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一章 我为秦王炼仙丹 “捷报,捷报。齐王建不战而降。六国灭,四海一!” 报信的小卒骑着快马,高喊着穿过了半个咸阳。直到兰池宫门口,这才跳下马来,压低了声音,不敢再喧哗了。 不过,大秦一统天下的消息,还是迅速的传遍了宫中。 兰池宫,迎仙殿,角落中有一处小小的丹房。 李水坐在丹房里面,一边煽火一边叹了口气:“秦始皇统一中国了啊,距离焚书坑儒不远了。” 直到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穿越到了秦朝,重生在了一个叫槐谷子的方士身上。 这个槐谷子年纪不大,胆子却很大,经人举荐,来到宫中,为秦始皇炼丹。 可他水平不行,是个二把刀,炼丹屡次失败,简直是方士中的笑柄。 听说这些事已经传到了嬴政耳中。秦王暗怒,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骗子。 槐谷子惊惧之下,猝死在丹房。然后……然后李水穿越过来做了接盘侠。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闻到了一股糊味。一炉丹药又炼废了。 没办法,洗刷丹炉,重新炼制吧。今日再不成丹,恐怕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李水使劲挠了挠头,告诫自己两句:“专心,一定要专心。” 李水把丹炉洗干净了,开始重新生火烤干。这个步骤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可以摸鱼。 于是他又开始魂不守舍:“其实炼丹不难,只要丹药成型,吃不死人就行。反正长生不老药,没办法验证效果。秦王只要不死,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长生了。” “关键在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炼成了丹药,将来焚书坑儒,全咸阳的方士都被杀了,我还能活吗?” 根据史籍记载,有两个方士暗中诽谤秦始皇,被抓后,互相攀咬,供出来了同党数百人。 所以,自己想要活命,只有两个选择。其一,立刻逃离咸阳。其二,和那些方士结仇,搅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方士不共戴天,不可能是同党。 第一个办法听起来简单,可是皇宫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而且秦法严密,被通缉的人,根本寸步难行。 至于第二个办法,办起来就有点难了,总不能无理取闹,无故得罪人吧? 李水叹了口气:“不管了,先炼丹,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于是他翻开了槐谷子留下来的竹简,选中了一个丹方,开始在里面放置药石。 这一次的火要小一点,只要不糊就行。哪怕最后不成丹,自己就算用手搓也要给他搓成丹丸。 第一味药是汞。李水直接忽略了,这玩意有毒,真把嬴政吃死了,自己得千刀万剐。 第二味药是铅。这个也不能吃,重金属超标,吃多了会精神失常。 第三味药是硝石。罢了,这个稍微来点吧。 剩下的是草药,什么人参灵芝何首乌,应该没毒。李水一股脑都倒进去了。 最后一味药是硫磺,这东西能吃吗?白素贞端午节喝的什么酒来着?硫磺还是雄黄? 李水有点犹豫,不过手一抖,还是放进去了一些。 这丹方已经被他篡改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反正什么仙丹都是骗人的东西,就算规规矩矩的炼丹,秦始皇也不可能长生不老。也许因为自己的篡改,他还能多活几年呢。 李水重新坐在蒲团上,开始煽火。 煽了一会之后,李水心里忽然有点不踏实。硫磺和硝石?怎么这么耳熟? 对了,黑火药的配方,不是......? 李水吓了一跳,然后又拍了拍胸口,后怕的想:幸好我没有加木炭啊,不然非得炸不可。 等等,那些人参灵芝何首乌,大多是植物,在不充分燃烧下,会不会形成……木炭? 李水打了个寒战,爬起来就向外面跑。结果刚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紧接着,丹炉裂成两半,门窗震落在地,烟尘弥漫,呛得人呼吸困难。 “完了,这下死定了。糊了还可以偷偷洗干净,炸了可就瞒不住了。”李水踉跄着从丹房中走出来,有点生无可恋。 “哈哈,槐兄真乃神人也,炼丹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也算是亘古未有之奇了。看这烟尘弥漫,莫非将丹房烧了?”附近忽然传来一阵贱笑声。 李水抬头一看,对方他认识,名叫卢烈,也是一个方士。 迎仙殿其实像是一座大宅子,里面分了很多小院。方士们居住其中,为皇帝求取长生不老药。 这卢烈就住在隔壁,听见声音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李水很快记起来,这家伙不是第一次来嘲弄人了。槐谷子最后惊惧而亡,和卢烈在一旁冷嘲热讽脱不开干系。 同行是冤家啊,尤其是槐谷子技术低劣,时不时就被卢烈踩上一脚。 李水看着正在嘴贱的卢烈,总感觉他那张嘴早晚要惹事,没准将来诽谤秦始皇的人当中,就有这家伙。 刚才一声爆炸,动静实在不小,有不少人闻风赶来。先是附近的方士,然后是巡逻的侍卫,然后是嬴政身边的宦官。 如果有人帮忙遮掩一下,或许能糊弄过去。可惜,大家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来的。 尤其是卢烈,一直在添油加醋,给人讲述槐谷子多么笨手笨脚,把一炉丹药炼得乱七八糟,最后竟然浓烟滚滚,门窗掉落,险些把房子给拆了,简直是笑话。最后他认定,槐谷子必定是个骗子。 李水听得心中暗怒:在宫中指责一个方士是骗子,这是把我往死里整啊。 那小宦官听了一会,就急匆匆地走了,估计是向嬴政报信去了。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却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他忽然发现,卢烈说了这么多,对于丹炉为什么爆炸,却一直含糊其辞,难道说,他没有见过丹炉爆炸? 是了,史载火药最早就是炼丹方士偶然弄出来的。而它出现的时间,大概就是战国到秦汉。 难道说……自己这次爆炸,是世上第一次? 忽然间,李水有了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于是咧嘴笑了笑,大踏步地向卢烈走过去了。 卢烈见李水一脸的不怀好意,有些害怕,喝道:“槐谷子,你要做什么?” 李水走到卢烈身边,低声说道:“要死了,拉个垫背的。” 卢烈吓得打了个寒战,刚要逃跑,李水就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面。 李水一边打,一边高声叫嚷:“你敢毁我仙丹?我与你不共戴天。” 卢烈躺在地上,憋屈的要命:“我何时毁你仙丹了,这不是无赖吗?” 李水又抬起头来,朝着周围的方士喝道:“尔等毁我仙丹,我与尔等方士,不共戴天。” 旁边围观的方士都有点纳闷:“与我等何干?为何要与我们不共戴天?这槐谷子也太记仇了,不就是你嘲笑两句吗?” 李水正打得带劲,刚才那小宦官已经带着侍卫匆匆赶到了。 小宦官大声说道:“绑起来,大王要亲自审问。” 第二章 我曾梦中遇仙人 侍卫们很麻利的将李水绑起来了。 结果李水一直嚷嚷:“卢烈毁我仙丹,为何不绑了他?” 卢烈脸都白了。 可是小宦官哪管谁是谁非?直接说道:“将卢烈也绑了。” 李水又喊道:“这些方士,个个有罪。毁我仙丹,他们全都有份。” 那些方士全都吓坏了,七嘴八舌的为自己辩解。可是小宦官听都不听,一股脑的全绑了,是不是有罪,自然有人定夺。 于是乎,方士们被绑成一串,浩浩荡荡的押出了迎仙殿。 李水走在最前面,趾高气昂,像是立了多大功劳似的。 跟在后面的方士个个后悔不已,早知道槐谷子这人如此疯狂,就不来凑热闹了。现在他炼丹失败,必死无疑,可临死之时,要是反咬一口,拉几个人下水,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一行人战战兢兢,最后被小宦官带到了一处偏殿之中。 李水看见院落之中,站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身上没有穿着繁琐的龙袍,没有戴着帝冕,只是穿了一身常服,但是那种威严的气度,令人心生畏惧。 李水马上就猜到了,此人就是刚刚统一了天下的嬴政。 小宦官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见到大王,还不行礼?” 于是李水和身后的方士纷纷跪了下去。 嬴政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理他们,只是看着一间屋子。 那屋子,屋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咳嗽声。 片刻之后,屋门打开,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出来。他向嬴政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公子背上疮疽,已然涨得极大。赤红紧绷,随时会崩裂。到这时,已经无法用药了。” 嬴政的神色变了变,问道:“一旦崩裂,会如何?” 老头咬了咬牙,说道:“神仙难救。” 嬴政有些颓然,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此天命耳,你退下吧。” 那老头行了一礼,背着药箱子走了。 李水跪在地上,心思起伏:“疮疽?其实这东西就是背上的大疙瘩,在后世根本不算病,可是在古代,那简直就是绝症,因为疮疽一崩,随之而来的就是感染。如果能够杜绝感染的话,这倒也不难治……”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嬴政淡淡的说道:“何人是槐谷子?” 李水连忙抬起头来,说道:“臣便是槐谷子。” 嬴政面无表情:“你来到宫中,已有十日,一炉丹药也不曾炼出来。不少人向寡人进言,说你是骗子,你有何话说?” 李水还没说话,身后的卢烈就大声说道:“大王,这槐谷子,当真是骗子啊。世人皆知,仙丹乃仙家之物,此等宝物,只能向仙家求来,岂能由凡人炼制出来?这人妖言惑众,实在是包藏祸心啊。” 卢烈开口之后,其余的方士也纷纷附和。说丹药只能向仙家求,不可以自己炼。 李水这时候终于明白槐谷子为什么受到敌视了。 本来咸阳的方士,全是求药一派。 这一派人就如同后世不靠谱的创业者,对着秦始皇这个投资人吹一通牛逼,拉来一大笔投资,然后就周游天下,美其名曰寻找仙人。 等钱花完了,再回来说仙山有眉目了,只是路途遥远,经费不够。于是又拉来一笔投资。 结果槐谷子这家伙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说不必寻找仙山,我可以开炉炼丹。经济实惠,见效还很快。 这简直是砸了方士们的饭碗啊。砸人饭碗,仇恨不共戴天,也难怪卢烈整天对槐谷子冷嘲热讽了。 嬴政问李水:“你怎么说?” 李水不慌不忙的说道:“众方士寻找仙山,动辄数十年,最终一无所获。大王不加怪罪。为何在下十日未成丹,便要加罪呢?” 嬴政微微一愣,觉得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李水精神抖擞,继续向嬴政说道:“臣只是肉身凡胎,炼制仙丹,何其不易?这十日以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今日总算有些眉目。却不想,被卢烈破坏了。” “卢烈等人,一直鬼鬼祟祟,窥探不休,再加上冷嘲热讽,影响臣心境。以至于行错一步,导致仙气骤然激发,犹如滔天洪水,全部汇聚在小小的丹炉之中。那丹炉如何承受得住?因此骤然炸裂,这才惹得丹房中烟尘弥漫。大王若是不信,让人一看便知。” 李水叹了口气,一脸哀怨的说道:“炼制仙丹,同样需要机缘。像今日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不知道何时才能集齐了。或许再等上十年,方可炼出仙丹。” 周围的方士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槐谷子这家伙,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坑死啊。看你一眼,你炼丹就失败了?真是岂有此理。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那小宦官心领神会,急匆匆地走了。 一刻钟后,小宦官带着一个男人来了。 那男人行了一礼,说道:“廷尉正曹掾,拜见大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曹掾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下官已经在丹房勘察过了。只见丹炉四分五裂,墙体也多有开裂之处。观其断口,确实并非人为,似乎是丹炉之中,有一股气,骤然膨胀,不得宣泄,因此炸裂。至于这股气是不是所谓仙气,下官就不得而知了。” 卢烈听到这里,心中一片冰凉。难道槐谷子这家伙,还真的炼出来了仙丹?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双目赤红,盯着槐谷子说道:“仙丹乃仙家之物,你为何会炼制?你分明在说谎。” 李水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数月之前,在下梦中遇仙人,仙人教我仙术,命我前来咸阳,辅佐大王。” 卢烈快气疯了,这谎话简直是在侮辱人的智商。他卢烈寻找仙人数十年,都没有梦到过,槐谷子这家伙,凭什么梦到? 嬴政冷眼看了李水一会,淡淡的说道:“丹炉炸裂,或许是仙丹所为,或许不是。你如何自证?” 在这一刻,李水忽然意识到,嬴政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蠢。自己编的这套谎话,未必能骗得过他。 是了,既然是千古一帝,怎么会如此愚蠢,被方士耍的团团转? 秦皇汉武,都只是太想要长生了,这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给予方士支持。 一旦帝王耐心耗尽,就会杀了这些骗子。但是对长生的渴望,又让他们开始支持另一批骗子。 李水这时候心思通透,他知道,自己必须想个办法,向嬴政证明自己真的有仙术。否则的话,就算他不杀自己,也得把自己关起来,直到炼出来仙丹为止。 嬴政缓缓走到李水面前,冷着脸说道:“寡人在问你话,你如何自证?莫非你要寡人等上十年,等你炼出仙丹?” 李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了:“大王,疮疽乃是绝症,若臣可以医治公子背上疮疽,是不是可以证明,身怀仙术了?” 嬴政顿时变色,一脸希冀的看着李水:“此言当真?若你可以医好疮疽之疾,寡人自有封赏。” 还没等李水回答,嬴政又面色一沉,说道:“若你敢诓骗寡人,则要受腰斩之刑。” 李水打了个寒战,不过煮熟的鸭子嘴硬,到这时候,必须得挺着。 他看了卢烈一眼,拱手向嬴政说道:“若我医好了公子,卢烈怎么办?” 嬴政说道:“诬告者反坐。若你无辜,则卢烈受腰斩之刑。” 卢烈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李水向卢烈笑了笑,然后向嬴政说道:“臣,请求查看公子病情。” 第三章 蒸馏法 医生要见病人,这无可厚非。于是嬴政点了点头。 卢烈看见李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慌乱。难道……他真的能治好疮疽之疾? 卢烈脑子一热,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嬴政面前,哭着说道:“大王,公子身份尊贵,岂能由这个骗子亵渎?” 嬴政面色一沉,有些不快。 李水瞥见嬴政的脸色,顿时心里有底,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个大耳光甩在卢烈脸上:“公子危在旦夕,你还在这里阻挠不休,莫非你不希望公子痊愈?卢烈,我与你不共戴天。” 卢烈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有点纳闷:“为何你总强调,与我不共戴天?” 就在卢烈纳闷的时候,李水已经推门走到那间屋子当中了。 屋子里面陈设典雅高贵,燃着好闻的熏香。有两个宫女,正在跪坐在一张矮塌前。 李水走过去,看见矮塌上的人身形很小,大约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李水有点纳闷:“这么小?” 那两个宫女见有男人来了,都有点拘谨,行了一礼,退避在旁边。 李水也没有理会两个宫女,只是观察者矮榻上的人,只见他赤着上身趴在那里,后背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疮疽。确实如刚才那医生所言,已经涨的极大,可能很快就要崩裂了。 李水蹲下去看了看,见榻上的人还醒着。是个男孩。 男孩朝李水笑了笑,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李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闭着眼说道:“嬴伏尧。” 李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觉得这一两日内,疮疽是没有问题的,不会破裂。 于是李水吩咐那两个宫女,好生照看嬴伏尧,不要碰坏了疮疽。 然后他快步走出去了。 嬴政还等在外面,他看见李水出来,眼睛中露出来了一丝紧张。不过这紧张的神色一闪而逝,又变成了冷静和冷漠。 帝王,帝王就是要无情啊。喜怒形于色的帝王,太脆弱了,如何统治天下?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伏尧公子的病,臣可以治好。” 嬴政顿时松了口气。 李水又说:“今日天色不早,恐怕来不及了。明日我会来行仙术。请大王派两三个人,听我调用。我要做些准备。” 嬴政随手指了指身边的小宦官:“季明,你再选两个人。这几日,你们三个就跟在在槐谷子身边,寸步不得离开。” 那个叫季明的小宦官答应了一声,他知道,这是要监视着槐谷子,免得他跑了。 吩咐完了之后,嬴政就离开了,他日理万机,病人即使是他的儿子,也不能因此而废了国事。 卢烈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溜走了,免得李水再找借口打人。 李水看着卢烈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季明说道:“随我出宫。” 季明吓了一跳,心想:“这就要逃跑了?” 他紧张的问道:“槐大人,你要出宫做什么?” 李水一边走一边说:“买酒。” 季明紧跟在李水身后,沿途随便拉了两个小宦官做苦力。其中一个叫小乙,另一个叫乌交。 三个小宦官一路上交头接耳,神色复杂的跟着李水出了王宫。 刚刚走出宫门,李水迎头碰到了一个面色粗犷的男人。 这男人一把拉住李水的胳膊,问道:“槐兄,我听说丹房出事,正要进宫看你,你无事吧?” 李水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来,这人是大将军李信。 当年李信伐楚失败,被项燕追的走投无路,恰好遇见了槐谷子,救了他一命。 后来楚国灭亡,槐谷子来到咸阳,希望入宫炼丹。李信知恩图报,向嬴政举荐了他。 两人也算是至交好友了。 李水见李信一脸诚恳,关切之情绝对不是假的。不由得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无事。出宫走走,李兄不必担忧。” 李信点了点头:“无事便好。” 季明在后面犹豫了一下,然后凑到李信耳边,小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李信听完之后,大惊失色,急匆匆地入宫去见嬴政了。 李水没有注意到李信,他正绞尽脑汁的想制作酒精的步骤。 片刻之后,李水走到了一家酒肆之中。 他们四个刚刚进去,老板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贵客,要什么酒啊。” 李水想了想,说道:“要好酒,要烈酒,要能醉人的酒。” 老板指着墙角几坛酒,眉飞色舞的说道:“此酒名曰醉仙酒,神仙都能醉倒。它的性子最烈了。” 老板唯恐说服力不够,又神神秘秘的加了一句:“宫中的方士,比如卢大人,侯大人,个个喜欢此酒,时不时便来买上一两坛。” 李水听他提起方士,顿时勃然大怒,使劲拍着柜台,大声嚷嚷道:“我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你把这句话记下来,给我广而告之。凡事来找你买酒的人,你都要传达到。” 老板吓了一跳,唯唯诺诺。 李水指着醉仙酒说道:“先来三坛。若真能醉倒神仙,自有重赏。若坏了宫中大事,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老板吓得魂都快飞了:“醉倒神仙,那是比喻啊,岂能当真?诸位……诸位是宫中来的?” 季明几个也懒得搭理他,一人搬了一坛酒向外面走。 李水使劲拍了拍柜台:“付钱,付钱啊。宫中买酒,便不用付钱了吗?” 季明心想:“宫中买酒也需要付钱?” 不过他也不敢违拗李水的意思,费劲的掏出来一串秦半两,扔在了柜台上。 李水把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向兰池宫走去。 老板越想越怕,连忙追上去,拉住李水说道:“大人,大人,我还有几坛更烈的酒,这醉仙酒,就放下吧。” 随后,也不管李水是不是答应,老板把那几坛兑了水的醉仙酒抱了下来,扔在墙角。然后一人给换上了一坛真正的烈酒。 回到兰池宫之后,李水找了一些瓦罐,然后开始煮酒。 按照后世学来的知识,水的沸点是一百度,而酒精的沸点只有七十八度。因此,只要把酒加热到两者沸点之间。就可以从蒸汽中收集到大量的酒精。 这就是后世的蒸馏法。 李水试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只不过器具简陋,这酒精的度数可能不够高,于是李水反复蒸了三次。 季明在旁边坐了一会,只觉得酒香越来越浓,最后几乎醉倒了。 他看着那一罐透明的液体,忍不住问道:“槐大人,这是什么?”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此乃酒中精华,名曰酒精。” ………… 与此同时,在嬴政书房。 李信正在一脸诚恳的进言:“大王,槐谷子此人,性情温顺,心思单纯,绝非骗子。炼丹不成,或许另有原因,大王万万不可贸然加罪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寡人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若他能医好伏尧身上疮疽,我自然饶他不死。”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疮疽之疾乃是绝症。想要医好,何其难也。想必是槐谷子走投无路,这才孤注一掷。大王,若槐谷子能医好公子,请大王重赏。若医不好,也请饶他一命。此人颇有才华,末将在楚地,亲眼见他治病救人。当时项燕紧追不舍,末将身受重伤,眼看就要……” 李信还没有说完,旁边一个年轻的武将就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笑嘻嘻的说道:“楚地,楚地。李大将军对楚地,真是念念不忘啊。那一战,丢盔弃甲,二十万大军,葬送殆尽。若非我祖父重振大秦声威,李大将军罪过可就大了。” 李信勃然大怒,挥舞着拳头叫道:“哪怕是王翦,也不敢在本将面前如此说话,哪怕是尔父王贲,见了本将也恭恭敬敬。你王离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嚣张。” 王离冷笑了一声,说道:“李老将军,要动手吗?我王离可不怕你。” 李信听他叫“老将军”,顿时气的差点晕过去。老子才四十岁啊,就被称为“老”了? 这时候,嬴政冷冷的喝了一声:“够了。本王面前,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王离干笑一声,说道:“大王,我只怕李老将军,既无带兵之能,又无识人之能。若损兵折将,我大秦还可以重整旗鼓,若害死了伏尧公子,那就追悔莫及了。” 李信还要说话,嬴政伸手止住了他,然后对旁边的小宦官说道:“将季明唤来,看看槐谷子准备的如何了。” 片刻之后,季明满身酒气,小跑着来了。 嬴政大怒,冷冷的说道:“寡人让你盯着槐谷子,你敢饮酒放纵?” 季明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奴婢,奴婢不敢饮酒,这是槐谷子在煮酒,有酒气沾染到了奴婢身上。” 嬴政怒意更盛:“他不想办法救伏尧,却在煮酒?” 季明战战兢兢说道:“槐谷子从酒中,煮出来了一样东西,名字叫酒精。意思是,意思是……” 季明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很肯定的说道:“意思是酒中妖精。” 嬴政勃然大怒,随手将手中的竹简砸在季明身上:“放肆。槐谷子安敢如此戏耍寡人。” 第四章 三更半夜做手术 酒中有妖精?王离差点乐出来。这槐谷子是不是骗子,简直昭然若揭啊。 嬴政怒气未消,喝道:“来人,将槐谷子斩了。” 李信忽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大王,若医治失败,再斩不迟啊。反正,反正……” 后面的话,李信没有说出来。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反正嬴伏尧是疮疽之疾,必死无疑。就让槐谷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嬴政瞪了李信一眼,再次下令拿下槐谷子。 李信有点急了,槐谷子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恩人有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他咬了咬牙,说道:“只求大王给槐谷子一个机会,若医治失败,末将愿意与槐谷子同罪。” 王离在旁边啧啧连声:“李老将军,何必如此啊。这骗子如此荒唐,谁看不出来?就因为他救过你一次,你便对他深信不疑?” 李信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猛的跳起来,在王离脸上来了一拳。 王离顿时鼻血长流。他气的哇哇大叫,正要举手还击。嬴政将几案上的竹简全都扔了过来,骂道:“滚出去。” 于是李信王离季明三个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不过,无论如何,嬴政总算没有再说斩杀槐谷子的话,李信算是给李水争取到了一线机会。 季明回到丹房,看见李水正在磨刀石上磨刀。那把手指宽的剃刀已经磨的锃光瓦亮了。 季明现在看见李水就心惊胆战,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槐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水漫不经心的说:“治病。” 然后他拿手指试了试刀刃,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很锋利。看来这一次,刀到病除,嬴伏尧的命算是有救了。” 季明叹了口气,现在他觉得槐谷子不是骗子,倒有些像是疯子。罢了,无论是疯是骗,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 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较劲,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 卢烈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万一槐谷子把嬴伏尧救活了,自己岂不是要受腰斩之刑? 虽说疮疽乃是绝症,可万一……万一槐谷子真的有什么妙法呢? 卢烈越想越怕,看看太阳已经落山,自己也睡不下去。就溜溜达达,来到了槐谷子的小院之外。 那个叫小乙的宦官,就坐在门口,一脸痛苦的清洗一块白布。 卢烈拍了拍小乙的肩膀,将他拉了出来,然后塞了一串秦半两。 小乙心领神会,对卢烈说道:“卢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卢烈问小乙:“槐谷子,准备怎么救伏尧公子?” 小乙说:“怎么救,奴婢不知道。不过这一天,槐大人倒忙得很,先是抓酒中的妖精,然后又磨刀,说是用刀救人。再后来,又命奴婢几个洗白布。三尺宽的白布,已经洗了十丈多长了。奴婢寻思,这东西,不会是用来上吊的吧?” 卢烈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以我观之,槐谷子所作所为,不像骗子,更像是疯子啊。” 小乙像是遇到知己一样,又惊又喜:“卢大人也这么认为?” 卢烈更加放心了,拍了拍小乙的肩膀,低声说道:“若他有什么动静,记得叫我一声。” 随后,卢烈就安心的回去睡觉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梦到仙人…… 小乙和乌交轮着班洗白布,一直洗了二三十丈,洗干净之后,又被李水要求在水中煮。 足足煮了半个时辰,又放到酒精中泡,然后才晾了起来。 等到午夜时分,这白布也干得差不多了。 李水点着灯看了看,白布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有点像是后世的绷带了。 于是他给手消了毒,然后满意的将白布卷了起来。 卷好了之后,李水将季明三个小宦官叫了起来。然后吩咐道:“洗澡。洗干净一点。若因为你们脏污不堪,害得伏尧公子丢了性命,大王怕是要将你们五马分尸。” 季明几个人吓了一跳,连忙去洗澡了。 李水这个人,喜欢拉人垫背,他们早就见识过了。因此他们洗的格外认真,直到把皮肤搓的泛红才罢休,就是怕被李水抓到借口。 等几个人都洗好了,换了新衣服,李水这才搬出来几个瓦罐,交给小宦官,说道:“此乃酒精,珍贵无比,万万不可弄撒了。好了,跟我走吧。” 季明一头雾水:“槐大人,咱们往哪走啊。” 李水说道:“自然是去治病。” 季明吓了一跳:“现在是半夜啊。” 李水无奈的说道:“没办法,你们这瓦罐,密封性太差,酒精挥发得太快,真要等到明天,辛辛苦苦蒸馏出来的酒精,全部跑光了。” 季明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玩意?这酒中妖精还会逃跑?” 小乙和乌交则看到李水手里面拿着一把剃刀,磨的极为锋利。他们有些害怕的想起来了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经过卢烈住处的时候,小乙故意落后了几步,然后在卢烈门外叫了几声。至于卢烈起不起得来,他就管不着了。 一行四人很快到了嬴伏尧的住处,李水直接提着刀进了那间屋子。 里面两个宫女还在,除了宫女之外,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妇人。这妇人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妇人见有男子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跳,扭头想要避开。 季明忙在旁边解释道:“这位是替大王炼丹的方士,槐谷子大人。专程来给公子城治病的。” 李水强调说:“是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这一点不要忘了。” 然后他漫不经心的说道:“闲杂人等,可以出去了。” 两个宫女看了看那美貌妇人。 妇人说道:“我乃伏尧生母……” 李水又说:“亲属也不得围观,快出去。” 季明苦着脸,将妇人和宫女都劝出去了。 李水先吩咐小宦官,在屋子里面撒了酒精。又把两盏蜡烛熄灭了,换上自己制作的酒精灯。 酒精灯这东西,既明亮又干净,最适合手术了。 为了制造无影灯的效果,几只酒精灯绕着矮塌摆了一圈。 季明眼睛都看直了:“这样摆一圈,有点像是巫术啊。咦?伏尧公子怎么没有影子?啊呀呀,槐大人的手也没有影子。” 巫术,这绝对是巫术。只有鬼才没有影子。 季明越想越害怕,不由得胯下一紧。然而很快他又想到,若弄脏了屋子,槐谷子怪罪下来,自己小命不保,于是又硬生生的忍回去了。 “我可是个阉人啊,没想到还能把尿意忍回去。”季明有点自豪,自豪中又有点心酸。 李水拿出来几块白布,递给小宦官们:“蒙住口鼻。” 季明几个依言蒙上了,觉得自己活脱脱的像个盗贼。 李水又把剃刀在酒精中消了消毒,然后随口问嬴伏尧:“方才那妇人,是你母亲吗?” 嬴伏尧年纪幼小,也没有那么多城府,只是见李水行为古里古怪的,有点害怕。于是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水又说道:“你母亲叫什么?” 嬴伏尧回答说:“母亲没有名字,原本姓虞。宫中都叫她虞美人。”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宫中女子,真是可怜啊,哪怕被皇帝临幸,还是连个名字都没有。方才我见你母亲脸上带着泪痕,看来很关心你啊。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她啊。” 嬴伏尧回答:“那是自然。” 季明听的冷汗直冒。这槐大人胆子太大了,宫中的事,岂是这般随意打听,随意议论的? 只见李水和嬴伏尧聊的火热。嬴伏尧渐渐的放下了戒心,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李水忽然手起刀落,在疮疽上划了一刀。 嬴伏尧猝不及防,又觉得痛不可当,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原本等在门外,惴惴不安的虞美人,听到这一声惨叫,顿时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第五章 买棺要趁早 不仅虞美人吓得晕了过去,屋子里面的三个小宦官,也抖作了一团。 李水喝道:“慌什么?过来,把公子按住。” 小乙和乌交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把正在挣扎的嬴伏尧给按住了。 李水一边清理疮疽中的脓血,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在下没有准备麻醉药,忘记这回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嬴伏尧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哭。 李水叹了口气,嘟囔着说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清理完了脓血,消消毒,止止血,缠上绷带,有个三五日就好了。疮疽说白了,也就是个皮外伤而已。” 一边说着,李水已经清理完了脓血,然后把酒精倒在了伤口上。 嬴伏尧又是一声惨叫。 刚刚被宫女叫醒的虞美人实在忍不住了,扑到门口就要闯进去。 李水冷静的吩咐季明:“挡住门,若有闲杂人等进来,害死了伏尧公子,你们都要五马分尸。” 季明生无可恋的挡住了门,一个劲的在心中哀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虞美人使劲的砸门,可是季明根本不敢开,正在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卢烈来了。 刚才小乙把他叫醒了,那时候他睡的昏昏沉沉,在床上坐了一刻钟才回过神来,这才匆匆穿上衣服,赶了过来。 卢烈到了之后,有点茫然的看着这一幕,好奇的问旁边的宫女:“这是怎么了?” 宫女说道:“方才,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大人,提着刀来治病。把虞美人和奴婢都赶出来了。前后不到一刻钟,里面就传来了伏尧公子的惨叫。虞美人放心不下,想要进去看看,槐大人却命人堵住了门。” 卢烈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这槐谷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他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就给虞美人支招:“快去禀报大王。” 虞美人顿时醒悟过来,凭自己的力气,怎么也闯不进去,为今之计,只有把大王请来了。 虞美人也来不及道谢,急匆匆向嬴政的寝宫跑过去了。 嬴政已经睡下了,侍寝的小太监哪敢把他叫醒?结果心急如焚的虞美人大声叫道:“大王,伏尧要被槐谷子害死了。” 嬴政猛的从睡梦中惊醒,直接披了一件衣服,便从寝殿中走了出来。 他又惊又怒,问道:“槐谷子要谋害伏尧?” 虞美人跪倒在地上,哭诉说:“方才妾身正在照料伏尧,槐谷子突然闯进来,将妾身赶了出去,然后封了门窗,时间不长,里面便传来伏尧的惨叫声。妾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来见大王。” 嬴政咬着牙说道:“槐谷子,好大的胆子。” 随后,他大踏步地向嬴伏尧的住处走去。 等嬴政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季明打开了房门。小宦官乌交,正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 嬴政勃然大怒,一脚踹向乌交。 乌交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那一盆血水,全洒在了旁边的卢烈身上。 卢烈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心里却乐开了花。 嬴政还要往里面闯,李水却走了出来,拦住嬴政,说道:“大王,手术极为成功。伏尧公子,已无大碍,然而为了预防感染,请大王不要进去,耐心等上一二日。” 嬴政微微一愣。李水的话,他没有全部听懂,但是至少明白,嬴伏尧的命似乎保住了。但是还很脆弱,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李水稍稍侧了侧身子,指着矮塌上的嬴伏尧说道:“疮疽已除,三日之内,便可痊愈。公子好的很,大王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嬴政看见嬴伏尧趴在那上面,一动不动。后背上的血已经清洗干净了,那里缠着一条白布。 嬴政叫了一声:“伏尧,你觉得如何了?” 嬴伏尧根本不回答。 嬴政疑惑的看向李水。 李水有点尴尬,解释说:“公子被疮疽折磨了这么多天,早已精疲力尽。如今疮疽除去,一身轻松,已经睡着了。” 旁边的卢烈插嘴说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槐谷子,你不是在诓骗大王吧?” 李水直接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卢烈,你敢诅咒公子?你安的什么心?” 嬴政本来也疑惑嬴伏尧是生是死,结果李水这么一说,嬴政也感觉卢烈有点多嘴,说话很晦气,于是不快的看了他一眼。 嬴政想了想,指着小宦官季明问道:“伏尧如何了?” 季明小声说道:“大王,公子确实睡着了。嗯……昏迷了。” 他很谨慎,万一过一会公子死了,可与自己无关,自己可没有谎报军情。 嬴政点了点头,看向李水:“三日之后,伏尧可以痊愈?” 李水点了点头:“行走坐卧,与往日无异。” 嬴政点了点头:“好。寡人便再给你三日时间。” 随后,嬴政转身走了。 虞美人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伏尧……” 李水淡淡的说:“家属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了。季明,把夫人请出去。” 于是虞美人又被赶出去一次。 卢烈见虞美人站在院外,一直哭哭啼啼。忍不住提醒她一句:“夫人,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不可放过槐谷子。” 虞美人咬了咬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 李信府,灯火通明。 李信正跪在搓板上。 李夫人已经训了他大半夜:“为了一个区区槐谷子,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吗?他治不好公子,你也要受罚?公子得的是疮疽之疾啊,你这是送死。” 李信苦着脸说了一句:“今日王离对我冷嘲热讽,在大王面前,说我既无带兵之能,又无识人之明。夫人,我可是大将军,与王贲同辈。他王离叫我一声伯父都不为过,安敢如此辱我……” 李夫人气的跺脚:“被人激了一句,就什么都不顾了?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想了?” 李信低着头说:“大王对我颇为赏识,即便要治罪,应该也不至于连累亲族。” 李夫人气的大叫:“你有理,你总是有理。藤杖,取藤杖来。” 站在外面的家丁和丫鬟都心惊胆战。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可是总有特例。比如李信大将军,作战勇猛,性格火爆,谁也想不到,他竟然畏妻如虎。 李夫人拿过来了藤杖,要打在李信身上。终究还是有些不舍。于是把藤杖狠狠的摔在地上,哭着说道:“我说一句,你便顶上一句。你这是鬼迷了心窍啊,为何就认准了这个槐谷子?人人都知道他是骗子,为何你深信不疑?” 李信苦着脸说道:“这槐兄,当真是身怀绝技啊。当日我身受重伤,走投无路……” 李夫人恼火的说道:“走投无路,遇到了槐谷子。他喂你吃了几丸丹药,把你的伤治好了是不是?自你伐楚回来,这话已经说了成千上万遍了。” “他槐谷子治好了你的伤又怎么样?他能治伤,我算他是神医,可他不是神仙,你凭什么信他会炼仙丹?” “神仙飘渺,谁又见过?当日你举荐他入宫炼丹,我便觉得不妥。如今你又以身家性命力保他治疗疮疽。你……” 李夫人正在生气,忽然有个家丁小跑着喊道:“夫人,夫人,宫中有消息传出来了。” 李夫人忙问道:“怎么样?” 那家丁气喘吁吁的说道:“宫中的宦官说,槐谷子三更半夜,提着刀进了伏尧公子房间,将虞美人赶了出来,说是要治病。片刻之后,里面便传来公子的惨叫声。如今公子被他折磨的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只要公子一死,槐谷子便要受刑了。” 李夫人一听这话,几乎晕倒。 她定了定神,指着管家说道:“李甲,李甲,你快去。” 李甲一脸紧张的问:“夫人,我快去做什么?” 李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快去,去给你家李将军,买一口棺材回来。” 第六章 毒杀 李夫人怒气冲冲,要李甲去买棺材。 李甲则苦着脸说道:“夫人,如今天色已晚,这个……” 李夫人使劲跺了跺脚,大踏步地向外面走。 李信有点慌,连忙问道:“夫人,你到哪去?” 李夫人头也不回的答道:“我亲自替你挑一副好棺木。” 李夫人带着几个人,径直出了大门。家里面就剩下李信和几个下人。 空气突然安静,人人都有些尴尬。 李信干咳了一声,对旁边的李甲说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李甲回过神来,连忙将李信给搀扶起来了。 李信的两腿早就已经跪麻了,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可是大街上早就不见了李夫人的身影。 李信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买了也就买了,人总有一死,反正早晚用得上。” 后面一群下人,全都憋着笑。 李夫人自然不是真的去买棺材。她乘车到了淳于越府中。 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大秦博士,扶苏的老师。 在吓人的头衔之下,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信的姐夫。 只不过他看不惯李信整日打打杀杀,粗鄙不堪。每次见到李信之后,就是一番批评教育。 故而,自从李信的姐姐去世之后,李信就没有登过淳于越的门,只当是没了这个姐夫。 若在往日,李夫人也不会去招惹淳于越,可是如今李信危在旦夕,李夫人思前想后,也就淳于越能在嬴政面前说上一两句话。 因此李夫人硬着头皮来了。 守门的家丁还算客气,让李夫人进去了。但是进去之后,就一直在前厅等到了天蒙蒙亮。 这种故意的怠慢,让李夫人怒火中烧,只是今天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鸡叫三遍之后,终于有个下人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李夫人,我家主人有请。” 李夫人跟着下人走到了后堂,抬眼一看,差点给气死。 淳于越穿的整整齐齐,正在吃早饭。关键是这早饭是一个人的量,显然没有给李夫人准备。 李夫人咬着牙行了一礼:“见过姐丈。” 淳于越不说话。 李夫人又硬生生的说了一句:“见过姐丈。” 淳于越还不说话。 李夫人提高了声音,喝道:“姐丈!” 淳于越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旁边有个小丫鬟走过来,小声对李夫人说:“子曰,食不言寝不语。夫人有事,等我家主人用过饭再说吧。” 李夫人恨不得当场转身走了。可是想想李信,又忍下来了。 淳于越细嚼慢咽吃了半个时辰,然后才抹了抹嘴,慢条斯理的说道:“李信与槐谷子的事,老夫已经听说了。” 李夫人行了一礼,说道:“还请姐丈救李信一命。” 淳于越捋着胡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昔日李姬在世之时,我便说过。她这个兄弟,单纯鲁莽,岂能成事?李姬不信,还和老夫吵了一架,呵呵,今日不是验证了老夫这句话了吗?” “他李信在楚国战败,回来之后,就应当闭门思过,以示惭愧。偏偏要与王贲王离父子争个高下。” “与王离争执也就罢了。偏偏还嫌麻烦不够多,又举荐了什么槐谷子。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道理李信也不懂吗?炼仙丹,哼哼,可笑至极。” “举荐槐谷子也就罢了。槐谷子坏了事,他李信顶多算是识人不明。他可倒好,居然以身家性命为槐谷子做保。” “若是别的事,一时意气,做保也就罢了。可他保的是医好疮疽之疾啊,此乃绝症啊,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李夫人始终没有说话。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李信不肯见淳于越了。 这家伙好为人师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从见面到现在,且不说肯不肯帮忙,先来一通批评教育。 李夫人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淳于越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李信好歹是李姬胞弟,我这做姐丈的,岂能不管?” 李夫人总算松了口气,道了一声谢。 淳于越摆了摆手,说道:“大王爱好法家刑名之学,而我这一身,是正统的儒家学说。虽然为大秦博士,可是并没有多少权势。顶多,也就保住李信的性命罢了。” “今日之后,李信就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安安稳稳,做一个富足翁,了此一生罢了。” 李夫人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能留住一条命,也就不错了。于是又向淳于越道了一声谢。 淳于越也不客气,淡淡的说道:“你请回吧,老夫要上朝了,今日有朝议。” 李夫人迫不及待的走了。 淳于越穿上朝服,自言自语的说道:“若人人都如老夫一般,身怀仁义礼智信,岂会有如此多的糟心事?世人都欠缺教化啊。” ………… 天快亮了,百官陆陆续续的上朝了。嬴伏尧房间内。李水使劲打了个哈欠,他已经熬了一夜。 伏尧还没有醒,不过也没有发烧,就目前看来,情况还算不错,没有发生感染。 根据李水的估计,到天亮时分,大概也就能缓过来了。 只是皮外伤而已,不至于卧床不起。 他的眼睛像外面瞥了瞥,看到卢烈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这一晚上,不仅自己没睡,卢烈也没睡,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外面转悠。 李水对旁边的季明说道:“其实,我心地善良,不忍心杀伤人命。” 季明咧了咧嘴,只能当李水是在说反话。 李水又叹了口气,说道:“卢烈此人,虽然死有余辜,但是我不忍心因为一个赌约,就让他受腰斩执行。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季明心中打鼓:“给机会?怎么给?难道要伏尧公子一直昏睡下去?这样你李水不用死,卢烈也就不用死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季明感觉李水真的能做出来。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已经看清楚了,李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做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季明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能离开此人,不要受到牵连。 就在季明心乱如麻的时候,站在院子外面的卢烈也心乱如麻。 从李水医治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伏尧公子一直没有动静。 卢烈叹了口气,有些邪恶的想:“伏尧,为何还不死呢?待他死了,老夫也就可以放心了。” 久而久之,他心里面忽然生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伏尧,被治好了怎么办?过一会,他不会醒过来了吧?” 这几天卢烈翻遍了医术。发现当真有一个患了疮疽之疾,活下来的病例。 根据医书记载,疮疽崩裂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是高热不退,人事不知,水米不进。 一般人躺上三五天,就在高烧中死去了,至死不曾睁眼。 不过,记载中有一人,向来身强体壮,他熬了过来,一直熬到了退烧。不过醒了之后,原本强壮的身体,也是被折磨的骨瘦如柴,虚弱不堪。 当然,这样的例子只是记载中的,是不是确有其事,尚待考证。真正的病例,谁也没有见过。 因此说,疮疽之疾是绝症,倒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卢烈又安慰自己:“不可能。伏尧只有十岁,身体又弱,不可能活下来。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了李水惊喜的喊声:“醒了,醒了。伏尧公子醒了。快去报告大王。什么?公子说饿?快,快去准备汤食。” 于是小乙和乌交两个小太监跑了出来。 乌交向嬴政寝宫的方向去了,而小乙向火房走去。 卢烈贴着墙站着,身体已经抖得像是筛子了:“醒了?居然醒了,不仅醒了,还喊饿,这分明是治好了啊。” “伏尧醒了,我可就要死了啊。那腰斩之刑,何等的残酷?” 卢烈摸了摸自己的腰,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了。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就要寻访到仙山了,我求得仙药,可以做神仙,我不能死。”卢烈头上冷汗直冒,两个眼珠发红,整个人都有点癫狂了。 忽然,卢烈想起一样东西来:红信石。 这是在东方寻仙的时候,发现的东西。此物无色无味,却有剧毒,研成粉末,可以迅速的化在汤水之中。 恰好,卢烈就有一点。 如果……如果给伏尧下毒,毒死了他。那么秦王必定大怒,会立刻杀了槐谷子。 而人人都觉得,伏尧是死于疮疽之疾,死于槐谷子这个庸医之手。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红信石。 “伏尧不死,我就得死。”卢烈咬了咬牙,然后迅速的向住处走去了。 数十个呼吸之后,卢烈鬼鬼祟祟的进了火房。 小乙正在催促几个妇人煮汤,一边催促,一边抱怨:“公子已经醒了,立刻就要汤水喝,为何不提前备好?” 那几个妇人也抱怨:“谁知道公子这么快便醒了。” 卢烈趁人不备,将红信石的粉末撒入汤中。然后假装来火房找吃的,随便拿了两块肉就走了。 出门之后,卢烈藏在一个角落里,死死的盯着火房。 片刻之后,小乙提着瓦罐出来了。不错,正是被自己下了药的那一罐。 小乙步履匆匆,提着瓦罐进了伏尧的小院。 卢烈不敢露面,只是站在院子外面,耳朵死死的贴在院墙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天呐,死了,真的死了。”突然,里面传来季明的尖叫声。 卢烈眼睛一亮,嘴角露出来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是李水的声音:“汤食中有毒。” 然后是小乙慌乱的声音:“不是我,不是我。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下毒啊。” 李水问道:“有谁碰过汤食?” 小乙慌张的说道:“奴婢碰过,火房里的两个厨娘碰过。对了,方才卢大人进去寻吃的。” 卢烈听得一阵冷笑:“槐谷子,你眼看就要死了,还有心思破案呢?过一会大王满怀欣喜的来了,却看到爱子身死。盛怒之下,岂会让你争辩?” 卢烈想到这里,又有点纳闷:“乌交去了有一会了,也该把大王请来了吧?” 他一回头,然后就吓了一跳,乌交竟然站在自己身后。 乌交朝他笑了笑,说道:“奴婢并未去寻大王,伏尧公子也没有醒。是槐大人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随后,乌交揪住卢烈的衣服,将他推到了院子里面。 卢烈仔细一看,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李水和季明几人,都站在院子里。在他们脚下,瓦罐被扔在地上,瓦罐旁边,还有一只死了的兔子。 李水看着卢烈,一脸感慨的说道:“卢兄,这兔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毒杀它?你真是太残忍了。” 第七章 都吃错药了 “完了,中计了。”这是卢烈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他的身子晃了晃,一跤坐倒在地,然后因为剧烈的恐惧,开始呕吐起来。 李水叹息着走过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卢兄,如果刚才你不是选择下毒,而是选择向我求饶,我是会向大王求情的,赌约因我而起,若我帮你求情,你应当可以活下来。” 卢烈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李水又说:“哪怕你不求饶,哪怕你瑟缩在自己的房间,一脸恐惧的等待被杀。或许我一时心软,也会替你求情。可惜啊,你竟然选择下毒。不仅要害我,还要害无辜的伏尧公子。” “唉,公子年幼,天真可爱。这样你都能下得去手。可见你这人坏到了什么地步,我槐谷子虽然慈悲为怀,可这时候,也只能硬起心肠,斩妖除魔了。” 季明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槐大人为何能如此堂而皇之,说出这等不要脸的瞎话来? 李水想了想,转身向小乙说道:“小乙,你之前收受卢烈贿赂,替他传递消息,已经犯了大错。这次下毒事件,念你不知情,姑且饶你一次。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由你来捆绑卢烈。” 