲最近琐事甚多怕是没时间考虑我的事情。” 刘政眼睛一亮,面色也鲜活了起来,玉萱觉得这样的刘家公子才是...哎呀,心怎么跳的快了。 她匆匆的下了车去,头也不回的就往家里走,雁书也紧紧跟上去,想赶紧离危险的刘家公子远一点。 直到两人进了家门,刘政才笑着收回了目光,萱萱说什么?等安氏不忙了再去提亲,这是同意了吧。 “萱萱说等安夫人不忙了再去提亲成算多些,来兴,你说这是不是同意的节奏?” 来兴苦笑,他怎么回答?万一安夫人还是不同意,公子再把火发自己身上。 刘政心里愉快,也下车来,对着后面跟了一路的几个人说道:“都到家了还跟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197事起 车后转出的却是长春等人。 长春抱了抱拳:“奴才们得负责主子的安全,还请刘公子勿怪。” “不怪不怪,你们做的很对!”刘政咧嘴笑道:“以后可不能让她在这样出门了,必须想办法撵回家去知不知道?外面太危险了,一个小姑娘家独自出门不妥,幸亏遇到了我。” 来兴一缩脖子,公子怕是最危险的吧。 长春不知道对方心思,很是感激的说道:“多谢公子,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他们转身正要走,刘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忙叫住他:“别忙走!” 差点忘了件大事情,刘政让长春跟他先回刘府去,说有要事给玉萱说,刚才忘了,只好修书一封让长春找染画给送进去。 来兴此刻越来越佩服自家公子了,撩拨姑娘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说什么有事情忘了要修书一封,鬼信呢,借信传情,又在人家江小姐心上加重了一笔吧! 玉萱悄悄的进了安然居,没有惊动上房一个人。 青棋、染画、墨琴见两人回来了,皆是松了一口气。 青棋不好说玉萱,只指着雁书埋怨:“小姐胡闹你就不能劝劝,也跟着出去胡闹。幸亏回来了,万一夫人较起真来安然居探望小姐,你让我们去哪变去!” 雁书也是委屈,垂着头不发一言。 玉萱被墨琴伺候着换了衣服出来,见状说道:“都是我的主意,雁书也是劝过的,你也别怪她了。” 青棋又转向玉萱:“小姐可不能在这样任性了,您不知道奴婢们心惊胆颤的多担心。不行,回头我就告诉夫人赶紧把东厢收拾出来咱们搬过去,在夫人眼皮底下看小姐还怎么乔装打扮。”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玉萱无奈:“折腾半天我肚子都饿了,有吃的没有?” 青棋惊讶:“小姐还饿着?不是去茶馆了吗,那里没点心?” 玉萱一噎,看了雁书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然后对青棋说道:“吃了,可是茶馆的点心太精致,不够塞牙缝。还是正经的饭菜管饱。” 一旁的染画和墨琴笑了出来,墨琴笑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让厨娘们给小姐赶做几道,小姐要吃什么?” 玉萱想了想:“也不要太麻烦了,下碗鸡丝面就好。” 墨琴笑:“还不麻烦,若是有现成的鸡汤还好,若是没有还不得现熬去。我还是看看有什么吧,小姐饿着肚子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待丫鬟们忙起来的功夫,玉萱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稍显幼嫩的脸,她实在想不通刘政看上自己哪里了。 她摸了摸脸庞,还在火辣的热着,想起车内刘政一口一个“萱萱”的叫着,好像熟识很多年的样子。 仔细想想,他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可是自己真的与他要做夫妻吗? 玉萱的脸愈加的烫起来,自己的缘份当真在刘家公子那里? 雁书端了热水进来,看见玉萱抚摸着支金镶宝蜘蛛簪,喊了一声“小姐。” 玉萱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将刘政以前作为谢礼的金镶宝蜘蛛簪拿了出来把玩,她红着脸又将东西放下。 雁书调好了水温,过来伺候她洗手,顺口问了句:“小姐莫不是也对刘家公子有意?” 玉萱默不作声的洗完手擦过脸,直到坐到外面炕上才小声说了句:“婚姻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雁书一愣,知道小姐大概是不反感刘公子的,且看夫人那里如何说吧,反正她最近一定要看好小姐,不能再被刘公子诳去了。 墨琴再回来时,面色不虞。 青棋掀开食盒一看,正是小姐点的鸡丝面另有四道爽口的小菜,于是问道:“这不正合小姐心意吗,你又是怎么了?” 墨琴愤愤道:“今天夫人出门去,不知多晚才回来,家里就前面几个爷吃饭。四个小灶大爷占了三个来炖汤!又是牛宝又是泥鳅,也不嫌腥气!” 青棋脸一红:“大爷想吃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你在这打抱什么不平?可别再惹事了,回头谁都救不了你。” “据说里面还有些草药。”墨琴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因为有四个娇滴滴的通房伺候着,所以大爷要补着?” 青棋推了墨琴一下:“随他如何,跟咱们没关系!你可知道祸从口出!” 墨琴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大爷再这样胡闹,到时候是夫人的麻烦,要不要告诉小姐?” 青棋低头想了想:“小姐毕竟还在闺中,别污了她的耳朵。” 玉萱已经听到了动静,在屋里喊:“说什么呢不让我知道?” 青棋和墨琴忙进屋来,将面和小菜摆好了,请玉萱用餐。 玉萱也算是饿了一天,问道鸡丝面的香气食指大动,一口气吃光了一碗面。 放下碗筷,玉萱才想起刚才青棋和墨琴在屋外嘀嘀咕咕的,问道:“刚才说什么呢你们?” 墨琴推了推青棋,青棋推了推墨琴,两人都不开口。 玉萱笑了:“这是要成心瞒着我了?” “不是的。”墨琴忙道,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青棋组织者言词说道:“墨琴过去催饭,看见四个小灶大爷占了三个用来炖汤,有些忿忿不平。” 墨琴也紧跟着说道:“咱们三爷金榜题名,二爷窝在姨娘那里不惹事情,倒是大爷不事生产还大把的花着老爷夫人的银子!” 玉萱皱皱眉头:“大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出去惹事就好。不过眼看着要做晚饭了,怎么厨房还用三个小灶给大哥炖着东西?母亲的燕窝可熬上了?父亲的药膳炖好了没有?” “回小姐,夫人刚刚出门去了,田嬷嬷吩咐下来先别急着做夫人的膳食。”墨琴忙答道。 自父亲生病一来,但凡宴请母亲都不出门去,就算如今哥哥高中姐姐嫁人,母亲也只是在家里办个席面,终日在家中守着父亲,怕下人照顾不周。 所以玉萱有些惊讶:“可知道母亲去了哪里?为了何事?” 198急切 厨房并不知晓夫人是为什么出门,墨琴自然也没去打听。 玉萱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需要母亲急匆匆的出门去,站起身说道:“去上房陪父亲说会儿话去。” 上房里出来掀帘子的是母亲身边的夏雨,春草和田嬷嬷都随了安氏出门。 玉萱先不进屋,悄悄的问道:“夏雨姐姐,母亲因何事出门?” 夏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看里间压低了声音说道:“秋凌回来说大房的姑奶奶跑去大姑奶奶那里闹,把大姑奶奶撞的小产了。夫人怕老爷受刺激没告诉他只说安老夫人有事让她过去,小姐呆会可不要说漏嘴了。” “怎的陈府就任着堂姐胡闹?袁家不去管吗?”玉萱有些想不通。 夏雨道:“谁知道呢?秋凌也没说清楚,大姑奶奶的婆母怕说不清楚,让一个管事婆子跟着秋凌过来请夫人过去。据秋凌说,陈家也派了人去袁家讨个说法。” 玉萱陪着江睦桐将近两个时辰,入夜许久安氏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她一看见玉萱在房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赶紧的将玉萱紧紧搂在怀里话也不说一句。 江睦桐看着奇怪,问道:“夫人,岳母那里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安氏搂着玉萱挤出一个笑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选了几个姑娘家让我过去给文哥相看相看,非要留我在府里吃了饭才回来。” “武哥都大婚了,作为哥哥的文哥确实也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江睦桐点点头:“都是哪几家的姑娘?” 安氏说道:“待明日我细细给你说。” 她将怀里的玉萱揉来揉去,好似要将这个最爱的小女儿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玉萱被勒的喘不过气,挣扎出来娇斥道:“母亲是怎么了?女儿都快被你揉坏了。” 安氏回过神来,目光将玉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的玉萱心里发慌:“母亲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大姐那里闹的事情太大,或者大姐又给母亲难堪? 安氏不答她的话,只吩咐跟来的青棋:“去安然居把小姐的东西搬过来,今天先跟我在上房里挤一夜,你们两夜把东厢收拾出来。” 玉萱不解:“明日收拾也是一样的,母亲何必急于一时?” 她有些担心是不是江玉芳把自己扮作小厮的事情说了? 然而安氏却说道:“今天听你外祖母说起个故事,一家的小姐自己住在一个大园子里,被精怪缠上了身去。我一想你也是个女孩子,镇不住那么大的园子,不如早早回来跟母亲一个院子住对不对?再说了,你三个哥哥将要成亲,早点腾出来收拾收拾也好。” 玉萱有些想笑:“母亲不是一向不信这些鬼怪之言吗?” “信不信另说!”安氏似乎下定了决心:“你不是早想着搬来跟我一个院子吗?如今你姐姐也嫁出去了,我和你父亲也是觉得冷清了。” 说完,安氏就急急的让田嬷嬷带着青棋等人去收拾屋子,又带着玉萱去里间榻上铺床褥。 整个过程安氏一直紧紧的拉着玉萱的手,感觉像是怕玉萱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一样。 玉萱也受了安氏的影响,心情变得急躁伤感起来,却不知从何处去插话。 第二日东厢就已经收拾妥当,熏得香香的,安氏甚至重新开库给玉萱挑了几个贵重的摆件摆上,势必要让玉萱的闺房呈现出富丽堂皇来。 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的状态实在是不太好,玉萱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右眼皮跳呀跳。 直到安氏心不在焉的吃过早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放了玉萱的行。 玉萱一回东厢自己屋里,就喊过染画来:“你能不能打听出大姐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母亲一回来就怪怪的?” 染画答应了,又将一封信送到玉萱手里:“昨儿个长春就送进来了,只是您一直在上房里我没敢递给你。” 玉萱接过来并没有打开,又问染画:“上次我让你在安庆插钉子,可做好了?” “咱们毕竟不在安庆常驻,长春虽也接触了几个,但都是滑不溜秋的。”染画为难道:“在老太太身边插钉子怕不是易事。” 玉萱皱眉:“我知道不容易,可是祖母不在自己眼皮底下,我总觉得不安。还有大姐那里,若是有咱们的人也不至于现在一头雾水。” 染画说道:“安钉子这种事情是要放长线的,像咱们这种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的,实在是行不通的。” 玉萱摆摆手:“是我心急了,你先下去做事吧。” 染画答应着后退着出了门,玉萱这才拆开手里的信看起来。 刘政并没有多话,只在信上写了一行字:砖塔胡同花家,江世圩外室。 “外室”两字将玉萱震出内伤来,这真是.... 母亲与她苦心经营这个风雨飘摇的江府,先是祖母现在是大哥,狠狠的将江府的名声踩在地上践踏。 外室这种事情,简直比在青楼长期包花魁更让人不耻,后者花的是银子前者动的却是感情,毁家毁室内不为伦理所容。 江世圩这个好大哥,竟然罕见的没有始乱终弃,还一往情深的包起外室来。 玉萱气的将手里的信使劲的揉吧揉吧扔在了地上! 她绝不能让人再坏了江府的名声,再气的父亲病情加重! 雁书悄悄的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心细的将那团纸细细撕的粉碎。 玉萱一回头,看着好笑:“拿去烧了就是,何必费这力气。昨日被母亲惊吓了一夜,今天又要被人气出病来,什么时候我能心无旁骛的每天吃茶、看书、赏花,无所事事?” 雁书笑道:“小姐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觉,再有什么事情急也急不出来办法对不对?” 玉萱直接往床上一躺:“是要好好睡一觉,雁书,你多注意母亲那里的动态,防着大姐那里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 说实话,这篇文扑到死,然而我竟然还在一章一章的写,也是奇迹。 写到目前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爱咋咋地吧,姐写的高兴就好\^o^/ 199寻究 “你....慢慢说。【零↑九△小↓說△網】”玉萱好不容易合上了嘴巴,有些结巴的问雁书:“到底怎么回事?” 这怎么睡一觉就,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定了呢?母亲前还不是犹豫不决吗? 雁书脑子飞快的组织着语言:“一早夫人就派春草姐姐出门,后来张夫人乐呵呵的随着春草姐姐过来了。她同夫人在屋里密谋了半天,再出来时手里就拿着个小盒子,说不出三天就能合出八字来,两家今后就是亲家了。我一打听,那盒子里原来是小姐的庚帖。张夫人前脚刚出院门,夫人就派田嬷嬷去安庆了,说是小姐定亲的大喜事要告诉安庆的老太太,一起高兴高兴。” 雁书飞快的学着话,也顾不得用词妥不妥当。 玉萱听完后,更加认定母亲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好的自己定不定亲跟安庆江家大院什么关系。 她催着雁书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冲到上房去问安氏详情。 安庆正与江睦桐说江世圩的亲事:“茜姐那也回了话,说是董家的小姐就不错。” 江睦桐有些惊讶:“没想到茜姐竟然给圩哥选了这个?” 安氏点头:“许是嫁了人后想的细了,脾气也柔和了。茜姐说圩哥文不成武不就,将来怕不是个能守家的,倒不如给她娶个嫁妆丰厚又厉害的媳妇,能好好管着。” “董家是皇商,连生四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平日跟个夜明珠一样捧着护着。”江睦桐说道:“若咱们不是官家,垣哥又高中探花,怕是人家不一定能看的上咱。” 安氏接口道:“董家是有钱,董小姐长相甜美,估计能拉扯住圩哥的心。” 江睦桐道:“圩哥这孩子倒是命好,小时候有祖母宠着,大了有她姐姐和你操心,将来又有垣哥看护着,也是能平安富贵的过完一辈子。” 安氏见江睦桐不反对,又是江玉茜自己选的,她也觉得董家姑娘不错,便道:“那我就给董家夫人下帖子探探对方的意思?” 其实还是董家主动跟安氏接触,安氏她们家有个还在闺阁的姑娘与江世圩年纪合适,这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玉萱正好走进来,将安氏与江睦桐说大哥的亲事。 她心道不好,貌美多金却愿意嫁给恶霸型的大哥,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诡异,许是那董家小姐有什么暗疾? 玉萱提醒了安氏一句:“母亲不如多找几家问问董家小姐的情况,也显得咱们重视。” 江睦桐闻言点头:“是这个理。” 安氏回头看见玉萱,问道:“睡醒了?大白天睡那么久晚上可怎么办?” 玉萱走过去挨着安氏坐下,道:“即使白天睡的不久,怕是今天晚上也睡不着了。” 安氏一挑眉:“怎么了?” “母亲怎么匆匆就定下了女儿的婚事?”玉萱直接问道。 安氏一愣,然后面色渐渐有些气恼:“谁给你嚼舌头的?” 玉萱道:“已经是事实了,母亲难道还想瞒着我?若是母亲喜欢刘家公子,慢慢相看便是,怎么的如此急促的定下了女儿的婚事?到底所谓何事?” 安氏看了眼江睦桐,慢声慢语的哄着玉萱:“好囡囡,刘家公子不好吗?年少上进,又是今科鸿胪,前途不可限量。” 原来母亲这么看好刘政,玉萱说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京里比他好的多的是!” 安氏心急,若是能慢慢挑选她何苦这么着急,只能安慰玉萱顺便安慰自己:“母亲是考虑着你与他妹妹交好,将来也不怕姑嫂不合;再者刘政这些年一心读书,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正说明他心性坚定,做事专一。母亲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她说完见玉萱低着头没反应,又问道:“你不喜欢他?” “...不是”玉萱声音低不可闻:“既然母亲已经做了决定,我听母亲的便是。”反正染画已经出去打听了。 见安氏还有事情与江睦桐商议,玉萱也心系着染画那里得消息,便告辞回屋了。 染画已经在屋里守着,见玉萱回来忙迎了上去。 玉萱也不多言,直接问道:“可打听出消息了?” 染画说道:“也不是打听,奴婢在陈府周围转悠半天想办法同他们下人搭讪的时候,大姑奶奶身边的冬梅走出来,直接就找到了奴婢。” 染画有些惭愧,自己的举动竟然被大姑奶奶发现了,大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呀。 玉萱也是震惊:“大姐...小产了也能知道府邸周围的动态,真是...厉害、佩服!” 果然不能轻视任何一个人。 染画接着说道:“冬梅直接将奴婢请了进去,大姑奶奶脸色蜡黄,神色远不如从前。” 玉萱点头:“刚刚小产,是伤了元气。” 江玉茜躺在床上生无可恋,若不是还牵挂着弟弟,她也许早没有了生的意志。 那天江玉芳气匆匆的冲进来,话也不说一句就砸东西,丫鬟们拦的急了她才怒气匆匆的说道:“好姐姐,妄我那么相信你,竟然与我家相公有首尾,被姐夫抓住,为什么忍着王八的气不休了你,却拿我相公出气!” 江玉茜知道自己夫君打了袁春,没料到江玉芳误解那么深,她急着解释:“妹妹从哪里听的这混帐话?” “哪里听的?如今大街小巷都是你的丑事,你说我哪里听的?”江玉芳说道:“我真是错信了你!你们二房就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就伸手拉扯江玉茜,江玉茜一时不防被她拉住了领子,身子跟着倒了过去。 冬梅和春兰吓的赶紧过去搀扶,幸好没倒在地上。 春兰气急:“姑奶奶这是发哪门子疯?我家奶奶怀着身孕,若是撞着了可怎么办?” 江玉芳不听还好,一听更气。她在袁家满腹的委屈像找到了发泄口,竟然一头向着江玉茜的肚子冲了过去:“谁知道怀的是不是我夫君的孽种,我给撞没了正好给陈家理清门户!” 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情,春兰等人又要护着江玉茜又要拦着发疯的江玉芳,一时手忙脚乱让江玉芳钻了空子。 江玉茜只觉得肚子被重重一击,打的生疼。 还好这时候陈耀已经闻讯赶来,见江玉茜吃了亏,立时气的要杀江玉芳。 200冲撞 随后赶来的冯夫人稳住了局面,让人把江玉芳关在了另一间屋子里。 江玉茜肚子疼了很久,终是没有保住胎儿,打下个成型的男婴。 陈耀心疼至极,叫嚷着要杀了江玉芳。 冯夫人也是心疼,可毕竟是一家主母,总要稳住势头。 她一回头看见还未来得及与江玉茜搭上话的秋凌,边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还需要请安夫人过来一趟。我媳妇是被她侄女撞小产的,再是亲戚也要给个说法!” 她命身边的管事婆子跟着秋凌去请安夫人过来,另派了人去袁府请陶夫人。 两位夫人到了,场面颇为尴尬。 陶夫人恨死了江玉芳,若不是她这个扫把星当初设计陷害袁春,她的儿子也不会家宅不宁,被人在外面打了一顿。 然而江玉芳守着三位夫人,还在嚷嚷:“大姐与夫君又首尾,我来闹有什么错?姐夫难道就忍的下这个王八气吗?” 陈耀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我家夫人自进门就深居简出,从没单独出过门去。你为何诬陷她!” 江玉芳不相信:“既然如此,那你又是为何要打我夫君?” “我恨他在百花楼跟我争花魁!打了就打了,他都没说什么,轮的着你个妇人跳出来打不平!”陈耀冷笑。 冯夫人气的一拍桌子:“够了!你个大老爷们在这里跟个无知夫人一言一语的像什么话!进屋守着你媳妇去,这里有我和两位夫人,总会给你个说法!” 等陈耀出去,冯夫人转头对面色如墨的陶夫人说道:“陶夫人,我也不多说什么场面话,我好好的一个孙子被你媳妇一头撞没了,你总要给个说法!” 她对江玉茜这个媳妇,其实是很满意的,虽说与娘家不合使得陈家无法借势,但是江玉茜自嫁进陈家一来进退有度、孝敬长辈,很得陈家上下喜爱。 即使她与陈耀有些什么矛盾,那也是他们夫妻自己的事情,可是江玉芳算什么?跑来活生生的撞没了她的孙子,这口气坚决要出来。 陶夫人不答话,先去看安氏。 安氏此刻也是生气:“陶夫人看我做什么!芳姐是我的侄女不假,可是茜姐却喊我一声母亲,今日这事明摆着是芳姐糊涂!” 陶夫人也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我也知道是江玉芳的错,换做是我,也是要生剥了她去,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也不能生剥了她。冯夫人说要怎么办,我们袁家却不会说二话!” 陶夫人态度一摆出来,冯夫人倒也不好逼的太紧,都是京里女眷,抬头不见低头见。【零↑九△小↓說△網】 可是她又能出什么主意善了此事。 安氏知道该是自己出场了,开口道:“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互相埋怨一点用处也没有,何况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如这样,冯夫人请个好大夫好好给茜姐调养身体,孩子总会再有,一切费用袁家来出;至于芳姐,那是袁家的媳妇,我一个做婶娘的也做不了主,不如你们带回家去自己处置。” 冯夫人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也不是看上那几两银子,实在是袁家的媳妇造的孽总得付出点代价。 陶夫人正要点头,江玉芳依然回过神来,三位夫人这是集体把她给卖了。 她站起身,有些不服气:“凭什么都是我的错,江玉茜偷人夫君,只因为今天受了点苦....” 没等说完,陶夫人已经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你住嘴!我的儿子我知道,在外面再胡来也不会与别人的妻室有染!倒是你,口口声声污蔑自己的姐姐和夫君,当真是失心疯了!” 江玉芳捂着肿起来的脸,听到陶夫人一番话,知道她是要维护自己儿子声誉,毕竟袁春花名在外,若是在传出偷人妻室,品德有亏,前程真的就算绝了。 江玉芳平日被陶夫人气势震得怕了,今日只觉的吃了大亏深感委屈,看见安氏也在旁边,习惯性的找弱者来发泄:“婶娘如今帮着外人来欺侮侄女,当真不怕我母亲和祖母责罚吗?” 安氏好笑:“你犯了错,让谁说也是该罚,难道大嫂和婆母就不讲道理吗?” 江玉芳冷笑:“今日你助着外人百般侮辱我,他日江玉萱嫁入那巨贾李家,我定要让她百倍偿还!” 安氏震惊:“你胡说什么,萱姐还没定亲,哪里来的巨贾李家?” “婶娘难道还被蒙在鼓里?”江玉芳忍不住大笑:“也是,祖母怎么会提前告诉你。那就让我告诉婶娘,祖母给萱姐找了个好婆家,据说拿得出巨额的聘礼。本来祖母想让江玉萱同姑母家的傻表弟结亲的,可惜姑母拿不出那么高的聘礼!” 安氏被这个消息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时有些站不稳,忙扶住了身边春草的胳膊,又问了一边:“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江玉芳有些得意:“自然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安氏已经摇摇欲坠,陶夫人见江玉芳死性不改,又气的安氏站不稳,忙让身边的人堵住了江玉芳的嘴绑了回去。 安氏却已经坐不住了,也不进去看江玉茜如何,只对冯夫人说道:“冯夫人,茜姐是个苦孩子,自小没了亲娘,又与我生隙,我进去也不能安慰她。以后那孩子就交给你了,我会感激你的。” 冯夫人也看出来安氏有些恍惚,忙答应着:“亲家赶紧回去,茜姐有我呢。” 江玉茜昏迷间迷迷糊糊的听见外面的吵闹,等清醒过来又听春兰一说,大体也是知道了经过。 她抓紧了被角,祖母这是要将玉萱卖了给大伯还债吗? 昏迷的期间,她似乎听到了安氏说的“茜姐是个苦孩子,自小没了亲娘,又与我生隙”,江玉茜苦笑,祖母常暗示自己的母亲是安家害死的。 她也信以为真,可是自从嫁人时将真实的嫁妆瞒了祖母,祖母待自己立时冷谈起来,从没派人问过自己过的好不好。 这么多年了,她听着祖母的话与安氏疏远,无视本性良善的安氏,将自己的日子一步一步过成今天这个模样。 昔日的好姐妹,生生的撞的自己小产。江玉茜将手捂住了如今空荡荡的肚子:从今天起,她总要为自己活一天! 201花黎 染画将事情的经过给玉萱说完,又道:“大姑奶奶说春兰出门撞见奴婢围着陈府转悠,回去一禀报她就知道你要知道什么,于是便将事情经过告知了奴婢。” 玉萱拖着腮帮听了半天,也为江玉茜的遭遇唏嘘。 她的本意是让陈耀将大姐拘在家里不要跑来江府搞事请,谁知道竟没有逃过江玉芳那个蠢货。 且不说大姐将事情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告诉染画是为了什么,起码解开了玉萱的疑惑。 母亲这是怕祖母背着她将自己卖了,先下手为强。 正好刘政自己撞了上来,好歹也算少年才俊,母亲就像抓住个救命的浮木一样不肯撒手。 没想到自己的姻缘竟如此而来,玉萱有些啼笑皆非。 染画看玉萱消化着刚才的消息差不多了,又说道:“大姑奶奶还说了两句话,奴婢没怎么听的懂,只能照着原话告诉小姐。” “说。” “大姑奶奶说:小心秋凌,荷香可用。”染画道。 玉萱坐直了身子:“小心秋凌,荷香可用?大姐没再说别的?” 染画摇头:“只说了这两句,便推说自己累了,让春兰将我送了出来。” 小心秋凌,荷香可用。 玉萱仔细琢磨着这两句话。 没想到自己还没在祖母身边安钉子,祖母的手已然照着前世的轨迹伸向了母亲。 玉萱只觉得凉气自脚底往上直窜:“这是大姐向我们递了投名状吗?” 她扶着染画慢慢站起身,走向了门口,看着院子里来往的丫鬟:秋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冬雪被母亲送给堂兄做妾开始吗? 玉萱望着院子出了半天神,才说道:“既然说荷香可用,染画你总要将荷香的事情打听清楚,看看哪里可以让我们利用。还有秋凌,时刻注意她的行踪,事无巨细的像我汇报!” 亲事自有安氏一手包揽,事关自己,玉萱也不好往前凑。 既然江玉茜投诚,玉萱也要拿出诚意才对。 她将目光投向了前院那位恶霸大哥江世圩,这一关注,还真让她看出点端倪。 江世圩半月出一次门,每次出去前几天总要在厨房里熬许多汤水来喝,虽然玉萱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关联,但不妨碍她去看看大哥那神秘的外室。 这一日趁着江世圩在家里没出门,玉萱早早的向母亲告了假,说是要去街上首饰店里看花样。 自从合了八字纳了吉,安氏仿佛松了一口气,算算今日田嬷嬷也该从安庆回来了,不知道带回来什么糟心的消息。 她不愿意玉萱掺和进来,就放了玉萱的行。 玉萱这次带着染画,到了前街又喊上了长春、长安两人,浩浩荡荡的朝砖塔胡同而去。 砖塔胡同位于京城南区,本是平民住的地方,一般贵夫人小姐们并不来此处闲逛,因此就有些富家子弟钻空子,将外室安置在此地。 玉萱知道这个事情,还是淮阴侯府的小姐盛夏以前八卦京里勋贵人家轶事提了几句,谁知道今日大哥也追着这股风气在南区偷偷租了个院子。 玉萱在车上换了衣服,再下来是俨然一位翩翩公子。 她带着同样扮作书童的染画,身后跟着家丁模样的长春和长安,一眼看来就是会情人的公子哥。 南区人民见怪不怪,倒也没人注意。 染画早摸清了那位花家的地址,领着玉萱七拐八拐走到了一户门前。 染画“砰砰砰”去敲门鼻,不一会门里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谁呀?” “长春!”染画答道。 玉萱听闻江世圩化名长春时,着实被大哥惊艳了一把,那位长春为他而死,如今大哥竟然还敢用这个名字在外面勾搭来女人,真是恶霸中的奇才。 玉萱不无同情的看向自己的这位长春,果然长春面色像便秘一样难看。 她拍拍长春的肩膀,摇摇头叹口气以示同情。 这会功夫,老妪已经将门打开,见外面是一群陌生人,慌的忙要关门。 玉萱抢先一步挡住门把,心里嘀咕,怎么但凡外室都是一个院子一个守门的老妪,是不是还有个做粗活的小丫鬟? 她抬头往院里瞧,果然看见一个小丫鬟往屋里跑,玉萱颇有些好笑,都是照着话本子来的吗? 老妪此时说道:“这位公子谁家的,怎么乱闯民宅!” 玉萱一合手里的扇子,说道:“你看清楚了,我是你们那位长春公子的家人,听说长兄在这里金屋藏娇,我替家母过来问个详细。” 老妪仔细一打量,玉萱长的与江世圩却有几分相似,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怕是被人家家里寻来了,她只是个拿钱做工的人,犯不着搅和进去,于是开门放行。 屋里的那位女子已经听到动静出了门来,立在檐下施礼道:“既然公子来了,就请屋里坐。” 倒是个有胆识的女子,玉萱闻声抬头望去,却是一愣。 对方长相只能用清秀来论,与绝美之色有些差距,然而她身着齐腰襦裙盈盈玉立,竟恍若仙子又媚如妖精。 玉萱脑子里竟想起话本里常出现的一个词来“媚骨之姿”。 她叹口气,这样一个女子就是傍上侯爷伯爷王爷也是可行的,偏偏就跟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大哥,若说没猫腻,玉萱自己都不信。 她照着男子的礼节,冲着女子做了个长揖:“不知嫂嫂如何称呼?” 女子似乎被那一声“嫂嫂”逗乐,掩嘴笑道:“娘家姓花,单名一个黎字,公子可是官人的兄弟?” 花黎,玉萱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名字,冲花黎笑道:“正是听说我那不成器的长兄在这里与嫂嫂有段孽缘,特来替母亲看上一看。” 花黎一愣:“长春他...” “嫂嫂今日竟还不知道长兄的名字?”玉萱故作惊讶:“长兄从没有对谁如此动情,竟不说自己的真实性命是为何意?” 花黎神色有些黯然:“露水姻缘,不敢问官人姓名。” 玉萱却不想放过她:“本姓江,长兄全名江世圩,今日嫂嫂既然知道了,可有打算没有?” 玉萱站在阳光下,背对着光,花黎站在廊下一时看不清对方神色,问道:“江公子今日有备而来,又告知我官人真名,到底什么目的?” 202逗你玩呢 玉萱呵呵一笑,朝身后比了个手势。 后面染画、长春和长安俱往后退了一仗。 玉萱向前走了进步,凑近花黎压低声音说道:“一看嫂嫂就是个爽快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嫂嫂给个明示,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大哥又是目的何在?” 她让染画查了几天,也没查出这花黎的来历,说是远乡逃难而来无亲无故,信她才是个蠢蛋。 本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几年没有听说哪里有大灾发生。 长春几人还是倒了大霉碰到了地动,一个庄子被山给埋了才被迫离乡,就是西南地动那一年,也没出现大的伤亡和逃难人群。 那这个花黎又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仰或不是逃难是逃奴? 玉萱问完话,花黎微笑道:“我与江大爷两情相悦,若说目的,大概就是想与他长相厮守吧。” “嫂嫂以为我会相信吗?长兄文不成武不就,就是银子也不宽裕只能给你租个一进的小院子。” 玉萱打量了周围一番,接着说道:“嫂嫂与我家长兄那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也只能骗骗我家长兄,可是瞒不过我和家里的长辈的。” 花黎面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看来来者已经摸清了底细才过来的。 可那又如何,她一个无父无母无籍的女子,一路艰辛来到京城,可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吓唬住的。 所以花黎有些无以为然的说道:“江公子怕是没经历过情事吧?” 玉萱脸色一红:“那又如何?”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又岂是能解释的清楚的?我对江大爷一片痴心,就算无名无份也是心甘情愿。江公子竟然质疑我纯正的感情,怀疑我对江大爷另有所图...” 花黎使出对男人的手段来,突然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起来,玉萱到底是深闺的女子,有些小机灵,但是真的对上久经风尘的花黎来,竟一时没了急智。 染画见自家小姐注定要吃亏了,上前一步说道:“花姑娘既然愿意与我家大爷长相厮守,我家老爷夫人也不是棒打鸳鸯之人,以你的出身做不了正妻,做个良妾还是能行的,为何却选择了最让人不耻的外室?” 花黎哭声嘎然一止,随后又凄凄惨惨的说道:“小女子孤苦伶仃怎敢奢望进入高门,能在此处与江大爷做个露水夫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玉萱服了对方变脸的功力:“长兄即将成亲了,据说我未来的大嫂性格刚烈,若是被她知道你的存在,到时候可不是我这种慢声细语了。花嫂嫂若随我家去做个正儿八经的妾室,还有长辈们看护着,不至于被凌辱了去。我也是看在你一界弱女子的份上好言劝劝你。” 花黎慢慢收了哭泣,重新抬起头打量玉萱,半响后说道:“公子冒然而来,如何能说服与我?还是请公子回去吧,小女子何去何从以后自有定论。” 玉萱望着她说道:“今日我就是带嫂嫂回家的,你要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之前与你说那么一大通废话本也是存心逗逗你,毕竟没有从未与你们这些常年行走江湖的人打过教导,心里实在好奇的很。实话告诉你,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需要拿你去还,真当我来给你讲道理的不成?” 花黎变得颜色:“江家要私闯民宅强抢民女不成?还有没有王法?” 玉萱学着话本子上的浪荡公子一样“哼哼”了两声,一摇扇子:“这个宅子是我江家人租的,算是自己的物件,何来私闯?街坊邻居都知道这条胡同住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每天被人家家人打砸的不要太多?你要不要叫喊叫喊,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你..你...你!”花黎还当他是个文弱的小书生,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浪荡子,变脸的速度比自己之快不慢。 还没说出话来,玉萱已经让长安、长春一边一个架住了花黎往外走。 花黎还要叫喊,染画直接将手里的手帕揉了揉使劲塞进了她嘴里。 玉萱摇着扇子迷上眼睛,自言自语:“怪不得都争着做纨绔,这直接动手打砸抢的感觉真是爽快!” 她也不理门边那个吓的失声的小丫鬟,进屋转了转,皱皱眉头,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难道那花黎当真只为爱慕不为钱财吗? 玉萱对随后跟进来的染画说道:“仔细搜一搜有什么咱们家标记的东西没有。” 屋子不过四间,染画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仅搜出了几张银票和碎银子。 玉萱惊讶:“真的没有户籍路引什么的?看那花黎的样子,细皮嫩肉哪里像逃难的人?” 染画摇摇头:“奴婢连屋里的字画、床席、桌椅都挪了个地方,真的没发现哪里有暗格藏东西。” “算了。”玉萱说道:“将这些银子给那老妪和小丫鬟分了,让她们各回各家去。咱们把人给大姐送去就好。” 没错,是把花黎交给江玉茜。 作为还江玉茜提供消息的情,玉萱将江世圩在外面学人家养外室的事情告诉了她。 江玉茜气自己弟弟好的不学,竟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可是她小产出不得门去,只好托玉萱将人绑来陈府交给她。 这事也只有江玉茜出面,江世圩才不不会闹出多大的乱子,玉萱从善如流答应了。 把这个她查不出消息的花黎交给江玉茜是最稳妥的办法,她们姐弟的事情自己解决最好。 玉萱做完事情,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哼着小曲进了家门。 刚迈进二门转过影壁,就看见菱香守在上房门口与秋凌聊天 姐姐来了!玉萱兴奋的迈进上房。 果然玉菁正靠在次间榻上正吃着点心与母亲聊天。 “姐姐!”玉萱靠了上去抱住玉菁。 玉菁挣脱开回头一看,见玉萱竟是个少年的妆扮:“你扮成这个样子去哪了?到哪里需要扮成个男装?” 坏了,忘了换回自己的衣服了,玉萱一拍脑袋,这下被逮个正着。 安氏也皱眉:“刚让你自由两天,就要给我闹事情吗?” 玉萱忙道:“不是不是,我是见天气不错,听人说西山景色不错,可是多是些少年在那里踏春,所以就偷了哥哥的衣服。” 玉菁笑:“幸亏刘公子刚从咱们家出去,否则我真怀疑你是私会去了。” 安氏扭了玉菁一下:“怎么想你妹妹呢!” 玉萱倒是一愣:“刘公子来干什么?” 玉菁道:“我也正是要来问一问,母亲怎么就匆匆定下了你和他的亲事。这才刚坐下吃了两口点心你就回来了。” 203后悔 原来姐姐是为自己的亲事而来,玉萱红着脸看向安氏。 安氏微笑着对江玉菁说道:“刘公子是这次科考的传胪,少年才俊,我若是不早早定下来被人抢了怎么办?” “也对。”江玉菁说道:“听说放榜当天有个姓金的官员演了场榜下捉婿的戏,可惜对方一听见要招婿扭头就跑跟兔子似的。后来一打听,捉的就是刘家公子。” 安氏最近不怎么出门,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真的?真有此事?” 江玉菁看了低头不语的玉萱一眼,笑道:“我还能骗母亲,如今那姓金的官员都不好意思出门了,邢尚书的儿媳妇整天闹着要邢尚书给出气。” “这跟邢家什么关系?”安氏皱眉,一听邢家就生气。 上次他们家小姐抢了玉萱的亲事,这回又跟他们家什么关系? “母亲不知道?”玉菁有些惊讶,一想后也恍悟。 那邢家毕竟是后来进京的,母亲也是最近两年才来京里,好多家族之间新结的亲戚她并不知道。 玉菁就一一解释道:“金家有个女儿是邢尚书的儿媳妇,金家仗着邢尚书的势,频频出入各种宴会,看见品阶高一些的就凑上去谄媚,很是惹人不喜。” 玉萱听了,想起那日见的金家小姐,问道:“我有天出门,看见堂姐身边也有位小姐自称姓金,是安家的亲戚。” 玉菁“哼”的一声冷笑:“估计就是那个榜下招婿的吧,见人就攀亲。上次看见我也凑过来,我没理她,转头就往江玉芳那凑。我估摸着是看袁春这次考的也不错,借着光也找个金龟婿吧。” 见姐姐言中对金家多有不耻,玉萱也不再说什么,心里想着以后离金家要远些。 即使不是为了金家的名声,想想是那邢梦瑶的亲戚也是讨厌。 见母亲和妹妹听的仔细,玉菁接着往外倒她知道的消息: “刘公子拒绝了金家转而求娶咱们家的小玉萱,金家这两日更是没脸出门,听说那金小姐今天跟着她母亲哭哭啼啼的去邢尚书府上找她姑母去了。真是笑死人,自己没本事就求着别人给自己出气,这腰杆怎么能立的起来,怪不得让人看不起。” 安氏倒是另有忧虑:“她们家这是要闹什么?人家不娶她还有错了,还要找邢尚书出气,出什么气?皇帝的女儿还愁嫁呢。” 玉菁颇有些不以为然:“咱们江府与邢家可没什么来往,也没什么让他们可以出气的地方。就算要替金家出头,也得看看淮阴侯府答不答应!” “这小事怎么能麻烦小侯爷。”安氏道:“回头我去安府找你们外祖母讨讨主意。” 玉萱这时说道:“讨什么主意,咱们不理就是。姻亲本就是讲究个你情我愿,人家不愿意,难道邢尚书还要绑着刘公子成亲不成?真当这天下是他们邢家的。想想之前的丁首辅、杨阁老,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玉菁眼睛一亮,凑上去道:“这话说的好,回头我也要给人说说去。” 安氏分开她俩:“别胡闹,平白得罪人。要知道,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能交一个朋友绝不竖...” 安氏还没说完,玉萱竟然比玉菁早早的开口阻拦道:“母亲这话我可不同意,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那君子也太可怜了,君子本就是受人崇敬的模范,凭什么要比小人好欺负?那以后谁还去做君子?” 玉菁哈哈笑起来:“妹妹说的没错,没错。” 说完就上去搂着玉萱:“好妹妹,姐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玉萱小心的将她推来,看看安氏:“母亲这几日还是别去安府了,回头再碰到二舅母。” 玉菁跟着猛点头:“就是就是,她眼皮子浅看不起咱们家,这回垣兄弟高中探花又考上庶吉士,妹妹跟传胪定亲,比二表哥不知道好处多少。回头她再后悔,得什么红眼病,母亲还是别过去刺激人家了。” 安王氏可不就暗暗后悔。 当初眼看着那江睦桐就不行了,江家境况飞流直下,谁知道突然间又起来了。 再看看邢家,刚过完年皇帝就把内阁的人给选齐了,全是些才四、五十的人,明显的要让内阁变的更有朝气。 邢尚书当初自信满满的要入主内阁如今再看,简直就是个笑话。 再加上那个不着调的姻亲金家,邢尚书都没脸出门。 一想到金家,安王氏帕子都扭成了麻花。 那玉萱凭什么那么好命,被这科的传胪看中了。 邢梦瑶从娘家回来,给安王氏回话,正看见面部扭曲的安王氏坐在当门。 邢梦瑶不知道婆母这是怎么了,小心翼翼的行了礼,喊了声:“母亲。” 安王氏又多后悔,看见邢梦瑶就有多讨厌,她“哼”了一声,恢复了神智,眼皮也不抬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回来了,怎么没住在你娘家!” 邢梦瑶知道婆母不满意自己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可是今天那大伯母娘家侄女金巧儿跑过去哭闹,她与金巧儿也算手帕交,怎么能不过去安慰安慰呢。 于是邢梦瑶堆着笑说道:“今个儿金家妹妹...” 话还没出口,安王氏急急打断:“什么金家妹妹?你们邢家被金家拖累的没脸出门,你可别再把她引我们安家来!你自己要记着,现在你是我们安家的媳妇儿,不是邢家的小姐!做什么事情动动脑子,想想安家的利益!” 邢梦瑶被说的一会面色一会青一会白,申辩道:“母亲误会,实在是那刘...” 安王氏根本不听对方说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也好意思去榜下捉婿。那刘政自来与江家亲近,当年来京还是坐的江家的船,说不准与萱姐儿早看对眼了,金家一个靠着姻亲行走的人家也配去榜下捉婿,真是笑死人!” 安王氏自己说着,也是咬牙切齿,自己儿子竟然考的还不如大伯家那个顽劣的安传文不说,玉萱怎么能找个比自己儿子还优秀的人做夫婿! 邢梦瑶已经被安王氏打击的面色灰白,谁想到安王氏接下来的话更像个刀子:“早知道就让武哥娶了萱姐,总比找个丢尽脸的亲家好!” 204不甘心 邢梦瑶差点没站稳,幸亏身后的丫鬟疏影扶住了自己。 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没嫁人前也是骄纵跋扈,此刻也不想再听安王氏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污蔑自己娘家,羞辱自己。 邢梦瑶立直身子:“母亲若是没其他事情,媳妇就先回屋了,夫君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说完施了一礼,也不待安王氏答应转身离去。 安王氏的喋喋不休突然就戛然而止,气的指着已经口无一人的门口说不出话。 杨嬷嬷赶忙上去顺她的被:“二夫人可别吓唬老奴!” 安王氏顺过气来,不无悲戚的说道:“我是选了个什么儿媳妇!如今都敢忤逆我,以后我可怎么办呢?” 邢梦瑶才不管安王氏怎么想,她出了安王氏的院子,脚步就急起来,似乎把气全撒在了路上,狠狠的踏着步子。 疏影紧跟在后面,嘟囔道:“夫人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对奶奶越来越尖酸刻薄!亏咱们邢家还以为安家待人宽厚,嫁过来不吃亏呢。” 邢梦瑶猛的停了步子,疏影没留意一下撞在她身上,一抬头看见邢梦瑶阴着脸,以为是自己说的话犯了忌讳,忙赔罪道:“是奴婢失言,再也不敢了!” 邢梦瑶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说的可没错,安家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自我嫁过来,每次给老祖宗请安,五次有三次身体不舒服不愿意见人;那大伯母,上次在江家任人奚落我;我这个婆母,日子一长可不就显出本性来了。” “那咱们家不是上当了吗?苦了小姐您。”疏影道。 邢梦瑶冷笑一声:“那又怎样,我嫁都嫁了。再说了,你家小姐我岂是会受气的?” 疏影忙点头:“谁敢给咱们小姐气受!” 邢梦瑶瞪了她一眼:“叫奶奶!” “二奶奶!”疏影忙改口。 邢梦瑶一昂头:“那些学子考上庶吉士又怎么样。祖父说了,那么多庶吉士能出来的有几个?过几日寻个好缺让夫君上任,早早的熬了资历不比那些三年后才能领职的庶吉士强!” 疏影也不懂,只知道主子说的一定是对的,连连点头:“二奶奶说的极是!” 邢梦瑶安慰完自个,脑子里突然又冒出安王氏的话来“早知道就让武哥娶了萱姐,总比找个丢尽脸的亲家好!” 她皱皱眉头,那天在安家备受冷落,安家的姑母似乎不待见自己,大伯母也有些看戏的意思。 邢梦瑶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们估计是与自家婆母不合,可是婆母为什么又说让夫君娶江玉萱的话? 那人有什么好?目中无人、无才无德,凭什么强金巧儿的亲事! 她想着心事回了自己屋去,安传武并不在屋里。 邢梦瑶问屋里的丫鬟:“少爷呢?” 那丫鬟摇摇头:“一早出去还没回来。” 邢梦瑶此时有些后悔一成亲,就将安传武身边伺候的丫鬟全撵了出去,落的现在想打听安传武的行踪都有些不便。 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很是无趣。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天安传武神色落寞,天天回来都是一身酒气。 不就是在二甲排名不靠前觉得有些丢人嘛,邢梦瑶真的不觉的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开心玉萱定了这门亲事的,还有远在安庆的江家老太太。 田嬷嬷过来说是报喜,可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怕是故意来气人的。 江老太太这几天心里都不舒服,躺在床上总觉的白花花的银子看的见就是摸不着,看着干难受。 荷香进来看床头的皱都凉了,看向伺候的夏柳。 夏柳摇摇头,荷香叹口气,跪到江老太太床前劝道:“老太太,好歹吃点东西,身子要紧。” 江老太太闭着眼睛问:“安氏那个狗腿子走了没有?” 荷香说道:“一大早就回去了。” 江老太太这才睁开眼睛:“扶我起来。” 荷香和夏柳忙过去扶她,江老太太坐靠在枕头上,说道:“你们下去吧,把姜嬷嬷叫进来。” 两人答应着出门,不一会姜婆子就踮着脚进来了。 江老太太问她:“那李家可回去了?” “回去了。”姜婆子答道:“那李老爷面色好像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还说娶不了咱们家的小姐,能嫁个女儿过来也行。“ 江老太太被这话呛的咳起来,半响才说道:“就那么巴着那老三家?” 姜婆子道:“老太太您自个儿又不是不知道,那李家年年争皇商的名额就是争不上,还不是后面没有后台。三老爷虽不在侍郎位上了,可三老爷的女儿一个是淮阴侯夫人,一个是大理寺卿家的媳妇;儿子呢,可是这次的探花,前途光明。若是能攀上三老爷家,李家可不就算有靠山了。” 江老太太冷哼一声:“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女婿怎么能算拐弯抹角呢。”姜婆子惊呼:“三老爷在京里靠着这些姻亲,也是能抖上一抖的。” 江老太太面色阴沉,姜婆子掩了下嘴,想一想还是劝道:“老太太可别想不开,三老爷不也是您的亲儿子,他出息不也是您脸上有光?你看安庆的乡绅官员谁不尊称您一句老封君。” “哼!”江老太太道:“老三如今也不听话了,跟老二一样都成了个白眼狼!” 姜婆子不好接话,陪着笑只是不出声。 江老太太接着说道:“本想着把萱姐能攥在自己手里,让老三和那安氏老老实实的接着听话,谁知道安氏倒下手的早。” 她心里一突,问姜婆子:“是不是家里谁往外透漏消息了?” 姜婆子忙笑道:“老太太想多了,咱们这个院子里全是自己的人,那安氏哪有这本事在您身边插钉子。四小姐定亲,肯定是巧合。不过您也别气,那李老爷不说了,娶不成小姐嫁个姑娘过来做媳妇也行?” “能一样吗?”江老太太气道:“娶姑娘拿的那是聘礼,咱们能拿在手里;做媳妇进来的那是陪嫁,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她又想起安氏的丰厚嫁妆来,心口一阵痛! 205谋算 江老太太捂着心口喊疼,姜婆子吓的赶忙出去喊人。 江吴氏和江睦霖匆匆进来。 江睦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老太太床前,急问:“母亲哪里不舒服?” 此时那个痛劲儿已经过去了,江老太太看见大儿子焦急的脸,伸手拉住他的手,感叹道:“再有出息有什么用,这几年还不是你这最没出息的孩子陪我在身边,知冷知热。” 江睦霖半跪在床前:“两个弟弟也是为了这个家。” 江老太太摇摇头:“久不在我身边,心也慢慢的疏远了,老二老三不一样了,只顾得考虑他们的小家。” 江睦霖低头不语,倒是江吴氏,想起账上日渐消耗的银子深有感触,悄悄抹起泪来。 江老太太察觉到动静,抬眼看了江吴氏一眼,更加心烦。 她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让老大留下就行。” 江吴氏喏喏的说了声:“母亲注意身子骨。”就下去了。 待房里再无他人,江老太太拍着江睦霖的手说道:“是母亲误了你,给你娶了这么一房没主意没魄力的媳妇。” 江睦霖说道:“母亲言过了,有母亲主持家事,她笨点也没什么。” “可我不可能一直活着。”江老太太说道:“你这让人操心的孩子,怎么就...” 她说不下去了,只连连叹气。 江睦霖眼中也有了泪花:“我也没想到后果会这样,我这都是为了母亲和咱们江家。” “我知道。”江老太太说道:“我就是知道,才四处给你凑银子。可每次都给你凑不够,孩子,你老是告诉我,你性命可堪忧?” 江睦霖忙摇头:“只是缺银两,儿子性命无忧。” 江老太太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告诉他们,银子咱们家不缺,但也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得慢慢来。” 她想了半响,说道:“李家的聘礼是指望不上了。” 江睦霖知道的多一些,说道:“这事并不是不能回转。” “哦?”江老太太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萱姐定下了这科的传胪也是好事,说明三弟在京里又有了个强有力的女婿,李家不是也紧着巴结,要嫁个女儿过来?” 江睦霖见江老太太要说话,接着说道:“母亲想什么我大概知道,安氏光顾着自己的儿女,圩哥和城哥至今都还没个亲事,他们两个不拘哪一个,娶了李家的小姐就是。至于嫁妆,又没分家,娶亲自然是在咱们安庆娶,到时候把新娘子留在家里慢慢图谋就是。李家既然有野心做皇商,舍个女儿怕也是舍得的。” 江老太太想的更细:“把新娘子留在咱们这,那老三那里谁能说的上话,又怎么帮着李家争皇商的名额?” 江睦霖笑了:“母亲怕什么,哥儿和媳妇都在咱们这里,母亲借着他们多与三弟说话,三弟心软定会帮忙地。再说了,安氏的几个孩子都有好姻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弟不会放着另外两个儿子不管的。” 江老太太眯着眼想了又想,如今也只是这一个办法银子来的快了:“慢慢图谋太慢了,你等的急?不如直接告诉那李家:如今老三家水涨船高,他们家的媳妇岂是好当的,让他自己看怎么办。若是上道,我们也就伸把手帮上一帮。” 有心算无心,安氏自然没有防备。 此时她与玉萱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满院子跑的大雁,和立在院子里的刘政。 淮阴侯身手了得,能去西山打下真正的大雁,可是刘政一介书生... 刘政本来婚天喜地的来纳吉,接过安氏和玉萱跟看怪物似的看自己,放着大雁满院子乱蹿。 他从奇怪到惊讶再到惶恐,面色渐渐红起来。 安氏和玉萱身后的春草看不下去了,三姑爷还没进门可别给吓跑了。 她在后面悄悄扯了扯安氏的袖子,安氏回过神来,可是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自己就带着大雁和聘礼来了?” 刘政一拍脑袋,糟糕!光想着两家近,直接把东西搬过来了,忘了请堂叔和媒人陪着了。 他更加窘迫,有些说不出话来。 玉萱笑道:“是不是你忘了?” 刘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安氏也跟着笑,这个三姑爷也跟二姑爷一样是个纯情的爷们。 安氏柔声道:“你自个儿过来可算不得纳吉,要不你进来先喝着茶,让下人赶紧的去请刘大人和媒人过来?” 刘政点点头,忙给来兴打眼色赶紧的去请。 他跟着安氏进了花厅喝茶。 此刻反正没外人在,玉萱也不避讳,亲自去泡茶给他。 刘政突然像第一次看见玉萱一样,正经起来,面色强装严肃的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玉萱忍着笑又将点心碟子向她推了推,刘政低着头瞥见玉葱似的小手,心里有些痒痒。 安氏问道:“玉萱还没及笄,怎么着也要等两年成亲,你可愿意?” 刘政答道:“我愿意。” 安氏又问:“我最爱萱姐,不舍得她跑太远。三年后你从翰林院出来,不可外任必须留在京里,你可愿意?” 刘政答道:“我愿意。” 安氏抿嘴笑了笑,又问:“你们家也没个长辈,萱姐年纪小有些事考虑不周到,你可会埋怨她?” 刘政答道:“我愿意。” 玉萱“噗呲”笑出声来:“傻了你。” 刘政回过神来,目光茫然的看向安氏,刚才安夫人问了什么?反正他都愿意。 安氏也笑了,这孩子难道是欢喜傻了?她对刘政的一些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即使没有长辈,反正离的近,以后她多照拂些就是。 刘政偷偷抬眼看向玉萱,玉萱头上的金镶宝蜘蛛簪晃的他有些慌神。 安氏开口对玉萱道:“别笑了,你没事就回自己屋里去,我这里一会还有事情商议,你不方便在这里!” 她留在玉萱在这里本是看看玉萱对刘政的反应,看来这丫头对刘政没什么反感甚至还有些喜欢。 安氏就放了心,她本就是被逼着匆匆的给玉萱定了亲事,若是玉萱再不喜欢,她岂不是如江老太太一样害了女儿一生。 206拉小手 张氏匆匆而来,看见屋内的安氏和刘政,还没说话就笑弯了腰。 刘政知道自己犯了蠢,被张氏笑的抬不起头来。 安氏也笑着让张氏入了坐,说道:“莫笑了,小孩子办事有纰漏情有可原。” 张氏眨了眨眼睛,望向安氏:“还没成亲呢,夫人就看着自个女婿喜欢的不得了了?” “还拿我打起趣来。”安氏白了她一眼:“既然都要定下了,我做什么要想不开去。再说了,刘政这孩子我仔细看了看,也是个懂事知礼疼人的好孩子。” 张氏故作惊讶的冲刘政问道:“哎呦,你岳母夸你呢,你做了什么让她老人家高兴了?” 刘政羞红了脸,站起身作了个长揖:“夫人与嫂子说话,我先去园子里站会儿。” 说完转身匆匆离开,身后张氏的笑声催着他速速的跑到了院子里。 院子角落里的婆子、廊上立着的丫鬟纷纷偷眼瞧他、窃窃私语。 刘政颇为尴尬,立在院子里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去。 东厢门口坐着晒太阳的雁书一看见刘政从上房里出来,立刻站起身。 刘政以为她是要跟自己说话,向前刚迈了一步,谁料到雁书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刘政默默收回了脚,抄起袖子看看天,一望无云,想给谁说个:“今天天气不错”都不知道找谁。 来兴这小子估计被挡在二门了,刘政凭着自己家院子的构造去找进花园的角门,果然跟自个儿家一个方位 他想想如今江府里的小姐们除了玉萱都出嫁了,估计去花园散散步也不会冲撞谁,自己刚才说去园子里转转安夫人也没表示什么不可以对不对。 刘政这样一想,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朝角门走去。 他才迈进园子,都能听到身后那些丫鬟、婆子马上凑到一处,因为已经有声音飘进了耳朵:“看,那就是咱们未来的三姑爷。” 三姑爷,刘政扯开嘴角傻笑了一会,这个名号还是满好听的。 玉萱隔着窗子早看见了刘政在院子里的无所适从,雁书一进屋子玉萱就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进来的。” 雁书低着头不说话,青棋和墨琴都掩着嘴偷笑。 染画走过去拉着雁书说道:“你竟然敢不理咱们未来的姑爷,看惹小姐生气了罢。” 雁书嘟囔道:”以前觉着刘公子对小姐图谋不轨,谁知道真成咱们的姑爷了,我都不好意思面对刘公子。【零↑九△小↓說△網】” 青棋和墨琴终于笑出了声音,墨琴说道:“可见是咱们小姐与刘公子的缘份,以后你不必再纠结了。” 玉萱脸红了红,下了炕说道:“咱们也去园子里,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刘公子,你们带上茶具、点心。” 刘政已经慢慢走到了安然居门口,听刘琪说当初玉萱就是住这个院子。 他四下看了看,许是这几个院子已经空了下来,倒没有另外派人守着。 刘政弯下腰凑着门缝往里看,精巧的小院子里只看的到一些石凳、花圃,其它就看不清楚了,想来布局每家也差不多。 “你干什么呢?” 身后有声音传过来,像做坏事被人逮到,刘政立刻立直了身子。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转过身子,望着玉萱笑道:“萱萱来了。” 玉萱往前挎了几步,将刘政挤开,也弯下腰凑着门缝往里看。 然而什么也没有,她回头又问了一句:“你到底再看什么?” 刘政目光柔情似水,像要把玉萱直接融化到眼睛里:“我想看看萱萱以前住的是什么样的院子,猜萱萱都喜欢在院子里做什么。” 玉萱被他看的站不住,眼神不自觉的就往四处飘散:“闺中女儿能干什么,不过绣绣帕子摆弄摆弄花草。” 立在不远处的青棋等人对看了一眼,纷纷选择忽视自家小姐这个厚颜无耻的回答。 结果刘政更绝,居然从袖子里真的掏出了一个帕子来:“那日几个同窗出去踏青,见他们随身帕子、荷包、笔袋上都绣着东西,要不萱萱也给我绣几个?” 要不要脸啊,玉萱真的想喷他一脸口水。 刘政当没看见玉萱惊怒的眼神,接着说道:“我不喜欢太素雅的,什么竹子、兰花就不要了,萱萱不如给我绣个玫瑰什么的。” 玫瑰象征爱情呀,昨个儿那负心汉安传武守着自己和几个同窗,拿着个荷包爱不释手,说是最喜欢的女子给绣的。 几个不明真相的同窗还哄闹,言词颇为放浪,若不是碍着未来的小舅子在,他早一拳挥过去了。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娶,磨磨唧唧找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真是丢男人的脸。 既然另娶她人,就该了断前缘才对,又拿什么旧物做留恋状让人恶心。 刘政趁着安传武醉酒,将那荷包偷了回到家拿着剪刀一阵回屋,剪了个粉碎。 绣个烂竹子清清淡淡有什么好,回头让他家萱萱给绣个富贵、奢华、美艳的! 玉萱望着刘政手里的素洁的帕子,有些无语。 然而刘政脸皮明显比安传武厚的多,见她没反应,直接拉起玉萱的手,将帕子塞了进去:“萱萱若不喜欢玫瑰,可以选你喜欢的随便绣一个。” 玉萱往回抽了抽手,刘政却攥的紧紧的。 玉萱的脸慢慢红起来:“登徒子,撒手!” 刘政却说道:“萱萱,我心青天可鉴。我还是喜欢玫瑰。” 玉萱真的没了脾气,刘政手心的温暖传了过来,惹的她手心里全是汗,她抬眼看看那几个丫鬟,除了雁书瞪着大眼气呼呼的看着刘政,其余三个全低眉顺眼的垂着头。 玉萱小声说道:“你快放手,万一有人撞见怎么办?” 刘政眼睛一亮,那没人时是不是就可以牵牵小手了? 他终于想起这是古代,可别把人家小女孩给吓着,弄巧成拙了就不好了。 刘政松了手,又说道:“萱萱要不要再给我绣个荷包、笔袋?咱们都定亲了,若是没有你送的东西,同窗会笑话我的。” 玉萱就有些生气了,把她当绣娘吗? 207情定 见玉萱不高兴,刘政再接再厉:“我看安家表哥都随身带着个荷包,绣着个兰花,说是他家娘子定亲后绣给她的,还拿出来朝我显摆。萱萱真的要看着我被人嘲笑吗?” 玉萱脸色变了变:“兰...花?” 那邢梦瑶可不就是标榜自己气质如兰,最爱兰花吗? “是呀,不知道一堆草里冒出个白花有什么好看。”刘政接着下猛料。 玉萱低声道:“二表哥不是喜欢翠竹吗?” 刘政笑:“男人嘛,心思变化难测。我也是这样,以前没有爱好,现在萱萱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玉萱一个闺阁中的小姑娘哪里听过这些情话,就算她是女子中比较不循规蹈矩的,可也没从现代自由恋爱社会穿来的刘政花样多。 “我不喜欢玫瑰,那东西太金贵,京里统共才那么几盆,我哪里仔细看过,不会绣的。”玉萱终于有些妥协:“再说了,我刺绣上并不精通,平时其实没怎么拿过真的。” 刘政挑了挑眉,当然知道你没拿过针线,都是吃着点心看武侠话本子。 既然不会绣,还给安传武绣那么多,刘政内心突然有些堵。 还好玉萱接着说道:“不过我院子里有颗桂花树,桂花开时香满院,观赏、入食、泡茶都可以,我最是喜欢。不如我给你绣桂花。” 刘政想起妹妹拿回家的那些桂花酥糖糕,玉萱的喜好隐隐有些吃货风格,但凡能进嘴的花,她是不是都喜欢? “桂花好,桂花代表佳人相伴。”刘政说道:“其实玫瑰也可以吃,放上糖在太阳底下晒成酱,做成玫瑰糖糕最是好吃;还有南瓜花,挂上面糊下油一炸,消肿除湿热,既美味又养生。” 本来玉萱正好奇桂花怎么能代表佳人相伴,是不是刘政又胡说八道逗她。 随后听见他又说了两种花的吃法,顿时被吸引了过去:“荷花我倒拿来炸过,倒没吃过南瓜花。还有那玫瑰,那么稀罕怎么舍得拿来做酱?“ 不过听着就好吃,要不要找安家表姐要几盆,回头试一试? 刘政很自然又拉起玉萱的手,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还从雁书等人招招手:“快把茶水都烧上去。” 青棋等人闻声而动,染画见雁书又在看刘政那双不安分的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拉着她跟了上去。 雁书小声嘀咕道:“男女授受不亲,刘公子也太轻浮了,怎么小姐就任他放肆。” 染画常在外行走,见多了市井女孩满街跑,不以为然的说道:“既然定了亲,偶尔踏青、出游夫人们也是不拦着的,牵个手而已,不要大惊小怪,何况咱们都在跟前,也不算男女单独相处。” 雁书有意见也没办法,玉萱已经无知无觉的被刘政领到了两天坐下。 她还在问:“最近桃花开了,正想着用桃花做些点心,你可有什么建议?” “以前吃过种桃花蒸的点心,怎么做倒记不得了。不过再过一个月槐花也开了,煎饼、做汤都不错。”刘政大马金刀的坐下,伸手将茶壶放到了燃着的红泥炉上。 玉萱闻言说道:“槐花不是那些农家吃的东西,母亲嫌弃上不得台面,从不让我做来吃。” “那就错了,高门大户的东西不过是做的精致,论起吃的精髓,还是百姓的主意多。一个家里的主妇,就那几种食材,为了让家人吃出花样也是费尽心思,发明出不少做法。前一段时间我在庄子上跟着佃户吃了几顿,不比宫里那些蒸煮的稀烂,温温吞吞的御膳差。” 刘政盯着慢慢沸腾起来的茶壶,一回头玉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目光里有些崇拜之意。 他转过头偷偷笑了笑,却不巧正看见雁书的愤恨的眼神,好像怕自己会把她家小姐吃了似的。 刘政干脆转了身子,直接面对玉萱。 玉萱听刘政说了那么多关于饮食的东西,又提到了御膳,于是问道:“御膳什么味道?真的不好吃吗?过年母亲去宫里朝拜,也是说那里得东西不好吃。” 刘政笑道:“你想想,宫里要招待那么多大人、命妇,得准备多少东西?又怕上的不及时又怕凉了,可不是早早做出来放炉子上温着,时间一次那火候早过了,还有什么味道?” 玉萱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宫里的砖都是金子的呢,食物一定精美非比寻常,谁知道一个两个的都说不好。” 刘政有些好笑:“圣上和皇后自己宫里就有厨房,想吃什么自然随点随到,御膳房备的都是宫人和入宫的大臣、命妇的。所以这样推算,圣上和皇后还是吃的不错的。” “我就说嘛。”玉萱道:“如果吃的还不如咱们,当皇帝有什么好!” 刘政接着转了个话题:“说起宫里的金砖,倒不是因为是金子做的,而是因为工艺复杂价格贵的缘故,我们老宅附近就有个专供皇宫的砖厂....” 刘政慢慢从金砖又偏向了学子间的趣事,等安氏派人来寻时,刘政已经又偏到了茶的十几种泡法。 玉萱听的津津有味,原来刘政懂那么多呀,寻常父亲和哥哥哪有耐心给自己说这些杂七杂八的理论。 见安氏派人来寻刘政,说是张氏要回去了,玉萱突然感觉时间真是不够用,刘政起身时,她竟然恋恋不舍起来。 刘政暗暗高兴,就说自己魅力大嘛,他第一次因为穿越而高兴,不但颜值高还有才华。 果然老天让自己穿越不是当炮灰的,起码能抱个美人归了。 送走了刘政,安氏望着玉萱笑:“刚才你们在园子里说什么?” 玉萱踢着桌子角道:“没说什么,就是随便闲聊些点心、茶水什么的。” “哦?”安氏不相信的抬头看看青棋等人,青棋点了点头。 安氏更加放心了,这些不起眼的话题都能说上半天不腻,可见两人在一处不会太无聊。 过日子哪有那么多大事,可不就是在这些吃喝拉撒的琐碎里熬过漫漫的岁月。 208抱恙 玉萱将刘政的要求记在了心里,开始着手描花样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刘政也算是朋友,可是那家伙提亲就提亲了,还动手动脚的。 玉萱脸上烫起来,那天见鬼了,竟然没有扇他一巴掌,还跟他闲聊的挺开心。 若不是雁书后来撅着小嘴抱怨,自己都记不得被刘政牵了一路的手。 可是那次闲聊之后,自己对刘政竟然开始有些思念,不知觉的就去想他现在干什么呢。 去给刘琪妹妹写信打听吧,实在是不好意思,害的她又少了一个朋友来倾诉。 玉萱细细的画着桂花的模样,一笔一笔的勾勒。 青棋坐在脚蹬上给她分丝线,边分边说:“小姐,桂花芯确定要金色的吗?” “嗯。”玉萱嗯了一声,想了想说:“要不要去给安王世子妃要一盆玫瑰去?” 青棋笑起来:“刘公子不是说小姐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吗?小姐就绣您自己爱的。” 玉萱被羞的不敢去抬头,再也不接这些丫鬟的话头,只装作认真描花样子。 可她越是这样,几个丫鬟看着越是好笑。 玉萱闲来无事,每天只在屋里绣这些东西,安氏竟也不来打扰。 可惜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总是不长久,最不受江太保府上下待见的江老太太身边第一狗腿,姜婆子出现在院子了。 田嬷嬷迎了出来,笑问:“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大院里各处可都还好?” 姜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都还好,就是老太太不太舒服,我这不专门过来给三老爷和太太说一声来了。” 真是讨厌江家大院的这些奴才,因着大伯父没有官职,大伯母称不上一声“夫人”,为着照顾大房心情,江家大院上下都对二房和三房的夫人也称太太 这也没什呢,可是最近几年许是大伯父缺银子缺的厉害,越发把二房、三房的私产看成自己的,若是不拿出来就是贪他的银子。 连着江老太太也是如此,隔上一段时间就要派人要一回银子。 虽说京里再没向安庆拿过银子,每次都早早打发回去不敢让江睦桐知道,可是总挡不住那边变着花样和借口的来骚扰。 玉萱放下手里的针线,隔着窗子看院里的姜婆子。 看了一回,她皱眉问道:“大院拮据到何种地步了?怎么姜嬷嬷的衣服还是去年的样式?” 雁书也凑过去看了看:“是呀,看领子都洗的有些发白。下人每季都有四套衣服,怎么她...” “许是故意给咱们看的,大伯父不过倒闭了几间铺子,就算借高利贷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境地。”玉萱不以为然。 她拿着针线又缝了几针,总感觉让母亲一个人面对姜婆子有些不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了上房。 上房里姜婆子给安氏请了安,眼珠子绕着屋子转了一圈,问道:“怎么不见三老爷?” 安氏说道:“有什么事儿告诉我就行,老爷最近督促着圩哥和城哥读书呢。” “那是好事。”姜婆子接口说道:“不过老奴是来报讯的,需要老爷在场。” 安氏抬眼上下打量了姜婆子几眼,看到她洗的发白的衣服,皱皱眉头说道:“你不是不知道老爷的身体,大喜大悲都受不住,有什么事先给我说,若是能禀报,自然让你见。” 姜婆子面色焦急,侉着脸说道:“家里老太太病了起不来床,心里叨念着三老爷,就想看三老爷和太太一眼。” 言外之辞就是反正如今江睦桐也闲职在家,如今老人病了,该回乡侍疾去。 姜婆子见安氏果然犹豫,心道老太太就是厉害,知道安氏最是注重名声,谎称自己生病,看老三家不去侍疾,只要到了她跟前儿,就有办法主宰少爷们的婚事。 许是当初为了感情奋不顾身了一把,安氏名声多少受损,所以这几年对名声格外看重。 最近一年与安庆老宅闹的不太好,前几次来人都是让玉菁或者玉萱出去接见,她面也没露。 如今老太太说是病了,自己若还窝在京里不去侍疾,江太保府刚起来的名声怕是又要受损,别人若是知道了,言论风向许是就要变了。 她正想再多问几句,玉萱一步迈了进来,眼风都不看姜婆子一眼就从她身边走过去。 姜婆子牙根就有些酸,安氏好糊弄,可是她的两个女儿实在是难缠的主,前几次来要银子的人全折在她们手里。 现在这个祖宗竟然进来了,看来要把三老爷夫妇哄回去就有些难了。 果然玉萱坐下后,就对安氏说道:“祖母生病咱们自然心里难过,上年纪的人每到春季或冬季,总会有些老毛病要犯。只是父亲这身子骨儿,不好长途跋涉,母亲还要伺候父亲,哪里有时间再回安庆去。这正应了那句话,忠孝不能两全。” 虽说用的成语不一定对,可是话却是那个理。 安氏不禁点点头:“正像你说的,我也是为难。” 果然不是好相与的,玉萱轻轻几句话就把姜婆子故意模糊的病情说的就像江老太太每年都犯的小毛病,又把真正身子不好的江睦桐提出来,若是再一味的压着江睦桐夫妇回安庆,不知道又被传成什么样。 姜婆子暗道,京里不是老太太的地盘,每次都得不了什么好,所以老太太才想着把人哄到安庆去,可是眼下怕有些难了。 玉萱安抚了安氏,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姜婆子:“姜嬷嬷且随春草姐姐下去喝点热茶,歇歇脚。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的。” 姜婆子没有亲见江睦桐,有些不情愿:“可是...” 玉萱却变了脸色,正色道:“怎么,姜嬷嬷莫不是质疑我的话不管用?还是非要亲自把父亲吓出什么三长两短来!” 姜婆子暗自叫苦,嘴里忙道:“老奴哪有那个意思,只是老太太思念三老爷心切,有些话需要老奴亲自传达。” * 亲们,是不是觉得我写的比之前好些了?若是看着喜欢,给张票票,求个打赏@_@谢谢各位支持订阅正版。 209不得不 玉萱抬了抬眼皮,云淡风轻的问道:“祖母难道病的过不了明个儿了?” “没!没!没有。【零↑九△小↓說△網】” 姜婆子哪里敢往生死里诅咒老太太,忙连连否认。 玉萱紧跟着说道:“既然祖母病的不重,嬷嬷奔波一路,还是随春草姐姐下去洗洗风尘吧,总不好满面风尘的面见父亲。” 春草应声而出,对姜嬷嬷笑道:“嬷嬷随我下去,最近夫人新赏了好茶叶,咱们给您泡上。” 说着不待姜婆子再出声说话,将她连拉带扯拽了出去。 玉萱扭头对安氏说道:“母亲怎么想?” “就像你说的,你父亲不适合长途跋涉,我若是回去侍疾,那谁照顾你父亲?” 安氏缓缓说道:“再说了,你大哥的亲事正说到要紧处,你二哥的婚事还正在相看。” 意思就是京里好多事情,她也摸不准老太太到底真病假病。 玉萱笑道:“母亲不必为这事烦恼,不如让女儿去探探虚实。若是祖母真的病了,我就代母亲过去侍奉也是可以的。” 安氏顿时像被踩到脚的猫一样站起了身:“不可以去!你不可以去!” 玉萱知道安氏是怕安庆那里再打她的主意,不肯让她以身试险。 可是这种总是被动挨打,无法掌控安庆的感觉真是太糟糕,玉萱实在不愿意次次被打。 若不是这次江玉芳说漏了嘴,说不得自己就真的被江老太太给卖了。 虽说庚帖在母亲手里,但是若老太太执意要卖玉萱,也不是没有法子。 幸亏有个刘政可以依靠,让自己的亲事也不至于仓促到胡乱找人配了。 也因为祖母要与那李家讨价还价耽误了先机,才让母亲先下了手,可是谁知道祖母接下来又会打什么主意。 像现在明知道祖母怕是装病,另有谋算,可是江太保府却不能不往里跳。 玉萱稳住安氏,说道:“母亲急什么,如今我依然定了亲事,该过的礼都已经过了,祖母为着江家的颜面也不会在我身上再打什么主意。” 她心里一动,接着说道:“大哥、二哥得婚事也应该操持起来,听说董家那边已经点头了,母亲就赶紧的找媒人提亲去,二哥也耽误不得。” 见安氏又在裁思,玉萱道:“如今咱们家里能被祖母当买卖来的,也就是我们几个的婚事。母亲还要与李姨娘说说厉害,不要您在这操心,那边反倒扯了后腿。” 安氏点点头:“我晓得,以前老太太也不是贪财的人,对我磋磨也只是因为掌控欲太强了些,怎么最近行事越发的不堪?” 这也是玉萱想要知道的,为何祖母频繁为财忙碌,闹的母子离心。 她想起江州那传来的消息,三堂兄江世堂匆匆就定了二伯父上级的女儿,整日里同三房一样向安庆报穷。 若是能打探到具体的消息,也许二房和三房能联手,分家是最好的。 不是她对大伯太过冷漠,这几年二房、三房都没少往安庆稍银子,却从没有拿过安庆一分。 若有什么大事情需要出份子钱,大伯父也还是伸手让三家均摊,这就有些不讲究了。 难道大伯父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玉萱摇摇头,恐怕大伯父自己都认为两个弟弟赚的银子也是他的,可惜他有事需要银子知道伸手要,两位弟弟家里也隔三差五的需要银子,却没见大伯父出过一分。 就是这次父亲生病,身为大哥不但不闻不问,反而还派了大伯母来要每年的份例,可见大伯父耳朵兄弟之情也是淡薄的可以。 自私的人一旦自私起来,着实凉薄的可怕。 如此比起来,父亲江睦桐反而在三个兄弟里是最良善的那一个了。 所以玉萱急切的想知道,大伯父的生意到底有哪些,到底哪里出了状况需要那么巨额的银子来还债。 其它几家同样投资海上生意的,也不过是伤了元气,还不至于损失出个无底洞来。 玉萱打定了主意要亲自去安庆一趟。 晚间江睦桐回来时,玉萱坐在那里慢慢将姜婆子的来意说了: “许是年纪大了,每到春季就显出些暗疾来,父亲身体不好长途跋涉,大哥的亲事母亲正谈到紧要处,不如女儿回安庆看一看。若是需要,女儿就代替父亲、母亲亲在祖母床前侍疾,也是女儿作为孙女的一片孝心。” 江睦桐不知道自家母亲暗地里的小动作,不置可否的说道:“让垣哥也去,实在不行,就让李姨娘也去。夫人走不开,她做妾的理应分担。” 玉萱笑着止住:“祖母怕是不待见姨娘们的,平日也哪里要姨娘往她跟前靠过?还是女儿去吧,一来能代表父亲、母亲,二来我也是嫡亲的孙女,为祖母尽孝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安氏不同意:“你自小娇生惯养,哪里会伺候病人!” “总不能什么都要靠着母亲,母亲劳累,女儿哪里又能睡的安慰?” 玉萱道:“再说照顾父亲,女儿总不如母亲。所以祖母那里,还是女儿跟过去吧。” 安氏满心担忧,却又找不出理由阻拦玉萱,眼看着江睦桐点头同意了,急的直恨自己往日退让太多,连累自己的孩子跟着提心吊胆。 玉萱看安氏着实担心的紧,说道:“母亲放心,外院里多给我几个人手,身边伺候的若是母亲怕少,不如把秋凌姐姐派给我。” 安氏找不到其它的办法,被玉萱说的动心,也跟着点了点头。 身后一直站立着的秋凌却“噗通”跪在了她们面前。 “夫人、小姐,奴婢实在不愿意回安庆去,还请夫人、小姐体谅!” 玉萱闻言,眼神闪了闪,笑问:“怎么?你不愿意回安庆?” 秋凌说道:“正是,不是奴婢不听使唤,实在是奴婢的姐姐伤在了安庆,奴婢睹物思人,不愿意再踏进那个伤心之地,请夫人、小姐体谅。” 安氏想起冬雪来,也是伤感:“不去就不去吧,让夏柳跟着你回安庆,秋凌这孩子还是别过去了。” 玉萱因为不过试探一下,既然秋凌不愿意回去,她也不强求。只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秋凌姐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210蛊惑 秋凌眼皮一跳,本是夸赞她的话,怎么听小姐说起来却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她摸不清小姐的意思,不敢再出声。樂文小說| 正巧此时春草将姜婆子领了进来,玉萱也没有让秋凌起身。 姜婆子看见地上跪的人,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却不显,行了一礼问:“可是老爷唤我?” 安氏点头,示意夏柳将江睦桐从里间推出来。 这个功夫,玉萱目光从秋凌脸上扫到姜婆子身上,又从姜婆子身上扫到秋凌脸上。 秋凌低着头看不到,姜婆子却受不了了:“四小姐看什么呢?” 玉萱笑了笑:“嬷嬷一来,我倒忘了要给秋凌姐姐说什么了,秋凌姐姐赶紧起来吧,不愿意去安庆就不去,怎么能说那里的人...” 玉萱突然意识到姜婆子就是从大院来的,忙掩住了口。 姜婆子狐疑的斜看了秋凌一眼,秋凌红着脸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这时江睦桐也出来了,姜婆子乍一见江睦桐,眼里包着泪就跪了下去:“三老爷,您可大好了?” 江睦桐忙道:“嬷嬷快起来,哪里能受你的礼。” 玉萱笑着从榻上下来,亲自搀扶起姜婆子,笑道:“嬷嬷可不要折煞了咱们,快起来吧。” 姜婆子站起身,往前凑了两步靠近江睦桐:“老爷还是没胖起来,上次我来您刚醒,也没说上几句话。老太太听说您病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是身子也不利索,早来看您的。” “都说儿子是娘的心头肉,老爷这回可是把老太太吓得不轻。亏了您醒了,否则要老太太怎么活。” 姜婆子叭叭叭表了好大一会情,安氏几次要插嘴都被玉萱扯住。 等姜婆子自己说到没意思,见都没个人接话,也慢慢住了嘴,只拿着个帕子抹眼泪。 江睦桐倒是深受感动:“让母亲担心了,不知道母亲如今身体到底如何,怎么听萱姐说不大好。” 姜婆子终于找到了台阶,忙道:“三老爷你是不知道,自打知道您病了后,老太太就开始吃不下饭去,过了年就有些不舒坦,就想着看看三老爷您和几个哥儿。” 因为有玉萱的轻描淡写在前,江睦桐听到姜婆子说老太太的病情严重,再加上姜婆子平日说话就好夸张,所以也就紧紧是吃了一惊,没有太大的激动。 “怎么母亲这么不注意身子?大哥人呢?” 姜婆子没看到预料中江睦桐的激动,有些愣神,待听到问大老爷在哪里,又接着诉苦:“大爷赔了银子您也不是不知道,整天为着那几间铺子费尽心思,又被一群债主堵在门口,哪有心思理睬内宅的事情?大太太又是那么个性格,以至于安庆大宅里都没个人主持大局。” 江睦桐默默的听着,心里大抵明白怕是母亲想让安氏回去侍疾,顺便再哄出些银子。 江睦桐已经倾向玉萱的主意了:“我恨不得立刻飞到母亲身边去,可是我这个身子实在不争气,去了怕也是徒增伤心,安氏又要在家里照顾我。” 姜婆子听见江睦桐也这样说,是真的有些急的上火了,还没开口,听见江睦桐接着说道: “不如让垣哥、城哥和萱姐带着京里好的大夫先回去看看。” 姜婆子听了,感觉也行,只要三房有人回去,老太太总会有法子,她问了一句:“怎么圩大爷不去?老太太最疼他的?” 安氏终于能插上了嘴:“嬷嬷不知道罢,最近给圩哥相看了一户人家,门当户对很是合适,茜姐也是赞同的。” 姜婆子震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连圩大爷也定亲了!” 言语里竟有些责斥的意思,玉萱挑了挑眉,果然祖母是打着卖他们兄妹的意思。 姜婆子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说错了,赶忙改口:“这是好事,老太太本就担心圩大爷亲事不好说,回头说给老太太听,说不得就高兴的好起来了。” 玉萱“哼”的笑出了声,连台阶都找好了,回去一看祖母精神好,那就是为着大哥的亲事高兴好的。 姜婆子又问了一句:“那城哥的亲事...” 安氏说道:“正在相看,也是差不多了。” 姜婆子“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江睦桐说道:“嬷嬷先回去休息吧,等明日准备妥当了就让他们几个随你回去。” 姜婆子答应着出了门,对前面带路的春草说道:“春草姑娘,跨院里还是姨娘们住着?” 春草笑答:“正是,李姨娘和柳姨娘一直在那住着。” 姜婆子转了转眼珠,又问:“那柳姨娘都闹出人命了,夫人都没把她给打发出去?” 春草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夫人最是宽厚。” 姜婆子也知道这丫头是安氏的嫡系,问不出什么来,便说道:“春草姑娘不用送我了,老婆子又不是不知道路。” 春草犹豫了一下:“那嬷嬷自己去屋里?都给您收拾好了。” 姜婆子急着让她回去,连连点头:“你去吧,你去吧。” 春草笑看了她一眼,行了一礼便转身去上房伺候了。 姜婆子待她走了,四处看一看,见没人注意自己,就往跨院走去。 染画从阴影里转出来,望了望对方去的放向,也起身回了东厢。 姜婆子进了跨院找到李姨娘,倒把李姨娘惊了一跳。 “姜嬷嬷什么时候过来的?”李姨娘忙起身让座,对方是老太太身边得意的人,她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可不敢在她面前拿架。 姜婆子也不推辞,稳稳的坐下,接过来李姨娘递来的茶先喝了一口,然后皱眉说道:“你这茶涩的入不了口,还不如我晌午在春草那喝的好!” 李姨娘面色一凝,随即说道:“嬷嬷真是会说笑,春草姑娘可是夫人面前的得意人,我又算什么的?” “这也是怨不得的事情。”姜婆子放下茶碗,看了看李姨娘,捡着话说道:“听说最近老爷在督促着圩少爷和城少爷读书?” 李姨娘点点头,有些不明白的问:“嬷嬷有什么看法?” 姜婆子摇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城少爷已经十七、八了,读书先不说,亲事你可有章程了?难不成真指望着那位能给你找个好媳妇?” 211不上当 “我是着急,可是圩大爷不也没说亲。”李姨娘道。 “你呀,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说你!难道你每天就闷在这个院子里不出门打听打听?” 姜婆子此时只恨李姨娘太老实:“圩少爷已经定了亲了,下午我就在院子里打听,说是圩少爷定的是皇商的女儿,嫁妆肯定少不了;垣少爷定的是大儒的独女,名声显赫!倒是城少爷,至今也没个着落,你怎么就还能坐的住睡的着?” 李姨娘垂下了眼帘,前儿个夫人就拿了张名单问自己意见,对城哥的心事不是不上心;今天下午玉萱又专门派人来敲打,说了江家大院的打算。 这姜婆子以前何曾多看过她们娘俩一眼?今个儿倒热心起来,如说是好心,李姨娘自己都不相信。 “那嬷嬷认为我该怎么办?”李姨娘将问题踢了回去。 姜婆子放低了声音说道:“你该找三老爷哭一哭去,手心手背都是肉,庶子也是亲生的儿子对不对?” 李姨娘有些为难:“您也说了,城哥儿就是个庶子,又自幼长于我手,亲事上本就有些为难。” “傻了吗?将来圩少爷的媳妇有钱,垣少爷的媳妇有名声,你的媳妇有什么?凭着那位的心性,能给你说什么好亲?” 姜婆子极力的鼓吹:“就看看几个姐儿,那位亲生的女儿找的什么婆家,咱们大小姐又捞到什么亲事?你自己的亲儿子自己不上心,谁给你操心?” 李姨娘还在犹豫:“我一个姨娘,平日连跨院的门都出不去,能认识什么好姑娘?” 姜婆子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时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倒认识个好人家的小姐,容貌、人品都是上佳,家里也有钱,嫁妆是少不了的。” 李姨娘眼皮就跳了跳,果然三小姐说的没错,这是拿着自己的儿子去卖了。 她强忍住心里的愤怒,慢慢的问道:“哪一户小姐?这么好,能不能看上城哥?” 姜婆子说道:“就是咱们临县的一个大户,万贯家财,来年就能挣到皇商的头衔了,就想着能与咱们三老爷接个亲家,家里不就城少爷没着落了,可不是注定的缘分?” 李姨娘狠狠咬着牙,她虽然整日呆在跨院里,可是安氏也没苛待她。 若是她有心打听什么,只要不涉及上房里那几位的利益,一般安氏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予理会的。 所以前一段她疑虑安氏怎么给最疼爱的三小姐,亲事定的那么匆忙,一打听可不久打听出来了。 在加上玉萱下午专门派人来敲打了一番,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卖三小姐没卖成,就打她城哥的主意了。 三小姐说的没错,城哥再是个庶子,读书上不行,可还是老爷的亲生子。 将来帮着垣哥打理个庶务,也是能过的富足有滋味。 安庆的老太太,何曾眼里有过她的城哥?当时在安庆时,那几个嫡少爷欺侮城哥时,她可说过一句公道话? 李姨娘终于抬起眼,忽地笑了出来:“姜嬷嬷说这些话,夫人可知道?” “我自是背着她说的。”姜婆子犹不自知的说道:“若是让那位知道有这么好的亲事,哪里还轮的城少爷?” 李姨娘站起身,推开门对姜嬷嬷说道:“嬷嬷请回吧,城哥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却是喊夫人一声母亲,将来儿媳妇孝顺的也不是我是夫人,我相信夫人会公正对待的。我一届妇人,不认识什么皇商家的小姐,城哥一个没功名的庶子,也压不住什么巨额的嫁妆!” 姜婆子没料到对方闷声听了半天,最后居然是这个态度。 她看院子里那个柳姨娘的丫鬟红翘已经打开门缝往外够头看了,顿时也来了脾气。 “真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庶子能配上什么好人家!” 姜婆子甩袖出了门去,红翘也打开了门,倚在门柱上问李姨娘:“姨娘这是唱的什么戏?” 李姨娘如往常一样不理会她,“砰!”的关上了门。 红翘吐了口吐沫,转身回屋了。 屋里一个骨瘦如柴、神情恍惚的不是那位风流之态的柳姨娘又是谁。 柳姨娘抬眼看了红翘一眼,说道:“你跟她吵不起来,人家有儿子,将来分家说不准就被儿子接出府去享福了。咱们有什么?” 说着就又哭起来。 红翘有些不耐烦:“就知道哭,既然当初动了逃跑的心思,就要想办法跑出去。如今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哭给谁看。” 越说越气,红翘开始摔打起坐垫:“我一个没过明路的通房,好歹将来能拉出去配个小厮,谁知道现在还被你连累的出不了这个门!” 柳姨娘一会哭一会笑,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李姨娘又打开了门,探出头看了看,这才悄悄的出门,慢慢出了院子。 玉萱已经从上房出来,洗漱完毕,此刻正听染画说姜婆子往跨院去了。 雁书好奇的说道:“怎么?姜嬷嬷难道还要鼓动着跨院的姨娘造反不成?” 玉萱只笑不答,门外进来墨琴,小声说道:“小姐,李姨娘亲自过来的了。” 玉萱点问:“上房的人可看见了?” 墨琴道:“李姨娘悄悄过来的,避开了上房守门的姐姐们。” “那就赶紧放她进来。”玉萱放下手里的刺绣。 李姨娘惶恐的进了门,见了玉萱就要行礼。 玉萱忙让雁书止住:“李姨娘好歹是我的庶母,我可但不得你的大礼。” 李姨娘讪笑着垂下了手,往前一步不无感激的说道:“三小姐神机妙算,亏了下午派人提醒我,否则我听见姜嬷嬷说那一番话,说不定就动心了。” 玉萱问:“她都说了什么?” 李姨娘就将姜婆子那一番说辞描述了一遍。 玉萱笑道:“我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花来,原来不过是蛊惑着你去争去抢,算你聪明。若真按她的意思办了,最后高兴的只有远在安庆的祖母吧。” *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走在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212布置 李姨娘笑了笑,犹豫着问:“那三小姐,夫人相看的那几家小姐?” 玉萱看了她一眼:“这事母亲自会找你商议的,二哥毕竟是太保府的少爷,亲事总不会太差。” 见李姨娘还不放心,玉萱又说道:“你自个也能感受的出,在安庆你过的什么日子,在京里自己家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母亲不是那种苛待庶子的人,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更让她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若是将来的二嫂与大嫂、三嫂差的太多,难免又引起家里的纠纷,姨娘大可以放心。” 李姨娘连连点头:“三小姐说的是,是我眼界浅了。” 玉萱笑道:“儿女都是债,姨娘也是太关心二哥才回如此紧张的。” 李姨娘想了想,安氏看重名声,城哥的亲事估计说的也不会太差。 那张名单她也看了,也都是官家小姐,虽说官阶低了,可是自己儿子什么成色她心里又不是没谱。 可见安氏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玉萱又说道:“至于李姨娘说的另外一件事情,傍晚我已经将银子给李管事送过去了。不过他们全家赎身后可有什么打算?” 原来袁府的李管事一家,自从江玉芳进府后,因为他们是江府李姨娘的亲戚,没少被江玉芳折磨。 不但李管事丢了差事,在内在伺候的李管事的女儿也被江玉芳成天拿错打骂。 李管事也是有脾气的人,这几年跟着陶夫人做管事,也没少捞银子。 全家一商量,李管事就跑到陶夫人面前连告状连赎身说了一通。 李管事做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陶夫人放下话,因为李管事没立过什么功,要出府只能拿银子赎身。 赎的是全家的身,这银子数额就大了。 李管事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就来找做姨娘的姐姐。 李姨娘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哪里有银子,厚着脸皮给安氏提了一句,却被玉萱听在了耳朵里。 玉萱慷慨的拿出了银子,李姨娘自然是感激不尽。 此刻就对玉萱说道:“说起来,奴才赎身出去虽看着自由了,其实反而没了高门大户在后面做靠山。若是孩子读书出来也好,可是我那侄子也不是读书的料,做个手艺还行,一看书就头疼。” 玉萱笑:“我是想着,李管事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管事了,有些经验又是姨娘的亲戚,不如我给父亲、母亲说一说先给个庄子和铺子给二哥,让李管事带着二哥先去练练手。以后咱们家倒可以做他们的靠山,不用再费尽艰辛的重新开始。” 李姨娘一听,哪里有不欢喜的道理。 城哥多大的人了还没摸过庶务,她当即说道:“如果能成,那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三小姐了。城哥最近都抱怨老爷逼的太紧,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能帮着整理庶务自然是极好的。” 玉萱点点头,让雁书和墨琴送了李姨娘出门不提。 第二日玉萱说起这个话题,安氏倒没什么想法,江睦桐问道:“你怎么想着让你二哥整理庶务。” 玉萱先笑着问了一句:“父亲这几天守着大哥、二哥读书可有收获?” 江睦桐面色就有些怒色:“一个一个都不成器!如果都像垣哥就好了。” 玉萱笑道:“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父亲又何必逼的太紧。” 江睦桐其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眼看着安氏的几个孩子个个有出息,他也想把另外两个儿子培养成人,好歹以后不低垣哥太多。 可是那两个孩子太不争气了,圩哥读书投机取巧,城哥看见书就瞌睡。 玉萱又说道:“父亲想一想,若是两位哥哥一直读书不好,难道到老都抱着个书本不成?说句实话,大哥以后有大姐照拂着,又说了个皇商的岳家,怕是不愁的。可是二哥怎么办?相中他的人家都是品阶低些的,往后他若是不靠着另外两个哥哥,日子难免艰难。二哥以往受大哥欺侮,怕是不肯亲近大哥的;倒是三哥,以后步入仕途怕是没时间料理庶务,打仗亲兄弟,若是二哥能帮着料理,不但三哥无后顾之忧,与二哥也是个好营生。” 江睦桐不相信的看了玉萱一眼:“你真是这么想?” 玉萱故意显出不高兴来:“父亲莫要看扁了女儿,难道女儿就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不成?” 江睦桐笑了:“能看到你们兄妹和睦,是我最大的心愿。你这番想法确实可行,回头我找垣哥和城哥好好谈一谈,若是他们愿意,就行先按你的意思操作一番。” 玉萱又转头问安氏:“母亲认为呢?” 安氏笑:“我看你安排的就不错。” 江睦桐又道:“不过要等你们从安庆回来再说,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玉萱顿时有些泄气,有气无力的说道:“一想起祖母的身体我就难过,东西下人们正备着呢。我到了家里就给父亲写信,每天都将祖母的状况写给父亲。” 江睦桐点头:“正该如此,这次圩哥也不知道怎么了,尽找理由不回去。你和你二哥、三哥先回去,一定不要惹你们祖母生气,知道没有?” 玉萱说道:“父亲多虑了,祖母病在床上,女儿哪里有那么不孝呢。” 又说了会儿话,玉萱才起身回去。 她看着丫鬟们整理好了行礼,这才将一大包东西交给墨琴:“你速速的将东西给刘公子送过去,就说时间太短我也没绣多少,回头我在安庆再慢慢的做,你暂时就住在琪妹妹那里,每天盯着咱们府里的动静,尤其秋凌,可记下了?” 墨琴点头说道:“小姐放心,平日花儿和草儿不打眼,却是奴婢好好调教的,这回肯定能好好看住秋凌姐...的。” 玉萱又转向染画:“你去前街一趟,这回让长春带上那几个拳脚好的,在暗处跟着;长安带几个家丁守在庆安院,我怕祖母急着要银子,闹出什么事情来。” 染画答应着出了门,玉萱又拉着青棋和雁书想了一遍,看哪里有疏漏没有。 玉萱走到梳妆台前,摸出放在底下夹层里的一个荷包。 摩挲了一下,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将东西揣在了袖子里。 213三回安庆 路上倒相安无事。 江世城临出门前,李姨娘和江睦桐分别把他叫过去语重心长了一番。 他这人以前被江世圩欺侮的狠,可又知道自己的本事,所以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可是再懦弱的人也有自尊,如今父亲安排好了自己前程,他自然愿意抓住机会摆脱现在尴尬的身份地位。 所以一路上江世城倒比江世垣还勤快,为玉萱跑前跑后,处处巴结玉萱兄妹二人。 这个二哥,倒不似大哥常年被江老太太耳提面命,生生养歪了。 玉萱想着心事就进了安庆江家大宅。 她一下车,也没进二房的庆安院,直接同两位哥哥去给江老太太请安。 姜婆子早半天进了府,给江老太太简要的说了一下概况。 江老太太见没把正主给诳来,倒把玉萱这个不听话的孙女给引来了,暗暗有些头疼。 虽说在京里那几天都是江玉菁那个丫鬟给她添堵,可是玉萱这个丫头,背地里没少给安氏和江玉菁出主意。 她少不得徐徐图之,好在江世城来了,就算李姨娘不听招呼,安氏不给出他的庚帖,她也有办法坐实江世城的亲事。 听到玉萱等人进门,江老太太重新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装作虚弱的样子。 却不料刚躺好,就听见庆仁院大门口玉萱震天响的哭声:“祖母!我的祖母!” 哭嚎声从庆仁院大门直冲江老太太的卧室,江老太太差点没被气昏过去。 自个儿还没死呢,她哭哪一门子丧! 玉萱拿抹着姜汁的帕子捂着眼睛一路从院门口哭到江老太太的上房。 她边嚎边生气,青棋也太实诚了,这是浸了多少姜汁,快把她给熏死了。 一抬头到了上房门口,看见面色被她嚎的不自然的大伯母江吴氏迎了出来。 玉萱迅速将浸着姜汁的帕子往青棋手里一塞,换了方干净的帕子拿着。 她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去,面色悲怆的使劲摇了摇江吴氏:“好好的,祖母这是怎么了?” 说完也不理会江吴氏,直接从她身边溜进了屋子,直奔江老太太的卧室。 江世垣和江世城皱着眉头从后面赶了进来,两个人也是被玉萱突然爆发的演技弄的莫名其妙。 玉萱一进里间,直冲江老太太的床前:“祖母!祖母!您好好的怎么病了?” 说着就伏在江老太太身上,使劲的撮了几下鼻子。 青棋这丫鬟回去非说她不可,到现在眼睛还红通通的,鼻涕也留个不停。 江老太太被恶心的头一歪,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还没死呢,哭嚎什么!” 玉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拿着帕子绕来绕去,说道:“孙女这不是担心祖母的身体,姜嬷嬷说您就想着再看哥哥和父亲一面,我们都以为您不行了呢。” 说完瞪了立在一旁的姜婆子一眼,很生气的说道:“嬷嬷传话也太不经心了,你说祖母快死了,害的父亲担心!你怎么把祖母往死里咒?祖母,嬷嬷说你要死了,是不是年纪大糊涂了,赶紧打发出去养老算了。” 江老太太被她噎的难受,是她让姜婆子故意往严重里说的,好把安氏和老三哄回来。 可是这会玉萱哭嚎着进来,又一会一个“死”,再说下去她就真的被气死了。 还没等她开口,玉萱又伸出手来,拿着个帕子擦她的脸,边擦边说:“祖母您看您,再是病着脸也得洗,怎么都是灰?这些丫鬟伺候太不周到了,都打发不出算了,再买几个好的。” 江老太太忍不了了,用力拨开了玉萱的手:“别擦了,我脸哪脏了!你一回来又是哭丧又是埋怨我身边的人,是何居心!” 玉萱惶恐的站起身:“孙女惹祖母生气了吗?是孙女的不是,孙女太担心祖母了。” 说完眼睛里又储满了泪水,抬起眼睛不安的看着随后进来的江世垣和江世城:“二哥、三哥,我一来就惹祖母生气,我从没伺候过人,什么都做不好。” 江世垣有些想扶额,相信玉萱关心祖母才怪呢,他说道:“祖母病重,你这样闹腾是不行的。” 江老太太差点没被自己的吐沫给呛死,谁病重,你才病重,你全家都病重! 老年人本来就忌讳“死”“病”的,这俩孩子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 可是谎是她让姜婆子撒的,总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 玉萱却不干了,扭着身子道:“我一来就惹祖母生气,那我走好了。祖母,孙女先回去学学怎么伺候人,明个儿再过来侍奉您!” 不等众人答话,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江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气的“咳、咳、咳”个不停,姜婆子忙过去抚背。 江老太太用力一甩手,怒道:“好好的你怎么传的话?说我快死了!出去自己领罚!” 江吴氏看不是个事儿,睁着眼说谎道:“老太太看见你们一时高兴,激动坏了,不如都等明天一个一个来,今天先让老太太休息。” 反正人也来了,江老太太被玉萱气的也没心情在这演什么祖孙一家欢的戏码,顺着江吴氏的话挥挥手让人都退下了。 玉萱又跟风一样从庆仁院飘出来,青棋跟在身后想笑又不敢笑。 雁书和夏柳二人正看着下人收拾屋子,一抬头看见玉萱进来了。 夏柳迎了出去,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太太身子如何?” 玉萱眼睛还没缓过劲儿来,见风就落泪。 夏柳皱眉:“老太太真的病的很重?” “是挺重的。”玉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得好好替父亲母亲侍奉祖母。明个儿你们丑时就叫我起来,过去给祖母熬药煮饭。” 进了屋,玉萱坐在临窗的炕上,抽出刚才擦江老太太脸的手帕。 手帕被染的蜡黄,一如江老太太的脸色。 青棋偷偷凑过去,问道:“帕子怎么变得这么脏了?” “自然是祖母脸上的颜色。”玉萱面不改色的将帕子扔给了青棋:“特意调黄的米粉,涂在脸上蜡黄,最显病容” 214侍疾 果然第二天丑时,不等青棋等人叫玉萱起床,玉萱自个儿兴奋的就起来了。 守夜的雁书朦胧着眼睛劝道:“小姐,您起的再早老太太也不见得会被感动,不如再睡会,正长身体的时候。” 然而玉萱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兴奋的说道:“怕什么,唱戏唱全套。我去不去是我的孝心,祖母若是不喜欢,大可以让身子好起来。” 雁书唤醒了外间的染画去提热水,然后一边给玉萱穿衣服一边说道:“小姐您说老太太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玉萱笑:“目的没达到,装病还有什么用处?怕是到晚上就好的差不多了。” 雁书愣神:“那咱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玉萱笑:“病是好了,二哥得亲事总要放心上。” 然后神情一转,有些伤心的说道:“当初秦嬷嬷死的不清不楚,我就那么回京了。这事压在我心头压的难受,我总要查清楚原因才好。” “可是当初小姐都没查,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哪里还会查的到?” 雁书想起那位和蔼的老人,也是难过。 玉萱却说道:“当时大伯父看的紧,咱们不一定查的到。正是因为事情过去久了,久到人们都以为跟阵风似的过去了,说不定就能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再说了,秦嬷嬷的死与那什么牌坊的秘密有关,查出牌坊的秘密也许就能替秦嬷嬷报仇了。 要查牌坊的秘密,远在京里可怎么行。 玉萱收拾妥当,趁着青棋梳头的功夫,雁书到小厨房利索的整出了碗云吞端过来:“小姐,不知道老太太那里什么时候吃饭,您先垫点。” 玉萱匆匆吃了几口,吩咐雁书道:“桌上的拜贴你记得交给北面的堂婶,说我急着给老太太侍疾,晚上再去探望。” 到了上房,江老太太正准备起床,提着热水进院的荷香看到玉萱,微微一愣。 玉萱笑着主动对荷香点头:“荷香姐姐辛苦了。” 荷香屈膝施了一礼,喊了声“小姐”就进屋了。 玉萱紧跟着走了进去,看见荷香往盆里倒热水,她忙上去抢过了铜壶:“我来、我来!” 荷香不敢松手,去看江老太太的眼色。 江老太太没想到一向爱睡懒觉的玉萱起那么早来,既然她愿意辛苦那就顺着她好了。 见江老太太点头,荷香松开了铜壶。 玉萱喜滋滋的往盆里便倒水边说到:“都说老人家喜热,我给祖母调热一些。” 江老太太脸一抽抽,忙示意荷香去试水温。 玉萱偷偷翻了个白眼,白痴才用热水烫您呢。 她装作不知道的提着铜壶凑到江老太太身边,看夏柳给江老太太梳头:“夏柳姐姐,您手真巧。” 铜壶就在江老太太身边晃来晃去,眼看着要烫到却又被玉萱移开。 江老太太这才松口气,铜壶又晃了过来。 如此两次,江老太太气的对玉萱说道:“你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出去候着吧。” 玉萱说道:“那可不行,我来的时候父亲再三说道,要替他老人家在您老人家面前多尽孝心。” 说着又把滚烫的铜壶往江老太太面前一搁,差点没烫到江老太太的脸。 “祖母您看,这么重的铜壶我都提的动,有什么活您尽管吩咐。” 荷香那边试着水温正好,回头看见玉萱提着铜壶在江老太太头上晃来晃去,像是要拿不动的样子。 这要是浇下去...荷香都不敢想,赶紧过去接过了铜壶:“小姐,要不您先坐。” 玉萱有些不高兴:“你们是不是嫌弃我笨!” 荷香同夏柳忙立直了身子说道:“不敢。” 玉萱用鼻子使劲闻了闻,又问道:“祖母都病成这样了,怎么没闻见药味?祖母,您可不能不吃药,这回父亲让我待会好多药材,回头我熬给您喝。” 夏柳笑道:“小姐说笑了,那药岂是乱吃的?” 玉萱正色道:“良药苦口,病了就要吃药。” “好了!”江老太太站起身:“你若是真孝顺,就先扶我出去。学着往常茜姐的样子,喂我喝粥给我每天敲几个核桃吃!” 玉萱立刻伸出手扶住了江老太太:“祖母说的是!” 江吴氏走进来看见玉萱也在,也有些惊讶。 玉萱冲她一笑:“大伯母来了?以后有我在,伺候祖母的活就让我来干。大伯母每日还要操劳家事,不要太辛苦。” 江吴氏硬挤出了个笑,又听玉萱说道:“呀,大伯母,这才多久没见,你眼上的皱纹就那么多?回头我拿盒芙蓉膏给您,那可是小侯爷从宫里讨出来给我姐姐用的,特别好用。“ 江吴氏彻底笑不出来了,看看安氏的女儿嫁的,再想想自己的女儿,有消息说已经被陶夫人给幽禁起来了。 玉萱看见下人端来了清粥,皱皱眉头:“怎么这么清谈!以往祖母不都是喝五豆粥吗?快换了!” 端粥来的下人没搞清情况,有些惶恐的看向玉萱:“这...这是..老太太吩咐的。” 玉萱“哦”了一声,就接了过去:“那就算了,明天记着给祖母熬五豆粥来,熬的稀烂稀烂的,祖母好克化。” 言语间像是在庆安院她说了算似的,江吴氏蠕动了下嘴唇,到底没说出话来。 最近她实在不顺,家里眼看着就没银子了,两个儿媳妇闹的厉害,女儿又... 如今她实在没心思去理江老太太和三房的官司。 玉萱这边已经拿着勺子舀了皱,轻轻的吹了吹就往江老太太嘴边送。 可是人家喂饭勺子是竖着的,玉萱确实横着递了过去,江老太太喝吧会糊一脸,不喝吧饿的难受。 玉萱还傻不愣登的问:“祖母怎么不喝?” 说完就把勺子往江老太太嘴里塞,可惜没塞进去。 江老太太气的一把夺过了勺子:“我自己来!” 她真的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同玉萱多说。 玉萱惘然若失的走到了一旁的炕几旁,拿着小锤就砸核桃。 “砰!”半个核桃就飞到了江老太太的碗里。 215探听 玉萱吓的有些目瞪口呆,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江吴氏得眼角一阵抽,不敢去看江老太太的脸色。 江老太太重重的将碗一放:“你是来侍疾的还是来气死我的!” 玉萱低下头,局促不安的立在哪里,可怜兮兮。 “祖母,我错了我一定轻轻的砸核桃。” 玉萱不等江老太太再说话,赶紧的坐下,一手扶住个核桃,一手拿小垂着轻轻的砸。 可惜怎么力气太轻,怎么砸也砸不开。 江老太太瞄了一眼,忍不住说道:“你使点劲儿!” 玉萱得了命令,用力一砸,果然“砰!”的一声开了,核桃也没有飞走。 她像找到了新乐趣,回头对江老太太说道:“还是祖母厉害!” 说着就让荷香又捧了一些过来。 江老太太用过饭,江吴氏上前给她回府里的一些事宜。 也不知道玉萱是不是故意的,江吴氏一说到关键处,她就“砰!”砸开一个核桃。 每每打断江吴氏和江老太太的对话。 江老太太实在忍无可忍,回头冲她发火:“没事你就回去!在这里我的病只会加重!” 玉萱却打定主意赖在这里,一副孝心感动天地的神情。 江老太太就怕她软磨硬泡,一天的时间玉萱都跟个尾巴一样呆在身后。 她除了吃饭如厕,其余的时间就被玉萱按在床上。 就是没病,这样躺下去也会躺出病来,更何况都找不到时间给江睦霖说话。 一直忍到下午,江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说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让玉萱先回去,明天再来。 玉萱其实也满累的,看恶心的江老太太也差不多了,适可而止,于是很开心的从善如流了。 临走还一副暗暗松口气的表情,又把江老太太噎了一顿,好像是她上杆子让玉萱来伺候似的。 玉萱回屋好好睡了一觉,提上雁书整治的点心就去了北面的老二房处。 给二老太爷磕了头,拉了会家常,江齐氏就把玉萱领到了花厅里。 她笑问:“来我这就来,还慎重其事的递帖子,尽跟京里人学那虚一套。” “若是贸然来了,怕老太爷觉着不庄重。”玉萱解释。 江齐氏道:“那就是你多心了,我们家老太爷最是爽快的一个人。” 玉萱就着她的话问了问老一辈的事情,江齐氏也不隐瞒,反正跟南面老大房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玉萱听后问道:“就是说咱们两房是分过家的?” 江齐氏看了她一眼,直接就问道:“你打听这么清楚,是不是动了分家的心思?” 玉萱还是嫩了些,见被江齐氏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堂婶见笑了。” “这有什么,让我说你家早点分开也好,免得受大房波及。” 江齐氏有些不以为然。 玉萱却听出话里有话,试探着问道:“堂婶这话我有些不懂,什么叫波及?” 江齐氏拈起桌上的点心吃了一口,笑道:“这点心做的不错。” 玉萱笑了:“婶婶莫不是在同我打马虎眼?侄女愚钝,还请婶婶明示。” 江齐氏本也是逗她,说实话,她也怕被南面的大房给连累了,多次劝说老太爷。 既然已经分家了,就搬出去,这个江家大宅不是那么好住的。 反正是本族的族长,手里又有良产,完全可以再起一座宅子。 可惜老太爷就争一口气,死也不搬出去。 若是能接着南面三房间的分歧,把家分成了,她也多个理由劝老太爷。 江齐氏凑近了玉萱,压低声音说道:“你大伯虽做的隐蔽,可好几次了,我看见来要银子的人,生的根本不像生意人,说是土匪也说的过去!” 玉萱心里一惊,急问:“婶婶可看清了?” 江齐氏道:“绝不会错,我让下人悄悄跟了一路,那人警惕的很,好像察觉了一样,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我派的人给甩了。” 玉萱的心慌起来,若说大伯惹上了土匪,那就能解释为什么银子如流水般不禁用了。 否则只是搞砸了一个海上生意,挺多伤些元气,哪里用那么多银子来堵窟窿。 “下人回来说那人往城外去了,因为那人满身的煞气,他没敢多跟就赶忙回来了。当晚怕那人找到家里,专门到客栈住了两天才赶回来。” 江齐氏说完,就坐了回去,看玉萱的脸色。 玉萱的手在袖子里使劲的掐,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抬头笑着说道:“这也是婶婶的猜测。” 江齐氏好似知道她会这么说,也不生气,只道:“反正呀,你大伯不知道惹了什么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他急需银子是真的。早点分了,你们家早不受连累。” “分家一事,怕一时成不了的。”玉萱低声说道。 江老太太安在,分家哪里容易。 玉萱又在江齐氏这里坐了一会,她本就是来打探若是分家,作为族长的这一支是否支持。 谁知道江齐氏态度很明确,却又扔出这么个吓死人的消息。 之后的谈话玉萱就有些心不在焉,江齐氏暗笑玉萱终究是个小孩子,也难为她了。 晚间江齐氏就没有留饭,放玉萱回去先消化消化她给出的消息。 玉萱脚步有些不稳,扶着青棋好不容易回到屋里。 关上门,玉萱问青棋:“你说这是真的吗?大伯真的惹上了土匪?可是为什么呀?” 青棋也不理解,想了想说道:“您说秦嬷嬷那会儿是不是发现了大老爷惹上了土匪,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玉萱突然想起大房那位庶姐江六来,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告诉玉萱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牌坊的秘密。 后来秦嬷嬷也是去找江六问到底什么秘密时,才被大伯父痛下杀手的。 大伯父惹上土匪,怕是真的跟牌坊有关。 玉萱狠抽一口冷气,许是话本子看多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里涌现出来。 * 成都的雨?有些多,不过真是座舒适安逸的城市。在人民公园坐了一下午,本想好好发场呆,谁知道脑子里转呀转的还是剧情走向-_-|| . 216上香 晚间玉萱饭都吃不下,庆仁院里夏柳过来传话。【零↑九△小↓說△網】 说是老太太身体大好了,许是前几天求得了菩萨的保佑,明天要带全家去寺里还愿。 玉萱挑挑眉,不置可否。 安庆是个大县,富户众多,自然寺庙里香火也旺盛。 江老太太要去还愿的寺庙,是在出城十里之外的水陆寺,香火最是旺盛。 因为多是富户上香还愿,寺院里倒也幽静,有专门为富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提供一个一个小院子。 安氏从不信佛念经,也不跟着上香许愿,因此上玉萱对小小的水陆寺竟然毫无印象。 第二次玉萱带着青棋和夏雨早早的来到上房江老太太处。 江老太太已经在当门坐定,看到玉萱今个儿起的也早,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玉萱施了一礼,凑到江老太太面前笑问:“听夏柳姐姐说祖母身体大好了,可是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还愿,祖母可受的了路上的颠簸?” “你有心了。”江老太太眯上眼睛说道:“许了愿若是不尽早去还,是要折福报的。” 玉萱笑:“孙女不太亲近佛祖,因为老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江老太太睁开眼瞄了她一眼,问:“有什么想不明白?” “佛祖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那些犯奸坐科、十恶不赦之人作恶多端,本该收到惩罚的,难道就因为这会放下屠刀,以往的罪过就抵消了吗?” 玉萱一脸求知的表情望着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想了想说道:“佛求的是来生,那些恶人放下屠刀,一心向善,赎的是来生。比如他做的恶本应该投畜生道的,因为之后一心向佛、向善,下辈子许就能投个人胎了。” 玉萱还是一脸的不解:“那若是有些人一边念经一边作恶呢?常听人说起一些妇人最信菩萨,却在菩萨面前行男盗女娼之事,菩萨是救赎她还是惩罚她呢?若救赎,对所害之人公平吗?若惩罚,那以前的经书不是白念了吗?” 她不懂什么佛理,想到哪说道哪。 江老太太本就心里有鬼,听玉萱这么一说面色就有些不虞:“哪来那么多问题!哪个信菩萨的人会做恶事!” 玉萱也有些委屈:“我在京里听人说有个人家,就在寺庙里将人家的女儿用药熏倒,逼的人家不得不嫁到他家。所以母亲很少带我去这些地方。” 江老太太被她说的心烦,索性闭上了眼睛。【零↑九△小↓說△網】 江吴氏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什么意思,开口训斥道:“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家家,听人家说这些腌臜的事做什么?还什么男盗女娼,那是你一个闺阁的小姐该说的词吗?” 训完玉萱,看她并没有什么不满,江吴氏就问荷香:“可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让老太太早点出发,赶天黑之前回来。” 玉萱就随着江老太太出了门,看到骑在马上的江世城和江世垣,她心里大概就有了谱。 怕是江老太太打的就是生米做成熟饭的主意,三哥的亲事如今已经昭告天下,就是打他的主意也是做妾的命。 二哥就不一样了,一个庶子,又久在老太太淫威之下,若是事成了,江老太太有的是办法让他服从。 别问玉萱怎么知道,偷看那么多年的话本子可不是白看的。 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到了水陆寺,早有知客和尚迎了出来,客气的先将女眷领到了一个靠近后山的小院子里。 玉萱服侍着江老太太进了客房,依旧笨手笨脚帮尽倒忙。 江老太太被她搅得心烦意乱,若是如江玉茜那么心机稳重,或者如江玉菁那样有胆无脑,她都还能掌控。 可是这个最小的孙女,却一腔热情的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说是奉承吧,说的话让人多想;说是故意气她吧,可是脸上笑意盈盈。 才两天,江老太太已经不知道对玉萱是该骂还是该骂了。 不理会吧,她在身边实在是呱噪,江老太太索性一挥手:“我一会要去还愿和听佛理,反正你也静不下心,就在屋里呆着不要乱跑,中午吃饭时我会让人来叫你。你赶紧的回自己屋里歇着吧!” 再呆下去,江老太太就真的被吵的头疼了。 玉萱咬着嘴唇,百般不舍的退了出去。 门口的青棋见她出来,忙跟了上去:“小姐,隔壁真的住了一户姓礼李人家,不过好像只有一个小姐。” 玉萱问道:“二哥呢?” “前面有专门供男客的院子。”青棋说道。 玉萱已经迈进自己屋子的腿又收了回来,转头道:“你可与隔壁院子的丫鬟们接触了?” 青棋笑道:“隔壁只有一个小姐和一个伺候的嬷嬷,应该是奶娘什么的。小丫鬟奴婢倒没看到。” 玉萱皱皱眉头:“李家不是富商吗?一个能有资格争皇商的人家,小姐出门好歹有些排场才对,怎么就跟着个老婆子这么寒碜?” 青棋摇摇头:“那婆子很警惕,奴婢愚笨,没打听出什么。” “莫不是李家看咱们家只出个庶子,他们家随便拉个不起眼的小姐过来敷衍吧?就这态度,还想着咱们家做他的靠山?” 玉萱颇有些不屑,此刻夏雨已经立在门口听了一会,忍不住说道:“随她来什么人,咱们不能任老太太摆布就是!” 玉萱望向夏雨,笑道:“摆布什么都说的太早,咱们还是静观其变。” 夏雨常在安氏身边,被田嬷嬷成日的提点着,没少替安氏挡暗箭。 这会儿怕玉萱吃亏,说道:“小姐可别离了咱们的空儿,二爷就算出事,他好歹是个男的吃不了亏,就怕那边还挂念着算计小姐您。” 夏雨指了指江老太太呆的屋子,正看见荷香扶了老太太往外走,赶紧的收回手指,收声垂头站好。 江老太太路过她们身边,停也没停,眼风也没扫一下。 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背影,玉萱才捅捅夏雨说道:“夏雨姐姐以后再说人坏话嗓门小点,看老太太那不屑的神情,怕是心里鄙视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夏雨哭丧着脸说道:“奴婢知道了。” 217柳暗 李媚儿是巳时三刻到玉萱暂住的小院门口的。【零↑九△小↓說△網】 彼时江老太太已经出去了将近一个时辰,院子里只有玉萱主仆在喝茶晒太阳。 还是青棋先看见了李媚儿,道了一声:“李小姐?” 玉萱和夏雨都回头去看。 却见李媚儿手里不停的搅动着手帕,有些不安的问道:“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气,想着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桂花,所以过来看看,原来是几位姐姐妹妹再泡桂花花茶。” 玉萱没有说话,只坐着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 李媚儿全身簌新,衣服样式一看就是正流行的,料子倒也贵重。 只是她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不安和急躁,精致的眉眼略显小气。 青棋和夏雨见玉萱没有动,也不出声招呼。 李媚儿更显焦虑,鼻子渐渐冒出汗珠来。 她又说了一声:“我是城南李府家的小姐,今天跟着嫡母来寺庙里上香,闻到这里的桂花茶香,不只能否有幸讨上一杯。” 嫡母?感情李家只舍得出个庶女,许是打听到江家三房也还只剩了庶子吗? 但是且不说江家在安庆地位卓然,江家三房在京里也算新贵,一个商户竟然以为出个庶女就能做江家的媳妇吗? 玉萱面上不显,只略略一笑:“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邀姐姐喝上一杯。【零↑九△小↓說△網】” 说完命青棋重新泡了一杯放在石桌上。 李媚儿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再走进来时,略显轻松。 玉萱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亲手将茶盏捧给了李媚儿,说道:“家里有几棵桂花树,去年闲来无事用盐渍了些,用来泡茶或者做点心,最是止咳化痰、养生润肺。姐姐能闻到香气过来,看见也是个爱花的精致人儿。” “精致说不上,实在是妹妹的茶着时太香,勾的我太馋了,才贸然过来。妹妹没有嫌弃,可见也是个暖心之人。” 李媚儿端起茶碗浅尝了一口,即刻放下笑着与玉萱寒暄。 玉萱眼眸转了转,看着被方才的茶碗问道:“可是丫鬟津的茶不合姐姐口味?” 李媚儿却赶紧又端起茶盏猛喝了一口,笑道:“好喝。” 然而有些慌张的举动到底出卖了她的紧张不安。 玉萱面色一变,说道:“李小姐到底来我这个小庙何事,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这个人看着面,却是最没有耐心的。” 李媚儿强挤出个笑来:“妹妹说什么,我只是闻到花香........” “李小姐觉着我看上去很傻吗?”玉萱打断了对方的话,确实有些不耐烦起来。 祖母那边恐怕在布置抓奸的戏码,好生米做成熟饭让三房无路可退。这里就来个戏里的正主儿磨磨唧唧的明显是来躲难。 “……” 见李媚儿低下头不说话,只不爱惜的使劲揉搓着新衣,玉萱想了想说道:“李小姐莫不是来我这里只是蹂躏自己的新衣服?” 李媚儿的手顿时一停,依然没有抬头。 “看李小姐的新衣服虽是照着今年流行的式样裁的,料子贵重却是前年的花样,况且你穿起来总有种不习惯的神情,怕是在家里也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儿吧?” 玉萱不耐烦猜来猜去,干脆直接揭穿对方:“我们江家三房,好歹是官宦之家。莫不是李小姐看不上我那位庶出的二哥,跑我这里来躲难来了?” 李媚儿终于抬起头来,眉眼之间哪里还有最开始的局促不安和小家子气,倒是突然间沉静了下去,另有些惊讶在里头:“你是江家三房的?” 玉萱笑了:“李小姐终于不装了,不如说说你真实的目的,咱们也不是什么亲戚姐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犯不着玩猜来猜去、互相提防的游戏。” “没想到妹妹倒是爽快之人。”李媚儿也莞尔一笑:“原以为江家众人都似你家老太太和大房似的,尽会一些龌蹉、阴损的手段。” 玉萱还没有反应,她身后的夏雨面色就有些不虞,呵斥道:“放肆!岂敢胡乱污蔑咱们江家!” 玉萱却止住了夏雨,转头对李媚儿说道:“李小姐莫不是知道了我家祖母和你们家的计划?” 李媚儿止住笑,有些悲愤的说道:“既然你也知道,我就不瞒你了!” 她端过茶盏又大大喝了一口,有些难过有些悲愤又有些无措的说道:“李家儿女众多,可惜着重培养的只有一个嫡子,其余的我们算什么?尤其我们这些庶女,不过是李家联姻的工具罢了。” 玉萱闻言,知道对方怕是也是被逼的,神情就不似刚才那么凌冽,耐着性子听对方说话。 “我是家里唯一适龄的女儿了,你刚才也说了怕是我在家里不受宠。确实没错,否则又怎会蹉跎到现在这个年纪还没出嫁?就是这新衣裳,也是老爷和夫人为了哄我过来,现给做的。我早早就知道李家想巴结上江家,最好娶个女儿过去握在手心里,谁知道没有如愿。于是退一步想着嫁个女儿过去,可不就想到了我。” 李媚儿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姨娘去的早,身边的只有个奶嬷嬷照顾,却是早就投靠嫡母的。她们都说给我准备的嫁妆很是丰厚,我多留了个心眼,悄悄的背着人去上房打听,果然被我偷听到,他们备的东西明上是给我的嫁妆,其实就是让我加进去的筹码。那些嫁妆,我一分也捞不着,到时候会被嬷嬷拿着交给江老太太去填江家的那个大窟窿!” 玉萱眼皮跳了跳,李家真是舍得下本,人家是卖姑娘,他家倒赔着银子送姑娘,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就那么有信心三房娶了他家女儿就能挣上皇商? 再说了,三房哪里那么神乎其神,在京里势力那么大,莫不是江老太太给别人鼓吹了什么不成? 李媚儿接着说道:“若是正正常常的将我嫁了,就算手里没有那些嫁妆我也是忍了。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算计着把我的声誉毁了,手里没钱声誉尽毁的小姐,以后在婆家什么局面想也能想到。” 玉萱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能正常嫁了,他们自然也不会费这个心思。实在是我们三房,太不愿意让祖母插手小辈的婚事了。” 李媚儿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们暗算的不是我,而是你哥哥?” 玉萱不置可否,李媚儿脸色却已有变:“那就糟了!” 218花明 玉萱还没问什么糟了,却听到隔壁小院子起了纷杂的脚步声,然后一声怒吼传了过来! 听到那正是二哥江世城的声音,玉萱面色也一变,瞬时瞪向李媚儿:“你做了什么!” “我……”李媚儿有些吞吞吐吐。【零↑九△小↓說△網】 玉萱却不再听她解释,准备起身去隔壁院子! 李媚儿却一把拦住了她:“我把嬷嬷给我下的药反下在了她的茶碗里,这会怕是你二哥与我嬷嬷…” 玉萱就有些哭笑不得,若最后被算计的是那位嬷嬷,自然婚事是不成的。 可是一想到青嫩的二哥与一个中年妇人……画面简直不忍想象。 玉萱知道了状况,反而不急起来,转身重又坐下,对夏雨说道:“劳烦夏雨姐姐过去看看热闹。” 夏雨应了一声,飞身而去。 李媚儿不安的问道:“我们不过去吗?” 玉萱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这种情景不是她未出阁的小姑娘往前凑的,可是心里确实担心二哥。 她想了想,到:“记得后山上有几颗桃花,不知道开了没有,咱们不如避开吧,你不在场反而更好。” 李媚儿一个深闺的庶女,能做出这种自我保护的事情已经算是胆大,此刻也没什么主意,不自觉的就听了玉萱的建议,点了点头。 玉萱和李媚儿两人就往外走。 一出门,正好碰到一行人,李媚儿忙避到一旁。 倒是玉萱招呼了一声:“哥哥。”然后看到江世垣身后的人,惊呼了一声:“二哥?” 江世垣身后的正是玉萱认为已经出事的江世城。 她问江世垣:“我听着隔壁有声响,以为二哥……” 江世垣回头看了一眼,一挑眉问玉萱:“以为什么?以为是你二哥出事了?” 玉萱点点头,问:“二哥在这里,那隔壁的又是谁?” 江世垣就有些眉飞色舞的说道:“若不是你提醒,二哥也许真的着了祖母的道。来的是大宅里的一个家丁,哄着二哥去喝酒,却在酒里下了药。我在暗处将两人的酒换了,将计就计扔在了那位李小姐的床上!敢算计咱们,就让他们好好常常滋味!刚才看见那里乱起来,我们正要去瞧个热闹!” 玉萱面色顿时有些尴尬,不敢去看身后李媚儿的表情。 李媚儿果然有些怒色,厉声问道:“你们家的男儿自认高贵,李家的姑娘就可以随意被侮辱吗?” 江世垣面色一凝,几乎与身后对李媚儿看了一眼又一眼的江世城同时发声:“这位小姐是?” 李媚儿挺身而出,扬声道:“正是被你们算计的李家小姐!” 江世垣和江世城顿时跌掉了眼睛,目瞪口呆的问玉萱:“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出事的是?” 玉萱有些焦急:“这回头解释,你们还是不要看热闹了,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吧!既然出事的不是李小姐和二哥,那最好不过!” 李媚儿有些悲哀自己被两个家庭算计来算计去,一时有些神伤。【零↑九△小↓說△網】 玉萱牵起她的手解释道:“姐姐莫生气了,哥哥做出这种决定却是无耻了些,可也是气不过家里人的算计才…” 李媚儿甩开她的手:“你们都是千金娇贵的公子小姐,独我是个被人抛弃的贱女子!若是我真的着了家里的道,莫不是真的要逼得我一根绳子吊死!” 如她所说,说李媚儿没有多个心眼,着了家里的道,此刻唯一的下场也许真的就是死路一条吧。 李家再不讲究,也不会将自己的姑娘嫁给一个下人。 玉萱回头狠狠瞪了两位哥哥一眼,她只是提醒不要上当,躲过去就是。 谁知道两个人神来一笔,将计就计,就没考虑过李家小姐的名声吗? 江世垣有些无错,此刻江世城反而站了出来:“李小姐莫生气,我与三弟确实做的不妥。可眼下不是没出事?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结结巴巴的说完,玉萱都为之倾倒。 什么叫“对你负责”?不是没出事吗。 玉萱看了看面色渐渐红起来的二哥,又看看颜色可亲的李媚儿,貌似知道了点什么。 倒是江世垣没有多想,看隔壁院落声音小了下去,扯了扯呆立的江世城说道:“听妹妹的,躲了吧。” 待两人离去,玉萱不知道对李媚儿说点什么。 两人也没有去成后山,因为江老太太和一位华丽的妇人怒气匆匆的从隔壁院落走了出来,正看到立在那里的玉萱和李媚儿。 江老太太面色阴沉,目光快喷出火来。 玉萱竟然主动迎了上去,李媚儿拽都没拽住。 玉萱一脸没心没肺的问道:“祖母不是去佛堂听经了吗?怎么在这里?” 江老太太身边的那位妇人却依然先张开了嘴呵斥李媚儿:“你去哪儿了!不是不让你乱跑吗!” 玉萱似乎有些受到惊吓,颇为不高兴的问道:“这位太太是谁?怎能在寺庙里大呼小叫!祖母,我见隔壁来了个漂亮的姐姐,邀请到咱们院里喝茶,并没有四处乱逛!” 那位妇人见玉萱开口解释,知道她恐怕就是三房跟来的那位小姐,怕她回去在江家三房胡说八道,误了李家的大事,因此不再呵斥李媚儿。 她转而夸赞起玉萱来:“这位可是老太太提的那位姐儿?真真是大家的闺秀,明目皓齿、俏丽多姿。” 她抬眼看看俏生生的玉萱,心里有些可惜。若不是这位姐定亲太早,说不得现在就是她的儿媳妇了。 妇人又冲李媚儿招招手:“快到母亲这里来,刚才以为是你出了事情,我心里着实担心的很,咋一见你就有些急切了。” 李媚儿许是害怕那李太太,紧走了两步站到了李太太身边,头都不敢抬起。 这李家太太反映倒挺快,不是个善茬,玉萱心里生了恶感,转头问江老太太:“刚才我和李姐姐听到隔壁院子里有些杂吵,正要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这里是寺庙,什么人吃了豹子胆在寺庙里生事,不怕下辈子投胎畜生道吗?” 