小乙感激地眼泪都流下来了,结结实实的给李水磕了个头,然后把卢烈五花大绑。在绑卢烈的时候,小乙对其饱以老拳,以示与此人不共戴天。 绑好了之后,李水、季明、乌交三人,押送着卢烈去见嬴政。一来为揭发卢烈,二来也为三人请功。 而小乙则留守在伏尧这里,等待他醒过来。 在路上的时候,李水忽然想来一件事,对季明等人说道:“过一会大王问起来,就说方才公子醒了,卢烈为求活命,给公子下毒。卢烈被我等抓了之后,公子又睡了。万万不可说,公子一直在昏迷,是我等诓骗卢烈,引蛇出洞。” 季明纳闷的问道:“为何?” 李水解释说:“若卢烈被抓,是因为我设局陷害,这岂不是显得我工于心计?” 季明:“……” 卢烈一言不发,他已经万念俱灰,懒得管李水怎么说了。现在伏尧公子不知是生是死,反正他是死定了。 就在李水等人离开后不久,趴在矮塌上的伏尧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口渴。” 然而,小乙根本没注意到。 他坐在门槛上,看着议政殿的方向,满脑子都是害怕,生怕卢烈临死拉个垫背的,说自己收过他的钱。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会怎么死呢? ………… 议政殿,嬴政和文武百官,正在召开朝会。 嬴政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文臣武将,人才济济。又想到天下已定,都要遵奉自己的名号,不由得志得意满。 于是嬴政说道:“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议帝号。”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议论起来了。 有人觉得,夏商周三代,都以王为号。上承于天,下治万民,没有必要更改。叫秦王就很好。 有的人觉得,上古三皇,分别为天皇、地皇、泰皇。应当选择最尊贵的泰皇。 有的人觉得,上古五帝,名号亦极为尊贵。不如就叫秦帝。 这些人议论来议论去,针锋相对,互相辩驳,一直也没有议论出个结果来。 嬴政听得有点疲倦了,不过他也知道。更改帝号,这是千秋万代的大事,马虎不得,也着急不得。今日也不一定要出结果。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吧,诸大臣回去之后,好好思量一番,明日再来讨论。” 随后,他站起身来了。这意思很明显了,朝会结束了。 然而,淳于越忽然说道:“大王,老臣有事要奏。” 嬴政又坐了回来,问道:“何事?” 淳于越说道:“听闻宫中,有方士名曰槐谷子。此人招摇撞骗,先是号称可以炼出仙丹,又号称可以治愈疮疽。如此无稽之谈,岂能信以为真?” “大王留此人在宫中,已经是大谬。又任由此人在宫中胡作非为,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受竖子诓骗?如此种种,天下人如何看待大王?大秦威严何在?” 周围的大臣纷纷点头。槐谷子此人,他们也有所耳闻。要依靠凡人之力炼出仙丹,这不是开玩笑吗?大王真是病急乱投医,想长生想的糊涂了。 淳于越感受到了众人的态度,更是精神抖擞,大声说道:“老臣提议,立刻斩杀槐谷子,借此向天下宣告,大王英明神武。借此告诫宵小,大王目光如炬,岂会轻易上当?” “另外,大将军李信,识人不明,向大王举荐此等妖人,此大过也,要受罚。老臣提议,免去李信官职,令其告老还乡。” 李信在旁边差点骂出声来:“淳于越,你可是我姐丈啊,好端端的,为何害我?” 王离也有点纳闷,这淳于越老糊涂了?还是说公私分明到了这个地步? 这时候,王贲忽然站出来了,大声说道:“槐谷子是否身怀奇术,李信将军是否识人不明。一切还没有定论。岂能草草处决此人?” 说完之后,王贲向王离使了个颜色。 王离纳闷的看着自己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吃错药了?” 王贲摇了摇头,心想:“竖子不可与谋,真是蠢材。淳于越分明是以退为进,在帮着李信啊。” “昨天李信已经在大王面前说了,若槐谷子失败,他情愿一同受罚。而槐谷子不可能只好疮疽,李信简直就是死定了。” “可现在淳于越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主张杀掉槐谷子,以举荐失当的罪名,罢黜李信。这是救了李信一命啊。” 想到这里,王贲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大声说道:“大王与槐谷子有约在先。治好疮疽重赏,治不好则腰斩。如今伏尧公子生死未知,大王不可杀人。若杀了他,便是失信于天下人了。” 有不少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附和,言明槐谷子不可杀。 淳于越连忙向李信使了个眼色,谁知道李信正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淳于越气的肺疼:“竖子不可与谋,真是蠢材。此时你若跪下去,主动认错,请求辞官。大王自然给你个台阶,这条命就保下来了。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吗?” 群臣议论不休,而且场面很诡异。 凡是和李信交好的人,都在嚷嚷着杀槐谷子,罢免李信。 凡是和李信有仇的,都主张保住槐谷子,保住李信,按照约定办事。 这时候,嬴政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李信,心中感慨不已。他对这个李信,还是很喜欢的。 此人是个勇士,曾经率领一千轻骑,孤军深入,追到易水河畔,砍下了燕太子丹的人头。替自己洗刷了荆轲刺秦之耻。 更重要的是,此人心思单纯,性格直率,对自己,对大秦,都忠心耿耿。有他在,可以在武将之中,制衡如日中天的王氏父子。 嬴政微微叹了口气,他舍不得杀李信。不如就按照淳于越所说,罢免了李信,保住他一条性命,日后再寻个借口,重新启用吧。 至于槐谷子,杀了就杀了。反正他的诊治已经结束了。他的生死,不会影响到伏尧。 于是嬴政开口说道:“淳于越所言是也。传寡人令,李信罢官,槐谷子腰斩。” 淳于越顿时松了口气,王贲等人则有点失望。 整个朝堂之中,只有两个人还蒙在鼓里:李信和王离。 李信小声嘀咕了一句:“伏尧公子生死未知,岂能草草斩杀槐兄?”然后他不情不愿的交出了身上印绶。 王离则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对李信说道:“李大将军,即便是举荐人,也要举荐些靠谱之人。譬如末将,举荐的方士卢烈,就极为能干。不过,李老丈也无需在意了,反正你丢了官职,也无权举荐了。” 李信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称呼也变得太快了吧?这就从李老将军,变成李老丈了?” 就在这时候,殿外有人高呼:“捷报,我乃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方士卢烈,意图毒害伏尧公子,密谋造反,已被我拿下。” 一瞬间,议政殿里面安静的吓人。 人人都惊讶的向外面看去,个个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嬴政更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带进来。” 很快,李水几个人押着卢烈到了大殿之中。 别人还没有怎么样,王离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卢兄,你当真给伏尧公子下毒了?” 王贲一听这话,气的肺疼:“真是蠢材啊,现在人人急于和卢烈撇开关系,你偏偏在大王面前问出来。生怕大王忘了,此人是你举荐的吗?” 卢烈瘫倒在地,面色惨白,一言不发。这幅样子,显然是认罪了。 实际上,他压根没有想着狡辩,因为他清楚,大王有一百多种酷刑让他说实话,还不如老老实实认了,来个痛快的。 李信顿时眉飞色舞,笑眯眯的说道:“王小将军,看来识人之术,你与我不相上下啊。举荐了此等人物,是不是要自请免官,交出印绶?或许,我该叫你王贤侄才对?” 王离气恼的看着李信,忽然他大声说道:“大王,槐谷子治不好疮疽之疾,应当斩首。李信声称与槐谷子共进退,也应当斩首。” 王贲一脸无奈:“这时候你倒想明白了?那还有个屁用,人家已经定了举荐不当之罪,把印绶交出去了。” 李水本来乐呵呵的等着受奖赏,忽然听到众人说要斩了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大声说道:“谁说我没有治好公子?方才伏尧公子已经醒了,否则的话,卢烈为何急着下毒?” 嬴政顿时动容,问季明:“伏尧醒了?” 季明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尚未清醒。” 随后,他把李水怎么诓骗卢烈,怎么找来兔子,怎么试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水气的肺疼,狠狠的盯着季明。 季明心中冷笑:“我若替你说谎,万一公子死了,我岂不是也要受罚?想要拉我下水,门都没有,你当我是卢烈?” 李水咬着牙说道:“季明,救治公子的大功,没有你的份了。” 季明翻了翻白眼:“大功?是大罪吧,谁稀罕呢?” 王贲笑呵呵的说道:“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是谁在说谎?不如我等去看看,一看便知。” 其实明眼人都明白,季明是不可能说谎的,也没有任何动机说谎,槐谷子这家伙,本来就是个骗子,肯定是又在骗人。 因此,他们不介意跑上一趟,拆穿了槐谷子的骗局,顺便除掉李信。 第八章 穿上衣服没认出来 李水有点忐忑:按道理说,伏尧也该醒过来了。可他毕竟是小孩,抵抗力弱,这要是万一没醒,嬴政一怒,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最好能拖延一两天,把握就比较大了。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旁边的李信一声怒喝:“尔等安敢如此?你们不相信槐兄,我却相信。槐兄身怀绝技,我在楚地亲眼见之。” 王离冷笑了一声。 这冷笑更是激怒了李信,他大声说道:“王离,我敢用项上人头,与你对赌,你敢不敢?” 王离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李信这么一激,顿时热血上涌,大声说道:“有何不敢?若槐谷子当真救醒了伏尧公子,王离愿意斩下此头。可如果公子未醒,李老丈,你可莫要苟且偷生。” 李信冷笑一声,说道:“好。我们这便去公子寝宫,谁是谁非,一看便知。” 李水头都大了,这李信也太相信自己了吧?居然拿脑袋做赌注,而且蹿腾着所有人一块去看伏尧。这真是害人害己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说道:“然而,如果公子方才当真清醒了,现在又睡着了,那该当如何?公子疲倦,睡得熟了,未必能叫醒。” 嬴政看了李水一会,淡淡的说道:“传医官。” 数十个呼吸之后,之前为伏尧看病的老者来了。他行了一礼,说道:“医官华鹊,见过大王。” 嬴政问老者:“可有什么办法,分辨是熟睡还是昏迷不醒?” 华鹊说道:“有的。以针刺人中穴,若是熟睡,必定清醒。若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那就未必了。” 王离说道:“这办法极好,我们这便去吧。” 反正朝会已经结束,而嬴政记挂着伏尧。所以也没有反对,就向伏尧的寝宫走去。 至于卢烈,他已经被带下去了,估计关押在了大牢之中,审问清楚之后,就要处斩了。 去往伏尧寝宫的路上,有不少人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水,也有不少人,一脸同情的看着李信。 淳于越叹了口气,心想:“老夫念在李姬份上,有心救李信一命。没想到这莽夫如此不醒事,又拿人头和王离对赌。罢了,这是他自寻死路,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大臣们各怀心思,走在前面。而季明和华鹊渐渐的落在了后面。 季明低声问道:“以你看来,伏尧公子能否醒过来?” 华鹊说道:“想要令疮疽崩裂,而病人安然无恙。难,难如上青天。” 季明顿时心中有底,他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槐谷子,心中冷笑:“难道你还能上天不成?” 他和槐谷子没有深仇大恨,可是刚才的一番对话,两人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如果公子醒了,大王难免怀疑他季明在撒谎,这可是极为要命的事。所以,公子最好永远睡下去。 片刻之后,众人已经进了院门。 李水心情忐忑的向里面张望了一眼,看见小乙正蹲在地上,和一个小孩玩石子。 李水有些生气,这小乙真是不靠谱啊,让他好好看着公子,他居然在这里玩耍起来了。若再有一个卢烈意图谋害公子,那岂不是要坏事? 顾不上训斥小乙,李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屋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眼,想看看伏尧醒了没有。 结果这一看,顿时就惊呆了:床榻上空空如也,伏尧公子不见了。 李水勃然大怒,转过身来,揪住小乙的衣服,大声喝道:“公子何在?你弄丢了公子,你该当何罪?是不是王离偷走了公子?” 站在一旁的王离脸都白了。世上哪有这样明目张胆诬陷人的? 小乙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公子……” 这时候,旁边那小孩忽然向嬴政跪了下去,说道:“孩儿见过父王。” 嬴政一脸惊喜,一脸震惊的将小孩扶了起来,问道:“伏尧,你背上疮疽,痊愈了?” 小孩说道:“还有些微痛,但是已经无碍了。方才喝了些粥,身上也有了力气。” 李水有点懵,他放开了小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原来公子在这里,哈哈,穿上衣服,倒没认出来。” 之前伏尧一直是趴在床上,而且赤着上身的,现在忽然穿的整整齐齐,蹲在地上,也难怪李水没认出来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有人是佩服,有人是敬畏,有人干脆就是害怕了。 绝症,真的被治好了?而且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公子竟然能行走自如,与常人无异? 李信忽然朗声大笑,说道:“王离,何不交出项上人头?” 王离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王贲。 王贲现在想撞死在石阶上,自己这个蠢儿子,怎么五次三番的丢人? 事到如今,总不能看着儿子被杀。他只能厚着脸皮,向李信说道:“李将军,犬子无知,还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王离贤侄是要言而无信,苟且偷生了。” 秦人重信义,李信这话,基本上是在骂王离猪狗不如了。 王离热血上涌,咬着牙说道:“你要此头,我给你也就是了。” 王贲向周围看了看。 与王贲交好的那些朝臣,纷纷向李信求情。不仅向李信求情,有不少人还请嬴政救下王离。 嬴政有心打压王氏父子,但是还不想杀人,毕竟王离也算是一员猛将。因为一个赌约就死了,损失太大。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王离年幼,李信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让他致歉,赔偿万金以谢罪,也就罢了。” 李信没有表示反对,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朝堂中的根基,其实远远不如王氏父子。 毕竟王氏家中,还有一个功劳赫赫的王翦。虽然王翦已经回家养老,不问政事了,但是他的影响力还在,嬴政对他的尊重还在。 而因为一个赌约,便要了王离的命,这是不可能的。王翦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去死。 于是李信点了点头。 王离还想嘴硬,结果被王贲在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跪倒在地了。 跪都跪了,王离也就只好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李将军,在下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希望李将军不要计较。” 李信哈哈大笑,拍着李水的肩膀说道:“槐兄,自从我伐楚战败,王离这畜生,便整天对我冷嘲热讽,直至今日,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啊。” 王离听到李信辱骂自己,顿时气的脸色涨红。只是现在发作不得,只能忍气吞声了。 李信低头瞟了王离一眼,淡淡的说道:“回去之后,尽快将万金送到本将军府上。若胆敢缺斤少两,本将军绝不轻饶。” 王离差点气吐血:“缺斤少两?你当我王离是什么人了?” 第九章 扬眉吐气 嬴政认真的看了看李水,说道:“槐谷子治好了伏尧,寡人要赏,要重赏。” 李水顿时精神抖擞,等待着嬴政的赏赐。 然而嬴政却话题一转,问道:“槐谷子,你想要什么?” 李水的心顿时一热,心想:“我想要什么,你便给什么?” 然而,还没等李水狮子大张口,嬴政又说道:“罢了,寡人便给你几个时辰,好好思量思量。日落之后,寡人会再次问你。” 李水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嬴政是有些话要跟自己说,又不想周围的大臣听到。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大王。” 嬴政又看了李信一眼,说道:“李信举荐有功,爵升一级,赐田千亩。” 李信欢天喜地的谢过了。 随口封赏了李信之后,嬴政拉着伏尧,转身要离开。 李水连忙对嬴政说道:“公子身上疮疽,已经暂无大碍了。然而,还需要注意清洁,创口不要沾上脏污之物。最好每日由臣换药一次。” 嬴政低头看了看,伏尧衣服里面,似乎还缠着一层一层的绷带。 嬴政想了想,说道:“寡人带伏尧去见虞美人,片刻之后,便给你送回来。这几日,由你来照看他,如何?” 李水松了口气,说道:“那最好不过了。” 嬴政又说道:“季明,你留下来,听候槐谷子差遣,协助照顾伏尧。” 季明一脸的不情愿,但是他也没有胆量拒绝。 谁知道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季明此人,招摇撞骗,满嘴胡话。搬弄是非,构陷忠良。诚小人也。也不知道是收了方士卢烈的钱财,还是看中了将军王离的势力,一直和我唱反调,阻挠我救治伏尧公子。我担心他留下来,会给公子下毒,嫁祸给我。” 王离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与我何干?为何要带上我?” 而季明则脸色惨白,指着李水不住的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嬴政则淡淡的看了季明一眼,说道:“季明不必留下了,随我回去,有些事情,寡人要问清楚。小乙和乌交,便待在这里吧。” 说完这话,嬴政就拉着伏尧走了。 季明神色惨然,一步一踉跄的走了。 而王离虽然气恼,但是也不敢对槐谷子怎么样。眼看嬴政走了,他冷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也走了。 那些和王贲交好的朝臣,都一脸尴尬,觉得索然无趣,纷纷离开了。 李信哈哈一笑,走到淳于越面前,说道:“姐丈,平日里你对我李信百般不满,今日又如何?”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槐谷子,不过运气好罢了,看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是得道高人吗?” 李信想要争辩,淳于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转身走了。 李信今天扬眉吐气,兴致很好,拉着李水说道:“槐兄,今日必须喝一杯。不过,一杯就好,喝完之后,我要赶快回家,夫人怕是等的着急了。哈哈。” 随后,李信吸了吸鼻子,说道:“这里有好酒?” 还没等李水阻拦,他就抱起那一坛酒精,给自己灌了一口。 喝完之后,李信竖了竖大拇指:“好烈酒。”随后,身子一晃,醉倒在地。 李水有点无奈:“这酒精是用烈酒蒸馏出来的,和后世有添加剂的医用酒精不同,其实和高浓度白酒更相近。李信这个从没喝过白酒的古人,直接来了个一口闷,不醉才有鬼了。” 李信醉倒,李水无奈,他只是个小小的方士,无权留李信在宫中,只好让小乙和乌交,找一辆车,把李信给送回家。 ………… 李夫人坐在自己家,面色惨白。 昨夜在淳于越家中等了一夜,早上回家之后,又派人打探宫中消息。直到日落西山。 一天一夜,她没有吃一点东西,也没有休息过一刻钟。 李甲在王宫和李信府之间,来回奔波。 坏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回来。 “夫人,夫人,宫中传来消息,淳于越果然出手了,以退为进,要保住将军性命。但是朝堂上争论激烈,大王还没有答允。”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宫中又传来消息。王贲识破了淳于越的计划,一定要等伏尧公子清醒。若醒不过来,将军便要陪槐谷子问斩了。” “夫人,夫人,出大事了。将军与王离赌命。已经去看公子病情了。若公子醒,王离自尽。若公子未醒,将军自尽。” 这一连串的消息,打击的李夫人摇摇欲坠,几乎随时会晕倒过去。 李夫人沉默了一会,对气喘吁吁的李甲说道:“再探,去宫门处等着,一定要打探到确切消息。打探到将军,到底是生是死。” 李甲答应了一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急匆匆走了。 李甲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倒是辛姬到了。 辛姬与李夫人的关系算不上融洽。大家都是功勋贵族的夫人,平日里免不了互争高低,不是比容貌,就是比家世。 李夫人猜到了,辛姬是来看热闹的,心情顿时烦躁无比。 谁知道辛姬不仅是来看热闹的。她到了之后,就一脸同情的说道:“你家李信与王离的赌约,我也听说了。方才我看到王离将军出宫了。你那姐丈淳于越,也从宫中出来,一脸闷闷不乐。据此推断,李信,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番话,让李夫人面色惨白。 辛姬暗暗有些得意,心想:“你生的比我好看,夫君又位高权重。处处压我一头,今日又如何了?” 辛姬在旁边假惺惺的安慰李夫人。一边安慰,一边欣赏着李夫人的伤心难过,不知所措。 足足一个时辰,辛姬总算过足了瘾,然后满意的站起身来,打算告辞回去。 这时候,大门之外,传来两个小宦官尖锐的嗓音:“李家人,快来人啊,抬着你家将军,可累死我了。” 李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宦官?抬着?” 有两个李家人急匆匆地跑出去,片刻之后,当真是抬着李信进来了。 李夫人瘫倒在地,低声哭泣起来了。辛姬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生死有命,节哀顺变……” 乌交有点纳闷,说道:“不过醉倒了而已,为什么要节哀顺变?” 李夫人一愣,抬起头来问道:“醉倒了?” 辛姬则脱口而出:“不是赌输了,要自尽吗?” 乌交还没有说话,外面就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我等乃是王离将军差遣来的。奉上万金,请李府查验。王离将军口讯:多谢李信大将军不计前嫌,王离感激不尽,区区万金,聊作谢罪之礼。” 辛姬站在那里,有点茫然:“王离……来谢罪?” 这时候,有一队下人,已经抬着一个个的箱子,进了李府家大院。 那王家下人显然也觉得丢人,行了一礼,说道:“万金已然送到,我等这便告辞了。” 谁知道李信醉醺醺的来了一句:“查……查验一番,莫要缺斤少两。” 王家下人顿时脸色涨红。不过也只能忍着屈辱,耐着性子,一个个箱子过了秤,然后硬着头皮行了一礼,快步走了。 李夫人扶助李信,问道:“你,赌赢了?公子醒了?” 回答她的是一阵鼾声。 乌交在旁边眉飞色舞,说道:“那是自然。今日李将军孤注一掷,力挺生死之交。槐谷子不负众望,力挽狂澜。当真是精彩的紧呐,此事已经在宫中传为佳话了。人人对李将军都佩服得很。” “王离输了项上人头,却不敢自尽,苟且偷生,跪在咱们李将军面前,赔礼道歉。对了,大王还给李将军爵升一级,赐良田千亩呢。估计明日,便有旨意来了。” 李夫人顿时眼睛一亮,数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揪住李信的耳朵,拧了拧,说道:“你也算是运气不错,下次再敢如此,我可绝不轻饶。” 而旁边的辛姬,忽然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起来了。李夫人,分明是在向她这个观众秀恩爱,炫耀自己的夫君啊。 这时候,李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大喜,夫人大喜啊。将军赌赢了,扬眉吐气,加官晋爵。” 李夫人又是好奇,又是好笑:“这消息,我早已知道了。命你去宫门处等候,你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李甲倒在地上,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小人得到消息,便赶回来。可是……可是这一日,老奴已经跑了五十多趟,实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第十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信醉倒在家中,李夫人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碗醒酒汤。 至于王宫中的李水,就可怜多了。在火房寻了些吃的,匆匆填饱了肚子,然后沐浴更衣,等待嬴政传召。 果然,入夜之后,一个小宦官来寻李水了,说是大王有请。 李水跟着小宦官,一路向嬴政寝宫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一边思索着,一会要什么赏赐,一边随口问道:“为何不见赵高?” 小宦官吓了一跳,说道:“槐大人说的,可是中车府令,赵大人?” 李水说道:“是吧,总之他叫赵高,和大王关系很好。嗯……好像是胡亥公子的老师。他和你一样,都是宦官,怎么不在宫中伺候?” 小宦官快吓尿了,早就听说槐谷子胆子很大,没想到大到这个程度。 小宦官干笑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赵大人,乃是中车府令。奴婢算什么,岂敢与赵大人相提并论?” 李水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他是真正的官了?” 小宦官好心提醒道:“赵大人不仅是官,而且位高权重。执掌大王车舆和印玺。深得大王信任呢。槐大人万万不可轻慢了他,小心有祸事。” 李水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时间不长,嬴政的寝宫到了。 在寝宫外面,季明被人按在地上,旁边有一个壮汉提着鞭子,正在抽打他。 季明披头散发,哭的凄凄惨惨的,一个劲的求饶。 李水叹了口气,感慨说:“季明啊,救治公子的大功劳,送到你嘴边,你不要。偏偏要在这里受鞭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季明恨恨的看了李水一眼,结果又被一鞭子抽得低下头去。 小宦官让李水在外面等候,然后自己进去禀报了一声。 片刻之后,小宦官探出头来,说道:“大王有请。” 李水跟着小宦官进去,见这寝宫极大,里面有十几盏青铜宫灯。 宫灯不是很明亮,可是将这寝宫照的朦朦胧胧,颇有飘飘欲仙的意境。 在宫殿深处,嬴政正跪坐在一张精美的席子上看书,旁边两个宫女侍立在一旁。 嬴政见李水来了,马上指了指身边另一张席子,说道:“坐。” 李水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嬴政放下竹简,开门见山的问道:“昨日你说,你曾梦中遇仙人。当时寡人半信半疑,未曾细问,而今日你治好了伏尧疮疽之疾,果然是身怀绝技啊。不如你来给寡人讲讲,仙人,是什么样貌?仙界,究竟在何方?” 李水恍然大悟,怪不得要自己半夜过来,原来不是为了赏赐,是为了听仙界的秘闻。 李水有点发愁:我梦到过屁的仙人,这可怎么讲? 他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臣梦中游仙境,仙境的位置,臣实在不知。至于仙人样貌,臣发现……发现仙人也曾经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其实即便是仙人,也分邦建国,也发生争斗。” 嬴政倒是没有反驳这一点,点头说道:“共工怒撞不周山,仙人也有争斗,这一点寡然倒是知道。” 李水胡扯了两句之后,忽然灵机一动,后世的科技,在秦人眼中看来,那不就是仙境吗? 于是他精神抖擞,说道:“大王,仙界之中,有一神农,姓袁。袁神农育有一稻种,亩产千斤。” 嬴政大惊:“亩产千斤?那岂不是永无饥荒?” 李水说道:“那是自然。仙界之人,人人丰衣足食,不怕饥饿,只怕太过肥胖。” 嬴政又问李水:“那稻种,你可带回来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臣只是梦中遇仙人,梦中之物,岂能带回来?” 嬴政只好惋惜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仙界之中,有神车。此车钢筋铁骨,生有四轮,不需牛马牵引,可以自行转动。风驰电掣,日行千里。” 嬴政听得心驰神往,说道:“若寡人得此车,六国早就灭掉了。” 李水说道:“若说战争。仙境之中,有一火器,大小如拳头,投掷出去之后,轰然一声,可炸死数十人。” 嬴政听到这里,咦了一声,说道:“这火器,听起来有些像是仙丹啊,你前日炼丹,不也是轰然一声,炸裂开来吗?怎么这仙丹,又变成兵器了?” 李水一愣,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真是多嘴啊,这不是说露馅了吗?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仙气可以炼丹,同样可以做兵器。就比如凡间之水。水可以饮用,可以洗浴,可以灌溉,甚至滔天洪水,可以杀伤人命,全看如何利用了。” 嬴政点了点头,显然认可了这个说法。 李水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治好了伏尧之后,在嬴政心中已经算是可信之人了。不然这一通胡说八道,不可能过关。 接下来,嬴政没有再问仙界见闻。问的越多,越眼馋,偏偏那些神妙的东西都是李水梦到的,根本拿不出来。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嬴政问道:“你在仙界,也曾经见到过仙丹?” 李水脑补了一下制药厂的生产流程,说道:“不错,臣在梦中,见过仙人炼制丹药。仙人同样需要吞服丹药。” “丹药种类不同,有的可以使人耳聪目明,有的可以使人身强体壮,有的可以……可以令人长生。” “不仅种类不同,形状也不同。有的乃是丸状,有的乃是粉末,还有的清澈如水……” “臣已经从仙人处,学来炼制方法。只是炼制长生丹,比较繁琐,难度很大。臣还需要一些时日,至于其余的仙丹,简单一些的,倒是可以了。” “比如救治伏尧公子的神物,臣就可以轻松炼制。此物名叫酒精,酒中精华之意。” 嬴政愣了一下:“酒中精华?当日季明为何告诉寡人,是酒中妖精?” 李水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说道:“臣为大王炼制仙丹,遭到不少人嫉恨。他们故意歪曲名字,编出一些荒唐可笑的笑话来,离间臣与大王的关系。真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就在这时候,门外那壮汉气喘吁吁的进来了,行了一礼说道:“大王,季明的鞭刑已经打完。” 嬴政脸色铁青,说道:“再打。” 第十一章 我想要免死金牌 寝宫外面,季明的惨叫声又传来了。 李水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是嬴政在做给自己看啊。” 之前季明和自己对着干,非要说伏尧公子昏迷不醒。虽然后来去查看的时候,伏尧已经醒了。但是这不代表,嬴政认为季明在撒谎。 他们主仆,已经在一块很多年了,知根知底。其信任度,比自己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方士要高得多了。 只不过嬴政认为自己身怀仙术,有必要安慰一下,故而惩罚季明罢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是鞭刑而不是斩刑。鞭刑这东西,只要有技巧,可以打得很响,却不怎么受伤。 李水正在思索,谁知道嬴政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厉害,意味深长的说道:“槐谷子,你为何叹气?” 李水一愣,然后随口答道:“臣,臣心地善良,听不得人受刑。” 嬴政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会为季明求情。”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臣的意思是……把他拉远一点打,不要让我听到就好了。” 嬴政:“……”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宫女,宫女出去吩咐了一句,片刻之后,季明的惨叫声已经听不到了。 但是李水肯定,这家伙一定还在挨揍。嬴政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 随手解决了季明,谈话回归正题。 嬴政问李水:“长生仙丹,你能否炼出来?” 李水恭敬的说道:“臣自从来到王宫之后,日日都在炼长生丹,然而屡屡失败。之前臣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救治了伏尧公子之后,忽然想明白了。” 嬴政好奇的问:“和伏尧有何关系?” 李水说道:“臣炼长生丹,屡战屡败。然而炼制酒精,却一举成功。臣由此发现,炼制丹药,应该由易到难。长生丹太过繁琐,臣的本领还不够,还需要再加练习。” “这就好比三岁孩童,先要学走,然后再学跑。不如,臣先炼制其他丹药,长生丹,可以徐徐图之。大王放心,其他丹药,同要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嬴政听得心里发痒,可是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依你估计,长生丹何时能炼好?” 李水想了想,说道:“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长生不易,寡人可以等。你回去之后,当努力炼丹,不可懈怠。” 李水答应了一声,然后就静静地等待着。 然而,嬴政却没有再说话。 旁边的小宫女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大人,请随我来吧。” 李水急了:“怎么?这是要送客吗?” 他干笑了一声,很谄媚的看着嬴政,说道:“大王,臣的赏赐……” 嬴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槐谷子,你这人倒也有趣。寡人赐你府邸一座,良田千亩,你可满意?” 李水顿时心脏砰砰跳。对于一个前世买不起房的穷鬼来说,府邸一座,就等于有了超级豪华大别墅啊。 然而,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臣,斗胆想要另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嬴政一脸感兴趣的看着他。 李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免死金牌。” 嬴政顿时愣住了:“免死金牌?” 李水心中打鼓:“这东西,不会还没有出现过吧?” 他只好解释说:“臣身怀绝技,难免遭人嫉妒。臣性子直率,无意中便会得罪人。万一他们肆意诬陷,令臣获罪……臣身死事小,耽误了炼丹事大啊。”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水:“你倒想的长远。罢了,你救活伏尧,功劳极大,如此赏赐也不为过。且回去等上一二日,寡人命人做一块免死金牌给你。” 李水激动不已,连连谢恩。 秦律动不动就要连坐,坐牢就像灰指甲,一个传染俩。有了免死金牌就好了,强大的防护,可以杜绝牢狱之灾。 谢完了之后,李水又干咳了一声,问道:“免死金牌有了,那么……府邸一座,良田千亩,还能给我吗?” 嬴政有点无语,摆了摆手,说道:“一并赐给你,你可以走了。” 随后,嬴政命那小宫女把李水带出去了。 在离开的途中,那小宫女总是不住的偷瞄李水,心想:“这人敢向大王求免死金牌?求免死金牌倒也罢了,还敢讨要府邸良田。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李水离开嬴政寝宫之后,在附近转了转,总算在一个角落当中找到了季明。 他趴在地上,依然在挨鞭子。 当时嬴政只说了“再打”,没说打多少。估计行刑人也不敢停下来。 这时候,那打人的壮汉已经累的大汗淋漓了,看到李水走过来,连忙行了一礼,说道:“大王可有命令?季明鞭刑,可否停下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大王没有下令,继续。” 随后,季明的惨叫声又响起来了。 李水摇了摇头,捂住耳朵,自言自语的说道:“太残忍了,我可不忍心听。” 然后快步离开了。 季明趴在地上,怨恨的看着李水的背影。与此同时,悲哀的想道:“我的屁股已经变成一团烂肉了,为什么还要打下去?莫非……莫非大王把我忘了?” ………… 李水迷路了,秦王宫很大,到处都是大殿,到处都是院落。 那小宫女早就回去了,现在天色已晚,又没人带路,李水很快就迷茫了。 接连问了几个侍卫,每个人所指的方向都不一样。 李水一直走到天色微亮,才满身疲惫的回到了迎仙殿。 他打了个哈欠,迫不及待的想要躺下睡觉一觉。 谁知道李水刚刚走到丹房面前,一群人忽然涌了上来。眨眼之间,就把李水给包围了。 李水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是方士。 李水顿时有些心惊胆战:“怎么?这些方士要替卢烈报仇吗?双拳难敌四手,我今天怕是要栽了。” 然而,方士们却没有动手,反而纷纷跪倒在地,极为崇拜的说道:“槐谷子大师,你真乃神人也,我等佩服不已,求大师收我等为徒弟。” 这些人,看到卢烈被李水整死,都怕了。况且,多年求访仙山不得,有些心灰意冷,现在看到槐谷子似乎身怀仙术,所以想要来取取经,获得仙山的线索。 因此,这些方士都厚着脸皮来拜师了。 李水却勃然大怒,对着那些方士拳打脚踢:“放屁,谁是你们师父?你们是谁徒弟?我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 李水打了一顿,然后扬长而去,一边走还一边骂:“你们早晚是要作死的,还想要拖我下水,门都没有。也不打听打听,向来只有我李水拉垫背的,谁能拉我当垫背?” 第十二章 人善被人欺 方士们被李水揍了一顿,个个鼻青脸肿的回去了。 但是没有人心生怨言,甚至想等养好了伤再回来。 毕竟和寻找仙山相比,被打一顿,实在是太轻微了。 数年前,有一位师兄,为了寻找仙人,深入岭南,在深山密林之中,迷失了方向。等同伴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被当地土人吃掉了。 现在只是被槐谷子大师揍了一顿而已,这算什么?只要真诚一点,再三哀求槐谷子大师,他一定会心软,指点仙山的方向…… 如果李水知道他们的想法,刚才就不是揍他们一顿那么简单了,一定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铁石心肠。 方士们走了,李水打着哈欠打开了房门,然后就吓了一跳。 有两个人坐在屋子里面。 其中一个是伏尧,另外一个是虞美人。 这两个人,显然早就等在丹房之中了,显然把刚才的事看的清清楚楚。 伏尧看着李水,一脸崇敬:“那些方士,即使是父王见了,也要礼遇有加。而槐谷子大师,竟然不屑一顾。这才是超凡脱俗的高人啊,怪不得他能治好我的绝症。” 虞美人一脸纳闷:“这槐谷子,行事粗鄙不堪,肆无忌惮。望之不似君子啊。为何他偏偏身怀奇术,能治好伏尧的病?” 这两人见李水进来,就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虞美人诚恳的说道:“多谢槐谷子先生救小儿性命。” 伏尧年纪虽小,却很有礼貌,学着这话说了一遍。 李水点了点头,对伏尧说道:“来换药?将衣服脱下来吧。” 伏尧脱下衣服,李水解开了他的绷带。只见伤口已经结痂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消毒医治了,等待自愈就可以。 李水找了一卷干净的绷带,重新给他缠上,说道:“七日之内,不要碰水,等血痂脱落。你就彻底无碍了。” 伏尧点了点头。 李水找了个瓦罐,倒在碗里一些清水。结果一回头,发现伏尧和虞美人还没有走。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无事了,你们可以离开了。”随后,他端起碗来就喝水。 然而,伏尧忽然跪了下去,说道:“先生神乎其技,伏尧敬佩不已,求先生收我为徒。” 李水噗的一声,把一口水全喷在了伏尧头上。 伏尧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李水说道:“先生这是……同意了吗?” 李水无语的说道:“同意个屁,谁家同意是这样的?我不收徒,你走吧。” 秦人都什么毛病,这么喜欢拉人下水吗?别的不知道,胡亥继位之后,将兄弟姐妹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一点李水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伏尧,在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显然是被杀掉了。自己做了他的老师,岂不是也得受牵连? 就在李水胡思乱想的时候,虞美人忽然说道:“这孩子自小多病多灾,若能拜先生为师,我也放心些。先生若不肯收徒,就让他跟在身边,学些道理,如何?” 李水无语了:“我能教他什么道理?” 但是虞美人也不管李水同意不同意,就行了一礼,然后强行将伏尧留在这里,至于自己,则离开了。 显然,虞美人对李水身怀仙术,也是深信不疑。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留下就留下吧。和大秦公子交好,目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此人十年后被杀……” “十年过去了,我要是再找不到脱身的办法,也真是该死了。” 外面鸡叫三遍,李水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满足的长叹了一声。 伏尧挠了挠头,问道:“先生,接下来要做什么?” 李水迷迷糊糊的说道:“睡觉。” 伏尧有些不解:“光天白日,呼呼大睡,这是不是太懒惰了?” 李水嗯了一声:“我就是个懒惰的人渣,你快走吧。” 伏尧愣了一会,忽然崇拜的说道:“是弟子太执着于外物了。先生超凡脱俗,竟至于此。白昼与黑夜,又有何分别?人渣与圣人,也不过是虚名。先生境界之高,令弟子叹为观止啊。” 伏尧行了一礼,真诚的说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弟子今日获益匪浅。” 李水忍不住想骂他一句二货。但是太困了,困的不想张嘴。 于是他呼呼睡去了。 等李水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中午了,丹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丹炉也擦拭一新。 伏尧一脸讨好地看着李水:“先生,对这丹房还满意吗?” 李水纳闷的看着伏尧,心想:“地位尊贵的大秦公子,也会干这种杂活?不对啊,他的衣服整整齐齐,不像是干过活的样子。” 李水问道:“这丹房是你打扫的?” 伏尧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弟子不会打扫。所以由我指挥,具体的事,是小乙和乌交做的。” 李水看了看不远处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两个小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伏尧的肩膀,说道:“不错,有前途。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如果只执着于扫屋子,那就落了下乘了。” 伏尧激动的点了点头。 乌交有点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歪理啊?天子还亲身躬耕,以示重农呢。” 李水左右看了看,然后目光落在乌交身上:“午饭呢?” 乌交说道:“上午时候,李信将军让人传话,说在府中安排了酒宴,希望大人睡醒之后能过去。” 李水一听酒宴,顿时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走吧,你随我去。” 乌交一脸不满,心想:“我是大王派来,协助你炼丹的。怎么现在变成你的私奴了?” 不过看看旁边的伏尧,乌交也不敢反抗,只好恭恭敬敬的跟着李水。 等李水走出丹房的时候,外面又跪了一片:“槐谷子大师,请求收我等为徒。” 李水勃然大怒,冲到人群之中,拳打脚踢。 打了一阵之后,李水指着伏尧说道:“伏尧公子,已经拜我为师。公子是何等样人?公子何等尊贵?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家伙,也来拜师。你们想与公子平起平坐吗?我看你们有不臣之心,我要禀报大王,你们意图谋反。” 方士们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的跑了。 李水累了一身汗,擦了擦额头,嘟囔道:“看来我太善良了,这些方士竟然三番五次来欺负我。” 第十三章 代言费 赶跑了那些方士之后,伏尧一脸激动的问李水:“先生,你答应收我为徒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只是借用你的名头,吓唬一下那些方士罢了,你还在考核期,继续努力吧,表现好的话,我会考虑收你为徒。” 伏尧顿时眼睛一亮,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考核期中的人,总是最积极的。李水深谙此道,于是打算一直考核伏尧…… 李水向迎仙殿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一脸茫然的问伏尧:“我要做什么来着?” 伏尧说道:“先生要去李信将军府赴宴。” 李水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李信府在什么地方?” 伏尧有些疑惑的说道:“先生不是李信举荐来的吗?入宫之前,应该住在将军府才对……” 李水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搜寻槐谷子留下来的那点可怜的记忆。 最后李水发现,脑海中的李信将军府,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李水摇了摇头,随手指了指乌交:“你带我去。” 乌交苦着脸说道:“小人虽然是奴婢,然而却是宫奴,并非槐大人私奴,若在宫中,大人使唤我倒也罢了。这找人带路的事,岂能……” 李水也不和他废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王命你听我差遣,今日你便开始抗命不尊了?若耽误了炼制仙丹,你担待的起吗?” 乌交有点无语,这和炼仙丹有关系吗?回头你炼不出仙丹来,怕不是要怪我没有带你去李信府吧? 乌交无奈,只好苦着脸,带李水出宫。 伏尧一脸羡慕的看着李水,也想出宫走走,但是被李水坚决制止了。 在李水看来,伏尧是一个贵重的花瓶,把他留在家里面,当作镇家之宝,那是可以的。但是带着他四处乱窜,万一打碎了,那算谁的?更何况,现在伏尧背上疮疽还没有完全长好,更不能轻举妄动。 乌交找了一辆马车,和李水一同乘车,缓缓的向李信将军府驶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李水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醉仙酒,醉仙酒。神仙都能醉倒。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大师,亲自品尝,赞不绝口。” 李水一愣,扭头向那边一看,顿时乐了,这不是当初卖烈酒的那老板吗? 记得当日李水让他四处宣扬,自己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没想到此人倒也老实。 李水随口对乌交说道:“去,赏他一串秦半两。” 乌交哦了一声,坐在车上没动。 李水怒了:“怎么?又要抗命不尊?” 乌交苦着脸说道:“小人,小人没带那么多钱。” 李水摆了摆手:“有多少给多少。快去快回,不要耽误我的大事。” 乌交磨磨蹭蹭的下车了,一路上腹诽不已:“自己想要赏赐人,却要做奴婢的掏钱,这什么人啊?我们当宦官的,一年也没有多少俸禄啊。” 乌交气呼呼的走到老板跟前,摸出来三枚秦半两,使劲拍在柜台上,喝道:“这是槐谷子赏赐你的。” 随后,也不等老板答话,乌交就转身走了。 老板站在酒肆之中,看着桌上的三枚秦半两,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老实说,这几日凭借着方士的名头,醉仙酒卖的确实不错。 刚开始这么做的时候,老板是有些忐忑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是槐谷子要求自己的,一定要四处宣扬。于是他就大着胆子吆喝下来了。 可是现在……槐谷子是什么意思? 若真要赏赐,无论金银都可以,哪有赏赐区区三枚秦半两的?这更像是嘲讽,或者是威胁啊。 更何况,刚才那声音尖锐的小宦官,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分明对自己颇为不满。 老板不敢再吆喝了,匆匆走到后厨,对着自己娘子哭丧着脸说道:“祸事来了。” 老板娘一边给醉仙酒掺水,一边问道:“什么祸事?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气候?” 老板说道:“槐谷子大师,似乎生气了。咱们不替他吆喝,他要生气,咱们替他吆喝,他也要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老板娘想了想,忽然笑了:“槐谷子大师,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既然命人来赏赐你,说明你做的符合他的心意。可是只给了你区区三枚秦半两,意思是……钱少了。” 老板愣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槐谷子大师的意思是,要我们孝敬他一些钱财?” 老板娘点了点头:“不错,咱们用他的名号做了几日活招牌,获利颇丰。槐谷子哪怕再超凡脱俗,心中也有些不快。然而,若你主动交出一些,情况就不同了。” 老板使劲拍了拍额头:“我真是蠢材,为何没有早点想到。” 于是老板就走到账房开始算账,盘算着要给槐谷子多少钱比较好。 等算好了钱,老板忽然有点发愁:槐谷子常住宫中,自己怎么把钱送过去? ………… 李水已经到了将军府。李信与夫人都在门口迎接。 李夫人对于槐谷子的印象是很复杂的。从第一眼看到槐谷子的时候起,李夫人就感觉这家伙是个骗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几岁,竟然口出狂言,说可以炼出来仙丹。 后来槐谷子进宫,炼丹屡屡失败,已经让自己丈夫受人嘲笑。谁知道他接下来又号称可以治愈疮疽。并且连累的丈夫与人赌命。 那时候,李夫人是恨死了槐谷子。 可是谁能想到,几个时辰之内,峰回路转,槐谷子力挽狂澜,竟然真的救下了伏尧性命。而自己丈夫,也因此加官晋爵。 李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向槐谷子行了一礼,心想:“或许,他真的是高人吧。听说身怀异术之人,从出生时候起,便有种种异相。二十多岁,可以炼出仙丹,也未必不可能。” 李夫人刚刚给自己洗脑成功,随后就有点无语了。 这槐谷子自从进府以来,眼睛就四处乱瞄,贼兮兮的。不是看那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就是看屋子当中的名贵陈设。 第十四章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李水正看的津津有味,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李夫人不以为然的表情,于是干笑了一声。 李信是个粗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拉着李水赴宴。 从睡醒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李水也确实是饿了。 可是一道道菜摆上来,李水就有点无语了。 鸡鸭鱼肉,种类倒是不少。可是调料除了盐就是花椒,味道实在是难以恭维。 至于水果,则是梅子和杏。 主食就是蒸小米饭。 李水叹了口气,只好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里面的酒味道很淡,也就略微有些酒意罢了,更像是糖水。 眼看着李信吃的狼吞虎咽,李水心想:“古人的物质文明,还需要我拯救一下啊。” 宴会上,岂能没有歌舞? 伴随着琴声,有一群舞妓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李水看了一会,也开始索然无味了。 音乐节奏太舒缓,听的人昏昏欲睡。至于舞妓……穿的也太多了。 而大将军李信则是看的津津有味,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古人的精神文明,也需要我拯救一下啊。” 片刻之后,李夫人最先站起来了,端着酒杯说道:“初见槐大人之时,只觉得年纪轻轻,不曾想当真是身怀绝技。这次拙夫能加官晋爵,全靠槐大人扭转乾坤。贱妾敬槐大人一杯。” 李水连忙端起酒杯,遥遥向李夫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李信说道:“夫人,槐兄年纪虽轻,然而当真是身怀绝技啊。当日在楚地,我身受重伤,全赖槐兄……” 李信还没有说完,李夫人就怒道:“楚地,楚地,日日挂在嘴边上。吃了败仗很光彩吗?逢人便说。” 李信讪讪的一笑,然后向李水说道:“槐兄,我敬你一杯。” 李水又一饮而尽。 实际上楚地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槐谷子留下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都是一些片段。除非经人提醒,否则的话,很难回忆起来。 这酒宴从中午一直进行到了傍晚,饭菜再难吃,李水也吃了个饱。酒再寡淡,也微微有些醉意了。 而李信更是舌头都大了,握着酒杯说道:“今日朝会,听说大王要奖赏槐兄免死金牌?金牌大概已经做好了,槐兄明日,大概就可以拿到了。”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那最好不过了。李兄每日都要朝会?” 李信叹了口气:“那倒也不是。只是这几日大王要定名号。