江老太太的面颊忍不住的抽动了几下,看了玉萱满脸的好奇,实在是……实在是想伸手照着那张玉质无暇的脸扇上一耳光。 玉萱好似猜了江老太太的想法,往后悄悄退了两步。 有些委屈的说道:“祖母为什么用那种吃人的目光看我?莫不是隔壁院子作孽的人真的要下畜生道,祖母吓着了?” 219落空 江老太太听了玉萱貌似询问,实是诅咒的话,心里要打这个大逆不道的孙女,可是明面上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面对玉萱的好奇追问,江老太太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一两个下人生出了腌臜事,不该女孩们打听,回屋去吧!” 玉萱从善如流,向李太太微微屈膝施了一礼,上前扶住江老太太就往院子里走。 江老太太和李家太太算计未成,本是出来再商议的。 被玉萱这么一架,江老太太确实找不出什么理由再跟李家太太在一处,何况玉萱接着回头对李家母女说道:“我祖母受了惊吓,李太太赶紧的把你们的家事处理好,既然到寺庙来,就不该把家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人带过来惹是生非,给主家添乱!” 她轻轻松松就给隔壁的两个人定了性,李太太强扯起嘴角:“我会好好处理的。” 玉萱微微一下,也不再看她,搀扶着江老太太就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江老太太也不耐烦做什么慈眉善目的祖母,甩开玉萱的手问道:“怎么同那李家的丫鬟凑在了一起?” “刚不说了吗?”玉萱依旧嬉笑着说道:“青棋出去提热水泡茶,正好看见那位李小姐一个人在寺里闲逛,因为都是女眷,孙女也是闲着,听青棋一说,就让她把李家姐姐请来喝茶了。” 江老太太不相信的看向青棋,青棋低下头说道:“真是如此。” 江老太太虽然怀疑她们说谎,但是又没有证据,她突然有种对着棉花打拳的无力之感。 这个萱丫头,实在不好对付。可惜了,是安氏的嫡亲女儿,早知道,当初抱过来自己养着。 玉萱见江老太太不知道又想什么主意,笑道:“祖母要不要尝尝孙女的桂花茶?最是止咳化痰、养生润肺。” “你自己留着吧,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待中午素斋送来了再叫我。”江老太太说道。 玉萱欣喜的答应了一声:“是,祖母。听说水陆寺的素斋在咱们安庆还是很有名的,一会可要好好尝尝。” 江老太太深切怀疑起自己来,这样子看玉萱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的无知小丫鬟,刚才那番无力的错觉是不是真的是错觉? 且不说江老太太对玉萱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一直不在线上却处处压制她的举动深深怀疑。 只说那李家太太领着李媚儿进了隔壁自己的院子,脸立时垮了下来。 李媚儿平日不显山不漏水,实在没料到关键时刻倒给她整了好一出将计就计! 她站在廊下,高高在上的目视了李媚儿半天。 李媚儿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没有被人算计了去,但是这位嫡母在李家后院众多千娇百媚的姬妾中依然保持着很高的威严和地位,也不是她一个无依无靠一无所长的庶女可以对付的。 李太太看了一会,说道:“你确实聪明。可惜投错了胎,没在我的肚子里。” 李媚儿扯了扯嘴角,硬挤出个笑来:“是女儿福薄,没有托生好。” “既然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瞒你。李家的野心想必你也知道,是不甘心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商户的。老爷空有抱负,却无奈没有强硬的靠山,以至于至今挣不上一个皇商的名衔。本想着让你与江家一位公子联姻,谁知道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既然玉萱给了理由,李太太总不能自己往自己身上砸黑锅,就用着玉萱那个理由说道:“你的奶嬷嬷与江家一个下人做了要津猪笼的事情,我也不给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细说了。今后就由季心伺候你吧。” 她身后转过一个圆脸的丫鬟来,冲李媚儿施了一礼,唤了声:“六小姐。” 李媚儿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奶娘她怎么了?母亲还请放她一马。” 李太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也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恐怕你早知道她是我的人,借着这个机会将计就计把她除了。你的道行,在我面前还嫩了点。” 这话就跟耳光一样,当着满院的下人说出来,让李媚儿的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她身子也不晃了,也不假惺惺的给奶娘求饶了。 李太太看着她的变化,冷笑了一声:“莫自以为自己聪明!那江家三房就算出个庶子,你也是配不上的。就算是把你舍出去的,江家三房主母出名的厚道,也不会多难为你。反倒是你,天大的姻缘不去主动攀扯,还想法子的躲!现在好了,你就在家里盖个家庙,一辈子青灯枯卷吧!” 说道最后,李太太也是真的生气。 多好的缘分,多好的机会,都被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妮子破坏了。 回去老爷不知道怎么要罚她呢,家庙里一关都是轻的,这可是关系李家再进一步的大事! 江家深受皇家喜欢,天子亲自下旨旌表了江老太太,恩赐了牌坊,试问安庆哪一家有这个脸面? 更何况江家三房在京里,主母是安阁老的女儿,公子是今年得探花,若是攀上了,李家混个皇商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好的计划偏偏被眼前这个看着老实的庶女给破坏了! 李媚儿的那个奶娘行事不细,败了行迹被人反将一军,也是个蠢的。 李太太自然是将她弃了,让人绑了,又剥了李媚儿一身的新衣,素斋也没吃就下山回府。 玉萱倒是心情大好,好好享受了一顿寺庙的斋饭。 她摸了摸吃的滚圆的肚子,捧起一杯桂花茶对江老太太说道:“寺庙里的素斋原来也这么好吃,就冲这个我回去也得好好抄上几篇佛经送来。” 江老太太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顿饭就能信佛。 玉萱无知无觉,继续说道:“祖母真的不喝上一杯?看您这一年皱纹都深了,身体也不好,总是生病,所以一定要注意养生。平时吃食茶饮上一定要精细用心。” 江老太太很想拍案而起:你才身体不好总是生病! 门外江世城的声音传了进来:“萱妹妹可在?” 原来在京里撑三妹妹,这会儿在安庆可不敢这么喊,没分家呢。 因此他灵机一动,叫声萱妹妹,老太太应该没反应吧。 江老太太实在不愿意听玉萱一腔孝心,实则戳心窝子的话,一听江世城找玉萱,,赶紧的挥挥手:“赶紧出去吧,我歇一会咱们也好下山回府!” 220急迫 玉萱出来,江世城将她拉到一个僻静处,却又犹犹豫豫的不说话。 “二哥找我出来是看风景的吗?”玉萱想起江世城看见李媚儿的样子,心里一动,有心打趣。 江世城有些紧张,他不似江世垣脑子那么好使,也不似江世圩那么受宠,自小就跟姨娘缩在一个院子里。 偶尔小孩子心性挡不住了,跑出来玩耍,定会被大伯家的堂哥和江世圩一起作弄的。 因此上他慢慢的不太爱开口说话起来,这会儿一紧张,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玉萱看着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就是不好意思开口,忍不住心软说道:“二哥莫不是要问那位李家小姐吧?” 却见江世城眼睛一亮,练练点头。 玉萱掩嘴笑道:“二哥可是对那李家小姐动了心?” 江世城的脸就刷的一红。 “那就奇了怪了。”玉萱说道:“刚才还同三哥两个费尽心思的避开人家,还差点毁了人家的声誉,这会儿怎么就反悔了?” “我不是反悔!”江世城有些急了:“刚看见李家太太等人准备下山时,那李小姐满身的新衣变了旧衣裳,神情萎靡不振,想是在家里也是备受磨难的。” 江世城越说越动情:“她跟我身世何其相似,都是庶出,备受欺侮,我也没别的本事,若是能将她解救与水火,还是可以的。” 他只顾自己说的痛快,却没看见玉萱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等再抬头时,玉萱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妹妹……” 江世城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惹了玉萱生气。 玉萱冷笑一声:“二哥是几个意思?是指责母亲对你关注不够,还是想顺着祖母的意思将你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世城舔舔嘴唇,嗓子急的有些发干:“我的意思是,不若妹妹给母亲、父亲说说,避开祖母给那李家提亲。” 说完像完成了一件心事,面色虽然火辣,但是心里终于舒坦了。 玉萱道:“母亲在京里给你相看了几家小姐,皆是门当户对,李姨娘也是中意的。二哥这会儿又说看上了祖母相中的李小姐,可想过母亲和李姨娘的感受?” 江世城没玉萱想的那么细,听她这么一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玉萱又道:“我知道大哥、三哥都定了亲,独留二哥一个,心里着急。可是婚姻这种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哥还是想清楚再说。或许眼下你看那李小姐楚楚可怜,以后就不见得不会后悔放弃门当户对的亲事,娶一个商户之女。” 她见江世城听的仔细,暗暗满意,这个二哥也是个识好歹的,于是又将那李小姐将计就计的事情说的一遍后,道:“可见那李家小姐也是个有心计的,怕是在李家也吃不了什么大亏。若是以后二哥依旧放不下李小姐,妹妹我说上几句好话也无不可。就是怕眼下二哥只是一时冲动,不如以后再说,二哥以为呢?” 江世城不再说话,只点了点头,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去了。 其实他也知道找玉萱这个没出阁的小妹,商量他的婚姻大事不是正理,可玉萱在江睦桐和安氏那里说话,抛掷有声,因此他不是没有投机心理。 眼下玉萱说的再理,他确实也没闹清楚对那李家小姐,是一时的同情还是看上了人家的颜色,仰或真的只是冲动。 不如如玉萱所说,先冷静冷静吧,再说现在也真的不是时候,打祖母的脸也不是这样打的。 傍晚回到了江家大院,江吴氏和她的两个儿媳妇贾氏、陈氏都立在庆仁院门口迎接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一下车,江吴氏就伸手搀扶住了她,满眼期盼的看着江老太太。 碍着玉萱在场,江老太太没有表现出什么,面色如常。 倒是江吴氏表现的太急切,玉萱觉着好笑,总想刺激刺激她一下。 她一下车,给众人打了声招呼,也不去理会与安氏有隙的贾氏,只拉着二堂嫂陈氏说道:“嫂嫂,我给你说一件事情!在水陆寺里李家小姐那个的奶娘,跟咱们府里一个下人……” 话没说完,江老太太突然使劲敲了敲拐杖,怒道:“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说的话!长嘴长舌!你母亲怎么教养你的!回自己院子去,闭门思过三天!” 江老太太终于发火了,玉萱眨了眨眼睛,神来一句:“祖母不敲桌子改敲拐杖了?回头让大伯父给你用上好的檀木打一个。” 江老太太一口血闷在胸口处,既然已经发了火,她也不在乎撕下最后一层假面了,抬起拐杖就打向玉萱。 玉萱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居然还有心情嬉皮笑脸:“既然祖母发话,那我回自己院子便是。不能替父亲尽小心,孙女也是难过,祖母自己保重身子。” 说完就拉着青棋和夏雨飞快的跑了。 江老太太被陈氏拦住,没有打上玉萱,很是不甘心。 见玉萱跑的快,她一个上年纪的老人总不能不顾身份去追一个小丫头片子,因此一腔怒火就发向了拦住她的陈氏: “你拦什么?从她一来我就想好好揍她一顿,你来装什么好人!你能替她挨骂还是能替她挨打!” 陈氏一向老实,不似贾氏那般爱争风吃醋,因此在江家大院也没什么存在感。 这会儿她也是百般委屈,以为玉萱好歹是个小姐,江老太太打她,母和大嫂总会拦着。 谁知道谁也没动,可不就显出她来。 玉萱一下车又只拉着她说话,这会倒显的她跟三房最亲了。 贾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二弟妹惯会做好人,这回可被四妹妹记了个大人情!” “我……”陈氏嘴笨,一向说不过泼辣的贾氏,眼圈就有些红了。 江吴氏早早站在门口迎接老太太可不是看两个儿媳妇官司的,立刻说道:“在院子里争长论短让人看笑话吗?都回自己院子里去,我有事同老太太说!” 贾氏一向看不惯自家婆母,一听她发话,立刻甩了甩帕子扭着腰回自己院子了。 陈氏也委屈的跟在后头。 江吴氏等两个儿媳妇走远了,忙问江老太太:“母亲且消消气,玉萱那丫头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不是李小姐和城哥儿?” 江老太太使劲喘了几口气,才将玉萱气的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摇摇头说道:“亲事怕是不成了!” 江吴氏就有些急了,带着些哭腔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呀母亲,老爷可就等着这笔银子呢。母亲,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221翻墙 “怎么办?” 江老太太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那李家小姐换了人,我还当是李家那边出了纰漏。怎么着城哥人也换了!肯定老三那边做了准备,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动了心思,总不能看着老大往泥潭里掉吧!” 江吴氏有了江老太太这句话,心里好歹踏实了些,扶着江老太太进屋。 江老太太坐定了,问留在房里的夏柳:“老姜家的这几日还关着?” 夏柳忙答道:“姜嬷嬷误传老太太的病情,被老太太罚在柴房里,没您的话谁也不敢放她出来。” “嗯。”江老太太眯上眼睛:“那就放出来吧。” 夏柳答应了一声:“那我就赶紧的过去,一会儿带姜嬷嬷来给老太太磕头谢恩?” 江老太太却说道:“不用,不用让她来我这里了,直接悄悄的往京里去,也能避开三房耳目。” 她总怀疑玉萱暗中打探这庆仁院的动静,看玉萱那个身边那个叫染画的丫头,没事不在跟前伺候,满院子溜达。 还有那个小厮叫长安的,不往大门口去,就守在庆安院门口,一点规矩也没有。 偏偏老宅这一年规矩也不严,她若是拿这说嘴,不知道玉萱拿什么好话堵她呢。 所以还是避过玉萱,让姜嬷嬷明着是关在柴房,实际上出去给自己办事吧。 被老太太防范的玉萱,因为了了一件心事,此刻心情甚好的依靠在炕上跟青棋学绣东西。 夏雨笑话说:“怎么刚定了亲,就换个人似的,也不偷偷抱着话本子看了,学起绣花了。莫不是早早的要绣好自己嫁妆?” “夏雨姐姐莫要打趣我,小心我回京里后给母亲告状!” 玉萱故作张牙舞爪状,却引起众丫鬟的大笑。 笑完了,雁书问了一句:“老太太病情大好,二爷的婚事也没有乱配,那咱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玉萱却止了笑,认真想起事情来。 哪怕是做样子,她也不能现在就走,何况她对大伯父和牌坊的猜测着实有些惊悚,还要暗暗打探。 所以她轻轻摇头说道:“哪里就急着回去,咱们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呢。” 雁书好奇:“还有什么事情?” 玉萱的猜测着实太惊悚,怕吓着几个丫鬟,回头神情不自然再露出马脚,万一大伯父又故伎重演,这几个从小长大的丫鬟岂不都成了秦嬷嬷。 “没什么事情,就是咱们现在就走,怕又要热祖母一顿数落。演戏演到底,好歹再住上几日。” 因此玉萱说了谎话,将此事翻了过去。 熄灯多时,染画的屋子突然被人轻轻叩了几下窗子。 染画一个翻身就起来了,打开一看却是长春身边身手最灵巧的江一。 她问:“这么晚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一点头:“长春哥逮住了一个老妇,是从大院后门鬼鬼祟祟出去的。长春哥怕是坏小姐事情的人,就先把人绑了。她口口声声叫嚣自己是江家老太太的人,回头发现她少了定会报官!我们从她身上搜出一封信来!” 染画听后,问:“那老妇什么打扮?什么长相?” “长脸,眉尾上一个悫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江一特别肯定的说道。 染画大概想了一下,应该就是老太太身边的那个姜婆子,于是说道:“你在这里悄悄的等着,我先去给小姐禀报一下。” 染画进了玉萱住的西厢,守夜的雁书看到她很是惊讶,小声问道:“怎么这会过来了,小姐已经睡下了。” “我有急事要报,雁书姐姐进去通传一下。”染画焦急的说道。 雁书担心有什么大事,否则依着染画的脾气不会大半夜闯进来的。 玉萱睡的迷迷糊糊被雁书晃醒,先时还有些不高兴,待听到染画的来以后,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说,长春逮着谁了?”玉萱急问染画。 染画道:“姜嬷嬷,还从她身上搜出一封信来,不知道写给谁的。” 玉萱睡意全无,忙穿好了衣服,让雁书在外警戒,自己跟着染画去见江一。 染画同雁书一个屋子,此刻将江一带了屋子里,玉萱进来江一就跪在了地上低下头去。 他学的规矩是看见夫人小姐要避让,不能直视。 玉萱坐定,问道:“仔细说一说情况。” 江一就将如何发现后门有人鬼鬼祟祟出入,如何跟着姜婆子在半路逮住了她,如何搜出了东西。 玉萱听的眯上了眼睛,姜婆子不是被祖母给关进柴房了吗? 这才几天,就想着掩人耳目送她出去,怕是没什么好事。 她又听到长春等人是跟在半路逮着的,方向正是京城。 玉萱抽了一口冷气,问江一:“搜出的东西可拿来了?” “正是送给小姐过目的。”江一将东西递给了染画,染画接过又给了玉萱。 玉萱三下五除二撕开信封,里面却并没有什么文字性的东西,只有一包药粉。 她正要打开看,却被染画拦住:“小姐,这万一是毒药,您这样冒冒失失的打开万一中毒怎么办?” 玉萱拆纸包的手一顿,她可是惜命的很。 她想了想,决定趁着夜色,偷偷出去亲自会会那姜婆子。 染画道:“小姐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不如让长安跟着。” “不,长安怕是已经在祖母那里挂上号了。”玉萱道:“江一,你悄悄的去前院把三爷叫起来,就说我要他护着我出去办些事情,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 怕江世垣看着江一脸生,不相信玉萱亲自写了个纸条,只说后门见面。 玉萱让雁书接着回屋睡觉,不要惊动其它人,她被染画带着悄悄的到了后门处。 春季夜晚还有些凉,最近大院里人心浮躁,守门人躲在厢房里吃酒取暖。 玉萱和染画悄悄立在暗影里,提心吊胆的等着江世垣的到来。 江世垣倒是没让她们等太久,急匆匆赶来,看见玉萱主仆正要说话。 玉萱打了个手势,示意哥哥先出去再说。 江一已经在一墙角处蹲下,示意玉萱等人踩着他翻墙过 222审讯 江世垣还没回过神,染画也已经一翻墙过去了。乐-文- 然后江一一脸期待的看着这位江府三房的三爷。 江世垣总不能在一个下人面前失了脸面,然后被他们笑话自己还不如两个女孩子,也跟着翻了过去。 到了外面才发现,还有好几个半大小子接应。 玉萱已经在前头走了,江世垣紧追了上去,问道:“妹妹,到底何事?他们是谁?” 玉萱头也不回,边跟着江一、江二他们走,边解释道:“这些是我在外面养的亲随,他们逮住了祖母身边的姜婆子,我带你去审讯!” 江世垣脑子跟不上玉萱的话,结结巴巴的问:“什么亲随?姜嬷嬷不是被祖母关在柴房吗?” 然后他感觉不对,才反应过来妹妹用的是“逮”这个字,惊问:“你们抓姜嬷嬷干什么?” 玉萱却没回答她,问前面带路的江一:“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江一道:“在前面拐角的屋子里,还是小姐来之前一天租下的。” 玉萱又问:“不会被旁人发现吗?” “小姐放心,那里虽临近江府,却是个背角,人烟稀少。租给我们房子的是个寡妇,就守着个小孩过日子,平日门户关的紧紧的,从来不问我们的去处。” 玉萱放了心,胳膊却被江世垣一把拽住:“你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就带你回府!” 此刻月色如水,长街寂静,江世垣这么一吼,声音显得格外空旷。 玉萱猛的立住,转身面向江世垣,正色道:“哥哥当真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我”江世垣有些羞恼:“这跟我读不读书什么关系?你到底在胡闹什么?什么时候瞒着家里人养的亲随?” 玉萱道:“哥哥先别问我这个,还是想想祖母没有为大伯弄到李家的银子,这大半夜的悄悄派姜嬷嬷去京里做什么?是去给父亲、母亲问好吗?你信吗?” 江世垣手一松,喃喃道:“你什么意思?祖母要干什么?” 玉萱叹口气,解释道:“哥哥,大哥、二哥不顶用,你读书好,以后是要支应咱们江家三房门庭的,有些事我想让你知道。大伯怕是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就是个无底洞,银子再多怕也是填不满,说不得就会把咱们全都填进去。祖母竟然还帮着他,如今没将二哥和我卖了银子,怕是要向父亲、母亲出手了。母亲丰厚的嫁妆,她眼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世垣知道祖母为了母亲丰厚的嫁妆,没少眼红,因此对安氏没少磋磨,可若是按妹妹那意思 他还是不相信:“祖母不会是要母亲的性命吧?就算母亲不在了,母亲的嫁妆也是留给咱们三个的,祖母又怎么拿到手?” 玉萱冷哼了一下:“母亲不在了,父亲恐怕就只顾伤心了,依他的身体怕也是撑不了多久,到时乱哄哄的,祖母不就有机可乘了?” 说完又转身继续往前走,江世垣跟在后面,一脸的不可置信。 到了地方,长春打了个揖,将她们领到了最里间的那间屋子:“在里面。” 然后他同江一几个就守在门口,负责警戒。 姜婆子在路上骂了一路,如今被堵住了嘴绑住了双手,又饿了一天,以她这个年纪,确实也算筋疲力尽了。 她听到有人进来,抬眼一看竟然是玉萱和江世垣,又开始“呜呜咽咽”起来。 玉萱走到姜婆子面前,笑眯眯的问道:“姜嬷嬷不是被祖母关在柴房吗?这是要去哪里呀?” 姜婆子一听她说话,就知道这事玉萱怕是主谋,知道挣扎没用,倒静了下去。 玉萱示意染画将姜婆子嘴里的破布拿开,然后问道:“姜嬷嬷带着这药粉准备去哪里?” 姜婆子嘴一松,立刻嚷嚷道:“四小姐!没想到你竟然勾结绑匪!” 玉萱笑道:“姜嬷嬷还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不保证你口里这些绑匪会将你怎么样。” 姜婆子哪里肯说,玉萱见她嘴硬,也懒的周旋,直接说道:“我这人没耐心,又爱听戏看话本子,所以想象丰富了些。不如我说,嬷嬷听着,看我猜的对不对。” “你是去京里找秋凌的!”玉萱说完看姜婆子。 果然姜婆子目光避开了,这是猜对了。 玉萱接着说道:“你拿着这包药粉,是不是要去害我父母?” 姜婆子立时否认:“那是老婆子我自己吃的药!我是被老太太关的很了,偷跑出来,却不知道去哪,只好往京里找三老爷去。也许三老爷求求情,老太太就不罚我了。” 她被关,好像还是玉萱故意引起的,姜婆子顿时对玉萱恨起来。 玉萱道:“嬷嬷不老实,那我也就不问了。既然这药是嬷嬷自己的,那我喂你吃可好?” 说着就将纸包打开,准备往姜婆子嘴里倒。 姜婆子吓得满地打滚的躲,染画忙上前辖制住她。 玉萱拿着纸包又走近了些,年纪越大越惜命,姜婆子吓的忙道:“我说我说!” 玉萱顿住了脚步。 姜婆子恐慌万状的说道:“四小姐说的都没有错,我是去京里找秋凌的,秋凌早在冬雪死的时候,我就用了些手段引她恨上了三太太。” 一旁的江世垣亲耳听到姜婆子的说辞,终于忍不住了,白着脸过去厉声问道:“是祖母派你过去,真的要害死我的母亲!” “没没”姜婆子忙否认:“老太太只是让我去找秋凌给三太太添添堵!你们知道,老太太跟三太太一向不对付!” 江世垣愤怒的上前狠狠踢了姜婆子一脚:“说话半真半假,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姜婆子惨叫了一声,团在了角落里。 玉萱估摸着药量,抖出了一指甲盖来融入茶盏温水之中,走近了姜婆子:“嬷嬷,你说的是真是假,不如先试一试这个药粉的药性,说不得就知道了。” 姜婆子肉颤心惊:“你说话不算话!” 玉萱笑了:“我又没说不喂你吃药。” 223试药 在姜婆子惊恐的目光里,玉萱亲自将药给她灌了下去。【零↑九△小↓說△網】 姜婆子咬紧牙缝、用舌头堵住嘴可还是有少许进了肚子,她吓得一时失禁,泪水和鼻涕涂了一脸。 玉萱却一点也不心软,犹在说道:“其实我这人最没有耐心,以往是顾着不让母亲担忧不让父亲难过,你们一些小算计我能忍就忍住了。可惜你们却认为我的忍让是软弱,如今我也没什么耐心陪你们玩你算计我我反算计你的游戏!” 灌了姜婆子药,玉萱就坐在桌前默默看着面前的茶盏出神,并不去安慰已经冷静下来,却大概是无法接受事实的江世垣。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婆子许是缓过劲来,突然“咯吱咯吱”笑起来。 玉萱抬眼,目光凌厉的扫了她一眼,姜婆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然而过一会儿,姜婆子似乎忘了自身的狼狈,又笑了起来。 玉萱皱皱眉头,这个婆子,似乎并没有中毒的迹象,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她去京里只为给三房添堵? 她也不理会那似乎疯了的婆子,从袖子里扯出药包,想了想,又往茶盏里拨了一指甲盖的药量,倒上温水冲开。 姜婆子终于不再笑了,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平日里温婉、眼下似乎也温婉的四小姐的动作,这是要她以身试药吗? 玉萱果然站起身走向了她,姜婆子本能的向后躲,可惜后面已经是堵墙。【零↑九△小↓說△網】 她手臂刚才被染画绑了,此刻已经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玉萱将药水给她灌了下去。 似乎吸取了刚才的教训,玉萱灌完后没有立刻松开姜婆子的鼻子,直到药水确实完完全全进了姜婆子的肚子,这才又做了回去。 姜婆子是怎么咳,也咳不出那些药水来。 这些举动,似乎都没有惊动坐在床榻上的江世垣,他只是低头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长春几次进来提醒玉萱,天色将要大白。 然而姜婆子似乎命硬的很,真的想要证明这药并不是毒药一样,一点要死的迹象都没有。 玉萱内心其实已经焦虑起来,可是她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学着江老太太的样子,用手不停的去敲着桌子。 许是她敲的越来越快,姜婆子也深受影响,那敲击桌子的声音真的像催命符一般。 她是个惜命的人,又深知此药的药性,在外面公鸡打鸣、天色大白之刻,终于要张口说话。 可惜药性已经开始发作,姜婆子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浑身打着冷战,冒出虚汗来。 染画伸手一摸,抬头对低头掩饰焦虑不安的玉萱说道:“小姐,这婆子浑身烫的厉害!” 玉萱闻言立刻飞身过去,抓起了姜婆子的手腕,给他把起脉来。 当初常神医缠着刘政教医术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学了几招。 可惜大概是学艺不精,此刻玉萱并没有把到姜婆子的脉搏有何异常,虽有些虚弱,但只跟伤风感冒相似。 玉萱站起身,对染画道:“给她再灌些温水!” 染画依照吩咐喂了姜婆子一些温水,姜婆子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 一能张口说话,姜婆子就哭丧着嗓子说道:“求四小姐高抬贵手!” 玉萱闻言一挑眉毛,反问道:“嬷嬷不是说这是你自己的药吗?如今怕什么?” “这药用的量少,只是让人如伤风感冒一样病上一阵子,若是用的量大了,是要死人的!” 姜婆子一咬牙,不说这事是江老太太吩咐的,只说药性,应该不算背主吧。 可惜她还是没有与玉萱多接触过,有些低估了这位四小姐的心性。 玉萱听后不置可否,并没有接着追问这药的来历和去向,反而又掏出药包。 这一回她在茶盏里倒出了一半的剂量,如刚才一样用温水调和了,又端了起来。 姜婆子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顾不得浑身虚弱无力,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终于跳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杀人偿命,你不怕遭报应吗!” 玉萱听到姜婆子的叫嚷,终于翘了翘嘴角笑了。 “谢谢嬷嬷提醒,原来这个剂量就可以要人命了。杀人偿命?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示意染画制住姜婆子,染画虽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听了话上前抱住了姜婆子。 玉萱用尽力气撬开了对方的嘴,将一大碗的药全灌了进去。 姜婆子许是吓傻了,也不咳也不叫了,玉萱一退后,染画一松手。 她就如快破抹布一样飘落在地上,眼泪鼻涕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药性的作用,一股脑全流了出来。 玉萱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看姜婆子从吓的不敢动,到浑身抽搐,过一会儿似乎全身痛的不行,满地的打滚哭喊用身子使劲的朝墙面撞去。 也不知道姜婆子是痛死的还是被毒死的,并没有七窍流血却也是渐渐没有了声响。 长春再走进来提醒玉萱天色已经大亮,是否要回去时,染画终于颤颤的伸出手去查看姜婆子的鼻息。 “小……姐,她死了。”染画胆战心惊的,声音颤抖着回禀玉萱。 玉萱听后,好似也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发呆。 长春知道,恐怕是主子第一次杀人,有些害怕。 他又悄悄退了出去,让玉萱自己消化恐惧。 在姜婆子发疯的满地打滚时,江世垣已经回了神,要阻止妹妹杀人已经晚了,心里也痛恨姜婆子,索性干瞪着眼看着。 虽然看见屎尿失禁,沾了一身的姜婆子有些恶心,可他是男人,不能露出怯来。 况且此刻也不是害怕的时候。 江世垣走到玉萱身边,伸手抱住了妹妹,安慰道:“既然做了就不要怕,若是你不出手,死的就是我们的亲人。” 玉萱终于回过神来,将脸埋在了哥哥怀里,她并不是怕,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杀人? “原来母亲死的那么痛苦,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活着的时候浑浑噩噩任人宰割,死了也好,免的长大了后悔!” 江世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又安慰道:“莫哭了,母亲不是好好的吗?这都是你的功劳。眼下,你得想好怎么处置姜婆子的尸体,杀人容易,毁尸灭迹不被人发现可不容易。” 玉萱却伸出脑袋来,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家的哥哥:“话本子和戏文里不都是有那种毁尸灭迹的药水吗?倒上后尸体就全化成水了,什么也留不下。” 224灭迹 江世垣本还在害怕不安和愤怒异常的情绪中,强撑着来安慰好似也吓的不知所以的妹妹。 此刻被玉萱一番话,震的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大声咳了起来。 玉萱还好似没有明白过来,犹在说道:“哥哥在外面奔走方面,可否寻的来这种药水?” 江世垣终于止住了咳声,望着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的妹妹,说道:“以后少看些话本子和戏文,那里面的东西都是胡编乱造能信吗?” “没有这种药水吗?”玉萱渐渐明白过来,却忍不住的一阵失望:“那这婆子怎么处理?” 江世垣却惊讶起来:“你没有想好吗?我以为……” 他以为妹妹算无遗漏之后,才敢对姜婆子痛下杀手的,谁知道这丫头全来只是凭一时的激愤。 “就算是个卖身死契的奴才,犯错被主人打死以后,也还是要报官的。”江世垣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拿着死契和银子,去官府报了备,交了罚金,才能免于牢狱之灾。所以你看高门大户里,最厉害的处罚也就是卖出去、撵出去,哪里真有打死人的?” 玉萱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上次打死的那个大伯母的钉子哪里去了,还有当初祖母为了掩人耳目,打死的那些大哥身边的亲随又是怎么处理的。 还好她不笨,及时闭上了嘴巴。那些下人自然也是有身契的,大伯母和祖母都是一家之长,秉着律法交罚金便是。 眼下他们犯愁的是,姜婆子的身契在祖母那里,走正常手续怕是不行了,可是毁尸灭迹…… 玉萱抬头看看儒雅的哥哥,又想想自己,两个人可没有什么毁尸灭迹的经验。 这时染画终于也从“她们真的杀了人”的失态中平复了下来,见少爷和小姐为处置姜婆子的尸体为难,忍不住提醒道:“大小姐不是说荷香可用吗?” 江世垣更加惊讶,看向玉萱:“你和二姐不是与大姐不合吗?怎么还能让她说出这种事情来?” 玉萱却眼睛一亮,并没有回答江世垣的询问,她有些安心的站起身,对江世垣说道:“此事只好交给哥哥了。” 江世垣刚要开口说话,玉萱接着说道:“我早前已经摸过荷香的底了,她是家生子,可惜父母都没了。从下养在叔叔家里,大一点后就进了庆仁院伺候。因为长的漂亮,被大堂兄看上。” 可惜那荷香与家里的一个小厮早看对了眼睛,在差点被大少爷得手的时候,那小厮匆忙赶来从后头把江世坤打伤了。 江世坤伤好后自然要报复,小厮就在荷香的帮助下逃了,从此以后荷香寸步不离江老太太的空,即使办差事也必定拉上个丫鬟陪同。 她毕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江世坤又没什么证据指责她放走犯错的小厮,因此几年下来,竟然没有办法。 “即使如此,又与我们有什么帮助?”江世垣问道。 玉萱嘴角一翘:“那小厮并没有跑远,当初大姐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在后面帮了荷香一把,将那小厮藏在了她母亲留下的小庄子上。” 江世垣终于忍不住,先不去管那荷香和小厮,只问玉萱:“江玉茜可信吗?” 玉萱道:“可不可信,咱们也只能利用荷香的这个污点了,好歹让她偷出姜婆子的身契。” 江世垣皱眉,低头想了一会,再抬头目光就清明了起来:“这事交给我去办,你乖乖的回家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玉萱也有此意,若真是要去衙门里报备,她一个深闺的小姐自然不方便出门,如今哥哥能主动出头,那是最好的。 “还有一事,不论祖母要出什么手段,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牵扯的好。有什么事情,有我在。” 江世垣又加了一句。 玉萱眼圈又红了起来,前世自己懵懂无知,即使有哥哥在,可是有大伯在前面拖拽着,他哪里顾及的到后院的魑魅魍魉。 不是不想找人商量分担,可是姐姐脾气大,依她的性子,必然会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也要咬下祖母一块肉,可那样父亲、母亲可受的住?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解决的好。 如今有哥哥帮着善后,她已经很知足了。 更何况哥哥将来要入仕,若是被人翻出与长辈不合,一个“孝”字就足以让政敌攻讦他一辈子了,他是母亲的希望,坚决不能让哥哥身上有任何污点。 此间事情已经解决,江世垣决定带玉萱回去 只是昨天翻墙翻的刺激痛快,这时候怎么回去成了问题。 大白天的,街上都是人,翻墙是不成的了。 可若是从大门进去,又怎么解释正被禁足的玉萱什么时候出的门? 玉萱却有些不以为然:“既然出门了,我就好好在安庆街头逛一逛,不急着回去。” 江世垣有些无奈:“安庆街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小一些的京城。吃食、首饰和香料都不如京里精致。你还是早早的回去,万一祖母又想起你来,到时怎么处理?” 他见玉萱回去的意愿并不强烈,实在不愿意妹妹再在此事里掺和,女孩子还是不要常做杀人越货的事情,回家里绣个花看看书,做个软萌萌的妹子多好。 江世垣脑子里这样想着,心里却冒出未婚妻张一弦来,千里迢迢上门寻夫,如今小姑娘不流行软萌流行彪悍吗? 越想越生气,江世垣也不容玉萱再反对,就吩咐了染画:“你反正常在外面溜达,就从后门进家里,找个信的过的丫鬟假扮成妹妹,然后叫个车出门来。不用惊动庆仁院,只让下人都知道妹妹出门了就行。” 一辆车,玉萱还是能调的动的,染画答应着去了。 江世垣又将长春唤了进来:“你在这里守着你家主子,派两个人手给我出去办些事情。” 江世垣一旦下了决心,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瞬间安排了两件事情就出门了。 姜婆子的尸体被长春拖到了角落里,把玉萱请到了外间。 外面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热乎乎的牛肉汤和几块油饼。 见玉萱用询问的目光看自己,长春忙道:“看小姐一夜没休息,天色又大亮,怕小姐身体吃不消。” 玉萱道:“没想到你做起事来倒细腻,只是我哪里吃的下去。” 长春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劝上一劝:“奴才以前做乞丐时,虽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是别人若欺上门来,奴才必要带兄弟们把对方打的满地找牙。因为奴才知道,若是忍气吞声,饿肚子是小,乞丐命贱,怕第二天连命都要没了。” 225不保存 玉萱知道对方是在劝慰自己,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她在桌前坐下,虽说一想起里间还有个姜婆子的尸体,她心里就忍不住的犯恶心。 可是再想一想,自己不过拿着那姜婆子试了试药性,可是祖母又拿着那药杀过多少人? 她想起江玉茜的母亲好像也是得了些风寒,最后一病不起的。 玉萱将袖子捏了捏,可惜刚才一激动,给那姜婆子下的药太多,剩的药剂怕是药不死人了,不然一包给祖母下碗里,一了百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玉萱被自己给吓个不轻,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呸!呸!呸! 玉萱连着呸了三声,长春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以为是怕自己整治的吃食不干净,忙介绍道:“这牛肉汤是我从县里的最有名的汤馆里端的,据说是县里最好的牛肉汤,用的是当日宰杀的牛肉,后厨里收拾的也极为干净。” 玉萱知道他是误会了,也不解释,趁着牛肉汤的热乎劲喝了一口,果然鲜而不腻。 她又撕了快油饼,葱香扑鼻。 往日安氏怕女孩子有口气,从不给玉萱吃蒜、葱这些口味重的东西。 今日她倒吃上了葱油饼,葱香在舌头里打了个转,留下一股特有的香气和鲜味就流向了肚子。 玉萱好奇这味道,也喜欢这酥脆的饼子,忍不住就多吃了两块。 待她细嚼慢咽的将早饭吃完,染画已经领着青棋走了进来。 青棋一跨进屋子,看见玉萱稳坐在桌前,就忍不住的拉长脸说道:“今个儿找雁书换班时才知道小姐半夜出门了,您这是不吓死奴婢们就不罢休吗?” 玉萱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除了你和雁书,没让夏雨姐姐知道吧?” 青棋就开始絮叨起来:“奴婢们怎么敢让夏雨知道。她是夫人的人,若是她知道了,等于夫人知道了。小姐回了京,还不要被夫人扒成皮去。小姐以后再不敢这样了,什么事非要半夜出去?路上我都听染画说了,反正那婆子都逮着了,等天亮了光明正大的出门不是一样的?偏小姐喜欢干这种让奴婢们心惊肉跳的事情。” 玉萱一听夏雨不知道,先是松了口气,后见青棋说个不停,笑道:“就知道青棋心疼我,不会告诉夏雨姐姐。我以后一定主意,再不让你们担心了。” “小姐还笑的出来!”青棋说完,看了看里间半开的门,走近了玉萱一些,压低声音问道:“那姜婆子真的?” 玉萱点了点头,站起身:“说实话,我在这里也是害怕,幸亏有长春他们陪着。你来了好,咱们早点回去吧。” “小姐这会知道怕了。”染画也走了上去,扶住玉萱:“奴婢昨天都吓得腿发软,差点走不了了路。” 两个人扶着玉萱上了车架,赶车的正是长安本人,也不怕别人知道玉萱去了哪里,又从哪里出来。 临走前,玉萱吩咐长春:“委屈你先收着那婆子的尸体,估计哥哥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就能处理好了。” 长春答道:“这本就是奴才的使命,小姐只管家里去,外面的事情不用担心。” 玉萱为了不让大院的人起疑心,带着两个丫鬟在安庆县城转了一圈,买了些本地的点心,这才回了府里。 才走进了内院,迎头碰上了大堂嫂贾氏。 玉萱不喜她蛮不讲理、目指气使的品性,只是微微一屈膝算打了招呼,准备回自己的庆安院。 然而那贾氏似乎日子过的无聊,又或者很久没同江世坤妾室以外的人吵过架了。 这会儿看见被江老太太禁足的玉萱竟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后面两个小丫鬟还提着几包点心。 贾氏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拦住了玉萱的去路,堆着虚伪的笑问道:“妹妹这是打哪里来?” 玉萱皱了皱眉头,真是莫名其妙的人也出来挡道,当下说道:“堂哥院子里的莺莺燕燕才是大堂嫂的妹妹,嫂子应当称呼我一声四小姐或四妹妹!怎么忽然没了规矩?还是本就没有规矩!” 贾氏一噎,她是向着三房只来了几个小孩子,不欺负白不欺负。 那江世垣和江世城是爷们,她搭不上话,也只有拿小小的玉萱做伐做法。 谁知道这小妮子一点不似她的母亲安氏,听见一两句不中听的也只是笑笑当听不见,说的重了说不定还能得些好处。 玉萱反而张嘴就噎了她一下,让贾氏有些下不了台。 贾氏感觉自己在丫鬟们面前丢了脸,走进一步对玉萱说道:“四妹妹是吃了鞭炮吗?张嘴就轰人,莫不是在哪里受了气,反而朝着你嫂子发脾气?” 玉萱已经迈上了台阶,闻言停了脚步转过身,高高在上的看着贾氏。 突然莞尔一笑:“大堂嫂这话说的,好似反而是我的不是。只是刚才我从外面进来,明明是向嫂子打过招呼的,倒是嫂子,平日也没见对我多热络过,怎么今个儿巴巴的拦着我不放?莫不是在堂哥那些莺莺燕燕处受了闲气,自己斗不过人家,就拿着年纪小的我来出气?” 贾氏被玉萱说中了心事,面色有些不愉快。 确实是院子里那几个贱人越发的不将她放在眼里了,这才出来溜达。 “四妹妹倒是伶牙俐齿,我也说不过你。只不过祖母明明是将你禁足的,怎么四妹妹反而从外面回来?这般不将规矩放在眼里,罔顾长辈命令,可不怪嫂子没提醒你!” 贾氏甩了甩袖子,突然闻到一丝气味,使劲抽着鼻子闻了问,然后看向玉萱:“四妹妹莫不是出去偷嘴去了?好大的牛肉汤的味道。刚才你说话我就闻见你嘴里有葱味,好呀,放着祖母的命令不遵守,反而跑出去逛街吃点心,真是好家教!” 玉萱实在烦了无时无刻不跑添堵的小角色,上次她拽着冬雪来侮辱三房的帐玉萱还没给她算,这会又蹦跶出来惹人厌。 玉萱回头对青棋和染画说道:“亏了大堂嫂的提醒,我看咱们也不用换了衣服去见祖母了,这会儿就过去吧。” 226告状 贾氏没想到玉萱不但不怕,反而主动要去老太太处。 她当真不怕再受处罚吗?贾氏想了想玉萱最近几日的作为,也没什么地方不对,还不是为着江老太太使劲巴结。 贾氏想通了这一层,也说道:“正好,我也要去老太太出说道说道,四妹妹在禁足期间四处乱晃,该受什么处罚。” 玉萱看也不看她一眼,这种四处蹦跶的小角色,实在不是她不值得她费力气去对付。 可若是不管,时不时的出来做个绊脚石也着实讨厌。 进了庆仁院,在院子里玉萱就扬声问道:“祖母可起了?我给祖母带了热乎乎的点心来。” 后面跟着的贾氏就有些不屑,当她有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怕自己告状,先来讨个巧。 江老太太正靠坐在榻上,让夏柳给她捶腿,另有个二等的丫鬟叫络竹的给她巧杏仁做点心。 玉萱的声音在院子里一响,江老太太眉头就皱了起来,睁开眼问夏柳:“我是不是把她给禁足了?” 夏柳忙答道:“正是。” 玉萱已经远远的甩了贾氏,蹦进了屋子。 江老太太眼角一跳,还没说话,就看见玉萱走到跟前,一扫已经瞧好的杏仁,腾出个好大的空来。 然后玉萱就招呼着她的两个丫鬟将包着点心的纸包摆满了桌子。 “你这是干什么?”江老太太不知道这个小孙女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玉萱冲她一笑:“听哥哥说咱们安庆有几家点心做的不错,孙女知道祖母病了这几日,嘴里淡的很。特意到街上给祖母买了些点心,与咱们自己家做的很不一样。” 说着就信手捏了个蜜三刀往老太太最前一凑:“祖母尝尝,听说不是咱们京城的手艺。” 江老太太怎么会吃她的东西,将脸一偏:“难为你有这个孝心,我不太吃甜。” 玉萱有所恍悟的放下蜜三刀,又拿起一个酥饼来:“这个是咸的,祖母尝尝。” 江老太太说不吃甜的,玉萱就拿给她一个咸的,江老太太有些无奈:“我刚吃了些,现在肚子里满满的。你先放下吧,回头我再尝。” “好的。”玉萱脆脆的答应了,眼角扫到贾氏迈进了门口,当下问道:“祖母,怎么这里就夏柳姐姐一个人?荷香姐姐呢?怎么不好好在跟前伺候?还有那姜婆子,虽然传话传的不好,好歹伺候您那么久了。祖母且把她放出来吧,在您跟前伺候,总比这些小丫鬟知冷知热对不对?” 江老太太听到玉萱说“姜婆子”三个字,有些心虚的避开玉萱热切的目光,说道:“那老婆子传话不利,有诅咒我的嫌疑,且多关她几日!” 玉萱又问:“怎么不见大伯母?这个时辰家里的事情也该处理好了,怎么不在祖母面前伺候?” “不没让她来,一个人倒还清闲。”江老太太说道。 “那怎么行?祖母您大病初愈,身边怎么能少人伺候!虽说跟前还有丫鬟们,可还是自己有自己的亲人在跟前宽心,到底不一样。” 玉萱在江老太太面前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嘴去,接着絮絮叨叨:“即使大伯母要整理中馈来不了,好歹也得派个人道祖母跟前来。她两个儿媳妇,难道都有事?还是根本就没有将祖母挂在心上?” 贾氏想不到玉萱竟敢守着她,就敢明打明的说长房的坏话,当下气道:“四妹妹莫不要颠倒黑白!我这不是在这吗?” 江老太太这也才发现屋里还多了个人,竟然都没有谁提醒她一下,立时有些不高兴。 玉萱挡着贾氏的视线,看不到江老太太的表情,玉萱却清楚的看在眼里。 她故作惊讶,对江老太太说道:“大堂嫂来了我竟然没看见,这悄无声息的。嫂子是来哄祖母开心的,还是另有异心来偷听的?” 贾氏撒泼打滚的在行,这会被玉萱一气,有些口不择言:“我来偷听?这屋里有什么值得我偷听的?倒是你,不尊长辈命令,私自出去逛街该怎么说?好恶人先告状!” 玉萱好似受了惊吓,身子往江老太太哪里躲了躲:“祖母您看,我只不过好奇多问了一句,大嫂就这般火急火燎的,不是真的有鬼吧?” 江老太太见贾氏在自己屋里发起了横,有听说什么“这屋里有什么值得我偷听的”,明显语气有些不屑。 这是几个意思? 玉萱见江老太太果然往歪里想了,又说道:“我来这几日了,也没见嫂子们在这屋子里伺候过一日。那天同祖母从庙里回来,嫂子们怕是被大伯母逼着到门口去接的吧?见祖母进门了,甩袖子就回自己院子里去。” 说完就将头埋进江老太太怀里:“祖母,没想到您竟被人这般冷落。家里哥哥要娶新嫂子,还说着羡慕堂兄们能在您面前尽孝,以后也带着嫂子们过来孝敬您。谁知道堂嫂们原来根本不把您放眼里,妄您还处处替大伯家操心。” 老太太明知道玉萱在挑拨离间,不信她的话,但是一句两句的还是落进了耳朵里。 平日自己跟前确实只有江吴氏伺候,两个孙媳妇除了晨昏定省的过来点个卯,无事是不来自己屋里的。 干才那贾氏说起自己屋来言语间颇为不屑,怕也是心里真的没有她这个老太婆。 江老太太垂下眼看了看坐念唱打一应俱全的小孙女,这小妮子,倒学会挑拨离间了。 于是她问道:“别在这里装了,鼻涕蹭我一身。”说完推开玉萱:“莫不是贾氏得罪了你,跑过来告状来了?” 玉萱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帕子盖住了脸:“祖母真厉害,给看出来了。” 她一番动作坐下来,真的是占了年纪小长的好看的便宜,确实也娇憨可爱。 反衬着贾氏就有些不能看了。 江老太太又问:“怎么得罪的?说来听听。” 贾氏怕玉萱歪曲事实,抢先说道:“刚在院子里看见四妹妹从外头进来,媳妇就好奇,四妹妹不是被老太太禁足了吗?这是又跑哪去了,走过去问上一问,谁知道四妹妹给吃了炮仗似的就噎了我几句!媳妇就气不过,难道都这么没规矩,不尊长辈不成!” 227小虾米 说完,贾氏颇有些得意的看向玉萱。 巴结老太太又有什么用,不知道老太太不喜三房诸人,这不就看出玉萱的挑拨离间来了。 玉萱也不抬眼看她,只低着头扭着帕子,用蚊子才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不是听哥哥说街上有几家点心好,想着祖母嘛。刚才嫂子说难道都这么没规矩,不尊长辈,难道这个院子里还真有人对祖母的命令阴奉阳违不成?” 贾氏那不是说的急,就露了破绽,谁知道被玉萱抓住了。 她虽不在江老太太跟前伺候,可是看江吴氏对江老太太的顺从,也知道江老太太的手段不是放着看的。 她就有些不安,还要张嘴反驳。 江老太太也看出这个孙媳妇也是个不中用的纸老虎,以前用着她给安氏添堵,自己看着当个乐子。 谁知道却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被个小丫头三言两语说的乱了阵脚。 她有些不虞的敲敲桌子,怒道:“我这里是吵架的地方不成?你一眼我一语的,去将你婆母喊过来!” 贾氏见江老太太生气,忙脚上生咽的跑出去喊江吴氏去了。 江老太太又转头对玉萱说道:“你也别在我这里装模作样的了,那贾氏在你这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你好好的回自己院子里反省反省!” 玉萱就有些委屈:“刚才大堂嫂还说,咱们江家的小姐没家教呢,我都没跟祖母说。什么叫没家教?咱们江家的小姐没家教,她们贾家就出淑女了?嫁过来这几年了,还江家贾家的,是不是什么事都先想着她们娘家,根本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说完似乎有些气愤,站起身道:“祖母让我禁足我就禁足,免得又被个娶进门的媳妇说咱们江家的小姐没家教,平白辱没了咱们江家的名声去!” 事情既然已经办完,这贾氏怕是没时间整天盯着自己找麻烦了。 自然该走了,难道还在这里看着虚伪狠毒的祖母不成,只是可惜了买来的那些点心。 玉萱忍不住的往桌子上溜了几眼:“祖母不爱吃甜的,那我只把咸的留下吧。” 说完又一扫桌子,将一半的点心又塞回了青棋怀里。 江老太太本应该气上一场的,可看了玉萱的小孩子脾性,反而放了心。 这就是个有点小聪明没长大的孩子,养上几年嫁出去,听说玉萱定的还是个传胪,说不得又是江家的助力。 眼下重要的,是赶紧凑到足额的银子,帮着老大度过一劫。 玉萱看江老太太目光中又起了算计,心里叹了一口气,怕是与祖母算是不死不休了。 她还不及出门,江吴氏已经急匆匆的进来,看见玉萱先是一愣,随即就转头问江老太太:“母亲唤我?” “那贾氏你没事别让她在外面晃悠,尽惹事。坤哥儿院子里乌烟瘴气的,你也管管!我给你们操着心,不要竟让蠢货出来给我扯腿!” 当着玉萱的面,江老太太当头就扔给江吴氏一句话。 玉萱咬了咬牙,当着面就暗示大伯母,老太太还给老大家凑着银子呢,帮着稳住自己别闹事。 江吴氏可没想那么多,反而惊讶的看了玉萱一眼:“贾氏莫不是得罪了萱姐?萱姐一向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玉萱笑了,大伯母也是个妙人,这会还想着和稀泥,替儿媳妇求情。 她说道:“大伯母多心了,我算什么,得罪就得罪了。倒是嫂子有那闲逛的空,不如多在祖母面前伺候伺候,免得被外人知道咱们家的媳妇只会搬弄口舌,却不尽孝!” 江吴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玉萱还在生气:“回去我说说她。” 玉萱看了一圈,没见贾氏,问道:“大嫂呢?莫不是以为叫了大伯母来,她就没事了?祖母这个屋子,大嫂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不用朝祖母说一声吗?” 江吴氏心里一沉,这个贾氏确实是自在惯了,不太有规矩,可以前不也是没有过,也没见老太太生气不是。 所以她就有些不以为然:“老太太这里不耐烦人多,我就没让她过来。” 谁知道这一句话却犯了江老太太的忌讳,若不是玉萱话里话外的提醒,她还真的没在意两个孙媳妇的行为举止,是多么的没将她放在眼里。 亏了她处处替老大家谋算,此刻又听江吴氏也不以为意,感情是从老大媳妇就开始对自己阴奉阳违了。 江老太太猛的一敲桌子:“真当我是透明的吗!” 江吴氏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生气,还在问:“母亲生气了?若真不喜欢贾氏,我不让她出门就是!” “哼!不出门就不用过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是不是?” 江老太太怒道:“从明天起,你让你那两个媳妇轮着来我这里伺候,给我这个老婆子端茶倒水不委屈你那两个金贵的儿媳妇吧?” “不委屈不委屈。”江吴氏忙否认,又瞟了玉萱一眼,怎么好好的老太太帮着三房发作起大房来。 玉萱对着江吴氏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有用没用,先故作高深再说。 江老太太实在不愿意看见江吴氏得蠢样子,也不愿意看见玉萱明晃晃的挑拨,自己却忍不住的顺着她的意思。 “你们都下去吧,尤其萱丫头,没我的吩咐不许出庆安院的门!” 江老太太吩咐完,重又靠在了榻上。 次间夏柳头都没敢抬,只盼着荷香赶紧的办完私事回来,帮着她分担一下老太太的怒气。 玉萱提着剩下一半的点心终于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门,就被雁书冲上来死死的抱住:“小姐,你竟然一夜都不回来,可把奴婢吓坏了。” 玉萱第一反应是推开她,四处看看:“你咋乎什么!小心夏雨听见。” 雁书却抹着泪说道:“我让夏雨姐姐去大厨房拿今天的份例去了,这里就咱们几个。” “又,都敢指使起上房的大丫鬟干活了。”玉萱调笑着说道。 她这一打岔,倒消了雁书的担忧。 雁书上下打量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全头全尾的回来了,放了心。 她有些委屈的说道:“小姐都不知道,青棋姐姐快把我训死了。刚才三爷过来问你回来了没,我还在哭着呢。“ “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玉萱有些惊讶,难道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228着手 没想到哥哥办起事来倒是爽利。 玉萱问雁书:“哥哥还说了什么没有?” 雁书摇头:“只说事情办妥了,外面有他,小姐只管安心在家。” 说完又瞧了瞧玉萱,说道:“小姐还是先进屋洗漱一番,奴婢怎么闻着有大葱的味道?” “你也闻见了?”玉萱道:“难为刚才我在祖母那里,没熏着她老人家。” 不注意倒感觉不到,一用心思,玉萱就觉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 一晚上没换衣服,又在街上逛了一圈,费精力跑庆仁院做戏,着实是出了身臭汗。 赶紧的,洗洗刷刷,然后找哥哥去。 其实江世垣过来一趟,也只是安慰安慰玉萱,谁知道妹妹一回来就去找祖母去了。 他带着江一、江二等人扑倒城外江玉茜的小庄子上,果然逮着了那个叫长生的小厮。 长生这两年在小庄子上倒混的风生水起,做了庄头。 若说江玉茜是一片好心,江世垣怎么也不相信。 这恐怕是她留的后手,至于对付谁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倒是可了玉萱兄妹的意。 江世垣也没时间周旋,问清楚了对方确实是长生,二话不说就着人绑了带到了城里。 他又回家,拿银子买通了个小丫鬟,将荷香引了出来。 小丫鬟常在江家大院里,见多了江世坤引诱貌美的丫鬟,哪一个没上了手,以为江世垣也是如此。 当下拿着银子,找到荷香说道:“荷香姐姐,外头来了你一个亲戚。” 荷香的叔叔家也是家里的奴才,外面哪里来的亲戚,所以对小丫鬟说道:“可是说了哪里的亲戚?” 小丫鬟照着江世垣教的,说道:“是个男的,中等个,有些瘦,嘴角有个黑痣。” 荷香的心咣当沉了下去,她四处看看没有人,拉着那小丫鬟问道:“那人来时,可还有其它人看见?” “并没有,只悄悄的找到了我。”小丫鬟是后来买的,自然不认识什么长生,还以为荷香与江世垣早就处在一处。 此刻见荷香有些激动,笑道:“姐姐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 荷香哪里想的到对方话里有话,只点着头催促道:“你等我一会,带我去。” 说着就进屋找到夏柳,说叔叔家有些事情,她要去处理一下。 两人感情一向好,夏柳忙让她先去,自己顶她一会值。 荷香跟着小丫鬟出了后门,来到街上,没见着表哥,却看见江世垣立在那里。 大清早,后街上还静寂着,并没有其他人 荷香再回头,小丫鬟已经跑开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问江世垣:“六爷...” 江世垣瞥了她一眼,笑道:“我手里有个人,不知道荷香姑娘可有兴趣看一下?” 荷香想起小丫鬟对那男子的描述,分明是长生无疑,当下紧张道:“六爷把长生怎么了?” 江世垣却不回答她,只说道:“听说大堂兄现在还四处找这个人,不知道我把长生交给大堂兄,会有什么后果?” 见江世垣连长生的名字都知道,那肯定是真的落在江世垣手里了。 荷香有些急切的说道:“长生是无辜的,请六爷不要伤害他。” 江世垣挑挑眉毛,没想到荷香真的挺在意那位长生。 想到那个长生也怕自己找荷香麻烦,口口声声把以前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推。 他不觉的有些可惜:“本来是对有情人,何以落的一个躲在老太太身后一个跑到外面躲着?” 荷香闭嘴不严,江世垣又问:“老太太年纪已经大了,你可想过老太太没了以后你怎么办?” 见她不开口,江世垣叹口气道:“跟我来吧。” 说着就迈腿往前走。 等到了关人的地方,荷香看见果然是长生,当下扑了过去:“长生!” 长生抬头一看,怒对江世垣道:“为什么把荷香也牵扯进来?” “我有一个办法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道荷香姑娘愿不愿意?” 荷香警惕的抬起头,问:“若是谋害老太太的事情,六爷就不要说了。” 江老太太在做什么,荷香隐隐也是有些猜测的,只是夏柳比她更得老太太信任,有些事情并没有让自己插手。 她反而庆幸,不信任自己也好,将来免得被灭口,老太太的狠心,她是从小看大的。 江世垣却笑了:“你多虑了,我怎么会谋害祖母?倒是我看那姜婆子不顺眼,趁着祖母把她关柴房,我想把她卖了。” 荷香目光有些惊恐:“姜嬷嬷早晚要被老太太放出来的,六爷不要异想天开。” 江世垣说道:“待到祖母想起姜婆子,也许姜婆子畏罪潜逃了呢?反正那姜婆子仗着祖母的势,没少压榨你们这些丫鬟,后院若没了她你不自在些?而且,当初大堂兄差点得手,后面可还有姜婆子的帮助。” 荷香猛的抬起头,心里已经信了一半。 老太太身边明明有四个丫鬟,却有两个入了大少爷的屋里,全是姜婆子卖了大少爷的好。 江老太太也是知道,只是已经被受用了,也没有办法,就顺水推舟赏给了江世坤。 倒是荷香,因了长生逃过一劫,长了心眼防着姜婆子,这才没再被盯上。 此刻江世垣又挑明了,长生闻言也问:“真是那婆子搞的鬼?” 荷香点点头,长生气道:“就听六少爷的,将那婆子卖了。反正也没损害老太太什么。” “六爷让我做什么?”荷香小声的问。 “这才对嘛。”江世垣说道:“将那婆子的身契偷出来就好,你还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个长生以后我带到京里去,比在安庆周围更安全。将来老太太没了,我护着你们两个,成双成对。” 荷香动了心,看向长生,见他也猛点头,终于也点了点头。 祖母是不是太不得人心?江世垣心里腹诽着,对这么容易收买到荷香很没有成就感。 * 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感谢各位亲支持订阅正版@_@ 229布局 荷香回了庆仁院老太太处,夏柳刚伺候完江老太太睡下。 一把扯过荷香出了里间,悄声问:“你做什么去了?老太太问了你两次,我都快答不上来了。” “我婶婶娘家来人了,让我过去帮忙做饭。”荷香忙解释。 确实今天婶婶娘家来人了,自己也确实晌午过去帮着做了顿饭。 夏柳听后,信以为真,说道:“幸亏你今天不在,老太太可被四小姐气的不清。” 荷香心里有事,听到江世垣的亲妹妹四小姐玉萱又来惹事,问了一句:“四小姐不是被禁足了吗?” “可不,可人家愣是出门逛街去了,还买了一大堆点心回来。回来就跟大少奶奶怼上了,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等明天,两位少奶奶就轮着到咱们这屋里来伺候老太太。” 夏柳边说,边将手上的活赶紧的做完,准备回去休息。 荷香听到大少奶奶明天也进屋来伺候,手里一紧,折断了自己好不容易留起来的一节指甲。 当初大少爷那一出,自己躲在老太太屋里不出去,大少奶奶没少在外面指桑骂槐。 因此上,她头姜婆子身契的心更定了,万一等姜婆子出来,又拿着自己讨好大少爷一家怎么办?还活不活? 夏柳犹在说道:“四小姐也是,从外面买来的点心也不知道是自己吃的还是真的讨好老太太的,拿来又拿走了。【零↑九△小↓說△網】下的那一半老太太气的也没吃,全赏给了咱们。你先去吃上一块,回头再来值班。” 荷香怕等下江老太太醒了,笑道:“姐姐帮我顶了一上午班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老太太就是,那点心姐姐给我留两块就行。” 夏柳确实也累了,手里的活计正好是个当口,听到荷香这么说,当下也放下线筐,笑:“那我就回去睡一会,你守着老太太。中午老太太睡的沉,你看着时辰叫醒她,否则晚上又睡不好了。” 荷香就往外推夏柳:“知道了,我难道是第一天伺候老太太?” 等夏柳回去了,屋里就剩荷香和睡的正香的老太太。 荷香进了里间,在床前守了一会,目光就看向了床头那个描金小匣子。 玉萱梳洗一番,就派染画去找江世垣来,结果江世垣并不在院子里。 她在靠窗的书案前坐下。 玉萱心里生了一了百了的意思,就怎么也掩不下去。 今天祖母当着自己的面就暗示大伯母不要拖她后腿,并把自己困在庆安院里。【零↑九△小↓說△網】 明显的,是要等着姜婆子在京里得手。 既然祖母不仁,就不能怪玉萱不孝了。 无论大伯父惹上的是不是土匪,必须尽快的把家给分了,三房才能少受牵连。 若要分家,只有祖母委屈委屈了。 玉萱置下几沓纸张,逐一开始写信。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玉萱放下笔,将信装了三个信封,招手把染画唤来。 “这一封,是给父母的家信,你亲自送到父亲、母亲手上;这一封,你让江一拿上姜婆子的常戴的那对刻着她姓氏的金镯子做信物,去找秋凌,什么也不要说,只把金镯子和信给她;这一封,是给陈府大姐的,你先送过去,但不要露面,只托人带进去就好,不要露了自己的名号。” 玉萱又交代了几句,就将三个信件交给了染画。 染画小心的收起来,问道:“小姐还有其它的吩咐吗?” 玉萱想了想,暂时没有事情,只说道:“你到了京里,帮着墨琴一些。” 染画答应着出了门去,并没有瞒着谁。 玉萱又招过雁书,问:“你去看看哥哥回来了没有。” 雁书出去不一会,再回来时身后就跟着江世垣。 玉萱忙屏退了众人,拉过江世垣,紧张的问道:“可处理好了?” 江世垣就笑:“自然是处理好了,未时三刻荷香就把姜婆子的身契交给我了。我拿到东西就去衙门注销了,又交了些银子,这事算是抹平了。” 玉萱问道:“衙门里有没有问人怎么死的?” “这种卖了死契的奴才,生死皆由主子。衙门里也知道大宅里多有龌蹉,只要交上银子销了身籍,不会多问一句的。” 江世垣细心的给妹妹解释,这打死下人是多么的麻烦,以后可不能再一激动就杀人越货了,还是做个萌妹子比较好。 可是又怕吓着她,江世垣又忍不住轻描淡写衙门里的事情。 许是江家在安庆地位超然,衙门确实没怎么多问,谁知道别家什么情形呢。 玉萱却了了个心思,说道:“那姜婆子埋哪里了?回头让人烧点纸钱去,回头要找就找祖母。” 心里还是有些膈应,江世垣说道:“以后碰到这等奴才,交给我就是,不要再亲自动手了,今天喝点安生汤好好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人死灯灭,什么也留不下,别自己吓自己。” 玉萱眨眨眼睛,人死真如灯灭吗?那自己是怎么回事? 不过那姜婆子死有余辜,自己实在犯不着睡不着觉,烧纸钱纯粹是为了积善行德。 同江世垣又说了会儿话,玉萱告诉了今天回家后,碰到贾氏的事情。 江世垣皱眉:“那人就是个无知的泼妇,你犯不着与她对上。” “我知道,可是总不时的跑出来烦人,还不如把她扔祖母那里去呢。本想着让她也禁禁足,谁知道祖母倒惩罚她到屋里伺候去了。” 玉萱想着贾氏伺候祖母的场景,也不知道祖母满不满意,会不会再气上一气。 送走了江世垣,玉萱打听了荷香的行踪,就带着雁书出了门去,在荷香从大厨房回来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的等着。 荷香在大厨房匆匆用了饭,就往庆仁院赶。 谁知道半路四小姐玉萱候着她,等她走进了,玉萱走出来笑问:“荷香姐姐走那么急,哪里去?” 荷香不知道玉萱要做什么,只能停下脚步行了个礼。 玉萱笑眯眯的凑近荷香:“你偷东西倒挺在行,可惜姜婆子已经死了。” 见荷香露出惊恐的表情,玉萱故作惊讶:“哥哥没告诉你?唉,若是祖母知道了,定不会饶你。所以,荷香姐姐不如再替我做一件事情,保证你会转危为安。” 荷香已经站不稳脚,瘫在地上。 230老醋 玉萱已经去了安庆有些日子,安氏闲时,就同江睦桐唠叨。【零↑九△小↓說△網】 也不知道江家大宅眼下是个什么情形,玉萱吃的好不好住的惯不惯,有没有人为难她。 不止她担心,玉萱新出炉的未婚夫刘政也是相思入骨,彻夜难眠。 怎么没注意那个小丫头原来已经盘踞了他的整个心思? 刘政叹口气,又起身拿起笔写起情书来。 也懒的去写什么“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刘政不是个酸腐文人,非要整些酸掉牙的诗词才让人认为他是个读书人。 他尽捡着大白话写,什么今天吃了什么,菜式似乎炖的太烂以至于没有味道;又写到墨琴那丫鬟在他们家窝着,却不听他话,打听安庆的情况都不给说。 反正嘟嘟囔囔一大篇,写完了就放在抽屉里,那里已经有一大摞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色透白,刘政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就让来兴去街上提了三义春的油旋和羊杂碎。 他亲自提着食盒去了隔壁江太保府。 自打玉萱去了安庆,刘政每天必到太保府点个卯,陪江睦桐夫妇吃过早点,这才悠悠哉哉的去翰林院跟着前辈们揣摩学习。【零↑九△小↓說△網】 如今京里都知道刘政定下了江太保那个最疼爱的小女儿,与淮阴侯是连襟,本就高看他一眼。 只是像他这般还没成亲就天天跑去妻家,对着未来岳丈花样讨好的,还真是少数。 就有同僚笑话他,刘政反而正色道:“我自幼丧父丧母,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父母,且帮我养了个那么优秀的媳妇,我当然要拿出全身心来尽孝心。” 此话一出,有夸赞他一片孝心的,也有酸他惯会拍马溜须讨好妻族的,更有人眼红他一个孤儿连着找了两个好靠山的。 刘政还没正式踏入仕途,已然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 他才不管这些,眼下媳妇还没娶到手,该献的殷勤坚决要献。 更何况他打听了,这亲事本就是安氏被形势所迫定下的,听说对他很是不太满意呢。 刘政一个现代穿过去的,可不在乎什么男人的脸面这种东西,孝敬岳父岳母天经地义。 所以他提着食盒晃晃悠悠的进了江太保府,江府下人见了他都称一声“三姑爷。” 听着就是舒服,所以要多来岳父家几次才对。 刘政进了上房,先将食盒递给了候在门口的春草,就整理整衣冠,恭敬的等在明间。 安氏推了江睦桐出来,看见刘政,立时脸上笑开了花。 以前只晓得刘政读书上进,进退有礼,没想到对自己家人这么热心勤快。 “这么早就来了?可休息好了?你看你眼圈下一片乌青,读书再刻苦也要注意身体。快坐下,先喝口热茶再吃饭。” 安氏将江睦桐往饭桌前一推,就忙着招呼刘政。 江睦桐脸色就有些不好,使劲咳了一声,说道:“怎么闻着今天的羊杂碎不新鲜!” 刘政正笑对着安氏,猛然听见岳父挑毛病,不及细想忙说道:“没有呀,三义春的羊杂碎选材最是新鲜。我这是派了来兴候在锅前,盛的头一碗,赶紧的就给岳父大人送来了。” 江睦桐又道:“还是不及立时盛出来吃新鲜美味,还有,你与萱姐还没成亲呢,别整天岳父岳父的!天天往我们府里跑,让人看见又要说三道四。” 话音刚落,安氏就狠狠敲了他一下,瞪着眼睛说道:“这是女婿孝敬你,你还挑三拣四起来!我还没说你呢,女婿跑来吃个饭,你还变着花样的给他提要求。前天是春喜樘的豆腐脑,昨天就想吃墙缝里的桃花酿,今天又点三义春的羊杂碎,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好吃呢?既然这么好吃,怎么以前没见你往家里拎过?” 安氏本着脸说了江睦桐一顿,江睦桐这才老老实实的拿起了羹勺舀了口羊杂碎。 别说,三义春的羊杂碎就是拎了一路到府里,还是好吃。 安氏见江睦桐老老实实的用饭,又转过头笑着问刘政:“你天天过来,你妹妹怎么办?要不让她搬过来得了,跟我当个女儿,回头我给她相看个好人家。” 刘政笑道:“多谢岳母大人上心,妹妹她还小,亲事一事不急。另外家里也要整治整治那些懒散的下人,回头玉萱也好上手。” 安氏笑容又深了些:“还是你想的周到,真是个好孩子来,赶紧的吃,别凉了。” 江睦桐已经用完一碗汤,此刻又开口道:“萱丫头年纪也小,最近两年成亲是不可能的。还有,别直呼我闺女的名讳,你们还没成亲呢。” “我说你哪来那么多的事儿?”看见乖女婿有些窘迫,安氏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来个女婿哄我开心,你就在这说三道四尽着毛病去挑,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以前对我们娘俩可有这么上心?” 江睦桐还要张口说话,安氏已经站起身:“吃完了没有,吃完了赶紧的去前头看着圩哥念书去!多大的人了,还要老子看着才能读书,咱们朝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荫封一个子嗣,还不如让让他任个闲职,也算有个官身了。” 说着话,安氏就示意春草赶紧的推了江睦桐去前院。 江睦桐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拿眼去瞪刘政。 刘政硬着头皮赶紧的啃了两口油旋,站起身说道:“我推岳父大人去前院,正好有些官场上的问题请教。” 安氏还要劝他再吃点东西,刘政已经推着江睦桐出门了。 安氏一顿气恼,田嬷嬷在旁看着好笑,说道:“夫人,以后对三姑爷可别这么热情了,老爷这是吃醋呢。” “吃哪门子干醋,还有吃自己女婿醋的!”安氏反过味来,也有些好笑,吩咐春草:“你将桌上这些收拾收拾给前院送去,两个人可都没吃好。真是的,越老越小孩。” 田嬷嬷笑:“虽说老爷如今不大能动了,但是看时你们感情好了,老奴心里还是高兴。夫人也赶紧的用点东西,咱们今天不是还要去定王府看世子妃?” 提起这一茬,安氏又有些不高兴:“莹姐这孩子都怀上第二胎了,怎么菁姐没动静?” 231下毒 田嬷嬷就笑:“老奴的夫人呦,二小姐这才嫁过去几日,心急也没您这个急法的。【零↑九△小↓說△網】” 安氏想想也是,自己心最近确实做什么都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坐下,唤了秋凌将小厨房炖的燕窝端上来。 秋凌面色有些发白,今天走路特别的慢,犹犹豫豫的要把燕窝盏端给安氏。 田嬷嬷看着奇怪,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秋凌忙摇头:“没事,是奴婢昨天睡的晚,现在还没醒过来。” 田嬷嬷皱眉:“夏雨随三小姐去了安庆,你和春草两个是忙了些。回头挑几个小丫鬟好好教导,也让她们分担一些。” 秋凌将燕窝盏放到安氏面前,垂手退到一旁。 安氏一口一口的将燕窝喝完了,秋凌似乎大大松了口气,有种大义凛然的决绝之色。 然而一个上午过去了,也没从定王府传出什么消息来。 秋凌守在上房,坐立不安。 幸好田嬷嬷和春草都随着安氏去了定王府,江睦桐在前院教导江世圩。 秋凌有些失态,倒不怕有人看见。 坐在东厢廊下斗草的花儿和草儿,不时的往上房里张望。 花儿小声问道:“怎么着墨琴姐姐还不过来?只说让咱们看着秋凌姐姐。怎么还没有动静?” 草儿年长些,镇定一些:“咱们负责看着就好,姐姐们怕是另有安排。” 花儿就有些想不通:“好好的伺候夫人不好吗?夫人宽厚,带咱们下人也好,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偏偏帮着不得人心的老太太。” 她的声音到最后略有些大,草儿捂住她的嘴,厉声说道:“傻了吗?说话那么大声!有些事不是咱们可以讨论的,只悄悄的自己知道就行!” 花儿脸色有些红,知道是自己轻浮了,忙点点头。 许是秋凌做贼心虚,从上房窗子里探出头来,对着花儿和草儿喝道:“主子们不在,你两个就偷懒了不成!坐在那里干什么?玩儿呢!” 花儿和草儿赶紧的站起身,垂下头站好。 染画正从外头进来,见状笑了笑,先对秋凌行了个礼:“秋凌姐姐骂的好,平日我也是教导她们不要偷懒,就是不听。回头我就罚她们。” 秋凌见染画回来,也不去想该在安庆的染画怎么出现在京里,怕她看出端倪,只“哼”了一声就关上了窗子。【零↑九△小↓說△網】 见自己人来了,花儿和草儿赶紧的迎了上去。 尤其花儿,颇有些委屈:“染画姐姐,您怎么也来了?我们可没偷懒,都盯着呢。” 染画摸摸她的头:“我都知道,我回来就是最后收网的,你们做的不错。另外小姐吩咐过的,不要惊动老爷、夫人,悄悄的通知了田嬷嬷处理就好。” 玉萱也是有考量的,若是惊动了江睦桐,凭着父亲的身体若是知道自己亲生母亲要对两人痛下杀手,怕是真的要刺激再死上一回。 若是惊动安氏,凭安氏那藏不住心事的脾气,最后也会惊动江睦桐的。 所以让田嬷嬷悄悄的处置最好。 眼下只等着晚上安氏等人回来,秋凌再下手时抓个正着了。 秋凌惶恐不安了一天,直到午后安氏等人回来,看见安然无恙的夫人,心里更加的慌张。 因此做起事情来,就有些手忙脚乱,不是弄翻茶盏就是撞上了门栓。 回来的路上,墨琴那丫鬟就悄悄的截住了田嬷嬷。 初时田嬷嬷还惊讶,以为墨琴已经跟着玉萱去安庆了,没想到她竟然留在了京里。 后头听到墨琴说的事情,田嬷嬷心里如惊涛拍岸,没想到秋凌那丫头竟然吃了狗胆要背主! 这会儿看着秋凌三番五次的出错,田嬷嬷心里更加相信了墨琴的话。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秋凌不停的犯错,直到对方将近要崩溃的功夫,才开口道:“秋凌,夫人今天有些不适。你去小厨房亲自看着炉子,煮碗安神汤来。“ 秋凌颤着嗓子问:”夫人...有些不适?” “嗯。”田嬷嬷目光锐光一闪:“你去看着煮碗安神汤,让夫人中午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得下午就好了。” “是。”秋凌一躬身,退着就往门外去了。 春草服侍了安氏换完衣裳出来,看到秋凌的闪去的身影,问田嬷嬷:“秋凌今个儿怎么了?好像心神不安的模样。” 田嬷嬷不知道一会处置了秋凌,该怎么给安氏交代,因此想也没想说道:“许是身子不好,回头我请个医婆给她瞧瞧。” 说完就吩咐春草再辛苦辛苦,守着安氏,她出去看看府里的管事们可都还勤快。 春草笑道:“嬷嬷快去!” 秋凌得了天大的机会,支开了守厨房的两个小丫头,只留自己蹲在炉子前,卖力的熬着安神汤。 汤药在砂锅里“咕咚咕咚”的熬着,秋凌站起身四处看看,又走到小厨房外冲着院子里瞧了瞧。 春日的午后,阳光慵懒。下人们似乎也跟着犯春困,院内除了偶尔有风吹过,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秋凌又缩了回去,将安神汤从炉子上端了下来,盛到碗里。 她又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刚往碗里撒了一半,手就被人抓住。 墨琴笑着从她手里抽出了残留一半药粉的纸包,问道:“秋凌姐姐这是往碗里倒的什么?让我瞧瞧。” 秋凌被抓了个正着,立刻反手去夺纸包:“还给我!这是川贝,对嗓子好!” 可是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田嬷嬷和染画俱在。 秋凌本就害怕,此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怕是事情已经败落了。 当下腿一软,跪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墨琴还再说道:“即是川贝,秋凌姐姐这么害怕做什么?我还以为是毒药呢。” 秋凌背后的汗已经渗透了比甲,张嘴给自己解释:“是..确实是川贝!” 染画叹口气,从气愤的说不出话的田嬷嬷背后站了出来,道:“你说的没错,本来就是川贝,不是什么毒药。” * 我很满意这段,你们呢?秋凌呀,藏的够深呀,领饭盒回家吧! 232送信 染画话一出口,田嬷嬷反应过来,问:“你们不是说她要下毒害夫人?” 秋凌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脑袋如捣药一样点了不停:“是川贝是川贝,真的不是毒药呀。” 可惜染画并不给她太多的时间解释,又说道:“那毒药,姜婆子还没出安庆就被小姐截下来,所以给你的那包东西,是被小姐调换过的川贝粉而已。可这只能说明小姐英明,证明不了秋凌姐姐的清白呀。” 秋凌一下子又泄了气,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染画接着说,也是给田嬷嬷解释:“虽说小姐截下了姜婆子,换了药。可是秋凌埋在夫人身边,总有些膈应。所以小姐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将秋凌这颗钉子拔出来的好。免得以后又被人所用,小姐一个看不见,就被她害了夫人去。” 田嬷嬷这才恍悟,对染画说道:“小姐这是将计就计?” 染画点头,田嬷嬷转头怒对秋凌:“夫人待你不薄,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秋凌知道大势已去,不死也是要被卖了,索性一昂头说道:“夫人待我不薄?不过是个虚伪的假善人罢了!” 田嬷嬷气极,伸手指着秋凌怒道:“昧着良心说话了不是!你同你姐姐沦落街头,若不是夫人正好路过,你们两个就被拐子卖到那下贱处去了!你们在府里,吃的穿的比那些小富之家的小姐还好,你没了心肝才说夫人是假善人!” 秋凌也似乎癫狂起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扶着灶台,对着田嬷嬷笑:“难道不是吗?夫人对谁都好没错,对咱们好,对江家大院那些处处挤兑她的人,也好。” 田嬷嬷听了秋凌的话,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打断。 秋凌却望向墨琴,笑问了一句:“墨琴妹妹,我问问你。你本事夫人身边的丫鬟,刚跟小姐时可是把小姐真心的放在眼里的?” 墨琴没料到秋凌会转向自己,可是扪心自问,当时刚跟玉萱时,确实对小孩子的态度有些散漫。 “看吧,你犹豫了,当时你肯定也是不愿意跟着个小孩子伺候的,可是为什么后来又死心塌地了呢?” 秋凌接着说道:“是不是从三小姐把你从大爷手里救了,替你出头之后,你才真心实意的跟随着三小姐了。今天这么重要的差事,她才放心的交给你来做,而不是只靠着染画和雁书。” 墨琴被她说中了心事,低头不语。 染画却没那么好的脾气,喝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妄想挑拨我和墨琴姐姐?” 田嬷嬷一旁却若有所思。 秋凌目光扫过三人,笑言:“不要误会我,我只是提醒提醒你们,我为什么恨上了夫人,说她伪善。” “你是不是认为夫人在冬雪一事上,没有尽心尽力?”田嬷嬷虽有所想,还是问了一句。 “嬷嬷聪慧,一点就透。”秋凌面色悲戚起来:“我只有那一个血亲,夫人本可以救下来的。三小姐一个女孩子都能为了自己的丫鬟挺身而出,夫人作为三房的主母,当即驳了那江世坤的念想又能怎么样?无非是怕老太太责难,大太太背后怪罪,以后在江家大院行事更加艰难罢了。” “可是在江家大院行事艰难,真是是因为咱们退让的不够吗?明明是夫人自己软弱,凭什么最后没命的是我亲姐姐!” 秋凌说完,似乎用掉了全身的力气,重又跪坐了下去。 田嬷嬷长叹一口气:“这事夫人是处置的有些不力,可这也不是你接受老太太的收买,给夫人下毒的借口。” “不是没毒死吗?她那么一个拎不清的人,偏偏命好,有那么多人护着。生的几个孩子还都出息。”秋凌呵呵笑起来:“可惜我太笨了,被你们逮住。真的想亲手毒死了夫人,然后告诉她是我下的毒,问问她是不是也会如对大房一家一样,对我软了心肠呢?” 田嬷嬷一阵后怕,夫人在冬雪的事情上做的确实心狠了些。 对恶人心善,就是对自己人的狠心,好好的一个冬雪折在江世坤的后院,田嬷嬷自己也落了几滴泪,埋怨过安氏。 可是那又怎么样,谁让她们是做奴才的命,跟了个以为处处退让就能平息事情的主子。 不知道没有两位姐儿在后院力挽狂澜,安氏是不是也同那何府的石夫人一样,失了下人的心,最后身边就剩个奶嬷嬷护着,最后不是也没护住。 田嬷嬷心里为安氏悲了一把,又提起精神面对眼前的现实,半是说教秋凌半是敲打染画和墨琴:“是我当初没好好教你,即卖身进了府里,就不要想着什么血亲,主子才是你唯一该护的!既然你已经入了魔障,就不适合在夫人跟前儿伺候了。收拾收拾我送你到庄子上去吧。” 秋凌抬起头:“你不杀我?” 田嬷嬷面无表情,示意墨琴架着秋凌往外走:“你的命自然是今天就要没了。可是你死的消息,我总要慢慢的放出去,才能让夫人不起疑心!” 秋凌终于知道怕了,整个人如布袋一样没了力气,任墨琴和染画拖着。 秋凌是田嬷嬷待到府里的刑堂,看着被婆子们勒死的,又下了噤口令,对外只说秋凌病了,挪到了庄子上。 处理完秋凌,田嬷嬷这才出来问守在外面的染画:“安庆那里什么情况,小姐只是让你来处理秋凌的?” 染画依着玉萱的意思,先是给江玉茜送了信,说了几句话,就跑家里来找墨琴处理秋凌。 眼下事情做完了,自然该掏出交给夫人、老爷的信件了。 染画说还有一封信,是给夫人和老爷的。 田嬷嬷看看天,差不多安氏午休该醒了,就带了染画去了上房。 安氏看见玉萱身边的染画来了,很是高兴,问道:“萱姐在老宅里如何?可有人给她气受了?” 染画面色就有些不好:“夫人,老太太怕是不行了,小姐特意写了封信给老爷。” 安氏闻言一惊,田嬷嬷也瞥了眼染画,心里好奇怎么老太太都有精力安排人害京里的夫人,在染画嘴里却像病入膏肓一样? 233接受 染画余光瞥见江睦桐被春草也推了出来,忙转身行了个礼,道了声“老爷。” 江睦桐已经听见刚才染画说老太太病的重了,跟着紧问了一句:“老太太好好的怎么会病的那么严重?” 染画使劲力气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悲切一些。 又从袖子里掏出信件,小心翼翼的递给安氏和江睦桐。 这才低哑着嗓子说道:“大夫说老太太本就是年纪大了,能到这个岁数已经是高寿。许是前一段时间高兴事太多,吃了些油腻不好克化的东西。老人家肠胃本就虚,这下子可不就是病了,若是能挺过这个春季,许是能好的。” 说完,染画又自己想了想有没有遗漏什么,正想着,又听见江睦桐问:“什么意思?” 染画有些茫然,不知道江睦桐问什么:“啊?” 一时犯蠢,脸上就带出些来,田嬷嬷看见,心里就明白了。 她赶紧的挡住了江睦桐的视线,跟着问:“若是挺不过这个春季呢?” 染画脸一红,差点给小姐坏事,老爷久浸官场,若是被瞧出破绽就遭了。 她感激的看了田嬷嬷一眼,低下头掩住自己的神情,说道:“本来按着小姐的伺候,老太太已经有些起色了。可是许是老太太不放心小姐,再加上小姐看到老太太病的重,心里着急对大太太言语就有些埋怨。等老太太一清醒,大太太再跟着说上一两句,老太太就禁了小姐的足,只让大房的两个少奶奶近身伺候。我来时,老太太似乎又有些不好了。” 终于把小姐交代的话背完了,染画在心里给自己擦了把汗。 江睦桐闻言紧皱眉头,母亲都这时候了还记得为难三房的小辈们。 安氏更是难过:“萱姐被禁足了?那大房有人为难她吗?” 染画道:“小姐也难过,禁足后就呆在咱们三房的院子里,关了门,天天抄佛经为老太太祈福,并不在外碍谁的眼。” 安氏这才放了心,禁足就禁足,让她的囡囡跑老太太跟前受气她还不乐意呢。 江睦桐已经打开了信来看,信上所说与染画描述的也没什么不同,倒是字里行间透出对老太太的关心和担忧,让家里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做什么心理准备江睦桐自然知道,虽然母亲偏心大哥,可那也是从小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 江睦桐心口一疼,头就有些晕眩。 唬的安氏忙起身唤春草。 常大夫走前,把那一套急救的办法交了些给春草,若是刺激不太大,应该能挺的过去。 春草急急的照着江睦桐的玉枕穴,用尽全力摁了下去。 江睦桐脑袋猛的一清明,睁开眼看见安氏满眼泪花。 安氏见他没事,急的说道:“老爷这是想不开吗?人家大夫都说老太太年纪确实大了,何况平日本就不注意养生。若是老爷再出事,你让我们娘几个怎么活!” 江睦桐过了那个劲儿,也已经接受了江老太太病的不起的事实,可心里还是难过。 染画见老爷没受太大刺激,暗暗松了口气,小姐提前告知一下,就是让老爷做个心理准备,免的到时候把自己塔进去。 她任务已经完成,悄悄退了出去。 田嬷嬷抽个空出来喊住了她,悄声问道:“你老实给我说,老太太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仰或玉萱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这话她没问,只是一想这个可能心里就如惊涛拍岸,慌的紧。 染画却道:“老太太自然是真病,我估摸着用不了两天主子们就要启程回安庆,嬷嬷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田嬷嬷掩了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转回房间去安抚安氏。 江睦桐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母亲病的要死的事情,自己躺会床上一个人难过,安氏要宽慰几句也不听。 田嬷嬷悄悄把安氏拽了出去,小声说道:“让老爷一个人消化消化吧,夫人尽管放心,放着府里的这几个孩子,老爷也不会有事的。生老病死本是常态,老爷一个读书人会想通的。” 安氏这才渐渐安了心,又想起在安庆受委屈的玉萱,恨不得立刻飞了过去。 玉萱的第二封信紧随而至。 在众人知道老太太不好的消息的第三天,长安又亲自来送信了。 信上只说让众人赶紧去安庆,老太太怕是挺不过这个春季了。 江睦桐痛哭一场后,心里已经消化了老太太不行的事实,这会再接到确定的消息,倒没有第一天刺激的晕了过去。 他已经想过了,生老病死都是定的,老太太这一生也算享福。 虽说自己在跟前尽孝的时间太短,可是老太太的浩命和牌坊全是他操心办的,也算尽了力。让老太太这一世荣华富贵了。 玉萱果然了解自己的父亲,江睦桐是最会开导自己的一个人,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能找出圆满的理由。 上次被何大人气的晕死过去,实在是无妄之灾。 至于前世怎么病倒的,玉萱深深的怀疑是老太太使了什么手段。 不过那都是多余的话了,眼下京里众人是已经接受了老太太的事实却是不假。 长安送完信,又代了玉萱的话来:“说是让夫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规整规整,交给淮阴侯府的二小姐去。怕是这一回咱们要在安庆守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安氏明白这好长一段时间,怕就是给老太太守孝了。 当天安氏就让田嬷嬷和春草收拾东西。 这会儿安氏终于想起秋凌来,问两人:“这几天乱,我也没注意。是不是连着几天了秋凌都没到跟前来伺候?” 春草早听说秋凌病了,当天就被田嬷嬷送出了府去,于是就拿眼去看田嬷嬷。 田嬷嬷忙解释说:“回夫人,这几天确实乱,老奴都忘了说了,秋凌那丫头得了疾病,我怕传染,就先让她去庄子上避几天。” 安氏惊问:“那两天我就看她面色不好,原来是病了。这孩子,病了不给说一声,回头春草去看看她,送些东西和银子过去。” 234涟漪 田嬷嬷低眉善目的说道:“眼下秋凌病的不轻,家里又有事,不如等咱们回来再说。” 安氏只把事情交代下去,让春草急着这件事。 随后就开始收拾家里的细软和财物。 江老太太最近两天似乎身体真的不舒服起来。 先是浑身无力,后开始冒虚汗,然后头重脚轻发起热来。 请了大夫来,只说是侵了风寒,吃些散热的药就好。 两幅药下去,病情并没有缓解。 气的江睦霖直骂两个儿媳妇,是不是不尽心伺候,这才让老太太着了凉。 贾氏和陈氏着实委屈,两个人轮换着伺候,谁知道是谁把老太太伺候病的。 于是你埋怨我,我埋怨起我来。 玉萱掰着手指头算江玉茜来的日子。 那信是她用左手写的,说是要江老太太不行了,若是要解惑就赶紧来安庆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故弄玄虚有些多此一举,可是想想江玉茜的脾性,凡是都要多想一想。 玉萱又不想被她抓住什么把柄,用左手糊弄的写了几笔,以后自己不承认就是。 她这是做好事,免的江玉茜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做了冤魂不肯投胎。 江玉茜果然不出两日就来了,一下车就奔了庆仁院去。 江老太太每日昏迷,荷香一天三次的给老太太擦虚汗。 江玉茜给冲着今日当值的陈氏点了点头,道了声:“嫂子” 陈氏红着眼圈道:“大姑奶奶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江玉茜奇怪的看她一眼,没有理会,直接进了里间卧房。 荷香起身行了礼,就站在一旁。 江玉茜到床前一看,江老太太的脸颊凹下去好大一块,身上还在不停的冒虚汗,竟跟自己母亲当年的症状一样。 她心里一惊,以为老太太也得了急症怕是不好了。 想起江老太太这几年对自己的照拂和疼爱,什么疑惑和隐约的不满也消散了,伏在床前哭起来。 荷香上前一步,小声劝道:“大姑奶奶先别伤心,老太太刚睡下,不如您先去换身衣服梳洗一下。” 江玉茜抬起头,拿帕子拭了下眼泪,问荷香:“老太太这个样子多久了?” 荷香垂着眼睛答道:“已经有几日了,大夫只说是风寒,可药吃下去并不管用。” 江玉茜闻言,又伤心了一阵,这才抬头问:“不是说江玉萱来侍疾了吗?怎么不见她人影,这里只有嫂子和你两个人?” 荷香面露难色:“四小姐回来没两天,就被老太太禁足了,并不曾近身伺候,都是两位少奶奶在跟前儿。” 江玉茜目光闪烁了几下,她接到信,认定了是那江玉萱故弄玄虚。 可是信里的所谓解惑,引着她还是来了,只对陈家说祖母病重。 陈耀因她失了孩子,每天闷闷不乐,也怕憋坏了她,这才陪着她来了安庆。 原以为都是江玉萱骗自己,谁知道祖母真的病的不起。 她站起身,说道:“我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你好好伺候着。” 荷香屈了下膝,恭送江玉茜出门去。 陈氏见江玉茜出门也不扫自己一眼,心里很是生气,可是她不如贾氏泼辣,只扯着帕子不敢招惹这位同样厉害的大姑奶奶。 江玉茜走出庆仁院,正看见江玉萱与青棋主仆立在门口。 她想装作没看见走过去,可惜玉萱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玉萱上前一步拦住江玉茜,笑问:“听说大姐来了,我特地在这里候着。祖母如今到底什么情形了?” “你不是来替父亲尽孝的吗?怎么竟然不知道祖母现况如何?”江玉茜可不信玉萱是真的关心江老太太,安氏母女,最是不孝。 玉萱笑:“可能大姐刚来,不知道祖母禁了我的足,并不曾让我近身伺候。” 江玉茜不去答话,她刚才自然是听到玉萱被禁足了,可是这妮子还不是跑出来拦截自己,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大姐可要住在庆安院里,或者与姐夫另收拾一个客院?”玉萱却不打算主动提及,只与对方做顾而言他。 江玉茜冷笑一下:“有劳妹妹了,我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当然住客院更好。” 玉萱叹口气,似在自言自语:“父亲自醒来并不常见大姐,常念叨大姐过的好不好。过不了两日父亲也要回来,如果看到大姐还住在东厢里,必是欣喜的。” 江玉茜要迈开的步子没有迈出去,怎么父亲也要过来? 若说江太保还有她放不下心的,就是江世圩和江睦桐两人了。 为了安氏能照拂江世圩,好好给他说个亲,江玉茜也算逼着自己给江太保府示了个好,透了点可有可无的消息。 江睦桐...毕竟是亲生父亲,再是始乱终弃,也还是骨血亲情。 江玉茜虽然怨恨,到底内心深处是渴望被父亲关注、疼爱的,也默默的关心着他的身体。 因此听说江睦桐也来,江玉茜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不住的问:“父亲的身子可还受的住?” 玉萱笑意更深:“大姐还是关心父亲的。” 见对方撇过脸去,不正眼看自己,玉萱暗笑江玉茜真是个别扭的人。 她又说道:“可是身子再不好,也是要过来的。原来以为是那姜婆子夸大其词,我刚来祖母骂我时也还是中气十足,可是谁知道两位嫂子伺候了两日,反倒身体真的不好起来了。” 玉萱遮遮掩掩、话里有话的说着,江玉茜目光闪烁,终于扭过头看了玉萱几眼。 “你说祖母骂你时还中气十足?” “是呀,虽然挨骂,可是心里高兴。大姐也知道,我与祖母确实没多少感情,可是父亲却是极为敬重祖母的。若是祖母无事,父亲身子自然也是能好好养着。” 玉萱说完,上前一步,看了看江玉茜身后的春兰和冬梅两人,欲言又止。 江玉茜见她似乎有些话不好说出口,示意春兰和冬梅往后退了一丈。 玉萱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有件事怕是必须要大姐知道。” 江玉茜一挑眉,瞥了她一眼:“有话快说!遮遮掩掩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风格了?” “大姐真是....了解我。”玉萱掩嘴一笑,忽地又正色道:“那天我实在憋的紧了,偷跑出来。结果听到两个丫鬟窃窃私语。姐姐也知道,我就是想知道老宅大房有什么不轨的动静,于是偷着听了一耳朵,谁知道...” 235将死 她突然停住,看了看江玉茜的表情。【零↑九△小↓說△網】 江玉茜着实心烦:“你若是不说我就走了,不要想着勾起我的好奇心!我若是想知道,在老宅里有的是法子!” 玉萱讪笑了一下:“是我故弄玄虚了。我听那两个丫头议论,说是祖母的病情和当初你母亲的很像,怀疑是不是家里风水不好。” 江玉茜刚才看到江老太太的症状,心里也是有些疑惑的,当年她日夜守在母亲床前,最是清楚病症如何。 眼下江老太太的病症与母亲王氏何其相似。 玉萱接着说道:“风水二字着实玄妙,我不敢说。只是姐姐以往话里话外都说是我母亲害死了你的母亲,莫不是根本就是有人误导,真正的鬼在江家大院里?” 江玉茜面色一凝,心里也起了涟漪。 在京里那么久了,安府的门风她是清楚的,越看越不像为了一己之私害人性命。 她从没放弃过追查母亲死亡的真相,说是急病死的,傻子才真的信。 可那安氏自进门待人就厚诚,她虽不喜也不能不承认。 若真是老宅里有人...江玉茜倒是相信的,只看大房所作所为,就信了一半。 可是她并不想与玉萱并肩作战,与安氏母女太亲近总是心里膈应。 母亲就算不是安氏害死的,也为了安氏的出现伤心欲绝过。 江玉茜不动声色,反倒说起另一件事:“传我来的信,可是妹妹送的?” 玉萱却一脸惊讶:“什么信?” 反正随你怎么想,我就是不承认。 江玉茜笑了笑,也不去追究。那信八成是玉萱送的,当时不知道她为了什么,现在大抵是了解了一些。 怕是这位妹妹要查大房的一些东西,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故意把自己引来帮忙地。 可惜帮不帮这个忙,也要看她高不高兴。 祖母与大房算计三房母女,与她江玉茜又有什么相干! 江玉茜昂起头,也不再与玉萱寒暄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玉萱该提的也提了,若是江玉茜真的起了疑心,依她想追查母亲死亡真相的性子,怕不会半路给自己捣乱的。 剩下的,只等着父亲、母亲来了,一起算总账了。 江老太太睡的昏昏沉沉,只觉得黑白无常就守在自己床前,只等着自己咽气。 可是她还没活够呢,若是她现在就走了,大儿子怎么办? 老二冷心冷肺,为了自己恶毒前程才不会管自家兄弟;老三那个从小遇事就躲的性子,又被安氏迷了眼,怕也是不够的。【零↑九△小↓說△網】 三个儿子,少了一个她都没办法给老头子交代呀。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没有睁开,可是渐渐的能听到有人坐在身边,一下一下的瞧着核桃。 莫不是茜姐来了,这孩子...唉... 江玉茜敲着祖母最爱吃的核桃,感觉到床上有动静,抬头一看,祖母的眼皮不停的动。 她放下小锤,上前小声的喊道:“祖母?可是醒了?祖母、祖母。” 江老太太听到有人不停的在耳边喊着自己,似乎在同黑白无常抢人。 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江玉茜一脸担心的小脸。 江老太太一阵委屈,抬手去抓江玉茜,却没有力气。 江玉茜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伸手握住了江老太太干枯的手,道:“祖母,醒一醒,祖母。” 江老太太终于挣扎着醒过来,嗓子里似乎被堵住了,使劲咳了几下。 江玉茜赶紧的吩咐荷香倒水。 荷香没想到江老太太真的就醒了,心里有些害怕,杯子就没有拿稳,撒了江玉茜一身。 江玉茜正要责罚,荷香却一下子扑在江老太太床前哭起来:“老太太,您可醒了,这几天吓死奴婢了。” 江玉茜见荷香一片忠心,高兴的坏了,也就忍住没怪她,自己动手脱了外套。 江老太太转过脖子,不解的望向荷香。 荷香不敢抬头,只埋在江老太太身上哭道:“老太太您可醒了,老太太。您好好的怎么会入了风寒呢?” 她这一哭,把江老太太彻底哭醒了。 江老太太本就多疑,抬眼就对江玉茜说:“乖孩子,你来了,不要离开祖母,有人要害我!” 荷香身子一僵硬,终于抬起全是泪水的脸,压着嘴唇,强撑着站起身说道:“老太太终于醒了,我去给大太太报喜去。” 然而没走两步,身子就晃了晃,倒了下去。 江玉茜赶紧的喊人,夏柳刚熬好药,听见里间有动静匆匆进来。 看见晕倒的荷香也是吓了一跳,忙过去搀扶住,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两天她日夜不睡,就守着老太太,怕是累着了。” 一抬眼看见江老太太醒了,一阵欣喜:“老太太醒了!” 江玉茜说道:“先别高兴,赶紧把荷香扶回屋子,好好休息休息,先悄悄的别声响。” 夏柳点头,掐了下荷香的人中。 荷香只好又醒了过来,弱弱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夏柳道:“你这几天累坏了,咋一见老太太醒,高兴的晕过去了。” 这个解释自然最好,荷香点点头,还要挣扎着起来给江玉茜和江老太太磕头赔罪。 江玉茜道:“赶紧的回去休息吧,知道你忠心了。” 夏柳再转回来时,江老太太已经能坐起来,正让江玉茜喂水喝。 江老太太喝了水,感觉嗓子好了许多,抬眼看见立在一旁的夏柳,问道:“怎么着荷香累那么狠?” 夏柳就有些怨气的说道:“老太太一病,两位少奶奶就不近身伺候了,全是荷香我们两个、我要盯着熬药,不敢假以人手,荷香就日夜不合眼的守着老太太。今天看见老太太终于醒了,许是兴奋过度了。” 江老太太耷拉下眼皮,自己那两个孙媳妇哪里是伺候人的,若不是她们嫌自己屋里味重,非要开窗子,自己也得不了什么风寒。 可是自己的症状怎么那么像那药起的反应? 江玉茜见老太太有了些精神,开口问道:“刚才祖母怎么说有人要害你?到底是谁?” 江老太太心里一紧,忙道:“许是睡的糊涂了,总感觉黑白无常要来勾自己的魂,所以说有人要害我。” 236了断(1) 从小养在江老太太跟前,江老太太什么表情什么心思,江玉茜大概也能猜的出来。 此刻见江老太太明显的要掩饰什么,她也掩下眼中的疑惑,与江老太太拉起家常来:“听江玉萱说,过几日父亲和安氏也要过来。” 江老太太一惊:“真的?” 不是让姜婆子去京里了吗?怎么安氏还好好的,还能过来探病。 江玉茜见祖母惊讶,忙解释:“是玉萱写信过去的,她不是被您禁了足,听说您病的不起,这才写信报信去。父亲估计实在担忧,这不就过来了。” 江老太太心里有些不安,问江玉茜:“可见姜婆子回来了没有?” “并不曾见姜嬷嬷,她去哪里了?”江玉茜也好奇,怎么步步不离祖母的姜婆子,这几日反而不见? 江老太太避开江玉茜的目光,她知道若是安氏出事,老三那身子骨肯定也跟着不行了。 可是事情紧迫,只能顾一个,反正老三也跟废人没两样了,家里又有垣哥接的上,不至于让三房消沉了。 可是这事还要瞒着江玉茜才对,毕竟是她的亲爹。 所以江老太太就说:“前几日姜婆子犯了错,被我罚了。这几天是不是偷跑出去不敢回来了。” 哪里知道江玉茜心里本就存了疑。 江老太太目光闪烁,说话前后不一,反而更加引起了江玉茜的怀疑。 莫不是祖母知道是谁害她,却碍着亲情为其掩护。 一想到那人可能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江玉茜心里就恨的紧。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打草惊蛇,还要慢慢查访才是。 “祖母睡了几日,饿不饿?我让下人熬些稀粥来。”江玉茜关切的问道。 江老太太摇摇头:“我哪里吃的下去。萱姐那个丫头,你可见了?” 江玉茜摇摇头:“还没有看见,听下人们说她被祖母禁了足?” 江老太太裁思着怎么给江玉茜说说玉萱可能真心想气死她,另外也要把江玉茜的疑心往三房母女身上引过去才对。 江玉茜是她看大的,到底还是小孩子,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疑虑,怕也是对自己的病情起了疑心。 这孩子自幼聪慧,还是不要让她查到什么蛛丝马迹的好。 江老太太就说到:“那孩子,自打一来就打着伺候我的名义,处处往死里气我,怕是没安好心!” 江玉茜笑了笑,低头去吹那还冒着热气的、滚烫的热茶。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想着替把大房的嫌疑往玉萱身上引吗? 那丫头,虽说也有些手段,可是毒害祖母的事情怕是还没那个胆子。 江玉茜并不说话,只静等着祖母怎么说。 以前,不也是祖母一步一步引着自己去怀疑安氏,恨上安氏的吗? 可惜自己毕竟长大了,再不是那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孩子。 这几年,祖母可曾真的疼爱过自己,或者只是个幌子,心还是偏着大房的。 当初为了大房,连自己的嫁妆都想染指。 小时候给许的,缩了好大的水不说,若是自己没把安氏给的瞒住了,最后到自己手上的,还有多少? 江玉茜从不敢往细里想,可是不再全身心的相信祖母却是真的。 许是玉萱算着江老太太醒的时间,江老太太还没张口再说什么,门外已经响起玉萱的声音。 “大堂嫂?祖母如今到底如何了?我怎么听下人们说祖母真的病的起不了了?” 玉萱声音一响,江老太太胸口就是一闷:什么叫真的病的起不了了?莫不是说自己以前就是装病! 接过贾氏的话更让人生气:“我呸!老太太本来就病的不轻,什么叫真的病的起不了了?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哼!前个儿还想着告我的状,接过自己被禁足,现在还有脸跑出来献眼儿!” 江老太太气的呦:当初鬼迷了心窍要装病,接过她们你一声老太太病的不起来,她一口老太太本来就病的不轻。 真的躺在床上生不如死过,江老太太更加忌讳别人诅咒她生病。 当下她撑着全身的力气敲敲床帮子,对江玉茜说道:“你赶紧的出去,把她们赶出去!” 江玉茜也听的刺耳,站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玉萱还在扯着嗓子,唯恐屋里的江老太太听不见:“还好意思说我!我伺候祖母那两天,祖母骂人都是中气十足的,怎么着嫂子才进屋伺候没出三天呢,就把老太太伺候的一病不起了?” 江吴氏也在上房里候着,听见玉萱这么说就有些不高兴,喝道:“萱丫头可不要乱说话,没有谁比我们更盼着老太太好的了。说不准老太太还是被你前几天气的才病了呢!”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玉萱哪里是老替老三伺候的,是来气死老太太的吧。 玉萱竖起眉毛,气道:“大伯母这是一遇坏事就习惯的往我们三房波脏水盖黑锅吗?别欺侮我小,当我不知道呢,你早对祖母这么大年纪还把持着家里的中馈不满了,说不得想早早让祖母去了,你好做个威风的掌家主母!” 江吴氏是常有这个想法,现在突然被一个小辈给挑破了,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你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禁足这几天,我让丫鬟们催着大伯母给祖母熬些营养的五豆粥,大伯母怎么推三阻四?县里的大夫看不出什么来,难道京里的大夫也看不好,我多次让丫鬟们给大伯母说去京里请个好大夫来,大伯母又是怎么说的?家里没银子?没银子就可以让祖母在床上躺着等死吗?没银子难道就有借口,让祖母那么生熬着吗?” 玉萱越说越悲愤,眼里真的闪出泪花来:“我虽小,也知道有了病是很难受的。可怜祖母那么大年纪却要躺在床上受罪,没人去真心管。还有两位嫂子,不是日夜伺候吗?我刚进来时,大嫂怎么还有心情嗑瓜子?怎么听说有丫鬟都累晕了,大嫂倒是红光满面的?” 贾氏没想到玉萱又把火烧向自己,立时跳起来要骂,却看见门口涌进来一群人,没敢再开口。 江吴氏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数落,脸色张的通红。 没想到玉萱根本不让她开口,继续说道:“明明是你们大房没有用心,眼下却把脏水往我一个小孩子身上泼,告诉你们,这个黑锅我不背!” 237了断(2) 江玉茜立在上房门口听了半天,看到大门处涌进了江睦桐和安氏,以及江睦霖、江世垣等人。 她内心五味杂陈的看了眼玉萱,这丫头是不是算好了时间过来的? 玉萱确实是算好了时间。 她让荷香下了两次药,又停了一次。 药一停,江老太太就有了醒的迹象。 她让荷香继续下药,每次都一指甲盖的量,死不了人,却绝对不好受。 直到江玉茜来了,玉萱才真正停了药剂,反正她也没想着一下子将江老太太毒死。 因为她的安排,安氏等人走的又慢,比江玉茜倒迟了两天。 玉萱一见染画跑回来说安氏等人进大门了,她忙带着青棋和雁书来到庆仁院里。 所以安氏一进门,就看见上房门口站着怒气匆匆的江吴氏和贾氏。 而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囡囡,却在廊下受人指责。 当下安氏就一阵心酸,都是自己以前示弱太狠,才让大房和二房有什么坏事都往三房里推,成了习惯了都。 她也顾不得身边的江睦桐和江睦霖等人,快走了几步到玉萱身边,怒对江吴氏道:“大嫂,怎么我一进门听你说江老太太是萱姐气病的?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萱姐什么时候来的?老太太是什么时候病的?” 江吴氏总不能说老太太是装病,想把你们诳来吧,于是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氏自认有了理:“大嫂这一有坏事就往我们身上推的毛病,以后还是不要犯了!老太太病重,你不想方设法请大夫,反倒在这里吓唬一个小孩子,谁有孝心谁是敷衍,当人都是瞎子不成!” 江吴氏脸都垮了,她知道安氏不似从前,没想到一见面倒真的厉害起来。 玉萱悄悄为母亲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对着也走近的江睦桐等人打了个招呼,上前接过哥哥的手,推着江睦桐往上房里走。 贾氏见三房不似往常,自己的公公江睦霖也面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神情来,也不撒泼了,悄悄的往人群外溜去。 玉萱余光看见,也没有理会,一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罢了。 江玉茜走了出来,屈膝行了个礼,上前立在了江睦桐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眼里立时有了泪花。 江睦桐见她不说话,伸手道:“怎么见了我不出声了?难道真的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江玉茜摇头,哽咽道:“不是,是女儿不孝。” 江睦霖可不要看他们父女相聚抱头痛哭的场面,沉着脸对蠢笨的江吴氏喝道:“在这里跟一个孩子争执,赢了就显出你的本事了?母亲可还在屋里躺着!” 江玉茜拭干眼角,扭头对江睦霖说道:“祖母醒了,听见大伯母吵得厉害,让我过来看看。” 自觉不自觉的,她偏向了玉萱说话。 江吴氏闻言,开口说道:“你怎么说话?什么叫...” 话说一半咽了下去,实在是江睦霖的目光着实吓人。 江睦桐进来时听到大哥说母亲果然病的不起,心里焦急,这会听见祖母醒了,高兴的说道:“快推我进去!” 江老太太屋里呼啦啦进来一屋子人。 江玉茜走在后头,回头看了一眼,轻声说道:“不如就让父亲和我进去吧,祖母刚醒,怕是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吵闹。” 众人皆点头,安氏更是搂着玉萱看个不停,哪里想的到屋里那个处处磋磨她的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听玉萱和江吴氏吵了半天,被玉萱气的脑仁子疼,心里也气江吴氏搞不清状况跟着小孩子吵什么劲儿。 后头又听见玉萱嚷嚷什么大房不请大夫,心里也怀疑起来。 莫不是老大家觉着自己不中用,这么久凑不齐银子,想着毒死自己,在丧事上赚些银子,或者急着自己死了好分家去? 江老太太实在多疑,在屋里东想西想,越琢磨越慌张。 这会儿见老三这个忠厚的儿子进来,一时激动,老眼昏花的哑着嗓子喊:“三儿!可是三儿!” 江睦桐见母亲瘦了许多,也是激动,拍着车轮让江玉茜推快一些。 一近前,他就把头埋进母亲怀里,哭道:“不孝子来的了,母亲,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江老太太总不能说,她怀疑有人给她下毒了。 那下毒的是谁?毒药又从哪里来的?倒是闹大查起来,自己就露馅了。 再加上一直都是听人说老三废了,这会儿一眼看见骨瘦如柴、坐在轮椅上的江睦桐,差点又昏死过去。 她凄厉着嗓子喊:“三儿!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以为都是他们骗我的,谁知道你真的...” 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一回事。 眼瞅着最有出息的三儿子成了个废人,江老太太心里真有那么一丝松动,准备放过安氏。 江睦桐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母亲,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儿子这回不走了,就守着您,像小时候一样给您念书上的故事,给您暖脚。” 江玉茜扭过脸擦了擦泪水,红着眼睛出了门去,留下江睦桐母子说话。 明间里,自成两派。 大房一家立在右边,安氏搂着玉萱和自己的儿子们坐在左边,皆不理会对方。 江玉茜出门时,只有江世圩站起身走了过去,小声的问:“祖母怎么了?” 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眼圈红肿,怕也是难过祖母的病情,江玉茜微笑着安慰他:“祖母还好,一会儿父亲说完话,你也进去,祖母一向疼你。” 江世圩狠狠的点点头,又静默了一会,问:“那花黎可是被姐姐关起来了?” 江玉茜心里一股气往上翻,那花黎倒是机灵,还能抽个空把信送出去。 江世圩找了自己几次都没得逞,都这会了还想着那个狐狸精。 江玉茜立时没了好气儿:“祖母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那个狐狸精!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一直关注他们的玉萱就插了一句嘴:“祖母到底怎么样了?这会醒了,不是回光返照吧?” * 快完结了快完结了,亲们,你们有没有想要的番外? 238了断(3) 玉萱话一出口,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 江睦霖忍不住喝道:“闭嘴!你还嫌气的老太太不够!” 玉萱没说话,江世垣开口了:“大伯这话我不爱听,妹妹这几日明明被禁足,关在自己屋子里没出来,什么祖母病倒,怎么又说成妹妹气病的了?” 他也是那个意思,大房不要动不动就往三房身上盖黑锅。 祖母病倒的时候,玉萱可是老老实实呆在庆安院,门都没出。 安氏脸色也有些不好,却不好守着孩子们与大伯争执。 万一吵起来,立马老太太有个好歹,大房更有借口了不是? 江睦霖没想到江世垣会出面反驳自己,立时脸色黢黑。 可是面对探花郎,他天生的短了层底气,又想着安氏手里的银子,忍着没说话。 只在心里裁思,回头要与江老太太合计合计,怎么让安氏有去无回。 玉萱看着自己的亲大伯面色风云变幻,心里震惊,垂下眼睑掩饰住不安。 安氏以为她是怕了,搂的更紧,小声哄她:“不要害怕。” 江老太太与江睦桐抱头哭了一会,前面又被玉萱和江吴氏得嘴仗气了一场,身子就有些受不住。 她头昏昏沉沉的,又想睡过去,身上虚汗虽然少了,但是依然再冒。 江睦桐看出异常来,忙道:“母亲先歇息,反正儿子这回来就不走了,陪着母亲。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 江老太太也没经历继续说话,只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江睦桐又道:“我把大哥或大嫂叫进来?” 他想着母亲怕是不待见安氏,还是叫大哥大嫂来照顾的好。 谁知道江老太太心里听进了玉萱的话,又怀疑有人对自己下毒,当初她对王氏下手,老大是心知肚明的。 此刻她惜命的很,等好了非要好好查出那个鬼不成,她这会儿反而只相信从小看到大的江玉茜来。 因此江老太太摇摇头,只吐出一个字来:“茜..” 连“姐”字也没力气说出来了,这药剂,怕是下的不轻。 江睦桐面露悲色,母亲这病果然凶险。 他敲敲车把,江玉茜闻声进来。 江睦桐对其说的:“你好好守在你祖母床前,必要亲力亲为,不假于人手。” 江玉茜点点头,见江老太太又半昏过去,想起玉萱那一嗓子“回光返照”来。 她眼角一跳,赶紧的上前服侍着江老太太躺好,又拿手测了测江老太太的额头,果然还在烧着。 安氏推着江睦桐,带着孩子们回了自己的庆安院。 到了庆安院的上房,玉萱对父母说道:“屋子我昨天就收拾好了,被褥全晒的松松软软,父亲母亲可是要进去休息一会儿?” 江睦桐也是疲惫,点点头。 玉萱忙上前推他进屋,扶着他站起来走到了床边。 江睦桐坐下喘了几下,问玉萱:“刚才怎么回事?与你大伯母怎么就吵成那个样子?你怎么被禁了足?” 玉萱看了江世垣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江世垣想起妹妹干的事儿,叹了口气,替她解释道:“妹妹到了安庆,见祖母虽病却也没有太严重,就怒斥了姜嬷嬷几句,说她谎报军情诅咒老太太,大堂嫂又与妹妹吵了几句,祖母生气,就将妹妹禁足了。今天也是妹妹听到祖母病的更加严重,心里着急偷跑出去探望,谁知道又被大伯母个大堂嫂堵在门口不让进,还话里话外说老太太是妹妹气病的。” 他一说完,安氏就有些不忿:“我怎么听着都是她们欺侮萱姐?一个小孩子,说那个老奴才一句又怎么了?为了个奴才就禁了孩子的足,如今又往孩子身上压气病老太太的帽子。若是传出去,哪里还有萱姐的活路?” 一个气死家里长辈的女子,将来行走在社交圈里,那是顶着个什么名声啊? 江睦桐眼神有些黯淡,果然三房和母亲的矛盾不可调和。 玉萱安慰江睦桐道:“父亲也别多想,祖母怎么做我都是没有怨言的。只是大伯和大伯母她们...” 她好似想了又想,才又开口道:“实在是大伯一家冷心冷肺,祖母病了不想着法子去京里请个好大夫,反而是想着往咱们三房泼脏水扣帽子,实在想不通他们到底几个意思?若真是祖母不好了,这家怕是不得不分了,跟着这样的大伯,女儿心里不安的很。” 众人都没想到玉萱这会儿提分家一事,江睦桐皱眉道:“分家一事回头再议,现在哪里能考虑这个!” 玉萱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算计着让父亲亲眼看见大房对其的不屑和污蔑,本就是让忠厚的父亲与大房分心的。 “父亲此言差矣,当初祖母为了大伯的亏损,跑到京城闹的事情父亲莫不是忘了?我不是埋怨祖母什么,都是一片为母之心,咱们吃点亏就吃点亏。可是以后若是祖母真的不在了,难道咱们三房还是大房的银库不成,想什么时候算计就什么时候算计?” 江睦桐闻言目光更深,却不再说话。 大哥的心性,确实自私了些。 兄弟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吃亏的,为了母亲,江睦桐就做了那个认吃亏的人。 可他也是有家有室的,总不能为了他的兄弟,让妻子孩子跟着背黑锅。 更何况,今天大嫂这盆脏水泼的,着实没有顾虑到一家子的兄弟情义,明明是对仇家的神情。 江世垣也跟着说道:“儿子虽然没过问过家事,也是知道咱们每年给老宅很多银子的,可却从没有花过老宅公中的银子。这回父亲病,大伯可曾出过一分?就是咱们家本该的份例,姐姐派人来要都没要回去,父亲顾虑着大伯是亲兄弟,大伯可曾爱惜过父亲?” 江睦桐沉默不语,安氏出来打圆场:“好好的,怎么说起分家来了?老太太不是好了吗?你们也别在跟前闹了,让你父亲好好休息,没考虑你父亲奔波了一路吗?” 玉萱与江世垣对看了一眼,同一直没说话的江世圩、江世城退了出去。 到了屋外,江世圩红着眼睛闪着泪光问玉萱:“你话里话外就是祖母不好了,难道祖母真的病的不行了?” 玉萱瞪着大哥小孩子似的神情,缓缓点头道:“祖母确实不好了,说不得就过不了今晚呢。” 239了断(4) 江玉茜被江睦霖支出来,在江老太太屋里说了半天话,再出来时面色轻快许多。 玉萱听荷香传来的消息,心里叹口气。 她也不想对痛下杀手,那可是自己的亲祖母,自己真的做了,那是多大的罪孽。 可是眼下的情形,明显的就是你死我活。 自己重生一次,不是为了再看着母亲死一次的! 这会儿矫情,明天生不如死的就是自己。 一个家里,哪里就走到了这种地步了? 玉萱静静的候到后半夜,染画提着熬的稀烂的五豆粥,过来请示。 食盒盖的严严实实的,玉萱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目光,站起身说了声:”走吧!” 后半夜的江家大院早进入了沉睡,尤其庆仁院的院子,安安静静的连个风声都没有。 染画“吱呀”开了一个门缝,在静寂的院子里犹显大声。 玉萱看了她一眼,染画垂头答道:“今天大厨房的晚饭,是加了料的。” 玉萱这才走了进去,主仆二人悄悄的走近了上房。 荷香探出了头来,见到二人,就打开了上房门,小声说道:“老太太还没醒,大小姐怕老太太醒来饿,去熬了老太太常喝的五豆粥。【零↑九△小↓說△網】” 玉萱示意染画将食盒拿给荷香,说道:“我已经给老太太熬好了,你放到老太太的小厨房去再热一热,说不定比大姐熬的更好吃。” 荷香已经走到眼下这个情形,退路是不可能了,何况长生还在江世垣手里。 她抖着手接过食盒,差点没拿稳。 玉萱道:“稳一些!就告诉大姐,说是我熬的!我在祖母房里替她守着!” 荷香抬头惊讶的看了玉萱一眼,见她不像是在说反话。 玉萱已经跻身进屋,染画随后进屋,对荷香道:“就照小姐说的做!” 荷香压下内心的惊讶,提着食盒进了去了小厨房。 江老太太隐隐约约感到床前有人,许是那人并没有再下药,药性过去了好多,身子也爽利了一些。 玉萱轻轻推了江老太太两下,江老太太慢慢的就醒了。 一睁开看见玉萱笑眯眯的坐在床头,把江老太太唬的不轻。 江老太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地坐起身,惊问:“怎么你在这里?茜姐呢?” “祖母醒了?身上可是舒服多了?”玉萱笑问。【零↑九△小↓說△網】 江老太太脸色一沉,目光锐利:“你给我下了东西?” 玉萱就掏出一个小药包来:“祖母说的可是这个?” 江老太太怎么会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明明是姜婆子带走给安氏用的,怎么到了玉萱手里。 “祖母可是惊讶,给姜嬷嬷的东西怎么到了我手里?”玉萱一笑:“我也好奇呢,祖母好好的给姜嬷嬷这包东西,到京里是打算给谁用呢?” 江老太太说不出话来,只狠狠地瞪着玉萱,要把她吃了一般。 玉萱抬起头,也盯着江老太太的眼睛看:“祖母这般看着我,莫不是心虚了?” 江老太太心里到底有鬼,转过了目光,问道:“那药怎么到你手里了?” 这会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几天的异常,是这个丫头搞的鬼,难为她从不在江家大院里的人,把药下的人不知鬼不觉。 江老太太此刻也懒的去问身边谁是内鬼,等好了,全卖出去换批新得就是。 玉萱却看着江老太太笑:“祖母可是还想着明天能醒着?” 江老太太心里一惊:“你难道要大逆不道!” “祖母许是很少关注我,不知道我的脾气。”玉萱道:“我其实最是没有耐心的一个人,祖母既然要朝三房下手,我哪里又耐心同你周旋,不如一包药下去一了百了更痛快!” 江老太太此刻目瞪口呆,难道这个畜生真打了杀人的主意:“你..你竟敢...” “竟敢什么?竟敢弑杀自己的亲祖母吗?”玉萱压低了嗓子:“我若不杀你,那你今天与大伯商议着让我母亲有去无回可就要实现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门外有了丝响动,却没有人推门进来。荷香大概是成功的将江玉茜引来了。 玉萱拿起那包药,说道:“真可惜,这包药当初给那姜婆子下的有些多了,只剩这么些,大约是死不了人的。祖母手里可还有?” 江老太太想要大喊救命,把人唤来。 玉萱眼疾手快一下子掐住了江老太太的脖子,目露凶光:“祖母怕了?你手里一定还有对不对?要不你怎么让我母亲也不声不响的死去?” 江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彻底的被吓瘫在床上,就怕玉萱真的下死劲儿掐死了她。 “祖母这么大年纪了,也是不想死的对不对?您都享尽荣华富贵了,这时走,此生也是无憾了,又害怕什么呢?是不是怕大姐的母亲在阴曹地府等着你报仇呢?” 江老太太面色更加惊恐,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玉萱一笑:“祖母是真的害怕了,也许在前几天浑身盗汗、貌似发烧、四体抽抽,形似风寒却无药可救时,就知道自己中毒了对不对?当初你给那王氏下的可是同样的毒药?今天想给我母亲下的也是这药?祖母毒死自己的亲儿媳妇上瘾了,却是为了什么?” 江老太太似乎知道大势已去,感到玉萱手里劲儿小了,她哪里的药剂看着也没有多少,毒不死人的。 她胆子也打起来,反正左右无人,玉萱话音一落,江老太太就狞笑:“为什么?那王氏一个破落户,上辈子烧了高香能嫁给我最出息的儿子,享了几年福也够了。正好老三被个阁老的女儿看中,她却还不主动下堂,拈酸吃醋挡我儿子的前程,自然是不能留的!至于你的母亲,哼!明知道老大最近缺银子,却还捂着自己的嫁妆不拿出来,看我们都是贼!她死了,老大就有银子救命!老三大不了再找个媳妇伺候!反正你们年纪都大了,亲事也定了,死个母亲算什么!” “死个母亲算什么?”玉萱怒道:“在您眼里自然不算什么,所以你死了,大伯他们也不过死个母亲,又算什么!左右您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用处!” 240丧钟 “你敢!”江老太太提高了声音,要把隔壁小厨房的江玉茜唤过来。 此时她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将老大家的赶的远远的,只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江玉茜在身边。 茜丫头到底去哪了,还不过来,被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钻了空子! “祖母准备招什么人来呢?”玉萱问道,把手里的药包又扬了扬。 江老太太笑:“你就那点分量了,还毒不死我。大不了我再难受上一段时间!” 玉萱却并不顺着她的话,只问道:“你害死了大姐的母亲,又教唆着她恨上我母亲,祖母,你晚上睡的着觉吗?” “怎么睡不着?我都是为了这个江家更进一步!我又没错!我精心的养大茜姐和圩哥,就算替那王氏完成了心愿,她有什么好恨的!还有你母亲,娇柔做作假仁假义,真以为是阁老的女儿我们江家的人都要让着她?我偏不!既然心善,为什么不拿出嫁妆孝敬我,给大伯还债?我呸!” 江老太太似乎要疯癫了,扯着嗓子骂起来:“那茜姐,在京里住了几天就变心了,跟她拿破落户母亲一样小家子气,也知道拿瞒着我了,捂着嫁妆不让我知道!若不是安庆实在没什么有钱的人家,我早就将她卖了换彩礼了!” 里间的门“咯吱”一声响动,江老太太似乎等来了救兵,高呼道:“快来救我!江玉萱要杀人了!” 然而门外并没有动静,江老太太的呼唤就像笑话一样,投进湖水里连个回响都没有。 玉萱笑了:“祖母声音还是太小了,大伯的院子离的远些,祖母怕是喊不来人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唰”的打开门,江玉茜果然脸色苍白的立在门外。 玉萱心情也被江老太太闹的不好,江玉茜性子要强,怕也是不愿意自己去安慰她的。 染画迎了过去,她自江玉茜进来就一直盯着,万一江玉茜没有悄无声息的听里间的动静,她就要采取一些暴力措施了。 还好小姐算准了江玉茜的脾气,果然她一进来,看见染画只是一惊,就静静的立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染画给玉萱重新系好了披风,玉萱扭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江玉茜,说道:“大姐可看到了我给祖母熬的五豆粥?也不知道与大姐熬的比,那个好喝,全看大姐选择了。” 里间江老太太的凄厉的声音传来:“茜姐在外面!” 玉萱不再说话,带着染画又悄悄的回自己屋子了。 雁书和青棋都知道今天小姐去做什么,此刻神情慌张的站在屋里等,却不敢去找人,怕给小姐拖后腿。 玉萱和染画一进来,青棋和雁书就扑了上去,却不知道说什么,只盯着玉萱看。 玉萱叹口气,道:“我累了,伺候我睡吧,你们也早些睡!” 青棋和雁书又去看染画,染画摇摇头。 青棋就担忧的开了口:“若是大小姐并不如小姐想的,那...” 那明天哪里还有小姐的好日子、 玉萱却道:“今个白日里闹了一回,就是明天祖母和大姐都咬着说我要毒死她,谁信呢。怕是与父亲更加母子离心!” “可那粥...”染画也有些担心。 “那粥怎么了?谁能证明是我端过去的?谁看见我熬粥了?就是搜,也搜不出毒药来!” 玉萱转身走到书案前,那相思子,北方人并没见过,就是大夫来验毒,也验不出所以然来。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玉萱已经起身坐在了书案前。 或者说,她也是一夜没睡,一直坐在书案前,一遍一遍的抄写《往生咒》。 庆仁院里吵杂起来,安氏听到外面哭声震天,匆匆的推来房门,惊问:“怎么了?大房那里怎么了?” 江玉茜从外面慢慢走进了庆安院,先是看了一眼西厢房,玉萱已经立在门口。 两人目光一接触,又都别了过去。 安氏冲出上房,抓住江玉茜问:“茜姐,你怎么从老太太那里过来了?老太太怎么了,大房哭什么?” 江玉茜眼圈一红,低声说道:“祖母...慈颜已逝!” 玉萱闻言松了口气,江玉茜到底过不去她母亲那个坎,还是下了手。 任谁被骗了十几年,也是无法忍受的,何况江玉茜那个要强、执拗、别扭的性子! 她是不是该庆幸老太太把江玉茜养成了这个样子,本是针对安氏的一把刀,突然就要了祖母自己命。 也不知道祖母死的时候,是不是可笑自己的总总算计。 安氏却没有听明白,惊问:“你什么意思?” 玉萱走了过去,从安氏手里解救了江玉茜,对安氏道:“祖母本就病重,昨个儿定是感应到父亲来了,这才醒了过来看父亲一眼。这会儿去了,也是心愿圆满,母亲还是忍着悲伤,照顾好父亲吧。” 门外江世圩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哭喊道:“祖母死了!堂兄给我们说祖母死了!是真的吗?” 屋里江睦桐听见外面的喊叫,心口一疼,可是还是忍住了没有昏死过去。 玉萱早早在信上说了母亲的病情,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昨天有看见母亲确实身体沉重,病情险恶,再加上玉萱话里话外的暗示,江睦桐心里已经做好了母亲过世的准备。 心里虽然疼,可还没有激动的昏死过去。 他让春草推着自己出了屋子,忍着伤痛对院子里的人说道:“准备准备,换上素衣,为老太太守灵吧!” 江世圩“哇哇”的哭哭嚎着,跟着江玉茜身后又出了院子,往庆仁院走去。 江世垣也拿着大房给的白布进来,让春草和青棋等人赶紧的裁剪孝衣。 事情突然,江家大院没有准备,只好匆忙从外面买了白布,让各院自己裁剪。 等换孝服的功夫,江世垣将玉萱扯了出去,问道:“祖母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他真的怕是妹妹一时激愤,又动手杀人,杀个奴才没什么,弄死亲祖母可就是逆天了。 