召集位高权重的文武群臣,一同商议。” “那些文臣当真是讨厌的很,有人说叫泰皇,有人说叫秦帝。引经据典,争执不休。咱们这帮大老粗,也插不上话,每日干巴巴在那站着,无趣的很。” “更可恨的是淳于越,今日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便当堂喝道:你晓得什么?不要胡言乱语。” “惹得那帮狗崽子一阵哄堂大笑,真是气死我也。” 李夫人在旁边劝道:“你莫要和淳于越置气,他好歹是你姐丈。更何况,上次你情况危急,他也曾帮忙,想要保住你的性命。” 李信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说道:“若非念着这个情,我当场就打他了。” 李夫人无语的说道:“在大王面前,你这般不尊礼仪,如何使得?” 李信忽然嘿嘿一笑,鲁莽中露出一丝精明来:“我越是不懂礼,大王越觉得我心无城府,性情直率,就对我越加信任。” 李水看的有点无语:“这李信,还有几分傻聪明啊。” 李信叹了口气,把酒杯重重的放在几案上,向李水说道:“槐兄,你是方士,又曾经梦中遇仙人,见多识广,你帮我出个主意,大王定什么名号比较好?免得我明日到了朝会,又傻站几个时辰。”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皇帝。” 李信一愣:“两个字?自古以来,尊号无非是皇、王、帝,向来没有两个字的尊号。这……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李水说道:“大秦崇尚法家。崇尚师今而不师古。古人无皇帝名号,今日就不可以有了吗?如今大秦皇帝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此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也,上双尊号,更可以突出皇帝威徳。更所谓,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李信呆滞了一会,忍不住拍手说道:“妙,此言大妙。” 随后,他拿出来了一块竹片,将李水的话,仔仔细细的记了下来。 李水信口胡吹了一会,眼看天色已晚,就醉醺醺的告辞了。 小宦官乌交早就等在外面了。 这一天他过得很憋屈。李信的宴会,他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只能和李府的下人挤在一块,吃煮豆子饭。 饭菜难以下咽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些下人没大没小的,一直劝自己喝酒,喝了十几杯之后,又紧紧的盯着自己,想看看自己究竟怎么上厕所。 想起这些来,乌交就忍不住想骂。这李信是莽夫,李府的下人也是莽夫啊,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但是他惹不起李信,别人不明白,他们这些住在宫中的宦官还是清楚的。大王,最信任的其实还是李信。 好容易等到李水走出来,乌交迫不及待的带着他去坐马车。 他不得不着急,再不迅速一点,恐怕就要尿裤子了。 经过酒肆的时候,醉仙酒老板抱着钱袋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喊道:“槐大人,小人带来了……” 话音未落,乌交就跳下马车,狠狠的打了老板一个耳光:“宫中的马车你也敢拦?” 随后,他跳上车去,吩咐马夫:“再快一些。” 确实要再快一些,否则的话,他就要尿在车上了。 对于这一切,李水一无所知,他已经醉醺醺的睡着了。 怎么回到丹房的,李水并不清楚。 鸡叫三遍,李水被吵醒了,但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去了。 至于李信,则匆匆忙忙的穿戴起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竹片,兴冲冲的去朝会了。 “皇帝,皇帝。嘿嘿……槐兄果然是高人啊,这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尊号,越听越是顺耳,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就是要这样似的。” 李信一边进宫,一边摇头晃脑的感慨不已。他开始遐想,今日自己要口若悬河,技惊四座,让那些该死的儒生,吃一个大惊。 第十五章 粗人也有春天 以往李信是不喜欢参加朝会的,因为他是粗人,是个武夫,能动手就不吵吵,真吵吵起来,笨嘴笨舌的,也说不过人家。 可是这朝会,偏偏就是要引经据典,要长篇大论,要唇枪舌剑,要争辩不休。 每次李信都干瞪眼看着,任由那些饱学之士,滔滔不绝。 而李信脑子里就不断的闪过一些迷茫的念头来:“列子是谁?墨子是做什么的?公孙龙?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 真的是很尴尬。 可是今天,李信早早的来了。因为他这次信心满满,要把以往丢在地上的脸捡起来。 李信是第一个到的,时间不长,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了。 有几个博士看到李信之后,顿时兴高采烈,仿佛看到了什么珍禽异兽一样。 他们捋着胡须,对李信说道:“李将军到的很早啊。不知道这一次又有什么高见?” 李信哼哼两声:“高见是有,不过我只禀报大王,不告诉旁人。” 另一个博士嘻嘻一笑,说道:“上次李将军提出来的‘第一王’这个尊号就精彩的紧,令人叹为观止。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次别出心裁了。” 周围的博士都哄然大笑。 之前那博士又兴冲冲的问道:“李将军,这次要提什么尊号?” 李信不说话。 那博士摇头晃脑的说道:“在下根据李将军的风格,倒是拟定了一些尊号,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李信不说话。 那些博士们都起哄问道:“你替李将军拟定了什么尊号?” 之前那博士说道:“比如:天下第一王?嗯……这个尊号略微长了一些,不如就叫:天地王,如何?” 那些博士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个个捂着肚子,捶胸顿足。 笑了一会之后,有一个博士最先反应过来了,嘘了一声,说道:“小心,小心。君子动口不动手。” 此言一出,那些博士们都安静下来了。 他们似乎刚刚想起来,这位李信将军,可是一个莽夫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今天他遭到众人嘲笑,万一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博士们都是斯文人,加一块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然而,今天的李信很平静,即使被嘲弄了,也没有面红耳赤,怒目而视。反而一脸平淡的看着众人,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一样。 博士们有点纳闷,这李信的表现,很像是有自信的样子啊。难道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号? 不可能,不可能,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都能想出尊号来,那还要博士干什么?还要诸子百家干什么?干脆烧了诗书,都去练武好了。 这时候,淳于越过来了。那些博士们都老实了。 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又是扶苏公子的老师,已经算是博士们的领袖了。 大家知道他和李信的关系,故而不会在他面前取笑李信。 虽然淳于越也经常斥责李信,但是人家是自家人。自家人怎么说都行,旁人就未必了。 淳于越到了之后,瞥了瞥李信,低声说道:“今日不要开口,听人讨论就可以了。” 李信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淳于博士,你凭什么命令我?” 淳于越气的肺有点疼:“李信,你莫要不知好歹,若非看在李姬份上,老夫才懒得理你。” 这时候,有小宦官高声说道:“大王已到,朝会开始。” 于是这些官员都安静下来,列好了队伍。 嬴政坐在上首,略微有些疲倦的说道:“尊号一事,已然讨论了些时日了,可有结果了?” 有博士站出来说道:“尊号无非是王、秦帝、泰皇三者。今日争论不休,全在这三个名号上面。” 嬴政有些苦恼的说道:“又是这三个名号。尔等日日唇枪舌剑,却又各执己见,何时能讨论出个结果来?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时候,李信抓住时机站了出来,说道:“大王,末将有些想法。” 淳于越又惊又怒,低声喝道:“李信,回去。莫要出乖露丑。” 李信梗着脖子说道:“我尚未说话,你怎么便知道我要出丑?” 淳于越脸色铁青的说道:“这是要定尊号,饱学之士,尚且无法定论。你一个武夫,搀和什么?” 李信大声说道:“既然定名号,武夫搀和不上,为何我等武将还要站在这里,充当木桩子吗?” 此言一出,那些武将们都连连点头,显然李信这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然而,武将也不是铁板一块。比如王贲王离父子。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本来武将是可以参与讨论的,只是总有李将军这般粗鄙的武将,胡乱发言。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李将军站在这里,让那些文武全才的武将,也有些逊色了。” 这话简直是挑明了骂李信:你给武将丢人了,快滚吧。 李信勃然大怒,指着王离说道:“你举荐反贼卢烈,识人不明,为何不自免官职,离开朝廷。你有何面目站在这里?” 王离有点无语,解释道:“末将已经奉上万金,并且向李将军致歉了,莫非李将军忘了?” 李信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奉上万金,乃是赌命输了,万金是买命钱。而你举荐失当,还没有受罚。” 王离无话可说了。 王贲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臣请以举荐适当罪惩罚犬子。依律罚俸一年。” 嬴政淡淡的说道:“允。” 随后,嬴政看向李信,说道:“定尊号一事,你有何想法?尽可以说出来。” 李信答应了一声,说道:“末将所拟尊号,乃是两个字。加上大秦国号,或许要三个字。” 群臣大笑。 这李信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别人拟定尊号,无不是王、帝、皇等单字,前面再加一个秦字、一个泰字,作为修饰罢了。 他可倒好,直接来了两个字。 上次的“第一王”,就够奇葩了。怎么?他还没得到教训? 李信见名号还没有说出来,只是说了字数,众人便笑成这样。顿时心里有点没底。 他硬着头皮说道:“尔等不要有偏见。不错,我李信是武夫,然而这尊号,乃是我与槐谷子商议来的。槐谷子身怀绝技,乃当世人杰。他帮我选定的名号,还能有错吗?” 这话一出口,朝臣笑的更厉害了。 谁?槐谷子?就是那个炼丹失败,差点拆了丹房的方士? 不错,他是走狗屎运,治好了伏尧公子。就算他医术高明,就算他真的梦到过仙人。 但是这个人,行动鲁莽,言语粗鄙,听说今天已经爆打了其他方士两次。 这么个人,能想出什么好的尊号来? 即使是嬴政,也有些不以为然。槐谷子的本领,他是信服的,可是文辞上的修养,甚至是礼仪上的修养,槐谷子都差了很多。 第十六章 你敢诅咒大王 虽然对李信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嬴政还是打算让李信说说自己的看法。毕竟……来都来了。 于是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李信,你拟定的尊号是什么?” 李信行了一礼,大声说道:“皇帝。” 众人听到这个名号之后,顿时微微一愣。 这倒不是这个名号多么超凡脱俗,多么令人耳目一新。而是……这名号还算正常啊。 大家对李信和李水的期望都太低了,所以听到一个还算正常的名号,都有点意外。 意外归意外,反驳还是要反驳的。 有博士微微一笑,说道:“自古以来,尊号皆是单字,如今弄出来了双字号,这成什么体统?” 李信等的就是这句话,忍不住放声大笑。 众人都有点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而李信兴冲冲的在袖子里掏了掏,把昨晚上写好的竹片拿出来了。 然后他大声说道:“我大秦,以法家立国。崇尚师今而不师古。古人无皇帝名号,今日就不可以有吗?古人茹毛饮血,身披枯草树叶,诸位博士为何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冠楚楚?” 那些博士都有点发愣:“怎么回事?李信怎么突然变得能言善辩?” 他们根本不知道,李信早就把儒生们的想法猜透了,为了应对这一出,在家里面冥思苦想了一夜。 有儒生不甘心,说道:“然而,尊号为双字,总觉得不伦不类。更何况,皇帝,皇帝。不过是将三皇五帝,各取一字,拼凑在一起罢了,毫无创建。” 李信大声说道:“如今大秦皇帝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此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也。上双尊号,更可以突出皇帝威徳。” “至于将三皇五帝,各取一字,拼凑在一起。这正是因为,如今大秦皇帝,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朝堂当中彻底安静了。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八个字杀伤力太大了。即使是嬴政,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这……这是莫大的荣耀啊。 嬴政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 李信松了口气,有些得意的向左右看了看。 他刚才的那番话,基本上就是昨晚李水的翻版。今日拿到朝堂上一用,果然效果不错。 嬴政已经站起身来了,很满意的说道:“寡人一统天下,兵威赫赫。大秦昌盛,华夏昌盛。” “比起夏商之弱小,成周之分崩,大秦确实是开天辟地,亘古未有。寡人配得上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八个字。” “相信数百年,更甚至仅仅数十年之后。百姓会越发觉得,君主需要用双字尊号,单字反而显得怪异了。” 连大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都只好点头。 其实,有不少人从内心深处,是赞同李信的。但是……但是李信只是一介莽夫,他凭什么想出尊号来?这些人不好意思大声夸赞李信。 而李信则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得意的向身后瞧了瞧,重点看向曾经嘲讽他的博士们,问道:“李某人拟定的尊号。如何?” 那些博士都一脸尴尬,拱了拱手,说道:“将军文武双全,吾等所不及也。” 李信哈哈大笑。 嬴政向李信说道:“这尊号。乃是你与槐谷子讨论得来的?” 李信倒也不居功,反正他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功劳,只是为了给自己正名而已。 于是他诚恳的说道:“这尊号,是槐兄提出来的。末将只是抛砖引玉,说了些粗鄙的想法而已。”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槐谷子,不仅身怀奇术,而且颇有创见,不错,是个人才。” 他向旁边的季明说道:“去,将槐谷子叫来。寡人破格许他旁听朝议。” 季明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季明从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想叫槐谷子的。毕竟当初自己屁股开花,就是槐谷子害的。 但是嬴政雄才大略,明察秋毫。季明也不敢暗中做小动作,乖乖的去叫槐谷子了。 片刻之后,季明独自回来了。 嬴政纳闷的问道:“槐谷子何在?” 季明行了一礼,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奴婢赶到迎仙殿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而槐谷子大师,依然满身酒气,呼呼大睡。” “奴婢将其叫醒,说大王传召。槐谷子却说,面见大王,岂可衣衫不整?一定要沐浴更衣。” “奴婢看他慢吞吞的,不知何时才能让大王见到,于是催促了几遍。谁知道这槐谷子不耐烦了,挥拳便打,奴婢幸好躲避及时,否则门牙已经掉了。” “事已至此,奴婢担心大王等得着急了,只好先独自回来了。至于槐谷子何时能赶来,奴婢……奴婢实在不知。” 季明本想告上一状,谁知道嬴政说道:“槐谷子越来越懂礼了,居然知道要沐浴更衣,来见寡人。不错,很不错。倒是季明你,在宫中日久,居然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吗?槐谷子挥拳击打你,倒也事出有因。” 季明有点懵:“怎么回事?槐谷子让大王等着他,让满朝文武等着他,反倒是有礼仪了?” 他忽然悲哀的发现,最近大王很喜欢槐谷子,无论这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大王都不加以怪罪。 半个时辰之后,李水终于姗姗来迟。 嬴政见到李水之后,直接免去了他的跪拜之礼,然后将他狠狠的夸了一通。并且表示,自己很喜欢皇帝这一尊号。 李水干笑了一声,拱手说道:“惭愧,惭愧。”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离,忽然开口了。 实际上,当嬴政表达出喜欢“皇帝”这一尊号的同时,王离就敏锐的意识到,李信又立大功了。 他必须打压李信,否则的话,王氏家族,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于是王离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终于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大王,末将有一个更好的提议。大王可以自称始皇帝。后世子孙,可以称为二世、三世、四世,传至万世而无穷。”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王贲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想:“离儿长大了,竟然有如此急智。哼哼,你李信提出来一个皇帝又如何?王离提出来始皇帝,便将你的功劳抢走了大半。” 嬴政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夸奖王离几句。 忽然李水跳到王离面前,左右开弓,一连打了他五六个耳光。 众人都看傻眼了。 王离也傻眼了,他根本料不到,有人敢在朝议之时,当着大王的面打自己。所以直到李水打完了,王离也没想起来阻挡。 李水甩了甩打疼了的手,向嬴政说道:“大王,臣听到王离诅咒大王,一时激于义愤,忍耐不住,请大王恕罪。” 王离更懵了:“我何时诅咒大王了?” 嬴政也一脸不解,纳闷的看着李水。 李水恨声说道:“臣正在孜孜不倦,日夜炼丹。其他与我不共戴天的方士,也在四处跋涉,寻找仙山。长生不老药,指日可待。大王数年之后,便能够长生不老。” “什么二世三世,全是狗屁。世间只有一个始皇帝。王离要将大秦传至万代,这分明是在诅咒大王,无法长生不老。” 众人都无语了:这角度,还真特么的新奇啊。 至于嬴政,脸色却慢慢的有些不好看了,显然赞同李水的分析。 有不少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大王最想要的,就是长生,为此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王离一番话,确实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第十七章 最终解释权归皇帝所有 王离被打得晕头转向,直到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 脸疼倒是其次,关键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差点把王离给气疯了。 他跃跃欲试,想要打还回来。但是他不敢,这可是朝议。自己既不是李信那种莽夫,又不是槐谷子那种疯子,没有胆量在这种场合动手。 王离只好怨恨的看了李水一眼,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然而,他再一抬头,看到了嬴政不快的神色,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大王显然是对自己提出来的,什么二世三世不满了。 王离有些憋屈,可是李水的那番话,他又没办法反驳,只能硬着头皮不说话了。 旁边的王贲叹了口气。自己儿子不是不争气,奈何……奈何敌人太狡猾啊。 王贲厚着一张脸皮站出来,行了一礼说道:“王家三代为将,忠心耿耿,其心可昭日月,求大王明鉴。王离绝无诅咒大王之意。” “只是王离乃一介武夫,不通文墨,粗鄙不堪,因此一时失言,说错了话。臣请罚王离薪俸一年,以示惩戒。” 王离又一年的俸禄没有了。 李信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原来王离将军,才是那个不通文墨,粗鄙不堪的武夫啊。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王离将军站在这里,让我等武将都有些逊色了。” 王离脸色涨红,又气又恼,可是偏偏发作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不然呢?不承认自己不通文墨,就要承认自己诅咒大王。这不是找死吗? 嬴政淡淡的说道:“依王贲之议。” 王贲松了口气,这件事算是定性了。一时失言算不得大罪,罚俸更不算是惩罚。文臣武将,谁家没有几千亩良田?这些俸禄,根本不算什么。 而淳于越等博士,都有些恼火的看着李水,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搅屎棍。 占了一点口头上的便宜,就大肆做文章。 长生不老?那是虚无缥缈的事啊。大王真的能长生吗? 若依照这槐谷子的说法,那骊山陵墓,是不是不用修建了,自己的弟子扶苏,是不是等不到登基的那一天了? 淳于越觉得很头疼。 忽然,他感到两道目光正在看向自己。 淳于越扭头,看到了李斯。李斯正在似笑非笑,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 李斯信奉的是法家,在朝堂上,一直和自己这些儒生明争暗斗。 以前淳于越仗着满腹经纶,雄言善辩,倒也没落下风。 可是现在……先是李信捣乱,然后是槐谷子搅局,加王离王贲父子。 李斯什么都没干,淳于越自己就狼狈不堪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觉得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至于李水,他根本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 众人的反应很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只有嬴政的反应才重要。 只见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大王,臣思量一番,觉得始皇帝三个字,倒也不错,颇有开天辟地之气势。听起来也很是顺口。” 王离忍不住说道:“既然大王长生不老,那么世间便只有一个皇帝。为何还要加一个‘始’字?莫非你在诅咒大王,无法长生?” 喝问出这话来之后,王离心中那个痛快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看你怎么办。 谁知道李水转过身来,又抽了王离一个耳光。 王离勃然大怒,吼了一声:“槐谷子,你安敢如此。” 他挥拳就要打,然而李信早就跳到了李水身边,跃跃欲试的要和王离对打。 嬴政恼怒的喝道:“都住手。君前殴斗,尔等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吗?” 王离和李信都行礼告罪,而李水则说道:“大王,臣听到王离诅咒大王,一时激于义愤,按耐不住,这才打了王离,请大王恕罪。” 众人都无语了:“又是激于义愤?王离又诅咒大王了?我们怎么没有听到?” 李水也不等众人询问,就直接说道:“王离方才说,世间只有一位皇帝,皇帝要永远统治世间。这分明是在诅咒大王,无法成仙啊。” 王离有点懵:“我又诅咒大王了?” 李水滔滔不绝:“长生不老,只是第一步罢了。大王长生之后,紧接着便是成仙。到那时候,飞升仙界,统治的乃是仙人。仙界广大无比,富庶无比。人间与之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大王已经做了仙界之主,还会亲自管理凡间吗?就好比你王离做了大秦将军,还会兼任泗水亭长吗?” 王离有点无语:“泗水亭长又是什么东西?” 李水高声说道:“到那时候,大王自然要将皇位传给子孙,传之二世、三世、以至于万世而无穷。至于大王本人,则作为仙界之主,照临下土。日日享受后世子孙供奉,保佑子孙繁盛。” 王贲有点憋屈,这不是强词夺理吗?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大王变成仙界之主了?你怎么不直接说大王是盘古转世,整个宇宙都是大王开辟出来的呢? 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吧? 大伙都有点不以为然,可是却又无法反驳。 王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声说道:“方才我便说,大王为始皇帝,后世为二世三世,传至万世。你说我诅咒大王。如今你自己也这般说,岂不是欺人太甚?”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说始皇帝,那是暗示大王要驾崩。我说始皇帝,那是笃信大王要成仙,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王离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寡人便为始皇帝。至于后世如何定名号,日后再议。” 这一次嬴政没有罚王离,因为他也明白,李水有点夸张了。 长生尚且很难,成仙就更远了,至于做仙界之主,更是遥不可及。 不过,李水能打压一下王离,他还是很乐意的,因此强行终止了这场闹剧,免得王离找李水的麻烦。 李水见嬴政确定了尊号,马上拜倒在地,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伙都无语了。这家伙脸皮之厚,亘古未有。谄媚之态,叹为观止啊。 嬴政被李水这马屁拍的晕乎乎的,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强忍住笑意,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来,说道:“无需多礼,起来吧。” 李水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这时候,有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在嬴政耳边耳语了几句。 朝臣都有点不安。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中年男人,就是当今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掌管皇帝车舆印玺,位高权重。可是这几日朝议,却不曾现身。现在匆匆赶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嬴政听完赵高的禀报之后,微笑着朝李水点了点头。 然后说道:“槐谷子,以仙术医好伏尧,功不可没。又以赤诚忠心,定大秦尊号。此等忠臣义士,不可不嘉奖。” “今日,寡人赐槐谷子宅邸一座,良田千亩。免死金牌一枚。” 众人顿时大惊。 什么宅邸,什么良田,他们都习惯了。可是免死金牌,这是什么玩意?可以免死? 难道,赵高大人这几日不在,就是准备这什么免死金牌去了? 紧接着,有个小宦官,捧着盘子走进来了。 盘子上面放着一块黄澄澄的,纯金铸成的免死金牌。 李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激动的接过了免死金牌,然后翻来覆去的看。 金牌正面写着免死两个字。背面则刻着一段话。 李水看了之后,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这话大概说:槐谷子功大,故赐免死金牌。除谋逆、欺君、谤主,诸大罪之外,皆可免死。 这话妙就妙在这个“诸”字。诸在古汉语中,相当于后世的“等等”。 意思就是说,除了谋逆、欺君等等大罪之外,皆可免死。而“等等”的内容,没有公开说明。 哪天皇帝看你不爽了,可以把你出门先卖左脚,加入到等等的行列中,以此处死你。 换而言之,这免死金牌,最终解释权在皇帝手中。 李水有点无奈,古代的帝王,还真是有一套啊。 第十八章 误人子弟槐谷子 李水很郁闷,觉得嬴政也太难忽悠了。自己费尽心机,厚着脸皮要来了这么一块免死金牌,结果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这东西,顶多也就算是一块金子罢了。而且还不敢花出去。就算自己敢花,也没人敢收啊。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自己还得厚着脸皮,继续哄的嬴政眉开眼笑,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 就在李水郁闷不已的时候,朝议的话题已经发生了变化,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免死金牌上面。 淳于越最先站了出来,说道:“此物岂能轻易颁发?若此人仗着免死金牌,为非作歹,欺压良善,该如何是好?不知多少百姓为之遭殃了。” 李斯也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这免死金牌,竟然凌驾于秦律之上,老臣无法苟同。” 更多的朝臣在乱纷纷的说道:“槐谷子此人,本就嚣张跋扈,今日得了免死金牌,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请求大王,收回成命。” 嬴政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任何一个身在高位之人,都喜欢一言九鼎。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居然被所有人反对,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而李水看着激动的群臣,又看看始终不做出解释的嬴政。忽然明白过来了。 自己知道这免死金牌没用,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也就是说,这免死金牌虽然不能免死,但是吓唬这些人,却已经足够了。 而这也是嬴政的目的:免死,那不可能。你不是担心有人陷害你吗?我给你这东西,让他们收了这份心思。 现在人人知道,你有免死金牌,陷害你没有用,自然也就不会做无用功了。 李水忍不住偷偷看了嬴政一眼,再次感慨了一番:“古代的帝王,真有一套啊。” 等朝臣们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嬴政淡淡的说道:“寡人心意已决,诸卿无需再言。今日尊号已定,一切典章制度,寡人自会与奉常寺商议。随后便会昭告天下。尔等退下吧。” 朝臣们无可奈何,只能恭敬的说了一声:“大王,臣等告退。” 行礼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有点异样,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叫大王了。恐怕下次再见君主的时候,就要喊皇帝了。 等离开大殿之后,朝臣门又把目光投在了李水身上。 这家伙,真是越看越可恨啊。 李水在阳光下晃了晃免死金牌,务必让闪闪的金光,晃到了每个人的眼睛。然后才笑眯眯的收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日后谁得罪了我,我便杀了谁,反正我不用死。” 那些朝臣个个面色发白。 尤其是王离父子。这几日,他们可是和李水结仇了。 按道理说,他们王家多大势力?根本无需忌惮一个方士。可是万一这家伙狗急跳墙,身上藏一把匕首,爆起发难,刺杀一两个人,那怎么办? 他没有免死金牌的时候,就已经够疯狂了。现在有了免死金牌,很有可能会杀人。反正他也不需要抵命。 想到这里,众人都加快了脚步,要离得李水远一点。 李信在旁边一脸羡慕,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有几个仇人,一直想要杀了他们,苦于杀人偿命,因此一直无法动手。不如,你替我做了此事,如何?” 他声音不小,很快和李信关系不好的人,个个面色发白,两腿都有些发软。 他们想要逃跑,可是又想留下来,听听李水怎么说。 如果不是碍于面子,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其实很想恭维李水几句,说说好话……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仇家多不多?容易杀吗?” 李信看了看和自己不对付的那些人,说道:“也不少。这些人非富即贵,身边有些护卫,比较难杀。不过总有落单的时候,只要留心,未必没有机会。槐兄,我是武将,更精通杀人,不如你把免死金牌借给我,我杀人之后再还给你,如何?” 李水心想:“你这思维很活跃啊,免死金牌也想借?”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前他们年少无知,愚蠢不堪,行事不计后果,简直猪狗不如,不小心得罪了你。现在咱们有了免死金牌,想必他们也知道错了。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他们再敢胡作非为,再杀了他们不迟,如何?” 李信点了点头。威严的向周围看了看,说道:“那就权且寄下他们的性命。” 周围那些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悄悄的向李水投过去了感激的目光。 这时候,远远的来了一群方士。 那些方士见了李水之后,纷纷小跑过来,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拜见师祖。” 众人都看傻眼了:“这些方士,脸皮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厚了?” 昨天听说,他们执意要拜槐谷子为师,结果被痛打了一顿。真是奇耻大辱。 然而。这些人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又来磕头跪拜,这一次却直接变成了拜师祖。 自己给自己降了一辈? 李水气的破口大骂:“放屁,放屁,谁是你们师祖,你们莫要害我。” 那些方士纷纷说道:“我等已然拜伏尧公子为师。那么槐谷子大师,自然就是我等师祖了。” 李水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谁允许伏尧私自收徒了?不对,我根本不是伏尧师父,你们拜了师也没用。” 不远处,伏尧正美滋滋的走过来。 今天忽然有十几个方士,恭恭敬敬的拜见自己,极为谦卑的要做自己的徒弟。 这让伏尧充满了满足感和自信。正要来给李水报喜,就看到了这一幕。 伏尧顿时有些害怕:完了,槐谷子先生生气了。如此一来,我的考核岂不是要失败了? 伏尧可还记得,自己根本不是槐谷子的正式弟子,一切还在考核中。 想到这里,伏尧冲了上去,对地上的方士也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谁是你们师父?你们有何证据?居然打着我的旗号,诓骗槐谷子先生,真是可恶。你们可莫要害我。” 那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正打得起劲的李水和伏尧,都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听说虞美人将伏尧送到槐谷子那里,学习本领。现在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淳于越捋着胡须,心情复杂,一脸感慨。 第十九章 热情的李信 这些方士很耐打,被李水揍的鼻青脸肿,依然一直哼哼着叫师祖。 李水累的气喘吁吁,第一次发现,原来打人也这么痛苦啊。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伏尧拿着一根棍子,正揍的方士们屁滚尿流。 意志再坚定的方士也受不了了,他们被打的满头包,个个抱头鼠窜的说道:“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冒认师父了。” 李水看的眼前一亮:“这是个办法啊,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类可以利用工具。我也找根棍子打人吧。”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正要捡棍子的时候,忽然有两个方士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哭啼啼的说道:“师祖,求你大发慈悲,为徒孙指一条明路吧。” 李水气的热血上涌,忽然大叫了一声:“我要杀人了。” 抱腿的两个方士吓了一跳,有点想要松手的意思。但是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李水吓唬人罢了。 而李水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几乎怼到了那方士脸上,破口大骂:“睁大你的钛合金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字。” 方士没听懂什么钛合金,但是令牌上两个大大的“免死”他倒是看清楚了。 李水大声说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杀人无需偿命。我数到三,谁再敢纠缠我,立刻取你狗命。” 那些方士都有点害怕。他们带着求证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的朝臣。 那些朝臣都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们。 方士们猛然间意识到:免死金牌是真的。 这时候,李水开始数了:“三!” 方士们欲哭无泪,哪有这样数的?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掉头就跑,有几个人跑得太急,鞋都掉了。 李水整了整衣服,骂了一句:“什么东西。连为我死都不敢,还说要拜师?” 不远处的伏尧挠了挠头,一脸苦恼的想:“槐谷子先生收徒如此严格?说到死,我也有点怕啊……” 不过伏尧很快就自我安慰道,自己已经进了考核期,或许槐谷子看在自己是大秦公子的面子上,会放宽一些要求。 想到这里,伏尧就继续信心满满了。 李水把免死金牌收起来,一脸幽怨的看着李信:“李兄,你我乃是生死之交。刚才你就袖手旁观?为何不冲上来帮忙?” 李信都懵了:“袖手旁观?槐兄,方才是你一直在打人,那些方士,被打的哭爹喊娘,你还用得着我助拳吗?” 李水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不过他还是说道:“这就好比我在种田,田中杂草很多,我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你走进来帮我一把,似乎也是完全可以的。” 淳于越低声骂道:“这槐谷子什么东西?视人命如草芥吗?” 其他朝臣之中,有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明明在破口大骂,脸上还在笑嘻嘻的向李水道别,然后纷纷溜走了。 淳于越摇头晃脑,也想离开,谁知道李信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姐丈,今日到我府上宴饮如何?” 淳于越面无表情:“不必了。” 李信说道:“姐丈一定要去,这次我是要给你赔罪的。” 淳于越一愣,问道:“赔什么罪?” 李信说道:“今日朝议之时,我蛮劲发作,不听姐丈劝告。一意孤行,一定要当众提议尊号。真是给姐丈丢人现眼了。虽然大王对‘皇帝’之号格外满意,对我也是赞不绝口。然而李信依然是惭愧不已啊。” “唉,现在反复思量,真是悔之莫及。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默默无闻,不领这天大的功劳,不要这令大王另眼相看的机会,也要按照姐丈的吩咐办事啊。毕竟姐丈乃当世大儒,大秦博士,比我这粗鄙的莽夫,要有见识的多了。” 李信一直在说反话,说怪话,气的淳于越肺疼,可是又偏偏无可奈何。 他没有李信年轻,也不如李信力气大。一路被李信拽着,踉跄着上了马车,一路向李信将军府行去。 到了府邸之中会发生什么,淳于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了。李信一定会得意洋洋,把这些年自己对他的训斥都还回来。 “罢了,罢了,这家伙走了狗屎运,我就忍耐一番吧。”淳于越坐在马车上,自我安慰的想道。 毕竟,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 ………… 三日后,嬴政的诏令颁行全国。 尊号正式定名为皇帝。嬴政自称始皇帝。追封亡父庄襄王为太上皇。 皇帝自称为朕,他人不得僭越乱用。 与此同时,有另外两道旨意分别送到了李信和李水手中。 给李信的旨意很简单:李信在朝议之中,提出皇帝尊号。有功。赐爵一级,赏良田千亩。 李信乐开了花,如此一来,自己的爵位,快要和王贲相当了。 李信兴高采烈,当天就生拉硬拽,把淳于越请到府中宴饮。 宴会上,淳于越有点生无所恋:以前觉得李信这家伙,颇为无礼,李姬死后,每次见了我都装作不认识。现在可好,倒是热情的很,隔三差五便要请我赴宴。可是……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而嬴政给李水的旨意,内容就比较多了。 李水治愈伏尧有功,提议尊号同样有功。 除了在诏书中正式赐给免死金牌之外,还赐爵一级,良田千亩,并且还有宅邸一座。 宅邸和田亩紧邻兰池宫,乘马车不过一刻钟便能打个来回,骑马就更快了。 除此之外,嬴政还在旨意中勉励李水,炼制仙丹的事,不可懈怠。 李水叹了口气:“仙丹,又是仙丹。这东西简直是一个紧箍咒啊。” 李水抚摸着免死金牌:“指望你,那是不行了。我还是另外想些办法吧。反正我早已言明,数年之内,仙丹是没有指望了。在这几年之中,我一定能找到保命的办法。” 想到这里,李水就伸了伸懒腰,向外面喊道:“乌交,随我去看看宅邸,看看良田。” 第二十章 懈怠农事罪 “良田?这特么的就是良田?”半个时辰后,李水站在田埂上,破口大骂。 干裂的黄土地,上面歪歪斜斜的长了一些杂草,基本上看不到禾苗。 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农人,正坐在田埂上,一脸呆滞的看着远方。 “秦始皇是不是对良田有什么误解?”李水幽怨的想。 旁边的乌交一脸无语,心想:“这时候刚刚开春,庄稼还没有种下去。田间自然是这样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水回过头来,指着远处的农人,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何在我家田中?” 乌交更无语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们是这里的佃农。” 李水一脸疑惑:“是谁把田地租给他们了?” 乌交想了想,叫来了一个年长的农人。 这农人可能只有四十来岁,但是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到处都是皱纹,看起来有六十多岁。 农人叫苍夫,是这伙佃农中的伍长。 苍夫解释了一番,李水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农夫,他们是没有土地的,但是祖祖辈辈,都租种这一片农田,并且在土地边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叫小土村。 几代下来,这块土地的所有权,换了很多人,今年是赵大人,明年是王大人,后年是李大人。 可是小土村的村民,没有变,他们一直是这里的佃农。 他们不管主人是谁,每年只管勤勤恳恳的耕种。然后将收获的三分之一,上交给主人作为地租。 而那些位高权重的主人,家中不知道有多少财产,也就懒得干涉这些佃农。每年只要派个人,定时收租就好了。 也可以简单的说,这块地的所有权是李水的,但是使用权,是小土村村民的。 只不过这种使用权,只是沿袭往日的习惯,并没有律法上的支持。 李水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没打算赶走这些村民,毕竟他自己也种不了一千亩地。不但是询问一下基本情况,还是有必要的。 苍夫又介绍说,小土村有农户大概二十户,一户大约五个人。一共一百多人。一千亩良田,平均分下来,一户能耕种四十亩。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四十亩,够你们温饱了吧?” 苍夫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丰年,勉强饿不死。若是灾年,需要去外地逃荒。” 李水顿时惊呆了:“一户四十亩地,还需要逃荒?你们一年产多少粮食?吃多少粮食?” 苍夫说道:“若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每亩地,一年大约可产粮一石半。” 一石半,大概一百六七十斤。 李水有点接受不了这个数字,毕竟是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现在一亩地产出的粮食,不早就一千多斤,或者大几百斤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时候是秦代,没有电力灌溉,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没有科学育种,粮食产量确实不高。 可是一亩地,一年只产出一百多斤,确实太少了。 苍夫见李水一脸惊奇,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大人莫要奇怪。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景,也不是事事如意的。” “一场大风下来,禾苗便要倒下一些。一场大雨下来,又冲毁一些。一场大旱下来,又枯死一些。” “所以,等到秋收,最终收获的庄稼,并不甚多。上交完田租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我可是大善人啊,看着这些佃农食不果腹,岂能安心?可是不要他们的田租,我岂不是要受穷了?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提高产量了。” “化肥农药,那就不要想了。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提高产量,还得从苍夫刚才说的那些方面入手。抗旱、抗涝、抗倒伏……” 李水忽然脑袋里面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词:“代田法。”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历史书上提到过一段,汉代的农学家,总结出来的代田法,在抗旱防风方面,颇有成效,可以提高农田产量。 李水回忆了一下,好在代田法的内容很容易理解,他还都记着。 李水对苍夫说道:“今年是不是快要播种了?” 苍夫说道:“便在这一两日了。” 李水嗯了一声:“今年播种,不要像往日那般胡乱种植了。我教你们,将一亩地平等分成六份。然后将其中三份,挖成沟。我说简单一些,就好比在每亩地当中,挖出三条浅河来。庄稼只在河底种。” 苍夫愣了一下,说道:“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悟性不错。等庄稼长出来后,你们每次耕锄草时,都要将堤坝上的土连同草一起锄入沟中,培护苗根。” “天长日久,堤坝上的土被削平了,河沟被填满了,此时庄稼扎根极深,既可耐旱,也可抗风,防止倒伏。” “等到第二年耕作时就换过来,以原来的堤坝为土沟,以原来的土沟为堤坝。轮换使用,可以恢复地力。” 李水说的头头是道,苍夫只是一脸愁容的重复了一句:“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有些无语,他拍了拍苍夫的肩膀:“相信我,即便只种一半,收获的粮食,也比你们原来要多。” 苍夫又喃喃自语:“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有点不耐烦了,喝道:“你是肯种还是不肯种?” 苍夫有点害怕,他畏惧的看着李水,嘴唇哆嗦了一阵,然后大着胆子说道:“大人,你这是将我等往死路上逼啊。庄稼种满了,尚且吃不饱饭。如今只种一半,来年只能逃荒了。大人的要求,小人实在难以从命。” 李水快疯了,合着我刚才深入浅出的讲这么久,你根本没听明白啊。 他也懒得理会这苍夫了,而是扭头看向乌交:“你比他见的世面多一些,你觉得,本大人的办法怎么样?” 乌交小声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大秦最重视耕战,你这么做,乃是怠农罪,懈怠农事,这罪名极重。” 李水有点懒得和这些文盲废话了。他把免死金牌掏出来,在苍夫面前晃了晃,问道:“可识得此物?” 苍夫瞅了半天,小声说道:“小人不识字。” 李水翻了翻白眼:“这是免死金牌,大人我杀人不用偿命。过两日我来检查,如果这田中庄稼,没有按照我说的种,哼哼!” 苍夫顿时打了个寒战,然后唯唯诺诺,说道:“大人放心,小人……小人全凭大人吩咐。” 李水把免死金牌揣进怀里,有点无语的想:“古人都是贱皮子啊,好好说就是不听,一定要我变成恶霸才行。” 乌交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怠农罪,这可是大罪。这可闯了大祸了。我该怎么办?我还要跟在他身边吗?万一受到牵连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石磨 乌交觉得李水这家伙太危险,时不时就要作个大死。自己整天跟在他身边,也许会受到连累。不如找个借口,趁早溜了。 可是转念想想季明,乌交又有点犹豫了。 本来治愈伏尧公子,那是天大的功劳,结果季明关键时刻背叛,不仅没有捞到一点好处,而且屁股都被打开花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 乌交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这家伙,又能走个狗屎运呢?” 李水不知道乌交刚刚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他兴致勃勃的看完了良田,又要去看宅邸。 结果到了宅邸跟前,李水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这宅邸的面积倒是不小,规格也不错,可是……可是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像是凶宅啊。 门窗破旧,结满蛛网。推开大门走进去,院子里面的杂草有半人高。 一阵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吹到人身上,令人不由得连连打寒战。 李水咳嗽了一声,结果声音惊动了一大群乌鸦,那些乌鸦嘎嘎的叫着,从一颗老槐树上飞起来,向远方逃去了。 李水搓了搓胳膊,裹紧了衣服,对乌交说道:“这地方,为何如此破旧?” 乌交说道:“此地原本是商君别院。商君死后,别院连同良田,收归皇帝所有。良田依然由小土村村民耕种,别院就无人光顾了。年深日久,于是就有些破败了。” 李水瞪了瞪眼,问道:“商君?莫非是……商鞅?” 乌交点头说道:“正是。” 李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吃惊的说道:“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了吧?” 乌交恭维道:“大人好高明的算学。” “高明个屁。”李水掉头就往外面走:“这不仅是凶宅,还是危房啊。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我敢住吗?” 李水越走越觉得晦气,商鞅住过的房子给我住?这不是咒我吗? 乌交在后面苦口婆心的解释,到后来李水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古代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的良田,哪有那么多的宅邸用来赏赐?无非是没收罪臣的罢了。 不过,这房子确实没办法住,只能先找些人修缮一下再说了。 李水之前对于良田豪宅的期望都落空了,闷闷不乐的向兰池宫走。 等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又遇到了苍夫。 这一次苍夫带着一些男男女女,恭敬的向李水磕头行礼,然后说道:“大人远道而来,小土村村民,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想要宴请大人。希望大人可以赏光。” 李水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就点头同意了。 时间不长,一行人已经到了小土村。 小土村很贫困,房屋都是土坯和稻草搭成的。李水到了之后,路过的村民都停下来,向李水行礼问好。 这让李水很有满足感。 苍夫带着李水到了村子中央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已经摆了桌子,上面放了酒菜。 众人落座之后,李水饮了一口酒,然后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算不上是好酒,酒味寡淡不说,还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不过看其他村民,都极为珍重的抿上一小口,李水就明白了,即便是这样的酒,村民也不常喝。 喝完酒之后,就是吃菜。这些菜大多是野菜,在陶罐里面煮熟了摆上来的,那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鸡肉。 这些是村民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了,估计他们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不会这么铺张浪费。 李水微微一笑,对村民说道:“尔等日子过的清贫,我心中明白。这顿饭,本不需这样丰盛。” 苍夫说道:“大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小人这些饭食,恐怕还是有些简陋了。” 李水摇了摇头,对乌交说道:“你还有没有同情心?看到老丈如此清贫,不做些表示吗?” 乌交已经习惯李水的作风了,默默的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串秦半两,递给了苍夫。 苍夫一脸惶恐,不敢接受。直到李水瞪了瞪眼,说道:“老丈莫非是不给我面子?我身上带着免死金牌,谁若不给我面子,我便要谁好看。” 苍夫这才战战兢兢的接了。 李水端起自己的碗来,尝了一口主食。这似乎是煮麦子,吃起来倒还可以下咽,但是吃多了之后,总觉得有点不消化。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连面粉都没有吗?不是说鲁班发明了石磨吗?看来全是扯淡啊。鲁班就是个筐,什么发明创造都往他身上装啊。” 这时候,苍夫忽然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等今日宴请大人,除了要表示敬意之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水问道:“什么不情之请?” 那些男男女女,忽然跪了下来,说道:“大人,千亩良田,只种一半,这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李水的头顿时疼起来了。他下意识的就去掏怀中的免死金牌,准备再吓唬他们一番。 然而村民又说:“若只种一半。村中一百多人,便有五十多人无所事事了。” 李水一愣,觉得这倒也是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村中不是有二十户人家吗?你们自己商议一番。十户种田,剩余的十户,随我买些石头,做石磨。” 苍夫愣了,石磨?这是什么东西?算了,现在良田都要荒了,还管什么石磨干嘛?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十户,便是五十口人,无田可种,如何过活?” 李水说道:“这个简单,本大人有信心,石磨做成之后,数日之内,便可以得利。到时候,用钱买粮就可以了。” 乌交听得快要晕倒了:“良田只种一半,现在又要抽调一半农户,放弃耕田,弄什么石磨。这东西一听就是奇技淫巧。完了,怠农罪,铁定的怠农罪了。” 说话间,李水已经把一碗煮麦子吃完了,然后抹了抹嘴,说道:“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商量一番。明日我会再来,带五十人去找石头。” 随后。也不等村民再哀求,李水直接带着乌交走了。 村民面面相觑,有妇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沉声说道:“别人我不管,我二虎,是一定要种田的。不仅要种田,我还要种满。” 苍夫吓了一跳,说道:“你不要命了?大人身上带着免死金牌呢。” 二虎说道:“免死金牌又怎么样?我要去告他一状,故意懈怠农事,也许要判个死罪,到时候他的金牌抵命用了,拿什么杀人?” 苍夫有些不忍,说道:“这位大人年纪轻,不懂农事,倒也情有可原。我看他似乎是个好人呢,见我等生活贫苦,还赏了一串秦半两。” 一句话提醒了二虎,他伸手将苍夫的秦半两夺走了,然后说道:“我为你们告状,也是担了风险的,这些钱,便交给我吧。” 苍夫指着二虎说道:“你……你莫要太过分了,这是全村人的。” 二虎呸了一声,直接大踏步走了。 苍夫看着他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他惹不起二虎。二虎家里有三个男丁,个个孔武有力。在村子里面说一不二。他苍夫不过是仗着年纪大,是个老好人,所以被推举为伍长罢了。 实际上,这个伍长根本管不了二虎。 第二十二章 状告槐谷子 李水在丹房睡了一夜,醒过来之后,就叫上乌交,急匆匆地去了小土村。 这倒不是他有多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而是大秦的饭太难吃了,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小土村村民,已经选出来了十户人家,放弃耕田,跟随李水找石头,造石磨。 这些人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匠户。其余的那些人,就被称为耕户了。 只是李水看到匠户的时候,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十户人家,全都是缺乏壮劳力的。基本上除了当家的男人有一把力气之外,剩下的就是老人和小孩。 用这些人造石磨,这不是开玩笑吗? 李水有心把他们送回去,让小土村重新选举一番。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这既然是大家的意思,那就这样吧。 其实李水真的误会了,这十户人家,根本不是选出来的,在秦代也不存在公平选举的可能。 谁做耕户,谁做匠户,其实是凭实力决定的。 二虎要做耕户,没人敢拦,因为他拳头硬。其余的九家,也通过这样的方式,放了几句狠话,当了耕户。 于是剩下老实巴交的,人丁稀薄的,武力值较弱的,根本没得选择,被迫做了匠户。 匠户其实很想争取一下,保留一些自留地,但是耕户不允许,他们一大早就兴高采烈的将田地瓜分了。 于是乎,匠户真正变成了赤贫,一贫如洗。他们站在李水面前,眼睛当中除了呆滞,就是绝望。 李水也没多想,因为他看到的古人,大多数人的眼神都很呆滞。 真声让李水奇怪的是,苍夫也在匠户之中。 他纳闷地看着苍夫:“你昨日不是想要耕田吗?怎么会主动来造石磨?” 苍夫苦笑了一声,说道:“小人哪里是主动来的?只是年老体衰,家里面又只有一个小孙女。人丁单薄,便会受欺负啊。小人的田都被他们分了,小人不敢不来啊。” 李水听了之后,不由得面色一冷:“如此说来,一个小小的村落当中,也有弱肉强食?” 那些村民都苦笑不已。 世上哪里没有弱肉强食呢?大秦一统天下,不也是靠的弱肉强食吗?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无妨,无论你们是不是自愿。你们既然跟了我,那便是有缘,我向你们保证,十日之后,那些耕户只有羡慕的份。” 苍夫等人见李水说的斩钉截铁,顿时期待不已,以为李水又要发赏钱了。 结果李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先去寻个石匠,带你们学点本领。” 匠户都有点失望。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于是他们一脸呆滞的跟了上去。 ………… 李水走了,而小土村的农田之中,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耕户们正在按照李水的吩咐,在田地中间挖出沟来。 农田只能种一半,但是好歹每户的农田从四十亩,变成了八十亩,面积相应的多了一倍。这样算下来,今年的粮食不会少的。所以……也没人愿意触李水的霉头。挖几条沟而已,挖了就挖了吧。 这些农夫都在老老实实的干活,唯独二虎没有。 二虎正在收拾行装,他打算去咸阳城告状。 二虎不仅有力气,而且有头脑。 他心中很清楚,如果凭借着努力耕田,或许可以被选为力田官。可是这种官,根本不入流,身份卑微,更像是一种荣誉,见了真正的官,哪怕是城中的小吏,都要点头哈腰。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要去告奸。一旦成功,获得的收益也是很大的。 二虎已经看出来了,李水非富即贵,这种人很难告,可是一旦被告倒了,收益也极大。 到那时候,他二虎会获得极大的奖赏,也许会因此一飞冲天,从一个低贱的黔首,真正变成官。 二虎越想越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大步流星,一路疾行,二虎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咸阳城。 他没有贸然的去官府告奸。他很聪明,知道民告官不容易,官场上官官相护,一不留神就着了人家道。到时候告奸不成,自己被打成诬告,那就完蛋了。 于是二虎打算先打听一番,看看小土村的新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在朝中,到底有没有仇人。如果能寻到他的仇人,那么告状的事就十拿九稳了。或许事成之后,还可以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 不得不说,二虎也就是投胎的技术不好。他这个头脑如果生在王侯将相家,成就可能比王离要高。 二虎在咸阳城转了一圈,然后就进了一家叫醉仙酒的酒肆。 酒肆之中,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二虎拿出来一串秦半两,这还是当初李水赏给他们的。 他取下一枚来,买了一碗酒喝。 按照小土村的习惯,二虎珍惜的抿了一小口,然后感慨的想:“都城就是不一样,都城的酒,果然没有苦涩的味道。只是……酒味好像也不太足,莫非这就是富贵人的感觉?” 他正在品酒的时候,就听见老板正在向老板娘长吁短叹:“槐谷子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钱迟迟送不出去,为之奈何?” 二虎顿时一愣:“槐谷子?小土村的主人,好像也叫槐什么子。” 于是二虎高声问道:“老板,你口中的槐谷子,是何人?” 老板早就看见他那一串秦半两了,乐得和他多聊几句,把他的酒虫勾上来,多卖给他几碗酒。 于是老板绘声绘色的说起来了,什么槐谷子曾经得到仙人指点,治好了伏尧公子疮疽之疾。什么槐谷子智勇双全,压的王贲王离抬不起头来。什么槐谷子颇得大王赏识,赐给了府邸一座,良田千亩,就在咸阳城西。 二虎听到这里,心中了然:“老板口中的槐谷子,必定就是小土村的新主人了。如此说来,他和王离是仇人?” 二虎是知道王离的,知道他是将军王翦的孙子,王贲的儿子,将门之后,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只要得到了槐谷子的罪证,证据确凿之下,扳倒一个根基很浅的方士,应该不难。 二虎心中越来越兴奋,又和老板聊了几句,然后匆匆的走了。他要去王离府中,要去求见王离,状告槐谷子。 第二十三章 动摇国本 二虎在王大将军府,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王离才骑着马,前呼后拥的回来了。 王离刚刚从猎场回来。骑着马追逐猎物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可是一进咸阳城,心情就不好了。 这几日王离很郁闷,接连被罚俸禄,虽然那点钱不算什么,可是却丢了大面子。 每次朝议的时候,看到李信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王离都很想杀人。 现在王离已经怕了朝议了。 以前他很喜欢朝议,每当朝议,自己就可以夹枪带棒,嘲讽李信一番。那个笨嘴笨舌的莽夫,每次被自己挤兑的脸红脖子粗,滋味别提多爽了。 可是现在,王离很怕朝议。每次朝议,自己都像是小丑一样,被拉出来展览一番。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了,就是从那个槐谷子冒出来之后开始的。 王离越想越恨。于是提着鞭子,狠狠的打了马屁股几鞭。 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飞快的向前奔去。 这时候,路边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大呼小叫着喊道:“大人,大人,小人状告槐谷子,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王离猛然听到槐谷子三个字,下意识的拽住了缰绳。那匹马被勒得生疼,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停下来了。 他跳下马来,大踏步地走到那人面前,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状告槐谷子?” 那人畏畏缩缩的说道:“小人,小人叫二虎。我要状告槐谷子,怠农。” 随后,二虎原原本本,将李水在小土村做的事说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因为单凭李水的行为,也已经算是重罪了。 王离听了之后,摩拳擦掌,对二虎说道:“好,很好,你随我回府吧。” 二虎有点纳闷的问:“我们不立刻去告状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立刻去告状,未必可以置他于死地,想要一击必中,就需要一个时机。不给任何人蒙混过关的机会。” 二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王离进府。 ………… 商君别院,这时候已经被李水改了名字,叫第一石磨厂。 没办法,这别院实在是年久失修,李水估计想要住人,至少得修缮半年以上,这期间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改建成磨坊好了。 李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喝着酒,监督着匠户干活。 这些匠户个个汗流浃背,从早晨开始,被李水带着观摩石匠干活,粗略的学会了技艺,然后又去山中采石头,采回来之后,又要打磨成圆形,要钻出孔来,要凿出凹槽来。 不少匠户已经产生了逃跑的念头,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好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两扇磨盘已经成型了,只要在稍加修缮,就可以使用。 李水见天已经黑下来,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让乌交每人给了他们三个秦半两,作为工钱。 秦代缺少照明的东西,即便是柴禾,那也是相当宝贵的资源,点着篝火干活,太奢侈了。 李水现在很穷,虽然拥有一座宅邸,和良田千亩,但是手里面并没有钱。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厚着脸皮让乌交掏钱。毕竟,李水是个很要脸的人。 乌交硬着头皮挨个给钱,等把匠户打发走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李水一眼,心想:“连宦官的钱都要压榨,世上为何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水朝乌交摆了摆手,说道:“回宫吧。乌交,近日你花了不少钱,你放心,我已然想好了,第一石磨厂,将来必定财源滚滚。到那时候,匠户们,占一成收入。你乌交,占一成收入。我劳苦功高,多拿一些,占八成。” 乌交唯唯诺诺,心中却想:“你劳苦功高?钱是我出的,活是匠户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等回宫之后,李水照样回了丹房,看见李信抱着两坛酒,正等在那里。 于是两个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喝到兴奋处,李水说了自己石磨厂的宏伟计划,听得李信摩拳擦掌。 良久之后,李水叹了口气:“此地什么都好,就是吃不好。当年在我家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李信纳闷的说道:“咸阳乃大秦国都,什么好东西没有?槐兄,你家乡有什么美食?” 李水醉醺醺的,随口答道:“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李信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良久之后,喃喃自语:“虽然我从没吃过,但是……听起来感觉很美味啊。” 这一夜,李信直接睡在了丹房。因为明日有朝议,所以李信干脆不回家了。 临睡觉前,李信忽然来了句:“槐兄,听闻匈奴以左贤王为使者,出使我大秦,不日便要到咸阳了。明日朝议的,便是左贤王的事。以你之见,我大秦对匈奴,应当怎么办?” 其实李信今天就是问这件事来了。自从上次定尊号之后,他就很信任李水。 李水喝了酒,已经困的迷迷糊糊了,随口答道:“自然是率领大军,将他们赶到北方。难道还要跟他们讲和不成?”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匈奴乃蛮夷也,不尊王化。占我河南地,杀我男丁,掳我妇女,我大秦与它有深仇大恨。现在它假惺惺派来使者,真是可笑。” 李信想了想,说道:“等使者来了,我便将他杀了。” 李水:“……” 唉,真是个莽夫啊。 ………… 大秦朝议,并不是每天召开,而是遇到大事,皇帝便会召集一些重臣商议。 李水的爵位还不够,所以还没有资格参加。因此也就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从朝议一开始,李信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朝议的内容,是如何接待即将到来的左贤王。 是高规格接待,让匈奴察觉到大秦的友善。还是耀武扬威,让他们畏惧大秦的武力。还是故意怠慢,以示大秦不在乎匈奴…… 结果李信忽然提出主张,要杀了匈奴使者,然后发兵北伐,收取河南地。 群臣窃笑不已。 淳于越更是气的跺脚:“莽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般作为,与蛮夷何异?” 李信一脸不快的看着淳于越,心想:“你是不是我姐丈?为何每次朝议都要训斥我?” 李信一脸不服气,争辩道:“匈奴本就是蛮夷,我大秦对君子,自然用君子之道。对蛮夷,就要用蛮夷之道。淳博士对他之乎者也,他们听得懂吗?一定要打他们,杀他们,他们才知道畏惧,畏惧之后,才有敬意。” 说完之后,李信觉得很爽:没想到我的口才变得这么好了。真是近朱者赤啊,一定是槐兄影响了我。 想到槐谷子,李信就加了一句:“痛击匈奴,也是槐谷子大师的意思。” 群臣又是一阵窃笑。都觉得如果这话是槐谷子说出来的,那倒也正常。 那个疯子,和李信这莽夫,简直是臭味相投啊。 淳于越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唉,都是一母所生,怎么李姬和李信,差这么多呢? 嬴政始终没有说话。其实李信的一番话,虽然鲁莽了些,倒是很符合他的想法。 匈奴,不尊王华,蛮夷之辈。和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发大兵灭之,也就罢了。 不过,李信要杀使者的事,嬴政倒不会干。他是雄主,不是莽夫。 听李信提到槐谷子,嬴政就问道:“近日槐谷子在做什么?” 李信马上说道:“近日槐兄正在组织人手,耕种良田,修缮房屋。并且要造一种石磨,这石磨可以做出美食来。并且……” 李信说到这里,忽然也觉得李水最近的行为有点不务正业了,于是私自加了一句:“并且,也正在加紧炼丹,据说有些成效了。” 嬴政点了点头。这些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王离忽然笑眯眯的站出来,问道:“李将军,你方才说,槐谷子正在耕种良田?” 李信说道:“不错。” 王离忽然高声喝道:“放屁。槐谷子抽出去一半人手,去砸石头。千亩良田,直接荒废了一半。” “这是怠农,这是故意怠农。陛下,我大秦以耕战立国,而槐谷子却故意犯下怠农罪,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此人混迹宫中,侍奉在大王身边,更应谨言慎行。然而此人,却在陛下赏赐的田亩之中怠农。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耕战之策?臣请立斩槐谷子,以儆效尤。” 王贲捋了捋胡须,心想:“怠农罪乃是大罪。这次即便杀不了槐谷子,他的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了。很好,很好。” 李信则气的脸色铁青,叫道:“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王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哈哈大笑,说道:“千亩良田,一半挖成了深沟,此物证也,一看便知。人证我也有,小土村二虎,就在宫外,我已然将他带来了。” 李信忽然有点紧张:“这王离,是有备而来啊。” 王离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请求,传二虎上殿。”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嘴角的笑意都泛出来了。 不错,朝议就是他等待的机会。在别的地方状告槐谷子,说不定就被含糊过去了。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不把槐谷子明正典刑,那么奖励耕战,不就是一句废话了吗? 如果有人可以肆意怠农,谁还愿意辛苦耕作?都去做商贩好了。不事生产,贱买贵卖,从中渔利…… 换而言之,今日不杀槐谷子,大秦怕是要动摇国本。 第二十四章 神仙也种田 嬴政淡淡的说道:“叫进来吧。” 一直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宣二虎进殿。” 随后,人高马大的二虎,哆嗦着走到了议政殿。 他想要告状,想要告倒李水。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在皇帝面前告状啊。 这时候,二虎全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全身精力都集中在下身,生怕一旦松懈,就要失禁了。 王离见二虎怕的不成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走过去,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说道:“槐谷子是如何欺侮你们的。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不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这满朝文武,也会替你做主。” 二虎紧张的点了点头,哆嗦着说道:“是,小人见到那槐谷子的时候,是在昨日,不,是在前日。” “那时候他第一次到小土村来,强令我们,种田只能种一半。伍长苍夫想要分辨几句,他便拿出来了免死金牌,说杀人不用偿命,谁要是违背他的意思,他便要杀了谁。” 嬴政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二虎,你可知道,大秦律,诬告者反坐。” 二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并没有诬告,小土村全体村民,皆可以作证。” 嬴政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也清楚,二虎怕成这样,不可能说谎。而拿着免死金牌,嚣张跋扈,这倒也符合槐谷子的性格。 淳于越叹息了一声:“当日老臣便说过,槐谷子得了免死金牌,不知道要怎么欺压良善,今日果然应验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点头。 王离还不满意,又问二虎:“槐谷子只许你们种一半地,你们便答应了吗?” 二虎说道:“我们哪敢与主人较量?只是田地只种一半,实在无法过活,就凑了一笔钱,置办了酒席,邀请了槐谷子,想要向他求情。” “谁知道他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对我们的请求,却充耳不闻。并且强行征用了一半人口,要替他打磨石头。小人实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这槐谷子好大的胆子啊,小土村村民,只是佃农而已,并非他的私奴,他凭什么擅自征发徭役?” 王离最后一句话,足以置槐谷子于死地了。征发徭役,那是朝廷的事,一个小小的方士,竟然也征发徭役,这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有不臣之心。 王离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哗啦啦,后面跟着跪倒了一片,齐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季明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就在几天前,淳于越就做过相同的事,言之凿凿,要杀了槐谷子啊。 槐谷子这家伙,作死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朝臣都跪下了,唯独李信站得笔直,有些鹤立鸡群。 于是嬴政看向他。 李信大声说道:“二虎所言,是真是假,尚且需要判断。即便是真,或许槐兄另有隐情。不如宣槐兄入殿,看看他怎么说。” 嬴政同意了。 其实要杀掉槐谷子,那是不可能的。嬴政还指望着他炼丹。 但是嬴政也感觉到了,这槐谷子有点嚣张,有点膨胀,借这个机会,小惩大戒,敲打敲打他也不错。 一刻钟后,李水匆匆赶来了,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小宦官说了来龙去脉。 走到大殿当中之后,李水一眼就看见,朝臣们都跪着,只有李信站着。而嬴政跪坐在御座上,面色阴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水进门的那一刻起,就高呼起来:“除奸佞,清君侧。” 王离一帮人都有点纳闷:“这不是贼喊捉贼吗?你就是奸佞。” 还没等王离回过神来,李水就对着朝臣们拳打脚踢:“奸佞小人,打死你。” 他一路走,一路打,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踹倒了几十个人。 嬴政怒道:“住手,再敢放肆,休怪朕治你的罪。” 李水只好停了下来,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些人,乃是朝中的奸佞小人,眼看他们竟然仗着人多势众,用这种办法逼迫陛下,臣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时没有控制住。” 朝臣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满朝文武,全都下跪,请求处死一个皇帝不想处死的人。这表面上看是请求,其实更像是在逼宫。 尤其是嬴政个性刚强,眼看着朝臣如此作为,岂能不恼火? 朝臣们越想越害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嬴政脸色铁青。 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头脑一热,就跟着王离跪下来了呢? 嬴政也懒得和李水胡扯这些没用的,直截了当的问道:“今日有人状告你怠农,你有何话说?” 李水不紧不慢的说道:“且不说臣有没有怠农,即便臣怠农了,有必要告到陛下面前来吗?区区千亩农田,便要陛下亲自过问,那么整个天下,农田何其之多?农户又何其之多?” “东家的狗丢了,西家的牛病了,是不是都要麻烦陛下定夺?如果不是的话,这二虎为何偏偏就到了御前?” “陛下,这分明是王离,以权谋私,借机报复,故意趁着朝议,污蔑我,诋毁我,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大秦朝廷,有这种奸佞在,实在是隐患啊。” “今日乃是朝议,商议的是与匈奴和战的大事。而王离,却带着一个无知黔首,为了千亩良田的事,浪费时间。他为什么选在朝议?这是要当着文武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做出决断啊。这是逼宫!这是犯上!其心可诛啊。陛下,臣以为,王离有谋反之心,请速速诛杀此人,以正朝纲。” 议政殿里面安静极了。 众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怎么……怎么带一个黔首告状,就变成谋反了呢? 王离也有点懵:“我有谋反之心?这不可能啊。” 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刚才李水那一串推论,早就把他彻底绕晕了。 最后王离只能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三代为秦将,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啊。” 嬴政觉得有些好笑,这槐谷子,罗织罪名倒是一把好手啊。竟然生生把王离打成了谋逆罪臣。 他一直等王离磕的头都流血了,这才淡淡的说道:“罢了,不要逞口舌之利。槐谷子若当真怠农了,便依怠农罪论处,若没有怠农,便诬告者反坐。什么征发徭役,什么谋逆之心。子虚乌有,捕风捉影,不必再提了。” 李水答应了一声,然后诚实的说道:“臣并不曾怠农。” 王离看了二虎一眼。二虎说道:“怎么没有?你令我等种田只许种一半,这还不是怠农?” 李水淡淡的说道:“若只种一半,收获的庄稼,比往日反而要多呢?” 二虎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可能。” 李水大踏步走过去,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你懂个屁,我这是仙术。仙人便是这么种田。” 众人都有点无语:神仙都成你的挡箭牌了,你干什么荒唐事,都拿神仙做幌子? 连李信都有点哭笑不得:神仙还需要种田?这不是扯淡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无稽之谈。” 李水大声说道:“王离,你敢不敢赌命?近日正是播种粟米之时。三个月后,粟米收获。你我各认领千亩良田,若我的粟米多过你的,你敢不敢自杀?” 王离有点恼火,咬着牙说道:“又要赌命?你和李信不愧是狐朋狗友。” 李水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敢不敢?” 王离跺了跺脚:“敢,有何不敢?你若输了呢?” 李水说道:“既然是赌命,我若输了,也是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李水心中暗笑:“真是蠢货,老子的代田法,经过几百年验证,怎么会输?更何况,就算输了,我还有免死金牌呢,大不了,到时候用金牌顶账。” 嬴政也有些感兴趣的问李水:“种田只种一半,却能增产?你当真能做到?” 李水说道:“陛下可选一个刚直不阿之人,监督此事。免得有些宵小之徒,从中捣乱。” 嬴政淡淡的说道:“丞相,由你负责此事。” 丞相王绾站出来,应了一声。 王绾位高权重,为人极为公正,又从来不拉帮结派,大家都很信服。 嬴政说道:“既然如此,三个月之后,自见分晓。怠农一事,日后再议吧。来人,带二虎出去。” 二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打算离开。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他就连夜离开小土村,投奔王离。然后精耕细作三个月,帮着王离大人赢了赌约,这样一来,槐谷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谁知道李水大声说道:“且慢。陛下,臣要状告二虎抢劫。” 二虎下意识的喊道:“小人没有。” 李水淡淡的说道:“前日臣与村民宴饮,结束之后,送给全村村民一串秦半两。待臣离开之后,二虎将钱抢去了,据为己有。此事乃是伍长苍夫所言,村中人人可以作证。” 二虎顿时脸色煞白,瘫倒在地。 李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二虎,你以为,我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不不,有仇的话,我当场就报了。” 第二十五章 恩威并施 二虎面如死灰,本以为就算治罪也要在三个月之后,没想到,李水当庭就开始报复了。 这一次,就算不死,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像李水这种报复心强的人,又身在高位,自己不可能活下去。 嬴政也懒得审问二虎这种小杂鱼,淡淡的说了一句:“廷尉。” 李斯应了一声,站了出来。 皇帝的意思,他已经猜到了,于是快步走到二虎面前,问道:“你是否抢劫了?” 二虎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小人确实拿了铜钱。然而,然而,然而小人没有用武力,他们也并没有拿回去。” 李斯经验老到,这么可能被二虎给蒙混过关?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他们有没有表达过,拿回去的想法呢?” 二虎还要狡辩。 李斯喝了一声:“据实回答,若胆敢在这里撒谎,你会死得很难看。” 二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李斯说道:“不告而取是为偷,强行索取是为抢。二虎,你有罪。” 二虎忽然跪倒在地,使劲的磕头:“小人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李水蹲下来,拍了拍二虎的肩膀,笑眯眯的问:“你想不想戴罪立功?” 二虎抬起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李水。 李水指了指王离,说道:“他为何带你来这里?有没有什么阴谋?你据实回答,若能揭发他的不轨行为,可以将功赎罪。” 王离脸都白了。 周围的朝臣都有点心情复杂的看着李水:“此人,真是邪恶啊。” 王贲不等二虎开口,就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槐谷子在引诱二虎,诬告王离。” 李水笑眯眯的说:“王大将军,你的意思是说,廷尉大人,分辨不出来什么是实情,什么是诬告?” 王贲顿时面色一白,歉意的向李斯一笑,说道:“末将绝无此意。” 嬴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为一个二虎,已然耽搁了一个时辰。廷尉,定罪吧。” 李斯说道:“依秦律,盗抢罪,斩趾,罚为城旦。” 二虎顿时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原来只是斩去脚趾,罚做苦工而已。 嬴政说道:“带下去吧。” 李水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莫急,三个月后,粟米收获,你诬告反坐,数罪并罚,还是得死。” 二虎面色苍白的被带走了。 嬴政有些头痛的说道:“一出闹剧,日后这等黔首,不可带至皇宫。” 王离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于是,朝议继续。 嬴政没有让李水离开,其他的朝臣见识了李水的牙尖嘴利,也不想找不自在,于是就有意无意的把他忽略了。 李水只好找了个角落,站在一边,算是旁听。 朝议的内容,依然是如何接待匈奴使者。 李信嗓门最大,嚷嚷道:“杀使者,灭单于。我辈武夫,要给大秦打出来一个太平盛世。” 嬴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壮士也。”其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嬴政话锋一转,说道:“可惜,时机未至,须从长计议。” 这样一来,朝臣们知道嬴政的态度了。 要表现大秦的强硬,但是又不能太鲁莽。 在场的,除了李信王离之流,谁不是人精?揣摩了一番皇帝的意思之后,就有了主意。 淳于越最先站了出来,说道:“老臣建议,使者到咸阳之后,我咸阳卫军,倾巢出动。务必衣甲鲜明,戈矛锋利。令匈奴望之胆寒。”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淳于越又说道:“宴饮当日,要规格极高,无论文臣、武将、方士,都应当出席作陪,以示隆重。”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信不满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太重视那些匈奴了?他们本就嚣张,如此一来,尾巴更是翘到天上去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前面的兵戎之盛,就是在震慑匈奴。而后面的以礼相待,是给天下人看的。” “诸位不要忘了,匈奴左贤王,此行名义上是为了恭贺大秦一统天下。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着贺礼远道而来,我等若怠慢了他们。百越怎么想?岭南怎么想?天下有归化之心的蛮夷戎狄,还敢归顺吗?” “此所谓恩威并施也,恩尚且在威之前。”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淳于越此言有理,便照此办理吧。” 淳于越行了一礼,然后凑到李信身边,低声说道:“你姐丈,还是你姐丈。李信,学着些。” 李信翻了翻白眼,有点无语:“不就是被我打击了几次吗?这么想找回面子?几十岁的人了,有意思吗?” 接待匈奴使者的基调已经定下来了,剩下的细节,就是奉常寺奉常的事了。 而这朝议,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众人个个疲惫不堪,于是嬴政让他们离开了。 李水也想走,但是被嬴政叫住了。 嬴政问道:“你近日,征调了一批人手,在磨石头?”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正是。” 嬴政又问:“为何要磨石头?李信说你炼制仙丹,有了些成效,莫非与此有关?” 李水顺杆爬:“是,磨石头,是为了炼丹做准备。仙界之中,有很多这样的石头。其原理比较复杂,恕臣一时之间,难以解释清楚。” 嬴政说道:“罢了,朕乏了,也就不再细问了。炼丹之事,不可懈怠。” 李水胸脯拍得山响:“永不懈怠。” 随后,他很心虚的告辞,溜回去了。 李水也没有回丹房,直接出了兰池宫,到了自己的第一石磨厂,监督着匠户赶快将石磨造出来。 毕竟……李水最近总是吃不好,做梦都是馒头、面条、疙瘩汤…… 等李水走了之后,季明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发现,这李水做事,总是拿神仙做幌子。先是说神仙种田,现在又说神仙磨石头。简直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奴婢从没听说,炼制仙丹,需要磨石头的。陛下,此人或许有炼丹神术,可是眼下,多半是在诓骗陛下,若将来骗局揭穿,被朝臣知道,有损陛下威严啊。” 嬴政说道:“罢了,你去打探一番,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不要大张旗鼓,要暗中打探,明白了吗?” 季明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 他是和李水共事过的,知道李水这人不拘小节,做事喜欢乱来。这样的人,毛病一大把,随便抓住一条,自己挨板子的仇就可以报了。 第二十六章 还有王法吗 匈奴使者,预计三日之内就会到咸阳。咸阳上下,已经迅速的准备起来了。 由奉常主持,带着大小官员,正在布置迎接事宜。 既要威严,又不能蛮横。既要雄壮,又不能鲁莽。既要恐吓,又要显得恩慈。 奉常的头都大了。他现在追悔莫及,当初李信提出来要杀使者的时候,他应该举双手赞同才对。 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多省心? 除了奉常比较忙之外,王绾也比较忙。他必须监督王离和李水的赌约。而这个赌约要持续三个月,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一方面是皇帝寄予厚望的方士,一方面是三代为将的重臣。王绾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出什么纰漏。 为了表示自己的公平,王绾邀请了一批重臣,去参观王离和李水的良田,以示自己绝无私心。 众人先到了王离的良田之中。 这千亩良田,是一等一的良田。水草丰沛,地力肥沃。看来王离为了赢下这一场赌约,也是煞费苦心啊。 朝臣看到,王绾在这千亩良田周围,安排了很多士兵。 每隔五十步,便有一个手执戈矛的士兵站岗。将良田团团包围。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百人队,昼夜不息,来回巡逻。 如此一来,绝不会有宵小之徒,偷偷进去破坏,王离也绝不可能偷偷在田中藏一些粮食作弊。 朝臣们都纷纷点头,夸赞王丞相行事周密。 有不少人极目远眺,看到有几十个农夫,正在农田当中紧张的耕作着。 王绾说道:“槐谷子的农田之中,只有十户,五十人,为了表示公平,王离的农田中,也只有五十人。这三个月内,他们吃住都在这块田中,不允许私自进出。” 朝臣纷纷点头称赞。 只是他们不知道,王离找来的这五十人,根本不是本地的佃农。而是从各地抽调来的力田官。 所谓力田官,乃是耕种有心得,人又勤快精明,身体孔武有力,每次秋收,都比别人多收获些粮食。为了以示表彰,所以授予的官职。 换而言之,在王离田中耕作的人,全都是种庄稼的好手。 看完了王离的田,朝臣们又到了李水的农田中。 李水的农田,同样被王绾安排了士兵,团团围住,一切都显得很公平。 朝臣在远处眺望,只见李水的农田,已经被挖的坑坑洼洼了,极目望去,到处都是沟壑。 不少朝臣笑了:“这样的农田,也能丰收?且不说只种了一半庄稼,哪怕种满了庄稼,也没有好收成吧。” 这时候,有个肤色黝黑的农夫走了过来,恭敬的问道:“诸位大人,小人乃是此间的看门人。大人们要不要进田参观?” 这老头其实就是苍夫。李水看他年老体迈,根本干不了制作石磨的活,干脆让他领着一帮老弱病残,做了这里的管理员。 朝臣们看着苍夫,都觉得有些新鲜,笑到:“几块农田而已,竟然还有看门人。” 他们都看向王绾。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参观一番,看看槐大人的农田,有何特别之处。只要不乱动田中庄稼,便没关系。” 于是朝臣们都纷纷表示,要进去看看。 苍夫清了清嗓子,说道:“参观农田,每人一百文。” “什么?看看农田而已,还要交钱?”朝臣们有点愣神:“这槐谷子,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他们不想掏钱。不是掏不起这一百枚秦半两,而是不想被当成冤大头。 可是朝臣不掏钱,季明必须得掏钱啊。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探李水的动静,过一会还得跟皇帝回报呢。 于是季明咬了咬牙,拿出来了一百枚秦半两。 苍夫笑眯眯的接过去了。 其他人看一个宦官都进去了,自己如果不去的话,恐怕有抠门的嫌疑。只好也交钱进去了。 众人刚刚进去,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我等也要拜见槐大人,为何不让我等进去?不就是百枚秦半两吗?我等已经交过了。” 朝臣回头一看,发现是一群方士,正在脸红脖子粗的和苍夫的人争执。 苍夫手下的人,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拦不住这些方士。不过好在这些方士不敢得罪李水,所以也没有敢硬闯。 那些朝臣都有点无语,这些方士是鬼迷心窍了吗?隔个三五天就被槐谷子臭揍一顿,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凑过来。真是有辱斯文啊。 只见苍夫慢条斯理的从身上拿出来一个木牌,说道:“此乃我家主人吩咐,小人也无能为力。” 苍夫不识字,把木牌拿倒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把木牌上的字认出来了: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好奇,怎么槐谷子和其它方士,这么大仇? 门外的方士苦着脸说道:“我等诚心拜见槐大人,希望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啊。” 苍夫又把牌子翻了一个面,露出来了另外一行字:方士入内,铜钱万枚。 朝臣都笑了:什么不共戴天,原来是为了多收钱。 那些方士沉默了一会,垂头丧气的想要离开。谁也不会没事揣着一万枚铜钱,今天这个进门费,他们付不起。 谁知道苍夫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说道:“我家主人吩咐了,可以赊账。” 那些方士顿时来了精神,个个写好了借据,交给了苍夫。然后跟在了朝臣后面。 免费参观,和收费参观是不一样的。既然交了钱,不把这千亩良田转一个遍,总觉得有点亏。 可是这一千亩地,面积极大。走到半路上,季明忽然有点内急。 他找了个僻静处,解开裤子想要方便。 结果苍夫说道:“大人,莫要在此地方便。那边有溷厕。” 季明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间小屋,于是急匆匆地走过去了。 不仅季明去了,有几个内急的朝臣也跟了过去。 谁知道小屋是锁着的,有一个小孩,一手拿着钥匙,一手举着一块木牌:如厕,每人每次铜钱百枚。 季明骂了一句:“如此奸商,欺人太甚。” 他转身想找个角落,谁知道小孩把木牌翻了翻,露出来另一行字:随地方便,罚款铜钱千枚。 季明快哭了:“还有王法吗?大秦律在此地还管用吗?” 就在季明哀嚎的时候,有一个朝臣匆匆付了铜钱,钻到了小屋当中。 季明这次是真哭了:“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了?” 等那朝臣从溷厕中出来的时候,看见季明裤子已经湿了。正在给小孩写千枚秦半两的欠条。 第二十七章 十万钱 一路参观下来,朝臣们都觉得很坑。 上厕所要钱,喝水要钱,不小心踩到了禾苗也要钱。 苛政猛于虎,朝臣们算是体会到巧立名目、苛捐杂税的厉害了。 甚至和耕田的农夫交谈,都要罚款。罪名是影响耕作,故意破坏耕作秩序,有帮助王离作弊的嫌疑。而作弊就是欺君,欺君就是犯上,犯上就是要作乱。 反正朝臣们算是见识到李水的能力了,无论是什么罪名,他都能给你拐到谋反上面去。 那个叫苍夫的老头,一直笑眯眯的告罪,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而那些初生牛犊不畏虎,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小孩,则被李水派出去,专门干罚款的事。 反正这些朝臣位高权重,人人都要脸,不会为了一些秦半两,而报复几个孩子。 这其中最苦不堪言的,就是季明了。 他是宦官,整天呆在宫里面,不像诸位大人,家大业大,有很多进项。他那点微薄的俸禄,加上皇帝的赏赐,快被李水给掏空了。 偏偏他还不能离开,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见到李水打磨的那些石头在哪。 此行完不成任务,怎么回去面见皇帝?于是季明咬着牙,一路走,一路写欠条。 终于,季明撑到了第一石磨厂门口。 门口同样站着一个小孩,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每人每次一千枚秦半两。” 朝臣们都已经很熟悉这些套路了。 虽然人人都发誓,再也不会掏一分钱了,但是对这个第一石磨厂,大家都很感兴趣。 因为这一路上,苍夫那帮人都在宣扬,第一石磨厂,和炼制长生丹有关。 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哪怕这东西再飘渺,再虚幻,大家也是感兴趣的。 于是都咬牙写了欠条,进了第一石磨厂。 进去之后,众人就沉默了。也幸好是这些朝臣修养好,否则的话,恐怕要破口大骂了。 所谓的石磨厂,其实就是商君别院改建而成。在院落的空地上面,摆放着很多直径足有一丈的扁平圆石。 有一些老弱病残,正用锤子和凿子,在圆石上面刻出凹槽来。 其实朝臣们见到的,就是磨盘。 按照李水的图样,这些匠户终究还是把磨盘做出来了。 他们日夜赶工,到现在只做出来了十个半成品。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淳于越,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这东西,与炼制仙丹有关?简直是无稽之谈。” 朝臣们纷纷点头,觉得这石头又大又笨重,和仙丹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忽然间,旁边又传来了一阵鞭打声。 众人扭头一看,发现几个匠户,正将两扇磨盘合在一块,然后牵过来了一头牛,给牛套上了缰绳,试图让这头牛一圈一圈的拉磨。 这牛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焦躁不安的踢踏着蹄子。而旁边的匠户,则甩着辫子,用武力教他干活。 朝臣们纷纷摇头,叹息说道:“耕牛何其宝贵?槐谷子却用来戏耍。这若不是怠农,天底下恐怕就没有怠农了。” 众人在第一石磨厂里面转了一圈,除了大磨盘,就是耕牛,除此之外,再也没看到别的东西。 出来之后,人人觉得这一趟真是亏大了。 于是个个按耐不住,七嘴八舌的说道:“这槐谷子,真是厚颜无耻啊。肆意诓骗我等,毫无信义可言。” 反正已经离开李水的农田了,大伙也不怕被罚款,于是个个大声斥责起来。 而季明就显得沉默得很了,他只是掏出一些竹片,又拿出来一支毛笔,用口水润了润笔头,然后飞快的在竹片上面,记下了朝臣斥责李水的话。 这其中唯一沉默不语的,就是那些方士。 方士们倒不心疼钱,而是有些失望,没有见到李水。 本以为花了这么多钱,进来之后,总能见到李水,然后诚恳一些,向他打听仙山的方位。 结果一路上全都在和农夫打交道了。 唯一和炼丹有关的,就是那所谓的石磨厂了。不过方士们都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石磨厂就是个噱头。和炼丹无关,纯粹是用来骗钱的。 方士们都叹了口气。 跟着朝臣斥责李水,他们是万万不敢的。可是夸赞李水两句,又觉得无从下口,只要垂头丧气的走了。 对于朝臣和方士的反应,李水早就料到了。但是他不在乎,他正在和李信饮酒。 这酒是用蒸馏法得来的。度数不算太高,大概有三十来度。不过对于秦人来说,已经是烈酒中的烈酒了。 李信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他享受的眯着眼睛,忍不住赞道:“槐兄,你这酒真是神奇啊。刚开始喝的时候。只觉得辛辣无比,好像有一团火,从喉咙之中,直冲肺腑。但是喝的久了,越来越觉得香醇无比,令人欲罢不能。” 李水看着一脸粗犷的李信,心想:“酒量这东西,还是要看天赋啊。李信这人,刚刚尝试白酒没几天,酒量就已经练到这个程度了。这简直是天生的酒鬼啊。” 两人正喝得高兴。苍夫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他进屋之后,就兴奋的拜倒在地,说道:“大人,大人,那些贵客已经离去了。” 李水漫不经心的问道:“收了多少钱?” 苍夫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十万钱,足足十万钱。小人一生,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啊。”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乌交顿时惊呆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收了十万钱?这堪比抢劫啊。”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按照原来商议好的。第一石磨厂的收益,匠户占一成,乌交占一成,我占八成。这十万钱,也照此分配吧。” 苍夫不识字,但是算账的时候倒很快,激动的向李水拜了拜,然后说道:“把钱拿上来。” 有几个小孩,吃力地拖着一串一串的秦半两进来了。 李水将自己的八万钱,随意丢在了墙角。 而乌交看着自己的一万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做梦吗?自己的钱回来了?而且是十倍百倍的回来了? 刚开始跟着李水来小土村的时候,李水大手大脚,总是用乌交的钱赏赐村民。乌交没少腹诽。 没想到,短短几日的工夫,连本带利都收回来了。 乌交拜倒在地,诚恳的说道:“大人,奴婢谢过大人了。” 他是真的服了。这槐谷子,行事很疯狂,但是有真本事啊。治好伏尧是一次,挣得十万钱是一次。好像只要他想做,没有做不成的事。 乌交忽然有一种幻想:自己如果死心塌地跟着李水,也许能从卑贱的奴婢,变成像赵高一样,位高权重的大人。 第二十八章 没见识的秦人 李水和李信还在畅饮,而苍夫行礼谢过之后,就带着小孩们出去了。 这时候红日偏西,按照约定,匠户们也到了下工的时候。 苍夫把一万钱拿出来,和五十名匠户分了。 不分大人小孩,只论人头。一人二百钱,一户一千钱。 对于贫苦的黔首来说,这一千钱,简直算是莫大的财富了。 以当时的物价,二百钱可以买一头活羊。也就是说,匠户们做了几天石磨,每一户多了五头活羊。 这比以往辛苦劳作一年,得到的收入还要多啊。 匠户们一路上感恩戴德,从第一石磨厂回到了小土村。 这样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很快小土村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匠户们发了一笔横财。 那些耕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当初为了耕田,他们用武力霸占了一千亩良田,将那些人丁稀薄的村民,赶走做了匠户。 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工夫,形势逆转。他们这些耕户,莫名其妙的进了一个赌约当中,每天累死累活,生怕输了赌约受到牵连。 有时候耕户在劳作之余,也会绝望的思索:只种一半农田,怎么可能赢过人家?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主人被砍头的时候,那些大人物会遗忘自己。让自己继续在这里面朝黄土背朝天,默默的耕种。 至于逃跑,他们没有想过。大秦律法森严,走到哪里都需要验传,被抓到之后,生不如死……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够绝望了。更绝望的是,被他们赶走的那些老弱病残,居然人人得了一千枚秦半两的赏钱。 一千钱啊,如果省吃俭用的话,够全家人吃几年了。 嫉妒像是毒蛇一样,在撕咬耕户的五脏六腑。他们很想冲出去,继续用拳头说话,逼匠户把钱交出来。 但是他们不敢,二虎就是前车之鉴,现在被斩了脚趾,还在城墙上做苦工呢。 这一夜,小土村的村民都没有睡。 匠户们全家吃了第一次饱饭,整夜闲谈,时不时就笑出声来。 耕户们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躺在床铺上,辗转反侧,一直睁着眼想到了天亮。 日出之后,耕户门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到了农田之中。 匠户们则一脸兴奋,三五成群的到了石磨厂。 按照李水的计划,造出磨盘来是第一步,训练耕牛是第二步。 毕竟匠户们技巧还不够熟练,造不出精巧的小磨盘来,现在每一个石磨直径都达到一丈多,异常沉重,依靠人力有点不现实。 只是耕牛训练起来很不容易。昨天忙了半日,一点成效都没有。 今天他们上工,主要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制作石磨的目的,李水早就已经告诉匠户们了。是为了把宿麦磨碎,食用其中的精华。 在匠户看来,这样简直是糟蹋粮食。不过转念一想,主人乃是富贵人,只**华,好像也很正常。听说咸阳城中的贵人,吃鸡只吃鸡舌头呢,一盘菜就要杀掉几百只鸡。 昨天晚上,匠户们得到赏钱之后,颇有种知恩图报的想法。