玉萱道:“哥哥想多了,等祖母出了殡,哥哥还是帮着父亲考虑考虑怎么分家吧!” 241质疑 庆仁院那边,已经乱了套了。【零↑九△小↓說△網】 大早上江吴氏跑来给老太太请安,见江玉茜在里间榻上睡的正熟,屋里一个丫鬟也没有。 她心里还说着,年轻人就是没长性。然后跑去床边看江老太太今个儿好些了没有。 结果一看不得了了,江老太太面色发黑,已然死去多时。 江吴氏吓得坐在地上,也不敢再去试探鼻息,当下就哭嚎起来。 上房里的响动惊动了庆仁院各屋的人,都纷纷的开门跑了进来。 一时之间人心惶恐,谁也没注意榻上的江玉茜悄悄睁开了眼睛,慢慢溜了出去。 江睦霖进来时,屋里已经哭开了天去,他阴沉着脸呵斥:“都闭上嘴!” 众人立时把哭声咽了下去。 江睦霖走到江老太太床前,仔细一看:江老太太眼睛闭着,面色青黑,已经没了一丝活气。 他心里一紧,问江吴氏:“昨天夜里是谁伺候老太太的?” 江吴氏肿着眼睛抬起头往榻上看去,却不见了江玉茜的踪影,于是便嚷嚷道:“是茜丫头!刚她还在这里呢!肯定是她没照顾好老太太,见我们发现了,做贼心虚跑了!” 江睦霖太阳穴直发紧,喝道:“不要乱说话!赶紧的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母亲好好的怎么就去了!” 江吴氏本就没什么主意,江睦霖没进来之前总会慌里慌张的哭,心里哀叹再没个老太太给她们家要银子了。【零↑九△小↓說△網】 这会见江睦霖吩咐,也不多想,立刻站起身对两个儿媳妇说:“傻愣着干什么?光会哭,赶紧的去请大夫!” 贾氏撇了撇嘴站着没动,倒是陈氏跑的飞快,出去请人了。 没一会儿,陈氏就带着家里的常驻的大夫黄启功来了。 黄启功是前几天江老太太病,江睦霖专门请来常驻江家大院的大夫,是这几个县看病最好的。 可是他也没瞧出江老太太到底怎么了,就是写风寒的征兆,可是几幅药下去就是不好。 此刻他满头大汗,后背都被汗水浇透了,心里惊骇的想着刚才江玉茜找他时说的话来。 “黄大夫,我祖母昨儿夜里去了。老太太年纪大,因为风寒没挺过去也是有的,就怕大伯他们孝心太重,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非要惊扰祖母的遗体。我从小跟着祖母长大,不忍祖母没都没了,还被人这样折腾。黄大夫若是能体谅我的心情,这些银两且拿着喝些茶水。” 江玉茜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不似假的,可那一百两银票也着实太多,多的够封他一个乡野大夫的口了。 江玉茜留下银票,就哭泣着走了。 黄启功不敢往深处想,正好庆仁院有人来请,他飞速的将银票塞进袖子里,提上药箱就跟着来了。 他一进上房,江吴氏就冲过去,厉声说道:“黄大夫!我们家请你来这么久也没把老太太看好,这会老太太怎么就没了?一个小小就能死人,你...” 庸医两个字还没出口,江睦霖就把她推到了一边,朝着黄启功作了个揖,道:“无知夫人,大夫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们家老太太今早发现去了,还请您过过眼,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江睦霖心里是不信江老太太病死的,毕竟几天前还好好的,能吃能喝能骂人,怎么着才几天风寒就没了? 他想请黄大夫过来看看,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只恨江吴氏蠢笨,先把大夫得罪了,他又狠狠了江吴氏一眼。 可惜黄启功刚才被江吴氏那么一闹,面色已经不好了。 任那个大夫被人质疑医术,怀疑他庸医害死人也是不高兴的。 所以江睦霖再是说的好听,黄启功捏着袖子里的银票,还没看江老太太,心里已经有了说法。 他往江老太太床前站了站,先是挑了挑江老太太的眼皮,又把了江老太太的脉搏,心里浪涛翻滚:这是吃错东西了!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皮扫了屋里众人一眼,又想起江玉茜的话。 可是江玉茜话里只是不忍惊扰祖母遗体,到底谁喂江老太太吃的东西,本身就说不清楚,大宅里的阴私还是不饶沾惹上的好。 想清楚这一点,黄启功就对江睦霖说道:“老太太年纪到底大了,风寒入体就比年轻人更经受不住,也是气数到了。” 江睦霖半信半疑,江吴氏又嚷嚷开了:“不可能,老太太能吃能睡,这才病了几天?茜丫头呢?茜丫头哪里去了?这几天都是她照顾老太太,她最清楚老太太怎么走的!“ 这话正好被客居此处,听闻江老太太没有,赶紧进来凭吊的陈耀听见。 他匆匆进来找江玉茜,在庆安院门口捡到了自己正悲痛的起不了身的媳妇。 带着她来庆仁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谁知道才走近上房,就听见那位大伯母开着大嗓门嚷嚷,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埋怨自己的夫人! 陈耀沉着脸高声问道:“江大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夫人照顾的不好,还是指责我夫人把老太太害死了!” 大房众人没想到江玉茜去而复返,还带了姑爷过来,一时鸦雀无声。 陈耀冷冷的扫了屋内众人一圈,冷笑道:“我夫人自小受教与老太太,老太太没了她是伤心。刚才我进来时,她还在外面甬道上心痛的站不起身。你们不会忘了,我们夫妻二人来这里就是探病的,我们还没问怎么好好的,老太太就被你们给伺候病了,这会儿倒先开口指责我夫人把老太太伺候死了。你们家这个逻辑,我陈耀真是开眼了!” 玉萱扶着安氏也随后赶到,正听到陈耀质问大房诸人,心里对江玉茜的细密更加佩服。 匆匆间竟还能想着去封大夫的嘴,找人把陈耀请来堵大房的嘴,换成她自己,怕是想不了那么细。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一点玉萱要好好学习。 安氏在一旁小声说道:“茜姐这个夫君不错,她也算后半生有福了。” 大房诸人被陈耀问的都默不作声,陈耀又道:“老太太没了,你们不想着赶紧处理后事,尽然动心思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种不要脸的行径,我只服气江家大伯一家!” 242白事(1) 陈耀话说的难听,江睦霖作为一家之长,哪里愿意。当即说道:“大姑爷这话是为茜姐遮掩还是存心闹事?” 陈耀根本就不怕他,江老太太这一死,江家这一支怕就要分家了。 大房与三房的矛盾,他又不是傻子不知道,这会茜姐既然选择与安氏母女和解,他就要向着三房说话。 陈耀也不愿意与他们多说话,只道:“大伯父先别忙着给我身上泼水,这会你不去招呼老太太后事,派人给老太太净身换寿衣,如此怠慢自己的亲娘。说实话,陈某确实有些看不上眼。江家院子里也不独你这一支,刚才大伯母哭那么响,怕是早惊动全族的人了。” 江睦霖面色阴沉不定,他立在上房廊下,面朝二门,确实已经看见老二房老太爷,将近八十岁的高龄,颤颤悠悠的由儿子江睦梓扶着进了庆仁院。 看见院子里一片混乱,两边人马隐隐有对持之势。 老太爷江和灿身体壮健、中气十足,气的吹胡子瞪眼,抡起拐棍就扔了过去:“干什么呢!你娘死了还有心吵架!大霖子你从小就这脾气,现在还狗改不了吃屎!” 老太爷平日没事就爱骂几句,尤其看见江睦霖,还好他并不爱出门。 以前还有个江老太太给他怼,如今江老太太静静的躺着,再也跳不起来了。 因此作为最长的一辈,他这一骂,不管是不忿还是尊重,好歹院子里不闹腾了。 江睦霖黑着脸迎上去:“二叔,我母亲她今早去了。” “我知道!要不我会来你们院子!”老太爷瞪着眼问:“懂不懂规矩?先去拿个大马勺子来,叫了道再说其他的!” 江睦霖这几年养尊处优,还真没办过什么丧事,此刻被老太爷一骂,知道确实不能耽误怠慢母亲的尸体了,赶紧的照着老太爷的吩咐办。 等他拿着大马勺子使劲敲了敲门柱,哭喊着:“娘啊,我的亲娘!西天大道啊,西天大道!”之后,老太爷已经搬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中央。 他接着吩咐:“着人去亲戚家报丧,赶紧的在院子里搭个灵棚,你们这些嫡亲的子孙全进丧屋里去,男的在左边女的在右边,棺木准备了没有?寿衣换上了没有?谁做司仪谁主持大局,都有章程了没有?” 当听到什么都没有时,老太爷破口就骂:“平日吃的饭都进脑袋了!你母亲病了那么久就不准备这些?还以为她是太上老君活上万年!” 江睦霖守着一院子的下人和亲眷,被骂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可他也不能说什么,老太爷又没骂错。 老太爷接着骂:“我要是死了,不知道你们怎么手忙脚乱呢,我一把年纪了还得手把手的教你们?” 他的亲儿子江睦梓面色也是通红,低着头只说:是、是、是。 骂了个痛快,老太爷对江睦梓道:“你他娘的也别是是是的应付我,赶紧的整身孝袍穿上给你婶子跪棚去!今天我再操回心,替你们主持了。” 本朝风俗,父母逝世,孝子贤孙不能出丧屋,吃喝全在里面。因此外面一些章程就需要个专门的操心人,一般都是请的自己族里的人。 江睦梓虽是族长,但是江老太太的亲侄子,也还是要到灵棚底下跪棚答礼的。 这会江老太爷主动提及帮着操心,再好不过,毕竟是族里长辈,镇的住场子。 这边闹哄哄的派人报丧、大棚子、布置丧屋。 那边青棋和春草等人也将庆安院主子们的孝袍给缝好了。 事急从简,只是简单的缝制了一下,也没人在孝袍上挑毛病去。 安氏和玉萱等人回去全换了素服,外面套上了孝袍。 玉萱是还没出嫁的孙女,头布上就比别人多了个红花。 抽着这个空,玉萱悄悄问田嬷嬷:“听染画生活那秋凌葬在了乱岗坟子里,怎么的没有去衙门销户?” 田嬷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天染画也这样问了一句,她还奇怪染画从哪打听的规矩,原来根在小姐这里。 还是年纪太小了,没经验,不知道被谁唬了一句,就记在心里了。 田嬷嬷耐心的解释道:“按着规矩是该先过了衙门的眼再埋了,可是衙门谁真的追究去。尤其权贵之家,哪家没个阴私,死个把人是正常的,难道还个个都跑去衙门?不过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去,反正身契在手上,也没哪个不长眼的衙役拿这事为难。” 玉萱这才知道江世垣是吓唬自己,他常在外行走,定是知道的。 于是玉萱红了脸点点头,算是受教了。 田嬷嬷看看玉萱,三小姐这回事情办的利索,果然是不管是的母亲能生出操心的孩子,心里也起了指点之心。 她说道:“三小姐年纪还是小,以后遇事多了自然就知道的多了。这次你做的就很好,背主的奴才就要用雷霆的手段!” 玉萱一低头,若是田嬷嬷知道这次祖母的死跟自己有关,是不是也这么表扬自己。 闲话少说,江府里的孝子贤孙都聚在了丧屋里,庆仁院江老太太的屋子门口全扯上了白布,窗户也捣了几个洞,以防老太太的魂魄出不去。 众人按着尊卑老少按秩序排好,因为江睦桐身体特殊,老太爷允许他坐在椅子上。 安氏下边就是贾氏和陈氏,再往下就是玉萱,可是如今江玉茜直直的跪在玉萱上首,呆滞着目光看着地面 本来江玉茜是嫁出去的孙女,用不着跪棚也犯不着守孝,可是江玉茜哭着闹着非要跟着众人一起在丧屋里守着。 众人没有办法,陈耀也没有强拦着,就遂了她的心愿。 江老太太一死,江钱氏没人看管,也从二房里出来了。 她穿着孝袍目光发直的走到安氏和江吴氏中间跪下时,并没有抬眼搭理众人,好似全屋子就她一个人一样。 玉萱看着瘆人,不知道二伯母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的,总之小心点并不为过。 众人归位,已是中午时分,最先来吊唁的是离的最近的黄江氏。 还没进门,黄江氏的哭声就传了进来:“娘啊,我的亲娘!你咋没个预兆就走了呀!” 哭声凄厉悲怆,接着就听见用手拍地的声音,然后有族里的婶子嫂子就劝:“姑奶奶快起来!姑奶奶请节哀。” 然而母女连心,黄江氏许是痛心太过,没哭几声就昏死了过去,玉萱听着外面谁喊了句:“快把姑奶奶扶到厢房里去!” 243白事(2) 等黄江氏苏醒后缓过劲,进了丧屋见自己的亲兄弟时,已经是黄昏了。 身边伺候的正是江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荷香,黄江氏抓住荷香的手,问:“老太太好好的,怎么去的?” 荷香如受了惊吓,不敢回答。 江黄氏不是个傻子,前一段时间老太太问哥儿的亲事,那意思是把三哥的玉萱许配过来。 若是以前,她还有些意思。 可是眼下三哥有了淮阴侯那个女婿,怎么可能给自己姑娘找个傻女婿? 而且,母亲张口要的聘礼,快把黄家半个家产掏出去了。 她风闻大哥缺银子缺的厉害,江老太太那么做,怕是打着卖三房姑娘填大房窟窿的主意。 想想以往,黄江氏内心是偏向与世无争处处忍让的三嫂安氏的。 三房日渐起势,她们黄家本可以仗着这份亲戚关系做买卖的,若是听母亲的,那就是结仇了。 因此她婉拒了母亲的意思,之后江家大宅再没人同黄家通消息。 谁知道好好的,母亲就去了,荷香又是这个态度,黄江氏不能不起疑心。 “你说,老太太是病的,还是...”黄江氏想起大哥的自私,心里一沉。 别人不知道,安庆她常来往,大哥什么样她最知道。 荷香不敢多言,只往大房看了一眼,丢下句:“姑奶奶别问了。”便匆匆离开。 黄江氏手僵在半空,大哥她不想得罪,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抹了把脸,起身朝丧屋走去。 众人已经呢准备各自回房了。 照着规矩,众人是不能出丧屋的,整个殡期都要在丧屋里跪着,吃喝拉撒睡全不能出去。 可是谁能真的按照古礼守着,不过到了晚间客人都散了,只有自家人在场,该回那个屋子休息就回那个屋子休息去了。 黄江氏进来,扫了屋内众人一圈,看着江吴氏就问:“大嫂,好好的母亲怎么就没了?她什么时候病的?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 江吴氏别过目光,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好好的怎么母亲就没了!” 这话说的险恶,难道江老太太还是谁害死的不成? 黄江氏的目光就锐利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人都在,你说清楚!” 江睦霖走出来喝道:“小妹!你这是闹什么?母亲走了谁也不愿意,你现在问这话什么意思?” 黄江氏道:“我亲娘没了就不能让我问一问了?大嫂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也不知道?母亲不一直是你们养着吗?好好的人没了,你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就这么做孝子的?” 她话说的严重,竟指责起江吴氏平日并不孝敬江老太太,江老太太的死是因为江吴氏没照顾好。 江吴氏就不乐意了,天知道她这几天根本就没近江老太太的身,全是两个儿媳和江玉茜。 想到江老太太是在两个儿媳照顾期间病倒的,其实江吴氏心里底气也不足,先是扫了自己儿媳妇几眼,就盯着江玉茜问:“这你要问问茜丫头,最后两天是她照看着的,昨晚也是她守着老太太。【零↑九△小↓說△網】母亲怎么走的,她最清楚!” 玉萱差点没被大伯母气笑,这趋利避害的性子,这见坏事就先往别人身上推的习惯,还真是被江老太太惯的。 黄江氏就去看江玉茜。 江玉茜眼皮都没抬,轻声说道:“我是听说祖母病了才来伺候的,我伺候的那两天祖母从昏睡中醒过来。至于今早怎么就走了,我还想问问大伯母,祖母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我来了几天了也没见大伯母给请大夫,也不用药?” 江吴氏有些着急:“茜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萱开口道:“自然是大姐说的那个意思!不只姑母要问,大姐要问,我也要问一问!先前你们报信说祖母病了,我替父亲来尽孝,大嫂使着法子让祖母厌弃我,禁了我的足。之后听闻祖母病的不起,我让丫鬟请大伯母从京里请大夫去,大伯母怎么说的?家里没银子!对可是不对!” 江吴氏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玉萱说的是事实,可是怎么话从她嘴里出来怎么听着就都是大房刻意熬死老太太的了? 天知道,若是说谁最不愿意老太太死,那就是大房了。 有老太太,起码能从二和老三处捞银子! 见江吴氏不说话,黄江氏就认定了是大嫂没有照顾好母亲,好好的把小病拖成大病,直至把母亲熬死。 她在黄家当家惯了,性子只泼不绵,当即长啸着就抓向了江吴氏。 “你这个不孝的黑心媳妇!熬死婆母你好当家是不是!” 江吴氏没防备,脸上就被挠了黄江氏的长指甲挠了几个口子。 江睦霖脸色更黑,怒喝道:“还不把她们拉开!母亲已经死了,就不能让她好好上路吗!” 江世坤兄弟赶紧的拉开了两人,江吴氏得头发已经被扯下了两捋。 她索性坐在地上哭道:“天杀的,我这是招了哪门子的晦气,被人这样冤枉!你们一个一个的跑的远远的,留我一个人在家伺候老太太,现在老太太没了,都跑出来装孝子!早知道我尽哪门子孝,大家轮着养老太太才真的好!” 黄江氏还要上去挠,江睦霖怒道:”都闭上嘴!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母亲还没入棺呢,你们在她跟前闹这样,就不怕惊扰她吗?” 江吴氏闭上嘴,可还是抽泣。 黄江氏这才看见灵床,直奔过去掀开江老太太身上盖着的白布。 靠的最近的安氏赶紧又给盖上,劝道:“姑奶奶,不要惊扰了母亲。” 黄江氏就扑在江老太太的遗体上,好好痛哭了一场,暗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替母亲出气。 江睦霖使眼色让众人各自回去,玉萱走在最后,听到黄江氏问道:“母亲什么时候入棺?” “棺材今天已经去定了,总要等到老二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江睦霖说道。 两人再说些什么,玉萱就听不见了,她已经随父亲、母亲走了出来。 一出庆仁院,玉萱就小声的说道:“祖母意思,大房就乱了,你看下人都躲得远远的。还有大伯母,以往不是号称比母亲还疼大姐吗?今天守着众人就把黑锅往大姐身上盖。照这个样子,江家非要乌烟瘴气不好,还是赶紧的分家,好歹留一个保住江家的门风!” 江睦桐一天都没有说话了,玉萱的声音刚刚好让他听见。 傻子也知道玉萱是说给他听的,可是母亲刚走就要分家吗? 若是不分,难道还要让安氏母女受完母亲的磋磨,再接着面对大嫂无时无刻的攻讦? 母亲磋磨,安氏不反抗,还能说声是“孝”,大嫂又是以何名目呢? 江睦桐病了一场,更是看中与安氏的情分,此刻也不忍起来,这家,必是要分了,绝不能让安氏再妯娌的闲气。 第二日,安庆的亲戚朋友接到消息,纷纷来吊唁。 只要外面喊一声“答礼”,丧屋里就齐叩首,哭上一声:“我的娘...” 慢慢的,也就是答礼的时候哭喊上几声,竟连泪都没有了。 玉萱环顾下四周,除了江玉茜真的哭成个桃子眼。其余之人,包括大房诸人也是在答礼的时候假惺惺的嚎上几声。 玉萱心里就有些戚戚然,原来祖母一心向着的大房,在她死后也不过如此。 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不知是否还会为了大伯一家谋算人的性命。 244白事(3) 江睦彬风尘仆仆从江州赶来时,江老太太已经停灵六天。 幸亏是春季,不冷不热,尸体还没有气味。 江睦彬在大门口下了车,就跌跌撞撞往大院里跑,还没进庆仁院就是满目的白帆。 “母亲!不孝子来迟了!”他哭喊着往丧屋奔去,没理会迎上来的众族人。 江睦彬一进丧屋,看见头朝外、罩着白布的江老太太尸体,“噗通”跪在地上,捶地痛哭:“母亲!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去了?是不是怪儿子没拿银子!母亲!儿子也有难处啊!” 都到这时候了,还顾着表情自己拿不出银子的理由,这二伯着实是个妙人。 丧屋门帘一晃,又进来三个人,正是那二房妾室赵氏以及二房少爷江世堂和老七江世墨。 这时江睦桐已经将江睦彬扶了起来,说道:“母亲没有怪你,生老病死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二弟且起来去换上孝袍吧。这都快七日了,该是时候让母亲入棺了。” 江睦彬还跪坐在地上哭的不起,玉萱趁着这个功夫悄悄前倾了下身子,去看那边二伯母钱氏的表情。 果然自赵氏抱着孩子一进门,钱氏的目光就如条毒蛇一样攀了上去。 玉萱心里一惊,当初二伯母认为自己害死了江玉菲,趁着混乱害了自己。【零↑九△小↓說△網】眼下这情形,还是记着仇恨上了赵氏。 她拿不准二伯母要冲谁下手,若是冲那赵氏,不过是二房的妻妾之争,自己手还不会伸那么长;若是江世墨...玉萱又抬眼看了眼已经有模有样给江老太太叩拜的小儿,心里有些不忍,若真是冲着孩子下手,二伯母也太没成色了和恶毒了。 江睦彬终于站起了身,一回头看见赵氏,说道:“你也给母亲磕几个头去吧,毕竟婆媳一场。” 不说还好,话音刚落钱氏就忽地起身,怒道:“她算什么东西,也配给老太太磕头!我才是二房明媒正娶的正房!” 钱氏在丧屋里呆了几日,一句话都没说过。早上进来一跪,晚上回房时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就回去了。 这会儿突然跳出来,一时没有人反应过来。 跪了个一半的赵氏很是尴尬,抬头去看江睦彬的意思。 江睦彬头都没抬,冲她点点头:“让你磕头你就磕头,在二房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赵氏就直直跪了下去,冲着江老太太的尸体磕了三个头,哭了几句“娘”就算完了。 钱氏被当众打脸,疯劲儿又上来了,咆哮着就去抓赵氏。【零↑九△小↓說△網】 赵氏往江睦彬身后一躲,江睦彬抬脚就踢了出去:“大哥,这个婆子不是疯了吗?为何还放出来伤人!” 言语里竟有指责江睦霖之意。 玉萱心里微微一动,本来她还想着怎么让二伯开口说分家一事,如今看倒不必了。 这二伯,是有备而来,先是哭自己没银子的苦衷接着就是指责大房管家不利,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分家了。 玉萱身子放松下来,安心的替江老太太跪灵,外场上的事也就不去想了。 她身边的江玉茜感觉到了玉萱的放松,微微侧目。 玉萱正要冲她一笑,突然想起这是丧事,又把笑容憋了回去。 江玉茜将目光转了回去,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轻声了说了一句:“妹妹真的心安理得吗?” 玉萱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也学着江玉茜的模样跪坐着,盯着面前的地砖露出个悲戚的表情来。 可是她心里真的不悲伤,江玉茜这话的意思她也明白,设计害死自己的亲祖母,放哪里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可是玉萱死过一次的人,百恶不赦又如何,只要能救下母亲的性命,保证三房的完整,下地狱就下地狱吧。 再说了,下手的又不是她一个,江玉茜不也配合的默契无间吗。 钱氏被吴氏劝着又跪了回去,江睦彬回二房庆和院安顿好,与两个儿子换了孝袍再回来时,面色很是不好。 江睦霖同他打招呼,江睦彬看都不看一眼,在江睦桐的身边跪下,把身子偏向江睦桐,至于他说了几句家常。 外面来吊唁的客人络绎不绝,江睦桐以前关系好的同僚、京里淮阴侯以及看着淮阴侯面子过来的、还有袁家、陈家皆有人过来。 当外面高呼一声:“淮阴侯府、陈府、袁府、刘府祭拜江老淑人!” 屋内玉萱心里一跳,淮阴侯、陈府和袁府都是江家的孙女婿家,那刘家跟着这些人一起,是不是刘政来了? 丧屋里众人又齐叩首还礼,再哭几声“娘”“祖母”。 外面又喊:“京城安府...” 这是安家也来人了,算算报丧和路上的行程,京里的亲戚也都过来了。 晚间玉萱搀扶着安氏回庆仁院时,果然就看见大舅母于氏、二舅母王氏坐在花厅里等着。 安氏上前招呼娘家亲眷,于氏扶住她上下看了一眼,说了声:“节哀顺变。” 玉萱看见王氏浑身不自在,就显出疲惫之色来。 安氏见了,也知道她的心思,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跟着跪了一天,快回去歇着吧,我跟你两个舅母说会儿话。” 玉萱就屈膝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院子里,正站着安传武和淮阴侯二人。 玉萱身体一僵,慢慢走过了安传武,问淮阴侯:“姐姐呢?” 淮阴侯虽知道这个时候面露喜色不好,可也忍不住抬高声音以便屋里的安氏能听到:“菁菁有喜了,来不了!” 话音里竟是掩不住的喜色,屋里安氏果然听见了,忙让春草将淮阴侯请进去。 春草出门看见安传武也在,一愣,又见玉萱朝西厢走去的背影,便说了句:“大姑爷和表少爷赶紧进屋吧,夫人们有话问。” 玉萱听着两人进屋,心里松了口气,加快几步进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染画正喜滋滋的等着玉萱。 玉萱喝道:“收起你的喜色,让人看见可不得了。” 染画忙揉了把脸,将表情调悲切了,才凑过去说道:“小姐,你可知道二老爷脸为什么那么黑吗?” 玉萱真还没注意二伯后来的脸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便问:“快说!老毛病又犯了,打什么马虎眼!” 245义正 染画小声的就把二房的事情说了。【零↑九△小↓說△網】 原来江睦彬带着自家的人回庆和院,吃了一个大惊。 院子里除了个老仆,以前的络竹、络梅等大丫鬟全没了,屋里稍微值钱的摆设也无影无踪。 开始江睦彬以为收起来了,结果库房也是干干净净的一根草也没有。 他带着江世堂转出来,问那个唯一的老女仆,二房的东西哪里去了。 老仆的回答让他心惊胆颤,全让老太太搬了,能卖的全卖了! 江睦彬坐在椅子上傻了半天,母亲真是给她做了个偏心的好榜样。 自己不愿意出银子填大房的无底洞,就把二房的主母锁了,将庆和院清洗一空;三弟没有那么多银子,就跑去京里闹到三弟丢了官。 这哪里是母亲,这是追命的罗刹! 对没有见上江老太太一面的遗憾以及丧母的悲戚,这一刻全消失个没影,江睦彬脑子里只有“分家!分家!” 三房不知道大房惹上了什么,他是知道的。若不是怕事关重大,爆出来要跟着掉脑袋,他早举报官府了。 幸好这时候江老太太死了,赶紧的分了家,即使以后爆出来,自己最多丢了官身,可脑袋不会被牵连的丢了。 玉萱不知二伯所想,只听了庆和院被江老太太洗劫一空,很是目瞪口呆。 江老太太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原来一个人心可以偏到这种地步。 送走个看热闹的染画,雁书和青棋又喜滋滋的进来。 玉萱着实有些头疼,哀嚎了一声:“就算对老太太没感情,不难过,好歹你们装也装出个样子来。这样笑容堆在脸色,是怕有人抓不住咱们的错处吗?” 雁书和青棋忙正了正颜色,对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让雁书开口说了因何事而乐。 原来刘政在大宅里碰到其余三家,因为是未来的姑爷,就被主事安排在一起祭拜江老太太。 江玉芳也跟着下来,一眼认出刘政就是那日在茶馆里说袁春闲话之人,当即就上前拦住刘政:“是你!原来你是与江玉萱定亲的人,是不是你故意在我面前说夫君和大姐姐的事情的!” 来吊唁的人很多,她这边不管不顾的嚷嚷,那边就有很多个人侧目,交头接耳起来。 定了亲走的多了,再加上安氏也不避着,刘政就多多少少知道了些江家大院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捧在心里的玉萱会受委屈,他就浑身不舒服,却不知道怎么帮。 这个没脑子的江世芳自己撞了上来,又把三房扯了进去,刘政就不乐意了。 他故作不解的问道:“这位夫人什么意思?我与你并不相识,哪里又会在你面前说闲话?或者这位夫人着实爱慕我,专门跑到我常去的地方偷听我说闲话?” 江玉芳嚷嚷时,袁春的脸已经像个黑锅底了,看都不敢去看陈耀一眼。 陈耀派人打他时,根本就没避讳是谁打的,光明正大的说很是不高兴他觊觎自己的夫人,这是给的教训。 如今他即将入仕,名声最是重要。在外面有个红颜知己不算什么,觊觎别人的老婆那就是大忌了。 这个江玉芳,原以为有几分颜色,又是江玉茜要好的姐妹,会同江玉茜一样聪慧,谁知道竟是个愚蠢短视的妇人! 这会刘政又放浪不羁的开口调笑,袁春就更不好了:“刘兄,好歹咱们同窗一场,请口下留情!” 刘政这才像看见袁春似的:“原来是袁兄的夫人,失敬失敬。只是贵夫人血口喷人,政实在不敢苟同。” 江玉芳气道:“若不是你胡说八道,我又怎么会跑到大姐家闹腾?” 刘政皱了皱眉头,若不是这江玉芳拉住萱萱说个没完,他也不会少跟萱萱说那么多话,这个女人着实可恶。 他故作想起什么的说道:“我好像是说过陈兄前一段时间纠结了几个地痞流氓要去打一个人,这件事好像京里的人都知道。” 他转向陈耀:“陈兄,这不是你亲口在春游会上说的吗?咱们还猜测那人是谁呢?” 确有此事,打人一事确是他亲口说出去的,就算刘政说了什么也不是江玉芳跑去陈家闹的理由、 刘政抄着手,又慢慢说道:“再说了,政从来不在外面说人是非,袁兄和陈兄也是了解的,袁兄夫人这么说我实在冤枉。而且我听说江家的大太太前几天还想着把老太太的过世往三房身上推,还好大家都知道三房是听说老太太病才回来的,八竿子打不着。是不是大房上行下效,都有往别人身上推错的好习惯?” 陈耀这几天就在江家住着,当天黄江氏来吊唁时,那吴氏说不清楚,还想着往江玉茜身上泼脏水。 因此陈耀有些嫌恶的看了江玉芳一眼,对袁春道:“袁兄还是看好自己的夫人,被没事就跑到一群爷们边上偷听人闲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你戴顶帽子呢!” 袁春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像开了染坊一样。 刘政看了片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袁春的肩膀:“都说娶妻娶贤,难为袁兄了。” 江玉芳还要争辩,袁春怒对秀兰:“木头吗?把你们奶奶扶进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秀兰是怕了袁春,拉着江玉芳就往大房找吴氏去。 这会儿,江玉芳正在大房屋里哭闹,让江睦霖和吴氏做主呢。 雁书说完,哼了一声:“正在丧事里呢,大老爷难道还能守着族里的人找咱们的麻烦?” 玉萱听后,自己消化了一阵,想起那天碰见刘政的场景,心里已经信了确实是刘政故意在江玉芳跟前说了什么,才惹出后面的乱子,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青棋看出玉萱的不虞,捅了捅还未察觉的雁书,雁书忙收了声,小心翼翼的问玉萱:“奴婢说错什么了吗?刘公子确实是维护小姐。这样一来,那袁春哪里会让堂小姐乱跑,也就不会到您面前找麻烦了。” 玉萱皱眉道:“谁稀罕他出头!内院的事情,哪里用的着他,再帮出倒忙来!” 246言辞 分家的事情,既然二伯父那里不用想办法再劝,父亲这边看样子也起了心思。 玉萱做了场大事,就退避在一边,不再引人注意了,怕给把大伯一家逼的太紧惹出麻烦来。 刘政这么一闹,凭着大伯母护犊子的心性,谁知道会不会平地起波澜。 暗暗提防了几天,除了每天在丧屋顶一天大伯母吴氏的眼刀子,大房倒没什么动作。 江玉芳也没有露面,听雁书说是被袁春关在客院里,对外称伤心过渡病倒了。 转眼江老太太就出殡了,众人收拾了院子,只等着五七一过,就安排各家怎么守孝的事情了。 刘政眼看着要回京,还是见不到玉萱一面,心里就有些着急。 他让来兴找墨琴传了几次话,别说玉萱没回应,最后墨琴也没个踪迹了。 正在屋子里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功夫,染画来了。 刘政像看见菩萨显世一样,将染画迎进了屋子,又是倒茶又是端水,让染画着实受宠若惊了一把。 “萱萱可是怨上了我了?”刘政那天怼完江玉芳,心里深感不妥。 内院的事情他不清楚,虽然内院跟前朝一样处处暗流,但是女人和男人到底思维、处事都不一样。 他图个痛快,过了把嘴瘾,谁知道内宅里江家大房会不会在别处给玉萱使绊子。 这几天见玉萱理都不理他一下,他悔的肠子都清了,以后什么事都要问问萱萱的意思,再不自己私自拿主意了。 染画见刘政表情一会懊丧一会坚定的,也不忍心:“小姐说让你去庆仁院请安去,怎么在京里一天三次的往夫人老爷跟前献殷勤,这会反而不表现了?” 刘政眼睛一亮,他实在没大闹懂古代大院的规矩,这几天那么多人,毕竟还没成亲,为免别人说玉萱闲话,他路过庆安院都绕着走。 这会听染画一说,刘政忙问:“家里这么多人,我往庆安院去会不会惹人闲话?” 染画一挑眉:“原来公子是怕这个,那你整天让来兴找墨琴传话就不怕惹闲话?” 刘政顿时无语,真是急的没想那么多。 染画“噗呲”笑了:“公子现在就去吧,中午正好一起吃饭。” 结果刘政一进门,正看见陪着安氏说话的安传武,他暗暗皱了皱眉,这个讨厌的安家表哥怎么还没走,明明看见安家的马车吊完唁第二天就回京了。 安传武咋一看见玉萱的未婚夫君,也是尴尬。 安氏没乘想刘政这会儿过来,先是惯性的看见刘政就笑,随后估计是想到了安传武和玉萱的那档子事,颇有些尴尬的介绍:“这是刘政,这是你安家表兄。【零↑九△小↓說△網】” 刘政和安传武算是同窗,互相行了个礼,便都入座了。 其实玉萱也没想到两人会碰上,她只是想着这是江家大院,若是被人看见怕不好。将刘政叫到庆安院来,安氏和江睦桐聚在,谁也说不得什么。 谁知道安传武去而复返,又回来了。 刘政心里有事,坐了没一会就找了个理由出了花厅,正看见玉萱立在西厢对着上房翘首以盼。 刘政黑着脸走过去,问:“你等谁呢?” 玉萱歪头瞟了他一眼,想了想,难道他知道二表哥与她有过口头的婚约? 她这一犹豫,刘政心里一阵无名之火就冒出来了,委屈的说道:“萱萱,咱们已经定亲了,你不能再想别人了。再说,还有谁比我长的好?会读书?会做饭?会做家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耍....” 说的太溜,差点把耍得流氓给说出来,刘政忙紧紧绷上了嘴巴。 玉萱没听懂,不过听那股酸味也知道是吃醋了,见他突然不说了,问:“你怎么不说了?” 刘政赶紧的又添了一句:“反正就是还有谁比我好呢?” 玉萱认真想了想,答道:“我哥哥。” 刘政一脸受伤的表情:“舅兄怎么能算呢?” “好了,说正事!”玉萱不再逗他,正色道:“前个儿你在外面与我堂姐有争执了?” 有错没错先认个错准没错,刘政忙道:“是我错了,没有提前同萱萱商量。” 玉萱一怔,她见过的男人,无论父亲还是哥哥,或者表哥,还真的没有人主动的向女人认错人的那么理所当然的,一点膈都不打。 刘政一脸洗耳恭听、请妻训导的表情站在那里,玉萱忽然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过了半响,玉萱终于开口:“你自幼独自闯荡,内宅的事情怕有些不懂。就如你说的,以后内宅再有什么记得与我商议。就像这次,堂姐说什么你只管让袁春去管教就是,在那里跟个妇人争执什么,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你在大堂姐面前故意说一嘴闲话,是为我报了私怨,可是却害的大堂姐小产,又背了个因果。” “可是看见她欺侮你,我忍不住。”刘政抄着手,拿脚提着面前的一个小砖缝,委屈的说道。 玉萱道:“我也没让你忍着,再碰到她惹我,你说什么闲话?你是男人就要用男人的方式,让人狠狠扇她一耳光,绑回家去让她夫君管教去!你护着自己的媳妇,谁还说你不成!” 刘政的嘴角就弯了弯,然后一双桃花眼也弯了弯,悄悄上前挪了几步,伸出手勾了勾玉萱的小手:“是,媳妇。” 玉萱愣了一下,脸就慢慢红了起来,这人真是打蛇上棍,脸皮厚的不要不要的。 安传武走出上房,阴沉着脸看到这一幕,抬脚走了过去:“刘兄、表妹。” 刘政没有吭声,玉萱抬眼看见,喊道:“我正好找表哥有事情,表哥且在这里等一等。” 说完也不顾刘政又重新黑成锅底的脸,转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锦盒,玉萱伸手递给安传武:“这还是上次二舅母给的,我一直没机会还回去。还请表哥接了,还给二舅母。” 刘政很想抢过来看看那是什么,当着自己的面私相授受,真该揍屁股。 玉萱余光瞟见刘政恶狠狠的盯着锦盒看,咳了一声,伸手摸摸自己的头。 刘政瞧道玉萱头上的蜘蛛簪,立刻不胡思乱想了,定是以前的定情物,萱萱还回去了,当着自己的面做个一刀两断。 玉萱看刘政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简直了... 两个人眉目传情,谁也没去管安传武忧伤的表情。 247分家(1) 刘政不愿意见安传武用那忧伤用情至深的眼神看自家媳妇,早干什么去了。【零↑九△小↓說△網】 他可是想着办法打听清楚了,自己媳妇与所谓二表哥口头上有婚约。可是正值岳父重病,那二舅母随即毁约应承了另一门看着显赫的婚事。 那时候也没见安传武反抗多厉害,除了借酒消愁就没见其它动作。 刘政就有些看不起,娶都娶了,又跑这来做什么深情状! 他往前挪了挪挡住安传武的目光,伸手搂住对方的肩膀,笑:“安兄怎么还没回京去?岳父一家正在丧事不好招待你,走,跟我街上找个好馆子去。” 也不顾安传武挣扎,硬拉着走了。 玉萱笑了笑,无事一身清,这几天也着实跪的膝盖疼,转身回屋休养生息去了。 而江氏族里议事厅里,已经吵翻了。 江睦彬黑着脸,提出分家一事,惊呆了议事厅里的诸位长老和江睦霖。 江睦桐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正想着什么时机提出来的好,谁知道江老太太刚出完殡,二哥就在议事厅里喊来了诸位长老和两位兄弟,一开口就是分家事宜。 他回头看江睦霖脸色,果然大哥的脸阴沉出水来,显然二哥是没同他商量贸然就提出来分家来。【零↑九△小↓說△網】 江睦桐决定静观其变,先不往里掺和,看看大哥和二哥以及族里人的意思。 当年他们老大房和老二房也是在祖父出完殡就开始分的,为了大宅和田产吵闹了半年有余。 江睦桐心里长叹一口气,这一次不知道吵到什么时候。 族里都是靠着他们家吃饭的,就是有个老二房的族长,那也是江睦桐这一支的嫡亲,因此江睦彬提出分家之后,众人陷入一场诡异的寂静之中,没人搭话。 江睦彬扫了众人一眼,心里不屑,又开口道:“其实我们这一房的情形,大家心里也有数。即使当初老太太在时,也实际如三家,各过各的的了。我同三弟带着家眷,这几年都是在外奔波,几乎没有回过老宅。但是每年都向老宅公中交着银子,却一分没从公中拿过一分银钱。倒是大哥,家里一有重要的事情,就要我和三弟出份子钱。” 江睦霖面色更加凝重,目光瞪着面前的地砖,似乎要看出个洞来,江睦彬瞟了一眼,并没有停下话头。 “最近大哥缺银子,老太太曾经找我要过。可惜我一个人在江州奋斗,很久没从家里得过一分支持,因此上手头有些紧。这次老太太过世,我回家一看...呵呵,庆和院真是空空如也,库房里也连根草都没有了。今天不止为了分家,我也想问问大哥,我庆和院的东西,都是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来的,到底去了哪里?” 他话一出口,议事厅里顿时嗡嗡想起来,众人皆低头接耳。 每家或多或少都有眼红别人财物的矛盾,可就是想要,那也得暗地谋算,哪有嫡系长房这样明抢的? 江睦霖面色由红转黑,抬眼怒瞪江睦彬。二房庆和院不过明面上那些值钱的摆件,库房里也不过是那钱氏的嫁妆,那里来的他辛辛苦苦在外挣的银子! 江睦彬说完话,并不再看众人脸色,只对着族长老二房江睦梓道:“还请族长仲裁。” 江睦梓看江睦霖神色,似乎真有此事。他想起当时江老太太说钱氏得了疯病,将人关进庆和院的事情来。 为了不伤和气,给江睦霖一个台阶下,他问:“当初钱氏得了疯病,许是老太太怕钱氏糟蹋东西,给收起来了。大堂兄可知此事?” 东西早卖了换银子了,江睦霖从哪里再变出来去?明知道族长是给他台阶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此事我不知道。” 江睦梓一噎,这人!他突然想起媳妇齐事常在耳边嘀咕的那些话来,看向江睦霖的目光更加充满探究。 莫非江睦霖真的惹上了匪徒不成?缺银子缺的不要脸面的明抢兄弟的家产,若真是如此,还是早早剥开的好,他们家也得离的远远的。 江睦彬见大哥硬着脖子不承认,也知道那些东西怕是有去无回,还好自己挣的家私全放在了身上,亏损的全是钱氏的东西,可那也是儿子的东西不是? 他气的一甩袖子:“大哥不知道,不如就把母亲的私产拿出来看看,兴许就有我们二房的东西。若是其它的,咱们还没分家,也说不得是我自己的,我也不追究。只是那钱氏的嫁妆,必是要归还的!” 江睦彬又冲着江睦桐说道:“不知三弟怎么想?” 江睦桐正惊讶二房发生的事情,没成想二哥将火烧到了他这里,于是说道:“分家一事,怕是躲不了的,只是...” “那就是同意了!”江睦彬也是久在官场,哪里不知道三弟打官腔,更没有耐心听他“只是”以后的话,急急说道:“三弟也是同意的。大哥可是有什么想法?父母在,不分家,如今父母皆不在了,大哥莫不是还想让弟弟们帮你养着家眷?” 江睦霖羞恼成怒:“你说话也不用这么难听!什么事情非要今天解决吗?母亲才刚下葬,五七都还没过,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分家产?可想过九泉之下的母亲!” “我正是考虑到九泉之下的母亲,想着为她留下全头全尾的二儿子一家,才想着赶紧分家的好。否则,我怕大哥回头把我们二房嚼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江睦彬坐在椅子上,慢声细语眼皮也不抬一下的说着话,分分钟气死了江睦霖。 江睦桐见气氛闹的僵,劝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如...” 江睦彬讥笑着看着这个弟弟:“你做一辈子官的,管的就是和稀泥吗?三弟莫不是以为你们家能躲过去?老太太去京里那一阵,你们家什么情形我就是在江州也是有所耳闻;还有这次...” 接下来的话他突然又咽了下去,这是得亏老太太死的早,否则不会放过安氏那丰厚的嫁妆的。 可惜这话他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大不孝。江睦彬心里只暗暗可惜,若是那安氏早早看见的是自己,说不得就没三弟什么事情了。 这么好的安氏和其背后的资源,全落在遇事就怕见事就躲得糊涂蛋三弟手里,真是可惜的很。 248分家(2) 江睦桐被二哥拿话一堵,想到老太太对安氏丰厚嫁妆的觊觎,也不再开口。 场面又陷入了泥浆之中,其中意味着长老站起身:“分不分家,怎么分,你们兄弟说好了再来告诉我们。到时候族里派出人来给你们做个鉴证。” 有一个起身,其余的人也纷纷起身说着:“你们商量好了再说。” 众人接二连三的走完了,江睦梓急着回家问老太爷和媳妇的意思,路过三兄弟身边时,摇摇头也出去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江睦霖冲到江睦彬面前,怒问:“你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就是这件事情?什么回到家咱们兄弟关起门来不行?非要闹到族里,被外人看笑话!” 江世垣全程在此,并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他正准备推着父亲往外走,因为担心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二伯江睦彬笑对大伯江睦霖,张嘴悄无声息的做了个嘴型,大伯顿时哑口无言、脸色灰白。 江睦彬似乎感觉到江世垣的目光,笑着看了他一眼,江世垣忍着内心惊涛回了个笑转回了脖子。 玉萱送走了刘政,走向上房,此时正午饭时间,夏雨从大厨房提来了饭菜正摆着。 玉萱探头一看,炒菜就几片菜叶子在盘子上无精打采的趴着,汤也是昨天的样式,边说道:“咱们跪了几天了,怎么大厨房还弄这个?” “好歹等出了五七再说吃肉的事情,如今就可着这些素菜吃吧。”安氏以为她是馋肉了,劝道。 玉萱却是因为这些天吃的都是一样的菜式,而且大厨房的手艺着实不敢恭维。按说主子们正是劳累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用心做些东西出来。 “母亲,即便是素斋,也分精致和粗糙的。这些吃食往日里下人们怕都是不吃的,这会儿竟然敢端到主子面前来!”玉萱气呼呼的说道:“还是大伯母管家不力?厨房没人听话了?” 安氏忙喝道:“大声咋呼什么呢?你祖母刚死,你就在吃食上挑挑捡捡的像什么话?真吃不下去,我从京里带了很多点心,去垫吧点!” 玉萱说道:“我岂是为了我自己?母亲每日的燕窝可还喝着?父亲的身体要用贵重的药膳养着,这东西怎么行?” 她其实知道,庆安院里设了自己的小厨房,几本上每晚回来,都是夏雨炖药膳给春草吃。 可是刚才听染画说议事厅好像为了分家的事,大伯和二伯翻了脸。 玉萱就想着给大伯母也找些事情做,反正这几日她看着三房已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墨琴你去!去庆仁院问问大伯母,是不是大厨房的人不听指挥了,怎么整些猪食来给主子们吃!”玉萱转头就吩咐墨琴。【零↑九△小↓說△網】 墨琴答应着就往外跑,安氏拦都没拦住,气的伸手就要扭玉萱:“你真是折腾事,让她去?她那性子再跟你大伯母的下人打起来!” 安氏还记着墨琴当初跟春兰打架的事情,心里真的怕在孝期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玉萱一闪身躲开,对春草道:“春草姐姐,你让雁书去小厨房整些吃的来,这些东西扔了吧!” 安氏没拧上她,气的坐在一边也不理会了,索性看着玉萱能不能折腾的上天去。 吴氏黑着脸听了墨琴的来意,尤其听到“胆敢把猪食端到主子桌子上”时,正端着一碗汤的手一颤,差点把碗给砸了! 怎么着?就她们三房娇贵,大房和二房能吃,她们三房就嫌弃是猪食。 吴氏扫了桌子一圈,四菜一汤,虽都是素的,可好歹也是精心做出来的。 她放下碗,对墨琴说道:“咱们安庆是没京里人吃的精细,可这些东西也是捡好的给咱们做出来的,若是萱姐和弟妹吃不惯,大可以自己花钱在小厨房里做。” 那样她还省一房的花销呢。 谁知道墨琴笑道:“大太太说笑吗?咱们又没分家去,哪里吃个饭还得自己往外掏银子?往日里咱们三房可是都往公中交着银子的,以前在京里,也没给公中要过花销。怎么现在家里,连顿能吃的饭都吃不上了?” 吴氏气的肝都疼,她还敢提往公中交银子!她们三房这一年别说交银子了,每个月都催人来要花销,跟催命似的。 墨琴又说道:“知道大老爷生意上艰难,咱们三房自己能做的,几本上自己都做了。我们夫人的燕窝可是自己从京里带的,老爷的药膳也是咱们三房自己熬制,何时麻烦过大太太您?总不能回到家里了,平日一顿三餐也要我们自己做。那还不如不回来呢,再说了,又没分家,让外人知道怎么砢碜大太太您呢。” 说完也不去看吴氏脸色,回身就走了。 墨琴也是个伶俐人,知道玉萱让她来就是气上一气的,难道还真能从大房要出东西来? 吴氏眼睁睁的看着墨琴往外走,气的手打着颤指着满桌的菜对身边人说道:“这不能吃吗?这冬菇这什锦这南乳炖菜是猪食吗?那猪也太享福了吧?” 周围丫鬟们哪里敢搭话,都把头埋了下去。 其实她们也觉着,这半年不但月银不按时发了,每季衣裳少了一半,吃食上确实也差了许多。 底下人早就人心浮躁,这回借着老太太的丧事,有办法的奴才走了不少,还有些去三房和二房碰运气。 可惜往日里捧高踩低,得罪二房和三房太狠,人家根本不接收。 大房已经开始拿着身契开始卖人了,只认银子不认去处,好些没有门路的丫鬟婆子纷纷去找荷香和夏柳拿主意。 荷香等江老太太一死,就把装身契的盒子偷了出来。 按着玉萱的主意,趁着家里乱,把老太太手里的人,一份身契五十两银子做交易。 这样一闹,家里下人竟不觉间少了一半,只有吴氏还被蒙在鼓里。 吴氏在自己屋里发了一顿牢骚,饭也吃不下去了,想着墨琴一口一个“还没分家。”恨得直咬牙,老太太都没了,谁还一家人去,分家!必须分家! 江世垣推着江睦桐回了庆安院,心不在焉的扒拉了几口米饭,就问安氏:“妹妹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安氏还在生气:“非说大厨房的饭不能吃,自个回屋里等着雁书煮面去了。你们去议事厅干什么去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江世垣已经起身往外走的没有人影了,气的安氏对江睦桐说道:“这些孩子越大越有主意,一个两个的都不听我说话了。” 249分家(3) 江世垣一进玉萱的闺房,立刻把青棋几个都赶了出去。【零↑九△小↓說△網】 玉萱问:“你这是发什么疯呢?” 江世垣却一下冲到玉萱面前,白着脸问:“那天咱们去审讯姜婆子,你说大伯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我还没当一回事!你说,大伯惹上了什么麻烦?” 玉萱闻言愣住,盯着江世垣看了半天。 江世垣心里着急,摇着玉萱催问:“快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哥哥不要着急,怎么你今天突然想起问这个了?你不说我也不说。”玉萱躲开江世垣,反问了他一句。 江世垣深深叹口气,坐了下去,对着玉萱说道:“你不知道,今天二伯把族里长老叫到议事厅去,一开口就是要分家!” “那可分了没有?”玉萱比较关心结果。 江世垣失望的摇摇头:“哪里那么容易就分了,都是长辈我也插不上话,就听大伯和二伯在那里吵来吵去的,最后也没个结果。只是...最后二伯对大伯说了个字,大伯顿时就发不出声音了,脸色灰白,像是吓着了一般。” 玉萱挨坐在哥哥身边,皱眉:“说了什么字?哥哥可听见了?” 江世垣道:“二伯是比划的口型,根本没发出声音。【零↑九△小↓說△網】可是我看清楚了,那是个匪字!” 玉萱吓得站了起来,有些目瞪口呆,江世垣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妹妹知道些内幕,催问:“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哥..哥。”玉萱咬了咬嘴唇:“老二房的堂婶给我说,大伯有个朋友上门要过几次债,那人虽然长相普通,却透着凶气儿,说是匪也是可能的。” 江世垣听完,傻傻的坐在那里愣了半天神,当真是大伯惹上了土匪,那为什么那么缺银子就能解释了。土匪的胃口,岂是容易填的满的? 怪不得大伯不要分家,原来是要其余两房跟着填无底洞,保住他自己呢。 江世垣忽了站起身,气愤的说道:“大伯当真自私,拿着我们的身家保他的性命!” 这家,必须得分! 墨琴从大房出来,成功的气了吴氏一场,心里得意,就想着找来兴说说。 她转过二门,照着客院走去,谁成想正看见大老爷带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想着刚从大房耍完嘴皮子,墨琴忙躲到门口去。 江睦霖满腹的心事,根本没看见墨琴,就从她躲得那扇门走了过去。 反而是江睦霖身边的那个人警觉,发现了墨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墨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狠的目光,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运的是那人见墨琴害怕,还是个脸生的丫鬟,估摸着不想惹事,跟着江睦霖几步走远了。 墨琴想起秦嬷嬷死的不明不白,当时身子都软了,也不敢再往外院跑,等江睦霖进了庆仁院,她赶紧的就跑回庆安院。 玉萱安抚好江世垣,让其稍安勿躁,好不容易送走了哥哥,又见墨琴一脸的胆战心惊往屋里来。 “大伯母给你气受了?”玉萱问。 墨琴摇摇头,牙齿打着寒颤说道:“小姐,咱们回京里去吧。奴婢今天看见大老爷带着个可凶的人进来了,不像个好人!” 玉萱心里一惊:“你可看清那人长相了?” 墨琴狠狠的点头:“就是看清了才害怕,若不注意,那人普通的很,可是他的目光却也凶的很,感觉马上要要了奴婢的命去。” 祖母已经死了,父母也保住了,江家以后再发生什么,玉萱是真的不知道了。 这会听墨琴一说,她也坐不住了,好好大伯把人引家里来干什么?还是那人又来狮子大张口要银子了?大伯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个土匪手里? 玉萱带着疑问走向了上房,正听见江睦桐与安氏说今天议事厅的事情。 玉萱悄悄的坐在一边,听大伯和二伯怎么吵的架。 安氏听江睦桐说起,才知道二房的东西被老太太洗劫一空,也是惊讶:“怪不得二伯气的很,老太太做事确实太过了。” 江睦桐看见玉萱自从进来就不说话,问:“萱丫头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安氏扭头看见玉萱,又来了气,对江睦桐道:”还说呢,今天看见端来的吃食还是跟昨个儿一样,她就闹脾气了。到底是小孩子,嘴馋,还派人找大嫂要好吃的。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形,老太太刚走,这才吃几天素?从前的人一吃三年怎么过的?” 玉萱现在很不想搭理自己的亲娘,安氏这才过了多久的舒心日子,拎不清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见江睦桐眼光闪过一丝了然,却一句话不说,好似也赞同安氏观点。 玉萱心里更气,母亲拎不清,父亲心里清楚却不主动出头,自己费尽心机是为了什么? 一时之间有些失望,玉萱自己都把来这里的意思给忘了,只觉的一切做的毫无意义。 她站起身,说道:“跪几天又哭了几天,女儿着实累了。父亲母亲可是也累?不如多在院子里养养精神,想想咱们是在老宅守孝,还是回京里自己家守去?” 安氏看江睦桐,江睦桐心里想回京里去,嘴里却说道:“都是守着祖坟守孝,等下看看二哥吧。” 什么都是跟在别人后头!玉萱心里一阵急躁:“既然如此,那父亲就等着二伯吧。” 她话里有些带气,语气就有些冲,安氏不明白她气什么,江睦桐却是清楚了。 玉萱冲出上房,站在院子里狠狠呼了几口气,心里还是憋的难受。 第一次觉着,摊上这样一对父母,过的着实憋屈,她真的很想如姐姐那般肆意,可是姐姐有个淮阴侯在后面撑着,玉萱又有什么? 她从醒过来,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为着父母的性命担忧,开始还不敢同大房和祖母太叫板,实在是逼的紧了才动了手。 她想一了百了,可是如今事态明朗,玉萱却没有一点一了百了的意思。 父亲的软弱和怕事,母亲的糊涂,都让她觉得委屈。自己在后面战战兢兢的做完一切,没人夸上一句,还竟给扯后腿。 玉萱眼前浮起刘政不正经的脸来,看上去,这不是个怕是软弱不负责任的家伙。 250分家(4) 第二天一大早,江睦霖派人来庆安院,请江睦桐去大房商议分家事宜。 众人皆惊奇怎么一晚上的功夫,江睦霖就松了口。 玉萱站在院子里和江世垣对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不安。 事非寻常即为妖,玉萱许是被祖母的狠心吓的怕了,第六感超级强大,此刻心里一慌,就知道大抵是没什么好事情的。 可她一个小女孩,还没资格去前面参加讨论这些事情,只好静静的等在自己屋里。 江世垣推着江睦桐进了庆仁院大伯的书房,二伯已经坐在里面了,见他们进门,点了点头,不说话,转身继续看江睦霖书案上那尊狮子镇石。 江睦霖见都来齐了,示意账房拿出两个长条的匣子。 他接过来打开,江睦霖瞟了几眼,都是些发黄的纸张,估计是些契约。 江睦霖说道:“老太太那里,这里两个盒子,旧一点的是从老太太屋里翻出来的,新得是这几年公中的产业。你们也知道,我不像你们有官身的人,还有个俸禄可拿。我生意亏了本,老太太怜惜我,拿出不少帮着还债,这笔开销,是老太太心甘情愿给的,当时也说了是分给我的东西,你们别有意见。【零↑九△小↓說△網】” 江睦彬嘴角挑了挑,做出个冷笑状来,显然是不屑大哥的说辞。 江睦霖余光瞥见,心里一闷,索性对着江睦桐说道:“余下的,你们想怎么分我不管,我得说说我的意见:这几年你们在外面风光,家里都是我照应着,人情往来也是我替你们出,老太太我养着,你们的院子我花钱维护着,若是平分,我这做老大的未免也太吃亏了些。” “呵呵,好话歹话都是大哥说了。”江睦彬道:“你也说了,老太太已经给了你许多,怕也剩不下多少了,大哥竟然还不甘心咱们兄弟平分,那你全拿着可好?” 江睦霖忍了忍,拿眼去询问江睦桐的意思,他知道这个弟弟心软怕事,许是说不出什么意见来,但也能堵堵老二的嘴。 江睦桐果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肯给个准话,还是江世垣说道:“大伯也别忙着问怎么分,先把产业算一算,看看还有多少的好。” 江睦彬忙附和着:“还是垣哥说的在理!产业到底还有多少还不知道,又怎么分的清楚呢?” 江睦霖没想到守着一屋子的长辈,江世垣还能张开口,目光复杂的看了江世垣一眼,也只好同意这个说法。【零↑九△小↓說△網】 账房噼噼啪啪算盘一打,一会就出来了数,实在是公中没有多少产业了。 江睦彬抢着接过去结果,看了一眼就跳起来:“什么!只剩这么点了!” 江世垣也接了过去,一看:田产只有不到五百亩,店铺还余十几间,金银器皿更是少的可怜。 他一言不发的又将纸张塞给了江睦彬。 江睦彬捧着算出来的数,气极而笑:“大哥这还装模作样分什么?家都被你败光了!往日我和三弟往家里给的银子也不止这个数,就着老太太还天天嚷着是你供我们读书当官的,要我们拿银子供你花销。没成想,不但送的银子不见了,祖上的产业也败的差不多了!” 江睦桐也是惊讶,问大哥:“大哥?怎么会这样?家里怎么就成了这种光景?” 江睦霖脸色涨的通红,一急急出了眼泪:“我有什么办法?我承认是被猪油蒙了心,投什么海上生意,结果半辈子的身家都折了进去!眼下家里就这些东西,你们看着分吧!大不了我带着媳妇孩子跑的远远的,老老实实做个商人去!” 江睦桐听他说的凄惨,心里也是酸楚,道:“大哥,我在京里也挣了点家产,老宅的东西我一文不要!”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江睦霖眼中泛着泪花,握紧江睦桐的手:“三弟,你自小心善,大哥对不起你。” 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江睦彬冷眼看他演了半天戏,让傻弟弟上了当,也不耐烦在这里看他哭唱念打一套做完,打断道:“大哥也别哭了,我可没有三弟心软。他不要应得的那份,我得要!我院子里的东西还没计算在里头呢,我也想拿分母亲的东西做个念想。” 江睦霖心里暗骂,这个老二自小猴精,不认吃亏,都这会儿了还跑出来分东西。 可是三个兄弟分家本应人人有份,他也不能说不对。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终东西一人一半,没江睦桐什么事儿。 讨论好了怎么分,江睦霖似乎比两个弟弟还着急,下午就邀了族里的长老做见证,把分家文书给写好摁上印签了。 等玉萱知道消息,江睦霖把江家大院北面这三个院子都卖给了南面的老太爷,卖的银子倒是三兄弟平分了。 玉萱心里更慌,大伯这是几个意思?不但分家,还把江老太太不肯出让的老宅也卖了个干净? 她的有眼皮挑的厉害,俗语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家都分了,跟大房从此只是亲戚关系,哪里来的灾呢? 估摸着家里忙完了,江世城进了庆安院内院给安氏请安,见玉萱也在跟前坐着,就说道:“母亲,前几天老太太要给我说的亲事,我这几天一直想着。” 谁也想不到老太太刚死,江世城竟提出这么个事情。安氏面色一凝问:“怎么着?你同意那李家?” 江世城红着脸解释:“本来老太太是看中她们家出的嫁妆了,可是如今老太太没了,家也分了,隐患也就没了。那李家小姐,确实深的儿子的心,到现在我也忘不了。母亲回京里也是为了我的亲事烦心,不如...” 安氏听后没有答话,去看玉萱。玉萱当时跟着,应该知道的更详细才对。 玉萱皱眉,这个庶兄可真是有眼力劲,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亲事。 “二哥若真认准了那姑娘,不如你先上门提一提。毕竟咱们家还在孝里,定亲一事不好提起。”玉萱心里憋闷,实在不愿意节外生枝去理会旁人的事情了。 她护着父亲母亲,不代表就要带着母亲处理这些本该她的事情,难道母亲忘了玉萱自己还在闺阁之中? 251劫匪 江世城羞红了脸,知道自己提的不合时宜。 可是他怕回京后,安氏真给他定下什么别家的亲事,到时候那李家小姐真是无缘了。 玉萱见他表情窘迫,想想以后他还要帮着哥哥整理庶务,到底不忍:“母亲不合适出头,你不如带着哥哥去那李家,先把心意表了,给个定亲的信物或者什么,好歹让人家家里心里有个数,那李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等不等的及你三年孝满还要另说呢。” 江世城眼睛一亮,忙道了声谢,出去找江世垣去了。 安氏说道:“还是你有主意。城哥到底庶出,什么眼力劲也没有,我现在哪能出门去跟他相亲去。” “母亲为什么刚才不给二哥说呢?”玉萱问:“若女儿改明儿嫁出去了,母亲又找谁出主意去?” 安氏一愣,傻傻的望着玉萱:“你是嫌我没注意,烦了?” 见安氏面色不好,玉萱忍了忍,也反省:明明知道母亲什么脾气,可还是忍不住的急躁。 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为了那莫须有的慌张,整个人也急躁起来了? 她稳了稳心情,笑着说:“我只是担心以后我嫁了人不在母亲身边,谁还能给你出主意。” 话是一样的话,可是语气不一样,说出来意思就不一样。 安氏这才放了心:“我还以为你嫌弃我了呢,才多大都嫌弃母亲了。反正刘政住的近,有事我一样找你去。” 安氏似乎习惯了依靠小女儿,然而玉萱却有些哭笑不得,外嫁的女儿天天插手娘家的事算怎么一回事? 这姑奶奶当的也太硬了,她只好笑:“以后不有嫂子们呢?” 安氏有些不以为然:“那怎么能一样?哪个儿媳妇跟婆婆一条心,还是亲闺女贴心。” 这话就没办法接了,玉萱静默的坐了一会,又问:“大伯把院子都卖给南面了,以后这就不是咱们这一支的家了。可是说好回京给老太太守孝去了?” “你二伯过完五七就回江州去,咱们估计也差不多那时候回京里去吧。”安氏说道:“本朝也没有说必须在家乡守着的,只要避开喜庆事,关门守孝也行的。” 玉萱就说道:“那五七也快了,不如东西先收拾起来。” 安氏问:“刘政可走了?” 玉萱无意识的点点头:“一大早就回去了,翰林院开了,要进去学些东西去。还有哥哥,既然也回京了,干脆进翰林院学习去。庶吉士又不兴什么丁忧,反正就是个预备官员,先学些东西总错不了。” 安氏深以为然,正好三年孝满出来做官,什么也不耽误。 后半夜,玉萱总觉的房顶上有什么动静,她悄悄起身往窗外看,却又不见人影。 玉萱心里不安,想着惹上土匪的大伯:分家后大伯似乎也没得到什么丰厚的家产,不知道拿什么养着土匪。 辗转反侧,到底难安,她索性自己穿戴好衣服,摸着黑从梳妆台上把草虫簪掏了出来,想一想,又把匣子底层的银票拿出来贴身放好。 守夜的墨琴被她吵醒,坐起来问道:“小姐你大半夜干什么呢?吓死奴婢了。” 话音没落,就听外面传来惊呼声,似乎是从庆和院方向传过来的。 墨琴吓得脸色苍白,靠紧了玉萱:“小姐...你听到什么声响没有?” 玉萱自然听到了,那声惨叫太瘆人了,她担心起上房的安氏和江睦桐来。 似乎随着那声惨叫,一切都被掀开了一样,就有人紧跟着喊:“来人呀!有土匪!” 玉萱跳了起来!土匪!莫不是大伯引土匪进来,洗劫江家来了! 她想也没想就开门向上房冲去,墨琴赶紧披了衣裳紧随其后。 她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已经有两道黑影闯进了上房,屋里一阵霹雳咣当响,夹杂着安氏的惊呼。 玉萱和墨琴还没走出东厢,前院江世垣带着长安等人就冲了进来,一眼看见妹妹往外跑,立时喝道:“快回去!” “母亲....”玉萱手指着上房,叫喊起来。 然而上房已然没有了动静,江世垣手里拎着不知哪里来的棍子,留下一句:“保护好小姐!”就朝上房冲去。 玉萱也要跟着,被墨琴和闻声出来的雁书、青棋三人死死拦住。 “小姐,少爷已经过去了,您一个姑娘家去了除了添乱也没什么用!”长安护在四位女孩子前面,扭头劝死命挣扎的玉萱。 上房里已经被春草点上了灯,两个蒙面人已经将其打晕,一个人看守着江睦桐和安氏,一个人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安氏紧紧抱着受惊的江睦桐,在蒙面人的刀下不敢再喊一句。 江世垣直接冲进了里间,见到这种情形,发指眦裂,举着棍子就往蒙面人身上打去。 蒙面人似乎不愿意发生打斗,翻箱倒柜的人似乎也有了收获,打了个哨,纷纷向外撤退。 江世垣惊魂未定,看着蒙面人出去了,才感觉到腿在打颤。 他强装镇定朝安氏走去:“母亲,父亲没事吧?” 安氏这才犹在惊吓当中,说话时上牙打着下牙:“..你父亲...没事。” 江世垣走上前去,江睦桐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此刻已经从安氏怀里出来,半坐在床上。 “垣哥...你来的正好。家里...怎么会进贼人?”江睦桐惊问。 “我也不知道,今天陪着二哥往李家去,回来的半路就碰到了刘政。是他匆匆忙忙的告诉我赶紧回家来,也没说清楚就往衙门里去了。” 江世垣胡乱解释了一番,提到刘政,安氏忽然问:“萱姐呢?你妹妹呢?” 院子里已经响起一片惊呼。 江世垣听的心惊胆颤,怕长安在外面支应不住,又留下一句:“长安护着妹妹呢。”往外冲去。 那两个贼人逃到了院子里,却见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众下人围着个娇小的姑娘在中间,满是警惕的看着他们二人。 那两人对看了一眼,对方人多,自己也不熟悉地形,不如先抓一个人质。 两人心照不宣的冲着被围在中间的玉萱下手,一个去打乱了那些没经过大场面的丫鬟婆子,一个就直冲冲的朝玉萱奔去。 玉萱看的心惊,难道今个儿就死在这里了? 自己刚定了亲,还没嫁人呢,老天开玩笑不是这样开的。难不成一睁眼再死一回。 玉萱也没遇过这种刀光剑影,脑子里胡思乱想就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贼人的刀光一闪,冲着玉萱挥手就是一刀。 ...... 女主死,全文完。 252虚惊 刘政感觉那一刻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完全凭潜意识冲了过去。 说好的女主呢?女主没了,他还做什么男猪脚! 玉萱也以为自己死定了,也不知道死后,刘政会不会把自己的牌位放到刘家的祠堂里去,然后过继个儿子给她享受烟火。 如果自己还是葬在江家的坟地里,那这两辈子可都太亏了,始终没能嫁出去。 她半是惊吓半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却感觉有人扯了自己一下,随后就扑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玉萱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味道,她悄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刘政那张紧张的俊脸,一双桃花眼因为担忧瞪的溜圆。 此后多年,玉萱都在想当时自己为什么不是感动的痛哭流涕,而是伸手摸了下对方的眼睛呢? 玉萱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又被刘政一把抓住,她还没来的及害羞,就见刘政俊脸瞬间松垮了下来,紧紧抱住玉萱哭嚎起来:“太好了,你没死!” 玉萱本要升起来的感激,一下子被他的哭喊击落的七零八散。 长春领着江一、江二几个把两个贼人活捉了,从他们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来。 院里的丫鬟婆子从来没见过这等暴力的场面,吓的四处逃散,院子里此刻只有玉萱的三个丫鬟。 刘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了玉萱一身。 玉萱抬眼看见自家哥哥傻愣愣的站在上房门口,怪不好意思的往外推刘政。 刘政不撒手,还在说着:“别推我,让我抱会儿,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吓死人了,太刺激了,幸亏我到的不是江湖恩仇录。” 玉萱听他吓得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又被院子里的下人看着,再转眸,那两个贼人竟然也在观看。 她一用力将刘政推开,红着脸整了整衣衫。 刘政撮了把鼻涕,顺手往身边跪着的那个蒙面人身上一蹭,把人家恶心的。 他还想靠近玉萱,雁书反应快,马上站到了两人中间,对着上房的江世垣就行礼:“三爷,夫人和老爷可还好?” 玉萱也一脸担忧的望向上房。 刘政脸一僵,忘了大舅兄在场,那么占玉萱便宜不会被揍一顿吧,唉,万恶的封建社会,定亲都不能抱抱。 他擦干净脸上,缓缓转身,也问江世垣:“岳父岳母可受到惊吓?” 江世垣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原来还可以这样,只是张家姑娘胆子貌似比自己还大,实行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一想到自己抱不到未婚妻,这个刘政却先下手,占自家妹妹便宜,江世垣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他没有理会刘政,转身进了屋去。 玉萱越过刘政,紧随其后。 刘政眼见着大舅兄生气,玉萱也不理自己,心里就有些火气,踢了身边的那个贼人一脚,对长春道:“绑着他们去庆仁院!” 庆仁院似乎也进了贼人,可惜衙役们冲进去时,已经没了贼人的踪影。 刘政压着两个黑衣贼人进去时,庆仁院也是灯火通明,不但大房众人俱在,二房的江睦彬也带着江世堂脸色阴沉的立在当院。 江睦霖心里有鬼,抬头看见门外又进来一群人,正是那老三的小女婿刘政。 再往他身后看,江睦霖脸色一变,不过也是一眨眼的功夫。 刘政仔细去看时,江睦霖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脸后怕的对江睦彬说道:“二弟院子里可有谁受伤没有?” 安庆县令战成也问:“江家可有人被贼人砍伤?” 说话间,刘政已经走到跟前。 江睦彬怀疑自己大哥,不愿意与他演戏,见刘政压着两个人过来,说道:“贤侄这是从庆安院抓的贼人?三房可有人受伤?” “没人受伤,被贼人抢的钱物也都拿回来了,三房倒没有什么损失。” 刘政说着话,只拿眼瞅着江睦霖。 听到三房一两银子也没有损失,江睦霖已经有些不耐,又见刘政目光分明是怀疑自己,更加不安。 他强装镇定:“没人受伤就好。” 可是立在江睦彬身后的江世堂却红着眼睛嚷嚷:“谁说没人受伤?我母亲被贼人当肩砍在身上,眼下生死不明!大伯,家里好好的怎么进了贼?江家的护院都干什么吃的!” 江睦霖神色不虞,还未开口说话。他身后神色未定的吴氏转了出来,对着江世堂说道:“侄子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一年回来一趟,住不了两天就走了。拿银子养护院的都是我们大房,我们的光景你们又不是看不见,哪里还养的起什么护院?” “哼!如今整个安庆都知道我们大房不济了,招也招不来贼人,怎么你们一来江家就被人盯上了?说不定就是冲你们来的。” “谁不知道两位兄弟是在外做官的,拿的俸禄高,炭火钱又不知道收了多少。看你们家眷的穿着打扮,分明是在外发了家的。说不定来的路上就被人盯上了,但等着这会儿下手呢!” 吴氏叨叨叨说了半天,意思无非就是贼人是二房和三房招来的,大房跟着受了惊吓和损失,这个帐得另外两房来补偿! 江世堂不好与长辈争执,只红着眼圈去看江睦彬。 江睦彬冷笑:“大嫂真是一张好嘴,一张一合就给我们定了罪。前几天把老太太的死赖在嫁出去的大姑奶奶身上,这会儿把贼人进院的事情往我身上安。”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已经分家了,未免再给大哥招来什么祸端,我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江睦彬就知道说不出什么长短来,一甩袖子,带着自家儿子走了。 刘政静静听了半天,这会儿见没热闹可看了,也清了清嗓子对着战成说:“战县令,我这里倒是抓了两个活口。既然在您的辖区,就交给您来审了。岳丈大人很是受了惊吓,还望大人能早日查出背后真凶!” 说完又意有所指的看了江睦霖一眼,也告辞出去了。 江睦霖看着地上的两个黑衣贼人,刘政的话一字一句敲打着他,分明是起了疑心。 他不敢表现出什么,只目送刘政等人出去,赶紧的请沾县令屋里商议。 253一场 庆安院里,众人已经平静下来,正在说着话。 见刘政进来,安氏忙招手让他过去,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孩子,幸亏你提醒的早,垣哥一夜没睡守在大门口。谁知道贼人太狡猾,从屋顶上下来了。” 又问:“你是怎么知道今晚有贼人上门的?” 刘政怪不好意思的, 再赖在江家大院里,那位大房的管家脸都拉的老长了,怕给二房添麻烦,所以他一早就离开了。 也幸亏他好奇,跑去长春处考察古代特务是如何隐蔽自己的。 闲聊间,就听长春说起最近两天有人打听江家大宅的情况,还有几个面生的人围着老宅偷偷转,像在踩点。 长春很是忧虑,找不到机会通知玉萱。 只好死盯着那几个人,可是今天那些人又都撤了。 刘政一听,怕是今晚就要动手了。 等他找到傍晚才回来的江世垣,提醒他晚上要警惕,然后就去县衙报案了。 县官一听今朝传胪来报案,报的还是今晚看见贼人打劫江家大院。 这还了得,赶紧的带着衙役们往这奔来。 可惜贼人悄无声息的,只偷东西不惊动院里众人,若不是庆和院里有人撞见尖叫,刘政还没有借口带人冲进来。 刘政半真半假的将原因说了,隐下了长春那一处。 安氏听了又说了一遍:“幸亏你发现,垣哥来的及时,否则咱们家还不知道会不会伤人呢。” 刘政问:“家里可有什么损失?” “损失倒没有,刚才被贼人抢去的银票,全拿回来了。”安氏说道。 那些银票,还是卖北面的院子分的,三房本身的家产,全在京里玉菁处。 江世垣见事情已经结束,天色眼见要发白,又不愿意刘政继续留在此处,老是往妹妹那靠。 于是他站起身,扯住刘政,对江睦桐和安氏说道:“父亲和母亲再去睡一会吧,估计人心惶惶的,大厨房也没人当值。你们睡醒了,就让咱们的小厨房做点什么。我与政兄弟还有些事情商议。” 刘政很不情愿的被江世垣拽着出了们,江世垣一出房门,就问:“庆仁院那边什么动静?” 刘政就将刚才所见说了一遍。 江世垣想起当初妹妹说的话,皱眉:“你也怀疑这跟大伯有关?” 刘政毕竟是个外人,这话不好搭,只说道:“具体如何,还要看战县令能不能审出来。” 江世垣心里认定了此事与江睦霖有关,不愿意再在安庆担惊受怕。 江老太太一死,三房一分家,安庆就不再是他们的地方了。 更何况,大伯做的太绝,不经商议就把背面的宅子卖给了二老太爷,也不知道江老太太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材里气的跳出来。 “等父亲母亲一休整好,咱们就回京里去。这安庆不能呆了!”江世垣说道。 最先走的,不是二房和三房,反而是大房诸人。 江睦霖自小没出过安庆,也没考虑往哪里去,只在安庆的另一角置办了个不大不小的三进院子,在被贼人清洗的第二日就带着家眷以及父母牌位匆匆搬了过去。 临走时,根本就没同另外两房说一身,三兄弟好似从此不相往来一样。 一时显赫的江家老大房,竟然如此匆匆落了幕,想起来挺让人心酸。 江睦桐在安庆住的抑郁,也主动催着赶紧回京去。 老二房的齐氏来探望受惊的安氏。 老二房也受了黑衣贼人的关顾,损失了不少财物。 本来买下北面的宅邸,齐氏并不乐意,想着他们家也搬出去。 结果被二老太爷指着鼻子骂了半天:“大哥和我当初置办这个院子,费了多少心思!想着能长长久久传至百代,成为安庆真正的世家。你看看你们这些不孝子孙,这才多久!这才多久就七零八散的!” 二老太爷越骂越伤心:“我跟大嫂争一辈子,争的是这个宅子吗?争的是咱们江家的正统!她们家兄弟不合,闹的分家,我们这一支嫡系,坚决不能散!江家的传承,以后就是咱们家的责任!” 江睦梓也不愿意离开,毕竟这是祖辈打下的基业,如今堂兄弟他们走了,自家再走,那这宅子、祠堂和牌坊难道要扔给旁支了不成? 二老太爷骂完了,又说道:“这几年,眼看着北面兄弟不合,我也琢磨了。一家之长立身不正,子孙也长久不了,所以从咱们这开始,要好好定个家规,一家子,以和为贵!另外...” 他看了看齐氏:“咱们家没出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这才被北面紧紧压着起不来。如今他们自己倒了,不过三年后老二起复,老三家儿子、女婿都是人才,咱们也不能与他们远了,该亲近的还得亲近。回头半个家学,请他们也出出力,闹的再僵也是江家的族人,不能跟江睦霖那个混账学。” 二老太爷读书不多,心里有想法,每回说出来就像骂人。这会大概意思终于说的能让人听清楚了,就安排给齐氏去三房探探意思。 齐氏这会坐在安氏身旁,先是说起庆和院的事情来。 “你说好好的,钱氏跑院子来干什么?原来是准备偷偷把七哥捂死,却迎面撞上了贼人,被一刀砍在肩上。如今昏迷的迷迷糊糊的,被老二套出话来,气的大夫也给撵走了。你看这是什么事儿,才刚止了血,万一发烧,钱氏可就难活了。” 安氏这才知道庆和院的事情,唬的不轻:“以往也知道二嫂爱钻牛角尖,因为老爷前头那位夫人,见天给我脸子看。谁知道竟然钻牛角尖钻的冲个无辜幼儿下手,也太...” 剩下的半句她没说出口,齐氏却是知道她的意思:“我明白,没本事对大人,就朝孩子下手。这品行却是下作。说实话你们这三家,也就你们家正气。” 齐氏慢慢把话往家学上引,安氏听出了意思,笑:“老太爷到底是长辈,想的还是长远。不过家学一事还要从长计议,有些主意,我要问问老爷和垣哥。” 254家学 晚间用餐时,安氏将南面的意思说了一下。 江睦桐没有言语,江世垣却有些想法:“我觉得可行。” 见父母都在看自己,他说道:“虽说本朝没有非要在祖宅丁忧,可是咱们就这样回京,以后也是政敌攻歼的一个借口。” “所以,孩儿还是觉得就在老宅里呆三年的好。父亲若是犹豫,不如问问二伯父,您只看他成天嚷嚷着回江州去,可是大伯都走了,他却还是磨蹭着不提离开的事情。” “正好太老爷提出家学一事,咱们即守了孝,又为族里做了事情,将来即使去了京里,身后也有个家族的依靠。” “父亲母亲,我知道你们不喜欢这里,可是大伯一家已经搬出去了,有些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江睦桐很认真的听了江世垣的说法,低头思索。 安氏惯没有主意,就去看一直没说话的玉萱。 玉萱安静的听完哥哥说的话,心里也是认同的,可是她实在厌倦了安庆的日子。 于是问道:“可是北面的院子,大伯说都没说一声就卖给二太爷了,咱们住在这里名不顺言不正。” “这个好解决,二太爷有求与我们,父亲只管与二伯父商议,二伯父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江世垣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江睦霖三兄弟里,二伯父实在是最奸猾的,做任何事情都先要给自己捞到好处。 家学一事,与他有益,怕是不会拒绝。 不过依着江睦彬的性子,说不准趁机谈些条件,三房只管跟在后面捡好处就是。 江睦彬果然没让人失望,不但认同了江世垣的观点,还亲自去同老太爷谈判。 两家都不是缺银子的人,二老太爷直接把院子的地契还给了两人,并拆了东面的院墙,加盖了个学堂。 此事一出,族人自是感激不尽。 安氏只能随着丈夫儿子呆在安庆。 她倒无所谓,只要丈夫儿子在哪里,她就在哪里过的开心。 玉萱逮住机会问道:“不知道姐姐如何了,看淮阴侯老夫人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母亲也不在京里,姐姐怀着身孕,身边却连个懂事的人都没有。” 一句话提醒了安氏:“是呀,可是你父亲这里离不开...” 玉萱就趁机提出:“不如我先回京去,京里有外祖母和姐姐,母亲也不用担心我。” 安氏晚上同江睦桐一商议,也就同意了。 玉萱催着身边的丫鬟们赶紧的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回京去。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那日刘政抓的两个黑衣贼人,已经死了。【零↑九△小↓說△網】 江睦霖匆匆搬了出去,就是想躲开两位弟弟的耳目,借着探监旁听审讯的名义,贿赂了战县令,灭了口。 战县令将要退休的年纪,也不愿意多事。 既然贼人逮住了,受害方不愿意追究,怕引来更大的报复。 他也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以为江睦霖依旧是江家的掌家,帮着混了过去。 等到江氏兄弟分家的消息渐渐传了出来,战县令心里有些不安,但是面对面前大把的银子,也就选择性的忘记了。 玉萱从长春处知道了消息,心里更加确定贼人与大伯有关。 只可惜唯一的人证也被灭了口,这事情,没有完。 三房损失并不严重,倒是二房,被劫了不少东西,还砍伤了人。 南边老二房,也是受了些损失。 那些贼人,怕是得了横财,早早的离开安庆远走高飞了。 她现在安庆,想起与江睦霖一家同处一地,就觉得恶心。 更何况,祖母因她而死,在这里,住的确实不太安生。 安氏左右无事,便把田嬷嬷跟了玉萱去,也算帮着她照应。 再说家里的财物,都在玉菁处,也要拿回来。 有田嬷嬷帮看这着,玉萱不会手忙脚乱。 安庆这里有江世垣,玉萱倒也不担心什么。 只是走之前,玉萱倒主动提起了江世城的婚事:“如今三个哥哥,两个都定了亲。家里眼下稳当了下来,母亲是否要考虑考虑二哥的婚事了?” 安氏皱眉:“他不是看上了那什么李家小姐?” “李家小姐与我倒有一面之缘,是个玲珑机灵之人,与家里过的也不是很和睦,嫁过来后,也不会帮着李家泛起什么浪花的。” 玉萱笑了笑,接着说:“既然二哥喜欢,您何必做那棒打鸳鸯的人呢?” 安氏认为再理,就派人把江世城叫了过来。 江世城一听是此事,当即说:“求母亲成全,我悄悄的去看了李家小姐,着实过的艰难。以前还能三餐饱饭,如今竟然一天倒有两顿饿着了。李家主母实在可恶!” 安氏听了正色道:“二哥如若真的惜香怜玉,将来娶过来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江世城连连点头,这边安氏就着人去李家求亲不提。 玉萱等人一路无话,到了京里。 玉菁正呆在江府东厢房里,捧着一大碟的核桃和巴榄子嗑。 她不停的往嘴里扔着干果,不停的问慧香:“怎么妹妹还没过来?” 慧香笑道:“夫人这都问几遍了,就是今天进京,那也得晌午头间才能进府。” “那午饭和热水可备下了没有?”玉菁又问:“妹妹的床铺可都晒过了?” “都好了,就等着三小姐回来了。” 正说着话,莉香匆匆进了院子喊道:“三小姐的马车进府了!” 玉菁赶忙站了起来,吓得慧香赶紧搀扶:“祖宗,您慢一点!” 玉菁不以为意:“这才几天,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老夫人说了,头三个月一定要注意。若不是体恤您挂念这里,老夫人根本不让您出门!”慧香坚定的搀扶着玉菁不撒手。 玉菁颇为无奈,只好随她。 那边玉萱已经领着田嬷嬷和青棋等人进了院子,一眼看见被慧香重点保护的玉菁。 田嬷嬷先一步喊了出来:“祖宗,谁让您乱跑的,赶紧进屋去,别磕着碰着!” 玉菁摔打惯了的人,根本不理会,直接越过田嬷嬷伸手抓住玉萱的胳膊。 问道:“唉,我怎么听说大房的人说是江玉茜害死的老太婆,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一说呗?” 255所谓情敌 玉萱根本没想到玉菁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佯装生气的模样:“你不问我一路累不累,母亲和父亲在老宅可好,倒先关心起江玉茜来!” “哎呀,我这不是好奇嘛?快说说怎么一回事,让我也跟着乐乐。” 玉菁一手抓着玉萱,一手扶着慧香,进了屋子。 进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刚才玉菁嗑的那堆干果皮。 玉萱深深看了她一眼,玉菁笑:“我这不是有了身孕,嘴馋吗?若是你给我讲讲故事解解闷,姐姐不就没时间吃东西了吗?” 玉萱叹口气,等换好了衣裳,就被玉菁拉着做到外间的炕上,细问安庆事宜。 玉萱捡着那不刺激的,给她说了一遍,尤其侧重大房和江玉茜的矛盾。 就是这,玉菁还听的连连惊叫。 “大伯母也太不要脸了,这么重的罪也敢往江玉茜身上砸!她不是自称比母亲还疼江玉茜吗?打脸了吧?” “江玉芳也不要脸,还敢找你麻烦!刘政做的对,别怕得罪谁,难道还让人骑在脖子上不成?” “贼人没灭口了?这些人是不是大伯找来抢钱的?” 玉菁一条一条的分析。 玉萱暗自好笑:若是给姐姐说了自己拿着姜婆子试药,祖母的死因确实蹊跷,罪魁祸首就是玉萱自己。 也不知道玉菁受得了受不了。 她目光悄悄滑向了姐姐的肚子,因为月份尚小,还不显怀。 玉萱有些羡慕的将手抚了上去:“外甥会提你吗?” 听说小孩子,在肚子里会翻来翻去,踢来踢去的。 玉菁掩嘴笑道:“这才多大,说不准都还没成型呢。” “呸呸呸!”立在一旁伺候的慧香赶紧的呸了几口:“夫人可别乱说!没有的事!哥儿明明在您肚子里坐实了!” 两人哄笑,田嬷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拖着些洗干净的水果。 她把东西放到玉菁面前,和蔼的说道:“干果吃多了也是上火,不如进些水果,免得到时候体内虚火旺。” 玉萱把刚才慧香耳朵过激反应,笑着给田嬷嬷说了一遍。 慧香羞的脸火辣辣的红,其实她也不懂,只是觉着自家夫人说的不太吉利。 田嬷嬷也笑:“都是没成家的小孩子,自然不懂事。” 然后她就给几个人讲了一遍孕期要注意的事情。 玉菁见玉萱听的也很仔细,笑着捅了痛她:“怎么?想早早嫁人了?” 玉萱羞红了脸:“哪有的事,既然姐姐这几天在府里住着,我自然要多听一些,好照顾姐姐。【零↑九△小↓說△網】” “骗傻子呢!我有慧香和莉香,还有田嬷嬷,用的着你照顾?” 玉菁还是笑话了她一场,又说起一件正事:“既然你回来了,总要去安府给外祖母请个安。二舅母那里,反正你也是定了亲了,不用太理会她!按着礼节走就是。” 玉萱默了默,这次母亲没回来,自然该她去安府请个安,说一说安庆的事情。 可是想起二舅母背后捅的伤口,玉萱就有些不乐意。 到底是个孩子,在有些事情上拐不上弯来。 田嬷嬷看出了她的不乐意,劝道:“这是怕什么呢?以后您的造化,说不得比表少爷还高,何必在乎以前那些事情,没得让自己烦恼。” “嬷嬷说的对,妹妹不是已经想开了吗?大大方方的过去,若是不去,二舅母还以为你自卑呢,她更得意。” 玉菁也是生气,卡兹一口咬下一块桃子! 玉萱心里慢慢想开,有什么大不了呢,又不是自己负了别人。 她是当着刘政的面,把那镯子还给了二表哥,也就是是各走各路互不干涉了。 扭扭捏捏的不登门安府,倒让二舅母更抓住话柄说道。 见她想通了,玉菁道:“这才对嘛!平时在外面,我也没多搭理那邢氏,你也不用多管她,一家子都不是清醒的。” 玉萱听到话里有话,问:“怎么了?邢家出什么事情了?” 玉菁吃桃的嘴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没什么!就是他们家行事有些不清醒,惹人非议罢了。” 可是想了想,若是不给玉萱说,等以后从别人嘴里知道,影响妹妹和未来姑爷的感情怎么办。 她索性放在了桃子,对玉萱老实交代:“那邢家不是有个亲戚金氏吗?就是榜下捉婿想要刘政做女婿的那个。” 玉萱提了精神:“她们家怎么了?” “金小姐不知道在那里看见了你家刘政,可不得了,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玉菁有些不屑:“可是人家已经定了亲的,难道还能过去做妾?谁知道金家真的让邢家做说和,去刘大人府上提议,把他们家女儿嫁给刘政做贵妾!” “哦?”玉萱奇怪,这事没听刘政说起过呀。 玉菁见她不气,自己倒生气了:“我呸,什么东西,好人家的女儿,那个上杆子给人家做贵妾的。被刘政拒绝后,金小姐转脸就说是你抢了她的亲事,本来是她先看中刘政的。” “我当时正在长公主府做客,听了就对众位夫人说了,是刘政主动求娶你的,我妹妹尊的是父母之命,哪里晓得什么抢不抢的!” 这话一说,那个没长眼的还在背后议论,只是对金家的不上台面更加看不起。 连带着邢家,也受了影响。 邢尚书没有入阁,本就被排挤在中心之外,这回女眷也不太受欢迎了。 偏偏邢梦瑶和她母亲,还处处为金氏辩解。 不是不清醒又是什么? 玉萱听完,微微一笑:“左右都是别人嘴里的闲话,我才不放在心上呢。” 从安庆就能看出来,刘政是真的关心她,对她好的毫不怕别人指点。 若是她再多疑,反倒是矫情了 她与金小姐八竿子打不着,话都说不上。 不过明天,她还真要去安府瞧瞧,那位自己抢了别人亲事的邢梦瑶,是怎么为了金小姐,背后非议她江玉萱的! 自己都要嫁人了,还被人背后泼脏水,拿谁当棒槌呢? 不提还好,若是当着面还乱说,定完还回去! 256愤恨 自安传武从安庆回来,情绪就有些不对。 江老太太离世,安府只派了大房夫人过去吊唁,二房里连个女眷都没有。 邢梦瑶瞅着机会问安王氏,结果被堵了回来:“你若实在闲,就好好想着赶紧生出个儿子来是正事!” 她闹了个没脸,回来同安传武抱怨,结果对方根本没反应。 气的邢梦瑶撕碎了好几块手帕。 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安传武一个月进不了两次屋,让她跟谁去生。 结果安传武从安庆回来后,更加的失魂落泊,夜夜在外醉酒。 这一日依旧如此,安传武摇摇晃晃的推门进来。 顿时一股酒气伴着凉风扑面而来。 邢梦瑶也懒得做什么贤惠状,从床上一跃而起,冲过去就往外推安传武: “你不是不愿意近我身吗?这会儿满身的酒气跑进来干什么?外面那些贱妓就那么好,引得你天天不归家!好一个安家的二爷,原来是这么个玩儿意!” 越骂越委屈,索性使劲一推,大不了闹个天翻地覆,看他们安家有人做主没有。 安传武本就喝的大醉,不提防被邢梦瑶推倒,向后退了两步,正好踩空了台阶翻了下去。 邢梦瑶没想到他没有躲闪,当即吓得不知所措。 门口的疏影也吓傻了,自家小姐打了姑爷,可怎么得了。 眼见着邢梦瑶呆住,疏影怕一会儿引来二夫人那里得人,忙对院子里的下人喝道:“还不快扶二爷起来!” 有个叫海翠的小丫鬟,本就是安传武院子里的。 因为邢梦瑶嫁过来后,将原来屋里近身伺候的全都打发了,海翠因为在院子里打杂,倒幸免于清洗。 这会看见自家少爷被那个恶妇打了,下人扶起时少爷的头竟然还流着血。 她趁着人多杂乱,疏影没空理会她,悄悄的溜出去给王夫人报信去了。 邢梦瑶看见安传武血流满面,捂着头除了喊痛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心烦意乱,冲疏影说了一句:“去请个大夫!”就转身回了屋。 疏影紧跟了两步:“奶奶不可!” “为什么?”邢梦瑶有些不解。 “您想啊。”疏影道:“一请大夫,惊动了全府的人。到时候都知道二爷是您推倒受伤的,到时候谁还给您做主?” 邢梦瑶有些不安:“那...万一明天夫人问起怎么办?” 疏影出了个主意:“看二爷的样子,也是醉的不清醒,不如简单的包扎了就说他在外面摔破了头,回来时就这样。” 邢梦瑶惶恐的朝着安传武望去,他已经被人扶进了东暖阁。 邢梦瑶挥手让多余的人出去,免得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和疏影上去伺候。 安传武痛的难受,挣扎着不让邢梦瑶碰伤口。 推搡间,怀里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安传武伸手去捡,邢梦瑶行动更快。 她抢先把东西拿到手里,打开一看,竟是个断裂开的白玉镯子。 东西并不名贵,样式也是过时的,可是安传武却跟宝贝似的揣在怀里,那就说明问题了。 “这是谁给你的?你说,是不是外面养人了!” 邢梦瑶举着镯子质问安传武。 安传武被痛的酒醒一半,这会看见镯子裂成两断,酒算是全醒了。 他顾不得伤口撕裂的痛楚,上前一步要抢镯子。 邢梦瑶举得高高的问,继续质问:“怪不得你不着家,真的是外面有人了。安家就是这样对我吗?你心里有人,为什么还要娶我,耽误我一生!” 安传武被她问的愣神的功夫,邢梦瑶已经把镯子重新摔在了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你不让谁好过!”安王氏一脚迈了进来,怒问道。 她身后,跟着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的海翠。 谁也没想到安王氏被惊动了,屋里一霎那静寂下去。 安王氏一眼扫见的是儿子满脸的血迹,心疼的走过去:“怎么嗑成这样样子?还不快去请大夫!” 她话音一落,立刻有机灵的下人跑出去请大夫。 安王氏拉着安传武坐下,安传武却甩开她的手去捡溅落满地的玉镯渣子。 安王氏这才看见裂的不像样子的白玉镯子,她目光一缩,表情有些凌厉。 邢梦瑶以为抓住了把柄,开口告状:“母亲,您看看,都裂成这样了他还跟宝贝似的,不知道哪个小妖精给的!” 安王氏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雷霆震怒,反而有些尴尬和恼羞。 安传武捡起了散落四处的碎玉,立起身,冷冷的扫了屋里所有人一眼。 邢梦瑶和安王氏心里俱是一紧,要说的话全憋进了肚子里。 “你们也不要闹了,左右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有些主见,也不会闹成眼下的局面。” 安传武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已经求了个外人,不日就要去彭城任同知了,眼不见为净,免得你们心烦!” 安王氏和邢梦瑶又被惊了一下。 邢梦瑶还没反应,安王氏急急的站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外任的事情谁同意了?” 安传武道:“我已经成家立室,有些事并不需要非得争取母亲的同意,我自己能做主。” “你做主!你能做什么主!”安王氏不顾形象的跳了起来:“你还怨我吗?我还不是一心为了你,要是你还去外任,我还不如让你娶了...” “我不是听母亲的话娶了邢家小姐吗?”安传武当即打断她的话:“如您所愿,儿子已经娶了。母亲且放放手把,我不是三岁毛孩了,算儿子求您了!” 他噗通一下跪下,青砖石地板被他砸的发出沉闷的“咚”响。 安王氏望着儿子悲愤的面孔,心里一惊,差点没有站稳。 “好,很好,你这是怨上我了。”安王氏一阵酸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若早知道我就不拦你了!” 说着拿帕子盖住脸呜呜哭起来,安传武见自己母亲还不明白,守着邢梦瑶屡次要把玉萱的名字脱口而出。 他跪着往前蹭了两步,到了安王氏面前低语:“母亲若还说这话,是打算逼死谁呢!” 257发疯 安王氏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发愣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 安传武又问了一句:”母亲这是要逼死谁呢!“ 屡次要说玉萱的名字,是要逼死玉萱还是邢梦瑶?谁的名誉受损更厉害? 母亲当真是后悔没娶玉萱,还是见不得玉萱嫁的更好?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有忤逆过她。 就是上一次,她背弃了与安氏的约定,哪怕镯子都送出去了,也强硬的给安传武定下了邢梦瑶。 那时候,儿子痛不痛苦,她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为了二房,一时的痛算什么呢,她寻的是长久的未来。 为此,她不惜得罪家里的老祖宗,忍着大嫂的白眼和姑奶奶的愤怒。 本以为有了邢家做靠山,儿子怎么着能在京里做个大官。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邢家止步于工部尚书,别说进内阁了,圣上嫌弃他年纪太大,还想着让邢尚书告老还乡。 再看江府,同淮阴侯结了亲,垣哥竟然也中了探花。 那个萱丫头,本以为找不到什么好亲,结果却勾搭上了传胪。 安王氏内心里不想承认玉萱找的比自己儿子还好,可是现实摆在面前。 如今,儿子颓废的不像他那个乖儿子,更瞒着自己讨了个外任的职位。 这是有多讨厌自己? 安王氏悲从中来,眼角看见立在旁边的邢梦瑶,火气又蹿了上来! 都是她,都是他们邢家骗婚。 在外面招摇,说什么邢尚书要入内阁。 因为江睦桐的病倒,安王氏慌了神,信了他们的鬼话。 邢梦瑶还有意无意往她面前凑,做乖巧状。 谁知道娶回家来,是个母夜叉,如今还发展的打自己的儿子! 安王氏越想越气,站起身不由分说冲着邢梦瑶就是一巴掌。 邢梦瑶被打的愣神,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安王氏。 安王氏骂道:“都是你,我瞎了眼给武哥娶了你!都说娶妻娶贤,谁知道你是个夜叉,专门祸害我们家来了!” 邢梦瑶也是一肚子的气:本以为婆母明理,能帮着对付安传武外面那个妖精,谁知道反而打起她来。 都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邢梦瑶也来了脾气,一头顶了过去。 “您打,您往死里打!”邢梦瑶似乎发了疯:“我一个好人家的女儿,被你们这样磋磨,你们还有理了!” “儿子在外面养相好,婆婆在家里打媳妇!这就是安家的好门风!我不活了,今儿个我就死在这里,让世人看看安家的龌蹉!” 邢梦瑶哭叫着,一头把安王氏撞在地上,然后自己也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哭嚎。 海翠看着不像个样子,又溜出去请老夫人去了。 还没走出大门,安老夫人已经扶着安于氏走进来了,后面跟着提着药箱的大夫。 大半夜开门请大夫,这不是一件小事。 管家问清楚事实,不敢隐瞒,赶紧去请了安老夫人的意思。 安老夫人一听是二房的事情,本不欲理会,没想到听到最后是孙子头受了伤。 这头上的伤可大可小,毕竟二房就这一个儿子,安老夫人起身,派人叫了安于氏,一起往这里赶。 正看见海翠往外跑。 杨嬷嬷拦住人,喝道:“慌里慌张的哪里跑,里面什么情况了?” 海翠看见了救星,赶紧跪下把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安老夫人听到邢梦瑶疯了一样顶撞安王氏时,表情有些暧昧。 这就是安王氏精挑细选的好儿媳妇,教养比不上玉萱的一半。 她知道安王氏早后悔了,也知道她每天寻着事的责骂邢梦瑶。 可是路是她自己选的,自以为对二房是大好事,所以安老夫人也懒的去管。 不怕人蠢,就怕人蠢还自以为聪明,偏每每做的都是蠢事。 安老夫人不发一言,带着众人往里走。 看见安王氏和邢梦瑶正打的热闹,安传武跪在地上捧着个碎玉发呆。 她用拐杖使劲敲了敲地面。 屋里的三个人听到响动抬头,都唬了一跳。 邢梦瑶光棍,反正已经闹成这个样子,左右讨不了好,索性不理会。 倒是安王氏,匆匆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鬓歪钗斜,两步跨到安老夫人面前:“母亲怎么来了?” 安老夫人“哼”了一声,走到上座坐稳:“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准备把屋顶掀了?” 她定睛一看安传武,又气又心疼:“几个意思?自己的亲丈夫亲儿子都不过问,就知道婆媳打斗!你们看看武哥的脸!” 安传武的伤口还在流血,新血盖着旧痕,红红黑黑甚是恐怖。 大夫也没人吩咐,忙让人打了盆温水,开了医箱蹲下去给安传武擦洗伤口。 安老夫人气的,冷冷扫视一圈屋里。 指了指疏影:“你!做什么的?” 疏影一直静立在一旁,突见安老夫人问话,忙跪下道:”奴婢是二奶奶的随身丫鬟。“ ”你还知道你是个丫鬟!“安老夫人道:”看着主子们打架是不是挺过瘾?拦都不拦?你们爷伤成这个样子,你们一个个不知道先给清洗一下伤口?“ 疏影觉得有些冤枉,她当时根本就插不上手,谁知道老夫人来了不过问主子们,先朝着她开火了。 ”来人,将这个不规劝主子的奴才,拉出去打二十个板子,然后撵到庄子上去!“安老夫人不等人开口,直接下了论断。 疏影腿发软,起都起不来,爬着就朝邢梦瑶过去:“奶奶救我!” 杨嬷嬷一把拉住她,将人带了下去。 邢梦瑶站出来:“凭什么!凭什么要罚我的丫鬟!” 这个老太婆,平时装哑巴躲在自己院子里不出来,这会儿一出来就拿她的丫鬟做伐。 安老夫人根本不看她:“将你们二奶奶也找间屋子关起来!明天我亲自去邢府问一问,他们家养出的女儿上不敬婆母,下不敬夫君,动手伤人,是哪家的规矩!” 邢梦瑶哪里肯,挣扎着不让人上前:“你们安家就是护短!明明是你们的错,如今倒是冲我来了!” 然而哪里有人理她,最终还是被强扭出了屋子。 安王氏呸了一口:“泼妇!” 安老夫人又对她说道:“你是想让你们二房活,还是想让你们二房死?” 258外任 安王氏想笑,可表现出的面部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安老夫人又问一句:“你要二房死还是要二房活?” “自...然是要活的。”安王氏道。 她做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二房的利益。 安老夫人默了默,从袖子里掏出封信扔在地上。 “这是前一阵德超给我写的信,我压了下来没让你看!”安老夫人斜眼看了看一脑门浆糊的安王氏。 “他信里对你干涉武哥的婚事很是不满,要求我把二房的事情接过去!我一个半截子黄土埋着的老婆子,很想你们这些孩子自己做主自己的生活,所以没有理会。” “可谁知道,二房越来越不像话!你既然娶了邢家的姑娘进门,为什么不能善待?没眼界的东西,既然当初选了这条路,就咬着牙给我走下去!邢家可不像江家,任你作践人家的闺女!” “你若是还想让二房活,明天就给我搬到佛堂里去吧,抄抄经,也静静你的心。别急功近利的什么好事都像这往身上沾,最后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王氏脸色蜡黄,被安老夫人守着一屋子的下人、儿子和妯娌的面,骂的淋漓尽透。 今天这脸,可算是丢尽了。 儿子讨厌她,儿媳妇忤逆她,连就不管事的老祖宗也难着安德超的书信压制她。 安王氏一时有些心灰意冷。 “还有你!”安老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后院都管不来,还想着去管一方水土。你真以为官是那么好做的?” 安传武伤口已经包扎好,脸也擦干净了。 此刻听见祖母训斥自己,他重又跪在地上:“是我的错。” “你错在哪里了?我听听。”安老夫人问。 “....不该处处听母亲安排,没有自己的主见。” “噗!”安老夫人不怒反笑:“你自己的主见就是冷眼看着自己亲娘和媳妇打架?” 安传武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不吭声。 “媳妇既然娶进家来,就该好好珍惜。谁家的女儿也不是拿来让你们糟践的!依然对不起萱姐,难道还要再对不起另一个女孩子?” 安老夫人叹口气,这个孙子自小优柔寡断,被他母亲压抑的久了,越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等上了年纪,他就应该知道,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既然选择外任,就带着你媳妇去吧。你母亲我给看着,保证不再给你们惹乱子。【零↑九△小↓說△網】日子嘛,在自己过,你自己觉得委屈难过,难道梦瑶就不委屈难过?” “她可不知道你母亲背信弃义的事情,也不知道无意抢了别人的婚事。说到底,她在你们二房最是无辜,你凭什么拿着你所谓的伤痛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萱姐怕是已经把你忘了吧?刘政那小子,强你百倍不止,起码知道自己要什么,并身体力行的去实现。你呢?除了喝酒消愁,之前可有什么具体的作为?” “所以,孩子,放下吧。就算为了我这个老婆子能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也别再折腾了。老老实实的同邢梦瑶生个嫡子,以后你爱干什么也没人拦你!” 安老夫人说的口渴,都是自己的儿孙,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不能看着安家二房因为内宅不宁而衰败,只好苦口婆心: “给你一晚上的功夫,若是想通了,明天就给我好好安抚你媳妇!若是想不通,我就去邢家,破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让你们和离!” 说完起身走了,安传武呆坐在房中。 今天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在安庆,看见表妹和刘政情投意合的样子,他嫉妒的发狂。 当初表妹的温柔,都是对着自己的,是自己放了手。 他捶了捶自己的头,不小心碰触了伤口。 痛些也好,起码能让他更加清醒些。 表妹,玉萱,从此就错失了,她有她的光明前途。 安传武又想到了邢梦瑶,那个女子,他真的喜欢不来。 可是祖母说的对,人家也是无辜的,唯一的错处,就是无知无觉的夺了表妹的亲事吧。 这些孽,本就是二房自己造成的。 依然对不起表妹,又何必再多一个受伤的人。 安传武晕晕乎乎的爬上了床,一会想东一会想西,不久就睡着了。 他睡着了,被关在耳放里的邢梦瑶清醒的很。 她仔细的回想着安家所有人的话,明明,都知道安传武心里那个人是谁。 邢梦瑶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冒出个人的影子来。 她忽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没错,就是她! 当初婆母骂她时就透露过,还不如给武哥娶了萱姐! 听说那个江玉萱在安府住过几个月,表哥表妹的,长久相处难免生情。 想想玉萱第一次看见自己,就是一副充满冷漠敌意的样子。 都说女人第六感最强,定是她察觉自己以后要嫁给安传武,所以才有所抵触。 邢梦瑶根本就不去想,玉萱讨厌她是不是她当时背后耻笑别人,认定了玉萱是因为安传武才充满敌意。 既然两人都彼此有情,为什么最后没有在一起,反而便宜了她呢? 邢梦瑶一夜没睡,第二天安传武打开门进来时,看见的是神情憔悴眼圈通红的她。 安传武默了很久,才开口:“后头我就去任上,你若是愿意随着我去,就赶紧的收拾东西。” 邢梦瑶想了一夜,和离自然是不成的。 邢家如今也不得势,需要安家的帮扶,她若归家,必遭全家反对。 既然安传武要带她去任上,那是最好不过。 总比在府里,对着那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婆母好。 她一向不去追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因此说道:“好!可是疏影你要还给我。” 安传武盯着她看了一会,道:“不可能!你若是要跟去,就不要提什么条件。疏影那人,不值得你费神。” 邢梦瑶没想到安传武态度那么强硬,默了默,也认了。 可是走之前,总要给那个江玉萱使些绊子,她这心里才能舒服点。 259莫名 玉萱是先投了帖,得到许可才登门的。【零↑九△小↓說△網】 毕竟新丧不过白天,还是忌讳些的好。 这一日江玉菁有了反应,开始孕吐起来,早上吃的东西,中午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因此来安府的,只有玉萱一人。 她下了轿,进到花厅时,屋内安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玉萱紧走几步给安老夫人行了礼,刚弯下膝盖,杨嬷嬷就在安老夫人的示意下上前扶了起来。 安老夫人招手让她过去,搂在怀里看了又看,揉了又揉:“瘦了,这几日累坏了吧?” 玉萱有些无语,总算是知道安氏喜欢揉搓哥哥,是跟谁学的了。 听到安老夫人问起,她忙答:“不累,母亲也没有累着。一到晚上,我们就各回各屋睡了。每天我都让春草姐姐给母亲熬着燕窝呢。” 玉萱知道安老夫人心里挂念的是安氏,就捡着好的给安老夫人说。 安老夫人点点头,这才放开了玉萱,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听说你们分家了?是你大伯和二伯闹的?”安老夫人问。 玉萱点点头,就将分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起父亲和哥哥要再安庆呆上三年,办家学造福族人的事情。 安老夫人道:“是该如此。你父亲也不能老在内宅呆着,容易想不开。倒不如凭着一身的才学,教导族中子弟,将来垣哥在朝廷上,也有人帮扶。” 安庆江家子所以底子单薄,到底还是朝中人太少了。 以前晋州江氏鼎盛时期,在朝为官的不可胜数。 如今的安庆江家,江睦桐不能出来做官,竟似没了依靠一样。 否则,放在以前,哪有土匪敢打朝中大员的主意? 安老夫人正问着玉萱安庆的一些事情,安于氏带着一帮丫鬟走了进来。 玉萱忙起身道万福,安于氏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说了与安老夫人一样的话:“瘦了,这几日累坏了吧?” 玉萱抿嘴一笑,并不作答。 她冲安于氏身后看了看,竟只有大舅母一个人。 “你二舅母最近礼佛,今天是她闭关的日子。”安于氏瞧出端倪,解释说。 玉萱一愣,二舅母礼佛?还不如说皇帝要出家让人信服呢。 她转眸瞧了瞧安老夫人,外祖母一脸的祥和,好像大舅母说的是很平常的事情。 玉萱不似玉菁自小在安府长大,与安家亲近如一家人。【零↑九△小↓說△網】 她待安家,就如比较亲近的亲戚一样,因此也没多问。 怎么说来,都是别人的家事,她跟着掺和什么呢。 因此玉萱一笑:“二舅母原来喜欢礼佛,我那里有别人送的佛香,也用不着,回头拿来给二舅母。” 她的语气颇为随意,并没有多大的惊奇和敬重。 安老夫人和安于氏好像没有听出来一样,继续笑着与她聊天。 安老夫人年纪大了,说上一会话就有些累。 玉萱也没打算多呆,她身上有孝,自从邢梦瑶进门,她更不愿意在安府多呆。 于是玉萱站起身要告辞。 安于氏有些不舍:“那么着急?我已经吩咐下去留饭了。” “实在不是我心急,姐姐今天孕吐的厉害,我不放心。”玉萱道。 安于氏又留了一会,见留不住,知道这个外甥女怕与安家生分了。 心里不由得怨恨安王氏,愚蠢短见的东西,狗熊掰棒子,扔了西瓜捡了芝麻。 她在心里骂了一回,这才亲自送玉萱出门。 谁想到还没出二门,邢梦瑶带着金巧儿迎面走了过来。 躲避已经来不及,玉萱再不想看见这两个人,也只能昂头迎上去。 她好奇的是,怎么邢梦瑶刚才不在花厅与她会面,外祖母也没说要去请。 这会邢梦瑶带着金巧儿走来,明显不怀好意。 果然,邢梦瑶人没到跟前,话已经到了:“表妹这就回去吗?太着急了,早知道就不与巧儿聊那么长时间了。” 玉萱站立不动,冲着邢梦瑶行了个蹲礼:“二表嫂。” 邢梦瑶似乎看不到对方的疏离,反而亲热的上前抓住了玉萱的手:“客气了,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大伯母的侄女金巧儿。” 旁边安于氏脸色已经铁青,金巧儿缠上刘政的事情,谁家不知道。 这个邢梦瑶,明知道玉萱是刘政的未婚妻,还带着那个什么金巧儿来。 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还是以为,昨天闹一场,今天安府没动静,就是容忍她胡作非为吗! 安于氏在不耐烦二房的事情,可毕竟是一家之掌,又与外甥女有关。 于是她喝了一声:“去,把二爷请过来!再告诉老祖宗这里的情况!” 邢梦瑶脸色一僵:“大伯母什么意思?难道我连请客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不过是给表妹介绍一个新朋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玉萱再傻,也看出来二房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她可不愿意在这里陪着邢梦瑶唱戏。 反正看邢梦瑶的样子,对她也是充满敌意,玉萱索性不去想她的脸面了。 “表嫂,我祖母刚去世,实在没什么心情会友,怕是要辜负你的良苦用心了!” 说完,玉萱抬脚就走。 金巧儿知道刘政与江家玉萱定了亲后,本没什么。 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才俊得了门好亲事。 可惜千不该万不该,让她无意中窥见了刘政的真颜。 原来那天在茶馆门口说八卦的英俊少年就是刘政。 再一打听,年轻,有才,多金……金巧儿后悔不及。 早知道,催着父亲死也要缠着刘家定下亲事。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金巧儿恨上了玉萱,明明是她的亲事,凭什么要落到玉萱头上! 因此金巧儿找机会,巧遇了刘政几回,想落到意中人眼里,可惜都被躲了过去。 她散布谣言说玉萱不要脸抢她亲事,刘政亲自出来辟谣,反而金家成了别人的笑柄。 可是每天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刘政的脸。 此刻见玉萱要走,金巧儿哪里肯放。 她噗通跪了下去:“求江小姐成全!” 260其妙 若是会武功,玉萱肯定自己会一脚把金巧儿踢飞。 金巧儿的举动,惊了一院子的人。 邢梦瑶是让她过来刺咬玉萱几句的,能添些堵就添些堵。 谁知道金巧儿不顾金家的脸面,朝同是官家小姐的玉萱下跪。 果然玉萱似笑非笑的问:“成全什么?做姨娘吗?那你倒是该给我下跪捧茶。” 邢梦瑶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金巧儿丢光了:“你快起来!” 金巧儿做到这一步,是抱着势在必得之心:“不!表姐不要劝我了!我知道江小姐已经与刘公子定了亲,我只求江小姐成全我一片痴情,我不求名分,只要呆在刘公子身边就好。”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日子久了,刘公子对玉萱失了新鲜感,自己一定会有机会的。 自己的姨娘不就是如此吧,金家现在,谁还把夫人放在眼里。 玉萱忍着心里的戾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同意了,你得偿所愿;我不同意,你出去说我是嫉妇,让刘公子对我厌弃。你可是打的这个主意?” 被她说中了心事,金巧儿脸皮一红,嘴里却连连否定:“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仰慕刘公子。” “仰慕刘公子,自去刘家说去,与我何干?” 玉萱说道:“你这种把戏,多少下贱的外室和贱籍女子用过了?有用吗?妾通买卖,你心甘情愿做人妾室,你爹知道吗?” 邢梦瑶再也受不了了,玉萱言语极尽侮辱,侮辱金家形同侮辱邢家。【零↑九△小↓說△網】 可是金巧儿不检点在前,玉萱说的她又反驳不了,只好对金巧儿呵斥:“给我起来!你不要脸金家还要脸!回头我就告诉大伯母去,看她以后还让不让你进邢家的大门!” 说着就去拉扯金巧儿,金巧儿顺势起来,气愤的冲玉萱道:“嫉妇!你不怕刘公子厌弃你!” 玉萱被气笑了:“我替他挡了朵烂桃花,他应该感激我才是,何来厌弃只说?” “再说了,你算什么东西?你爹当初学别人榜下捉婿,可成功了?学人家玩心眼,也得自己有那个本事才对!” “你还准备拿着今天的事情威胁我?尽管出去说,我是个嫉妇,你看夫人和小姐们指责的是我,还是心甘情愿插足别人感情的你!” 玉萱说完,冲着一旁惊的目瞪口呆的安于氏行了一礼,便带着青棋和雁书出门回家去了。 等安传武赶过来时,玉萱已经上了马车走远了。 她实在不愿意看邢梦瑶和金巧儿嘴脸。 邢梦瑶觉得安府的下人都在背后议论自己,恨的把金巧儿骂了一通。 “你带脑子出门了吗?我只是让你来恶心恶心她,谁让你自甘下贱的?刘政有什么好,让你不顾爹妈的脸丢这个人!有我们邢家,你什么好男儿找不到,偏一颗树上吊死!” 骂完了,心里痛快了,一转身,正好看见阴着脸站在身后的安传武。 金巧儿脑子一热,学着平时姨娘教的东西做了一套,谁知道玉萱是个光棍,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如今又被安家姐夫看见自己的丑态,只觉得没脸见人,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邢梦瑶没空管她,强笑着对安传武说:“你...过来怎么没人通传一声?” “你带姓金的准备恶心谁?”安传武走到她面前停下,盯着她的眼睛问。 邢梦瑶想笑,脸上的肉却像僵住了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 索性实话实说:“恶心江玉萱,怎么了?你拿着她送的镯子爱不释手,她明明定了亲,你也成了亲,还要勾搭你,她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话没说完,安传武一巴掌打在她的脸色。 邢梦瑶捂着脸惊住,往日都是她撒泼,安传武要么出去喝酒,要么忍着。 今天,竟然动起手了。她要跳起来反抗,却怕对方打的更狠。 随后安传武不含感情的一段话彻底打垮了她。 “你要是不想过,我这就写放妻书!本来觉得你是无辜的,想从今后好好同你过日子。谁知道,你也是个蠢不可及的女人!” “萱妹妹她没有抢金家的婚事,倒是你,正儿八经的抢了她的婚事。你不知道吧,私下里我同萱妹妹已经定了亲,是母亲目光短浅私自毁了约定。” “我也不怕你去告诉谁,刘政是真心爱慕萱妹妹,不会因为此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所以我不怕萱妹妹受什么连累。倒是你,想清楚了,邢家可愿意你这般折腾!” 邢梦瑶只觉得脑子轰轰的,什么叫“早就定了亲”“她抢了萱妹妹的亲事” 怪不得,婆母以前说起过,不如让武哥娶了玉萱。 原来两家早就有这个意思了,是她无知无觉一头扎了进来。 “那个镯子,是母亲亲手送给萱妹妹的定亲之物。萱妹妹把它还了回来,是我有私心,整日揣在怀里!”安传武拂袖离去。 邢梦瑶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她找了个什么夫君呀,原以为结了门亲,谁知道结的是愁。 她再也受不了了,起身冲出门去,她要和离!她必须和离!日子不是这么过的! 这件事,最后还是邢家劝了很久,亲自把邢梦瑶送了回来。 邢家没有归家的女儿,如今受金家连累,邢家名声有些不好。 若是嫡出的姑娘再归家,底下的那些姐妹还说不说亲。 邢梦瑶被劝了多日,心里也有些松动,可是晚间看到梳了妇人头的海翠给自己请安时。 她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不顾身份同海翠撕打了一场。 最终安传武带着邢梦瑶和海翠,一起去了任上。 安传武似乎开了窍,先后又收了几个姬妾,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安家二房的妻妾之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传出点动静。 日子久了,安氏同两个女儿聊起天来,还不住的庆幸: “幸好当时你二舅母短视,咱没嫁过去。武哥在房里的事情上,处理的着实糊涂。邢姑娘再不好,也是嫡妻!” 彼时玉萱微笑着坐在一边泡茶,听见母亲如此说,并没有答话,只笑着把冲好的茶递给母亲和姐姐。 邢梦瑶和安传武的姬妾之间,如何闹腾,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失去的,不见得就是好的;得到的,才是最该珍惜的。 261新婚 三年除服礼一过,安氏就接连办了四场婚事来冲洗三年之间积累的晦气。 随着家里人口增多,京城槐树胡同的江府也日渐一日的热闹起来。 今天就是玉萱出门的日子,听着外面来往不断的脚步声和恭喜声。 玉萱真的是又紧张又喜悦。 没想到,真的活到了嫁人的时间,是不是以后,也能如别人家的姑娘一样,安稳一生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来,进来的却是姐姐的儿子,淮阴侯的小柿子。 “姨母?你穿红色真好看。”小世子摇摇晃晃走到玉萱面前,扔了手里的糖果,就朝着玉萱身上的礼服抓去。 玉萱喜欢是喜欢他,可这个熊孩子的小手粘粘糊糊的,要弄脏礼服了怎么办? 幸亏身后的奶妈眼疾手快:“小祖宗,可别弄脏了衣服。” 玉萱微微吐了一口气,小世子却不愿意了,哇的哭出来:“我要姨母!我要姨母!” 青棋笑着走过来,拿着个小铃铛哄他出去玩。 玉菁笑着迈进来:“怎么?要嫁人了,就不喜欢我们家世子了?” 玉萱脸羞的通红:“你们家的熊孩子你不知道?” 玉菁乐的前仰后合,上前帮着玉萱整了整礼服:“两家太近了,迎亲的轿子绕着城转圈去了。母亲在前面哭的稀里哗啦的,几个嫂子劝都劝不来。” 玉萱问:“哭什么?” “等你嫁女儿的时候就知道了。”玉菁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们都是这样给我解释的。” 这回换玉萱笑了。 迎亲的轿子很快就过来了,玉萱年纪最小,安佳莹和玉菁在外面挡门,不让刘政顺利的进来。 嬉笑见,玉萱甚至还听的见小世子的声音:“坏蛋,不许抢我的姨母!那是我的姨母!唔...” 玉萱无语,是不是自己从小带着小世子玩,那个熊孩子把她当成他自己的玩具了? 刘政冲过层层障碍进来时,已经是一身的狼狈。 玉萱很想站起来给他整理整理凌乱的礼服,可惜不能脚沾地。 别了亲,上了轿,许是两家离的太近,玉萱心里一点离开家进入一个新环境的自觉都没有。 安氏抚着自己的亲儿媳妇张氏,哭道:“狠心的孩子,离开时一点都不伤心。” 张氏笑着劝道:“母亲,拐角就是姑爷家,您还怕见不着妹妹?” 安氏就是心里难受,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转眼间就出门嫁人了。 在她心里,玉萱还是那个粉团子一样的小女孩,哪里就能做人家的媳妇了,而且一进门就要管家,小小年纪还没享受生活就操心。 她身后的董氏瞥了一眼陪笑的李氏,面上也保持着微笑,心里却盘算着不如分开过。 三个媳妇,是一年里先后进的门,论得宠,自然是安氏的亲儿媳张氏。 董氏进门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夫君虽然占着个嫡长子的身份,可是论才学论本事,都比不上安氏的亲儿子。 所以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旁观者。 眼明的人都知道,将来江府是给江世垣的,江世圩早晚要自己单过。 所以董氏从来不参与家里的中馈,何必费那个心呢,赚了也不是自己的。 因此三个媳妇,倒是相安无事。 安氏哭了一场心理好受些,扶着张氏回去了。 门口的众人在鞭炮的硝烟散去时,也纷纷散去。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匆匆赶了过来,问一个没来的及进门的下人:”小哥,请问江府这是有喜事吗?” 长安回头,见是个陌生的丫鬟,问:“你是哪个府上的?” “我是按察使李家的丫鬟,我们家四小姐有封信要交给江家的三小姐。”那丫鬟道。 长安知道玉萱有个朋友,正是按察使家的四小姐李改改。 据说这位小姐跟着按察使去东北查一个贪腐案去了,怎么这会有信送来? 莫不是知道小姐结婚,送添妆来了? 可是看那丫鬟身无长物,不像带礼物的样子。 “我们家小姐今天成亲,刚出门。有什么信不如给我,回头我转交给她。”长安说道。 玉萱成亲,长春几个光明正大进了刘府当差,长安反而留了下来帮着江世垣跑腿。 那丫鬟想了想,小姐只说关系重大,可没说非要交给到江小姐手上。 她还要急着回去帮着夫人照看小少爷,因此拿出信来交给长安:“我们家小姐说这很重要,你千万别给丢了,一定要交给小姐呀!” 长安听后,也重视起来,将信放在紧贴胸口的位置:“你放心,我一定亲自交给我们小姐!” 长安再三做了保证,那丫鬟才转身放心离去。 玉萱端坐在喜床上,静候着刘政归来。 刚才刘琪怕她紧张,陪着说了会话,见天色晚了,才笑着出去催刘政回来。 而玉萱,让青棋和雁书伺候着卸了妆容,终于能好好休息休息脖子了。 刘政一进门,玉萱使劲抽了抽鼻子,怎么没闻见酒气? 刘政挥挥手让屋里的青棋和雁书出去后,就朝着床边走去。 玉萱心里一紧,宽袖里悄悄抓紧了手。 刘政笑嘻嘻的凑过去,终于不用再憋着了。 他小心的伸出手抱住玉萱,只觉得怀里的媳妇浑身僵硬。 “放松些,媳妇。”刘政说道:“要不我们先吹灭蜡烛?” 玉萱脸色滴血,不知道该带点头还是摇头。 刘政反而松开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来:“等会吹蜡烛,不如咱们先学习一下吧,我也没什么经验。” 上辈子倒是看了几个小片,可是这么久,差不多都忘了。 偷偷从书铺里买了本春宫图看,唉,质量太差了。 玉萱趁着他不注意,迅速往他手里瞄了一眼,脸色更红,简直抬不起头来。 她压箱子低的,也有那么一本书,还是母亲给的,质量和画技比刘政手里拿的不知精美多少。 可是她实在开不出这个口,正犹豫间。 就见刘政索性把书扔了,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这东西一般都是无师自通的。 他吹灭了拉住,抱住玉萱拉上了床幔,一起研究动作去了。 262燕尔 第二天,刘政醒的特别早。 他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玉萱,感觉有些不真实。 就这样成亲了?在古代有媳妇有娃了? 当然,有娃还太早,享受二人空间先。 昨夜怕玉萱受不了,他克制很多。 这会用手指轻轻划拉玉萱丝滑的脸庞,小腹又涌起一股热流。 两人再起来时,刘政神清气爽,玉萱脸色就有些不好。 青棋和墨琴两人端着热水,一直在门外候着,脸色皆是通红。 她们两个年级长些,自然知道屋里是什么动静。 门“吱”一声打开,墨琴低着头就往里进,却被青棋拉了一下袖子。 一抬头,就看见刘政站在门口,两人还没有行礼,他就伸手把热会接了过去。 “你们自去忙吧,先把府里环境熟悉了。”刘政说完,又“砰”一声关上了门。 青棋和墨琴面面相觑,不只如何是好。 玉萱出嫁,没有再采买人口,原来的四个大丫鬟全跟了来。 草二和花儿如今晋了二等,也陪嫁过来。 关键是,全是云英未嫁的小丫鬟,没一个管事的婆婆。 青棋知道,安氏本就不是管事的人,又连着娶了三房儿媳,在这上头就疏忽了。 玉萱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没有去操心这个,似乎很满意身边这些人的伺候。 可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身边总要有个管事嬷嬷才方便。 比如现在,青棋和墨琴不好意思去提醒姑爷要节制,管事嬷嬷就可以。 还是墨琴机灵,以往就在刘府自由走动,因此说道:“不如我去请刘小姐身边的李嬷嬷。” 青棋点点头,提醒道:“不能再叫刘小姐了,如今咱们小姐已经是这里的女主人,咱们也该改口,刘小姐以后就是咱们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墨琴笑:“多谢青棋姐姐提醒,我记下了。” 等墨琴出了院子,青棋又朝屋内望了一眼,决定先替小姐把刘府的具体情况给掌握掌握。 屋里玉萱把头埋进被子里,任刘政怎么哄,就是不肯出来。 昨天已经羞死人了,还好黑灯瞎火看不见,勉强着应付过去。 今天大白天的,自己还在睡觉,就感觉身上有人在摆弄,全身顿时酥酥麻麻软成了水。 强睁开眼睛,就看见刘政毛茸茸的头伏在胸前。 她想推开,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劲儿,要说话,一开口就是喘|息。 身上的刘政听了,反而更加的起劲。 她闭上眼睛不去理会,可是身子一荡一荡的,就如升上了云端,舒服极了,嘴里发出的声音愈发的大,也不知道门外的丫鬟听没听见。 等到再清醒时,窗户映上了日光,天色已经大亮。 幸亏家里没有长辈,不用晨昏定省;府里也没什么祠堂,不用去祭祖。 可是想想等会见了刘琪,自己从脖子到脚跟,全是红印子,可怎么见人。 而且刘政披上衣裳,还不让丫鬟们进来,自己端了热水要给她擦洗。 所以玉萱任他怎么哄,就是不肯出来,紧紧抱住被子,怕他掀开。 刘政呵呵一笑,知道她害羞,便说道:“那我先去洗洗,回头你在去,我在外面等你。” 等他洗完出来,玉萱已经穿上中衣坐在床边了。 刘政很想上去抱住她狠狠亲一口,又怕吓着这个古代的小姑娘。 深吸一口气,他说的:“我要把丫鬟们喊进来吗?” 他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挺多跟个来兴跑跑腿。 可是玉萱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人伺候可能什么也不会。 果然玉萱红这脸点点头,转过身背对着他。 刘政又是呵呵一傻笑,走到外间拉开门,此时门外的是染画和雁书二人。 染画和雁书是被青棋叫来候着的,此刻件刘政开门喊人,忙拿好手里的皂角、脸巾走了进去。 屋里一股腥味,两人虽然年纪与玉萱同岁,但是下人之间的一些闲话,是没少听的。 因此两人脸色俱是一红,可是该伺候的还是伺候,小姐嫁了人本就该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染画脸皮厚些,上前一步请玉萱去净房,服侍她洗浴。 待看到自家小姐满身的红果果的时候,染画纵是脸皮厚,也有些气恼了: “姑爷怎么这样!太不爱惜小姐了!回头奴婢告诉夫人去。” 玉萱脚下一滑,差点没淹在水里,等坐稳了,强撑着说道: “胡说八道!谁敢把我屋里的事情告诉母亲,以后就不要在我身边伺候了!” 染画有些委屈,边帮玉萱擦拭身体,边说道:“那您给姑爷说呀,轻着点。” 虽然声音小,玉萱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加上水确实很热,因此便光明正大的红了脸。 待到梳洗完毕,玉萱摸了摸脖子,让雁书挑一身高领的一群穿上。 刘政已经在园子里跑了三圈回来,满头大汗的拿着汗巾抹脸。 刘府的人见怪不怪,倒是玉萱惊讶的问:“你还练武?” “没有。”刘政凑上去,结果雁书手里的金钗给玉萱插上:“我是锻炼身体。” “…”玉萱没有听太明白,索性不问。 反正刘政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些她听不懂的词儿,不过不妨碍两人交流。 刘政也不去解释,穿越这种事,骇人听闻,还是深埋在心里的好。 如今自己美娇娘在手,就要好好奋斗,给媳妇孩子挣点家业。 青棋转了一圈,刘府人口着实简单,简单的都不知道该替玉萱哭还是笑。 外面总共一个管家,账房倒是有四五个;内宅里竟然只有一个管事嬷嬷李嬷嬷和刘琪身边一个丫鬟青梅。 玉萱带着她们进来,竟然是刘府下人的好几倍。 而且,下人们一看见青棋,目光甚是殷切,都希望能被自家主母身边的得意人看见,以便再进一步。 好吧,这免得自家小姐费心去管教立威了,也是好事对不对。 而且,姑爷身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就一个跑腿的来兴。 这让青棋本打算替玉萱好好看着小妖精的心,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她回去,趁着刘政出去的空给玉萱一回复。 玉萱笑的乐不可支:“傻青棋,若说别人身边有通房,我是信的。可是他…” 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 263会亲 收拾妥当,墨琴进来传话,说是刘琪来了。 玉萱赶忙站起来,请刘琪进来。 新房里,窗户已经打开,青棋早早点上了熏香。 刘琪进来时,正闻见淡淡的绮罗香气。 玉萱迎上去,牵起她的手:“来多久了?” 话一出口,脸上就是一红,这话问的着实尴尬。 好在刘琪并不觉得,笑道:“我一早就想过来,李嬷嬷非要说你没起来呢。这不是起来了吗?” 说完还嗔怪的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只笑不语。 大清早墨琴就悄悄去找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她一寻思就明白过来,定是年轻人贪欢起的晚了,丫鬟们脸皮薄不好意思叫醒。 