他们在社会上是底层,还被同处于底层的人欺负,所以有人对他们好,他们格外的感恩。 为了让主人早日吃到宿麦中的精华,这些匠户商议了一番。决定把人分成两拨。 一拨人继续训练耕牛,另一拨人,则合力推动石磨,先磨出一部分精华来再说。 他们挑选出来了五个壮汉,一块抓住了长长的木杆,然后喊着号子,推动了石磨。 苍夫则小心翼翼的,把宿麦倒进了磨眼里面。 片刻之后,他们看到雪白的面粉,露了出来。 匠户们都有点惊叹,人人心里发出来了一声感慨:“真好看啊。” 以前他们也曾经用石头砸碎过宿麦,知道宿麦里面是白色的。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大量的宿麦研磨成面粉。 白花花的面粉,像是下雪一样出现,让第一次见到面粉的秦人觉得很震撼。 “主人,不愧是身怀仙术的方士啊。”这些朴实的匠户,对李水除了感激之外,又多了几分敬畏。 他们没敢停歇,一直干到汗流浃背,磨出来了一斗面粉,这才兴冲冲的向李水去报喜了。 这时候李水刚刚起床,昨天晚上和李信喝到了半夜,现在都有点头疼。 等他洗漱完了,去李信房中找人的时候,看见李信抱着一坛酒,又在自斟自饮。 李水彻底服了。 这时候,苍夫带着两个匠户,捧着一斗面粉来了,见了李水之后,就兴高采烈的说道:“主人,小人把面粉做出来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面粉磨的有点粗,和后世精细的面粉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些匠户是第一次做这种活,磨到这个程度,已经难能可贵了。 李水想了想,让乌交迅速回宫,把上次剩下的绷带拿来了。 上次洗了大量的绷带,有一部分从来没有用过。李水把绷带当作细箩,仔细的筛了几遍。 很快,得到了半斗极为精细的面粉。 苍夫在一旁都看傻了:“王侯将相的生活,竟然如此奢侈吗?宿麦中的精华,居然还要再次挑选一番。” 李水晃了晃手中的半斗面粉,笑道:“你们今日运气不错,我让你们见识见识神仙的美食。” 李水本打算蒸馒头来着,但是想了想,馒头需要发酵,时间比较长,干脆做了手擀面。 半个时辰后,苍夫捧着一碗面条,吃的稀里哗啦,哭的稀里哗啦。 他老泪纵横,说道:“想不到世间有这等东西,小人尝了一口,心愿足矣。即便下一刻便死了,那也值了。” 李水有点无语:“不过一碗面条而已,至于要死要活的吗?古人太没见识了。” 结果一扭头,看见乌交和李信也是一脸激动。 乌交忽然把碗放下,焦急的说道:“大人,快,快再做一些,给陛下送过去。陛下尝到之后,必定龙颜大悦,重重有赏。” 李水看了看碗里的面条:“这要是带进兰池宫,不得坨了?要不然……蒸一锅馒头试试?就说,这是仙人的美食?看李信几个人的反应,嬴政应该会很满意吧?” “是了,就这么办。他不是总催我炼丹吗?我就说,这是炼丹的一部分,估计他是没有意见的。” ………… 与此同时,季明正跪在嬴政书房,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这槐谷子,真是在欺君啊。” “奴婢看的清清楚楚,那千亩良田,被他挖的坑坑洼洼。那商君别院,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好好的石头,被打磨成了圆盘,他还美其名曰,这是在炼丹。” “朝臣见了之后,不以为然者有之,暗暗嘲讽者亦有之。甚至有些胆大包天之辈,怕是要暗自腹诽,陛下是否乃是英明之主了。” 嬴政猛的站起身来,狠狠的盯着季明。 季明打了个寒战,紧张的说道:“陛下自然英明无比,只是,只是这槐谷子诡计多端,莫被他坏了名声啊。奴婢记录了很多朝臣的言论,都对这槐谷子十分不满。” 随后,季明将那些竹片拿出来了。 嬴政越看脸色越阴沉。 季明趁热打铁,又说道:“奴婢亲眼看到,此人找来一头牛,拉着石头转圈。嬉戏无度,荒淫无比。他自己荒唐倒也罢了,居然打着炼制仙丹的旗号。这不是……这不是在戏弄陛下吗?” 季明真是豁出命去了,大着胆子给李水泼脏水。 终于,嬴政说道:“这槐谷子,当真没有尽心炼丹?” 季明拍着胸脯说道:“绝对没有。陛下,不如让他进宫一趟,认真解释一番,他炼制丹药,到什么程度了?那巨大的石头,和丹药有什么关系?若他解释不出来,便狠狠的惩罚他,让他知道厉害。” 第二十九章 匈奴左贤王到 季明成功了,嬴政确实对李水起了疑心。 一个季明这么说倒也罢了,关键是季明还记录了不少朝臣的话。这些话都有名有姓,极容易验证,故而嬴政并不担心季明会骗自己。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嬴政越想越觉得李水最近的行为有点不对劲了。 他决定把李水找来,问问他最近炼丹有没有什么成果,如果一点成果都拿不出来。嬴政不介意将他软禁在丹房,直到炼出仙丹来为止。 季明在旁边又是紧张,又是激动,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跳着,就等着嬴政下令了。 季明很有把握,只要嬴政这时候下令,他会带人突然袭击,把李水给请来。让他编谎话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时候,奉常寺奉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拜倒在地,有些急切的说道:“陛下,匈奴使者,已接近咸阳,或许午后便可以到达。” 嬴政勃然大怒:“放肆,彼蛮夷耳,与禽兽何异?竟敢自作主张。” 匈奴使者,既然已经到了大秦境内,就应该按照安排。每日走多少里,今日到何处,明日又到何处,一切在朝廷的掌控中才对。 然而,这匈奴左贤王却别出心裁,快马加鞭,提前到了咸阳。 奉常寺奉常一脸苦涩,本来准备的时间就不足,要求还特别高,自己已经手忙脚乱了,结果这匈奴人还提前到了。 他苦笑着说道:“想必匈奴使者,粗鄙不懂礼法,想要尽快一睹陛下风采,倒也未必有恶意。” 嬴政冷笑了一声,对奉常寺奉常说道:“去吧,速速准备,不可堕了我大秦威风。” 奉常寺奉常应了一声,说道:“那老臣便立刻令朝臣、方士进宫。也请诸公子做好准备,咸阳卫军迅速集结。” 嬴政答应了。 奉常寺奉常走了之后,嬴政就下了一道道的命令。 季明在旁边等的抓耳挠腮,忍不住问道:“陛下,那槐谷子炼丹的事……” 嬴政淡淡的说道:“待匈奴使者离去之后再议罢。家丑不可外扬,此事须从长计议。” 季明只好点了点头。反正李水确实不务正业,这一场责罚是逃不过去了,多等几天也无所谓。 ………… 李水的馒头已经蒸好了。他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包起来,将馒头放进了篮子里面,然后兴冲冲的向兰池宫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宫中来的小宦官,说匈奴使者快要到了,让李水立刻换衣服,准备参加宴会。 李水有点无奈,这是搞突然袭击啊。 没办法,他只能先回到丹房,换了一身盛装。 等李水匆匆赶到宴会地点的时候,看到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淳于越,王离,李斯,等等熟人全到了。李水张望了一下,找到了李信。 李信悄悄的拽住李水的袖子,小声说:“槐兄,你在宫中,有没有藏着烈酒?” 李水快疯了:“你还没喝够?群臣赴宴,接待匈奴使者,这种场合,你也要喝酒?”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宴会上肯定是要饮酒的。若是在平时,那倒也罢了。可自从喝了槐兄的酒之后,其他的酒便寡淡无味了。”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我丹房中倒还有一坛。不过,李兄,我劝你宴会散掉之后再喝。万一弄出什么岔子来,怕是要掉脑袋的。” 李信只好勉强答应了。 李水刚刚和李信聊完,身后就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说道:“师父,请随我来。” 李水扭头一看,是伏尧。 他一边跟着伏尧走,一边郑重的说道:“公子,请叫我先生,不要叫我师父。不要模糊你我的关系。另外,我们要去哪里?” 伏尧笑了笑,说道:“使者还未入城,从入城到宴会开始,起码有两个时辰。先生一直等在外面,累也累死了,不如随我到后面休息一会。”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原来还有这种门道。” 李水和伏尧进了一间屋子。进去之后就愣了一下,因为屋子里面还有别人。 其中一个是伏尧的母亲,虞美人。 另外一个跪坐在虞美人身边,却有点陌生了,那是一个女子,很年轻,很漂亮。看其衣衫华贵,身份应该不低。 李水正在琢磨的时候,虞美人叫了一声:“先生?” 李水猛的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虞美人有点无奈,心想:“这槐谷子什么毛病?哪有一进门,就直勾勾盯着女眷看的?”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席子,微笑着说道:“先生请坐。” 李水哦了一声,坐了下来。 虞美人说道:“今日请先生过来,一来是让先生歇息一番。二来,是为了向先生道谢。先生救活了伏尧,又教了他许多本领,我每每想要当面道谢,然而先生事务繁忙,这几日都不在宫中。” 李水笑了笑:“当日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虞美人向一个小丫鬟招了招手。那小丫鬟小心领神会,捧出来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块玉佩。 这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更妙的是,上面雕着一棵槐树,惟妙惟肖,正好应了“槐谷子”这个名字。 虞美人说道:“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李水也没客气,直接把玉佩揣到怀里了。 这倒让虞美人愣了一下。她确实是真心送这块玉佩的,然而赠送东西,是有固定的礼节的。 按照礼节,李水应该推辞一下,以示谦让。而她会坚持赠送,以示诚意。 这样三辞三让,双方都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才会心满意足,赠送仪式才会结束。 谁知道李水竟然老实不客气,直接揣起来了。虞美人的套路被打破,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扑哧……虞美人身边那女子,笑出声来了。她的脸马上红了,连忙用手掩住了嘴。 虞美人嗔怪的看了那女子一眼。 李水趁机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是?” 伏尧在旁边说道:“这是家姊,未央。” 虞美人喝道:“伏尧,女子闺名,岂能在外面胡说?” 伏尧嘿嘿一笑:“当着先生的面说,又有何妨?” 李水看着未央,心想:“原来是伏尧的姐姐啊。” 一想到这样一个如花少女,在十年之后,就要被胡亥杀了。李水的心就有点疼。 他叹了口气,心想:“最近我果然升华了。除了关心自己的性命之外,也开始关心别人了。” 第三十章 嚣张的沙提烈 未央朝李水微微行了一礼,低声说道:“早就听闻,救活伏尧的槐谷子先生,身怀仙术,今日一见,果然与凡人不同。我早就应向先生道谢,又担心太唐突了。因此直至今日,才随母亲前来。” 李水满脸笑意:“不唐突,不唐突。” 他一直盯着未央,直到未央满脸通红,带着一丝奇怪,问道:“先生,你有事吗?” 李水也挺奇怪的问道:“你……没有谢礼要给我吗?” 未央彻底懵了,懵过之后是慌乱。她还真没准备谢礼,她还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人会主动索要谢礼。 李水见未央急的满脸通红,嘿嘿一笑,说道:“在下开个玩笑而已。殿下不必当真。” 未央的脸更红了,有些恼羞的看了李水一眼。 虞美人也有点无奈,心想:“槐谷子明明身怀异术,有大本领,大智慧。为何行事如此令人琢磨不透?莫非,这就是仙人?随心所欲,不受礼法拘束?” 虞美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向李水说道:“先生在此歇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今日的宴会,女眷是不会出席的。虞美人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带着未央来送礼罢了。 秦代的男女之防,还没有那么严重。李水救活了伏尧,未央这个做姐姐的,始终不曾露面,似乎说不过去。 眼看两人要走,李水想了想,说道:“请稍待片刻,在下有回礼相赠。” 随后,他向那小宫女吩咐道:“去我的丹房中,让乌交将我的篮子提过来。” 小宫女看了看虞美人,虞美人笑道:“先生的赠礼,想必是仙家之物了。如此贵重,我岂敢接受?” 李水不知道她是在搞三辞三让那一套,很诚恳的说道:“夫人不要推辞,我这谢礼,凉了就不好吃了。” 虞美人有点懵:“是吃的?我送你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你不答谢,并没有问题,可是你答谢我吃的,这算什么?是蒸粟米,还是烤鹿肉?我在宫中,什么没有吃过?” 虞美人也没心思和李水玩谦让了。她算是看出来了,一切礼法规矩,在这人面前都无效。 于是她勉强笑了笑,说道:“不必了,我……我不饿。” 这次不是故意推辞,是真的不想要。 李水看了那宫女一眼,说道:“还不快去,再迟了,就要凉了。” 小宫女为难的看了虞美人一眼,虞美人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宫女走了,片刻之后,她带回来了一个篮子。 李水将篮子上的白布揭开,拿出馒头,分给众人。 未央握着馒头,有些疑惑的盯着它,心想:“这是何物?颜色雪白,质地松软,微微透着些热气。” 这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李水早就饿了,于是咬了一口,对众人说到:“随意,随意,不要客气。” 未央更疑惑了:“此物可以食用?可是这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啊。” 伏尧见李水吃了,自己也咬了一口。他基本上算是李水的脑残粉,李水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伏尧咀嚼了两下之后,忽然瞪大了眼睛,极为夸张的叫了一声:“太好吃了。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李水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特么的就是个馒头而已,你至于这么夸张吗?真是没见过世面,你真是大秦公子?” 虞美人也有点无奈,自从这个儿子被槐谷子治好了之后,就像是中了巫术一样,对槐谷子深信不疑,几乎变成了人家的跟屁虫。 伏尧见虞美人和未央都不吃,顿时急了,跳起来说道:“快吃啊,真的很好吃。” 虞美人无奈的咬了一小口,然后就愣住了。 伏尧得意的问:“怎么样?” 虞美人点了点头:“此物只应天上有。” 未央有点奇怪了。自己这个弟弟,从小比较跳脱,他夸张,那是正常的。可是自己的母亲,向来循规蹈矩,居然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东西,当真这么好吃? 于是未央也咬了一口。在这一瞬间,她有一种幸福感,从出生以来,吃惯了山珍海味,但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 它很松软,比蒸粟米要软的多,也比粟米细腻的多。 开始咀嚼的时候,它有一种食物的香气,咀嚼一会之后,又有一丝甜味。 它明明像肉一样嫩,可是却没有肉的油腻。与肉食相比,它的味道很清澈,仿佛超凡脱俗,一尘不染。 这,一定是仙家之物。 李水看着一脸激动的未央三人,有点无可奈何:“吃个馒头,至于吗?” 其实对于整天吃煮麦子、蒸小米的秦人来说,忽然之间吃到了脱壳的细粮,那种冲击力是很大的。 虞美人和未央都吃完了。她们两个郑重的道了谢。 虞美人心想:“这东西,世间闻所未闻,想必与槐谷子梦中遇仙人有关了。我只付出了一枚玉佩,就换来了仙界美食,这一次真是荣幸之至啊。” 而未央则想:“我该送他什么谢礼才好呢?” 这时候,外面有小宦官高声喊道:“匈奴使者,已入咸阳城。百官准备迎接。” 李水和伏尧站起来,向虞美人告辞,然后匆匆出去了。 出去之后,李水发现李信等人不见了。抓住个小宦官问了一句,对方说:“武将各自带着本营兵马,在宫外迎接使者。诸公子、文臣、方士,在大殿前迎接便可。” 李水答应了一声,找了个位置,站好了。 ………… 沙提烈率领五百护卫,已经到了咸阳城下。 他是头曼单于之子,冒顿之弟,当今匈奴左贤王。相比于冒顿,他更有机会继承单于之位。因为单于的阏氏,正是他的生母。 这样的出身,让沙提烈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在他看来,世上只有两种地方:已经被我大匈奴征服的地方,和等待被我大匈奴征服的地方。 这种观念即使到了大秦,也没有丝毫改变。 临行前,单于交代他,此行任务,是为了打探虚实,看看这个刚刚一统天下的大秦,对匈奴是否构成威胁。 这一路上,沙提烈已经看了不少。看到了秦人极高的效率,看到了兵强马壮,但是他依然坚信,只有匈奴,才是天下的主宰。 咸阳城门洞开,里面有成千上万人,齐声喝道:“匈奴使者觐见。” 这声音之大,让沙提烈的马都有些受惊了。 他勒住马匹,缓缓地走进城中。 城内,站着两排高大的秦兵,他们衣甲鲜明,戈矛锋利。那锋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使团从秦兵中间穿过。他们总是不由自主的去瞟秦兵的戈矛,他们有点不安。秦兵太多了,距离他们太近了。只要有人一声令下,这些秦兵可以在片刻之间,就将他们杀了。 好在,他们终于要走出来了,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兰池宫高大的宫殿了。 然而,当匈奴使团接近兰池宫的时候,他们看到在宫门口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着数十万秦军。 秦军全部身穿黑甲,如同一团乌云,几十万人站在一块,居然鸦雀无声,寂静得很。 这种安静,代表了军纪。这样的军纪,让人不安。 副使黑山忍不住说了一句:“果然是虎狼之师啊,大秦能一统天下,绝非偶然。我们故意加快行程,挑衅秦人,看来是错了。” 沙提烈勃然大怒,说道:“黑山,你被吓住了吗?我看你不配做草原上的勇士,你干脆回去,帮着妇人挤羊奶算了。” 那黑山苦笑了一声,不敢回答。 人家是左贤王,是单于最宠爱的儿子,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沙提烈冷笑了一声,说道:“秦人这些兵马,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是在马上长大的,骑马射箭,就如同喝马奶,吃羊肉一样娴熟。我们的勇士,是无敌的。” “这一路上,我已经记下了不少城池。等回去之后,便组织人手,劫掠一番。只要将中原人打怕了,他们便会委屈求和,便会送上财帛和美人。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展示我们的威风,谁也不许胆怯。” 黑山吓得魂不附体:“这……这是不是太鲁莽了?” 可是沙提烈根本没理他,直接骑着马向兰池宫走去。 奉常见状,连忙说道:“下马,步行入宫。” 沙提烈没理他,踢了踢马肚子。 奉常正在惊慌的时候,站在武将队伍中的李信眼睛一亮。 他随手夺过旁边秦兵的长矛,大喝一声,向沙提烈刺了过去。 沙提烈吓得魂不附体,凭着本能,使劲拽了一下缰绳,那匹马嘶鸣一声,人立起来,挡住了李信的长矛。 长矛刺穿了骏马的胸膛,血流如注。 那马痛苦的哀嚎了一声,沉沉的摔倒在地。 沙提烈打了个滚,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 李信缓缓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指沙提烈,淡淡的说道:“皇帝有令,匈奴使者,下马,步行入宫。” 第三十一章 中原人太无礼了 沙提烈勃然大怒,他在北方颐指气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眼看着李信嚣张无比,沙提烈下意识的就想要拔刀应战。 但是黑山拦住了他,低声说道:“中原人多势众,稍微忍耐一些。” 沙提烈冷笑了一声,骂道:“懦夫。中原人自诩礼仪之邦,最喜欢虚伪的表示自己的仁义。他们不会杀使者的,你怕什么?” 嘴上骂着黑山是懦夫,不过沙提烈也没有再拔刀。他其实武力一般,并没有把握胜过李信。 如果打起来输了,那更加丢人。 黑山苦笑了一声,对沙提烈说:“让我们的人下马吧。” 沙提烈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可,一旦下马,便是怕了中原人。一旦威风扫地,来日如何令中原臣服。今日中原人刺死了我的马,我要他们的皇帝亲自谢罪。” 黑山有点无奈。他见到秦兵之后,就知道大秦极为强盛。匈奴能够自保就不错了,还谈什么灭掉中原? 皇帝亲自谢罪?这位左贤王睡醒了吗? 李信见沙提烈一脸不屑,他身后的匈奴人在马上端坐不动,顿时勃然大怒,喝了一声:“匈奴使者,不尊皇命,杀无赦。” 随后,他举起剑,向沙提烈斩过去。 沙提烈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奉常已经吓呆了,之前在朝堂上,李信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匈奴使者,灭匈奴全族。 他以为李信只是习惯性吹牛而已。没想到现在刚刚见到匈奴,李信就把剑拔出来了,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这次接待使者,是奉常全权负责的,如果使者死了,自己怎么向皇帝交代? 奉常心中一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他从后面拦腰抱住李信,甚至带着一丝哀求说道:“李将军,不要杀人啊。他们是使者啊,不要轻举妄动。” 沙提烈躲在匈奴士兵身后,听得一愣一愣的:“杀人?他真的敢杀人?” 李信身后的那些武将,纷纷无可奈何的劝说道:“李将军,彼乃蛮夷也,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莫要坏了陛下的大事。无非是下马而已,将他们拉下来也就罢了,何必杀人?” 沙提烈见这么多武将劝说,顿时吃了一惊:“这个中原武将,还真的打算杀人?不是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吗?” 李信冷笑了一声,奋力一挣,挣脱了奉常,剑指沙提烈,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沙提烈怕了,他感受到了李信身上的杀气与煞气。 “下马,都下马。”沙提烈粗着嗓子喊了一声。 匈奴人纷纷从马上跳下来了。 李信盯着沙提烈的脖子看了一会,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了。 沙提烈惊出来了一身冷汗,然后强壮镇定的对黑山说:“今日我匈奴健儿太少,若中原人一拥而上,恐怕要吃亏。等来日,本王集齐十万兵马,踏平咸阳。让整个关中,变成我族放牧牛羊的牧场。” 黑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是是是,有理。” 他心中则在暗骂:“这特么是出使还是玩命?以后再也不跟你一块出门了。” 匈奴人步行到了兰池宫门口,奉常回头,朝沙提烈歉意的一笑,说道:“入宫者,不可携带武器。” 匈奴习俗,佩刀不离身,即便睡觉都要放在身侧。沙提烈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想想那个疯狂的中原武将,他放弃了,把佩刀交了出来。 交出佩刀之后,奉常依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沙提烈瞪着双眼,不快的问道:“还有何事?” 奉常说道:“要搜身。” 沙提烈勃然大怒:“你当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使者,代表的乃是大单于。” 奉常有点犹豫,他也觉得搜身似乎太过无礼了。 旁边的李信幽幽来了一句:“使者又如何?使者就不能是刺客了吗?” 奉常一听这话,顿时一惊,很坚决的说道:“必须搜身。” 昔日荆轲就是燕国的使者,结果呢?图穷匕见,差点杀了皇帝。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哪怕得罪了匈奴人,也要搜身。 黑山把沙提烈拉到后面,低声说道:“中原皇帝是懦夫,他怕了我们,我们便让他们搜一搜吧,以示没有威胁。” 这话给了沙提烈面子,沙提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杀中原皇帝,也需要武器吗?我匈奴健儿只靠双手,也可以揪下他的脑袋。” 黑山在旁边唯唯诺诺:“是,有理。” 好容易劝说的沙提烈同意搜身,李信又悠悠的来了一句:“脱光了搜。” 这次沙提烈再也按耐不住了,伸手将已经交出去的佩刀抢了回来。 李信见他要拔刀,顿时大喜,高声喊道:“匈奴使者,宫门拔刀,意图行刺,随我斩杀贼人。” 奉常快急哭了:接待个匈奴使者,为何如此艰难?老夫真想告老还乡算了。 他拼命的拦住了李信,然后向周围蠢蠢欲动的秦兵呵斥道:“不可轻举妄动。” 黑山也满头大汗,使劲把沙提烈的刀夺了下来,扔在地上,高声喊道:“误会,误会。不要动手。我等接受搜身。” 随后,他率先把衣服扯下来了。 其他的匈奴人看看黑山,又看看杀气腾腾的李信,也纷纷开始脱衣服。 沙提烈欲哭无泪,他仰起头来,看着天上的烈日,在心中默默的说:“我,沙提烈,对着太阳发誓。今日羞辱,我必十倍百倍还给秦人。一定,一定!” 随后,他也开始脱衣服…… 李信在旁边一脸遗憾,嘀咕了一句:“真是懦夫,这样的羞辱都不动手?”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沙提烈听得清清楚楚,真是又怒又怕。 他怒的是这中原武将如此无礼。而怕的则是,原来这武将一直处心积虑,要找借口杀了自己。 沙提烈脱衣服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坚决不能给李信杀人的借口。 一阵风吹过来,沙提烈有点冷。 他的胳膊抱在胸前,心想:“以后,再也不出使中原了,中原人太可怕了。不不不,是中原人太无礼了。” 第三十二章 招谁惹谁了 宫中,李水已经等的有点无聊了。这匈奴人还没有进宫?不是早就到咸阳了吗?看来这些人都是慢性子啊。 李水叹了口气,又跪坐在席子上。 这间大殿当中,全是文臣和诸公子。李水看着那一个个衣服华美的公子,忽然心中一动,对伏尧说道:“前几日你背生疮疽,为何不见兄弟来探望?” 伏尧脸色有些发红,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们不甚熟悉。宫中兄弟,与外面不大相同。” 李水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李水感慨了一会,又说道:“其他人倒也罢了,扶苏公子,也不关心兄弟吗?” 伏尧低着头说道:“扶苏乃是长兄,温良恭俭让,事事都做得很好,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是,只是……” 伏尧支支吾吾的说了几个只是,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他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李水更加好奇了,于是追问道:“只是什么?” 伏尧快被问哭了,有些话他真的说不出口,可是看看旁边的李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听八卦。 最后,他只能给自己洗脑:“先生非同常人,或许我这些难言之隐,在先生看来,根本不值一哂。” 最后伏尧硬着头皮说道:“只是长兄扶苏认为,背生疮疽者,皆是因为品德不够高,做事荒唐无度。以至于邪气入体,淤塞血脉,这才形成疮疽。” “唉,或许是因为我平日太贪玩、太调皮了,所以才得了这个病。起初的时候,长兄来看过我,并送了我一本论语。我真的认真读了,却没有效果,疮疽涨得越来越大。长兄很生气,觉得我不思悔过,无可救药,便没有再来过了。” 李水听得目瞪口呆:“什么玩意?品德不够高?邪气入体?所以得病?这特么不是戒色吧的理论吗?这扶苏,是个人才啊。” 李水小声问:“哪一位是扶苏?” 伏尧说道:“淳于越博士旁边那一位便是了。” 李水扭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个相对成熟的男子。他也是全场公子当中年龄最长的,最稳重的。 扶苏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和旁边的淳于越如出一辙。 不愧是儒生啊,很守规矩。 李水对伏尧说道:“你放心,你背上疮疽,并非什么邪气入体,什么品德低下。不要听人胡言乱语。” 伏尧又惊又喜:“当真?” 李水嗯了一声:“我身怀仙术,什么看不出来?” 随后,他又说道:“我去拜会一下扶苏公子。” 伏尧想要说什么,但是李水已经匆匆走了。 扶苏公子,素有贤名,虽然邪气入体的理论,略微迂腐了一点,不过,对秦人不要要求那么高嘛,毕竟是两千年前的人,毕竟吃口馒头都能叫出声来。 如果可能的话,李水会尝试着改变历史,帮助扶苏登上皇位。那样的话,大秦或许会延续下去,自己也会安全一点。无论如何,总好过胡亥那个杀人狂当皇帝。 十年,十年的时间,应该可以完成这些。 李水抱着这种想法,到了扶苏身前,然后行了一礼。 扶苏果然彬彬有礼,还了一礼。 李水心中高兴,正要说话,谁知道扶苏来了一句:“先生请回吧。” 李水愣了:“啥?” 扶苏礼貌而又冷漠的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先生所谓仙术,扶苏不以为然。疮疽之疾能够痊愈,应当是伏尧心诚则灵,忏悔所致。” “先生以炼丹为诱饵,骗得宅邸良田,搅得朝纲大乱。我父皇为求长生,被你们方士所欺。可我扶苏不会,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李水都懵了,努力的强调了一遍:“公子,在下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万万不能混为一谈啊。”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本公子不管你们之间有何私怨。在我看来,你们并无差别,都是骗子。你们每日都在犯欺君之罪。父皇宠信你们,我无可奈何。若有朝一日,我可以做主,必然取尔等性命。先生若是识趣,趁早离开咸阳罢。” 李水看了看旁边的淳于越,淳于越一脸微笑,显然对自己这个好学生很满意。 李水苦笑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我招谁惹谁了?我说我不会炼丹,你父亲说我是骗子,要杀我。 我说我会炼丹,你说我是骗子,也要杀我。简直不给人留活路啊。 李水坐下之后,伏尧安慰道:“先生不必介意,以前长兄不是这样的,自从拜了淳于越为师,便分外憎恨方士了。” 李水哦了一声,又问:“哪一位是胡亥?” 伏尧好奇的问:“先生找胡亥做什么?” 李水自然没告诉他,找扶苏当靠山是不可能了。将来的秦二世,大概率还是胡亥,提前抱抱大腿也好。 伏尧见李水不说,也就没有再问,向附近指了一下,说道:“便是他了。” 李水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懒洋洋的跪坐在席子上,时不时吃一些瓜果,只是往往咬一口,就整个丢掉了。 后来李水发现,他不是随意丢掉瓜果,而是用瓜果在投掷旁边的宫女。并且是瞄准了胸部扔过去的。 李水挠了挠头:“这胡亥……真会玩啊。” 他调整了一番情绪,干笑着走了过去,说道:“胡亥公子好兴致啊。” 胡亥斜着眼看了看他,忽然递过来一只梅子,说道:“赏你的。” 这梅子上面,已经被胡亥咬了一口。 李水有点不快,说道:“在下怕酸。” 胡亥冷笑了一声:“我让你吃,你便吃。这满朝文武,谁不是我家的狗?你叫的不好听,我便命人宰了你。” 李水勃然大怒,这特么的就是个熊孩子啊。 他把免死金牌拿出来,啪的一声拍在了几案上,沉声说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你想杀谁?实话告诉你,我杀了你,也不需要死,你杀了我,导致仙丹炼制不出来,皇帝能放过你?” 胡亥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点被李水给吓住了,脸色发白。 不过他舔了舔嘴唇,还是嘴硬说道:“如今我杀不了你,等我长大了,有了权势,我第一个杀你。” 李水快气疯了,差点揪住胡亥的衣服:“我招你惹你了?” 胡亥咬着牙说道:“我舅舅招你惹你了?你五次三番折辱他?” “你舅舅?”李水有点纳闷。 这时候,旁边的赵高似笑非笑说道:“胡亥公子的生母,乃是王美人。” “什么王美人李美人,乱七八糟的。”李水翻了翻白眼,转身就走。刚刚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味来了:“王美人?难道是,王离的姐姐或者妹妹?” 伏尧见李水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安慰李水说道:“先生不必介意。他人眼拙,不识真神,弟子却看得分明。” 李水生无可恋的哦了一声。心中却想:“十年后,嬴政死了怎么办?扶苏要杀我,胡亥也要杀我,我也太倒霉了?” 想了想,李水又问:“你父皇除了扶苏和胡亥之外,还喜爱哪个公子?” 伏尧愣了一下,说道:“父皇最喜爱的,便是我了。因为我是少公子,年纪最小。” 李水有点纳闷:“胡亥不是年纪最小吗?这么变成伏尧了?等等,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这时候伏尧已经死了。所以,胡亥变成了少公子?也继承了嬴政的喜爱?” 李水的眼睛顿时一亮:“现在伏尧没有死,嬴政的喜爱还在。那是不是说,如果我运作一番,伏尧是有很大几率做秦二世的?如果这个跟屁虫做了秦二世,自己岂不是可以……哈哈哈哈。” 伏尧见李水笑的一脸猥琐,有点担忧的问:“先生,你怎么了?”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假装不快的说道:“徒儿,都这时候了,还叫我先生吗?” 第三十三章 很傻很天真 伏尧已经愣了,很惊讶的看了李水好一会,然后才犹犹豫豫的小声叫道:“师父?” 李水鼓励道:“大声一点,自信一点。” 于是伏尧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师父。” 这一嗓子,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而伏尧却浑然不觉,还沉浸在终于拜李水为师的激动之中。 他长跪在地,一脸激动的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随后,伏尧虔诚的拜了下去。 李水连忙将他扶住,一脸深情的说道:“为师寻遍天下,终于寻到了一个好苗子啊,好,好,为师很欣慰。” 伏尧手忙脚乱的端起桌上的酒杯,说道:“请师父满饮此杯,祝师父长寿无极。” 李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师徒俩当堂拜师,搞得很热闹,其余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淳于越,摇了摇头,叹息道:“伏尧公子,算是彻底误入歧途了。” 扶苏在旁边越看越不忍心,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到李水身前,说道:“我幼弟年少不懂事,你不要蛊惑他,什么拜你为师,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随后,他一把拉住伏尧,说道:“你且随我坐,日后不要接触这等妖人。” 伏尧抓着李水的衣袖,几乎快哭了,嘴里一个劲的嚷嚷:“师父救我。” 李水看着扶苏,勃然大怒,这简直是要离间我和爱徒的感情啊。 李水站起身来,向扶苏行了一礼,说道:“臣非儒生,然而崇敬孔子,今日读史,有一事不明,可否向公子请教?” 扶苏微微一愣,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心中有些疑惑:“这种骗子,也崇敬孔子?” 这时候,李水很感兴趣的问了一句:“听说,孔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是否确有其事啊。” 扶苏勃然大怒,指着李水说道:“你敢辱我师尊?” 李水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敢,不敢。不过,野合二字,历来有两种说法,一种说,乃是野外交合而生。另一种说法,乃未过门女子,私定终生而生。究竟是哪一种呢?” 扶苏快疯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孔子的羞辱。更关键的是,这种谣言他也听说过。 扶苏答不上来,也不能回答。 他没有再搭理李水,而是盯着伏尧:“你随不随我走?” 伏尧摇了摇头。 扶苏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便和这等无耻之徒混在一块吧。日后风邪入体,痛苦难当,可不要后悔。” 伏尧大声说:“我师父说了,世间并没有什么风邪,完全是胡说八道。” 扶苏快气炸了。这幼弟平日里最听自己的话,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居然敢当堂反驳了? 他也懒得再理会这两个人,一甩袖子走了。 回到位子上之后,扶苏忽然叹了口气,向淳于越说道:“弟子是不是做错了?明知道幼弟误入歧途,却负气而走,不再搭救。”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倒也未必算错,世间有一种人,当真是不可救药。子曰:朽木不可雕也。” “便如李信,老夫谆谆告诫,已有数十年,希望他成为翩翩君子。然而这李信一如既往,照样稀里糊涂。原来老夫数十年光阴,都做了无用功。现在想想,当初便应该放弃他。” 扶苏只好点了点头。不过他看李水,是越来越厌恶了。 这时候,大殿之外,忽然换来了李信的笑声:“哈哈,匈奴使者入殿,百官欢迎啊。” 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欢迎匈奴使者。 然而,当匈奴使者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愣神了。 这些匈奴人个个衣衫不整,一边走,一般在慌张的穿衣服。 别人倒也罢了,勉强能把衣服穿好。而沙提烈从小由女奴伺侯,穿衣服实在不太利索,所以那衣服穿的七扭八歪,可笑至极。 匈奴人这一出洋相,自然也是李信一手策划的。 他在宫外强迫匈奴人脱衣搜身,搜查完了之后,却不给他们穿衣服的时间,直接赶进宫来。 这些匈奴人只好慌乱的披上衣服,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太监在嘲笑他们。 李信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沙提烈勃然大怒,奋起反抗。到那时候,李信就有了借口,一刀将他斩了。 可惜,他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奉常哭笑不得,引着匈奴人入座。然后一队队宫女送上来了酒菜。 匈奴人都安静得很,包括沙提烈,一言不发。但是他们眼睛当中,都藏着怒火,谁也不知道这伙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一刻钟后,嬴政才带着季明缓缓地到了。百官纷纷行礼,然后入座。 这时候,那些匈奴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沙提烈点了点头,随后,猛的跳了起来。 李信大喜:“要行刺?” 然而,沙提烈没有行刺,而是大声说道:“中原的皇帝陛下,我乃北方单于之子,左贤王。” 嬴政坐在御座上,淡淡的说道:“朕早已知之。” 沙提烈又大声说道:“单于之子,身份何等尊贵?与中原王侯无异。而我等入咸阳以来,屡屡受辱。不知中原皇帝陛下,如何解释。” 随后,他把爱马被刺死,自己被没收宝刀,被强迫脱衣,被衣衫凌乱的赶入宫中,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不错,沙提烈在告李信的状。 告完状之后,沙提烈高声说道:“这便是中原人的待客之道吗?这便是所谓的礼仪之邦吗?皇帝陛下的将军折辱我等,便是折辱大单于。大单于一怒,麾下百万控弦之士,怕是不能善罢甘休。希望大皇帝陛下,能给我等一个公允的交代。” 这番话当中,有理有据还有威胁。 沙提烈很满意,感觉自己是一个演说家。 而朝臣们纷纷憋着笑,怪不得这群匈奴人这么狼狈,原来从入咸阳开始,就经历了这么多糟心事。 而嬴政也有点想笑,想不到李信这莽夫,这么别出心裁,给匈奴人安排了这么多节目。 很好,这些匈奴人改变行程,提前到咸阳,是挑衅我大秦。而李信的一番作为,彻底杀了他们的威风。 至于沙提烈口中的百万控弦之士,不能善罢甘休。嬴政自动忽略了。那位单于只要不是白痴,就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引发大战。 嬴政想了想,淡淡的说道:“李信折辱使者,失礼。罚俸一个月。” 朝臣差点笑出声来。罚俸一个月?这也叫惩罚?干脆罚酒三杯好了。 皇帝的心思,从对李信的惩罚上面,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了。 而李信美滋滋的站起来,说道:“末将甘愿受罚。” 关键是沙提烈等人,不知道罚俸一个月是什么概念。 他看到大秦的皇帝,因为自己的一番陈述,竟然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责罚了那位李将军。顿时感觉大大的有面子。 沙提烈回味了一番自己的陈词,越发觉得,这位中原的皇帝,是被单于麾下的百万控弦之士给吓住了。 “中原人,果然只会耕田,不会打仗。我等何惧之有?”沙提烈的骄傲又回来了,这一次连同对中原的皇帝,也生了轻视之心。 第三十四章 狗奴族 轻歌曼舞,醇酒美食。酒刚刚喝完,就有俏丽的宫女给添上,肉刚刚吃光,就有妩媚的美人将盘子换下去。 再加上奉常事事考虑的很周到,所以整个宴会,都井井有条,充分体现了中原的礼仪制度。 而且因为嬴政在座的缘故,李信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文武群臣都暗暗点头,觉得这些匈奴人,在领教了大秦的威严之后,一定也感受到了大秦的仁慈。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匈奴人,根本没有见过这种世面。 匈奴人生活在北方,在草原和大漠之间逐水草迁徙,整日风吹日晒,生活的很粗糙。 即使是沙提烈这样的贵族,能享受到的,也不过是女奴帮忙穿穿衣服,事事寝罢了。 而且那些女奴,肤色都有些黝黑粗糙,常年骑马,都有点罗圈腿。甚至因为洗浴条件不足,靠近了能闻到淡淡的马粪味。 而今天,他们突然见识到了秦皇宫中的宫女。这些宫女肌肤如雪,香气扑鼻,一举一动,如同天上的仙子。 他们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吃饭的时候观看歌舞。美女们川流不息,四处给人倒酒…… 这时候,匈奴人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来了一个想法:“这些中原人,好殷勤啊。他们在讨好我们。他们为什么讨好我们?自然是畏惧我们的强大。” 想到这里,沙提烈更加自豪了,仰起头来,将一杯酒全部灌了下去。 沙提烈的自信很快变成了自大,他开始俯视大秦,开始挑大秦的毛病。 大秦如果没有毛病,怎么显得我匈奴强大呢? 这时候,副使黑山站了起来,向嬴政敬了一杯酒,说了些祝寿的话。然后就呈交了国书。 头曼单于在国书中言辞很客气,嬴政看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让季明收起来了。 眼看着宴会的气氛越来越祥和,沙提烈忽然有点不乐意了:“这黑山,对大秦皇帝如此恭敬,简直是在阿谀奉承,真丢人。” 想到这里,沙提烈冷笑了一声,朗声说道:“在我们草原上,再肥硕的羊,也是吃草的。而再瘦弱的狼,也是吃肉的。” 朝臣都纳闷的看着这个沙提烈,不明白他为什么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得益于之前李信安排的节目,大家对沙提烈已经有了个大致的印象:此人自大鲁莽,蠢笨不堪。 沙提烈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今日自己隐隐成为了宴会的中心,不由得有些得意,于是接着说道:“在我们匈奴勇士的餐桌上,永远只有肉。而在你们大秦的餐桌上,却多了不少草。我是匈奴勇士,可吃不惯这些草。” 沙提烈口中的草,自然指的是宫女端上来的菜肴、瓜果、以及粟米饭。 这样一比喻,他们匈奴变成了狼,而秦人变成了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匈奴人听了这话,纷纷得意之极,哈哈大笑,不少人高声说道:“左贤王好文采。” 倒是副使黑山,是真正见过世面的,他吓得冷汗直冒,慌忙解释说:“皇帝陛下,左贤王有些醉了。一时失言,请恕罪。” 沙提烈勃然大怒,指着黑山说道:“我没有醉,你这卑躬屈膝的懦夫,等回到草原之后,我要治你的罪。” 黑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着想:“你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就回不去草原了。” 嬴政淡淡的问沙提烈:“如此说来,左贤王是将我大秦,当作待宰的羔羊了?” 沙提烈虽然嚣张,也知道话不能说的那么露骨,于是只拿饭菜做文章:“本王只是说,中原人的饮食,我吃不惯罢了。看诸位大臣吃的津津有味,本王真是纳闷的很。莫非,我匈奴勇士,与狼血缘较近,而中原人士,与羊血缘较近?” 朝臣们无不在心中破口大骂:“你特么才跟畜生血缘较近。” 李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要嬴政一个眼神,他就会跳起来剁了沙提烈。 没想到,这时候伏尧站了起来,大声斥责到:“我大秦人士,与仙人血脉相近。而你们匈奴,与狗血缘相近。” 此言一出,沙提烈顿时勃然变色。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左贤王莫要生气,他还只是个孩子嘛。童言无忌,哈哈。” 说完之后,李水又在伏尧耳边小声教了一句话。 伏尧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道:“听说匈奴人烧牛粪煮肉,这岂非那个……” 沙提烈眼睛瞪得老大:“哪个?” 李水干咳了一声,嘿嘿一笑,说道:“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嘛。” 沙提烈差点气吐血。 季明皱了皱眉头,在嬴政身边小声说道:“陛下,槐谷子此人,也太过粗鄙了,公子在他身边,怕是要学坏了。” 嬴政却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匈奴人,粗鄙自大。你对他彬彬有礼,他反倒以为你怕了他。朕今日算是看出来了。也只有李信、槐谷子这两人的办法,可以治得住匈奴人。” 季明只好干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沙提烈被李水和伏尧两个人气的火冒三丈,但是又不敢动手。毕竟旁边还有个李信呢。 真要和李水辩论吧,他又辩不过。 这些秦人,来了武的来文的,就是欺负我匈奴勇士人少,真是卑鄙无耻啊。 脸色涨红了很久之后,沙提烈终于憋出来了一句:“你说中原人士与仙人血脉相近,有什么证据?” 李水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与狗血脉相近了?” 沙提烈大声吼道:“我并未承认,我只是要你证明,你与仙人血脉相近。” 李水说道:“我若证明了,那匈奴就与狗血脉相近。你敢不敢赌?” 沙提烈有点犹豫。 李水骂道:“懦夫,胆小鬼,这都不敢赌?还好意思自称草原勇士?我看你是草原懦夫。” 沙提烈狂吼一声,热血上涌,喊道:“我赌了。” 这话一出口,沙提烈有点后悔。怎么脑子一热,就跟这家伙赌上了呢?不过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再退缩就更加丢人。 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挺着了。反正等过一会,无论李水怎么证明,他都不不承认就好了。 谁知道李水还没有证明,就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有一个建议。立刻昭告天下,令大秦的百姓得知,匈奴一族,已经更改名号。现在叫狗奴。” 噗……李信将刚刚灌下去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然后笑的倒在席子上。 第三十五章 蛮头 李水提议,把匈奴的名字,改为狗奴。此言一出,匈奴人无不怒目而视,即便是黑山,也心中恼火。 自从到咸阳以来,黑山一直恭恭敬敬,没想到秦人如此无礼。他倒忘了,他虽然恭恭敬敬,可是沙提烈,一直在挑衅。 匈奴使团中有一人按耐不住,一脚踢翻了几案。 李信大喜,狂叫一声:“匈奴人反了。” 随后,李信跳起来,随手抓起一只青铜酒杯,大踏步地走过去,狠狠地砸在那匈奴人太阳穴上。 匈奴人踢翻几案,其实只是示威罢了,根本没想要怎么样。谁知道李信忽然来了这么一下。 不要说李信是武将,就算是普通人,骤然发难,匈奴人也抵挡不住。 太阳穴被砸中,匈奴人的身子顿时晃了晃,栽倒在地。人事不省,生死不知。 李信扔掉酒杯向嬴政行了一礼,大声说道:“陛下,匈奴人在皇帝面前,踢翻几案,何等嚣张,何等无礼?臣请帅三千人马,北出阴山,斩下单于头颅。” 黑山一听这话,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如果中原皇帝答应了这个要求,那么就绝对不是三千人马那么简单了。 到时候,几十万秦军进攻匈奴,如何抵挡得住? 他连忙跪下来,说道:“使团之中,一人闹事而已。如今已被处死,为何还要牵连匈奴全族?匈奴无辜啊。” 沙提烈很是不以为然,这黑山,简直丢尽了匈奴的脸面。 嬴政淡淡的说道:“闹事者已死,此事作罢,朕不再追究。” 黑山顿时松了口气。 有两个秦兵走进来,将匈奴人拖走了。无论这匈奴人死没死,拖走之后,肯定要死的。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天总算杀了一个匈奴人,暂时解了手痒。 他向嬴政行了一礼,笑眯眯的说道:“陛下,方才那个赌,是不是继续打下去?” 嬴政一听这话,就有点头疼,他看向李水:“你可有信心,证明我中原人士,与仙人血脉相近?” 李水说道:“臣曾在昆仑山巅,拜见仙人。仙人明明白白说道,中原人士,乃仙人后裔。并且教给臣一些仙家之物,作为证明。” 此言一出,最激动的就是角落里的那群方士了。 他们纷纷掏出身上的竹片,用颤抖的手写下了:昆仑山。三个大字。 原来,仙人不是在东海之上,而是在西方的昆仑山。 淳于越则小声对扶苏说道:“可见这槐谷子满嘴胡言,根本不可信。上一次,还只是自称梦中遇仙人,这一次,就变成了亲自拜见仙人。” 扶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即便是嬴政,心中也有些疑惑:“槐谷子有仙家之物?为何不早日拿出来?昔日炼丹失败,差点被我斩杀,那时候他也没有提及啊。莫非……这仙家之物,只是他信口胡说?” 嬴政正在思索,李水又转过身子,问沙提烈:“若我能拿出仙家之物,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曾见过仙人?是不是可以证明,我中原人乃仙人后裔了?” 沙提烈总觉得这一串推论,好像有某个地方有些牵强。但是他毕竟是个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莽夫,碰到这种弯弯绕有点想不过来,于是就点了点头。 李水微微一笑,把乌交叫进来了,小声吩咐道:“你去按照我之前说的方法,把馒头热一热,拿过来。不要装在篮子里,要装在一个盒子里。华贵一些的盒子。什么?你没有?真是个穷鬼。你没有就去找虞美人要,就说我要用。” 乌交一脸纳闷的跑了。 一刻钟后,乌交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手里面,还捧着一个极为精美的盒子。 这盒子是上好的檀香木制成,以黄金镶边,上面缀着宝石。此物一出,光彩夺目,匈奴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东西,得多少钱?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家之物? 如果在别的地方看到这盒子,匈奴人恐怕只会在意上面的宝石。但是刚才李水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心理暗示,他们都有些将信将疑了,现在看到盒子,顿时就觉得这东西带着仙气。 沙提烈嘴硬说道:“盒子是好看了一些,可这又怎么证明是仙家之物?我匈奴与中原互市,也曾见过这等东西。” 大秦和匈奴,并不是完全隔绝的,在边境上有各种互市。中原人用粮食、盐巴和匈奴人交换马匹、皮革。 所以大秦有什么东西,是瞒不过沙提烈的。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这就叫狗眼看人低了,谁告诉你这盒子是仙家之物了?真正的仙家之物,是盒子里面的东西。” 此言一出,匈奴人更加吃惊了。一个盒子就这么华贵,里面的东西,得有多惊人? 李水捧着盒子绕场一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然后才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有三个馒头。热气腾腾的白馒头。 如果这馒头放在篮子里,纵然新奇,也不过如此。可现在放在宝盒当中,大家就屏住呼吸,无中生有的感受到了仙气。 只有李水,使劲憋着笑,用这样的盒子装馒头,实在是太滑稽了啊。 李水将盒子放在几案上,一脸虔诚的拜了几拜,然后捧出来一个馒头,来到嬴政面前:“臣祝陛下,福寿无极。” 嬴政将馒头接了过去,好奇的看着它。 李水说道:“此物,乃仙界美食。陛下可以尝尝看。服食之后,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李水示意了一下,嬴政试探着咬了一口。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不愧为仙界之物,果然美味。” 嬴政的反应,李水早就猜到了,毕竟这已经从虞姬几个人身上得到验证了。 李水又拿出来第二个馒头,递给了伏尧。 伏尧一见馒头,顿时口水直流,狼吞虎咽的吃掉了。 角落里的那些方士眼睛都看直了,有一个人忍不住叫了一声:“伏尧公子,慢些吃啊。这可是仙家之物,让我等看看也好啊。” 李信在旁边使劲捂着嘴,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狗屁的仙家之物。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东西就是从宿麦中磨出来的。 李水又拿起来第三个馒头,掰了一小块递给沙提烈:“你也尝尝?” 沙提烈放到嘴里咀嚼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李水问:“好吃吗?” 沙提烈想撒谎。 李水说道:“此乃仙家之物,欺瞒上天,死无葬身之地。说实话,好吃不好吃?” 沙提烈点了点头。 不好吃就有鬼了。且不说匈奴人从没吃过细粮。关键是李水洗脑了这么久,就算平平无奇,沙提烈也会脑补出好吃来。 李水又给了他一块:“见过这东西吗?” 沙提烈摇了摇头。 李水说道:“此乃仙家之物,我从昆仑山巅回来之后,第一次当众拿出来,你怎么会见到?” 沙提烈没做声。 李水又掰给他一块,然后问道:“承不承认,我中原人乃仙家后裔?” 沙提烈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刚才还在说好吃不好吃,这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中原人是仙人后裔了? 沙提烈还在想其中的逻辑关系,李水已经掰碎了馒头,一人一块,丢给在场的朝臣了。 那些朝臣手忙脚乱的接过来,珍重的放进嘴里,吃的心满意足,连连点头。 李水握着小半个馒头,一边掰,一边丢。一边感慨的想:“好久没去过动物园了,有点怀念喂狗熊的时光。” 这时候,嬴政已经吃完了馒头,觉得全身都很舒服。 他问李水:“此物可有名字?” 李水行了一礼,说道:“有,此物名曰馒头。” 嬴政好奇的问:“馒头?何解?” 李水灵光一闪,信口说道:“蛮夷之头也。” 在场的匈奴人齐齐色变,尤其是沙提烈,吃了那么多馒头,现在一听叫这个名字,差点吐出来。 第三十六章 一杯倒 “蛮夷之头?”武将们听到之后,顿时热血沸腾。因为他们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听到脑袋,就想到了军功。 而文臣们,则有点不大适应。 尤其是淳于越这种儒生,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此物美味,老夫闻所未闻,确实不凡。然而这名字,却粗鄙血腥了一些。” 李水有点恼火,这是典型的吃饭砸锅啊。我给你的馒头还没咽下去呢,这就开始拆我的台了? 李水说道:“当日仙人曾明言,我中原四面,有蛮夷戎狄。屡屡叩边,杀我百姓。仙人将此物命名为蛮头,令臣带回人间,就是要提醒万民: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嬴政点了点头,赞道:“此言得之。” 李水接着说道:“仙人当日还说,若有一些腐儒,满口假仁假义,迂腐不堪,志大才疏,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不明是非。以砌词狡辩为能事,以虚言空谈为本领。指指点点,四处挑毛病就有他。为万民请命,建功立业则不见其人。这种人,实乃误国之蛀虫也,让我看见一次,便打一次。” 说完之后,李水向淳于越走过去了。 淳于越听他骂了这么一串,差点气晕过去,又看见李水走过来,慌忙向后躲避。 他可是见过李水揍方士,手黑得很。 李水却停下脚步,笑眯眯的说道:“淳博士,我又没打算打你,你怕什么?莫非你自认为,是误国蛀虫?” 淳于越黑着脸坐了回来,一言不发。 李水也没有当堂打他,斗斗嘴就算了,真要打人,岂不是白白让匈奴人看了笑话? 撇下淳于越,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馒头,乃仙家之物,此事已无异议。请陛下昭告天下,匈奴自此以后,更名为狗奴。” 沙提烈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却无可奈何。自己打的赌,含着泪也得认啊。 即便自己不承认自己是狗族,可是秦人见了自己就叫狗族,那也够恶心人的。 这时候,黑山连忙行了一礼,说道:“且慢。”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秦地大物博,在下承认。陛下随意拿出一样美食,便是在下不曾见过的。在下孤陋寡闻,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然而,在下孤陋寡闻,只是眼界狭窄而已。怎么能说,只要在下没有见过的东西,就是仙家之物呢?” “今日这美食,究竟是不是仙家之物,要看它有没有仙气,食用之后,能不能延年益寿。这个,实在是无从验证。以在下之见,不如和为贵。血脉之说,可以不用提了。中原人,与匈奴人,本无不同,皆人也,何必与仙、狼、羊、狗扯上关系?” 黑山一直在说自己孤陋寡闻,算是给足了秦人面子。而且他的争辩,有理有据,李水也挑不出毛病来。 于是嬴政点头同意了。 到这时候,嬴政意味深长的看了黑山一眼,觉得此人倒是脑筋极快,而且能屈能伸,绝对不是莽夫。匈奴一族,也有这样的谋士吗? 这样的人,看似懦弱卑微,其实才是真正危险的啊。 沙提烈听说赌约取消了,顿时松了口气,坐在座位上,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一曲终了,舞姬退下。换了另一支曲子,来了另一群舞姬。 又一曲终了,换了另一支曲子。 直到第四支曲子的时候,沙提烈忽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想明白了。这东西虽然好吃,虽然我没见过。可是好吃的东西多了,我没见过的也多了。你凭什么说,这就是仙家之物?有仙人给你作证吗?” 朝臣都有点无奈的看着他:“这反应,是不是慢了点啊。刚想明白?” 可就是这样的反应,居然有匈奴人拍手叫好,说道:“左贤王智勇双全,心思缜密的很啊。” 这些匈奴人,有的是在拍马屁。有的……是反应比沙提烈还要慢。 李信嘿嘿的笑:“匈奴左贤王?哈哈,要灭此等蠢货,何须三千精兵?给我一千人便够了。” 黑山没说话,一个劲的喝酒,他的心中在大声呐喊:“以后,再也不出使中原了。不,是不跟沙提烈一块来了。这家伙,太丢人现眼了。” 两支曲子之后,沙提烈忽然回过味来了:刚才,我是不是丢人了?看那些秦人,似乎都在憋着笑。 沙提烈越想越没面子,没面子的人,总想找回面子。可是这大殿中的东西,他也不太懂,靠什么找回面子呢? 席子上的花纹?正在舞动的美女?柱子上的蟠龙?这些匈奴都没有啊。 忽然间,沙提烈注意到了酒桌上的酒。这东西他熟悉啊。 于是沙提烈来了兴致,大声说道:“我匈奴勇士,爱喝酒,能喝酒,尤其能喝烈酒。似这般寡淡的酒水,在北方只有妇人饮用。尔等可有人敢与我拼酒?” 沙提烈端起酒杯来,睥睨四方。 这一次黑山没有阻止。沙提烈确实能喝,而且秦人的酒,确实寡淡了一些,应该没人能喝得过沙提烈。 如果沙提烈拼酒赢了,至少还能给匈奴找回些面子。今天……丢脸丢的太多了。 满朝文武,无人应声。人人都看出来了,沙提烈这家伙,满脸胡须,相貌粗犷,一看就是喝酒的好手。 谁敢跟他比?比输了,丢了大秦的面子,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嬴政有些不快,看了看那些武将。可是武将们都有点犹豫。 最后自觉不自觉的,嬴政居然看向了李水。毕竟李水带来的意外太多了。 李水向嬴政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李信大将军愿意一试。” 李信还在懵逼的状态中。 王离等人都窃笑不已,这李水是昏了头了吧?自己人都坑? 李水从容的站起来,对沙提烈的说道:“我在昆仑山颠,曾带回来一坛仙酒。此酒味道绝佳,性子极烈。仙人饮之无恙,某些狗……呃,某些其他血脉的族人,一杯既醉……” 沙提烈大怒,心想:“到处都是仙家之物?昆仑山明明在极西之地,与匈奴接壤。怎么听你这话,好像昆仑山搬到你们大秦来了?” 沙提烈说道:“就用仙酒赌,如何?” 李水摊了摊手,说道:“我中原人乃仙人后裔,饮仙酒自然无恙,可是左贤王毕竟是狗……呃,毕竟是那种族人,喝了之后,恐怕就……” 沙提烈咆哮道:“你若不敢赌,就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李水一脸无奈,对乌交说道:“去我丹房中,将那坛仙酒抱过来,上面写着白酒的便是了。” 乌交走了,李信听得口水直流:“要喝酒了?要喝槐兄的烈酒了?” 第三十七章 酒后吐真言 李信很兴奋,沙提烈同样兴奋。 竟然有中原人敢与他拼酒?在草原上,谁不知道左贤王千杯不醉? 沙提烈看着满朝文武,洋洋得意:“这些中原人,吃惯了草,已经与肥羊无异了。孱弱不堪,毫无凶性。拼酒赢了他们只是第一步。待我回去之后,就要率领大军,占领了这里。在宫殿当中搭起帐篷,在农田之中,种上牧草。” 沙提烈想象了一下咸阳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场面,不由得流下口水来了。 片刻之后,乌交抱着一坛酒来了。他刚刚走进大殿,酒香就冒了出来。有不少人秦人称赞了一声:“好酒香。” 称赞完了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了。因为刚才沙提烈挑战,他们无人迎战,这时候在旁边高谈阔论酒香,有点太无耻了。 乌交在李水的授意下,揭开了酒坛,这一刻,酒香更加浓烈。 角落当中,有方士忍不住跑了过来,有些疯狂的跪在李水面前:“先生,仙酒乃仙家之物,岂可让匈奴饮用?这些人狼子野心,时常侵扰我大秦边境,杀我大秦百姓,乃是我等的仇人啊。若让他饮了此酒,他一旦长生不老,岂非心腹大患?” 李水有点无奈,这些方士自己就是骗子,这么还一点防骗意识都没有呢?我说这是仙酒,你就深信不疑了?一点怀疑精神都没有。 他只好解释说:“无妨,长生药即使在仙人手中,也是极为难得的宝物。这仙酒,固然美味无比,但是还不至于让匈奴人长生。” 说完之后,李水又来了一句:“还有,不要叫我先生,请叫我的全称: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先生。” 那方士哭笑不得,干笑着说道:“先生,我……” 李水掏出槐里的免死金牌来:“你要死吗?” 那方士屁滚尿流的跑了。 乌交已经满满的倒了两杯酒,先放在盘子里面,绕场一周,让大伙都参观一下。 有相与李水交好的朝臣,趁机赞道:“众所周知,酒以清澈为贵重。如今槐大人这仙酒,清澈如水,却又酒香浓烈。老臣斗胆断言,凡间绝无此物。” 旁边几个人纷纷点了点头:“不错,至少老夫闻所未闻。” 沙提烈在旁边看秦人折腾的这么热闹,胃口早就被吊起来了,急于尝一尝这仙酒。 于是乌交捧着盘子,走到了沙提烈面前。 沙提烈取了一杯,李信同样取了一杯。 两人遥遥举杯,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始饮酒。 沙提烈不愧是草原勇士,一杯白酒,一仰脖全倒进去了。反观李信,喝得很斯文,小口小口的吞咽,足足用了十倍的时间,才将一杯酒喝完。 那些匈奴人都嘿嘿的笑:“还用比下去吗?左贤王何等豪爽?喝酒如喝水。而你们大秦将军,就有点像是女人了。” 秦人都觉得有点没面子。他们纷纷向李信和李水看过去,结果发现这两个人都浑若无事,别说脸红了,连羞愧的神色都没有。 这两个人,真是毫无廉耻之心啊。 在匈奴人面前,王离本不想与李水起冲突,让人看了笑话。但是现在他也有点忍不住了,抱怨道:“槐谷子,你既然没有把握,为何要推荐李信?煞有介事的拿出来所谓的仙酒,如今怎么收场?” 李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难道如尔等这般,避而不战,面子就可以保住了吗?更何况,我们也未必输了。” 匈奴人大笑:“怎么?还要喝第二杯吗?小心你们的秦人将军,莫要醉死了。第一杯便喝得如此艰难,这第二杯……” 匈奴人说到这里,忽然有点奇怪的看着沙提烈。 以往到了这时候,沙提烈应该带头起哄,嘲笑秦人才对,怎么这次没有动静了? 不仅没有动静,沙提烈的身子还在来回摇晃,像是个不倒翁似的。 他慢吞吞的蹲下来,似乎是想要坐在席子上,忽然哇地一声,吐了。 匈奴人全都愣住了,鸦雀无声。 喝吐了?只喝了一杯? 有两个小宦官走过来,迅速的将周围收拾干净了。 沙提烈躺在席子上,脸色涨红,嘴里面喃喃自语,似乎在念叨什么。 匈奴人心中暗暗的想:“原来左贤王喝醉了,也会耍酒疯啊。” 他们从没见过沙提烈的酒品怎么样,因为沙提烈很能喝。别人醉了,他还没醉。等他醉的时候,别人肯定不省人事了。 黑山看到沙提烈已经开始在地上打滚了。顿时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好了,拼酒也输了,这次出使,真是把老脸都丢尽了。 他站起身来,向嬴政说道:“皇帝陛下,左贤王不胜酒力,已然醉了。这场比试,自然是左贤王输了,请陛下准许他回去休息。” 嬴政自然点头答应了。他现在心情好得很,今天大秦很威风啊。 见嬴政答允,有两个匈奴人马上走过去,试图把沙提烈扶起来,谁知道沙提烈勃然大怒,对着他们拳打脚踢。 将匈奴人赶开之后,沙提烈大声嚷嚷:“谁敢动我?我乃大匈奴左贤王。将来我父亲死后,我要做单于的。” 有匈奴人心直口快,小声嘀咕了一句:“单于长子,不是冒顿吗?” 沙提烈勃然大怒,喝道:“冒顿又如何?长子又如何?如今我生母,为单于阏氏,如今我沙提烈,为左贤王。冒顿,只是没了母羊的羊羔罢了。” “哼哼,冒顿算个屁,这次回去之后,我就让父亲送他去东胡。去做人质,嘿嘿……” 黑山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强令匈奴人扶起他,半是抬着,半是拖着向外面走。 沙提烈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大呼小叫:“这仙酒,真是回味无穷。我心服口服了。馒头也好吃。中原人真厉害,居然是神仙后裔,饮仙酒而不醉。其实……狼与狗又有何分别?依我看来,他们或许是一个祖宗。汪汪……” 黑山的脸黑的要命,向匈奴人示意了一下,有人伸出手,捂住了左贤王的嘴。 满朝文武都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们耳朵里听着沙提烈丑态百出的叫骂,再看看同样喝了一杯仙酒,泰然自若,与人谈笑风生的李信。 不少人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来,赞道:“李将军真乃酒神也。” 第三十八章 自圆其说 沙提烈喝得酩酊大醉,出乖露丑。黑山也觉得很没有面子,拖走了沙提烈之后,他草草喝了几杯酒,就向嬴政告罪。 嬴政安排了两个小宦官,带着黑山去往匈奴的住处。 黑山等人走了,宴会之上,就只剩下了秦人。这样一来,满朝文武再无顾忌,开始称赞起李信来。 今日拼酒,李信给大秦挣得了面子,同样也是给满朝文武挣得了面子。因此,即便平日里与李信不和,这时候也对他有点佩服了。 他们心中清楚,李信就是靠着酒量赢的。什么仙人后裔饮仙酒,不会醉倒,朝臣根本不相信。 他们不是匈奴人,他们很清楚李水的为人,知道这家伙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十句有九句是假的。 而对于众人的佩服,李信是照单全收。并且笑嘻嘻的说道:“诸位过誉了。李信也只不过是有些酒量,千杯不醉而已。也不过是有些统兵之能,曾经斩杀燕太子丹而已。也不过是有些文采,为陛下进献了皇帝尊号而已。也不过是有些识人之明,向陛下举荐了槐兄而已。也不过是有些忠肝义胆,奋不顾身,与匈奴人拼酒而已……” 朝臣本来对李信是很佩服的,现在听他自吹自擂,夸的自己文治武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朝臣们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王离更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讽刺道:“如此说来,李老将军堪比圣人了?” 李信摆了摆手,说道:“哎呀,当不得,当不得。王小将军过誉了。” 他嘴上说着当不得,可是脸上却笑眯眯的,显得很满足。 王离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你讽刺人家,人家根本听不出来,还以为你是在夸他。这样的话,讽刺也没什么用了。 方士们呆在一个角落,始终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等朝臣们都沉默了,才有一个方士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这一坛仙酒,可否让我等尝尝?” 李信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将酒坛抱在怀里,说道:“槐兄早已答允本将,这酒是我的。” 嬴政向李水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水会意,马上说道:“此酒还有,有很多。” 嬴政顿时放下心来,淡淡的说道:“李信扬我大秦之威,有功。这坛酒,便赐给你了。” 李信大喜,连连谢恩。 方士们听说李水还有仙酒,顿时心痒难耐。众人都花了大半辈子的光阴,寻找仙山,始终一无所获,有不少人已经魔怔了。 现在有机会品尝仙酒,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有不少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李水打他们,就算用免死金牌吓唬他们,他们也绝不退缩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就算死在免死金牌之下,死之前尝一口仙酒,也值了。 淳于越见李水一脸得意,嬴政被李水骗的团团乱转,不由得大摇其头,心想:“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啊。” 他忍不住问道:“槐大人,昔日你曾经自称,梦中遇仙人,可是今日,却变成了在昆仑山巅,与仙人坐而论道。这如何解释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来了精神,想看看李水怎么说。 谁知道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我在梦中,登上昆仑山巅,与仙人坐而论道。方才匈奴人在场,我故意隐去梦中,好叫匈奴人心惊胆寒。”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 淳于越却逮住了机会,又问道:“既然是在梦中遇仙人,那么这仙酒,你是怎么带回来的?莫非从梦中拿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对啊,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王贲向淳于越行了一礼,笑嘻嘻的说道:“淳博士果然心思缜密啊。” 淳于越却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淳于越是看不惯李信,那没有错。可也仅仅只是看不惯罢了,平日斥责李信,也是作为长者,代李姬教训弟弟而已。长姐如母,他这个姐夫,也算半个父辈了。 至于王贲王离,那是政敌,是要致李信于死地的。淳于越怎么可能对王贲有好感? 王贲也不在意,他乐得看热闹。 反正李水和李信是一伙的,淳于越找李水的麻烦,也算是这伙人在狗咬狗了。 面对淳于越的质疑,李水丝毫不慌乱,淡淡的说道:“我在梦中学到的,乃是酿制仙酒的方法。梦醒之后,依方酿酒,侥幸成功。这有什么可质疑的?” 淳于越说道:“如此说来,所谓的馒头,也是槐大人从仙人处学来做法,梦醒之后,制作成功的了?” 李水很坦然的说道:“正是。淳博士不是见过吗?” 淳于越愣了:“我何时见过了?” 李水说道:“第一石磨厂,便是制作馒头的地方了。” 朝臣都懵了:“第一石磨厂?砸石头的地方?你不是号称在那里炼丹吗?怎么又变成做馒头了?这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 就连李信,都为李水捏了一把汗:“槐兄撒谎太多了,好像有点乱了。” 谁知道李水从容不迫,说道:“既是制作馒头,同样也是炼丹。要知道,人吃五谷杂粮,往往身体不纯,气息杂乱。会生病,会体衰。贸然服用仙丹,仙气磅礴,身体承受不住,会如同当日的丹炉一样,炸裂开来。” “因此,我先从饮食入手。制作一些仙人的美食,为陛下调理身体。待陛下肉身金刚不坏之时,便可以服用仙丹,长生不老,飞升成仙了。” “而第一石磨厂所打磨的石块,就是净化五谷,提取其精华,再制作馒头的工具。” 嬴政听得心驰神往,连连点头。 以往那些方士,拿了钱就去寻找仙山,数年杳无音讯。而现在呢?李水时不时就汇报一下进展,说的有模有样,听起来很是可靠。 李信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槐兄当真是在炼制仙丹啊。” 众人都有点无语:闹了半天,你不知道槐谷子在干什么啊?亏你上次朝议的时候,拍着胸脯向陛下保证,说槐谷子正在炼丹。这朋友,当的真是没得说…… 众人苦笑不已,而季明则是欲哭无泪了。 “完了,第一石磨厂,真的与炼丹有关。我上次言辞恳切向陛下告状,说槐谷子在嬉戏,在欺君。现在看来,又变成诬告了。”季明想到这里,两腿有点发软。 第三十九章 愚蠢罪 李水的馒头,众人都已经吃过了。摸着良心说,那味道确实非同一般。而李水拿出来的仙酒,众人也见识过了,虽然没有尝到,但是酒香四溢,也闻到了。确实非同凡品。 于是乎,这些朝臣的处境有些尴尬。几天前,还在破口大骂,把李水的人品说的一钱不值。忽然之间就要改口,称赞他身怀仙术,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 可要是不夸赞两句,岂不是显得太小气了?毕竟李水今日确实立了大功劳。若让皇帝觉得,自己罔顾事实,党同伐异,那就不好了。无论愿不愿意,总要摆出一副公正的模样来才好。 就在朝臣们犹豫的时候,那些方士带头感慨起来了:“槐谷子先生,不愧为仙人使者啊,神乎其技,令我等叹为观止。” 有了起头的,其他的朝臣就松了口气,打算附和一声。 谁知道李水冷冷的说道:“我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你们不要故意卖好,算计我,陷害我,诬陷我。我不会上当。你们再挑衅的话,休怪我痛下杀手。” 其他方士欲哭无泪:“我们是心悦诚服的夸赞啊,怎么就变成挑衅了?” 朝臣们也无法理解李水的脑回路,干脆不敢附和了,谁知道这疯子恼火之下,会不会拿出免死金牌,把他们给宰了? 于是朝臣们一个个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老僧入定。 嬴政冷冷的看了他们一会,淡淡的说道:“槐谷子、李信。一文一武,今日扬我大秦之威,有大功。为何尔等沉默不语?”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槐谷子,确实有那么一点本事……”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李水的脸色,看看这种程度的“挑衅”他能不能接受。 唉,一个要夸,一个不让夸,真要命啊。 嬴政冷笑了一声:“言不由衷啊。想不到满朝文武,尸位素餐,朕失望至极。” 朝臣们吓了一跳,纷纷跪了下去。 嬴政看了季明一眼,淡淡的说道:“拿出来。” 季明这时候可不敢装傻。只好慢吞吞的,从怀中拿出来了一些竹片。嬴政指了指朝臣,季明把竹片分发给了他们。 朝臣们看到竹片上的话,顿时面如土色。这些话,都是他们当日在第一石磨厂,痛骂李水的话啊。怎么被人记录下来了?还到了皇帝面前? “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朝臣们都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谁都像是密探。 但是朝臣能身在高位,个个都是人精,片刻之后,他们悄悄查验了一下竹片,发现在场的各位,都有话记录在上面。 而当日参观第一石磨厂的,还有一个季明,唯独这季明没有只言片语留下。再联想刚才这竹片是季明拿出来的。 于是朝臣们恍然大悟:季明,就是那个密探。 不对,好像还不是密探那么简单。 当日众人本无意参观李水的农田和石磨厂,主要是里面胡乱收费。可是季明这个阉人,却一马当先,花钱如流水的进去了。众臣爱面子,只能跟上。 当时就有人觉得,这太邪门了。季明一个宦官,参观农田做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配合李水,坑骗大家的钱财。 是了,从那时候起,李水就已经和季明暗中勾结了。两个人先是骗了大家的钱,然后季明又偷偷记下大家的话,密报给皇帝。 朝臣们咬着牙看了看李水,忽然间有点泄气:“这家伙是疯子,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于是朝臣们转而对季明怒目而视。 季明硬着头皮,讨好的向朝臣们笑了笑,结果朝臣们更生气了,觉得这是在嘲讽他们。 如果季明知道,自己被认为是李水一伙的,恐怕要哭死了。 淳于越最先站出来,很光棍的说道:“陛下,当日老臣确实指责槐谷子了。然而,谁又能想到,那些圆石是制作馒头的工具?此物世间不曾出现,臣等误会了槐谷子,也是无可奈何。” 嬴政淡淡的说道:“不知者无罪,倒也无妨。然而今日已经明白真相,为何不发一言?之前误会了槐谷子,没有心生愧疚吗?莫非只要槐谷子做的事,尔等便一定不赞同吗?” 淳于越苦笑道:“方才方士们夸赞槐谷子,被他视为挑衅,臣等又岂敢触这个霉头?槐大人身上带着免死金牌,我等畏之如虎,连夸赞都不敢了。” 李水忍不住暗骂:“这家伙真是个老狐狸啊,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仗着免死金牌无法无天。” 好在嬴政没有动免死金牌的意思,他淡淡的说道:“罢了,众卿既然有苦衷,朕也就不再追究了。尔等退下吧。” 众人答应了一声,纷纷向外面走。临走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看了季明一眼。那眼神都有些不善。 季明已经快要哭了。我不过是记录了一下朝臣的言论,给自己加一些佐证罢了,怎么现在变成公敌了? 众人都走了,李水和李信却没有走。 嬴政看着他们两个,问道:“你们还有何事?” 李水干笑一声:“我二人立下功劳,没有那个……赏赐吗?” 嬴政有些想笑:“等匈奴使者走后,一并赏赐。” 李水和李信,耸耸肩都走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嬴政和季明。 季明心中打鼓,主动跪下来,痛哭流涕的说道:“当日谁能想到,那些圆石是制作馒头的工具呢?奴婢闻所未闻,有所误会,那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话根本是在无耻的抄袭淳于越。 嬴政面无表情的说道:“淳于越等人,乃私下议论。而你,是上奏给朕。岂可同日而语?既要告状,就需要甄别清楚。甄别不清,颠倒黑白,险些让朕误会忠良。如此愚蠢,拉出去,打一百。” 季明被拉出去了,板子打在屁股上,旧伤摞着新伤。 开始的时候,季明还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哭着说道:“愚蠢,也有罪吗?” 第四十章 卖仙酒 朝臣们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季明的哭声。 众人微微一愣,都有点纳闷:“槐谷子又向皇帝进什么谗言了?不对啊,季明这无耻小人,不是投靠了槐谷子吗?怎么还是被打了?难道槐谷子这疯子,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认真想想,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 朝臣们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槐谷子入宫以来,整个咸阳都被搅得乌烟瘴气啊。 有不少大臣,看见淳于越出来,都纷纷向他行礼,说道:“方才若非淳博士仗义执言,我等怕是都要受罚了。” 淳于越摆了摆手,说道:“方才免于责罚,并非淳某直言进谏,而是诸位都是谦谦君子,身正不怕影子歪。” 众人互相吹捧了一阵,然后话锋一变,又落到了季明身上。 有人说道:“昔日见季明小心谨慎,到不怎么可恶,没想到竟然告密。” 还有人说道:“此人见风使舵,投靠了槐谷子,老夫真是失望。” 还有人说道:“槐谷子行事嚣张,如癫如狂,其实并不怎么可怕。怕就怕季明这等小人,行事如此下作。” 众人痛骂了一阵,最后达成了一个共识。如果能抓住机会,一定要除掉季明。 等众人纷纷散去之后,扶苏陪着淳于越,慢慢的在宫中行走。 良久之后,扶苏问了一句:“师父,馒头和仙酒,当真是仙界之物吗?” 淳于越呵呵一笑,说道:“槐谷子花言巧语,砌词狡辩,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馒头再美味,也不过是粮食。仙酒再醇香,终究还是酒。怎么可能是仙界之物?” “此人满嘴胡言乱语,骗的陛下深信不疑。今日竟然因为这个骗子,对众臣起了责罚之心。这……唉,陛下已经被槐谷子蒙蔽了。长此以往,妖人当道。我大秦……恐怕要暗无天日了。” 扶苏握紧了拳头,说道:“我一定要向父皇进谏。” 淳于越摇了摇头:“时机未到,再等等吧。如今槐谷子深受陛下信任,这时候进谏,毫无效果。等我们弄清楚了他的秘密,搜集到了证据,再一股脑的呈到御前,让他辩无可辩。” 扶苏点了点头。 其实,什么搜集证据,什么向皇帝进谏。这并非淳于越的真实打算。 他的打算,是等。什么都不做,一直干等。 等皇帝寿终正寝,扶苏作为长公子即位,到那时候,自然可以拨乱反正,还大秦一个朗朗晴天。 淳于越看了看扶苏,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己这个弟子,笃信儒学,宽厚仁爱。若他做了大秦皇帝。那么孔夫子梦寐以求的治世就可以出现了。以儒学治天下,讲究仁义礼智信。这可是个宏大的梦想啊。 而自己,是造就这一切的大功臣。自己,或许会被万世铭记,会受到世世代代儒生的祭拜。自己……会不会被尊为圣人? 想到这里,淳于越激动的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 几日之间,皇宫中发生的事,已经传出来了。 毕竟当日很多朝臣在场,回家之后,难免要和家人说,仆役们难免听到,听到之后,就难免传播到百姓耳中。 于是乎,关于匈奴使者的传言,到处都是。 有的人说,沙提烈吃到了一种叫馒头的美食,乃是槐谷子从仙界带回来的。这沙提烈像是猪一样,吃的肚子滚圆,依然忍不住往嘴里塞。 还有人说,沙提烈本来嚣张无比,但是被槐谷子治得服服帖帖,趴在地上学狗叫。 有的人说,沙提烈喝了一种仙酒,醉倒在驿馆,至今没有醒过来。 还有人说,沙提烈的酒倒是醒了,不过因为在宫中出乖露丑,所以羞于见人,于是一直在装醉。 百姓们讨论来讨论去,对这仙酒是越来越心驰神往了。 街上的传言,李水倒不清楚,因为他一直呆在第一石磨厂,指导着匠户们,训练那头耕牛。 只要耕牛学会了拉磨,面粉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了。 忽然,苍夫就兴冲冲的跑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今日又赚了两千钱。” 李水有点纳闷:“哪来的?” 苍夫说道:“有人参观农田,喝了茶水,用了溷厕,处处交钱……” 李水更奇怪了,上次他到处收费,狠狠的坑了朝臣一把。这种事本来就是一锤子买卖,难道当真有这样的傻瓜,上了一次当不算,还来第二次? 结果苍夫说,那人不是朝臣,更像是商贾。 李水更纳闷了,一个商贾,参观农田干什么?难道想要弃商从农? 李水随口说道:“把人叫来瞧瞧。” 片刻之后,有个满脸谄笑的男人到了。他见了李水之后,就躬身行礼,说道:“小人见过槐大人。” 李水盯着他看了一会:“你好面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乌交说道:“这不就是当日酒肆的老板吗?曾经卖给咱们什么醉仙酒。” 李水淡淡的哦了一声,问老板:“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老板也挺实在,说道:“自从大人买了小人的醉仙酒,小人这生意,是一天一比一天热火。这些钱财,都是靠大人得来的,小人不敢独占,于是想给大人送一些来。” 李水有点惊讶:“你是个本分人啊。” 老板脸色微红:“是,小人很本分。” 李水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板挠了挠头,说道:“小人叫石头,一个贫贱商贩,无姓。” 李水随口说道:“看你为人本分,不如就叫王老实吧。” 老板干笑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自从卖酒以来,每坛酒都掺水。王老实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在讽刺自己一样。 不过,到底是槐大人给起的名字,以后传出去,也可以吹嘘一番。于是老板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李水又问“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 王老实眼睛一亮,问道:“如何合作?” 李水说道:“我准备卖仙酒。你来做我的大账房,负责各种买卖,诸多杂事。卖酒的盈利,我分你一成。如何?” 王老实喜得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如今仙酒的名号,已经疯传咸阳了。所有人都想尝一口仙酒,只是人人都知道,这仙酒是槐谷子从天上带来的。除了槐谷子,别人想要假冒都假冒不了。 如今槐谷子肯与自己合作。哪怕只分给自己一成,那也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啊。 李水对苍夫说道:“安排几个可靠的人,与王老实商议一下。三天之后,我要市面上出现仙酒。至于定价,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第四十一章 无奸不商 听到李水说,自由决定价格,王老实顿时喜形于色。这样一来,发挥他商业才能的机会就到了啊。 至于制作白酒的方法,李水也没有藏私,直接告诉了王老实。 原因很简单,王老实就算知道了方法,也不敢背叛李水,除非他不想活了。 更何况,李水现在的名气很响,人人都知道,他是仙人使者,从仙界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仙酒只是其中一项罢了。 如果和李水合作,未来富可敌国,也未必不可能。可要是偷了他的秘方逃了。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交代了王老实几句之后,李水就把他打发走了。 而王老实也没有耽搁,立刻带着苍夫等几个帮手,回到了自己酒肆。 老板娘看见王老实带回来几个人,有点纳闷的问:“这几位是?” 王老实说道:“这是新请来的伙计。” 老板娘快晕过去了:“酒肆两个人便照看得过来,何必再请伙计?更何况,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如何干活?” 王老实嘿嘿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些伙计,乃是从商君别院请来的。现在那地方叫第一石磨厂了。” 老板娘大吃一惊:“槐谷子大人的人?” 王老实点了点头,然后把今天的奇遇说了一遍。 老板娘听得连连搓手:“我小时候,我父亲曾经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三十岁后,必定大富大贵,难道说的就是这次机会?” 夫妻二人小声交谈了两句,然后就关了店门,开始准备卖仙酒。 王老实和苍夫等人,去了后院,在屋子里面蒸馏仙酒。而老板娘则在前面,做了一番布置。 第二日,整个酒肆已经焕然一新了。 首先,酒肆有了匾额,名字很直白:槐大人仙酒肆。 其次,酒肆原来的酒,统统不见了,只卖一样东西:仙酒。 将近中午的时候,王老实打着哈欠从后院钻了出来,对老板娘说道:“炼制出来十坛,应该够卖了。” 老板娘小声说道:“去弄些水来,十坛变成三十坛。” 王老实吓了一跳:“这可是仙酒,这个也掺水?槐大人给我起名叫王老实,我若掺水,岂不是对不起他?”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你只要对他一个人老实就好了。整个咸阳城,有几个人喝过仙酒?你即便是掺水,也没人尝得出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利用起来,岂不可惜?” 老板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转身又钻回去。趁苍夫等人不备,把十坛酒变成了三十坛。 午时三刻,槐大人仙酒肆开业了。 一刻钟后,就有人探头探脑的来询问:“这里卖的,可是槐谷子槐大人的仙酒?” 王老实说道:“自然。” 那人又问:“不是假酒吧?” 王老实冷笑了一声:“普天之下,敢卖假酒的人不少?可敢买假仙酒的,有吗?” 那人想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如今咸阳城人人都知道,槐谷子大师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曾经逼得匈奴人沙提烈跪在地上学狗叫。如果王老实敢打着他的旗号卖假仙酒,那一定是活腻歪了。 于是这人走进来,问道:“多少钱一坛?” 王老实又笑了:“多少钱一坛?此酒一万钱一杯。” 这人吓得又退到了门外:“一万钱?一杯?你为何不去抢?” 王老实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此乃仙酒也,何等珍贵?卖一万钱,已经是怜惜众生皆苦了,你若是喝不起,那就趁早滚蛋,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那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来问仙酒的人,都被王老实的高价给吓跑了。 苍夫有点忍不住了,对王老实说道:“王兄,如此一来,这仙酒还卖得出去吗?” 王老实对苍夫很客气,恭敬的说道:“苍老丈,你有所不知。人分三六九等,酒亦然。穷人饮浊酒,富人饮清酒,极贵之人则饮仙酒。我们并非没有客人,只是客人还没到而已。街上这些百姓,其实并非我等的客人,他们的反应,不必在意。” 苍夫几个大眼瞪小眼,他们其实没什么见识,只是运气好,被李水选中做了匠户而已。 其实也就在数日前,他们还只是无知的黔首,卖酒的事,他们不太懂,于是就不再插嘴,只是默默的看着,记在心里。 就在王老实几个人在酒肆中百无聊赖的时候,有人在卖仙酒的消息,像是疯了一样,在咸阳城疯传。 很多人听到仙酒,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尝尝。但是听说一万钱一杯,又歇了这个心思。 可到底有些不甘心,于是这些人又赶到酒肆门口,询问王老实价格。 最后王老实不堪其扰,做了块牌子立在外面:“一万钱一杯,再问自杀。” 等到红日偏西的时候,他们终于等来了第一个顾客。 章平,官居右校令。这是官不算小,但是也算不上什么大臣。 但是他的职责是修缮皇宫。前几日接待匈奴使者,宫中大宴饮,章平恰好在宫中当值,也因为这个机会,得以在大殿中列末席。 在大宴饮中,他见识到了仙酒,从此以后,就念念不忘。 今天下值之后,听说有人在卖仙酒,于是章平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赶来了。 在酒肆外面,章平就闻到了一股酒香,和当日在宴会上闻到的,极为相似。 作为京官,又管着工程。一万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于是章平做了王老实的第一个顾客。 一杯酒到手,章平长舒了一口气,先抿了一口。一股辛辣之气,从唇边传来,不过最初的辛辣之后,就又变成了香醇。 章平一仰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肺腑,冲的身上暖洋洋的,紧接着,暖流又从肺腑游走到了大脑。整个脑袋似乎变成了春风中的青草,微微摇晃,自得其乐。 果然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啊。 这时候,围观的百姓们,都在小声的议论:“看来这位大人,乃是仙人后裔。你们看,一杯酒一饮而尽,竟然没有醉。当日槐谷子大师在宫中说了,只有仙人后裔,饮仙酒而不醉。” 章平把这话听到耳中,更是觉得全身舒泰,觉得这一万钱花的很值。 王老实目送章平离开,看他登上马车的时候,脚步微微趔趄了一下。虽说没有醉倒,其实还是有点微醉的。 王老实心想:“酒还是太烈了,看来这水,还要再多掺一些才行。” 第四十二章 沙提烈也要买酒 第一天,王老实只卖出去十杯酒。十杯酒,就得到了十万钱。 苍夫等人看的都快傻了。商人挣钱,竟然这么容易吗?眨眼之间就是十万钱,这确实是在抢钱啊。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苍夫等人就更加傻眼了,因为王老实的生意很火爆。几乎每个一刻钟,就要卖出去一杯仙酒。 因为这一日正是休沐的时候,很多官员不用当值,有时间来买酒了。而这些官员,正是王老实的目标客户。 一个早上,又卖出去了一百万钱。 苍夫几个人被这种气氛烘托得晕头转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白活了。原来秦半两,可以用万枚做单位。 现在酒肆门口像是赶集一样。有买酒的,也有围观的。 凡是买了酒的人,都会在酒肆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那些围观的人,则大声叫好:“果然是仙人后裔啊。” 得益于王老实的掺水策略,每一个买酒的人都通过了验证,大伙都兴高采烈。 老板娘斜倚着门框,对王老实说道:“槐大师真乃神人也,以往我们掺水,时不时就被人喝出来,找我们的麻烦。如今呢?十坛酒掺成三十坛,他们个个喝的兴高采烈。” 王老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对李水更加敬佩了。 这时候,有一群方士走了过来。他们高声喊道:“买酒,买酒。” 王老实一见是方士,顿时满脸堆笑,说道:“诸位,并非小人不肯卖给诸位,而是槐大人事先有吩咐。其他百姓想要买仙酒,可以悉听尊便,至于诸位方士嘛……” 方士们脸都绿了,又歧视我们? 王老实把他们拉到角落中,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几位如果一定要买酒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槐大人说了,你们只要当众大喊一声:我与槐谷子不共戴天。就可以了。” 方士有点懵:“这算什么操作?”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试探着喊了一声。 王老实果然笑眯眯的接过了他的钱,奉上一杯仙酒。 方士一饮而尽,赞了一声:“好酒。” 其余的方士,纷纷效仿,大声喊了与槐谷子不共戴天,然后饮了仙酒。 周围的百姓都鄙夷的看着方士们:“这些人既然与槐大人不共戴天,居然也来买酒。真是厚颜无耻啊。” 不过这样一来,更显得仙酒珍贵无比了,连仇人都厚着脸皮来了。 方士们没有理会百姓的神色,他们笑眯眯的走了,一边走,一边交谈:“我们都没有醉,如此说来,我们乃是仙人后裔。哈哈,这次昆仑山之行,成功的几率便不小了。” 不错,这些方士听说李水遇仙人是在昆仑山之后,就动了心思。念念不忘,要去昆仑山一趟,拜见仙人,求取长生不老药。 但是他们又担心仙人闭门不见,于是来这里饮了仙酒,验证自己确实是仙人后裔。既然是后裔,仙人们恐怕会另眼相待,这一次求药,估计是十拿九稳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王老实早早的歇业了。开始在房中数钱,现在秦半两堆积如山,数的王老实满头大汗。 忽然间,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王老实吓得魂不附体:完了,强盗来了。 但是借着灯光一看来人的脸,王老实又松了口气,向那人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李大将军。” 来的人是李信,王老实知道,这人和李水是至交好友。肯定不是来抢钱的。 谁知道李信不由分说,伸出拳头打了王老实两拳,随后拖出后门,塞进马车,向第一是石磨厂行去了。 一刻钟后,王老实被拖下马车,带到了李水面前。 王老实一见李水,马上嚎叫着喊救命。 李水纳闷的问李信:“这是为何啊?” 李信气呼呼的说道:“上次那一坛酒,我已经喝完了。又不好意思再向槐兄索要。听说此人在咸阳城卖仙酒,于是买来尝尝。结果……呸,那酒中掺了水。白天人多嘴杂,我没有声张,怕伤了你的脸面。趁着天黑人少,把这家伙抓来了。” 王老实面如死灰:“还……还真有人喝过仙酒啊。” 李水绕着王老实转了两圈:“王老实啊,你真是让我失望了。”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吓得王老实连连叩头。槐大人失望了?失望之后会怎么样?杀了自己?或者没收自己的财产?又或者抓去官府? 就因为不知道后果,所以王老实才忐忑不安,惊恐不已。 李水又问:“你掺了多少水?” 王老实说道:“每坛酒,掺了七成。” 李水有点无语:“你这不是在酒里掺水,你这是在水里掺酒啊。” 王老实唯唯诺诺,不敢争辩。 李水背着手想了想,说道:“你为何要掺水?” 王老实低声说道:“小人,小人一直有些小聪明。总觉得无人喝过仙酒,即便掺了水,也没人知道。更何况,仙酒即便掺了水,那也是酒中极品,无人能及。还有就是,小人想多挣点钱,是为自己攒积蓄,也是为了孝敬大人。” 李水随口问道:“你一坛酒卖多少钱?” 王老实还没说话,李信就大声说道:“一坛酒?这王八蛋一杯酒一万钱。” 李水也惊呆了:“这也太贵了。” 王老实又把自己的理论说了一遍。 李水听得一愣一愣的:“目标客户?高端路线?奢侈品策略?这家伙是个商业奇才啊。” 他走到王老实身边,淡淡的说道:“仙酒掺了水,确实依然是酒中极品。然而,一旦碰见李信这种行家,就会败露行藏,万一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大事?你这是杀鸡取卵啊。” 王老实的脑子嗡的一声,有些后怕起来,他连连道歉:“小人糊涂,险些坏了大人的事。” 李水点了点头,也没有责罚王老实。因为这人只是贪小便宜而已,本性不坏,教训两句,应当会老实一些。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李水让王老实回了咸阳城,尽快处理掉掺水的仙酒。 白酒降度,绝对不能靠掺水,那样太影响口感了,李信这样的行家,一喝便知。不过,白酒降度,确实是有好处的,能节省粮食,还能降低喝白酒的门槛,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如李信一般,恨不得酒能烧起来才好。 可是具体如何降度,李水有点茫然了,毕竟前世也不是开酒厂的。 思索再三,李水打算放弃了,反正李信是酒鬼,回头让他去折腾吧。他应该挺乐意的。 回到酒肆之后,王老实也顾不上数钱了。他把老板娘叫上,连夜蒸馏白酒,把掺了水的仙酒,又做成了真正的仙酒。 一直忙到半夜,两人才疲惫不堪的睡了。 ………… 沙提烈住在咸阳城的驿馆之中,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只要一闭眼,当日宴会上的一幕幕,就出现在脑海中。 唉,丢人呐。 这几天沙提烈一直没有出门,羞于见人。整天躲在房间中,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 他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催促黑山,早日启程,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但是黑山却知道这件事急不得。这次出使大秦,表面上是恭贺大秦一统中原,其实是要打探大秦虚实。 现在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他每天都在四处打探,暗中观察,忙的不可开交。对于沙提烈的要求,只能拖着,撑过一天算一天。 沙提烈很烦躁,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找黑山说道说道。 这时候,有个匈奴人鬼鬼祟祟的进来了,说道:“大王,咱们翻身的机会来了。” 沙提烈问道:“什么机会?” 那匈奴人说道:“近日槐谷子在咸阳城中卖仙酒。不少中原人都喝了,没有一个醉倒的。” 沙提烈大惊:“他们都是仙人后裔不成?” 匈奴人摇了摇头:“昨日我亲眼所见,有商贾饮了一杯,安然无恙。” 沙提烈说道:“中原人素来轻贱商贾,难道这低贱的商贾也是仙人后裔?简直岂有此理。” 匈奴人又说道:“昨日还有一百个黔首,一人出了一百枚秦半两,合买了一杯仙酒。然后一人喝了一小口。都没有醉。” 沙提烈愤愤不平的说道:“本王贵为左贤王,尚且不是仙人后裔。难道那些卑微的黔首,便是仙人后裔了?这是什么道理?” 骂了一阵之后,左贤王忽然回过味来:“一百人,合饮了一杯?是否每人喝的太少了?” 匈奴人又说:“小人还打听到,酒肆中有一个新来的伙计,名叫苍夫。此人是地地道道的穷人。满脸皱纹,肤色发黑。昨日午饭之时,有人亲眼看见,酒肆老板请他饮了一杯仙酒。这苍夫,安然无恙。” 沙提烈有些心灰意冷:“难道,中原人即便是最低贱的穷人,也同样血脉高贵?” 那匈奴人有些得意,说道:“不然。大王有所不知,传说中,我匈奴,也曾经是大夏遗民,禹王后人。只不过殷商灭夏之后,我等迁徙到了北方而已,将近千年,已经忘了自己的根源。若中原最低贱的黔首都是仙人后裔,那我匈奴更应该是仙人后裔才对。” 沙提烈皱着眉头说道:“然而,为何我饮仙酒大醉,中原人则浑然无事?” 匈奴人分析说:“据小人思量。或许是当日大王一路疾驰,已经疲惫不堪了,因此饮酒之后,才出现醉态。又或许,是槐谷子那杯酒之中,加了某种药物,让大王不胜酒力。又或者,酒肆中卖的仙酒,根本就是假的。” 沙提烈嚯的一声站起来,说道:“此言有理。” 匈奴人说道:“因此,大王今日好生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我们骤然出现在酒肆门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没有做假的机会。然后买一杯酒,当众一饮而尽。” “只要大王不醉。当日的耻辱,便可以洗刷干净了。至于我大匈奴到底是不是仙人后裔,呵呵,反正仙人后裔的名号已经得到了,也足以扬威了。是不是真的,都不影响将来大匈奴铁骑踏平中原。” 沙提烈连连点头:“好,很好。明日,本王要将丢的面子,全都捡回来。” 第四十三章 扶苏进谏 沙提烈越想越美,转身对旁边的匈奴人说道:“很好,很好。你颇有智慧。与使团中那些没见识的莽夫大不相同。你叫什么名字?回去之后,本王要重用你。” 匈奴人有点无语,说道:“小人名叫朱须尔。临行之时,单于命小人做大王身边的贴身奴仆,这一路上,一直是小人在鞍前马后。” 沙提烈哈哈一笑,说道:“怪不得看你如此眼熟,原来你整日在本王眼前打晃。” 沙提烈想了想,又对朱须尔说:“明日,最好大张旗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沙提烈饮仙酒而不醉。” 朱须尔说道:“这个自然。明日我会叫上所有匈奴人为大王助威,到时候,大王将仙酒一饮而尽,仙裔之名必定口口相传。” 沙提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为了备战,沙提烈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养精蓄锐。但是他有点睡不着。一来是紧张,二来最近晨昏颠倒,现在根本不是睡觉的时间。 沙提烈只好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明日会成功吗?这是一定的。我沙提烈乃是大夏后裔,老祖宗是大禹啊,或许可以向上追溯一下,祖先是尧舜,不,是黄帝。 黄帝战蚩尤,定鼎中原,功劳极大。年老之后,乘龙上天,成为仙人,这是一定的。 所以说,自己仙裔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 仙裔身份没问题,酒量有问题吗?也不可能,我沙提烈千杯不醉啊,那么多低贱的黔首喝了都没醉,我喝了却醉了?这不可能。 沙提烈想了半夜,越想越觉得有信心,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 五更,扶苏穿戴整齐,正在嬴政寝宫外等候。他一脸义愤,满脑子都是昨夜和淳于越的对话。 “师父,最近咸阳城,风传饮仙酒,一杯值万钱。岂不荒谬?” “岂止是荒谬,简直是无耻,槐谷子此人,我本以为他在宫中行骗也就罢了。谁知道却骗到宫外去了,连那些贫苦的黔首都不放过。这等人,与禽兽何异?” “我要上告父皇,拆穿这妖人。” “不可,如今陛下笃信槐谷子,你现在去,根本是劳而无功。不如再等等。” “还要等?黎民苍生正在受苦,我们岂能再等?” “扶苏啊,若一击不中,则反受其害。若槐谷子记恨了你,向陛下进谗言,那岂不是坏了大事?你虽为长公子,可并未被册封为太子啊。地位并非固若金汤,万万不可大意。” “若能拯救百姓,舍去太子之位又如何?” “糊涂,你若继承大位,为师便可以从容行仁政。到时候,所拯救之人成千上万。为了几千咸阳百姓,要放弃全天下的百姓吗?你这是因小失大。” 扶苏毕竟尊师重道,没有继续和淳于越辩论。但是回去之后,扶苏左思右想,决定还是来向嬴政进谏。 原因很简单,天下的百姓苦不苦,扶苏并没有看到。可是咸阳城被仙酒欺骗的百姓,就近在眼前,如何能不管? 孟子云,君子远庖厨,是乃仁术也。 想到自己所行的,依然是儒家仁义之道,扶苏就更加有信心了,于是三更沐浴,四更用餐,五更等在了嬴政的寝宫外。 时间不长,有小宦官跑出来说:“陛下听闻公子等在外面,命奴婢请公子进去。” 扶苏和蔼的笑了笑,跟着小宦官向寝宫走。路上的时候,他忽然随口问了一句:“季明何在?他不是一直在父皇身边当值吗?” 那小宦官干笑了一声,说道:“季明么,上次被打了一百板子,新伤加旧伤,到现在都没好。还趴在床上喊疼呢。” 小宦官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毕竟……季明不受伤,他也得不到侍奉皇帝的机会。 虽然说伴君如伴虎,可是一旦哄的皇帝高兴了,没准就可以一飞冲天了。 进殿之后,扶苏看见嬴政正在用早饭。 嬴政指了指一张几案,说道:“坐。” 扶苏坐了下来,有宫女摆上来了饭菜。 扶苏却不吃。 嬴政随口问道:“宫人说,不到五更,你便等在外面了。何事?” 扶苏离席,跪在嬴政面前,一脸悲痛的说道:“父皇,槐谷子此人,乃阴险小人也,你岂可轻信他。” 嬴政有些不快,淡淡的说道:“你天色未明便来见我,莫非是专程给我添堵的?” 扶苏说道:“父皇,槐谷子在咸阳城贩卖仙酒,你可知道?” 嬴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沉。 仙酒,自己也喝过几杯。当日大宴饮结束之后,槐谷子曾经送过来一坛。 这仙酒虽然醇香,但是性子猛烈,需要徐徐饮之,不可操之过急。老实说,嬴政并不喜欢这种烈酒,尤其不喜欢这种小心翼翼的饮酒方式。 后来又听槐谷子说,仙酒与馒头不同,馒头可以改善体质,为日后服用仙丹打下基础。至于仙酒,不过是为好酒者准备的罢了,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并无特别之处。即便是仙人,也有许多人不喝仙酒。 听了这话之后,嬴政更是没有再碰过仙酒。 然而,自己不喜欢,不代表可以让别人也喝。 赏赐给李信等大臣也就罢了,槐谷子居然拿出去贩卖,这岂不是有失皇帝的威严? 扶苏一看嬴政的脸色,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今日劝谏,有效果了。 于是他接着说道:“那仙酒,槐谷子竟然卖出万钱一杯的天价。这岂不是荒唐?” “儿臣还听说,槐谷子名义上是贩卖仙酒,实际上是在行骗。凡是饮酒的百姓,个个不醉。世上岂有人人为仙裔之事?简直不可理喻。” “父皇,若任由槐谷子胡闹下去。咸阳百姓毕生积蓄,都要被他搜刮一空了。不出数月,咸阳城人人饥而无食,寒而无衣。唯独槐谷子,富可敌国。” 嬴政有些无奈,当真有人为了喝一口仙酒,倾家荡产?这有点危言耸听了吧?不过扶苏说的言辞恳切,嬴政也不得不点了点头,说道:“罢了,朕便召槐谷子入宫,看他有何话说。” 扶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他苦着脸说道:“槐谷子此人,能言善辩。即便淳博士在此,都无法奈何他。若将他召入宫中,他必定颠倒黑白,甚至抹黑儿臣。” 嬴政有些头痛:“依你看来,该当如何?” 扶苏说道:“儿臣斗胆,请求陛下微服出宫。只要站在酒肆附近看上一眼,便一切明白了。” “这次出宫,不要惊动任何人。父皇不要再派出数万兵马,前呼后拥,清扫街道。那样,看不到真正的百姓,真正的苍生。” “父皇只要像寻常富贵之人一样,带上数十武艺高强的护卫,漫步在咸阳城便可。儿臣相信,父皇回来之后,必会感慨黔首艰辛,百姓贫苦。”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这便是淳于越常说的,仁义之道,民贵君轻吗?” 扶苏点了点头。 嬴政微微叹了口气:“民贵君轻,弥天大谎啊。以朕观之,儒生迂腐,空谈误国,其害远甚于槐谷子。” 扶苏下意识就要争辩。嬴政则摆了摆手,说道:“你退下吧,今日朕就如你所请,去看看咸阳百姓,是如何饮仙酒的。” 第四十四章 体察民情 皇帝出巡,往往要准备数月,甚至数年。