李嬷嬷高兴还来不及。刘政年岁不小了,玉萱守孝三年这会正是受孕的好高年纪。 她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还劝早早就要出门的刘琪晚一些过去。 看着少爷和少奶奶情同意合,李嬷嬷感觉终于熬出头来了,说不得过年就能抱上小少爷。 这样想着,李嬷嬷就偷偷觑玉萱的肚子。 少奶奶年纪还小,早要孩子许是会伤身体,要不要做些药膳调养调养。 玉萱本就心里有鬼,感觉有人偷偷打量自己,抬眼望去。 却是李嬷嬷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玉萱一阵发窘,不着痕迹的掩了自己的小腹,轻轻转了个身,带着刘琪去榻上坐下。 刘琪没有发觉屋里的官司,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嫂子,没想到你真成了我的嫂子。偏偏哥哥不让我出门找你去,每次我要约你出来,他总是有理由把我困在家里。” 玉萱眸子微闪,想起几件事情来,就问:“头几年过年你邀请我去驱傩,邀请我去茶馆,怎么都失约了?” 刘琪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玉萱装作仔细想了想,笑:“是我记错了。那几年,府里乱糟糟的,每天都心烦意乱,哪有时间约你出去。” 刘琪不笨,仔细想想就想通了之间的关节,掩嘴笑了起来:“还同我打迷糊眼。” 玉萱脸色羞红,好似今天脸色就没正常过。 “原来哥哥那时候就有了心思,偏偏还打着我的旗号。”刘琪道:“好在你成了我的嫂嫂,以前这些事倒是一段佳话了。” “我是你的嫂嫂,不许打趣我!”玉萱挥起拳头打了刘琪一下。 正好进屋的刘政笑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玉萱白了他一眼,扭身没有理会。 刘琪更不会捅破了,他们夫妻的情趣,自己少掺和,这些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因此只问:“车架准备好了吗?咱们祖宗宗祠不再这里,不过堂叔府上还是要去拜会的。” 刘政答:“我就是来喊你嫂子一起出门的。” 玉萱抬头看看日头,脸色更是滴出血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不知道刘大人一家等没等急,会不会背后说嘴。 刘政不管这些,只觉得今天的玉萱更加水嫩可爱,忍不住就想在她脸上捏一把。 刘琪见哥哥只顾痴迷的看着嫂子,连个眼风都不给自己,偷偷对李嬷嬷眨巴了下眼睛。 李嬷嬷笑呵呵的跟着刘琪悄悄出门去了。 玉萱低着头,任青棋给穿戴好新妇礼服,任刘政牵着她的手上了车架。 这回车厢里,没有碍眼的雁书,刘政挨着玉萱紧紧坐下,拉起她的一只手。 边摩挲边道:“堂叔一家人都很和善,你不要紧张。” 玉萱似乎还是不太习惯与他太亲密,悄悄的往里挪了挪。 谁知道刘政紧跟着挪了过去,还是紧紧挨着。 他知道在古代,自己举止实在不妥,可是就是忍不住想靠近,最好天天抱在一起。 玉萱匆匆抬头瞪了他一眼,又赶紧的低下头去。 刘政笑了笑,咬着玉萱红透透的耳朵,悄声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怕什么?” 玉萱只觉得耳朵被他吹的痒痒的,一阵心悸,半边肩膀都发麻。 刘政得寸进尺,一手搂过了玉萱问:“爱不爱做昨天的事情?听说你箱子底有本书,晚上回家我们一起研究,好不好?” 玉萱浑身发烫,胳膊肘使劲一捣,正撞击在刘政的胸口。 刘政闷哼了一声,呵呵笑起来。 玉萱离他一拳的距离,坐直了,红着脸正色道:“马上就到堂叔家了,你正经些!” 刘政揉着胸口笑:“都听媳妇的。” 之后果然不再调戏玉萱,只拿眼睛骚扰。 玉萱很是无语,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知道他没正经,谁知道成了亲更加的放肆。 一路闷热的走到了刘大人的府上,刘家女眷皆在二门处候着。 玉萱一下车,看见张氏、孙氏带着众奴仆候在二门,惊了一跳。 忙疾步走过去,行了个大礼:“怎敢劳嫂嫂们在此等候?” 张氏与她熟一些,笑道:“我就说小孩子刚成亲,起不来这么早,老夫人偏偏嘀咕个不停。” 玉萱羞的抬不起头来,后面刘政说道:“早上萱萱想着给堂叔堂婶带什么东西,挑来挑去不就晚了?” 他喊“萱萱”喊的顺口,不觉得有什么。 张氏和孙氏对望一眼,抿嘴就笑。 尤其张氏,直接打趣:“见过疼媳妇的,没见过政兄弟这么疼媳妇的。小心别人说你巴耳朵。” 刘政不以为意“那有什么?您看史书上,多少功成名就的大臣,就是因为听媳妇话疼媳妇,才有作为的。” 张氏和孙氏听着新鲜,还是第一次听到男人大言不惭的说就是疼媳妇的。 刘政还要张口举例子,都是谁谁谁怕老婆疼媳妇。 玉萱悄悄后退一步,用脚踢了他一下,这才闭嘴消停。 张氏呵呵笑着,拉着玉萱往里走:“赶紧的,老夫人都叨念一上午了,淑阳县主也是急巴巴的起来,给你备了一堆的见面礼。” 玉萱一听有淑阳县主在,紧张的心缓了一下,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刘老夫人呆的正堂。 守在外面的丫鬟一见她们,立刻打起了帘子,说了声:“各位奶奶来了。” 264新家 刘大人府上的老夫人袁氏果然已经等在堂上了。 她笑呵呵的站起来,冲玉萱招手。 若说这刘阁老一家,其实按着年纪,比江睦桐年长二十多岁。 只因为当年刘阁老发誓,不金榜题名绝不娶妻生子。 因此直到三十多岁考上进士后,才娶了世家出身的袁氏。 袁氏也有旺夫运,不但连着生了三个儿子,而且刘阁老的官越做越大。 虽然称一声老夫人,袁氏其实并不显老,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 底下最小的儿媳淑阳县主,也不过长玉萱两三岁。 京里呆久了,年纪与称号不相符的夫人们,玉萱也见的多了。 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见袁氏,因此她走上前,稳稳行了个大礼。 早听闻玉萱姐妹跟着安王世子妃一起学了几个月的仪态,果然是有成效。 这一套繁琐的大礼行下来,行云流水优美至极。 玉萱行的真心,袁氏受之无愧,两下欢喜。 待玉萱直起身子,袁氏命人将她扶了过去,接过她的手上下打量。 以前只觉得玉萱年纪小,她没有好好看过。 等定了亲,又逢上玉萱守孝。 今日一见,往日的粉团倒有了少女的风姿,长的越发美丽。 “好,不错。”袁氏笑着将玉萱又送回了座位:“政侄儿找了个好媳妇。” 玉萱又同屋里众人见了礼,送上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也收获了不少回礼。 等在一旁的沭阳县主早等不及,一等玉萱走到她跟前,马上说:“哪知道咱俩做了妯娌,回头找你去玩。” 她是皇亲国戚,刘阁老致仕的人,府里没人敢拿捏她。 因此淑阳县主过的肆意,好在刘毅也温存,婚后倒也和睦。 玉萱抬头看了看淑阳,许是日子过的滋润,淑阳县主越发娇艳。 淑阳县主招招手,身后的丫鬟拖着个托盘走来出来。 果然是满满的一堆锦盒。 玉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屋里众妯娌和袁氏的脸色,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她也就放了心,大大方方的接下了,邀请道:“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当家怎么设宴,回头把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再请堂婶堂嫂们过府上一叙。” 在座的诸位自然是乐意的。 入席时,玉萱又见了刘阁老和几位堂兄。 毕竟刘阁老府上,不是刘政正儿八经的长辈,不过是还没出五服的远亲。 玉萱能来,只因为刘阁老对刘政的帮扶情义,刘阁老也不会真拿自己当长辈一样端着。 因此席间各位谈笑风生,关系很是融洽。 话说新妇的礼服是真的繁琐沉重,玉萱回到家里换了身常服,这才透了一口气。 同样是宴请,成亲后和做姑娘时果然是不一样的。 做姑娘的,只管去吃喝玩乐,成了亲,就要顾及方方面面。 好在刘政午休时没有烦她,玉萱饱饱睡了一觉,这才感觉轻松不少。 染画已经神色严肃的候在外面,只等着玉萱醒来。 长安送来一封信,说是按察使家的李改改小姐送来的,再三吩咐亲自交到小姐手上。 按察使去东北查案,李小姐作为助手也跟去了。 期间也来过几封信,不过是说些风土人情的闲话。 像今天这样慎重其事,倒是少有。 染画忍不住自己嘀咕,按察使办的案子,多涉及贪腐。 有什么重要的,要李小姐专门写信告诉小姐。 换一种说法,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牵扯到了江家。 染画的心一沉再沉,望了望安静的里间。 可别有什么大事,小姐好不容易安宁下来,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玉萱醒来走出里间,正看见染画严肃的神情。 今个儿她大喜,走到哪里见到的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染画这是怎么了? 染画意见她醒了,手里捏着信,磨磨蹭蹭的走到玉萱面前。 玉萱早看见了她手里的信,问:“谁的?” 染画就将长安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加上了自己的猜测。 玉萱的脸色果然凝重起来,接过信一目十行的读过,然后就是一口冷气。 她啪的将信扣在案几上,眉头紧蹙,愤怒异常。 染画不敢去问怎么了,只好悄悄倒了被茶放到玉萱手边。 玉萱却问:“公子呢?” “姑爷怕吵到您,在书房。”染画答道。 玉萱重又拿起了信,一言不发的就朝刘政的书房走去。 刘政将自己的书房搬到了东厢,这样就能与玉萱一个院子了。 他的本意是把书房设在西次间里,还是管家说不妥当。 公子的书房以后是要谈论公事的,怎可与妇人设在一个屋檐下。 刘政想了想,入乡随俗,等以后真做了大官再说。 玉萱进来时,他正拿着前朝的典籍来研究。 他三年翰林院,才学有目共睹,接着就被圣上封了个实际的官职:翰林院编修。 太孙正是要进学的年纪,若是机会好,他做个未来的帝王师也不是不可能,因此每日研究大量研究历朝的典章制度以及治国之道。 太子才智虽然超人,但是体弱。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朝也没什么有实力造反的王爷,所以若是早早与太孙打好交情,刘政的前途就大为光明了。 他见玉萱走进来,笑着起身迎上去。 他多次让玉萱到书房来,玉萱总是拿‘爷们的地儿她怎么能进’做推脱。 这会怎么想开过来了,不过刘政发现玉萱面色不虞,不像与他谈情说爱的样子。 因此有些奇怪:“怎么了?这个府里谁有本事气着你?” 玉萱没理会他的调侃,“啪”的将手里的信往他面前一拍:“还记得当年洗劫江家大院的劫匪吗?怪不得咱们始终找不到,原来跑到东北做员外郎去了!” 刘政收了脸上的嬉笑,伸手拿过信,认真的读起来,越读越心惊,眉头紧蹙,同玉萱看过后的表情一样。 若是信里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就闹大了,舅兄的仕途可能都要受影响。 按察使的脾气,这事掩是掩不下去,目前只能静静等了,或者,寻个方法脱身出来。 但是脱身,也不是那么好脱的,端看运气如何了。 265嫂嫂们 回门日,玉萱守在安氏身边魂不守舍。 安氏连问了她几遍:“姑爷待你可好?”她都没有听见。 玉菁哄着小世子,没看清她的状态。 还是张氏,轻轻推了她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母亲说什么?” 安氏皱眉:“刚成亲就心不在焉,是不是姑爷对你不好?” 想想也是,刘政虽然有前途,可是家里头人丁单薄,说不得就有那欺主的奴才。 玉萱年纪小,大概压不住,回头她得给姑爷好好说道说道。 玉萱一看母亲的目光,就知道她想偏了,忙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氏不信,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轻重,放心,有母亲呢,回头我提醒提醒姑爷。” 玉萱一脸的迷茫,回头去看嫂嫂张一弦。 张一弦笑了笑:“母亲是担心你呢,谁家回门心不在焉的。” 出门时哭不出来,还嫌安氏罗嗦,想着赶紧上轿不要耽误时辰;回门时心不在焉,除了小姑奶奶,也是没谁了。 她很是羡慕玉萱,起码有个母亲娇养着。 安氏虽好,但是偏心。同两个妯娌比起来,张一弦自然是受宠的,可是比起两位姑奶奶,可就落了下风。 好在她是个心大的人,一点也不在意,能有个婆母疼着,也算圆满。 玉萱环顾了一下屋内众人:亲嫂子张氏紧挨着她坐着,满眼的关心;大嫂董氏脸上维持着笑意,却像中间隔着道鸿沟,疏离的很;那李家小姐,小心翼翼的坐在那里,想亲近却不知道该如何做。 于是玉萱笑问:“几位嫂嫂在家里过的可是如意?你们刚进门,还没相处多久我就成亲了,以后母亲就交给你们了。” 众人闻言,董氏先笑着开了口:“小姑奶奶说笑,母亲春秋正盛,是我们要敬仰母亲才是,哪里就说道交给了。” 李氏忙紧随着开口:“小姑奶奶说笑,我们还要多跟母亲学习。” 安氏接口:“你不要挂心家里的事情,咱们离的那么近,有什么事情不就过来了?倒是你,刘府的家事可得管起来。” 董氏笑着转了目光,盯着案几上的绿萝不再开口;李氏也是微微一怔,不知道再说什么。 玉萱与张氏对看一眼,都有些无奈。 安氏不管事太久,说话越发不管不顾了。 离的再进,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难道还能插手娘家的事情?三位嫂子难道是摆设? 本就与江世圩夫妻疏离,那李氏又是庶子媳妇,生就敏感,母亲说话当真不考虑别人感受了吗? 以前不是处处看别人脸色,就怕行错一步,重视名声爱惜羽毛吗? 还是觉得祖母已经死了,没人压在头上,又娶了儿媳妇,该抖起威风来了? 玉萱知道,安氏不是个人人都喜欢的人,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持着温柔热情的性子。 一换成自己亲近人,什么不中听就说什么,好像亲人的关系不用维护似的。 越是刻薄伤人的话,说的越多。 除了逢年过节,姐姐玉菁已经不大愿意过来了。 哪个愿意同一个,始终盯着你话里的漏洞,一逮到机会就数落不停的人常相处? 这样的情况,在祖母死后,已经越发的严重了。 不知不觉,母亲已经成了她最讨厌的那一副面孔,祖母的影响力,在死后深远的让人措手不及。 她轻轻叹口气,冲着张氏歉意的一笑。 不论嫂子们怎么看,安氏始终是自己的母亲。 于是玉萱轻声说道:“母亲有事,多与嫂子们商量。天气凉了,不如母亲带着父亲去温泉庄子上住上一段时间,说不得对父亲的病有好处。” 安氏眼睛一亮:“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思,我也是这么想的,到底是女儿 ... ” 她话没说完,兴许是意识到在座有三位儿媳妇了。 一连娶了三个儿媳妇,安氏作为婆婆,身份还没有适应过来。 玉萱不再身边,为着显示婆婆的威严,少不得扳起面孔,处处挑刺。 不知不觉中学了江老太太那身做派。 其实威严,哪里就是板着面孔就有的,没有管家的能力,姿态摆的越高,越是个笑话。 董氏不屑与笑话,李氏不敢笑话,张氏张开嘴不知道该怎么劝。 于是安氏自以为得法,越发的要踩着儿媳妇们了。 这个问题,江世垣和江睦桐都察觉出来了,却怜惜安氏受了半辈子的窝囊气,都吩咐身边的人能让着就忍着。 玉萱却不愿意再接受娘家的事情。 她重生一来,小心翼翼的,帮着父母活到现在,自己有了新生活。 说是自私也好,没心肝也罢,玉萱是累了。 之后的路,没有了祖母和大伯的黑手,父母就算磕磕绊绊,那也是他们的人生了。 因此她转了个话题,问:“大姐怎么没有来?” 玉菁是又怀了身孕,同上次一样吐的厉害,让人送了一车的东西。 可是江玉茜,刚出了满月,怎么又犯了老毛病不登门了? 这几年,江玉茜与安氏母女的关系,略有缓和。 也只是略有而已,并不热络。 可是有重大的场合,江玉茜还是给面子的。 董氏接口道:“大姐家里有事,来不了。” 其实就是陈耀不让江玉茜出门,他怕袁春趁着玉萱回门的借口,也到江府来。 玉萱听了,笑了笑就不再问。 她知道,陈耀是打定了主意要圈禁江玉茜了,除非重大场合,是不让出门的。 前几次江府娶亲,袁春和江玉芳来,每次都同江玉茜闹的不欢而散。 江玉茜自己,似乎从安庆回来就有些不好。 似乎祖母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每次看见玉萱都欲言又止。 偏偏袁春左一个右一个纳进门的妾,不是这里像江玉茜,就是那里有些神似。 江玉芳恨毒了对方,时刻盯着找茬。 陈耀更有理由不让江玉茜出门。 玉萱想起江玉芳,心里微微一沉,也不知道刘政与哥哥商议的如何了,可有什么正经的主意没有? 眼看着按察使就要回来,案子一旦直达圣听。 再是分了家,哥哥仕途也是完了。 267董氏 玉萱皱了皱眉头,去看刘政。 回乡的事情,自有李嬷嬷带着青棋收拾。 许是公子进入翰林,做了个每日呆在皇帝身边的官,李嬷嬷自觉扬眉吐气。 准备的吃穿用,全是精贵的,就怕乡里人不识货。 青棋备的那些手炉、香薰全是玉萱用惯的,李嬷嬷嫌弃不是金的,不让带。 还是雁书给李嬷嬷的耐心解释,说那煅铜錾花手炉,是前朝的古董,真正的权贵之家才用的起。 玉萱这一支,还是皇后娘娘喜欢玉菁的脾性,又听说她还有个妹妹,专门赏给两姐妹的。 李嬷嬷一听,皇后上的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于是乐不可支的让青棋收拾进了行礼。 玉萱听说后,很是无奈。 不过她也很想知道,当年那些瞧不起刘政,恨不得从他身上割肉吃的族人,看见刘政衣锦还乡会是什么心理。 念头一转,倒暂时忘了大伯勾结土匪带来的不安。 不觉间就到了玉萱以往住的安然居。 随着家里人口的增加,园子里这几个院子也都有了新主人。 玲珑馆住进了江世垣一家,另有一个潇湘苑住进了江世城一家。 玉萱的安然居,是董氏当初量屋子时亲选的,并重新改了名字,叫“静园” 玉萱实在想不通“静园”同“安然居”,到底好在哪里,或许就是董氏想标榜一下自己也不一定。 再说了,安然居的位置离主院其实很远,不然当初玉萱扮作小厮偷偷溜出去,也不至于安氏一点也没察觉。 当初的院子,如今已经住了她最讨厌的江世圩一家,便也不往前再走了。 偏偏她又挂心院子里的那株桂花树,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桂花树应该开的正香才对。 玉萱踮起脚尖往院子里望了望,不留神刘政猛的拉了她一把。 差点没有站稳摔倒,玉萱立直正要责怪,却看见董氏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玉萱也笑了笑,走过去行了一礼说:“大嫂莫怪,实在是以前这院子,我住过几日。今天看到了,忍不住想那颗桂花树可是开花了?” “不若小姑奶奶进去看一看?”董氏嘴里在邀请,可是身体却动也不动。 玉萱叹了口气,董氏冷冷清清的,自从嫁进来就独来独往,不大与人交流。 所以她也闹不清对方的性子,索性躲远些的好。 “不敢叨扰大嫂,我带着夫君且去别处转转。”说完玉萱立刻就转身,给刘政打眼色。 刘政神情阴郁,看也不看董氏一眼,带着玉萱往前院去了。 这园子他又不是没看过,安然居什么样子他也偷偷窥视过。 刚才玉萱没看到,但是他个子高,早看见院子里没了桂花树。 这个董氏,怕是把安然居原来的模样全改了,物是人非,缅怀又有何用。 董氏避过一旁,静静等人走远了,才又昂起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安然居果然变了模样,当初桂花树的地方,被锯了树干,露出个根来,让董氏改造成了个木桌子。 院子来来往往的,俱是些年轻貌美,身材高挑的丫鬟。 董氏刚进了院子,屋子里就迎出来个娇俏的丫鬟打扮的姑娘。 “大奶奶,怎么今天在外面耽误那么久?”那丫鬟娇笑着,上前就挽住了董氏的胳膊。 董氏冷清的脸庞,这才露出些笑容,伸手往那丫鬟脸上抹了一把:“这才多大会,就想我成这个样子?” 她身后耳朵几个丫鬟,也卸了在外面庄重的样子,纷纷围在了董氏身边。 有个年纪小的说:“大奶奶,昨个大爷摸到了我屋里,被我撵出去了。” 董氏脸一沉:“偷腥的男人,我的人也敢动?” 说完伸手把那个叫屈的丫鬟搂进怀里:“不怕,有奶奶我呢,你们只能伺候我。” 若是刘政看见这个场面,怕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世圩隐隐也有察觉,只觉得晦气,可又不敢埋怨。 这个董氏,是江玉茜亲自给他选的,他哪里敢说一句不是。 自打祖母一去,真心关心他的也就江玉茜一个。 江世圩虽然纨绔,但也不傻。 这几年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就怕得罪了江睦桐,打板子时可再没人给护着了。 想着盼着娶了个媳妇,长的也算甜美,谁知道在床上就跟个死鱼似的,一点滋味也没有用。 可是董氏陪嫁的那些丫鬟,却个个可人。 陪嫁的丫鬟,不就是将来做通房吗? 江世圩强睡了一个,结果第二天那丫鬟就被董氏以脏的名义买到了妓馆里。 从此静园的丫鬟们,看看江世圩就像看见了魔鬼,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不过他慢慢摸出过规律来,安氏原来派给他的,董氏是不管的,只要不动她的人。 江世圩久经欢场,董氏那些丫鬟,明明都有风情在眼稍,不像不解风情的。 有一次他谎称外出会友,等到天黑悄悄返回了院子,却听到董氏屋里发出欢愉的叫声。 江世圩脑袋充血,却不敢闯进去,只在卧室床下捅了个窟窿,却不料差点辣了眼睛。 那董氏分明再跟自己的贴身丫鬟磨镜。 从此后,江世圩对董氏是再无一点冲动,只想着离她远远的。 怪不得,董家一门皇商,有权有势,三个儿子只得一个女儿,凭什么看的上文不成武不就的江世圩。 原来自家闺女癖好与众不同,这才选了没有人护着的江世圩。 江世圩只觉得一阵心酸,怕被外人看出端倪,越发的不爱出门去了。 他不顾董氏的脸色,抬了原来那四个通房做了姨娘,每日只在姨娘处厮混。 有时候闹了,晚上就去摸到董氏那些丫鬟屋里,能强一个算一个。 董氏似乎除了最爱的那个,其余的也不甚伤心。有被江世圩污了的,转手一卖,再卖进个更漂亮的。 江府大爷的院子,已然成了乌烟瘴气之地。 这些事情,江世垣和江世城都知道,只瞒着安氏母女。 玉萱被董氏讥了两句,越发觉得一嫁人,娘家就不是自己的,因此有些闷闷不乐。 偏偏迎头又碰到了二嫂李媚儿。 268衣锦 玉萱同李媚儿也算是旧相识,谁曾想当初极力拒绝的,反倒成就了良缘。 李媚儿自嫁进江家,颜色一日更胜一日,明显与江世城锦瑟和鸣。 许是嫁了人的缘故,玉萱如今看这些出嫁的人,倒是能看出不少道道来。 刚才那董氏,虽然眉稍自带妩媚,可惜却有些邪魅,远不如面前的李媚儿风情万种。 刘政见李媚儿与玉萱似乎有话要说,他一个姑爷不好在面前,便提前告辞去前院等着了。 李媚儿待刘政走了,才走到玉萱面前,深深行了一礼。 玉萱急忙的避让:“二嫂这是要折煞我吗?” “这一礼早想给你行了,只是没有机会。”李媚儿有些激动的说道:“早前,我是想不到自己会有这种好日子的。” 若不是江世城说起,她都不知道是玉萱帮着劝了对李家有成见的安氏,才将她从那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她嫁进来那几天,李姨娘没少给她摆脸色,也是玉萱敲打了几句才消停。 如今慢慢相处下来,她同安氏和李姨娘,倒也慢慢融洽了。 这一切,若不是玉萱帮着,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刚嫁进江府那几天,她晚上会从噩梦里醒来,以为还在安庆那个破旧的小院子里挨饿。 玉萱对其的感激,有些不敢认同:“二嫂以后千万莫要如此了,再怎么着您也是我的嫂子。” 她顿了顿又说道:“既然已经是咱们江家的人,嫂子只管安心。母亲哪里若是让嫂子委屈了,只管告诉我去,我替您说她。” 李媚儿道:“母亲刀子嘴豆腐心,我哪里会有委屈受?你放心,我会规劝着二爷,让他好好学习庶务,替三爷看好家的。” 果然聪明人,才来几日就定准了自己的位置。 玉萱笑:“不是为三哥,也是为了二哥你们。二哥心善,可惜自小在安庆没人理会,教养上耽误了。如今肯下功夫学自然是最好的,总要为以后孩子们考虑对不对?” 李媚儿也是如此想的,客套话是那么一说,可是管理好庶务,也是她们二房的本事。 她与江世城都是庶出,将来孩子们好歹是嫡出,若读书上有三叔看着,兴许她李媚儿也能做个浩命。 这样一想,心里就高兴很多,李媚儿又拉起玉萱的手说了一会闲话。 玉萱心里有事,哪里站的住,东聊西拉一会,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娘家果然成了娘家,玉萱叹口气,拜别了万般不舍的安氏,随刘政回了自己的新家。 因为第二日要远程,刘政倒没强拉着玉萱又做那爱做的事情。 刘政数着要带的礼物,以及路上用的东西,浩浩荡荡十两牛车上了路。 走到安庆换了水路,不到十天就道了杭州的界面,他们又下船换了轿子。 走走停停半个月过去,终于到了刘政的故乡,侯家堡。 玉萱奇怪,问刘政:“你们不是姓刘,为何叫侯家堡?” “前朝时,这里住的是姓侯的地主,后来战乱,侯家没人了,我们刘氏一族迁了过来。因为叫的顺嘴了,七里八乡都认侯家堡这个名字,也就没有再改。” 刘政细心的给她解释。 此次出来,他从淮阴侯那借了一队亲卫护着,玉萱为了满足李嬷嬷的宏远,把院子里的下人全给带上了。 也让那些人看看,如今少爷奶奶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嬷嬷天天在耳边念叨,玉萱觉得自己也快有些暴富的心态了。 她暗地里奇怪,刘政也不是没钱,怎么李嬷嬷就能表现的那么的久贫乍富,一身的暴发户气息呢。 刘政挠挠头,这也是他的心理好不好,为了不让玉萱把他也归到爆发户群体,他只笑不答做高深状。 玉萱果然不再追问,反而配合着李嬷嬷把那些通显富贵的首饰用具全带到了车里。 刘政的族人知道他要回来,早早的派人在村口等着,果然看见十辆浩浩荡荡的马车由远及近。 来迎接的,是刘政一个隔两服的堂兄弟唤刘海的。 刘海上前拜见了刘政,满脸堆笑:“弟弟回来了?乡里都盼着您呢。” 刘政总感觉听着哪里不对,可是也没空去深想。 这个刘海,当初打他打的最凶,刘政怀疑前身就是被刘海打死的。 他斜着眼睛看了刘海一眼,正要装腔作势拿几句乔,忽听马车里玉萱使劲咳了几声。 路上玉萱一再的强调,不论以往有什么恩怨,刘政都不该再放在心里和嘴上。 如今身居高位,将来若还想着再进一步,对待族人,也只能心胸放宽一些。 她还举了个韩信胯下受辱的例子,刘政其实也不过是在玉萱面前坐坐张狂的样子来调节调节气氛。 只是一下车看见小时候总挨打的主凶,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幸亏玉萱咳嗽的及时,他才赶紧换了副脸庞,笑的犹如春风十里。 “堂兄亲自来了,惭愧惭愧。”刘政抱拳同刘海寒暄。 刘海本就怕刘政算后帐,因此才自告奋勇的跑来迎接,希望通过自己的殷勤,让如今咸鱼翻身的刘政忘了当初他砸下的那些拳头。 没想到刘政开始还有些怒火,转眼间就慈眉善目起来。 他暗地擦了把冷汗:果然是做了官的人,脸色变得也太快了。 刘海的心里,敬畏之心突起,态度更加恭敬。 果然软刀子更好使,刘政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挂着笑容,就随刘海进了村子。 族里几位长老以及族长刘宪延已经等在了议事厅里。 刘政这次返乡,主要是祭拜父母,然后把玉萱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一想到以后每生个孩子,都要记上一次,刘政心里就莫名的急躁。 真的很不愿意跟这些族人打交道! 可是堂叔劝着,宗族的势力不能小觑,多少大官员是折在自己族中的。 刘政知道古代宗族的势力,有时候大的过官府,再是不耐烦,也得忍着。 就当是以后上朝的一种演练吧,人的一生中,不可能总是同喜欢的人打交道。 学着与这些讨厌的人嬉笑怒骂,也是一种磨练。 269还乡 刘宪延稳坐在议事厅上首。 论辈分,刘政的父亲是他的亲侄子,也是他带着族人妄想瓜分刘政的家产。 当年刘政爷爷那一辈分家,刘宪延分的财产同刘政父亲一样多。 可是他虽贵为族长,却没有刘政父亲那个机缘和能力。 刘政父亲娶的是同知的女儿,借着岳父的力量一跃成为皇商。 幸亏死的早,否则刘宪延能呕心呕死。 偏偏那个弟弟像是识破了自己心,死也不把财产交给自己保管。 忠仆有个屁用,主子都死了忠心谁去。 刘宪延一边骂着弟弟迂腐,一边伸手从刘政身上往下刮财产。 刘政这小子,跟他爹一样是个倔头,始终防范着自己。 刘宪延索性不再管他们,果不然族里人开始欺侮起刘政来。 谁知道这小子居然命大没死,反而带着家人离乡出走投奔了嫡系的刘阁老。 前两年听闻刘政落榜,刘宪延就知道这小子办不成什么大事,可也不知道刘阁老还管不管他。 所以故意放风声出去,果然就有贪财的堂兄媳妇跑去闹腾。 只是堂兄媳妇最后铩羽而归,刘宪延闹不清京里的东向,没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一蛰伏,刘政反而抛出了家乡的半个产业,说是感谢族里照顾,想着挑几个合适的人手帮着管理店铺。 以前刘政父亲在时,也从族里带出去几个帮手,如今散居各地,每到逢年过节都回乡祭祖。 那穿的戴的,明显是发了大财。 因此族里有机灵的年轻人,就想跟着刘政出去。 一来二去,刘宪延这个族长就做的有些不稳定,甚至有长老质疑当初他对刘政不管不问。 而刘政,竟然考进了二榜首位,三年庶吉士,如今封了翰林编修。 什么官职他不知道,反正是留在皇帝身边是真的。 刘宪延心情复杂的看着走进来的刘政,等着他给自己行礼。 按地位,他是一族族长按辈分,他是他伯父。 刘政就是做了首辅,见了他也得行礼。 果然刘政进门,扫视了一眼屋内的情况。 那几位长老纷纷目视他,自己的亲伯父高高坐在上首,等着自己行礼。 忍了九步也不差这一步,行个礼也少不了几斤肉,但是对于伯父来说,也就是得个大礼而已。 再好的实惠,那是想也别想了。 刘政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再抬头泪花盈盈:“伯父,您瘦了。” 刘宪延有些得意的看了看诸位长老,还质疑他,如今刘政本人来了,不照样给他磕头行礼? “贤侄起来吧。”刘宪延满意的说道。 刘政早在对方开口时就站起来身,他问:“我家夫人还在车上,不知道原来的屋子可还在?” 刘宪延没想到他接着不是叙旧,而是给自个儿媳妇找屋子休息。 因此脸色有些尴尬,刘政的祖宅早就被他占了,如今三个儿子成了亲,家里住不下,就把旁边刘政的院子圈了进去。 他给刘政安排的,是自己的一个客院。 “你那个院子,早破落不堪了,不如先随我住客房,回头再修整。”刘宪延心里一动,说道。 “呵呵”刘政真想喝口汽水喷伯父一脸:“那就不用了,前两年堂婶去我家,与夫人颇有些缘分,不如就住她家吧。反正我们这一家都在京里,回乡的日子屈指可数。” 刘宪延一噎,他是想着,原来的祖宅刘政若是能休整休整自然是好的,确实也有些陈旧了。 哪个衣锦还乡不休祖宅的,刘政反正不常回来,最后便宜的还不是自己家。 看看整个乡里族里,只有他跟刘政最亲。 谁知道刘政就是个光棍,提什么去刘大花家住,那一家人家的茅草屋子能住人吗? 刘政还在催促:“不若伯父赶紧的吩咐下去,我家夫人在车上几日了很是劳累。” 言外之意就是,既然知道我们来,巴巴的带到议事厅来。 难道不该先让到家里休息休息,再会会亲吗? 到议事厅来是什么鬼?摆架子也不是这么摆的,这个伯父做事总是不在点子上。 也难怪从一个小娃娃手里,都抠不出半分的家产来。 刘政抄着手板着脸,气势有些疏离冷清,就有长老坐不住。 “侄子先找地方休息去,若不愿意去你伯父那,就去我家也行,客房还是能挤出来的。”说话的是刘政的另一个没出两服的堂叔刘宪亭。 刘宪延正要说“成何体统”,哪有亲侄子回家不住亲伯家住堂叔家的。 然而刘政已经眯着桃花眼裂开嘴露出了大白牙:“好呀,早听闻堂婶做的醋鱼最好吃,正好尝一尝。” 说着话就上去拉着刘宪廷往外走,不再理会自己的亲伯父。 刘宪延气的鼻子冒烟,眼睁睁看着刘政和刘宪亭出门去。 另一个长老年纪大些,辈分也长,不忍看刘宪延那副样子,语重心长的劝:“你呀,就是目光太短!刘政还是以前的刘政吗?那是当朝的翰林编修!” “翰林院那是什么地方?直达天听,朝廷的智囊团。你跟他摆架子?你是他爹还是与他有恩?还不趁着现在休整关系,以后你家几个孙子,是不是要求他照应?” 刘宪延听的脸色发黑,有些不虞,那位长老见对方还是不清楚,索性闭上嘴巴往出走。 刘政跟着刘宪亭走到外面甬道时,玉萱已经下车跟围上来的婶婶们说话。 乡里人家不太讲究男女大防,纷纷好奇的围了上来,抹着玉萱的马车看。 玉萱在车上也是憋的慌,干脆走出来与大家聊天,也显得亲近。 当初去京里闹的刘太太也在人群中,见刘政新娶的夫人竟然是当初那个她误认为骗子的小姑娘。 刘太太一阵心虚,就像溜出人群往家走。 偏偏玉萱眼见,谁都不认识就认识她,开口叫了声:“婶婶往哪里走?不认识我了吗?” 刘太太硬着头皮转过身:“认得认得,侄媳妇一向可好?” 有人就问:“你怎么认 270苦主 玉萱正觉的自己也近墨者黑,有些没有风度的时候,刘宪亭走过来驱散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他有些不敢去看衣着华丽犹如仙女般的玉萱,只对刘政道:“带上你夫人跟我回家去,我让你婶子做醋鱼。” 刘政背着人给玉萱飞了个媚眼,玉萱一偏头装作躲闪的样子。 这还是在路上跟刘政学的,竟玩些新花样。 刘政笑眯眯的请玉萱上了车,跟着刘宪亭去了他家。 之所以愿意跟刘宪亭去,一是因为当初刘宪亭一家还算老实,没欺侮过他。 另一点就是他家人口简单,日子殷实,能给玉萱收拾个舒坦的地。 更关键的是,久闻堂婶的醋鱼做的一绝,一直没机会尝一尝。 刘宪亭家,是个三进的小院,这在乡里,已经算是富裕了。 家里有子二人,仆从四个,人口倒是真的简单。 刘宪亭催着自己的夫人荣氏,赶紧的把跨院收拾出来给客人住。 他说道:“能尽快收拾出来的就是个跨院了,大门一关自成一天地,很是幽静。” 刘政很满意,笑:“有劳堂叔了。” 荣氏极为热情,陪着玉萱去跨院里看了一圈,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又听说刘政和玉萱想吃她做的醋鱼,马上起身去了厨房。 刘政在前面与刘宪亭说话,玉萱就立在跨院里,唤了青棋和李嬷嬷几个帮着收拾东西。 刘家仆人总共四个,两个是随着荣氏去了厨房,余下的在前院伺候茶水,只一个年纪中年的婆子忙前忙后问玉萱这放哪那放哪。 玉萱听她口音不似本地人,问:“你哪里人?” “蜀地的。”婆子道。 玉萱奇怪:“蜀地?你是怎么到这里来作工的?” 刚才荣氏就已经介绍了,家里这几个仆人都是短工,也就是说签的是短契,做满几年就可以回家了。 她也知道除了权贵和富豪之家,才豢养的起家奴,乡里小民都是签写短工来用。 可是眼前这个婆子,明明不是本地人,大老远从蜀地跑来,在一个乡里富户家做仆人,似乎有些说不通。 果然那婆子说道:“我是寻亲来的,我那老头子会写手艺,跑出来给人家做工。每年都让人捎些银子回去。可是连着两年都没音讯了,同他一起出来的几个人也是同样没有消息。” 所以她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只有她的已经成年,可以做些工养活自己。 所以几个女人一合计,兑了些银子给她,让她做代表出来寻亲,是死是活总有个消息。 她只知道最后一次,老头子来口信说是去京郊给人修牌坊,之后就没了消息。 她一个老婆子不识路,走偏了,跑到了这江南小镇。 手里又没银子,于是边打短工边寻机会去京里。 当她说道京郊修牌坊时,玉萱心里已经一沉。 再看看婆子满怀希望的脸,以及因为长途跋涉的艰辛而有些瘦弱的身子,玉萱眼睛有些发酸,说不出话来。 那婆子又说道:“我本家姓赵,夫人叫我赵婆子就好。那个...” 赵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听说夫人是从京里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能不能带上我?” 跟着这位贵夫人走,应该不会迷路吧。 玉萱张了几次嘴,终于发出了声音:“...好!” 不知道大伯当初下手时,可想过那些匠人也有盼着他们归家的妻子儿女。 玉萱从没有如此刻一般,恨过安庆江睦霖一家。 当初算计安氏时,她没有恨过,只是怨;大伯勾结土匪清洗江家大宅时,她也只是震怒。 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在一个下人面前深感无力,对大伯充满恨意。 玉萱只感觉有些不敢去看赵婆子的眼睛,不敢面对这位还不知道家里的顶梁柱已经遇害的单纯婆子。 因为赵婆子,荣氏做的醋鱼玉萱一点味道也没吃出来,只笑着说好。 回到自己屋里,刘政问:“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可是思念家里?” 玉萱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说了赵婆子的事情。 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大伯怎么做这种孽?祖母和大房一家总是能不断的挑战我的底线。” 刘政没想到会在自己族里遇到江睦霖的苦主。 江睦霖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他抱着无声哭泣的玉萱,劝道:“这事从长计议...” 玉萱却抬起头,坚决的说道:“不!我要把赵婆子带回京里去,交给哥哥,让他亲自去揭发大伯的罪行!” 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若真是被李按察使捅到朝廷上,圣上震怒是一回事。 那牌坊是江睦桐请的,父亲如今如同废人,皇帝是看着淮阴侯的面子给了个太保之位。 事情闹出来,作为淮阴侯的岳丈,江睦桐许是没什么事情,可是这把火肯却会烧到前程刚刚开始的江世垣身上。 江家三房何其无辜,都被算计成这个样子了,分了家还要受大房牵连。 玉萱恨的咬牙切齿,前世哥哥被江老太太和大伯算计的出族,前程尽毁。 这辈子以为无碍了,兜兜转转还是坏了哥哥的前程,冥冥之中真的有支手在操控人的命运吗? 且不论这个了,眼下为难的是:此事若是被别人说出来,江家就太被动了,无论做什么都是不会被人原谅。 只有让江世垣带着赵婆子亲自去揭发,才有一线可能抱住京里的三房。 只是哥哥的仕途,怕是到头了。 玉萱心里沉闷的无法释放,却又没有其它计策想的出来。 刘政沉吟半响,这种方法虽然冒险,可也是断尾求生、死而后已的好法子。 若不如此,看玉萱这心善的样子,后半生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身为江家人,身边亲族做了十恶不赦的罪行,若是视而不见,不是玉萱的性子。 他叹口气,将玉萱紧紧抱在怀里,心里盘算着赶紧回京去,别让按察使抢在了前头。 李改改信上说,她是瞒着父亲写的,希望玉萱能早点想出办法。 李保全的性子刚正不阿,不会去考虑什么情面不情面,况且他与江家本就没什么情面。 刘政等玉萱哭着睡着了,写了封信派人给江世垣送去,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希望他能早日拿出个章程。 271拉拢 许是昨晚哭着睡着的,第二日玉萱一醒来,就感觉眼睛涩涩的, 她唤过青棋拿来铜镜,果然眼睛是肿的。 主仆赶忙拿着新提上来的井水敷面,一炷香的功夫才消了肿。 时间就有些晚了,刘政安排的紧,想着今天去坟上拜祭了祖宗,就赶紧把玉萱的名字记在宗谱上。 住上两日,叙叙旧,就赶紧的回京把赵婆子的事情给办了。 如今时间紧迫,竟不能好好带着玉萱边走边逛了。 刘政对宗族,其实也没多大感情,只是记名这件事,非作不可。 只有玉萱名字上了宗谱,才算是他正儿八经的嫡妻,否则哪天刘宪延拿着这种事情说嘴惹事,也是件恶心到家的麻烦。 他怕吵醒玉萱,早早起来绕到田头走了一圈。 自家的地,早在他父亲的时候就典给了伯父,自家的祖宅,看那院墙,也朝着隔壁大伯家延伸过去了。 跟着出门转悠的来兴愤愤:“欺人太甚!爷,您现在好歹是京官,为什么不住回自己家?咱又不是没地方,大老爷总不会不让您回自己家住。” 刘政冷哼了一声,他就是不愿意回去住着。 即使原身,对这里也没打多的牵挂。 小时是随父母住在杭州城的,只是父母双亡后无依无靠,年纪尚小,才回乡里族人处。 可就是回乡的那几年,刘政受的什么罪他不知道,原身被打死他才又机会穿过来倒是真的。 醒来后整合自身资源,发现其实不算太惨,这才联络了散落各地的忠仆,攀上了京里的远房亲戚。 如今他是京官不假,可是原身在读书上是不行的,也得亏了他古文底子强,硬啃下了四书五经。 若还是个普通商人,刘宪延怕是更加多份。 就算现在,刘政衣锦还乡,刘宪延不还是摆着长辈的架子,等着他去家里拜访吗? 刘宪延不是他亲爹,对他不管不问,甚至背后挑唆人找他麻烦,这些事情刘政是放不下的。 祖宅他愿意占着就占着吧,刘政不屑去争那些没意义的东西。 倒是以后他拿着不孝说嘴时,刘政可以拿祖宅做退路,将他一军。 刘政想想停停,赶在早饭前回了堂叔家里。 玉萱已经坐在堂屋里同荣氏聊天。 “昨天看那赵婆子不似本地人,我多问了几句。原来是上京寻亲走错了路,婶婶若是不嫌弃,等我回京时不若把她带上,也算善事一件。” 玉萱笑着对荣氏说完,回头看了青棋一眼。 赵婆子本就是短工,若是要走,结了工钱就是,对于荣氏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现成的人情,哪有不做的道理,因此荣氏说道:“侄媳妇真是个善心的人,那婆子也是可怜,寻亲是走错了方向,跑咱们这里来了。身上盘缠花光了,只好给人做些粗活争点路费。” 话音刚落,青棋就端上了一封银子,荣氏不解其意,赶忙站起了身:“侄媳妇这是做什么?” 玉萱也站起来,拉着荣氏重新坐了,笑道:“好好的把婶婶家的仆人给带走了,这是我的补偿。回头婶婶拿着银子买两个丫鬟使。” 荣氏哪里敢要,刘政侄子如今是京官,昨个听刘太太说娶的媳妇是侍郎的千金,都是传说里的人物。 她忙推辞:“赵婆子是短工,现结的工钱,哪里就说得上损失了,这银子我不能要。” 玉萱暗想,族里人也不是都看见银子走不动的。 路上听李嬷嬷讲苦,背后其实都是刘政的亲伯父刘宪延捣的鬼。 也是,只有亲伯父,才有理由和借口去夺人家的家产不被指责。 回来一天,昨日接他们的刘海,眼下惶恐的荣氏,都还是知道进退的人。 玉萱态度更加的诚恳,将银子推给了荣氏,又命雁书和墨琴去把带来的土仪拿来一份。 “婶婶若是再推辞,我可就不在这里住了。”玉萱用有些撒娇的语气说道: “本来我们是有宅子的,偏来打扰了婶婶一家,已经说不过去。若是不让我做些什么,我心里过意不去。其它的我也不会做,手里就是有些银子,婶婶就收下吧。” 荣氏在心里砸吧了下嘴,啧啧,手里就是有些银子,可见刘政娶了个多有钱的媳妇。 她又听玉萱叹了口气:“说起来,我真的很想随着夫君看看他从小住的宅子,昨个问起来,他偏偏面色不虞。我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没敢再问,婶婶可是知道的?” 荣氏刚想接银子的手顿了一下,原来这侄媳妇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么问,明显的是打着把刘宪延这个亲伯伯踩下去的主意。 想想以前刘宪延做的那些个事,又听闻京里的贵女面上和善,动起手来很是辛辣。 荣氏态度恭敬不少,答道:“唉,都是一团旧账。族里其它人,也是看不惯的,可是你伯伯是族长,谁敢忤逆他?” 荣氏有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成家,另一个半大不小没个营生,又不爱读书。 正好刘政想带几个人出去帮忙看着铺子,偏偏刘宪延拦着不让族里人去。 又不是他家的东西,偏看着像割他的肉一样,不让族里其它人染指。 为此,族里闹的不可开交,事关自己的利益,哪一个肯让步? 一来二去,要带的人还是没有选下来,铺子也还在刘政手里牢牢握着。 暗地里刘宪亭嘀咕过,这个刘政侄子不是个善茬,很有些手段。 如今光看他娶的媳妇,也是个胸有沟壑的人。 玉萱端起茶抿了一口,见荣氏态度变得更加恭敬,心里有些满意。 正巧雁书和墨琴把土仪拿了过来,她站起声指着放在屋中央的一堆东西,笑:“京里说起来还不如咱们乡里呢,什么都没有。我只捡着有名字的店铺,给婶婶带了些能放的点心和京里流行的首饰。” 荣氏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已经很是惊讶,又听玉萱说是京里有名的点心,还有首饰,哪里不欢喜。 心里更下定了主意,就跟着刘政一家子,人家手指缝里漏出的,都比她家半年的收成多。 272分裂 雁书和墨琴帮着荣氏把东西收了。 荣氏看着两个丫鬟感叹:“侄媳妇身边的人都是这么伶俐漂亮。” 听说这些大丫鬟的月银,一个月二两银子呢。 也难怪只有权贵和大富人家养的起家奴,像他们家,也算是富户了,请的帮佣也不过一月一串铜板。 他们也想买个签死契的仆人,可是那身价听了都咋舌。 玉萱身边不但跟了四个大丫鬟,还有伺候的小丫鬟,再加那跑腿的小厮,前呼后拥的看的族里人议论纷纷。 昨个李嬷嬷还给众人说,侄媳妇用的手炉,是皇后娘娘亲次的。 我的乖乖,身上沾着仙气呢,刘政侄子真是好造化。 荣氏一边感叹,一边收拾东西,刚收整利索,刘政跟着刘宪亭就进来了。 “长老们都安排好了,上午先去祭祖,把侄媳妇的名字记到宗谱上,中午乡里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侄子日程紧,做完这些事情,咱们不如就把带走的人定下来。” 刘宪亭边走边说了计划,以前是想跟着刘政去看管铺子,可是刘政做了京官,若是混到府里做个管事。 都是亲族,肯定比外面请的、买的,更便利。 刘政也是想着赶紧办完事回京,对族里这种安排也算满意。 一抬头,玉萱站在堂屋里微笑着看他,心里顿时柔成一汪水。 真好,回家有媳妇等着。 玉萱先向刘宪亭行了一礼,这才走向刘政:“今天咱们做什么?” 刘政就把族里的安排说了一遍,玉萱点头,又问:“要不要去大伯家里走一趟?来了还没去拜访呢。” 刘政眯了眯眼睛:“不急,跟着族里安排走就是。” 这个时辰了,刘宪延身影还没出现。 昨天玉萱住进来,沾亲带故的婶婶堂姐妹都来了,偏偏亲大伯家一点动静也没有。 带的东西,玉萱分了个差不多,今天又把刘宪亭的给了,就只剩下不多的在车上了。 荣氏收拾东西时,专门从车架旁饶了一圈,看样子也没多少东西了。 让刘宪延那一家子作,刘政侄子发达了,他们还看不清形式,以为还是以前随打随骂的小子呢。 刘宪延在家里等了半响,也没见刘政夫妇过来,面色已经不好。 偏他的媳妇侯氏,不停的唠叨:“昨天隔壁刘老二家的都拿回家一堆的东西,还是之前得罪过侄子的。你说咱们家收到的会不会更多?” “多个屁!到现在也没个影,明着不想认我这个亲伯了。”刘宪延没有好气。 偏偏门外来了个本族的小孩,按辈分该叫刘宪延一身爷爷。 “六爷爷,族里说一会跟着八叔八婶去祭祖,您赶紧的出发。” 刘宪延在族里拍老刘,刘政在他们那一辈排行八。 小孩子的一番话差点没让刘宪延吐血:“谁这么安排的?”他这个族长怎么不知道? 小孩流着鼻涕摇摇头,顺手拿了桌上一块点心,吃着跑了。 侯氏面色不好:“什么意思?拿咱们族长家算什么?经过谁同意了就这么安排?就不把宗谱拿出去!” 可是宗谱又不在她们家,而是放在祠堂里供着,不是刘宪延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个族长当的越发没有威严了,刘宪延狠狠的想着,族里人因为刘政扔出的一快饼,已经对他有些不满意了。 都是群没见识的东西,刘政那块饼,谁真正摸着了? 他坐着没动,一炷香的功夫又有一个晚辈小孩来请:“六爷爷,快去吧,都在祠堂里等着呢。” 刘宪延再也忍不住,啪的摔了一个杯子:“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侯氏也跟着叫嚷,他家的小儿子当时打刘政打的最凶,也跟着看不惯了。 捋着袖子就去祠堂找刘政麻烦,结果没多大会就哭丧着脸回来: “爹,刘政那小子带着一队的亲卫,我还没走到跟前就被甩出了。长老们还说,族长之位本是长老们选的饿,若是您实在不愿意干,他们重新再选一个就是!” 刘宪延的脸黑成了锅底,刘政真是好手段,才来一个晚上,长老集体叛变了。 族长之位哪里就那么轻易让的,每年手里的祭田都是一笔好收成,更不要说外出子弟往族里交的那份银子了。 形式逼人强,刘宪延最终站起身,带着家眷去了祠堂。 他到时,众人已经决定出发去祖坟了。 刘宪延到了地方,长老们也是一点头,辈分上谁也不差他,自然也不客气。 刘政倒是春风拂面的,亲热的给他打了个招呼。 侯氏望向女眷们簇拥着的玉萱,果然是京里的贵女,一举一动都是风雅,听说还是刘阁老做的媒。 刘政那小子倒是好运气,侯氏有些酸酸的想着,不自觉的也走过去叫了声:“侄媳妇。” 玉萱一回头,有些陌生的看了侯氏一眼,先微微屈了个膝,问:“不知是哪房的婶婶?” 周围就有人笑,刘太太自觉跟玉萱熟一点,就说到:“这是你亲伯母。” 玉萱自然知道是刘政亲伯母,她就是要问一问,给个没脸。 果然侯氏脸色有些涨红,刘政毕竟身份不同,她这个长辈一无恩情二不是亲妈,确实也摆不起架子。 玉萱笑着又行了一礼,只说了一句:“原来是亲伯母。”便再无二话。 刘政既然叮嘱不要与刘宪延一家太亲,只与族里其余人交好,那就夫唱妇随的好。 接下来的程序,再没有一点差错。 有妇人求到玉萱面前,想着抬举抬举自家的娃,玉萱笑着推给了刘政。 刘政挑了几个,其中还有那刘海和荣氏的小儿子,只说先去铺子里,做的好了,以后府里用人也能帮扶。 被选上的都欢天喜地,没选上的也不沮丧。 因为刘政直接给了银子,准备办个族学。 刘氏一族,读书出来的太少,以后培养几个人才出来,也算为原身做了件善事,以后投胎个好人家一世安稳。 族学这件事,刘政交给了刘宪亭去做。 家家都有了盼头,刘宪延还要说什么,那就是族人利益而不顾了。 刘宪延族长的位置,越发的尴尬。 然而这些刘政就管不了了,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 再说,赵婆子关系到舅兄的身家性命,还是早点回去才踏实。 273物证 闲话少叙,刘政安排好族里的事情,就急切切的带着玉萱和赵婆子一等人回了京城。 安庆时毕竟之地,路上玉萱不知道该怎么给赵婆子说他夫君已经遭杀害的事实。 几次要开口,又都咽了回去。 改改信上只说大伯勾结土匪害了那些人,可是尸体具体埋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贸然的说人家夫君死了,任谁也不会相信的,说不准还把她当成骗子。 可是看着离京城越近,赵婆子脸色光芒越显,期盼之情越发急切的样子,玉萱心里就难受的紧。 这一日终于到了安庆,来接站的居然是个个江世垣。 玉萱有些惊讶,江世垣的脸色苍白,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哥哥!”玉萱走上去,喊了一声。 江世垣缓缓抬起头来,却不去看玉萱,而是望向正在下船,有些兴奋的赵婆子。 他一接到刘政的信,就动身到安庆,隐在暗处查询江睦霖的蛛丝马迹。 自分家后,江睦霖一家好像隐居了一样,深居简出。 出行排场也不似从前,清减了许多。 江世垣拿着银子,派了个面生的随从,去江睦霖府邸找守门护院的人套交情。 一来二去倒是打探不少东西。 不过都是贾氏与妻妾争风吃醋,或者婆媳干架,一点新意都没有。 他颇有些头疼,知道事情过去太久,一些痕迹早被江睦霖打扫干净了。 就是那个土匪员外郎,也是碰巧按察使查贪腐案,才冒出来的。 江世垣差点要失去希望的时候,却有了些转机。 他发现江睦霖每到十五,都去青云山上的寺庙里烧香拜佛,然后去山后的林子里转一转。 江世垣心里一动,妹妹收到的信上,写的不就是那些匠人被害后,埋在了青云山下。 于是他留了心,悄悄带着长安跟着。 等到江睦桐回家后,他同长安带着铁锹等物,从江睦霖站的最久的地方挖起。 就在江睦桐的脚下,真让他挖到了东西。 一具已经腐烂的白骨,身上的衣衫已经腐化的一碰即碎,肉身早化为泥土。 江世垣腿一软,扶住长安勉强没有倒下,大伯真的坐下杀人的罪行。 “接着挖!”江世垣知道还有几具,也在这土下。 既然下了决心,就要把这些匠人全挖出来,江家做的孽,就让他来替这些冤死的人大白于天下吧。 长安果然又挖出几具白骨来,自己一看,头部都是钝器所伤,一击毙命,手法娴熟。 江世垣忍着恶心,命长安赶紧去叫人,把自己带的人全喊过来保护好现场,然后拿着自己的名帖去城里找官府报案。 他知道战县令爱财,没少收江睦霖的东西。 可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再判葫芦案了。 人命关天,除非他不想要头上的乌纱帽,才敢瞒下去。 玉萱到安庆的时候,正是江世垣已经装好尸骸,在官府备了案,准备回京里的时候。 赵婆子从家里出来,还从没这么舒服过。 跟着这位贵夫人,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身上还能有新衣服穿。 她兴奋的跳下了船,对李嬷嬷说:“我们那也有条江河,可是有水匪出没,说真的,我还真没敢做过船呢。” 正乐着,突然感觉又道悲戚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赵婆子忙转头。 一个年轻俊俏的爷正凝望着自己,目光很是悲切。 赵婆子自认不认识他,偷偷问了一句:“这是哪家的小哥?” 李嬷嬷就介绍:“是我们奶奶的亲哥哥。” 原来是舅爷,赵婆子一路熟悉了,又感激玉萱的帮助,上前热络的喊了声:“舅爷安!” 江世垣收回目光,同玉萱一样不知怎么开口。 他嗓子最近发干,说话不太方便,只点了点头,转身带着这些人停也不停就朝京里走去。 而安庆城里,江世垣留下了长安在战县令身边,看着他不许把这件案子往外传。 所以安庆的百姓,并不知道身边出了惊天命案。 路上,江世垣同刘一起骑在马上并肩走着。 他将安庆的事情给刘政说了一遍,道:“妹妹把赵婆子带来,我大抵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谓断尾求生,也不过如此了。 只有赶在按察使前面,由他把这件事翻出来,才能在皇帝面前留些情面,保住三房一家老小的性命。 刘政心情沉重,江世垣才学比江睦桐更甚,明明是个大有前途的好青年,堪堪被长房连累了。 果然宗族是个可怕的东西,在他来的那个时代,杀人偿命,罪不牵连家小。 可是这里,圣上一个不高兴,就要牵连全族。 当初杨阁老一家,男子流放女人没入教坊,那些平日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少奶奶们,如今辗转在教坊卖笑求生。 舅兄这个决定,不能说不好,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全他的声誉和府里众人的性命。 若只是个白丁,杀人偿命也就算了,可惜事关圣上钦赐的牌坊,这就是阎王爷头上动土了。 圣上本是旌表,如今你却给他弄了场骇人的命案,如何能不恼,皇家颜面何在。 “我想这,这件事先不让母亲知道,父亲那里我会一点一点透漏出去。” 江世垣说着自己的安排:“按察使的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我只能尽快的带着赵氏进京面圣。事关重大,圣上也许没那么快下处决。母亲我已经安排到庄子上了。” “妹妹自来大胆,一个人办了不少事情,如今既然嫁出去了,江家即使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罪及出嫁女,你看好她,最近不要让她出门,不要让她再插手这件事情。” 刘政点点头,看了看前面坐着玉萱的车架,暗自叹了口气。 回头他也要严加约束族人,这种平白被牵连的事情,实在是憋屈的很 若是江睦霖在眼前,刘政不保证自己不拿着剑刺上几下。 京城转眼就到,江世垣拿着从土里挖出的一个还没完全腐烂的鞋垫,终于鼓起勇气递给赵婆 274人证 赵婆婆手直发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家老头子,最是个拈酸吃醋的人,她给做的东西一律不允许别人触碰。 这个鞋垫本该是私密的东西,如今出现在这里,老头子怕是已经不再了。 果然江世垣接下来说道:“你的夫君,在雕刻好石坊后路上遭了贼人。”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难道说是自己亲大伯勾结土匪害了工匠的性命? 在出来寻人时,赵婆婆也猜测了最糟糕的结果。 可是一旦真的发生,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此刻她也顾不得当着贵人的面,当下腿一软坐在地上,捧着残存的鞋垫破片哭嚎起来: “你个狠心的人呢,说好干这最后一个活就回家陪我看孙子,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周围人听了,俱心酸抹泪。 玉萱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她有什么脸面去看赵婆婆呢。 本是出门挣些养老的银子,却把命丢在了安庆。 谁不是有妻有儿有家的人,大伯做这等恶事时,可想过工匠的家人儿女? 青棋红着眼睛扶起赵婆婆:“婆婆且起来,听六爷说完。” 赵婆婆声音小了些,却没有立时起身。 她把鞋垫捂在怀里,泪眼婆娑的去看江世垣。 这位贵公子既然拿来东西找自己辨认,定是知道凶手的。 江世垣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尸体我已经找到了,只是凶手我心里有所怀疑,可是眼下的证据却还不足以指正。” 若是李大人自东北回来,带着那员外郎杨东的口供,自然是能定大伯江睦霖的罪的。 可是整个江家就拖进去了。 他既然主动请罪,必然要把三房给摘出去。 可是又有什么人证和物证能证明三房的无辜呢? 杨东为了找人垫背,说不得就把整个江家给咬死呢。 玉萱跟着赵婆婆哭了一场,脑子有些转不动。 她见哥哥面露难色,有些不解:“哥哥是为难什么呢?这等骇人听闻的惨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江世垣别过脸去:“回头再说。” 他命人将赵婆婆扶到自己准备的车架:“婆婆且跟我回去,我护你周全。只是用到婆婆的时候,还请婆婆配合。” 赵婆婆有些胆怯,穷苦之人,老头子死都死了,看眼前这位贵公子像是要为自己做主的样子。 但是出来时,也有相亲说起京中贵人草菅人命的,莫不是眼前这位与凶手有关系,要把自己灭口? 赵婆婆心思一转,坚决不跟江世垣去。 江世垣没想到对方竟然拒绝,有些无奈的望向玉萱求助。 “婆婆,事情有些复杂。不若您先跟我哥哥去,您家人的冤屈,我们定会帮你真相大白的。” 玉萱亲自扶起赵婆婆,脸色还挂着泪痕。 赵婆婆见这位年纪尚小却可亲的贵夫人也这么说,心里一横。 反正是出来寻人的,当初就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既然有消息了,总要给老头子伸了冤,回去也好给那些还等着家人回去的乡亲一个说法。 “既然夫人这样说,我就跟着去。”赵婆婆道:“不过,夫人也不要坑我们乡下人。我回不去,后头还有好多家女眷,会一个接一个的出来寻人的!” 话外的意思就是,你们不要坑我,我死了,后面还会有人出来寻的! 玉萱点点头,看了看青棋。 青棋把路上给赵婆婆准备的衣裳鞋袜一起送上,扶着赵婆婆上了车。 玉萱这才又看向江世垣,刚才一时转不过弯,这会却想了起来: “哥哥是不是怕三房摘不出去?” 江世垣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玉萱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可以提供给哥哥。” 大房的江七,不是已经被她们送到边境去了吗? “江七当时吞吞吐吐,我想着即使她不知道事情,也是知道秦嬷嬷和江六是因为牌坊,而被杀人灭口的。这岂不说明咱们三房并不知情?” 江世垣听了,连连点头:“我这就派人去把江七抓来!” “还是我去吧。”玉萱道:“江七具体在哪里,姐夫知道。当初是我求姐姐、姐夫把江七送走的,自然是我去求来。” 玉菁本就不耐烦管江七的事情,若是哥哥去了,不小心说漏嘴,又是一场风波。 江家本就欠淮阴侯一个情,若是再为此惊动淮阴侯,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想。 江家的事情,还是江家来解决的好。 江世垣似乎知道妹妹的想法,也没有拒绝,转身向刘政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带着赵婆婆的车架朝另一条路走了。 玉萱皱了皱眉头,哥哥这是不愿意同自己多呆,许是不愿意自己再牵连此事? 刘政走到她身边,搂住玉萱的肩膀:“舅兄这是要自己担起担子。” 玉萱没有说话,是时候把江家三房的事情放手给哥哥了。 无论命运如何走向,她对江家三房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我们也回去吧。”玉萱抬头:“我还要去找姐姐,尽早的把江七寻来是正经事。” 刘政点点头,扶着她上来了马车。 然而玉菁对玉萱的来意支支吾吾,并不给个准话。 玉萱有些着急:“姐姐莫不是当初就没把江七送走?” 玉菁抱着小世子,左顾而言他:“你不是来看你外甥的吗?宝贝,有没有想你姨姨?” 小世子奶声奶气:“想。”说着就伸手让玉萱抱。 玉萱却是没有心情的,强笑着对小世子说:“乖,姨姨从乡下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让青棋带你去好不好?” 果然玩具的诱惑更大一些,小世子开心的随着青棋出了屋子。 玉萱这才走正色道:“我有一个要紧的事情需要找江七,姐姐莫要再回避了!江七到底去了哪里?” 玉菁见瞒不过,只好说道:“当初是送她去边境的,谁知道到了地方,她见那清苦。没等待上半年,就偷了你姐夫下属的银子,悄悄跑了。” 275圣意 玉菁追问到底出了何事。 乐文移动网 玉萱看看玉菁隐隐有些显怀的肚子,到底没有说出实情:“我想起一件事情,需要找江七对质。既然她跑了,那就跑了吧,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顿了顿,又道:“你这胎反应可还厉害?” 说起胎儿,玉菁似乎兴奋了些:“这胎没有折腾,吃得好睡的香,都说这是个乖姐儿。” 姐妹两个就着养孩子的话题,又说了半天。 玉萱望着姐姐幸福的发光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她想起前世姐姐被算计,嫁给了袁春。 也是一样的吃喝玩乐,不把袁家放在眼里,但是眼角纹路却是早早有了。 看见姐姐浑然不觉江家的灾祸,玉萱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姐姐本就不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在淮阴侯府有小侯爷护着,日子过的滋润。 江家那团乱麻,姐姐不受其苦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操心呢。 想到此处,玉萱心里轻松了些,直坐到天色暗黑,这才起身回家。 长安还在刘府里等着消息,与长春坐在门房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跟着江世垣出了趟差事,长安心里有些不安。 那些深埋地下的白骨实在是惨不忍睹,三房这次被连累的狠了。 “也不知道姑奶奶能不能带回江七。”长安说话时,瞥了一眼门口立着的江一等人。 也是巧了,玉萱手底下正好排到江六就没了。 听说大房庶女也是按年级江一江二排下来的,这样一想,大房做的孽还真不少。 可惜老爷在江家最小,走上仕途时,大老爷已经定性了。 这次三房不死也得元气大伤,再出头也得多少年以后了。 长安叹了口气,幸亏罪不至出嫁女,好歹两位姑爷在朝中,能出分力。 长春也知道大房做的事情,跟着叹口气,没有接话。 玉萱的车架,已经进了门庭。 长春忙跑上前牵住了马车。 玉萱伸手掀起帘子,见长安也在,知道他是来等信了,叹了口气。 该是江家三房的命数了,她道:“长安回去吧,江七怕是找不到了。” 之后玉萱再没多什么,为什找不到,去了哪里,全没交代。 然而长安似乎明白,也没有多问,只带了家里安氏和江睦桐几句关切,便回去了。 江世垣上本时,也就没有提江七这一茬。 他还没有资格上朝议政,是托了刘政直接递了折子,没有通过内阁。 皇帝在上书房接过折子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政一眼。 刘政硬着头皮解释:“事关重大,还请圣上看过折子再问。” 皇帝挑了挑眉毛,江世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绕过内阁,托着姻亲偷偷递折子。 他没有多问,懒洋洋的打开折子,里面内容却把皇帝惊了一下。 好在皇帝装深沉装习惯了,内心再是澎湃,面上却是一丝不露的。 “折子上可是真的?”他合上折子,不温不火的问刘政。 刘政心道,果然是从小培养起来的皇帝,泰山压顶也不动声色,这一招他得好好学。 因此听皇帝问,刘政也四平八稳的回答:“句句属实。因为事关人命和圣上亲自旌表的牌坊,舅兄拿不准主意,特意上表请圣上裁夺。” 刘政犹豫了一下,又道:“舅兄也是想主动告发了大伯一家,保住自家的性命。” 皇帝听了他这一句,轻轻笑了一下。 这倒是句大实话,不过探花郎使出这一招,与名声有亏,仕途上怕是到头了,不知道他们可知道? 不过...皇帝看了看立在下面的刘政。 江睦桐别的本事没有,考试和找女婿的本事却很让他佩服。 一个是正受宠的爱将,一个是他看好准备留给孙子的顾命。 也好,江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等事,也算他江山的福气。 儿子体弱,孙子年幼,淮阴侯正值壮年手有兵权,刘政看上去青涩,但是见识不一般。 江家有个探花郎,学识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因为此德行有亏,皇帝还真不敢继续用与江家有关的臣子了。 皇帝把折子放在了案几上,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并没有说放不放过江家三房,也没有对江世垣的处置和停职。 