但是微服出宫,那就不一样了。 可即便如此,等嬴政和扶苏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们身边,跟着数十个武艺最高强,对大秦最忠心的护卫。而在外围,又安插了数百人,暗中保护。 一旦发生变故,护卫会舍身护住嬴政。而外围的数百人,则拼死杀出来一条血路,保着嬴政返回兰池宫。 好在酒肆距离兰池宫不是太远,应当不会出事。 这一路上,嬴政确实在观察咸阳城的百姓。 他看到了面黄肌瘦的老者,看到了衣衫褴褛的男人,看到了不得不抛头露面,出来做工的妇人,还看到了没有鞋穿,光着脚的小孩。 说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但是要说有多么颠覆三观,倒也没有。 年少时候,嬴政流落邯郸城。那时候什么没有见过?六国百姓,谁过的不辛苦?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遇有征战,泣别妻子。一场大战下来,十不存一。战场上白骨累累,农田中荒草一片。 后来嬴政执掌秦国,用了十年时间,灭掉六国,一统天下。有儒生说,灭国之战,动辄死伤数十万,太过残忍。 嬴政却知道,诸侯并立,连年征战,那才是真正的残忍。内不可以抚百姓,外不可以御胡虏。只有大一统,才能享太平啊。这是长痛不如短痛。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扶苏,见他脸上浮现出不忍之色来,一个劲的摇头叹息。 嬴政问道:“百姓艰辛,吾儿可有治国良策?” 扶苏马上很有信心的说道:“宽而爱人,行仁政。” 嬴政又问道:“那应当如何行仁政呢?” 扶苏语气一滞,想了想,说道:“以礼乐治国。” 嬴政又问:“礼乐可以抵御匈奴?可以震慑不法之徒?” 扶苏很肯定的说道:“可以。若天下人人知礼。一旦遇有战事,必定人人踊跃。父亲要保护儿女,丈夫要保护妻子。君县长官,要保护一城百姓,将军士兵,要忠君报国。如此,必定死战不退,奋勇杀敌,匈奴人何愁不灭?” “至于震慑不法之徒,就更加简单了。若以礼乐治国,必定可以达到尧舜一样的治世。到那时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哪有不法之徒?” 嬴政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心怀百姓,倒是个好人。可未必是个好君主啊。” “好的君主,要登高望远,更要懂得人心难测。这孩子,眼界还不够高,有些天真幼稚。若真的登临大位,必定会好心办坏事,或者被人蒙蔽。” “大概是因为从小长在深宫中,经历太少。或许……我应该让他出去历练一番?” 嬴政低头沉思,忽然淳于越带着一群儒生,来拜见皇帝。 原来扶苏将皇帝微服出巡的消息,告诉了淳于越,淳于越就带着一群能言善辩的儒生来了。 既然扶苏已经进谏了,既然皇帝已经出来了。那就要一击必中,趁着这个机会,灭了槐谷子,绝对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嬴政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让他们跟在身后了。 时间不长,众人已经走到酒肆附近了。 自从王老实赚了大钱之后,就将周围的商铺全都买下来了,并且打通成一个巨大的店铺。 他请人将酒肆装饰了一番,现在大门很气派,里面的装潢也很奢华。 木柱上绘着鲜艳的祥鸟,地面都是用平整的石块铺成。精美的席子上面,又铺上了丝绸制作的软垫。 这里的奢华,让黔首们望而却步,像几日前那样,一百个黔首合买一杯酒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而达官贵人们,却越来越喜欢这里了。他们饮过一次仙酒之后,往往会来第二次,第三次。这倒不是他们喜欢仙酒,而是咸阳形成了一股风潮:饮仙酒,是身份的象征。 这种感觉,就像是后世的八八四八。 当然,尊贵无比的仙酒,再配上奢华的摆设。仙酒的价格,直接飙升了十倍。现在王老实就算不掺水,他的利润也比之前要高了。 李闻没有看错人,这家伙是个商业奇才。 嬴政没有走进酒肆,而是远远的看着。周围有不少咸阳百姓,也在围观。 百姓们是不敢进去的,据说进去之后,哪怕不喝酒也要交钱。不过……站在门口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淳于越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百姓血汗,民脂民膏啊。” 嬴政向旁边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带着扶苏走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片刻之后,那侍卫带过来一个神色惊恐地百姓。 嬴政说道:“你莫要惊慌,我们不过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百姓虽然不知道嬴政的身份,但是看这排场,也知道非富即贵。于是连忙行礼说道:“大人尽管问。” 嬴政说:“近日这仙酒骗得不少人倾家荡产,为何不见有人去官府告状啊。” 那百姓一愣,说道:“倾家荡产,不曾听说啊。” 有个儒生忍不住说道:“一杯万钱,普通百姓,谁家藏有万钱?可不是喝一杯就倾家荡产了吗?” 那百姓笑了:“肯喝的,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不差这一万钱。至于普通人,谁会倾家荡产喝这个?若真能成仙,倒也罢了。酒肆老板早就说过了,此酒虽然美味,可也这是美味罢了。我等虽然不识字,看起来愚笨,可也没有傻到为了一杯酒,自绝生路。” “对了,现在这酒涨到十万钱一杯了。喝得起的,都是真正的大贵人。像什么田间乡绅,做生意的商贾,都已经不敢作非分之想了。” 嬴政看了儒生一眼,淡淡的说道:“看来,黔首比你们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淳于越捻须说道:“即便这酒是王侯将相饮去了,然而这个酒肆布置得如此奢华,这仙酒的价格如此高昂。天长日久,奢靡之风盛行。对我大秦来说,是祸非福啊。槐谷子此人,真是个祸害。” 此言一出,那百姓忽然很警惕的看着嬴政一行人,厉声说道:“莫非你们就是其他方士?” 嬴政都听愣了:“什么其他方士?” 百姓说道:“咸阳城人人都知道,槐谷子大人,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你们颠倒黑白,肆意抹黑槐大人,不是其他方士是谁?” 淳于越有些哭笑不得。 嬴政则饶有兴趣地说道:“我等是不是其他方士,倒无所谓。可你与槐谷子又是什么关系?听说有人诋毁他,竟然如此激动?” 那百姓说道:“我与槐大人非亲非故,然而他却给了我一条生路,我岂能不感激?” 淳于越有些惊讶的说道:“槐谷子这等无耻小人,也乐善好施吗?” 百姓怒目而视,说道:“槐大人从不曾施舍我等,然而他也不是无耻小人。”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是我失言了,那么请问,槐谷子是如何给了你一条生路?” 百姓说道:“我乃是城中小贩,每日蒸些粟米饭出来卖,勉强糊口而已。自从槐大人授意王老实开了酒肆,这条街上便热闹起来了。” “达官贵人,王侯将相,哪个人出行不是前呼后拥?他们自然有锦衣玉食招待,而他们的车夫、奴仆、护卫,少不得要在我的摊子上买些吃食。” “这几日,我赚得的钱财,比以往一个月还要多。照此下去,到年终的时候,便攒够了娶妻的钱。” “这街上,不止是我。卖茶水的,卖糕点的,甚至卖布匹的,卖柴炭的,都来凑热闹。一家酒肆,让大家都有了活路。” “至于奢华,那也是王侯出钱,与我等何干?我们小民,只关心怎么活下去,可不关心什么奢靡之风。如果为官者奢侈一些,可以让我等过上好日子,我倒宁愿他们每日挥金如土啊。”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原来这便是黔首们的饿肺腑之言啊。我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淳于越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这时候,远远的传来了一阵锣鼓声。然后又有一个人粗着嗓子喊道:“都让开,都让开。大匈奴左贤王,要来亲自品尝仙酒啦。” 第四十五章 闹的越大越好 众人一听沙提烈要到了,都有点愣神。这些日子沙提烈闭门不出,毫无动静,大家都快把这家伙给忘了。 今天,他怎么出来了?而且还这么大张旗鼓?对了,刚才那人叫嚷什么来着?要去买仙酒? 淳于越忽然心中一动。其实他早就怀疑酒肆里面的仙酒是假的,如今沙提烈提供了一个佐证,他的一颗心,就更加笃定了。 淳于越向旁边使了个眼色,有儒生会意,马上说道:“无知的黔首懂什么?不如亲眼去看看,眼见为实。” 嬴政说道:“也好,亲自去看看。” 一行人站起来,向酒肆方向走去了。忽然,嬴政停下脚步,向身边的小宦官吩咐了几句什么。那小宦官飞奔回来,将一把秦半两塞进了那百姓的手中。 嬴政一行人走了,百姓站在角落中,正在天人交战。 这些人,分明是槐大人的仇家,可是他又赏了我这么多钱。我该怎么办? 他纠结了一会,忽然跺了跺脚,心想:“赏我秦半两,是授之以鱼。而槐大人开酒肆,是授之以渔。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这百姓握着秦半两,向第一石磨厂的方向飞奔而去。他去向李水报信了,要让恩人提高警惕,有大贵人在针对他。 至于嬴政等人,已经来到了酒肆门口,占据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正在围观沙提烈买酒。 其实这时候沙提烈还没到,但是匈奴人已经提前赶来,把酒肆团团围住了,沙提烈的贴身仆役朱须尔,坐在酒肆当中,紧紧的盯着酒坛和酒杯,绝不给王老实任何掉包的机会。 淳于越叹了口气,低声对嬴政说道:“老臣早就怀疑,酒肆之中的仙酒,于当日宴饮时的仙酒,并不相同。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多仙人后裔?如今看来,沙提烈一定是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这才故意来喝仙酒。” “之前在大宴饮上,沙提烈出乖露丑,那一次槐谷子有功。可是他不应该画蛇添足,开了这一家酒肆。” “如果今日沙提烈饮而不醉。那只能说明,当日在大宴饮之时,我们在酒中做了手脚。传扬出去,必定天下哗然啊。” 周围的儒生都纷纷说:“是啊,泱泱中华大国,居然用一杯酒来算计匈奴。这可是大大的丢脸啊。槐谷子此人,贪图小利,竟将我大秦至于如此境地,真是可恶。”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然而匈奴人已经进了酒肆,尔等可有良策?” 众儒生一阵沉默。 能有什么良策?总不能用武力把匈奴人强行赶出来吧?那样的话,沙提烈就算不喝酒,人人也知道仙酒有问题了。 实际上,就算有办法,淳于越也不会说的。他希望今天的事情闹大,闹的无法收场,让嬴政和大秦使劲丢脸。 这样一来,皇帝才会震怒。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槐谷子,才能死无葬身之地。只要除掉了这个妖邪之辈,大秦就可以恢复清明了。 这时候,沙提烈终于姗姗来迟了。 今天他显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上身穿着狼皮衣,下身穿着狼皮裤,头上戴着狼皮帽。脚上踏着狼皮靴,腰配宝刀,英武不凡,如同杀神降世。 沙提烈一出现,匈奴人纷纷叫好:“不愧为匈奴第一勇士,只看身板面相,便非同凡人啊。” 那些围观的秦人百姓,则反应不是太大,因为有不少人都在纳闷:“已经快到夏天了,这匈奴人不热吗?” 沙提烈确实有点热,但是不好意思脱。最后还是朱须尔善解人意,劝说沙提烈把衣服脱下来了。 他站在酒肆当中,大喝了一声:“取酒来。” 王老实倒不怕匈奴人,毕竟他背后的李水是仙人,仙人害怕蛮夷吗? 于是王老实慢条斯理的说道:“此地酒贵。十万钱一杯。为了避免赖账,先交钱,后饮酒。” 沙提烈愣了一下:“十万钱?不是一万钱吗?” 王老实冷笑连连,没有说话。这些年匈奴人在边境不断挑衅,谁家没有几个战死的亲戚?自然对沙提烈毫无好感了。 沙提烈看了朱须尔一眼,朱须尔无奈的说道:“这奸商,坐地起价。” 沙提烈想了想,觉得十万钱虽多,但是给自己正名更重要,于是命人取来了十万钱。 王老实拿到钱之后,又指着朱须尔几个人说道:“这些人,在我酒肆中坐了三刻钟。闻了我的仙酒,占了我的雅座,影响了我的生意。同样要交十万钱。” 沙提烈咬了咬牙,也给了。 旁边的苍夫都看傻了,这王老实也太厉害了吧。穷凶极恶的匈奴人,这么服服帖帖的? 王老实这才打开酒坛,到了满满的一杯酒。 沙提烈接过酒来之后,却没有马上喝,而是放在几案上。向周围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当日在宫中饮酒,本王一杯即醉。恐怕你们已经听说了。然而本王在草原上,有千杯不醉的称号。回去之后,细细思量了一番。或许,我因为舟车劳顿,不胜酒力。又或者,当日的酒,有些问题。因此,我今日要来验证一番。” 人群中有个百姓说道:“或许,你与狗血脉相近,喝不得仙酒。” 众人哈哈大笑。 那伙匈奴人勃然大怒,下意识的就要拔刀。这时候,嬴政身边的护卫,纷纷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他们要保护皇帝的安全,任何威胁都要清理掉。 好在沙提烈今天只为了正名,倒不忙着打架。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仙酒,我肯定喝得。我大匈奴,乃是夏禹后裔。比起诸位来,那才是名正言顺的仙人后裔。” 百姓们纷纷叫骂。 其中一个尖酸刻薄的,大声喝道:“放屁,别给自己贴金了。你们匈奴自称夏禹后裔,东胡又自称殷商后裔。听说百越自称蚩尤后裔。哈哈,这些蛮夷,不知道自己祖宗是谁,到处乱认别人家的祖先啊。” 沙提烈勃然大怒,指着那百姓喝道:“你找死。” 朱须尔连忙劝住沙提烈,大事重要啊。 百姓们根本不怕,这几个匈奴人,在大秦的国都还敢逞凶不成?他们哈哈大笑。 嬴政忽然听到笑声中,有两个很熟悉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发现李水和李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们就站在不远处,正笑的很开心。 嬴政面色一沉,对身边的宦官说道:“去,将他们两个给我带过来。” 第四十六章 又丢人了 李水和李信被带到了嬴政面前。既然是微服出巡,三跪九叩的大礼就不用行了,两个人只是作了个揖。 嬴政指了指酒肆中的沙提烈:“此事,你如何收场?” 李水说道:“匈奴人自取其辱,我又何必担忧?” 嬴政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有把握?” 李水说道:“当然。” 旁边的淳于越冷笑了一声:“槐大人,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李水看了看淳于越,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扶苏,以及跟在后面的儒生。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今日陛下微服出巡,原来,是有人告了在下一状。” 扶苏面色一冷:“你在这里招摇撞骗,便不许人忠言直谏吗?” 李水叹了口气:“公子说我招摇撞骗,有证据吗?若没有证据,那可是诬告。” 扶苏指着沙提烈说道:“待他喝下这杯酒,自然就有证据了。一杯假酒,卖十万钱。坑骗了多少人?槐大人,夜深人静,扪心自问,你不惭愧吗?” 李水说道:“朝廷中,有很多夸夸其谈,不切实际,空谈误国的儒生。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做朝中的搅屎棍。他们尚且不惭愧,我有什么可惭愧的?” 扶苏气的脸色涨红,骂了一句:“粗鄙。” 嬴政问李水:“你卖酒赚取了无数钱财,打算做什么?” 李水说道:“臣计划购买一些材料,炼制仙丹。” 儒生们差点骂出声来:“又拿仙丹当借口?” 嬴政说道:“炼制仙丹,宫中自会助你。你无需将精力浪费在卖酒上。” 李水说道:“炼制仙丹,所需材料巨大,时日长久,耗费极多。臣若能自己寻来材料,就不麻烦宫中了。一来容易惹来小人非议。二来可以给百姓减轻负担。” 嬴政忍不住叹息道:“其他方士,动辄索取万金,出海寻仙山,却一无所获。而你,竟然要自己准备材料。槐谷子,你果然与其他方士,大不相同啊。” 李水听到这句话,激动的差点哭了:“终于,秦始皇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 他泪眼婆娑,极为诚恳的说道:“是,臣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能得到陛下的肯定,臣真是……感激涕零,难以言表啊。” 淳于越看他双目含泪,一脸激动的样子,忍不住想:“此人是如何做到的?将马屁拍的如此情真意切。” 这时候,和百姓对骂了一阵的沙提烈,终于将酒端起来了。 他大声喝道:“本王是不是夏禹后人,是不是仙人后裔,多说无用,饮完此酒便知。” “这酒喝下去,本王若不醉。则可以证明,本王乃是仙人后裔。这中原,乃是我大匈奴的故土。”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皱了皱眉头:“这沙提烈,话里话外,都在觊觎中原啊。” 淳于越则叹了口气,说道:“若他真的不醉,麻烦就大了。从此匈奴南下,有了绝佳的借口。不是入侵,而是收复失地。槐谷子,你真是惹下大祸了。” 李水勃然大怒:“老匹夫,你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真是可恶,你以为老子的免死金牌是假的吗?” 嬴政喝道:“都住口,噤声。” 沙提烈已经仰起头来,将一杯酒全部灌下去了。 随后,他扔掉酒杯,拍了拍胸口,极为狂傲的说道:“本王无事,本王不醉。哈哈。” 围观的秦人,鸦雀无声。似乎都有点无法接受这一切。 而那些匈奴人,则大声叫好,兴高采烈。他们虽然还没有南下入侵,但是精神上已经占领中原了。 扶苏跺了跺脚:“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淳于越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绑了槐谷子,就说他贩卖的仙酒,乃是假的。以诈骗大罪,将他处死。如此一来,勉强能堵住匈奴人之口。” 李信在旁边骂道:“真是妇孺之见,人家想要开战,没有借口,也可以南下。若我大秦兵强马壮,即便他们有一万个借口,也只能忍气吞声。” 李信说了豪言壮语之后,悄悄的问李水:“怎么回事?” 李水咬着牙说道:“我怎么知道?莫非王老实这王八蛋,又掺水了?” 李水紧张,王老实也紧张。这怎么回事?酒都是蒸馏过的啊。 沙提烈喝酒之前的那一番豪言壮语,王老实也听到了。知道这次事情大了,如果沙提烈不醉,自己恐怕是闯了大祸了。 现在王老实恨不得从后面给沙提烈来上一棍子,把他打晕算了。 只可惜,今天匈奴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把酒肆团团围住,自己根本没有做手脚的机会。 朱须尔很神气的说道:“如此看来,上次大宴饮,那酒果然有问题了?哈哈,中原本就是我匈奴故地,我匈奴人,确实是仙人后裔,大禹后裔。” 大秦百姓,都沉默不语,垂头丧气,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时候,沙提烈走到朱须尔身边,沉声说道:“我们走。” 朱须尔有点纳闷,问道:“为何要走?趁此机会,正好宣扬我大匈奴威德。大王,中原有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这些百姓信了我匈奴为中原之主,来日攻城略地,会顺利很多。” 沙提烈有点恼火,憋着一口气说道:“快走。” 结果一张嘴,哇地一声,吐了。 吐了朱须尔一身。 哇,朱须尔也吐了。 所有人鸦雀无声,都看着沙提烈,沙提烈的步子越来越摇晃,终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嘴里面嚷嚷着:“我没有醉,真的。” 刚说完,又吐了。 有匈奴人来扶他,沙提烈伸手把他推开了,说道:“本王自己能走。咦?这地面,为何竖起来了?” 沙提烈躺在地上,努力做着行走的动作,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 周围的秦人忽然松了口气,紧接着大笑起来。 有人说:“这匈奴人根本喝不得仙酒,还在这里强撑。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真是仙人后裔呢。” 又有人说:“老兄,我就比你沉稳多了。我知道,这猪狗一般的蛮夷之辈,怎么可能是仙人后裔?听说他们那边,父亲死后,儿子要娶父亲的小妾。” “哎呦……”众人都一脸嫌弃。 那些匈奴人个个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唉,今天又丢人了。 他们扶着沙提烈想走,谁知道王老实又来趁火打劫,说他们吐脏了酒肆的地面,要罚款。 正在争执的时候,黑山赶到了。 黑山正在打探秦朝的关防、驻军、粮草、道路,种种消息。忽然听到沙提烈来赌酒,就连忙赶来了。 谁知道来了之后,看见沙提烈张开双臂,上下扑腾,说自己是仙人,要振翅飞去。 黑山捂住脸,掉头就走。他一边走,一边叹息:“丢人啊,真丢人啊。我若是秦人就好了,我若不认识他们,那该多好。” 第四十七章 不甘寂寞 沙提烈丢人现眼,直接让黑山逃回了驿站。 其他的匈奴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能扶着沙提烈,一步步向驿站走。一路上像是演猴戏一样,被无数的秦人百姓围观。 沙提烈走了,百姓们也跟着走了。酒肆恢复了安静,恢复了那一副高贵的模样。 李信故意笑眯眯的说道:“槐兄,恭喜你啊,不用被绑起来杀掉了。” 李水嗯了一声,看着儒生们说道:“是啊。就是不知道,诬告者反坐,这一条秦律还管不管用。” 扶苏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有点涨红。 淳于越在旁边说道:“如此看来,槐大人所贩卖的仙酒,是真的了?” 李水点了点头:“自然。”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心想:“你承认就好,这样一来,你可掉进我的圈套里面了。” 他淡淡的说道:“仙酒,乃仙人之酒,即便没有长生健体之功效,那也是尊贵无比。只有皇帝一人可以饮用。你却拿来贩卖,贩夫走卒,全都可以饮用。如此一来,皇家威严何在?” 李水指着酒肆问道:“你在哪看到贩夫走卒了?为何我看到的,全是达官贵人?” 淳于越说道:“数日前,有百名黔首,合买一杯仙酒,是不是?” 李水说道:“百名黔首,只能分享区区一杯。而陛下却可以对仙酒任意取用。这难道不能体现出陛下的尊贵?在下已经将仙酒卖到十万钱一杯了,你还想如何?要卖到百万钱一杯吗?” 淳于越说道:“这仙酒,你可以不卖。” 李水冷笑一声:“不卖?不卖怎么有钱财替陛下搜集炼丹材料?不卖怎么炼制长生丹?淳于越,你是不是想阻挠我炼仙丹?” 淳于越冷汗都快流下来了:“这特么都什么神逻辑?好好的怎么又扯上仙丹了?” 好歹是当世大儒,淳于越很快定下神来,继续辩论道:“宫中给你的赏赐,还不够你炼丹吗?我看你是借着炼丹之名,在肆意搜刮财富。” 李水淡淡的说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宫中赏赐,那才是真正的民脂民膏。黔首生存不易,我岂能忍心?而卖仙酒得来的钱财,乃是从王侯将相身上取来的。况且,也并非搜刮,是他们心甘情愿交出来的。” “在下这么做,是真正的以民为本,为天下百姓请命。比你淳博士来,我觉得我更像是孔夫子的传人。” 淳于越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无耻,真是无耻之徒。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明鉴。臣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帮儒生,却一直无故敌视臣。臣到底做错什么了?难道……只因为臣的身份,让他们反感了吗?” 嬴政看着众人人,淡淡的说道:“扶苏、淳于越,以及诸博士、儒生,全部罚俸一年,好好静思己过。尔等好好想想,什么是空谈,什么是真正的治国。” 扶苏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躬身答应了。 李水没有做声,他没有趁机说出来,焚诗书而明法令的话。诗书本无罪,大家只是政见不同罢了,没有必要一方消灭另一方。 事实证明,百家争鸣,总好过一言堂。 至于对扶苏的处罚,李水没有任何意见。这可是扶苏啊,嬴政最器重的长子。今天罚俸一年,算是给自己表了个态,已经极为不易了。 更何况,当下要防着扶苏,更要警惕胡亥。胡亥比扶苏,要危险的多。 ………… 皇宫中,胡亥坐在几案后面,正在对着一杯酒发呆。 这是仙酒,刚刚从父皇那里偷来的。他不想喝酒,但是想验证一下,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仙人血脉。 胡亥之所以担心,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是胡人。 正因为是胡人所生,所以名字中,带了一个胡字。而亥,则是小猪的意思。 胡人所生的小猪,父皇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喜爱之情,是溢于言表的。不过……自从伏尧降世以来,这种喜爱就被分去了不少。 他看看身边的赵高,低声问道:“一定要试吗?” 赵高点了点头:“公子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否则的话,一旦有心人拿着仙酒试探公子,公子就会被动了。今日先经过一番验证。日后见了仙酒,是从容饮下去,还是借口不喝,那就心中有底了。” 胡亥点了点头,然后举起酒杯来,咬着牙灌了下去。 仙酒像是一团火一样,从喉咙一直烧到心肺。 胡亥抬起头来,向赵高说道:“师父,我有些……” 话音未落,就倒在地上沉醉过去了。 赵高盯着胡亥看了半晌,连连叹息:“难道说,因为母亲是胡人,故而这仙人血脉,被冲淡了吗?” 赵高摇了摇头:“槐谷子的胡言乱语,也不可完全当真啊,或许是因为公子年龄尚且幼小,所以当不起这一杯仙酒。过上几年,看看再说吧。” 赵高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宦官。他也曾经是贵族,只不过犯了罪,才接受腐刑入宫而已,所以颇有见识,不然的话,也做不了胡亥的老师。 赵高将胡亥抱到床榻上,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坐在旁边发呆。 “距离陛下一统天下,也将近一个月了。六国土地,如何治理,也该有定论了。最好的结果,是分封诸公子。如此一来,胡亥能去外地做诸侯王,而我,跟着他做太傅,倒也不错。” “可万一,陛下要废分封呢?胡亥年龄幼小,继承皇位的几率,极为渺茫。不能继承皇位,将来只能做一个庶人吗?我赵高,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了?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助胡亥夺得大位。” 赵高思索良久,却想不出好办法来。于是叹了口气,给自己也灌了一杯仙酒。顿时觉得脑袋晕晕的,昏昏欲睡。 “这是个好东西啊,睡着之后,便没有烦恼了。”赵高伏在胡亥身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 驿站,沙提烈的酒已经醒了。他继续躲在房间中,不见任何人。 这一次他没有催促黑山赶快离开中原,其实也不用催促,黑山已经在努力的加快了。只是有些关防他还没有弄清楚,需要再耽搁一两天而已。 秦朝皇帝,似乎彻底把沙提里给遗忘了,除了奉常寺奉常时不时来转转以外,驿馆里面冷清的要命。 沙提烈一边庆幸,自己不需要见人,一边又恼火,觉得秦人轻慢了自己。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块,让沙提烈心烦意乱。 心烦的时候,沙提烈很想喝酒,可是看见酒,就想起来槐谷子的仙酒。 那真是痛苦不堪的回忆啊。 草原上千杯不醉的勇士,恐怕从此要戒酒了。 第四十八章 色胆包天 “哈哈哈,这些牛终于学会拉磨了。”第一石磨厂,李水笑的很开心。 自从第一头牛学会了拉磨之后,,其他的牛有样学样,也拉起来了。由此可见,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啊。 苍夫在旁边也笑呵呵的,说道:“恭喜大人,从此以后,面粉可以源源不断的制作出来了。” 得益于第一石磨厂的分红,这些匠户们在短短几日之内,已经翻了身,发了家。 他们不仅能吃上肉,还可以吃馒头、吃面条,这原本是皇室才可以享受的待遇啊。 营养的丰富,让他们的身体迅速的强壮起来了,即便是年迈的苍夫,也满面红光,健壮了不少。 因此,匠户们对李水忠心耿耿,把他敬若神明。 李水想了想,对苍夫说:“这些日子,要悄悄的收购宿麦。不过动静不要太大,免得被察觉到什么。还有,第一石磨厂,不要让人来参观了。尤其不要让人知道,面粉是从宿麦当中磨出来的。” 苍夫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小人明白。” 秦人虽然也种麦子,但是种植的面积很小。他们更喜欢吃粟米。主要是因为石磨没有出现,麦子只能煮着吃,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如果让人知道了,面粉是从麦子中磨出来的,那么麦子的价格,一定会疯涨起来。 当然,李水也没打算一直垄断面粉的制作过程。古人中也有聪明人,这种东西垄断不了多久。 不过,从猜到是麦子,再到制作出石磨。那些人从头摸索,怎么也得有个一年半载的。 一年半载,时间也够多了,那时候,李水的一些布置也就已经完成了。 想到这里,李水对苍夫说:“近日我赚了多少钱?” 苍夫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说道:“已经五百万钱了。” 李水嗯了一声:“把这些钱,全部换成良田。秋收之后,按照我的代田法,全部种成宿麦。” 苍夫听到李水提起代田法,顿时心里有点慌:“大人,这代田法,每亩地只种一半,当真可行?” 李水笑了笑:“你到时候便知道了。” 苍夫叹了口气:“再过几个月,便是收获粟米的时候了。大人有空的话,也去农田中走走吧。万一耕户不肯出力,收成不好,大人就危险了。” 李水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有道理。于是带着苍夫走到了农田中。 王绾安排的秦兵还在农田周围护卫,每天风吹日晒,所有人都黑了不少。而耕户们,也在田间忙碌。 李水看了一圈,这些人还算听话,是在按照自己的方法种田。 耕户们看见李水之后,纷纷恭恭敬敬的行礼,等他们看见李水身后的苍夫,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现在这些匠户们可是翻了身了,据说每个人都腰缠万贯,家里面顿顿吃肉。 耕户们低着头,一方面是后悔,另一方面是嫉妒。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曾经梦中遇仙人,蒙仙人厚爱,传授了我一些仙术。你们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自然可以立功,可以发财。那些匠户,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你们有二心,或者心生懈怠,欺上瞒下。我怀中的免死金牌也不是吃素的。” 耕户们唯唯诺诺,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李水见甜枣加大棒起了效果,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小宦官乌交飞奔而来,向李水行了一礼,说道:“大人,明日匈奴人要辞行,午后陛下要设宴招待使者。” 李水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我也要去?” 乌交说道:“文武群臣是要去的。方士与诸公子,可去可不去。然而伏尧公子吩咐奴婢,一定要把大人请进宫去。” 李水纳闷的问:“这是为什么?” 乌交干笑了一声,说道:“据伏尧公子说,上次未央公主吃了馒头,朝思暮想,夜不能寐。故而希望大人能尽早入宫,顺便带些馒头。” 李水无奈的想:“我这么风流倜傥的人,她没注意到。整天就想着馒头?这是个吃货啊。” 所谓的送别宴会,李水已经不想参加了。主要是沙提烈这个人太蠢了,李水怕被传染。 既然不参加宴会,那时间就充裕了,李水准备先睡个午觉,再给未央公主准备吃的…… ………… 李水不想参加宴会,沙提烈更加不想,在他看来,这种宴会简直就是为了羞辱自己。 但是这是送别宴,自己作为匈奴正史,不得不参加。哪怕借口生病也不行。大秦皇帝都到了,你摆着架子不来,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沙提烈强忍着羞耻来了。 等入宫之后,发现皇帝根本就没有出席。不仅皇帝没有出席,文武百官也少了一大半,整个宴会冷冷清清的,由奉常寺奉常来主持。 不过好消息是,那个凶神恶煞的李信,和诡计多端的槐谷子也没有来。否则的话,沙提烈就不敢呆在这里了。 黑山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沙提烈一系列愚蠢的行为,让大秦的皇帝觉得,这个匈奴使者,并不值得尊重。因此,今日的送别宴,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出席。 无论是示威,还是示德,都没有必要了。大秦的皇帝,对匈奴很轻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已经搜集到了足够多的东西。回去之后,厉兵秣马,一定会让单于有所收获。”黑山得意的想着。 与表面上的谦卑不同,其实黑山是个坚定的主战派。他来中原,将大秦的兵力、关防摸了个差不多。 回去之后,就会建议单于出兵,到那时候,他会跟随大军,攻破秦人的关防,一路杀进这块肥沃的土地。到那时候,他会让秦人知道,所谓的谦卑,都只是假象。 黑山在盘算着掠夺秦人的财帛女子,沙提烈也在盯着女子。 在大殿中央,几个曼妙的宫娥,正在翩翩起舞。沙提烈看的已经醉了。 这些天,他没有喝过酒,也没有睡过好觉,整个人虚火旺盛,心情抑郁,很需要发泄一下。 在驿馆当中也就罢了。等来到皇宫之中,被美貌的宫女一刺激,顿时就有点心猿意马了。 想到这里,沙提烈把朱须尔叫过来了,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朱须尔的魂都快吓飞了:“大王,这里是秦皇宫啊。” 沙提烈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又如何?我不过是要几个宫女侍寝罢了。我是匈奴左贤王,大秦尊贵的客人。而这些宫女,不过是奴婢。奴隶侍奉主人,那不是应该的吗?说起来,这大秦皇帝也真是无礼,我们来中原这么久了,居然没有安排侍寝的宫女。” 朱须尔小声说:“大王,小人以为,不如和黑山大人商议一番。” 沙提烈烦躁的挥了挥手:“商议个屁,本王最厌恶的就是黑山。” 自从上次自己在酒肆醉酒之后,黑山看自己的眼神就怪怪的。沙提烈感觉这家伙有点歧视自己,所以心里面一直窝着火。 朱须尔一脸为难:“这个……小人有点不敢啊,要不要知会奉常寺奉常一声?。” 沙提烈看了看不远处的奉常,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必了。若他拒绝,本王反倒不好下手了。等本王办完了事,再告诉他也不迟。顶多来个不知者无罪,罚酒三杯罢了。” 沙提烈拍了拍朱须尔的肩膀:“你不要害怕。我是主人,是高贵的左贤王。大秦皇帝,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等明日回到草原,本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会大大的封赏你。” 朱须尔咬着牙点了点头。富贵险中求。我干了。 中原皇帝,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处罚匈奴左贤王吧?也许会顺水推舟,把宫女送给左贤王。 朱须尔听到过这样的故事,中原人经常把家中的女仆当作礼物,送来送去的。 想到这里,朱须尔就宽了心,佯装是要如厕,由一个小宦官领着,出了大殿。 一刻钟后,朱须尔兴冲冲的跑回来了,小声对沙提烈说道:“大王,小人看到两个女子,就在大殿附近的一间屋子里面。” “她们两个似乎有意躲着人,故而那间屋子僻静的很,周围也没有人。小人在外面磨蹭了一会,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们在谈论馒头。” 沙提烈一听馒头两个字,顿时勃然大怒。但是又一想两个肌肤胜雪的宫女,顿时心潮澎湃。 他用力在朱须尔肩膀上拍了拍:“快带我去。” 结果两个人一站起来,就有一个小宦官跑了过来,躬身问道:“敢问使者,有什么事吗?” 匈奴人在宫中行走,小宦官肯定是要跟随的。不过沙提烈早就计划好了,等过一会,由朱须尔出些状况,缠住这小宦官就好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如厕。” 小宦官马上躬身说道:“请随我来。” 他走了两步,看见朱须尔也跟上来了,纳闷的问:“这位使者,也要如厕?方才不是已经……” 朱须尔说道:“在下又想去了。” 小宦官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年纪轻轻,肾就不好了。可怜。”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肾倒是好好的,可是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由得又顾影自怜起来了。 第四十九章 混世魔王 今天宫中又要宴饮,未央很兴奋。 一到这时候,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自己偷偷去一些地方,也没有太多人在意。 因此,她带着贴身的小宫女,离开了后宫,到了宴饮的大殿附近。 还是上次的那间屋子,她正在等着李水。 小宫女有些不安的问:“公主,奴婢身份卑贱,岂敢吃馒头?” 未央微微一笑,说道:“司琴,你我从小一块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姐妹。我今天带你来,就是想让你尝尝这仙家之物。你别害怕,槐谷子大师,为人很随和的。” 司琴听了这话,心里面更不安了:“槐谷子?随和?我怎么听说,他像是个疯子一样?杀了卢烈,打了将军王离的耳光,辩得淳博士哑口无言,号称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最近又折腾得匈奴使者脸面丢尽。季明在背后说了他几句坏话,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现在走路还有点费劲。” 想到这里,司琴打了个寒战,觉得这个槐谷子就是个混世魔王啊。 馒头虽然好吃,但是她有点不想吃了。 就在这时候,小屋外面响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步伐沉重,分明是个男子。 未央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低声对司琴说道:“多半是槐谷子来了,一会要有礼貌些,不要乱了分寸,惹人笑话。” 想到分寸,又想到槐谷子行事出人意料,未央忍不住笑了一声。 ………… 朱须尔带着沙提烈越走越远,片刻之后,指着一间小屋说道:“就在那边了。” 沙提烈点了点头,这小屋确实偏僻,很少有人向那个方向去,不用担心被打扰。 要是在里面和宫女共度良宵,真是不虚此行啊。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沙提烈向朱须尔使了个眼色。 朱须尔会意,他忽然哎呦一声,叫到:“我心口疼,疼死我了。” 小宦官吓了一跳,忙问:“使者,你怎么了?” 朱须尔身子一歪,向地上倒去,小宦官本能的去扶朱须尔,谁知道朱须尔身子沉重的要命,居然把他砸倒了。 小宦官被压在地上,一个劲的挣扎,可是朱须尔像是昏迷了一样,纹丝不动。小宦官想要爬出来,可是又推不开朱须尔。 只好一边努力,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左贤王大人,倒是帮我一把啊。左贤王大人,左……嗯?” 小宦官忽然发现,沙提烈不见了。 这时候,朱须尔气若游丝的说道:“我要死了,先救我。左贤王内急,方便之后,自会回到大殿,不必着急。” 小宦官问:“如何救你?你先动一动,放我出来。” 朱须尔又没声了,似乎晕倒了。 沙提烈也懒得管朱须尔能缠住小宦官多长时间,其实只要缠住一会,让他有机会脱身就行,现在这个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沙提烈走到那小屋附近,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确实有女子的说话声,不过当自己走近了之后,里面就没有声音了。 沙提烈舔了舔嘴唇,直接推开房门,大踏步地走进去了。 眼前果然有两个如花似玉,貌美如花的宫女,沙提烈顿时热血上涌,大脑都有点迷糊,生怕自己下一刻会激动的晕过去。 那两个宫女,其实就是未央和司琴。他们两个本来在等李水,没想到等来了沙提烈。 两人看见进来一个衣饰奇怪,容貌粗犷的男人,都吓了一跳。 未央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司琴也想逃跑,但是想起来未央的话,觉得应该有礼貌,不要乱了分寸,于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司琴,拜见槐大人。” 行礼的时候,司琴在心中微微感慨:“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槐谷子,长得也像是混世魔王。” 未央拽了司琴一把,向后退了一步,说道:“他不是槐谷子。” 司琴吓了一跳,惊声问道:“那他是谁?” 沙提烈嘿嘿一笑,说道:“我乃匈奴左贤王。” 司琴脱口而出:“狗族沙提烈?” 说完这话,司琴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自从沙提烈在宫中醉酒之后,就被当成笑话,广为传播,狗族沙提烈的名号,越叫越响。可是今天自己竟然当着他的面叫出来,那可太无礼了。 果然,沙提烈脸色阴沉,说道:“秦人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未央冷冷的说道:“岂有客人擅闯主人内宅的道理?这里有女眷,不便招待大王,请回吧。” 沙提烈听到女眷两个字,更是心痒难耐。他转身关上门,笑眯眯的说道:“方才你们的皇帝,要我挑选几个宫女,供我享用,我觉得你们两个不错。” 司琴又惊又怕,依然壮着胆子挡在了未央身前。 而未央勃然大怒,喝道:“放肆,我乃大秦公主。” 沙提烈愣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公主?我是左贤王,你是公主,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说法,你我门当户对啊。” 嘴上这么说,他也知道,要是玷污了公主,哪怕自己是使者也得死。 反正中原的宫女也很漂亮,就先尝尝宫女的滋味,等来日灭了大秦,再品尝公主也不迟。 于是他看向司琴:“她是公主,那么你总是宫女了吧?” 未央一脸冷静的说道:“此乃我胞妹,同样是公主。” 沙提烈呸了一声:“放屁,看她的衣着首饰,和你大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公主?” 随后,他一把将司琴拽了过去。 未央抓起桌上的杯盘,没头没脑的向沙提烈砸了过去。与此同时,司琴也在大声呼喊:“快来人,匈奴使者行凶。” 可惜,这地方太偏僻,根本没有回应。而未央又是个弱女子,虽然在旁边一个劲的拍打沙提烈,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沙提烈反而哈哈大笑:“宫女伺候本王就寝,公主为本王捶背,不虚此行,哈哈。” 他手上一用力,将司琴的裙子撕下来了一半。 就在这时候,砰地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 沙提烈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正好看见了李水那张脸。 “呀!” 沙提烈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就向后面退。 这个李水把他整的太惨了,他看见之后就想躲开。可是退了一步之后,沙提烈忽然想起来,这个李水也就是阴谋诡计多一点罢了,论武力,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可惜,已经晚了。生死搏斗,哪容人犹豫? 李水手里面攥着一块石头,砰砰砰,接连不断的砸在沙提烈脑袋上,快的像是闪电一样。 沙提烈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闷哼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生死不知。 司琴看着溅了满脸血的李水,吓得面色苍白,颤抖着想:“又……又一个混世魔王?” 她想跑,可是双腿发软,已经走不动了。 第五十章 匈奴人的对策 李水踢了沙提烈一脚,见他只是晕过去了,倒也没有死,于是松了口气。 他不想杀沙提烈,毕竟是一国使者,关系重大。此人的生死,还是由皇帝亲自定罪比较好。 如果刚才情绪激动,下手重了,杀了他也就杀了。现在他已经倒地了,李水暂时没有补刀的想法。 李水将外袍脱下来,披在了司琴身上。然后带着她和未央从小屋走出来了。 那里面毕竟躺着一个沙提烈,实在是太有碍观瞻。 未央看着李水,嘴唇颤抖了两下,忽然哭起来了。 未央一哭,司琴也想起来,刚才何等的惊险,何等的吓人,顿时也哭起来了。 李水有点手忙脚乱,哭笑不得:“你们别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们怎么样了呢。” 哄女人,李水最没有经验了。上一世是个穷鬼,没有哄女生的机会。这一世,倒是有钱了,可是忙的要命,自从重生以来,每天都在炼丹,也接触不到女性啊。 要不然,把肩膀借给未央哭一会? 这种想法,李水也只是想想罢了。知道一旦这么做了,恐怕会被人扣上一个秽乱宫闱的罪名。不仅自己要完蛋,未央也得倒霉。 李水想了想,从身上拿出来了一个布包,递给未央了。 未央抽抽噎噎的问道:“这是何物?” 李水笑到:“送你的礼物。” 未央的心有点乱:“礼物?平白无故,为什么送我礼物?” 她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上好的丝绸,丝绸中间,包裹着什么东西。打开之后,就看到了馒头。 “呀,是馒头。”未央脸上依然带着泪痕,可是表情却欢喜起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就是为了给你送此物,才撞破了沙提烈的奸计,真是惊险啊。” 想起沙提烈来,未央又哭起来了。 作为一国公主,其实未央已经很淡然了。可刚才毕竟太吓人了,到现在她的手都有些发抖。 李水只好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说道:“尝尝?” 站在室外吃东西,未央还真没尝试过,不过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再加上周围又没人,那就试试吧。 她分了一个馒头,递给了司琴。 司琴这时候早就猜到了,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槐谷子。 她连忙向槐谷子行了一礼,表示谢意。 未央捧着馒头咬了一口,忽然咦了一声,惊奇的发现,这馒头里面,其实是裹着菜肴的,好像有肉,好像有葱,好像…… 未央又咬了一口,她从来没想过,馒头和菜肴这样搭配,居然别有一番滋味。它甚至比馒头还要好吃数倍。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此物和馒头外表很像,内里却不同。它有个名字,叫包子。包裹之意。” 未央吃了几口包子,压了压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她微微一笑,向李水说道:“这包子,内外相异,就譬如槐大人一般。外在放荡不羁,内中却另有乾坤?” 李水一本正经说道:“在下更像馒头,表里如一。忠君爱国,一心向善。” 聊了几句,两人忽然发现,司琴一直死死的盯着包子,动也不动。眉头紧皱,满脸愁容,似乎有心事。 未央有点担心的问道:“司琴,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吃?” 司琴指着咬开的缺口,一脸不解的说道:“奴婢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包子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缺口。这菜肴,是怎么放进去的?” 李水:“……” 等他们两个吃过了东西,也定下心神来了。 司琴问未央:“公主,那个沙提烈,怎么办?” 未央淡淡的说道:“先将他抓起来再说。” 片刻之后,未央叫来了一队秦兵,将满脸鲜血的沙提烈,五花大绑起来,关在宫中,由人严加看管。至于他如何处置,则由皇帝定夺。 沙提烈被抓,是秘密进行的,但是这个消息,还是迅速的被匈奴人知道了。 黑山快要急疯了:“求爷爷告奶奶,好容易平安到了今天,明日就要离开了,怎么还是出事了?” 沙提烈擅闯宫闱,惊吓了未央公主的事,已经报告给了嬴政。 嬴政冷笑连连,接连重复了几句:“匈奴人,真是不知死活。” 他向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宣丞相王绾,廷尉李斯,中车府令赵高觐见。共议如何处置沙提烈。” 小宦官应了一声,匆匆跑了。 这三个人,本就在宫中出席宴会,所以很快就被找来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商量沙提烈的事,小宦官就报告说:“匈奴副使黑山求见。” 嬴政冷笑了一声:“这必定是为沙提烈求情来了。不见。命李信、槐谷子二人,带一队秦兵,牢牢看住匈奴人,不许他们随意走动。” 李斯几个人顿时一惊,从这个用人上面,就看出来嬴政的心意了啊。这是不肯与匈奴善罢甘休了。 小宦官应了一声,转身要走。王绾连忙叫住他,然后向嬴政说道:“陛下,李信脾气暴躁,槐谷子行事无常。由这两人看管匈奴使者,必定要出事啊。以老臣之间,不如派出奉常寺奉常。奉常年老持重,由他主持大局,想必稳妥一些。待陛下有了决断,再处置匈奴人不迟。” 嬴政略微沉吟了片刻,就点了点头:“那就以奉常为主。李信、槐谷子为辅,看管匈奴人。” 小宦官匆匆走了,跑去传令。 很快,匈奴人被集中起来,和昏迷不醒的沙提烈关在了一块,周围被秦兵团团围住,严加看管。 这些匈奴人,侵扰中原的时候,个个凶悍无比,可是到了现在,都有点害怕了。 黑山也有点六神无主,问道:“事已至此,你们有何打算?” 那些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没主意了。 其实黑山也知道,这些人,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比较在行,至于其他的,实在不怎么样。 倒是朱须尔,在这些人当中,算是机灵的。 果然,朱须尔站出来说道:“在下的祖父,曾经与中原人通商,对中原了解一些。依在下看来,大人不必惊慌,也没有必要惊慌。秦人摆出这副架势来,就是为了吓唬我等。” “诸位冷静的想一想,左贤王有罪吗?没有啊。他只是撕破了一个宫女的裙子而已,这又有什么大不了?左贤王是主,宫女是奴。主人即便强要了女奴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撕破裙子呢?” 周围的匈奴人都点了点头。 黑山沉吟了一会,也微微点头,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由此可见,左贤王虽然有过错,但是并不太严重。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之前我有些惊慌失措了。” 朱须尔说道:“所以,呆会与秦人交涉的时候,我等不可以太软弱。中原人狡猾的很,欺软怕硬。我们一旦软弱,他们就会给我们罗织罪名,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匈奴人纷纷点头。 第五十一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匈奴人在屋子里面商议的时候,李信和槐谷子已经赶到了。 他们发现奉常坐在外面,一脸忧虑。 李信老远就说道:“奉常大人勿忧,我兄弟二人前来助你。” 奉常脸上忧虑的神色更重了。这两位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无风三尺浪,唯恐天下不乱。 奉常叹了口气,有点不解,为什么陛下让这两个人来看管匈奴?他们和匈奴凑到一块,那肯定要出事啊。 如果陛下要把事情闹大,为什么又让自己来呢?一边添柴,一边灭火,这是什么道理? 等李信和槐谷子走近了之后,奉常对他们两个说道:“陛下有令,看管匈奴的事,以我为主。你们两个不要激化矛盾,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开口。” 李信顿时有些不快。这几日他一直磨刀霍霍,想要杀匈奴人,现在有了天赐良机,奉常却连话都不让自己说? 旁边的李水向李信挤了挤眼睛,笑眯眯的说道:“李兄,奉常大人的弦外之音,你没有听出来吗?” 李信纳闷的问:“什么弦外之音?” 奉常自己都有点纳闷:“我有弦外之音吗?” 李水自信的说道:“在下却听出奉常的意思来了:能动手,就不要废话。” 李信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啊。” 奉常差点吐血:“我是这个意思吗?” 他求爷爷告奶奶一般,又是讲天下大势,又是讲皇帝正在商议对策。总算把李水和李信安抚住了。这两个人答应尽量忍耐,不再轻举妄动。 这时候,伏尧公子也来了。 他先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沙提烈何在?” 李水指了指后面一间屋子,说道:“被关在那里,昏迷未醒。我和李信都被下了严令,不可动手。至于公子,就没有妨碍了。” 奉常顿时头疼起来了。 他拉住伏尧,苦口婆心的说道:“陛下正在与丞相商议,如何处罚此人,公子可不要坏了大事。” 伏尧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家姊令我来探问消息,随时向她汇报。” 这时候,黑山从房中走了出来,向奉常行了一礼,说道:“我等要见皇帝。” 奉常淡淡的说道:“皇帝有要事,不见匈奴人。” 黑山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无妨,我等可以去皇帝陛下的门口等候。大人,请务必准许我的请求,我们要表示诚意。” 奉常想了想,觉得黑山可能是想要谢罪道歉,让他去门口等着,也算是一种态度。 于是奉常点了两个秦兵,吩咐道:“尔等去通报皇帝,快去快回,不可怠慢。” 两个秦兵应了一声,迅速的走了。 奉常淡淡的说道:“回去等候吧,若皇帝允许,本官自会知会你一声。” 黑山点了点头,又回到房间中去了。 他现在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因为匈奴人已经达成共识了,自己会据理力争,绝不退缩。按照他对中原人的了解,这件事不难解决。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自乱阵脚。 这些日子,他也打探明白了。秦人没有与匈奴开战的意思,因为大秦刚刚统一,自己内部,并不安稳。内忧没有解决,自然不想生出外患来。 既然大秦不敢开战,那必然就不敢杀害使者。