就好似约了与人喝茶那么简单,轻描淡写的就让刘政下去。 刘政还想张口问一问,可是转念一想,许是皇帝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毕竟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商人,做的事情却要牵连当朝探花郎。 案子爆发后引起的连锁反应,皇帝还要细细考虑一番。 刘政自觉又多学了一招,恭敬的朝皇帝行了一礼,才慢慢后退着出了上书房的门。 皇帝待他出去了,重新拿起了那本折子,站起身朝明华皇后的寝殿走去。 明华最近很是犯愁,眼看着皇帝年纪大了说好的退居二线把政事交给太子。 可惜太子少时受过惊吓,身子骨太弱,不是长寿之相。 孙子年纪尚小,才刚入学,皇帝精心挑选了一批官员和内阁。 然而谁能知道这些人以后会不会心大? 这下好了,他看好的两个臣子,岳家偏偏德行亏损,管他是不是冤枉的,他说亏就是亏。 即便把孙子托付给他们,怕是朝廷大员们心里也不服气,正好互相牵扯着平衡朝政。 刘政毕竟太嫩,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 他这才刚出了上书房的门,就有同僚过来拉住他:“圣上又找你聊天呢?可以呀,眼看着要成为圣上新宠了。” 同僚沈复颇有些羡慕的说道。 这家伙真是命好,有个前阁老叔伯,又同淮阴侯结了连襟。 如今圣上时不时留他谈谈心,要发达的命呀,可得好好搞好关系:“走走走,听说翠花楼新来一个姐儿,带你见见世面去。” 刘政一听,哪里肯去,然而沈复又叫上几个同僚,连扯带架把刘政绑了去。 # 五一小长假,哪也没去,就在家码字码字码字@-@亲们,明天依旧五章,最后五章。 你看或不看,我都更完,爱咋咋地,我已经放飞自我了。 276礼物 刘政还从来没有那么晚回来过。 到家时,玉萱已经换了寝衣准备躺下。 听到门外有动静,等了一会却不见人进来,玉萱问青棋:“可是爷回来了?” 青棋出去看了看,门口的草儿笑道:“刚才爷满身的酒气,怕熏倒夫人,去书房里的净房洗漱去了。” 青棋原话回禀给了玉萱。 玉萱也笑了笑,倒是心细。 她想了想,自打成婚一来,刘政一直是赖在她屋里的。 书房里并没有备太多洗漱的东西。 于是玉萱拿了皂角等物,披上件外套,亲自往书房送去。 刘政匆匆涮了涮自己的嘴,心里有些懊恼。 那帮同僚真是过份,拉着他竟然去吃花酒。 以前他也跟着去过,可那还不是没喜欢上玉萱吗? 如今娶了媳妇了,要从一而终,再不能招蜂引蝶。 虽说古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在没穿来之前他也畅想过穿到古代左拥右抱。 可是毕竟受现代教育的侵染,真穿了过来天天想着出人头地,与女色上倒不上心了。 而且对玉萱动心后,身为现代男人婚姻忠诚的情绪就上来了。 再说了,妾通买卖,那些丫鬟、姬妾怎么能同夫人比? 不谈情就上床,刘政自认还没种马到那种程度。 花楼里的姑娘,更是沾都不想沾,谁知道多少人上过。 他从净房里出来,冷不丁看见玉萱坐在外头,吓了一跳。 难道夫人知道什么了? 他有些做贼心虚的走上前,问:“萱萱怎么过啦了?晚上冷,这里什么也没有,别冻着。” 玉萱笑着站起身:“本想给你送点皂角什么的,看你在里面不出来,想着你也不缺。我就在这里坐着看你写的字。” 说着抖了抖手里的纸张。 灯光下玉萱斜挽着个发髻,脸色犹如白玉。 因为晃动,宽大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一段藕段似的白胳膊来。 刘政看着,就想上去咬上一口。 他心里一动,上前抱住了玉萱,附耳说了句话。 玉萱脸色羞的通红,扭着身子要挣扎开。 刘政被她一挣扎,心里更加荡漾,手就直接滑到了玉萱的衣襟里。 玉萱轻声道:“这是书房,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带的画册上,花园里葡萄架下,不都可以吗?”刘政手里揉搓着,就抱着她往桌子上去。 两人从书房出来时,玉萱不敢抬头去看门口青棋和雁书的眼睛。 好在天色已经暗了,她们也看不清玉萱脸色有多红。 刘政牵着玉萱的手,走到正房门口,转身对身后的丫鬟道:“你们都回去吧,屋里不用人伺候。” 这也是刘府的常态了,刘政似乎并不愿意太多人围着伺候。 只要他在屋里,必要把丫鬟们清出去的。 青棋和雁书习以为常,于是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刘政转身把房门一关,重新抱住玉萱:“要不要我给你洗一洗?” 玉萱放弃了挣扎,索性撒娇道:“你抱我过去?” 刘政眼睛立时眯成一条缝,一用力把玉萱横抱起来。 玉萱在浴盆里又被他折腾了半宿,第二天醒来时就有些没有力气。 偏偏门外青棋有些气愤的走进来伺候:“夫人!外面来了个轿子,说是送给爷的礼物!” 门房传话时,面色为难,青棋专门出去看了看。 她知道男人们之间有送歌姬舞姬的习惯,可是自家爷和夫人才成亲多久! 来人只说是昨天刘政喝花酒看上的,主人见他喜欢,索性买来送给刘大人享用。 青棋一个奴才,做不得主,只好走进来给玉萱禀报。 玉萱闻言,也顾不得身上的咬痕,瞬间起身:“谁送的?” 青棋脸色一红,忙拿了见衣服给玉萱披上:“夫人莫着急,定是爷的同僚开玩笑。夫人不收就是!” 玉萱耐着性子收拾整齐,忍着怒气上了妆,扶着青棋就往外走。 这才成婚多久,就有人给刘政送女人来了。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一想昨日温柔的刘政也要对着另外一个女人那样,她心里就不舒服。 身旁的青棋还在说着:“如果实在退不出去,不过是个玩意。回头夫人交给奴婢,看奴婢怎么收拾那个贱婢子。爷不是那种花心放浪的人,定是那些同僚胡闹的。” 絮絮叨叨的,她们就走到了会客的花厅里。 花厅里是玉萱婚后重新布置的地方,猩红的地毯铺在花砖之上,当中的摆件虽然颜色不显,却看的出是个值钱的宝贝。 花厅当中背着门,立着个身体适中的女人,正在仔细打量厅内摆设。 青棋有些不痛快,喝道:“谁把人带到这里的?主子会客的花厅,岂是猫啊狗啊可以进的!” 外院的丫鬟都是刚买来的,有些闹不清楚也是正常。 来人把轿子放下就走了,下来的姑娘衣着华丽,态度傲慢。 谁也没告诉她们这些刚进府的丫鬟,来的人是做什么的。 因此便把人领到了花厅等候。 谁知道青棋姐姐真的发了火,都有些惶恐。 来人在青棋出声时,已经转过了身,抬头一看见玉萱,脸色立时苍白。 玉萱却笑了:“还说找不到你,谁知道你竟然自己来了。” 她吩咐一脸震惊的青棋:“去问问谁把人送过来的,我要好好谢谢他!” 然后玉萱走进了花厅,在上首坐下,笑问来人:“噗!还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没想到竟然被人卖到了花楼里。早说你就是这个命,我还费劲救你做什么!” 来人正是跑不见人影的江七。 江七当初偷了银子偷跑出来,没想到没有经验,落到了拐子手里。 被十两银子卖到了花楼做小丫鬟,伺候那些红馆。 后来因为自己嗓子好,被老鸨着重培养,如今也算小有名气。 辗转到了京里,昨天才刚开业就被人赎身送到了这里。 满以为不用在卖笑为生,可以做个享福的妾了,谁知道竟然送到了玉萱家里。 玉萱如今高高在上,江七知道躲不过了,噗通跪在了地上:“求姐姐饶命!” 玉萱笑:“你做了什么需要我饶命的?” “我...”江七咬了咬嘴唇:“我不该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偷跑出来,接过被人卖进了花楼,负了姐姐一片好心!” 她是真的后悔,当初被嫡母卖到那地儿,本就没有希望了。 是玉萱把她救了出来,她不该嫌弃边境清苦,又偷跑出来。 花楼里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每天辗转于不同男人身下。 遇到温柔的还好,遇见那有特殊癖好的,简直是生不如死。 如今她只求着,玉萱看在姐妹的份上,能收容自己。 277自投 然而上首的玉萱却不这么想。 江七失而复得,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这江七也传承了大房的自私自利,怎么让她乖乖的听自己话,做大房的污点证人,着实要费些脑子。 玉萱望着江七,一时有些失神。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深闺里的女子。 因为有些前世的记忆,慢慢的护着父母家人的周全。 若说做的多好,还不至于。 刚开始,还不是在老宅的步步紧逼下,学着母亲一忍再忍。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圣上怎么想的她不知道;江家三房会不会被治罪,她也不知道。 玉萱只晓得,必须倾尽全力的,保全哥哥一家。 前世哥哥前程尽毁,难道今世也注定如此吗? 姐姐已经得偿所愿,嫁给有情人;父母也过了早亡的坎;祖母和大房如今也是不值一提。 好多事都已经变了,且越变约好。 若是一夕之间全部瓦解,那真得不是玉萱愿意看见的。 她沉默不语,底下的江七更加惶恐。 莫不是玉萱想着自己是与她正丈夫的,容不下自己,要把自己还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了,谁还愿意去伺候那些口味刁钻的男人去。 想起昨夜自己一展歌喉,席间一位爷夸赞自己天籁之音,言语之间颇有些遗憾之意。 可惜那位爷早早走了,后来与自己春风一度的爷说,要给自己赎身送给朋友。 那位朋友,就是遗憾自己明珠蒙尘的那位爷。 江七心跳的愈加的快,那位爷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哪怕就是陪他一夜,就是不要银子也是愿意的。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沉默的玉萱,谁曾想竟是自己的妹夫。 三房一家真是好命,个个嫁的好。 凭什么她出身不好,还摊上个恶毒的嫡母。 若是玉萱肯收留自己,她一定好好伺候那位爷,在后宅安生过日子。 若是玉萱不同意 ... 江七心里冷笑一声。 前头她害怕被玉萱玉菁逮着,不敢张扬。 如今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她必然要打着江家姐妹的招牌招揽客人。 到时候看看谁丢的起那个脸,说不定她们就会养自己一辈子。 似乎她的想法灵验了,上头玉萱终于发了话:“既然这么有缘,那就先住下。” 说着,玉萱吩咐下人收拾个院子,先安置了江七。 江七自然欢喜,连声道谢,说:“以后定以妹妹马首是瞻!” 真个把自己当成了刘府的姨娘。 玉萱挥挥手,不再理会她。 刘琪却在随后走了进来,怒气匆匆:“那个不要脸的歌姬在哪里?” 待知道玉萱还收拾了院子,安置了来人。 刘琪有些不可思议,急急的解释:“嫂子,我哥哥断不是那种乐于女色的人,定是同僚胡闹!” 这话青棋之前也说了,玉萱想起昨夜刘政的折腾,却也不是在外面胡来过的。 她脸微微一红,道:“好妹妹,知道你关心我。一切等你哥哥回来自然就知道了。只是眼下,我有事要去隔壁娘家一趟,你先替我看着那个歌姬。” 她的意思是,让刘琪盯着些,不要让江七再偷跑了。 刘琪却误解了她的意思,狠狠点头:“必须的,我定不会让那歌姬有机会近哥哥的身。” 玉萱张了张嘴,笑了,便也没说什么。 安氏和江睦桐,已经被江世垣哄到了庄子上。 张一弦觉察出气氛有些不一样,追着问到底出了何事。 满是瞒不住的,江世垣索性实话实说。 张一弦听后沉默良久,满门抄斩倒还不至于。 但是三房的仕途是真的走到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子孙。 说起来,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圣意如何了。 江家三房说是得宠,也不过公公江睦桐写了几篇华丽的文字,江世垣中了探花而已。 也就算个不太落魄的两榜进士之家。 真论政事,似乎江家并没有大多的贡献,即便抹杀了于朝廷而言损失并不大。 然而江家还有两个得力的女婿,圣上既要用他们,就不得不给江家留条出路。 夫君先一步请罪,也算摆出了姿态。 可是这种卖了大房换取三房生路的行为,早晚会被一些卫道士围剿的。 他们可不管,大房是如何连累的整个江家。 江家的德行,最近二十年,怕是有亏了。 到底是大儒的女儿,见识上就比别人多了一层。 张一弦并没有显出慌张,反倒规划起三房以后的路来。 她找江世垣商量:“从大伯一家的所为,就可以看出家教的重要来。姑奶奶莫怪我自私,经此一事,三房怕是要蛰伏一段时间了。” “二房庶兄一家还好,就是长兄,自小养在祖母之手,性子已经定了,以后难保不会惹出一些事端。” “若是再牵连了其他兄弟,江家就是彻底的起不来了。” 江世垣听懂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 眼下说分家,似乎还早,怎么也要等圣意下来,看看圣上要不要留他们的命了。 至于自己的未来,他是规划好了。 大不了顶着探花郎的头衔,去安庆安心教导族中子弟,也算功德一件。 外头传三姑奶奶来了,江世垣不知道这时候玉萱怎么还往家里跑。 他站起身,带着张一弦出去会面。 玉萱却等不及,一脚跨了进来:“哥哥,嫂子。” 张一弦上前拉住她,上下打量一番问:“怎么这会过来了?可有什么事情?” 天色也刚蒙蒙亮,算着时间该是早餐的点,玉萱有什么大事匆匆而来? 玉萱看了江世垣一眼,哥哥点了点头,示意张一弦全知道。 她就不再瞒着:“那江七现在我家里,哥哥还要她做人证吗?” 江世垣心头一喜,若是有江七作证是最好不过,可以把三房干干净净摘出去。 即便受牵连,众人也是知道三房是不知情,可以把破坏力降到最低。 以后说起三房来,同情大过指责,子孙们起复才容易。 “那江七怎么会到你家里?”江世垣问了一句。 玉萱犹豫了一下,正要回答,却看见长安跌跌撞撞跑进来。 “三爷!三爷!外面围了好多官兵,说是咱们家涉嫌买凶杀人,要带您去大理寺问话!” 278罗网 长安话还没喊完,从外面果然涌进一队官兵。 带头的,却是江玉茜的公公,大理寺卿陈立。 江世垣行了一礼,问:“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立似乎也不愿意跑这趟差事,说道:“贤侄,圣上吩咐的,老夫不得不从,哈哈哈。” 他连打了几个哈哈,最终因为没有人配合,而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之后他又一本正经道:“圣上收到了李大人从东北来的折子和口供,朝堂之上勃然大怒,下旨捉拿江府男丁归案!” 说完,陈立望着江世垣道:“听说江太保去了庄子上,你看是我去请,还是贤侄去请?家里的男丁,都喊出来随我走一趟吧。” 若说圣上勃然大怒,陈立自己都不信。 圣上越是生气,越是不动声色。 像今天听了李保全的折子,勃然大怒,到最后反而雷声大雨点小可能大点。 因此,陈立对江家还算客气,耀武扬威的配合配合圣上就得了,也不能真把江家当犯人待了。 圣上生完气,对淮阴侯和刘政不还是和言善目的? 张一弦有些紧张的挽住了江世垣的胳膊。 江世垣只轻轻的拍了拍她,便命长安去喊江世圩和江世城了。 总要一同牢里走一趟,才能知道犯错的后果。 果然江世圩吓得脸色煞白,一看见陈立就哭喊:“陈伯父,我们家犯什么事儿了?” 陈立咳了一声,又把圣上旨意说了一遍。 这个儿媳妇家的亲兄弟,陈立实在喜欢不起来。 江世圩听到买凶杀人四个字,叫到:“不可能,父亲最是胆小,怎么可能买凶杀人!” 江世垣皱了皱眉:“大哥,不是咱们家,估计是大伯那出事了,咱么是受牵连。” 江世圩一听,又道:“咱们都分家了,凭什么他们犯事连累咱们!” 江世垣索性别过头,不同他说话。 他心里也愁,怕这是瞒安氏瞒不住了,他去了牢里倒还清净,只是妹妹 ... 江世垣憋了一眼玉萱,玉萱果然有些惊魂未定。 李大人的折子怎么来的这么快,她还没想好怎么让江七开口,圣上就迅速下旨拿人。 那哥哥早前递的折子,岂不是无用了? 江世垣见她发愣,叹口气,毕竟是个女孩子。 “妹妹,回头你好好安稳住母亲。”江世垣道:“至于其它,你多于刘政商议。” 玉萱回过神,失魂落魄的看着哥哥,半响,点了点头。 陈立见人来齐,客客气气的带着江世垣三兄弟走了。 至于江睦桐,长安已经亲自去请了,只求别让老爷受到惊吓。 张一弦见玉萱似乎被吓着,柔声道:“妹妹不如家去吧,这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玉萱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千万不要被牵连了。 她在外头,起码能出出注意,跑跑关系。 玉萱想了想,道:“嫂子且回屋里吧,若是母亲来了,就去隔壁叫我。我先家去,找夫君想想办法。” 张一弦送她到二门,刚转身,就看见董氏带着一众丫鬟,大包小包的往外走。 “大嫂这是去哪?”张一弦问。 董氏冷笑了一声:“都要被抄家了,难道我还在这里等死?回头我会让父母把和离书送来的。” 张一弦有些气恼,事情还没搞清楚,董氏就要闹着离家了! “我劝大嫂稍安勿躁!事情到底如何好不知道,你现在就闹这样的事情,若是有事还好,若是家里无事,就凭你这种趋利避害的行为,怕也是家庙呆一辈子的下场!” 董氏才不会听她的教训,嫁给江世圩本就是无奈。 想她万贯家财,手里有银子,何必在府里看着立不起来的江世圩恶心? 她挥挥手,继续往外搬东西。 张一弦见劝不住,气的一甩袖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董氏要走,那李氏倒沉的住气! 却说玉萱回了家里,见刘政还没回来,便问雁书:“染画在何处?” 雁书叫过了染画,玉萱张了几次口,最后又让染画出去了。 她是向着,让染画去陈府找江玉茜探听一下消息。 可是又想一想,自从祖母死后,江玉茜就有些神神叨叨的。 如今江玉芳不敢找自己和安氏的麻烦,倒处处挤兑气江玉茜来。 陈耀越发的不爱让她出门,江玉茜也不再关心府外的事情,一心养起孩子来。 自己即便找她问,也不过问问陈立是什么意思。 陈立在此事中又当不了什么家,最后还不是圣上说了算。 还是等着刘政回来的好,他当时在朝堂之上,应该更加清楚才对。 墨琴悄悄走了进来,附耳与青棋说了几句。 青棋皱皱眉头,前脚家里的男人进了牢,后脚董氏就离家叫嚷着和离,把江家当作什么了? 青棋犹豫了一下,玉萱如今心情不好,或许拿董氏给她出出气也好。 于是她走上前去,说了董氏的事情。 果然玉萱听了,气的冷笑:“这是大姐选的好弟媳!你让染画把这个消息给大姐传过去!她们姐弟的事情,我犯不着操心!” 待事情了了,她非要哄着江睦桐早早把江世圩分出去。 焉知今天的江世圩,不会成为以后的江睦霖? 她站起身,吩咐道:“把江七给我叫来!” 既然哥哥进了牢,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无论圣上怎么想,她必须要撬开江七的嘴,做个污点证人不可。 有这么个人证,证明买凶杀人全是大伯一人做的,起码三房受的牵连少一些。 这话正被进门的刘政听去,惊讶的问:“江七找到了?” 玉萱有些没好气:“自然,你朋友都快给你送被窝里去了!” 刘政一脸的莫名其妙,青棋悄声把早上的事情说了。 刘政脸立时绿了下去,慌忙解释:“我昨天被强拉过去,没喝两盅就偷偷溜回家了!哪个害我!” 玉萱哪里有空同他计较这个,说道:“江七是个重要的证人,我要带她去大理寺!” 刘政一听,赶忙拦住:“这个时候,你还是好好呆家里。圣上的意思你不懂,江七交给我就好,还有赵婆婆,我想办法告知圣上。” # 最近两天任性到极致了,没推荐没涨收,就是要加更……晚上还有一章,大概十点左右。 279诚惶 这些事情,刘政不想玉萱多管。 李大人的折子,比预想的来的要早。 皇帝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人把折子内容念了出来。 他站的位置有些远,看不清皇帝的神情。 但是满朝文武显出的那一瞬静寂,以及皇帝随后的暴怒,却让他有些心惊。 按说这种案子,指派给三司慢慢查证,待证据确凿了再定案是正常程序。 然而皇帝直接下旨,似乎江家是多了不起的重臣一样。 若真如此,为何江世垣高中探花,最后封的官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呢? 刘政一时半会摸不清皇帝的意思,淮阴侯似乎也有意躲着与江家有关的人。 他只好一点一点的猜测,也许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苦主赵婆婆和污点证人江七的作用,恐怕要再等一等,看一看形势了。 刘政这边拦着玉萱,安庆那里却炸了锅。 江睦霖总觉得最近被人盯上了,却几次回头都没有看见身后有人。 这种见了鬼的感觉,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这一日吴氏又和贾氏,因为一些琐事吵了起来。 江老太太一去,吴氏的短处就显了出来。 即便下人缩了三分之二,吴氏处理起中馈来还是手忙脚乱。 贾氏抓住机会,妄想着要夺权。 今天不是因为珠花少给了,明天就是因为伙食不合口味。 吴氏想扶持着陈氏与贾氏对抗,就如同当初江老太太扶持着她打压安氏一样。 可惜陈氏虽然是个闷性子,却不傻,根本不理会她们的争吵。 而贾氏,更是有恃无恐,愈加的嚣张。 江睦霖越发的想念江老太太,想出门透口气。 谁料还没走到门口,战县令就领着一队官兵涌了进来。 战县令头冒冷汗,战战兢兢的对着身后跟来的总兵道:“这就是江大人的兄长江睦霖。” 江睦霖还没来得及说话,总兵已经一挥手,先将人绑了带走。 吴氏听了下人的禀告,吓得脚软站不稳,急令儿子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接过两个儿子出去之后,全不见回来。 她还要唤人去问,贾氏已经披头散发,哭嚎着冲了进来。 “太太,咱们家进来好多官兵,说要抄家!” 吴氏浑身瘫软在地上:“怎么可能呢?抄家也是抄两个兄弟的,咱们如今一不做官二不经商,就是个靠几亩薄田吃饭的人家,有什么可让人抄的!” 她并不信,以为贾氏吓傻了,在胡说。 然而已经有几个当兵的,走进了内宅驱赶下人。 随后有拉扯起吓的说不起话的吴氏婆媳,同下人们一起全锁在了一间屋子里。 江睦霖三兄弟,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在牢房里见面。 尤其江睦彬,本还在找门路起复,这下可好了,功名都可能没有。 他黑着脸坐在牢房一角,望着地上的稻草发呆。 倒是江睦桐,已经听了长安说的详情,起先吓出一身冷汗。 如今平静下来,就是满心的疑惑:“大哥,那些工匠与你何仇,要下此毒手!” 然而江睦霖过了开始的惶恐,心里已经定了主意。 只见他冷哼一声,说道:“明明是咱们三个商量的,怎么三弟如今全推我一个人身上了?” 江睦桐被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还要辩说。 江睦彬突然开口:“老三,你啰嗦什么!还看不出来吗?老大这是拉着咱们做垫背呢!” 反正是个死,临死也要拉着两个兄弟一起上路。 再没有谁比江睦彬更知道自己的大哥了。 平日一副贤孙孝子的嘴脸,江老太太算计另外两个儿子贴补老大家,背后还不是老大跟着捣鬼。 说什么是他供起了两个弟弟。 真是笑话,祖父、父亲挣的家产也成他自个的了? 从小一起读的书,他自己看见书就瞌睡,难不成考不上还是另外两个兄弟耽误的? 也就老三太实诚,被江老太太牵着鼻子走。 江睦桐还在震惊,不是他看不清楚,而是他不敢相信。 当初江老太太算计安氏,他就是如此。 总以为婆媳,有矛盾是正常的,再如何也还是一家人。 偏偏江睦彬见他如鸵鸟一般,把头埋起来就是不认清现实。 索性说道:“你那原配王氏,想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江睦桐一脸茫然的望向江睦彬。 江睦彬就见不得他这副蠢样子,若不是顶着一张俊俏的脸,哪里会有今天的好运气。 因此他心里涌起一股煞气,连掩饰也不掩饰的了,直接说道:“当初安氏看上你,家里也是知道的。” “王氏有什么?不过一个破落户的女儿,身体还不好,每年公中花多少银子给她吃药?是大哥,日日夜夜暗示母亲,安氏的丰厚嫁妆还有会给你带来的好处。‘ “你真以为王氏是自己病死的?是母亲亲自灌了一碗药,这事只瞒着你,老宅里谁不知道?” 江睦桐面色苍白,不敢置信二哥嘴里说的一切。 他不是没怀疑过,可惜总是在自我安慰中找到理由,继续做他的好儿子。 如今被二哥赤裸裸的说出来,如何承受的了? 再加上他的身体着实不能再承受刺激,一口污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江睦彬终于怕了,老三起码还有两个得力的女婿在外头。 若真是在牢里就把他气死了,自己怕也是一辈子走不出牢房。 他心思转动的功夫,身子已经飞到了牢门口:“快来人!快来人呀!江太保吐血了!” 牢头是被刘政特殊关照过的,听见这喊声那还了得,忙命人将江睦桐抬出去找大夫去了。 江睦彬满心惶恐,一直立在牢房门口,直到看不见众人身影。 江睦霖却坐的稳,见他那副样子,冷笑:“若真是关心,刚才就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他!” 江睦彬回头也是冷笑:“若不是你,咱们江家还倒不了那么快呢!呸!” 280诚恐 此间案情,尸骨犹在,证据确凿。 唯一的分歧就是,江家三房和二房是否知情。 皇帝端坐在上书房,听刘政说了半响都没有搭话。 刘政舌干口燥,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淮阴侯似乎要避开岳家,连面都不露了。 玉萱派人去找玉菁,也被告知玉菁去了庄子上,不在府里。 事情果然变得复杂。 刘政自认,淮阴侯不是那种趋利避害的小人,不该是如此反应才对。 他想起事发前淮阴侯似乎进宫了一趟。 刘政心里一动,悄悄抬眼去看皇帝。 皇帝表情远不似当初在朝上的那般愤怒,反而嘴角含笑,一副你想什么我全知道的样子。 刘政心里不禁骂娘,为什么不让我穿越成太子什么的。 果然当皇帝就是爽,懂不懂先摆出个我全知道的表情就好。 胡思乱想间,皇帝终于开了口:“这份江七的口供,你给大理寺就是,放我这里,有些逾越了。” 刘政擦了把冷汗,他自然知道逾越。 大理寺那里已经递了一份,江七也被收到了牢里。 还不是您老人家一直不给个准话。 两人正僵持着,掌印太监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皇帝附耳说了几句话。 皇帝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纹,他看了直冒冷汗的刘政一眼,突然叹了口气。 “你快回去吧,你岳父被气的吐血,能不能救回来还不知道呢。” 刘政闻言大惊,江睦桐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是谁大胆敢刺激岳丈? 皇帝似乎有所松动,没想到江睦桐的身体差成这个样子,如果在装下去,真要死人了。 他要的是忠臣的感激,而不是敬畏和埋怨。 “那江睦霖咬死了是三兄弟一起决定的,既然你有洗清江睦桐的证据,等大理寺查证后再说吧。” 皇帝的话让刘政心里一松,这就是不会牵连到江睦桐一房了。 他心里记挂江睦桐,匆匆行了礼,赶紧的出宫回家去了。 皇帝道:“刘政这人倒忠厚老实,岳家出这种事还敢上串下跳的四处搜集证据洗清冤屈,也算没谁了。” 没见安家都沉默不语吗?淮阴侯被他强压着,也不敢出头。 皇帝突然羡慕起江睦桐来,糊里糊涂做了一辈子官,倒收了个好女婿。 刘政赶回江府时,玉萱红着眼睛,由张一弦陪着坐在明间。 里间里隐隐约约传出安氏的呜咽声。 见刘政进来了,玉萱站起身:“圣上可说什么了?” 刘政道:“还要大理寺查证后再说。” 玉萱的心这才没有那么紧。 也不知道刘政用的什么法子,江七不过一日便松了口。 而且她知道的,远比当初她说给玉萱的多。 因为年纪小,不受重视。 她常避开看门的婆子,偷偷溜出去找吃的。 那一日江睦霖约见杨东,自以为避了人,其实房檐上缩着偷食的江七。 江睦霖请的工匠,是蜀地有名的匠师,手艺最是精湛。 牌坊修好后,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来往官绅无不交口称赞。 江睦霖常年窝在安庆,看上去面上淡漠。 其实心里很是自卑,两个弟弟全是进士及第,又做了高官。 他努力的做生意,别人也不过说一声沾了两个兄弟的光。 他急需得到别人的认可,却不料海上生意折了银子。 眼见着引以为豪的本钱也没有了,心里不是不急。 正好老三给母亲请了座牌坊,他请了最好的工匠来打造。 如今成了,果然别人都说他一声大孝子,似乎如此,他又能在两个弟弟面前抬起头了。 他有些得意的问石匠:“这座牌坊是不是你做的最好的一个?” 那石匠道:“下一座估计会更好。” 江睦霖立时有些不高兴,他不想有谁修一个比这还好的牌坊,盖过了他的风头。 想来想去,也只有釜底抽薪了。 当刘政把江七的口供说给玉萱听时,玉萱还有些不可置信。 十几条人命,江家的前程,竟然全毁在大伯的虚荣心上。 她憋着一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求着皇帝不要迁怒江睦桐和江世垣就好。 刘政又问江睦桐如何了,玉萱叹口气:“刚刚醒,也不知道谁给父亲说了什么,醒来后只说对不起大姐对不起母亲。” 刘政无语,这种长辈的恩怨,还是不听的好。 张一弦立在一旁,很想问问江世垣在牢里如何了,却不知如何开口。 昨天夜里,董氏被她家里的人又给送了回来。 董氏的眼睛快肿成了个桃子,显见的是不愿意的。 张一弦出去打听了一番,知道江玉茜拿着大理寺卿的帖子,去董家走了一趟。 刚才与玉萱坐在明间里,听安氏哭,她有些坐立不安。 就拿着董氏的事情说开了去,玉萱这才知道江玉茜把董氏又弄了回来。 打的是大理寺卿的旗号,还是淮阴侯的旗号,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事情,玉萱已经不想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心里总有一种倦怠感,越发的不爱出门,不爱操心这些烂到骨头里的事情。 屋里安氏的哭声逐渐小了下去,田嬷嬷本着脸走了出来。 看见刘政,她眼睛一亮,紧走了两步,问:“三姑爷,您可是从宫里出来的?” 刘政点头,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是最终决定没有下来,他也不好允诺。 田嬷嬷见他表情,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说到:“三位爷在里面可还好?” 一旁的张一弦也竖起了耳朵,目光殷切的看着刘政。 刘政只好安慰道:“上上下下我已经大点了,三位舅兄不会吃什么苦的。” 张一弦的身体一松,似乎吐了一口气。 屋里安氏声音响起:“可是三姑爷来了?都进来吧!” 明间里众人相望了一眼,陆续进入了里间。 江睦桐躺在床上,面色颓废,心如死灰。 安氏帕子已经拧出了水,见孩子们进来了,说道:“你们父亲有话说...” 说完又呜咽起来,似乎江睦桐说的就是遗言了。 281尘埃 众人皆是肃穆,江睦桐抬眼看了一圈。 儿子们全在牢里,两个女婿只来了一个。 他眼神有些黯淡,开口道:“经此一事,咱们家是彻底的败落了。” 谁也不曾想到,最为信赖的大哥,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自己最为孝敬的母亲 ... 江睦桐闭上眼睛,这都是自己的软弱造的孽,却让几个孩子承受后果。 “我一会让刘政写几封和离书,交给张氏、董氏和李氏。若是咱们家遭了难,你们就拿着和离书归家。律法也不会牵连到你们。” 江睦桐喘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咱们家还留有一口气,举家搬回安庆吧。幸亏头几年办了家学,垣哥安心教书,难保不成一代大儒,也算不枉祖宗照拂。” 听到此,玉萱再也忍不住了,扑倒江睦桐床前:“父亲说这个不太早吗?” “家里眼下的局面难道不是父亲处处躲避才造成的吗?眼下哥哥还在牢里,您又要撒手不管,您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刘政想把玉萱拉起来,被她一胳膊甩掉。 安氏正要呵斥,玉萱又说道:“您能被气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大伯或者二伯给激的吧?他们说什么?是说王氏是被祖母毒死的,还是说祖母要谋害母亲的性命夺了嫁妆?” 眼见着江睦桐目露悲色,玉萱知道自己猜对了。 父母立不起来,她就是逆天了,也救不了这个家。 “父亲若是不想着躲避,担起一家之长的责任,咱们家也不会如此!这才刚刚要过上舒坦的日子,父亲是要家人再陷入悲伤,让母亲痛不欲生吗?” 安氏是靠着感情生活的,若是父亲没了,就是江老太太已经死了,不会再出幺蛾子,安氏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那自己重活一世,意义何在? 况且,常大夫说了,父亲若是好生安养,活个二十几年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算什么?父亲什么也不知道,只因为外人的几句刺激,就要撂摊子不管了吗? “若是您现在就死了,我就当没您这个父亲!您根本不知道,为了您的没担当,为了母亲的软弱,我和哥哥为了这个家做过什么!” “如今倒好,一遇到困难,您一闭眼一了百了,可想过我和哥哥的心情?” “说什么和离书,不牵连,谁稀罕您这些照顾!我们只要一个完整的家。哪怕不能入仕,功名被夺,又如何,起码人还在!” 玉萱一发心里激愤,颇有些口不择言。 安氏怕江睦桐再被气昏过去,站起身去拉扯玉萱:“你这孩子,一向听话,今天是怎么了?” 玉萱顺着她的力气站起身,转身道:“我怎么了?母亲不若问问自己怎么了?都说女人柔弱,为母则刚!到咱们家倒反了?哪件事,不是我和姐姐在前头操心,您只会一味的哭。” “父亲说要安排遗言,您就顺着他?”玉萱恼怒,说完话甩袖而去。 她实在在屋里站不住,一有事情,母亲只会哭,父亲就会躲。 此刻说了那么多话,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心,站在这里闷的难受。 刘政想追出去,又要照顾江睦桐和安氏的情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江睦桐被玉萱骂了一场,没有生气,反而沉默起来。 张一弦站着尴尬,道:“父亲刚才说的什么,我全听不懂。既然嫁进来了,与夫君又和睦,万没有和离的道理,请父亲以后休要再提。” 安氏回头怒道:“你也学着萱丫鬟顶撞长辈吗?” 张一弦眼眸一垂,她一个做儿媳妇的,自然不会像玉萱那样愤愤而言。 可是她也不愿意安氏和江睦桐这样下去:“母亲严重了,媳妇只是觉得,父亲若是听大夫的话,精心休养,等夫君出来后,一家人团圆岂不更好?眼下交待的事情,是否太早了?” 安氏心里认可她的话,可是嘴里却说道:“你父亲只是担心你们,倒被你们误会成这个样子!” 张一弦便不再说话,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玉萱在廊下吐了一场,这几日睡不好吃不下,只吐出了几口胆汁。 青棋和雁书紧张的端着漱口的茶盏,拍打着玉萱的背部。 “回头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青棋道。 玉萱这几日茶饭不思,气虚体弱,如今又吐起来,莫不是染了风寒? 玉萱摆摆手,深吸了几口户外的空气,想起刘政还在屋里。 她转身进去,正听见安氏训斥张一弦。 玉萱开口道:“母亲也别打着嫂嫂做伐,这与祖母又有什么区别?” 以前软声柔气的说话,安氏处处倚重她,自己却不思进取。 如今玉萱反而想说话重一些,或许能把母亲点醒。 然而安氏依然定性,哪里是她一两句就能说好的。 “你这孩子,嫁了人就跟我不是一心了,如今家里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气我!” 安氏又抹起泪来:“你哥哥还在牢里,你父亲如今躺在床上 ... ” “既然母亲知道,那就不要只顾着哭,还是想想办法看怎么把哥哥从牢里救出来的好。”玉萱打断了安氏的话。 安氏一噎,复又恼怒:“我若是有法子,还用的着你?” “既然没法子,母亲不如就同父亲在家里等着。”玉萱道:“家里中馈自有嫂子,外头自有哥哥操心。父亲和母亲不要想那么多,操劳了半辈子,是时候游山玩水赏花吟月了,对父亲的身体也有好处。” 安氏浑然不知玉萱要夺了自己才掌控的中馈,说道:“你这还像句人话!不枉我生你一场。” 玉萱被气笑了:“刚才是女儿慌了神,母亲莫怪。” 安氏坐到江睦桐床头,道:“孩子们也是关心你,你不要多想,咱们等垣哥他们出来,就什么也不管,只享乐!” 江睦桐目光复杂的看了玉萱一眼,安氏是个简单的性子,生的孩子倒是个顶个的聪明。、 却也不像他,于是就躲。 张一弦见状,用眼色示意玉萱和刘政随她出去。 田嬷嬷却一掀帘子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慌张:“老爷、夫人、奶奶、姑奶奶、姑爷,宫里来人宣旨了!” # 都在起‖点粉丝节玩,我默默的看大神上榜,偷偷给自己的粉丝起名叫燕窝……然而燕窝里就我一个t _ t 282落定 安氏忐忑,不知道这会来旨意是好是坏,有些不愿意上前。 正混乱着,江世垣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江世圩和江世城进来了。 众人惊喜,围了上去,江睦桐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江世垣上前一步,跪在江睦桐床前,也不说什么套话,直奔主题:“皇上亲自下旨,定了大伯为主犯,全家问斩。父亲只判了个管教家人不严的罪名 ... 革去功名,发落为民!” 安氏“阿弥陀佛”了一声,只要抱住性命就好,她紧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你呢?” 江睦桐的功名革了,那垣哥呢? 一想自己优秀的儿子也会被革去功名,她心里就是一阵疼。 江世垣摇摇头:“圣上没有提我,但是我主动辞官了。” 安氏还要说什么,玉萱道:“咱们还是出去接旨吧,不能让公公等着。” 众人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去接了旨。 旨意里果然对江世垣一字未提,安氏抱着些侥幸的说:“圣上没提你,你辞什么官?” 众人谁也没有接她的话头。 张一弦忙着招呼江世垣的功夫,悄悄看了一眼安氏。 好歹是阁老的嫡女,如何这般没有见识? 公公被革了功名,江世垣因为江家的德行受损,于公于私都不适合在朝为官了。 而且,江世垣话里,圣上是默认了他自己辞官的。 若是不同意,早夺情了,哪会不言语? 江家,果然要蛰伏一段时间了。 那也比受牵连没有姓名了强。 一想起江睦霖全家问斩,不拘男女,张一弦心里一寒。 玉萱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大伯一家,终于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再也不怕,有谁阴魂不散的如同暗影般罩在头上,睡也睡不好了。 一家人又是悲又是喜,江世垣又去接了二伯江睦彬一家。 江睦彬面对江睦桐,一时无话,各自叹息。 三日后,江睦霖全家午门外问斩,只留了一个还未长成的宝哥。 江世垣把人领了回来,准备带回安庆安置,亲自教导。 宝哥才五岁,有些记忆不见得深刻,若是好生教养,也算为长房留下条血脉。 玉萱身体不好,总是恶心,扶着青棋和雁书先回自己家了。 刘政担心,看江家各自欢喜,也没自己什么事情,还是回家陪老婆的好。 却不料回家一诊,却是喜脉。 乐的刘政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半个月来沉重的心终于见了阳光,瞬间觉得空气都清冽了。 玉萱也露出了笑容。 这几天一直惶恐,思考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 如今也算另一种圆满了。 父母又在,哥哥前途另有乾坤,自己不但嫁人,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一时有些感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刘政却已经开始安排起以后的日子来:“青棋快去把李嬷嬷请过来,我们兄妹据说全是她看着出生的,你问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他又只会雁书:“你去岳母岳父那报个信,也算喜事一件,让大家高兴高兴。” 然后又喊墨琴:“寻几个稳妥的稳婆去,现在就在家里供奉着。” 正要喊染画,玉萱笑:“我的几个丫鬟,你倒指使的欢快!” 刘政见她终于笑了,走过去搂住她道:“我这不是高兴的不知道干嘛吗?乖乖的,以后就在家里,什么也别想,就好好吃饭睡觉!” “那我不成猪了。”玉萱打了他一下:“等孩子出来,我得胖成什么样子!” 她的话似乎提醒了刘政,刘政当即说道:“你胖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不过确实不能不活动。” 古代又不能刨妇产,万一身体太胖胎儿太大,生不出来岂不危险。 都说生产是女人的鬼门关,他可不要玉萱受罪。 因此刘政说道:“以后我陪着你绕着咱们的园子,天天走上五圈。” 他自己查过,一圈是两千不,五圈正好一万步。 每天运动一万步,健康又长寿。 刘政傻傻的笑着,玉萱见他又开始犯老毛病,神游天外了,暗地想笑。 玉萱越来越困,每天抱着本书都能睡着。 因此江睦桐一家返回安庆时,她就没有去送。 倒是安氏过来了一趟,抹着泪说了好一阵话。 玉萱强打着精神劝了一回:“父亲一天好过一天,安庆如今也没有祖母和大伯一家,母亲就当是去游山玩水了。再说了,安庆与京城那么近,我想母亲了就过去。” 安氏道:“你外祖母年纪也大了,我这一走也不能在她面前尽孝。” 玉萱想笑,平时家里乱七八糟的事,也没见母亲多往安府跑过。 她说道:“有我和姐姐,母亲就不用担心外祖母的身体了。” 玉菁是昨个才知道家里的事情的,同淮阴侯大吵了一架跑了回来。 在隔壁江府骂江睦霖的声音,玉萱隔着院落都听的一清二楚。 刘政已经给她说了,淮阴侯是被皇帝压着不许出头,这才憋着在家里强呆了几日。 玉萱有些理解姐夫的所为。 贵勋不似文官,靠的是一辈一辈读书出来。 作为世袭的勋贵,多半靠的是皇帝的盛宠。 几代下来,利益牵连,不可能为了个人喜好任性而为。 因此她让人去劝了玉菁几句。 玉菁也不傻,不是不明白,只是生气淮阴侯尽然瞒着自己。 她又跑到玉萱处发了一顿牢骚,带了一本孕后饮食录送给玉萱。 待刘政送完岳家回来,玉萱已经让雁书照着拿本册子弄出了几道汤来。 玉萱见他进来,站起身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真好,尘埃落定,岁月静好。 此后,就是他们自己的日子了,好好过。 # 打个广告《宁欢》,求收藏求推荐求养肥:上辈子,林嫣被夺嫡、抢亲,却很没出息的躲在舅舅家里做了个缩头乌龟。她有多憋屈,就有多后悔。 老天看不下去,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于是林嫣先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回国公府拨乱反正,打倒一屋子妖魔鬼怪!……正玩的开心,一个资深闷骚男看着心痒,悄悄靠近问:本人大腿粗,抱不抱? 番外江玉芳篇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江玉芳愤怒的拍打着屋子的门栓。 偏偏外面像死绝了一样,没一个人吭声。 “秀兰 ! 秀兰!”江玉芳试图喊来自己的丫鬟。 若不是秀兰出去打听消息,知道了自己家里出了大事。 全家被斩杀的消息,怕还是要瞒着她的。 嗓子喊的有些哑了,江玉芳滑落在门角,呜呜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命怎么那么苦? “求你们放我出去,让我见父母最后一面好不好?”江玉芳低声喃呢,却无人听得见她说话。 这个院子,早早的就没有人气了。 从自己打落江玉茜的胎儿,就已经失了夫家的心。 陶夫人几次试探安氏,得出的结论都是:江玉芳不是她的女儿,随陶夫人怎么教导。 温柔的人一旦绝情起来也够冷心冷肺。 陶夫人本就不愿意这个女儿,若是安氏的两个亲生嫡女,蠢些就蠢些吧,好歹出身好一些。 偏偏江玉芳,父母拼不过别人,自己也不看不清楚。 你看陈家娶的江玉茜,也算是个孤苦人,可人家认的清形势。 该同江府合作就合作,哪怕合作后再不来往呢。 自己这个儿媳妇,倒是好,不交好也就罢了,还处处找江家姑娘们的麻烦。 这次更是好,江家大房做出十恶不赦的罪过,直接被皇帝斩杀。 听说还是江世垣首告,可见江家大房的不得人心。 江玉芳在袁府,就如同烫手的山芋,让陶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自己儿子早厌弃了这个女人,或者说从来没有喜欢过。 如今袁春屋子里,赵姨娘钱姨娘孙姨娘的,已经一大堆。 女人一多,事儿就多,每天吵吵闹闹的让她心烦。 江玉芳身为主母,还在不顾身份的同姬妾争宠,真是可笑的很。 索性趁着江家大房出事,把江玉芳锁在屋子里,自己自裁最好。 若是江玉芳太惜命,陶夫人不禁握紧了手,她手上也不是没有过人命。 早早的,再给儿子娶一房厉害的主母,镇住那一屋子的姬妾,也能给儿子一个安静的后宅。 江玉芳自然不知道陶夫人所想,只是本能的觉着自己要面临很大的危机。 她不知道秀兰被陶夫人关到了哪里,或者已经给卖了也说不准。 如今江玉芳心里无限的后悔,当初瞎了眼,觉得嫁给袁春是条好去处。 凭着袁春的滥情,就算当初他如愿娶了江玉茜,怕也是新鲜劲很快过去的。 可是江玉茜多厉害,听说她在陈府,终日不出门。 可是陈耀愣是一个妾室和通房也没有。 她想起当初玉萱劝她不要嫁给袁春,哪怕在家庙里呆一段日子。 等风声过去,也是可以找一个好人家的。 只是当初满心的做官太太,哪里会理会玉萱的劝告。 玉萱!江玉芳眼里闪过一丝锐光。 三房没一个好东西,当初玉萱也不是好心劝慰的。 若真的觉得自己入了狼窝,为什么不全力的阻拦。 还有江世垣,竟然作为首告,卖了自己家。 父亲杀那些如草菅一样的石匠,还不是要抱住江家的荣耀。 此后百年,周围谁家的牌坊也越不过江家去。 偏偏江家三房胆小怕事,害的父母兄弟没了性命。 江玉芳满心仇恨,一心要出去找到三叔一家,以报家仇! 可惜她出不去,被陶夫人盯了门窗,关在这个牢笼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玉萱那位表兄,武安侯世子曹鹏。 若是当初安氏好心说合,自己说不得就做了世子夫人。 曹鹏虽然也混不咧,好歹比袁春强些。 武安侯夫人看着安氏的面子,也不会像陶夫人一样把自己跟个犯人一样关起来。 听说曹鹏娶了另一个世家的嫡女,那女人凶的很,比武安侯夫人还厉害。 管的曹鹏门都不敢出,偏偏得武安侯老夫人的心意。 江玉芳有些嫉恨,那算什么女人,哪有不让爷们出门的道理,悍妇一个。 曹鹏若是当初多看自己一眼,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江玉芳东想西想,似乎忘了自己眼下的境地。 她挣扎着站起身,肚子饿的很。 江玉芳又使劲的敲门,喊道:“放我出去 ! 我要见袁春!” “袁春!你个缩头乌龟王八蛋,把自己女人关起来算什么事情!” “有本事一碗药毒死我算了,也要我陪着爹娘一起上黄泉路!” 一说起父母,江玉芳心里一阵疼。 秀兰说家里只剩一个宝哥了,被江世垣领了去。 也不知道江家三房会不会帮他们家人收拾尸体。 “爹!娘!哥哥!”江玉芳嚎啕大哭,拍打的窗棂更加的响。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江玉芳的哭声戛然而止。 陶夫人身边的杨嬷嬷领着个丫鬟,命人砸开了房门。 江玉芳猛的一见强光,有些不适应。 杨嬷嬷身后的丫鬟端着碗汤,还冒着些许热气。 江玉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们做什么!” “奶奶不是饿了?老奴专门给您做了碗热汤。”杨嬷嬷说着把碗端起来放到江玉芳鼻子前。 哪里是汤,分明是毒药! 嚷归嚷嚷,真的端来毒药,江玉芳胆子就怯了,一伸手打翻了碗。 “我是袁家明媒正娶的!你们袁家不能这么无法无天 ! 我要找三叔三婶!” 江玉芳趁杨嬷嬷不备,就要往外冲。 哪知道外面还守着两个丫鬟。 杨嬷嬷一挥手,几个力气大的丫鬟把江玉芳架了回来。 “奶奶既然不愿意,那就让老奴来帮你吧!” 杨嬷嬷冷笑一声,身后一个丫鬟又端来一碗毒药。 “夫人专门准备了几碗,就不怕你打破!”杨嬷嬷端起碗就往江玉芳嘴里灌。 “我要见袁春!你们这样恶毒,他知道吗?”江玉芳咬着牙不张口。 杨嬷嬷捏起她的鼻子,边灌边说:“这药还是爷亲自买来的,你见谁也没用。” 江玉芳心如死灰,终于如同抹布一样倒在地上。 杨嬷嬷等着她没了声息,这才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回去禀报了。 陶夫人抓着佛珠不停的转,听了杨嬷嬷的回话。 她念了一通往生咒,才吩咐道:“过几天给槐树胡同报个信吧。” 她不想下狠手的,怨只怨江玉芳太蠢了。 番外江玉茜篇 江玉茜感觉自己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等两个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们例行公事般问安后,她就一直端坐在花厅里动也不动。 身旁的大丫鬟叫红梅的,小心翼翼的问:“老太太,不如去外面走走,春光正好。” 江玉茜笑了笑:“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红梅暗地叹了口气,两位爷和老太爷长年在外面跑生意,如今竟有竞争皇商的趋势,更是不得闲了。老太太长期茹素,最近几日更是餐饮减半。 偏偏老太太性格执拗,不爱跟媳妇们说话,就是那两个伶俐的姑娘,她也不多理会。 红梅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批伺候老太太的大丫鬟了,只晓得自己一记事,老太太就没出过这个院子的门。 开始她还以为老太太是因为不受宠,后来发现老太爷偶尔归家的几日,都是耗在老太太这里。 也不像夫妻不和的样子,倒是老太太一直不冷不热的。 门外冬梅嬷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有些气喘吁吁的立在了屋子里。 江玉茜终于有了些动静,看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脸上爬满了皱纹。 她终于有些动容:“咱们都老了。” 冬梅目光黯淡,请过安,就坐在江玉茜特赐的小板凳上,问:“老太太何必还请她来?” 江玉茜挥挥手,红梅忙带着屋里的丫鬟们出去,细心的守在门口不让外人打扰。 “她如今贵为首辅夫人,怕是不会接你的帖子的”冬梅孙子都老大了,也不再屋里伺候。 作为江玉茜身边不多的几个人,说话反倒轻松亲近。 她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皱纹,一时有些心酸。 前几日在街上看到了淮阴侯夫人的车架,透着纱窗望过去,江玉菁面色红润、圆润富态、气质华贵。 而自己的主子,不过才痴长她几岁,已经早早的凋零了。 冬梅心里恨着玉萱,若不是当初她设计,让主子亲手下药毒死了亲祖母。 主子也不会在之后的岁月,夜夜寝食难安,在无限的恐慌中日渐苍老。 江玉茜没有接话头,请玉萱这位新出炉的首辅夫人到家里来,本不是她的主意。 是陈耀,说要搞好两家关系。 江玉茜明白,陈耀想做皇商不是一天两天,与首辅现成的关系不用,岂不浪费。 就是她自己,也想看看玉萱现在是什么模样,难道真的就过的那么坦然? 门外红梅突然有了声音,道了声:“刘夫人!” 随后门帘被掀开,江玉茜猛的被强光一照,眼睛有些睁不开。 她听到环佩叮当作响的声音,眯着眼睛看过去,一位体态轻盈的少女扶着位贵妇人走了进来。 江玉茜一时有些恍惚,怎么这么多年了,玉萱的脸色一丝皱纹也无? 难道她就过的那么惬意,对祖母的死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吗? 正胡思乱想间,玉萱已经立在了屋内,环顾了下四周,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 她身后的少女似乎有些不虞,按着尊位,上首的老太太应该给首辅夫人让座才是。 偏偏两个人都似乎没有察觉,表现的及其自然。 玉萱看了眼少女不高兴的脸,知道孙女的小心思,咳了一声道:“嫣然,做我身边来。” 刘嫣然醒悟过来,笑着朝上首的江玉茜行了一礼,喊了声:“姨婆”就坐在了玉萱身边。 看江玉茜没有说话,玉萱笑问:“大姐怎么突然想起请我过来了?” 多少年不来往,就是陈立当初被李保全弹劾时,江玉茜也没有派人来求过一声。 她不知道大姐在陈家承受了什么压力,估计是不舒坦的。 之后陈耀生意艰难,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刘政私下还感叹过,若不是她与江玉茜不合,还真的想帮一帮不服输的陈耀。 她抬眼看了看上首的大姐,这才多大,已经苍老成这幅模样。 还是性子太执拗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偏偏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幅样子。 江玉茜挥挥手,冬梅颤颤的站起身,没有好气的望了望玉萱,道:“老身陪孙小姐出去,让长辈们说些体贴私话。” 刘嫣然想到自己和祖母进门时,外面诚惶诚恐的两位太太和小姐。 来时祖母说了,这是姨婆家,亲近的很,不如多同平辈们交往交往。 陈家这些姑娘,不似姨婆这么执拗,全是开朗的性子。 她站起来,朝着屋里的两位长辈行了一礼,笑:“我正好也想同几位表姐表妹说说话呢。” 门帘重又归于平静,江玉茜撇了撇嘴:“你这个孙女,跟你一样狡黠。” 玉萱笑了笑:“大姐叫我过来,不是只为了评价我的孙女的吧?” 江玉茜这才将目光放到了玉萱身上,审视半天,才问:“我确实是有个问题,一直憋在心里二十多年了。” “哦?”玉萱捋了捋自己的袖子,不走心的出了一声。 江玉茜就见不得她这个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给祖母下毒、主动揭发大伯一家、以及后来父母过世,她都是这幅样子。 江玉茜干枯了几年的心突然激动起来:“你就没有心吗?那些都是你的亲人,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玉萱昂起头,打量了江玉茜半响:“大姐指的是谁?” “父亲母亲吗?若是他们,我自然是悲伤的。可是他们走的时候很安详,长相厮守一生,本就是母亲的夙愿,悲伤之外,我更多的是高兴。” 玉萱想起父亲走后两天,母亲也跟着奄奄一息。 不伤心是假的,可是母亲这次死得其所,面容安详,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我很知足。” 玉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是指祖母和大伯他们,我更加高兴!”玉萱道:“我们三房的所有悲剧,都是源于他们!” “大姐你,何苦如此?若不是祖母,你的亲生母亲不会死;若不是祖母,你的性子不会歪长成这样;若不是祖母,你本可以过的幸福开心!” “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陈耀哪一点不好,偏偏把自己封闭起来,自比尼姑!” 玉萱一字一句,都敲打着江玉茜的心。 她说的很对,可是江玉茜就是不想听:“若不是你设计,让我把那碗药端给祖母,我怎么会这样?” “呵呵”玉萱笑了两声:“我什么时候说让你端给祖母那碗粥了?难道不是大姐你本心就是那么想的?” 江玉茜猛的站起身,往玉萱脚旁扔了个茶盏:“就是这个心思,你就是这个心思!为什么你不亲自给祖母喂下去?” “你怕做噩梦,怕担上毒杀长辈的名声,这才设计让我听见那些话,引着我…”江玉茜捂着脸哭起来。 玉萱静默了一会,缓缓道:“既然做了,何必又摆出这幅受害者的样子,终日不得安宁。” “仰或,抓住写芝麻大的事情,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沉重,你才觉得活过?” “不是这样的。”江玉茜被她说重了心思,急忙见否认。 “大姐,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本身自卑,想着自己的人生该有些意义。”玉萱道:“可惜祖母只交给了你仇恨和埋怨,你早不知道正常的幸福日子怎么过了。” 她站起身:“你把我叫来,估计是陈耀的主意。我们府上还是很愿意同陈耀和几个孩子交好的,毕竟亲戚之间,就该互相帮扶。可是想让我承担你的不如意,就无法如你所愿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过成这个样子了,你该怨的是祖母。” 玉萱走出了江玉茜那间阴暗的屋子,刘嫣然正坐在外头长廊下,同陈家几个姐妹一起玩挽绳。 她见祖母出来,赶紧的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刚才屋里一声碎瓷的声响,她真怕祖母受伤。 到时候,祖父又不知道作成什么样子了。 玉萱笑着拍拍刘嫣然的手,抬头望向晨起的日光。 多温暖啊,可惜大姐偏要把自己锁起来。 若是没有活过一世,永远不会知道活着是多麽幸福。 当初所做的一切,玉萱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庆幸自己做了。 父母相守一生,姐姐过的惬意,哥哥大儒的名声慢慢响遍京城。 几个侄子,也是个个读书读的好。 江家,要复起了。 “走,今天你几个表妹表弟要从安庆过来,咱们回家热闹去。”玉萱拉起刘嫣然的手,出了陈府的大门。 身后江玉茜的哭声渐远,太阳一跃飞到了头顶。 番外李媚儿篇 李家众人一回到府里,李太太脸色就垮了下去。 好好的计划,全被那个没见识的庶女给毁了,李家做皇商的梦更破碎! 做了皇商,家里才能更上一层楼,将来亲女才有资格嫁到豪门里去。 否则凭李家一个土包子,哪里攀附的上官家。 若不是老爷打听到安庆江家大房遇到了财政上的困难,就是江太保那个庶子,李家也是不敢想的。 多好的一个亲事,李媚儿一个素女攀上官家,李家更上一个台阶。 皆大欢喜的事情,如今全成了泡影。 李太太越想越气,对身边的下人道:“把那个贱媚子关到院子里去!不许跨出半步!” “既然不把李家利益放在前头,那就算不得李家的小姐!一天给吃一顿饭就是好的了,屋里留张床就行了,其它的全搬到库里去。” 即便如此,也解不了她的心头只恨:“也不能白吃咱们家的东西,让她做些活计!” 因此李媚儿院子里,她倒像个丫鬟。 来伺候的季心,每日除了监督她做完手里的活计,就是指使李媚儿端茶倒水。 李媚儿隐隐有些后悔,看江家那位庶子,除了脸色的伤疤有些吓人。 气质上,倒是温柔的。 可是若真听了嫡母的话,那江家的小姐和嫡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自己还是没有好日子过。 身为庶女,难道就该这样被人压榨到泥里吗? 这一日,季心出去一趟,突然手里捧着件新衣走了进来。 往日冰冷的脸似乎也有了些笑意:“姑娘,好日子来了!” 李媚儿受了惊吓,不敢靠前。 莫不是嫡母又把自己卖给了哪一家。 季心见她不上道,颇有些不屑:“真是丫鬟的命,偏偏投胎做了小姐!” 她将衣服往床上一扔,道:“赶紧的换上!也算你命好,江家那位爷过来相看你来了!” 李媚儿一时没有听明白,还是一脸惊吓的看着季心。 季心想起李太太的吩咐,少不得耐着性子道:“就是江家三房,江太保那个庶子,看上你了。今天专门到咱们家提亲!” 李媚儿有些不敢相信,莫不是嫡母怕自己不从,变了花样来骗自己出去。 季心哼了一声:“太太说你心思重,果然如此。我劝姑娘一句,别想东想西的耍小聪明,反而害了自己。” “前个儿是咱们主动,你坏了事也就罢了;今天可是江家亲自上门,这么好的福气打着灯笼也难找,姑娘可不要自己放弃了!” 李媚儿终于有些相信了。 凭着李家的野心,就是卖也要卖到有用的人家去。 李家每个子女都是用来衡量利益的,她自己想了想,换一个地方难道比现在的境遇更差? 江世城有些紧张的候在客厅里,李太太未免殷勤的有些过。 他不住的看江世垣的脸色,江世垣暗示他无需紧张。 或许李家太太比自己更紧张。 李老爷本是往外地去看生意的,听说两位江家公子来了,专门半路折回来。 他不住的唤下人上好茶、好点心,又给江世垣兄弟说起自己从商的经历。 江世垣和江世城听的仔细,不停的点头附和微笑。 李老爷似乎看到了希望,笑容更加深刻,一颗金牙闪闪发光,映的满屋的金器特别辉煌。 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江世城,也觉得李家着实肤浅了些,不似大贾人家。 慢慢的,江世城也放松了身心,偶尔还能接上李老爷的话茬说上两句,越发显的风趣自然。 李太太在旁守着,突然有些眼红。 再是庶子,也是江太保的公子,亲兄弟又是探花,前途无量。 若不是江世城上门主动提起李媚儿,李太太恨不得换成自己总角之年的小女儿。 李媚儿畏畏缩缩的迈进花厅,若不是江世垣拉住,江世城就站起来迎了上去。 他搭眼一看,李媚儿比那日在寺庙里看着更加的消瘦,神情萎靡。 身上的衣裳半新不旧的挂在李媚儿身上,明显不是她自己的衣服,非常的不合身。 李太太见李媚儿一出来,江世城就有些激动,心下有了计较。 李老爷没那么仔细,一见李媚儿就吩咐:“快给两位公子续茶!” 李媚儿不敢抬头,走到江世城面前伸手倒茶。 自己每日做工,被针扎破的手就暴露在江世城眼前。 江世城忍不住站了起来,把屋里众人吓了一跳。 江世垣忙掩饰道:“哪里有让府里姑娘亲自伺候的道理,二哥这是认为于理不合。” 江世城意识到自己失态,忙顺着江世垣的话说的:“哪家要主子伺候的道理,让丫鬟们来就好。” 李媚儿瞬间被水雾迷住了眼睛,真的是江家那位公子来了。 自己在这个家里,连粗使的丫鬟也不如,若他能真的把自己带走,哪怕是做妾也是愿意的。 李太太见李媚儿要哭,忙起身把她拉了过去半搂在怀里:“我这个女儿,最是贴心。我就是舍不得她出门子,这才留到这个年纪。” 说着拿帕子沾了沾眼睛,偷偷瞟江家公子的反映。 谁料江世城一撇嘴,她心里一咯噔,手上就使劲掐了李媚儿一下。 李媚儿终于疼出泪来,却不敢挣扎,怕李家再出什么馊主意坏了亲事。 江世城全看在眼里,心里生气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江世垣一旁慢声慢语的说道:“刚才我们已经说了来意,既然当初祖母有意成全,现在祖母去了,我们做儿孙的自然要满足她的遗愿。” 看李家露出了喜悦,他话头又是一转:“可是你们也知道,我的父母并不太同意这件亲事,毕竟门不当户不对。” 李老爷使劲咽了下口水,道:“我们门第现在是低了些,可谁也说不准以后如何。” 如果能借上势,李家一跃成为皇商,那不就门当户对了。 江世垣笑了笑:“眼下说眼下,以后贵府发达了,说不准还看不上我们太保府呢。” “哪里哪里。”李老爷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孟浪,一看见官家的人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江世垣是带着二哥来提亲的,不是来结仇的,也就没有继续怼李老爷。 他就这亲事又说了一通,李太太目光闪烁,问:“贵府对嫁妆有什么要求?” 以前江老太太直接开口要了个数,李家不是负担不起。 可是江老太太没了,江家如今又是主动提亲,李太太就不想给那么多嫁妆了。 江世垣看了她一眼,对着李老爷说道:“我还没说我们兄弟几个的情况吧?” “我定的是晋州大儒的嫡女,大哥定的是皇商董家的嫡女,母亲给二哥相看的都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家庭,偏偏二哥有主意,哎…” 他摇了摇脑袋,似乎也不是多赞同江世城的意思。 李老爷瞪了李太太一眼,女人就是看的太近。 只要攀上了江家,好歹是门姻亲,岂是能用多少钱来衡量的! 他道:“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两位不要在意。这门亲事我做主,同意了。” 李媚儿暗吐一口气,偷眼看江世城。 发现江世城也正在看她,脸色一红,头垂的更低,可是心里却平静许多。 之后李媚儿的待遇,果然好了很多。 李老爷甚至逼着李太太,给她专门买了个伺候美容的丫鬟,天天用珍珠膏敷着,燕窝养着。 李媚儿日渐水灵起来,就是李太太见了,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人。 说不准嫁过去后,笼络住江世城,能帮着李家说上几句话。 三年转眼即过,李媚儿坐上花轿进了京。 第二日羞羞答答起来认亲的时候,江世城还细心的牵着她的手,给她指点家里的地形。 上房里,嫡母果然和蔼,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封。 只是夫君的亲生姨娘,似乎有些不高兴,全场本着一张脸。 她有些惶恐,江世城私下安慰:“三妹说过多次了,姨娘就是一时想不开,不会为难你的。” 有了夫君的安慰,后面又有嫡母和玉萱的支持,李媚儿大着胆子多与李姨娘走动。 今天送一件亲手做的鞋子,明天又做一个袜子送过去。 李姨娘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她本以为可以给自己儿子娶一个官家小姐。 谁知道儿子被迷了心窍,偏偏娶一个小商人的女儿。 大房里是个皇商嫡女,三房里是个大儒的嫡女,就她的儿媳妇小门小户。 她出身不好,可是儿子却是官家子弟。 不过眼见着儿子与儿媳妇和睦,儿媳妇似乎也很孝顺。 安氏被玉萱提醒着,点了李姨娘几句。 慢慢的,李姨娘似乎认了命,对李媚儿面色终于缓和起来。 再说了,她一个做姨娘的,能得到儿媳妇的孝敬本就是难道,也就自己开导自己,接受了李媚儿。 江世城屋里,远离了安庆那一段日子的凄惨,开始其乐融融起来。 # 有完结感言在作品相关里,感谢的话都放在里面了,各位《宁欢》再相见,票票留给新书吧,小嫩苗求灌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