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黑山回去之后,李水对李信说:“你猜,匈奴人要如何表达诚意?” 李信想了想,说道:“或许要在宫门外长跪不起。不过皇帝陛下最痛恨人长跪不起,名为哀求,实为胁迫。黑山真这么做,怕是没有效果。” 李水说道:“又或许是金银珠宝。不过大秦富庶,胜过匈奴百倍,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 奉常在旁边说道:“或许是割让土地。陇西以北,河套以南,有一块河南地。此地自古以来,便是华夏故土。匈奴人趁着七国纷争,强占了去,陛下一直想要收回。” “若匈奴人以地赎罪,或许陛下就答应了。不过……老夫倒觉得,匈奴人未必会这么舍得。” 伏尧没有发言,而是将猜测认真的记了下来,告诉了身边的小宦官,让他飞奔回去,给未央报信。 ………… 议政殿,嬴政和三位大臣,正在商议如何处罚匈奴人。 嬴政说道:“朕欲斩杀匈奴使者,诸卿以为如何?” 王绾急道:“万万不可。陛下需从长计议,不可做意气之争。” 嬴政问道:“为何不可?” 王绾说道:“其他人杀了也就罢了。可匈奴正使,乃是左贤王,头曼单于爱子。若杀了他,头曼必定要兴兵。” 嬴政冷笑了一声,心想:“若兴兵,朕未必便怕了他们。大秦虎狼之师,纵横天下,有何畏惧?” 王绾似乎知道嬴政在想什么似的,他苦笑了一声,劝说:“陛下。自东周以来,连年征战,天下已经疲惫不堪啊。赖陛下威德,四海归一,然而六国之地,尚不安稳,诸豪强思恋故国,蠢蠢欲动。” “且南方有百越,岭南有南越,尚不驯服。若大战一起,内忧外患,一齐发动,如之奈何?” 嬴政不快,说道:“依丞相之见,臣要忍气吞声了?” 廷尉李斯站出来,说道:“陛下,依律行事便可以了。既不必孤注一掷,引发大战。又不必忍气吞声,甘受屈辱。” 嬴政问道:“依律该当如何?” 李斯说道:“依律,沙提烈当罚为隶臣。”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点无语。 隶臣就是奴仆。堂堂的匈奴左贤王,怎么可能做奴仆?这种奇耻大辱,必定引来头曼的报复。可杀而不可辱啊,还不如杀了左贤王。 李斯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又补充道:“不过,沙提烈身份高贵,又是使者、客人。况且不曾得逞,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臣已经详细问过了,当日他想要行不轨的人,并非大秦公主,而是一个叫司琴的宫女。可见沙提烈此人,倒也畏惧天威,不敢太过分。未央公主,只是适逢其会,恰好在场,所以受到惊吓,其实并无危险。” “故而,依臣之见,将沙提烈痛打五十大板。令他交出十名匈奴人,留在大秦做隶臣,替他赎罪。至于他本人和其他匈奴人,放回去也就罢了。” “如此一来,头曼单于,必定感激不尽。而我大秦,可以徐徐拷问这十名匈奴人,得知匈奴的底细。将来陛下厉兵秣马,做好了准备,可以一举平定匈奴。到那时候,这沙提烈也逃不掉。” 嬴政缓缓点头:“有理,廷尉议是。” 这时候,有秦兵禀报,说黑山等匈奴人,想求见皇帝,当面谢罪。 嬴政说道:“宣他们过来吧。” 片刻之后,匈奴人浩浩荡荡的来了。李水、李信、奉常三人,也跟在后面。至于伏尧,也浑水摸鱼的到了大殿之中。 嬴政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昨日受到惊吓的,乃是伏尧的姐姐,一母同胞。他来这里旁听,也可以理解。 等匈奴向嬴政行完礼之后,嬴政淡淡的问道:“沙提烈可醒过来了?尔等打算如何谢罪?” 黑山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左贤王何罪之有?难道在中原,主人撕破奴仆的裙子,也要治罪吗?”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都有点纳闷:“这匈奴人的态度,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嬴政面色顿时一沉。 赵高在旁边厉声说道:“撕破自家奴仆的裙子,和作为客人,撕破主人家的裙子,一样吗?” 黑山躬身说道:“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在下觉得,这只是有错,而非有罪。左贤王方才已经醒了,在下和他商议一番,决定对皇帝表示歉意,并做出一些补偿。” 嬴政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如何补偿?” 黑山说道:“我等知道,中原人最重名节。宫女被撕破裙子,已为不贞之人。当日公主在场,虽未受到染指,然而亦有不贞之嫌疑。传扬出去,颇为难听。” “因此,左贤王决定,为表诚意,愿意迎娶公主为正室,迎娶宫女为侧室。以全其贞节。请陛下答允。” 第五十二章 求亲还是求死 黑山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秦人都愣住了。 李信问李水:“槐兄,我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是在,求亲?” 李水说道:“你听错了,他们没有求亲,他们要强娶。” 李信呸了一声:“好大的狗胆。” 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摸腰间的佩剑,但是摸了一个空,因为面见皇帝,不可携带兵刃,佩剑留在外面了。 黑山注意到皇帝的表情有点不对劲,顿时心中一沉,心想:“莫非我的猜测错了?中原人有这么大的魄力,敢得罪匈奴?不可能啊。” 就在黑山犹豫的时候,朱须尔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其实提亲的策略,还是他朱须尔提出来的。只因为黑山是副使,所以这个立功的机会便交给他了。 现在黑山不说话,自己就当仁不让,替他说上一番了。想必左贤王娶到大秦公主后,论功行赏,自己肯定有一番大富贵。 想到这里,朱须尔精神抖擞,大声说道::“左贤王乃匈奴王子,与大秦公主,正好门当户对。两家一旦成亲,大秦与匈奴,就变成了亲家。” “从此以后,边关不再有战事。大秦不用时时担忧,匈奴健儿南下牧马。甚至如果大秦内部不稳,匈奴可以派出一支兵马,帮助陛下平定叛乱。” “若陛下不答应,左贤王倒无所谓,只是公主殿下清誉受损,就有些可惜了。” 朱须尔面带微笑,说道:“故而,出嫁公主,对大秦而言,乃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喜事,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嬴政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李信何在?” 李信莫名其妙的站出来,说道:“臣在此。” 嬴政解下腰间佩剑,掷给李信,喝道:“替朕斩下这大胆狂徒的头颅。” 李信想也没想,顺手拔出宝剑,向朱须尔劈过去。 朱须尔吓得魂飞魄散,向后接连退了几步,但是李信是何等样人?岂能让他逃了? 几个呼吸之后,利剑划过朱须尔的脖子。只听见噗的一声,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黑山,吓得面色苍白。 他低着头,藏在人群中,唯恐嬴政想起自己来。 李信将宝剑擦拭干净,还剑入鞘,双手捧着还给了嬴政。 嬴政慢条斯理的将宝剑系在腰间,淡淡的说道:“来人,将尸首抬下去。” 有几个小宦官走进来,抬走了朱须尔的尸体。又打来了水,清洗地面。 匈奴人个个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了。 嬴政气定神闲,又问了一遍:“尔等,打算如何谢罪?” 这一次,黑山可不敢再说什么求亲的话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嬴政喝道:“匈奴副使,尔等打算如何谢罪?” 黑山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跪倒在地,说道:“任凭,任凭陛下发落。但愿陛下念在左贤王懵懂无知,醉后失去理智。实在是无心之过。求陛下饶命啊。” “我等愿意交出所有随身财宝。待回到北方之后,还可以送来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说到后来,黑山几乎都带上哭腔了。 他是怕了,真的怕了。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朱须尔,就在自己身边,人头落地了,这是何等的震撼? 嬴政看着黑山,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就不应该和这些蛮夷废话。 他对李斯说道:“匈奴使者,除正使沙提烈,副使黑山以外,其余人等,全部扣留,罚为隶臣,终身不得赎。” “沙提烈、黑山重责百杖,断趾、黥面。罚做苦役。” “另外,你修书一封,将此间事告知头曼。令他早日将良驹与牛羊送来。三十日内,朕收到牛羊良驹,则放还沙提烈二人,否则,斩首示众。” “另外,传朕命令,令镇守边地的蒙氏兄弟,做好准备。若匈奴驯服,倒也罢了。若敢有异动。立即发兵。先取河南地,再夺阏氏山。若能寻到单于王庭,则一击灭之,永除后患。” 黑山听得面色苍白,身体一个劲的发抖。 太疯狂了,中原的皇帝太疯狂了。匈奴叩边,想的只是劫掠一番罢了,而中原人,心心念念的,居然是灭掉匈奴一族。 还有,自己居然要被断趾黥面。断趾倒也罢了,黥面却是在脸上刺字,这副模样回到匈奴,还如何见人?岂不是要成为笑柄?也许单于一怒之下,会杀了自己。 黑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哀求不已。这次是真的哭了。 嬴政却有点不耐烦,挥了挥手,匈奴人被带下去了。 王绾几个人苦笑了一声,也只好接受了皇帝的决定。接下来,他们有的忙了,需要调集粮草,需要准备武器,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此时征伐匈奴,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是一定要战的话,大秦倒也不惧。 这时候,李水躬身说道:“陛下,臣觉得,对沙提烈的处罚有些不妥。这人要是回到了匈奴,必定对我们心怀怨恨。况且,万一他胡言乱语,影响了公主的名声,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周围不少人都笑了。 嬴政说道:“这几日,你数次捉弄沙提烈。你以为他回去之后,便不会怨恨大秦吗?他在咸阳屡次醉酒,胡言乱语,荒唐可笑。大秦百姓,人人皆知。即便他回到北方,传播谣言,又有几个人肯信?” 李水恍然大悟,然后又说道:“然而,陛下扣留沙提烈作为人质,命单于用牛羊来换。哪怕单于肯将他换回去,恐怕也要大怒,这样一来,沙土烈恐怕就要失宠了。” “臣听闻,此人还有一个兄长,名叫冒顿。沙提烈失宠,将来继承单于之位的,很可能就是冒顿。”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槐大人和沙提烈斗了几日,还斗出来了交情不成?他丢了单于之位便丢了,与我大秦何干?” 李水说道:“敢问丞相大人,沙提烈此人如何?若此人做了单于,匈奴会如何?” 王绾说道:“沙提烈蠢笨如猪,此人掌控匈奴,则北地不足为患。” 李水说道:“正是如此。而他的兄长冒顿,有胆识,有谋略,冷酷无情,常有弑父之心。若此人做了匈奴之主,必成我中原大敌。因此,这单于之位,一定要归沙提烈。” 众人恍然大悟。 嬴政有些不快,说道:“以你的意思,朕还不能处罚沙提烈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处罚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要处罚的隐秘一些,不要让匈奴人知道。比如……” 李水偷偷瞄了赵高一眼,然后说道:“比如……宫中有一种刑罚,叫做腐刑,又叫宫刑。受此刑后,便心无旁骛,不思男女之事。这沙提烈,意图秽乱宫闱,若让他受宫刑,好像挺合适的。而且这受刑的地方比较私密,只要他不主动展示,谁也不知道。”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槐谷子,挺狠啊。” 赵高站在不远处,格外的幽怨:“好你个槐谷子,你说宫刑就罢了,屡次偷看我是什么意思?” 其实李水提这个建议,也不是心血来潮。后来的汉武帝,就曾经阉割了屡次犯罪的楼兰王子。所以……李水也算是受到了汉武帝的启发吧。 李信在旁边忽然笑道:“这宫刑好啊。将来沙提烈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单于,却死活生不出孩子来。等他一死,匈奴贵族必定要为单于之位大打出手,也许会四分五裂吧?到那时候,我大秦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其平定。” 王绾也说道:“头曼单于不知道沙提烈受辱,也就不会开战,我大秦则可以从容准备,将来一旦打起来,就更有把握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依槐谷子的建议。将沙提烈、黑山二人的刑罚改一改,断趾黥面就不必了,改为施以宫刑,直接放还匈奴。至于给头曼单于的信,要写的客气一些,不要伤了沙提烈的脸面。” 朝臣们都答应了,人人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在这一刻,大家都有一种感觉:“我好像变损了,我好像被槐谷子附身了。” 唯独赵高,忽然生出来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第五十三章 未央的赠礼 这一日,最忙的不是匈奴人,也不是大秦的朝臣,而是宫中的宦官。 未央提前叫来了十几个宦官,在皇宫各处,打探消息。 小宦官们气喘吁吁,在一天之内,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最后他们都大汗淋漓,跑的越来越慢。 消息像是流水一样传过来,未央的心情也起起伏伏,时上时下。 “报……禀报公主,陛下命奉常寺奉常为主,李信、槐谷子为辅,共同看守匈奴人。” “报,三位大人猜测,匈奴人可能要献上财宝、马匹、河南地,以求免罪。” “报。匈奴使者黑山,惶恐不安,请求拜见皇帝,当面请罪。奉常大人已经应允。” 时间不长,就接连有三个小宦官跑过来,向未央报告了情况。 虞美人在旁边说道:“这些匈奴人,倒也还知道害怕。” 未央嗯了一声,说道:“若他们肯割地赔款,就此饶了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 旁边的司琴也点了点头。 未央向司琴笑道:“若你的半幅裙子,能换来河南地。你这丫头,恐怕要名垂青史了。” 司琴的眼睛顿时一亮。 得益于孔子的郁郁不得志,这时候礼教、贞节之类的观念还没有那么严格,否则的话,司琴非得上吊以示清白不可。哪能像现在这样,积极的畅想对方的赔偿。 就在几个女人闲聊的时候,接下来的情报就急转直下了。 “报,陛下与李斯等大臣商议后认为。沙提烈毕竟是匈奴使者,远来是客,不宜太过苛责。拟打沙提烈五十大板,扣留十名匈奴为隶臣,其余放还。” 未央一听这话,顿时大失所望。这和之前割让河南地,赔偿金银,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司琴叹了口气,苦笑着缓和气氛:“看来,奴婢是不能名垂青史了。” 虞美人在旁边说道:“扣留十名匈奴为隶臣,也还算公道,没有伤了咱们的面子。” 事到如今,未央也只好点了点头。只是心中有些闷闷不乐。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结果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面色惶恐的跑进来,说道:“公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未央吃了一惊,直接站了起来,问道:“又出什么事了?难道父皇要给沙提烈免罪不成?” 小宦官说道:“不是,刚刚伏尧公子命奴婢来回报。说匈奴人向陛下提亲了。” 未央有点呆滞:“什么?提亲?” 那小宦官说道:“匈奴人说,沙提烈玷污了公主与司琴的名声,心中愧疚。于是决定迎娶公主与司琴,与大秦结为秦晋之好,以此作为补偿。” 未央气的脸色通红:“匈奴人如此放肆。” 她又问:“父皇怎么说?” 那小宦官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忙着报信,没等到陛下表态,就跑来了。” 未央气的差点晕过去:“莫非你成心要急死我?”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什么规矩了。未央快步向议政殿的方向走过去。 虞美人慌张的在身后叫了她一声,但是未央充耳不闻。无奈,虞美人只好由司琴搀扶着,快步跟在后面。 当未央走到议政殿附近的时候,正好看见李水那班人从大殿中出来。 这些人个个神色古怪,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他们有意无意的,都和李水保持距离,好像担心李水把一身毛病传染给他们。 未央定了定神,向朝臣们行了一礼。 朝臣看到未央公主,也都是一愣,然后慌忙还礼。 未央问道:“诸位大臣与陛下商议的如何了?匈奴人怎么处置?”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话有点不好说。 未央公主,毕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如果对着她大谈宫刑,岂不是有玷污的嫌疑? 更何况,沙提烈受宫刑,乃是绝密之事。除了皇帝以外,就只有在场的几个朝臣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利用沙提烈搅乱匈奴的计划就失败了。 所以,朝臣们个个一脸尴尬,谁也不说话。 未央公主一见他们这幅态度,顿时心中一沉:“莫非,父皇已经答应了匈奴人的求亲?用我这个女子,来安定边关?这些朝臣进谏了吗?不不不,他们不会进谏的,他们一向主张,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呢?我要嫁去草原了吗?苦寒之地,风雪连天。茹毛饮血,与肮脏粗鲁的匈奴人,共处一室?不不不,听说匈奴人连房屋都没有,是住在帐篷中的。天呐,这可怎么办?” 未央觉得身体有点无力,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然后问李水:“槐大人,我听说匈奴人求亲,陛下答应了吗?” 李水连忙摇头,说道:“陛下并没有答应。岂止没有答应,还命李信将军,提剑斩了那提亲的狂徒。陛下对公主舐犊之情,令人羡慕又敬佩啊。” 未央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然后她又问道:“那么,陛下怎么处罚沙提烈?” 李水挠了挠头:“这个嘛……” 那些朝臣都是人精,见未央公主抓住了李水一个人问,都趁此机会,纷纷告辞,迅速的溜走了。 未央也不管其他人,只盯着李水,皱着眉头问:“莫非不处罚他了?” 伏尧在旁边说道:“本来是要斩趾、黥面的。还要把他们扣为人质,让匈奴单于用牛羊和良驹来换人。” 未央心中一动:“这很好啊。不过,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后来呢?” 伏尧一脸得意的说道:“后来,被我师父给劝住了。不斩趾,也不黥面,直接放回去,牛羊良驹都不要了。” 未央脸色一白,问李水:“槐大人,为何要如此?沙提烈辱我,就这样算了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陛下对沙提烈,另有处罚,只是这处罚关系到一件大事,不便详告。” 未央干脆扭过头去,问伏尧:“陛下对沙提烈有什么处罚?” 伏尧挠了挠头,说道:“似乎是一种刑罚,我也没有听懂,叫什么……宫刑。据说受此刑之后,再也不思男女之事。” 未央一听这话,脸顿时就红了。再看看旁边面带尴尬,似笑非笑的李水,未央掉头就走。 结果走了几步之后,她又返回来,从身上取出来一把木折扇,说道:“先生请我吃了仙界之物,一直未曾感谢。今日又重罚沙提烈,替我出气。未央无以为报,小小礼物,聊表寸心。” 随后,她把扇子塞进李水手中,快步走了。 李水拿着扇子,有点哭笑不得。 就送我一把扇子?哪怕你送我几斤黄金,几座宅院也好啊。 李水打开扇子看了看,这折扇是木头制成的,因为秦代没有纸,所以扇叶全是木片。 木片上面雕着一些花苗鱼虫,看起来很精致。 角落中还有一首诗,似乎是用大篆写成的。这种字比小篆还难认,李水有点看不太明白。 旁边的伏尧应该是认识的,但是李水没好意思问。 老师问学生,这成何体统。万一自己高大的形象破灭了,还这么利用伏尧走上人生巅峰? 忽然,一股异香扑鼻,李水把扇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顿时又惊又喜:“檀香木?这是檀香扇啊,价值连城。” 旁边的伏尧,看见李水拿着扇子闻个不停,已经呆了:“师父的表情,好猥琐啊。不不不,师父乃世外高人,不在乎世俗眼光。心中有想法,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从不遮遮掩掩。非有大智慧,大魄力,绝不敢做这种事。嗯,师父真乃当世高人也。” 第五十四章 大秦是你的后盾 按照计划,今天沙提烈要启程回草原了。但是他走不了,因为他被人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这屋子没有窗户,四面不透风,点着一盏怪模怪样的灯。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味道,闻起来像是酒,但是比酒更浓烈。 仙酒?这东西就算不是仙酒,估计也差不多了。想起仙酒,沙提烈就一阵头痛。 其实沙提烈猜的没错,他闻到的,是酒精的味道。 今天,沙提烈要接受一项手术。 咸阳城最有经验的刘二主刀,李水带着酒精在旁边帮忙。 沙提烈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看到李水就心里发慌,他近乎哀求的说道:“槐大人,小王错了,小王愿意交出千匹良驹,牛羊无数,求你放小王一条生路,好不好?”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可以,事后你可不要食言啊。” 沙提烈大喜过望,说道:“小王决不食言。” 李水点了点头,转身对旁边的刘二说道:“动手。” 刘二熟能生巧,已经扒了沙提烈的裤子。 沙提烈又惊又怒:“槐谷子,你方才已经答应了本王……” 李水不耐烦的说道:“放心,我说到做到,决不杀你。” 刘二已经开始干活了。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 伴随着沙提烈的嚎叫声,刘二对李水说道:“槐大人,小人是咸阳城最好的刀手。然而,在小人刀下活下来的人,依然不过六成而已。万一匈奴人死了,岂不是大罪过?” 李水晃了晃手中的酒精,说道:“无妨,有了这东西,他活下来的可能有九成。” 突然,刘二哎呦一声,说道:“割的深了。” 李水问道:“深了会怎么样?” 刘二说道:“恐怕小解有些不方便,平时一用力,有可能尿裤子。” 李水说道:“无妨,左贤王以后不用力也就是了。” 一刻钟后,刘二已经干完了活。李水直接将酒精倒在了伤口上。沙提烈惨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刘二也不管他,麻利的缠好了伤口。然后对李水说道:“这三天很要紧,小人会在这里亲自看着。三天之后,若此人能活下来,那就无妨了。” 李水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酒精走了。 这三天时间,沙提烈又是哭,又是骂,整个人颓废不已,绝望不已。 他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变得很迷茫,很无助。 “不是说,中原乃礼仪之邦吗?中原人乃翩翩君子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草原上也没有这么残酷的刑罚啊。”沙提烈欲哭无泪。 旁边的刘二很惊奇的看着他:“匈奴人果然是蛮夷,身上很是有一股蛮力。三天水米没沾牙,居然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傍晚时分,李水来了,问刘二:“人怎么样了?” 刘二拱手说道:“此人活下来了。再静养十几天,便可以安然无恙了。” 李水点了点头:“活下来就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水进了屋,坐在沙提烈床边。 沙提烈被绑的死死的,两眼呆呆的看着房梁。骂了三天,他已经接受了现实,现在已经心灰意冷,生无可恋,懒得再骂李水了。 李水对沙提烈说道:“尊驾这幅样子,回到草原怕是有些不妥啊。若头曼单于得知你受了宫刑,单于之位,恐怕要传给他人了。” 沙提烈呵呵冷笑了一声。 李水叹了口气,又说道:“如此说来,单于之位,一定是莫顿的了?我听说莫顿此人,凶狠狡诈,一旦他得了大位,必定会杀了你。” 沙提烈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李水挠了挠头,对他说道:“对你处以宫刑,乃是遵照大秦律法。可是害你失去单于之位,继而失去性命,大秦也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想要补偿你一番。” 沙提烈慢慢的转过头来,阴沉的问:“还能如何补偿?” 李水说道:“大秦厚道啊。陛下已经下令,你受宫刑之事,谁也不许传扬出去,违令者斩。如此一来,你还是头曼单于最宠爱的儿子。” “不仅如此,大秦会对你提供帮助。有朝一日,你若争夺单于之位,大秦会遥相呼应,配合着给你造势。” “总之一句话,既然你的根在大秦,大秦就不拿你当外人了。无论天涯海角,你走到哪里,大秦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沙提烈听得云山雾罩,不过大概意思是明白了。大秦,有意帮助他做匈奴单于。 沙提烈苦笑了一声:“我已然变成了废人,做单于还有什么意思?” 李水摇了摇头:“不然,大王应该这么想。既然大王已经做了废人,又舍不得死。那总要有些追求。醇酒美人,估计你日后是没有兴趣了,那就追逐权力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快感,也是很不错的。” 沙提烈沉默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 十天之后,沙提烈能拄着拐棍,在院子里缓缓行走了。 这时候,他见到了黑山。黑山靠着墙根,正一脸呆滞的晒太阳。他和沙提烈前后脚,都接受了宫刑。只是彼此不知道罢了。 当黑山看到沙提烈走路的姿势,顿时心中一动,有一种看到同类的欣喜。 这时候,沙提烈做贼心虚的说道:“本王,被他们打断了脚。” 黑山顿时神色一黯,有些失望,有些嫉妒的苦笑了一声:“断脚无妨,断了,总能再长好。断脚好啊。” 这话也勾起了沙提烈难堪的往事,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啊,断脚,总还能再长好。” 随后,他又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若别的地方,也能长好,那就好了。” 沙提烈摇着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黑山直到他离开了,才抓住旁边的木棍,一瘸一拐的,也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他下定了决心,自己的耻辱,绝对不要让沙提烈知道,绝对不要让草原上任何人知道,自己要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夜深人静,黑山坐在黑暗中,正在默默的思考自己搜集来的情报。 大秦的关隘,大秦的兵力,大秦的各处要道。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禀报单于,率领大军,一举灭秦。只有杀光了秦人,才能洗刷自己的耻辱,才能保守自己的秘密。 想到兴奋处,黑山阴惨惨的笑起来了。 与此同时,另一间屋子里面,沙提烈也没有睡着。 受刑之后的人,总是很敏感的。他正在回忆着白天的一幕幕。 当时,黑山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奇怪啊。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回到草原之后,他会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 如果父王知道自己受了宫刑,那就全完了。受尽嘲笑,性命不保…… 沙提烈打了个寒战,满头大汗的想:“黑山,到底知道不知道我的秘密?” 第五十五章 臭味相投 数日时间,转眼已过。沙提烈和黑山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虽然骑马有点不方便,但是躺在马车上赶路,还是可以的。 于是嬴政下令,尽早把匈奴使者送回去,以解沙提烈思乡之苦。 诏令下达之后,李信奉命率领一队人马,护送着马车,出了咸阳城。 咸阳城外,李水依依送别。 整个大秦,出现在城外的官员,也只有李信和李水两个。其他的朝臣,要么不屑于来,要么懒得来。 总之,似乎没人再把这两个使者当回事了。即便是奉常,也没心思再做面子上的文章。 李水把沙提烈拉到旁边,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大秦有一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还有一句古话,叫患难见真情。” “我和李信大将军,一直与你针锋相对,没想到如今要离开了,却只有我二人送别你们。足见我们两个人的深情厚谊啊。” 沙提烈连连点头,唯唯诺诺:“是啊,是啊。” 李水又说:“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前呼后拥,何等的威风?那时候,整个咸阳的官吏都在迎接你们。现在你不幸失了势,他们都不见了。还是我和李信大将军在亲近你。日后,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这两位朋友啊。” 沙提烈唯唯诺诺:“一定,一定。” 李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走吧。” 沙提烈看了看身后的咸阳城,胡思乱想:“千里?” 两人就要上马车的时候,沙提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匆匆跑过来,小声对李水说道:“来的时候,匈奴有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这可如何交待?” 李水说道:“这还不简单?就说被东胡人劫杀了。” 沙提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就上了马车。 一路上,沙提烈和黑山都有点沉默。 来的时候,两人无话不谈,回去的时候,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尴尬。 黑山干咳了一声,说道:“在下记得,大王性格直率,喜欢侃侃而谈。现在,怎么越发沉默了?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沙提烈猛地一惊:“他在暗示我吗?他发现我的变化了?” 这一路上,沙提烈都在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从来不敢多喝水,就是担心小解的时候被人瞧见。 他也不怎么下马车活动,就是担心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引起黑山的怀疑。 可是现在,黑山一脸古怪的盯着他,笑容很是可恨啊。 沙提烈想了想,说道:“本王出使秦国,涨了一番见识,不想如往日那般,由着性子胡闹了。” 黑山一脸欣慰的说道:“大王能这么想,在下就放心了。受了屈辱不算什么,只要能磨砺性子,那也就值了。” 沙提烈的一颗心,顿时凉了:“完了,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受了屈辱。还说什么,能够磨砺性子,倒也值了。日你先人,反正不是你受了宫刑,你当然可以说值了。” 沙提烈心中火大,但是他也不想对黑山怎么样。黑山没有把话挑明,他也就只好装傻,只是他看黑山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了。 黑山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点纳闷:“莫非我说错话了?” 接下来,黑山还想没话找话,想要和沙提烈联络一下感情。但是沙提烈总是对他爱答不理的。 黑山有些郁闷。 他的身体已经残缺,开始的时候,也想过要死。但是渐渐的,观念就转变过来了。人生在世,未必只有娶妻生子这一件快意事。 还可以建功立业,还可以受万人敬仰。于是他和沙提烈一样,把目光都转到了权利上面。 沙提烈要争夺的,是单于之位。而黑山血统并不高贵,他不敢奢想单于的位子,他只想做单于的重臣,在匈奴呼风唤雨。 头曼单于已经老迈,所以他要和沙提烈搞好关系。毕竟沙提烈是头曼最喜欢的儿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汗位。 黑山本以为,二人在大秦共患难了一场,应该会格外亲切才对,谁知道沙提烈对他越发冷淡了,真是奇怪。 黑山想了想,低声对沙提烈说道:“小人在大秦……” 沙提烈顿时头痛无比,他现在听到大秦,就觉得全身难受,偏偏这个黑山,还总是不断的说起来。 沙提烈指了指马车外面,说道:“秦兵尚在,慎言。” 黑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数日后,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长城之下。 这长城,还是昭襄王时期修建的。如今这里驻扎着一支秦军,时时刻刻警惕匈奴叩边。 李信纵马站在长城上,看着北方的茫茫草原,叹息了一声,说道:“若陛下给我三千铁骑,我早就荡平了匈奴,何须将士抛家舍业,驻守在这里?” “放屁,我现在便给你三千人,你敢去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李信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军,顿时笑了:“是蒙将军啊。” 来人正是驻守北方的蒙恬。 李信看见蒙恬之后,亲热无比,和他勾肩搭背,说道:“你我二人,可是生死之交啊。昔日共同伐楚,结果一场大败,我们被那项燕追的如同丧家之犬……” 蒙恬听得很是无奈,这李信怎么回事?从来不觉得丢人吗? 李信不觉得丢人,蒙恬觉得丢人。他岔开话题,问道:“匈奴使者何在?” 李信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说道:“匈奴使者有什么可看的?一出长城,便是匈奴地界了,这二人是死是活,与我等无关。走走走,咱们去饮酒。” 蒙恬有点无奈,被李信强行拉到了军帐之中。 李信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然后大为嫌弃的说道:“这也叫酒?我在咸阳城喝得仙酒,那才是真正的美酒。” 他又吃了一口饭,噗的一声,全吐出来了:“这也叫饭?我在咸阳城吃的馒头,那才叫仙界美食。” 蒙恬的拳头有点痒,心想:“莫非这家伙,是专程来显摆的?什么仙酒,什么仙界美食?是不是太夸张了?” 李信见他一脸怀疑,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伐楚打败,我身受重伤,躲进了深山之中?” 蒙恬无奈的说道:“记得。” 李信一拍大腿:“我在那里遇到一位奇人,名叫槐谷子,他治好了我的伤。后来大秦一统六国,槐谷子游历到咸阳,我举荐他入宫炼丹。” “此人当真是奇人啊,曾经梦中遇仙人。做出来的仙酒与美食,令人流连忘返。不止如此,那伏尧公子背生疮疽,也被槐谷子治好了……” 李信一边喝酒,一边兴致勃勃的谈论槐谷子的奇闻逸事。 而沙提烈和黑山,被他彻底忘了。 这两个匈奴使者,已经在马车中等了足足四个时辰。 没有李信的命令,他们不敢越过边境回匈奴。 没有李信陪同,他们也不敢走下马车。 因为周围都是秦兵,常年和匈奴作战的秦兵,人人对匈奴恨之入骨,看见他们两个,一不小心误杀了都有可能。 沙提烈很焦急,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了。自从受了刑之后,那地方总是使不上力气。 正在烦躁的时候,马车之中,忽然有一股怪味。不远处的黑山面色尴尬:“大王,让你见笑了。在下实在是……” 沙提烈松了口气,黑山先憋不住了?那就好说了。于是,他也畅快淋漓的释放了自己。 第五十六章 两个文盲 马车当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味道。 沙提烈和黑山都没有说话,反正再等上几个时辰,裤子也该干了,到时候,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这时候,有个一路跟随李信而来的秦兵护卫,漫不经心的走过来,说道:“李信大将军醉了,吩咐尔等,自行离去。过了长城,便是匈奴之地了,想必你们也认得路。” 说了一句之后,护卫也懒得再理会两个匈奴使者,就扎堆到边军小卒中间,大谈特谈自己在咸阳城的见闻了。 说得最多的,还是近日风头最盛的槐谷子。 在梦中见过仙人?十万钱一杯的仙酒?把王离大将军打了?动不动就要和人赌命? 戍边的秦兵听得心驰神往,越发的想念中原了。 这一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戍边的秦兵思乡,黑山和沙提烈更是思乡心切。得到离开的命令之后,黑山就挣扎着爬起来,坐在了马夫的位置上,一甩鞭子,赶着马车向北方行去。 越过长城之后,黑山使劲松了口气,终于回到匈奴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越来越恨,不由得想:“秦人实在是无礼,居然让我在马车上等了四个时辰。好,等我回去之后,将秦国关防、兵力,详详细细的告诉单于,杀你们一个血流成河。” 想到这里,黑山就对后面的沙提烈说道:“大王放心,在下回去之后,就禀报单于,今日之耻辱,很快便可以洗刷干净了。” 沙提烈一听这话,惊出来了一身冷汗:“什么?他要禀报父王?禀报什么?自然是我受刑的事了。如果父王知道了,我还怎么继承大位?还怎么保住性命?” 沙提烈越想越怕,他看着黑山的背影,越来越觉得这人该死。 于是他悄悄的向怀中摸了摸,摸出来一把短刀。 随后,他猛地一用力,将这把刀扎进了黑山的后心。 黑山惨叫了一声,跌下马车,他的身子抽搐了两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临死之时,黑山还在遗憾:“可惜,秦国的关防,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单于。” 黑山死了,沙提烈爬到了马夫的位子上,开始打马向北行。 沙提烈回头看了看躺在草原上的黑山。已经有乌鸦在附近盘旋了。 草原上的尸体,不会保存太久的。乌鸦,雄鹰,饿狼,野狗……每一个都会循味而来。 沙提烈低声说道:“黑山、朱须尔,以及每一个被东胡所杀的匈奴人,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这次回去之后,就说服父王,出征东胡。” 至于向大秦报仇,沙提烈根本没想过。就算要报仇,也得等自己继承了单于之位,杀了冒顿之后。否则的话,万一槐谷子那些人把自己的秘密抖出来,岂不是完蛋了? 沙提烈使劲甩了一鞭子,赶着马车向北方奔去。 一刻钟后,沙提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我不认识路啊。” 每一次出门,沙提烈都前呼后拥,从来不需要记路。可现在,就剩下他自己了。 他知道单于王庭在大秦北方,可是……北方也很大啊。 沙提烈想找个人问问,可是茫茫草原,数十日不见人,也是很正常的。 沙提烈有点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怕是要死在故乡了。 ………… 秦皇宫中,未央把伏尧叫进了一间小屋当中。 “你师父在做什么?”未央问道。 伏尧想了想,说道:“近日正在教耕户做馒头,因为师父已经答应了父皇,每日为宫中供应数百斤馒头。” 未央又问:“除了做馒头,还在做什么?” 伏尧说道:“做包子。师父种了很多韭菜,说韭菜包子虽然入味,但是食用之后,难免有口气,很是令人烦恼。” 未央又问:“除了做馒头,做包子,还有什么?” 伏尧又说:“烙仙饼。师父说,仙饼分两种,一种为发面饼,一种为死面饼……” 未央有些无奈:“怎么都是吃的?难道他就没想做些别的?” 伏尧一愣,然后马上醒悟过来,说道:“是了。师父吩咐过我,若是旁人问起来,一律回答师父正在炼仙丹。” “未央,因为你是我阿姊,我才告知你实话,你可不要四处乱说。” 未央气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对伏尧说道:“他就没有提到过……一把扇子?” 伏尧恍然大悟,说道:“你送他的扇子吗?” 未央的脸微微有点红,强装淡定的说道:“是啊。他拿到扇子之后,有何反应?” 伏尧想了想,说道:“当日师父深嗅不止。” 未央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不止?” 伏尧抓过未央的手帕,说道:“就是这样。” 随后,伏尧学着李水的样子,把头埋进手帕当中,贪婪的吸气,动作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未央看的生气,一把将手帕夺过来,想了想,又掷还给伏尧:“不要了,脏死了。” 伏尧也不介意,随手揣进怀里了。 未央皱着眉头说道:“槐大人断然不会如你一般。” 伏尧说道:“那是自然,我师父是何等人物?我虽然努力学他神态动作,可依然不及其万一。” 未央干脆把这话忽略了,然后问伏尧:“你师父,最近有没有提到一首诗?” 伏尧摇了摇头:“没有,我师父从不吟诗。” 未央叹了口气:“算了,你去玩吧。” 伏尧跑了,未央有些纠结。她想起扇子上的诗来,又有点忐忑不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难道……是这诗太直白了?把槐谷子吓到了?不会啊,我只是说,想让他经常进宫,给我带吃的来。他如果想多了,不关我的事吧?” 这一刻,未央真是辗转反侧,心潮起伏。 ………… 商君别院,李水正在和李信喝酒。 李信回来的很快,这一路上快马加鞭,数日不歇,终于回到咸阳了。 回来之后,先跟自己夫人报了个到,然后沐浴更衣,跑到李水这里来饮酒了。 李信自斟自饮,大叫痛快。 而李水则在旁边把玩未央送她的扇子。他忽然发现,扇子上的花鸟,痕迹较旧。而那首诗,痕迹较新,似乎是刚刚刻上去的。 难道,是未央自己刻的? 李信喝了几杯之后,看到李水的扇子,咦了一声:“这扇子倒是好东西啊。” 李水趁机问李信:“李兄,你认不认字?” 一下把李信问了个大红脸,嚷嚷道:“我怎么会不识字?为将者,岂有不识字的?李某世代为贵族,自小饱读诗书……” 李水大喜,连忙把扇子拿出来,指着上面的诗,问道:“这写的什么?” 李信有点心虚。他认识字不假,可是并不认识扇子上的字。 秦书有八种,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隶书。用处不同,写法各异。 一般的贵族,从小饱读诗书,倒也能认识。但是李信自小对读书兴趣不大,认为写字只是为了辅助记事,弄这么多花样出来,根本就是哗众取宠。 因此,他学会了应用最广泛的小篆之后,就把其他的弃之一旁了。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研究兵法上面了。 扇子上的字,看起来像是大篆,又有点像是刻符,李信有点拿不准。 如果换个时间,或许可以抓过一个博士来问问。可现在李水就在旁边等着,这可要丢人了。 李信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似乎是一首诗。” 李水说道:“是啊,每一片有几个字,我也看出来是一首诗。李兄,你到底认得不认得?” 李信说道:“怎么,你不认得?” 李水的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在下乃楚人,楚国文字,与秦国文字,大有不同。” 李信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与此同时,他也放心了:反正你槐谷子也不认识字,那我就胡诌了。回头发现错了。我就说喝醉了没看清。 扇子上是一首诗,嗯……哪首诗我背的最熟?有了! 李信自信的指着扇子说道:“你看这诗有四句。分别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嗯?” 李信修不下去了,因为最后那句“子宁不嗣音”有五个字。这数目已经对不上号了。 李信停顿了片刻,挠了挠头,说道:“最后一句是,修我戈矛兮……”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把扇子收起来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李信这家伙也不认识字。还修我戈矛兮,老子不认识大篆,诗经还是会背几首的。糊弄谁呢。 第五十七章 为何不举荐我 狂愤怒号,大雨瓢泼,咸阳城迎来了数年难得一见的暴雨。 恰好今日又要朝议,朝臣们只能穿着蓑衣,一路赶到皇宫,然后站在议政殿巨大的屋檐下避雨。 朝议的时辰还没有到,百官不得擅自入殿,只好在这里等着了。反正宫殿的屋檐极其宽大,罩住所有人都绰绰有余。 就当是,欣赏雨景了。 忽然,雨雾当中,快步走过来一个人。这人到了之后,甩手把蓑衣脱下来,抖了抖水,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认出来,这人是将军王离。 有与王离交好的人,问道:“王将军,今日朝议,为何迟了?莫非有事?” 王离说道:“今日先是大风,又是大雨。我担心田中粟米倒伏,指挥着耕者,在良田之上,搭起来了帐篷。如今帐篷还没有搭完,本将记挂着朝议,让那些耕户自行搭建,我自己先来了。” 众人纷纷恭维道:“王将军心系农事,殚精竭虑,令人钦佩啊。” 旁边的李信笑的肚子疼:“给千亩良田搭帐篷?亏你想的出来。普天之下,有这么种田的吗?哪怕秋后丰收,所获也抵不过帐篷所花费的钱财吧?” 王离冷冷的看着李信:“花费多少钱财,就不劳李老将军操心了。只要赢了赌约,槐谷子就要人头落地。李老将军作为陪赌之人,照样要人头落地。” 一席话说的李信有点懵:“陪赌之人?我又赌人头了吗?哎呀,赌的太多,有点记不清了。” 这时候,大雨中又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身穿蓑衣,牵着马车,一路艰难的向前面走着。 经过议政殿的时候,大家认出来了,这两人一个是李水,另外一个是乌交。 李水向乌交吩咐了一句,乌交就牵着马车走了,而李水到了屋檐之下,脱了蓑衣避雨。 有人笑呵呵地问道:“槐大人。不知道你的千亩良田,如何了?庄稼长势尚可吗?” 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着,想看看李水怎么回答。 尤其是王离,莫名的还有点紧张。虽然知道自己赢定了,但是李水这家伙,奸诈的很,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奇招? 谁知道李水一边抖身上的水,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良田?不知道啊。近日忙着做馒头,没有去田间看过。” 众人顿时发出一片呵呵的笑声。 之前那人阴阳怪气的恭维道:“槐大人果然是有大智慧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过今日狂风怒号,大雨倾盆,槐大人没有做准备吗?万一粟米倒伏,损失不小。” 李水愣了一会,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忘记这回事了。” 朝臣们又是一阵笑声,屋檐之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忽然,李水自言自语的说道:“算了,倒了就倒了吧,剩下的粟米,也足以胜过王离了。” 王离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你种地只种一半,平时看都不看一眼,大风大雨都不管。就这样,还能胜过我?” 王离忽然有点担心,这个槐谷子,不会在最后关头,给我搞破坏吧?难道等我要收获的时候,在我田间放一把火? 王离越想越有可能,于是拿起炭笔,在竹片上记了下来:加强人手,密集巡逻。防火防盗防槐某。 一直没有发言的王贲,忽然幽幽的说道:“今日要朝议,因此百官聚集。槐大人身上虽有赐爵,却无官职,为何也入宫了?” 李水淡淡的说:“在下是来给陛下送馒头的。方才乌交已经带着馒头,去膳房交割了。” 众人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淳于越小声对旁边的人说道:“听闻槐谷子近日写了几个字,四处问人。” 旁边那人惊奇的说道:“如此说来,槐谷子并不识字?”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即便识字,怕是也认不得几个。” 这帮博士都嘿嘿的笑起来了。嘲笑别人文盲,是他们最大的乐趣。在这帮饱读诗书的儒生看来,天下人皆为文盲啊。 李水在屋檐下躲了一会雨,也渐渐的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这些人模狗样的朝臣,似乎有点轻视自己啊。 李水本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跟他们斗嘴,倒不如研究几样点心。 但是转念一想。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而必须力争上游。 若今日躲开了他们,来日呢?嬴政病故,胡亥继位,自己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扶苏的师父是淳于越,乃儒生领袖。胡亥的师父是赵高,乃位高权重的中车府令。伏尧的师父是我,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啊。如此一来,如何保得伏尧登上大位? 伏尧不做皇帝,我怎么保住性命,这么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要争!一定要争! 为了自己的性命。不,为了伏尧公子的性命。也不对,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我一定要争!一定要阻止胡亥做皇帝。 想到这里,李水感觉整个人都升华起来了。隐隐地,仿佛有一层圣光罩在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问李信:“李兄,为何我槐谷子不能入内议政?”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因为槐兄并无官职在身。” 李水又问道:“那如何才能有官职呢?” 李信说道:“其一便是沿袭父爵,比如某些勇气不够,智力不足,不懂兵法,蠢笨不堪的王姓将军。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受祖父的恩荫罢了。” 李信就差直接点王离的名了。 王离在旁边气的脸色铁青,良久之后,咬着牙来了一句:“粟米不日将熟,但愿到那时候,你还能在此造谣生事。” 李信也没理他,继续说道:“其二呢,便是军功受爵了。比如我,作战勇猛,机智非常,精通阵法,爱兵如子。因此积累军功,以至于大将军。” 王离呵呵笑了一声:“李大将军,是忘了伐楚战败的事了啊。” 李信正要和他争辩,李水拽住了他:“李兄,这沿袭父爵,和军功受爵,我是指望不上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入朝为官?” 李信想了想,说道:“剩下的,无非是受人举荐了。比如在场的诸位博士,虽然迂腐不堪,但是颇识得几个字,在愚夫愚妇口口相传中,也有些贤名。因此陛下遣人寻访,征召为官。” 李水眼睛一亮:“这个好啊。李兄,你如今在朝中做官,为何不举荐我?” 李信也一拍大腿:“对啊,我为何没想到这一点?若槐兄入朝,你我二人,一文一武,足以安天下。其他人,尽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李水心满意足的说道:“如此,我便先不走了,暂且在门口等着。等朝议之时,李兄举荐我之后,我就直接进去,参与朝议了。” 李信说道:“这是自然,在外面等着吧。不然陛下给槐兄加官晋爵的时候,槐兄还要冒雨从家中赶来,多有不便。” 旁边的人都听傻了:“这就开始加官晋爵了?举荐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授予这槐谷子什么官职?他能干得了什么?” 第五十八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李信和李水谋划的很起劲,两个人甚至要商议接下来的国策了。 李信满嘴嚷嚷着,要灭匈奴,平东胡。李水则大言不惭,要百姓丰衣足食,夜不闭户。 两个人一个在说军事,一个在说文治。明明鸡同鸭讲,偏偏说的很热闹。 朝臣们大眼瞪小眼,良久之后,有人呵呵笑了一声:“这必定是玩笑耳。” 众人松了口气,点头说道:“是啊,必定是玩笑。此二人分明是丢了面子,故意夸大其词,说一些豪言壮语,给自己壮壮声势罢了。李水未必是真的要参与朝议。李信也未必是真的要举荐他。” 这时候,乌交牵着马车来了,在大雨中喊道:“槐大人,馒头已交割清楚,快上马车走吧。”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再过片刻,陛下要授予我官职。我再等等。” 乌交哦了一声,赶着马车走了。 朝臣都一阵沉默。这是要来真的? 不不不,槐谷子一定是在强撑。现在众人都在这里,他不好意思离开。等我们入了大殿,他看见四处无人,一定会悄悄溜走,一定是这样。 这时候,议政殿的门开了,有小宦官走出来,说道:“诸位大臣,请入内议政吧。” 众人鱼贯而入。 行礼之后,众人还没有说话,李信先跳了出来。 大家心里都是一惊,默默地念叨着:“不会吧?他真的要做出这等荒唐事来吗?” 可是李信偏偏就做了,他行了一礼,大声说道:“陛下,臣要举荐一人做官,参议朝政。陛下若得此人,可以令大秦万世永固,百姓丰衣足食。” 嬴政很感兴趣的问道:“是谁?” 李信说道:“便是梦中遇仙人的槐谷子。” 嬴政的笑容僵在脸上了。 先前听李信说的那么热闹,还以为是当世姜子牙呢。原来……原来是槐谷子啊。 槐谷子会炼丹,会做一些仙界的东西,嬴政倒是相信,可是他参议朝政,恐怕是不行吧? 不过,嬴政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按照惯例,问朝臣:“诸卿以为如何?” 朝臣们齐声说道:“臣等以为,万万不可。” 异口同声,整齐划一,简直就像是排练好的。 李信勃然大怒,问道:“为何不可?”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何德何能,可以参议朝政呢?总不能你举荐一人,陛下就赞同一人。李信啊,不要胡闹了,退下吧。” 李信却不肯退,争辩说道:“槐兄身怀奇术啊。可以做馒头,可以做面条,可以做胡饼,可以酿仙酒……” “呵呵。”王离直接笑出声来了:“李老将军,你举荐的是朝臣,还是厨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淳于越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所谓朝议,是要参议朝政的。槐谷子是懂刑名,还是懂赋税?李信,你做事要有分寸。” 李信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陛下尊号,乃槐兄最先提议。匈奴人沙提烈,乃槐兄将其制服。臣以为,槐兄确有大才。赋税刑名,只是雕虫小技,一小吏学上三五个月便可以熟练。而谋国、谋天下,非有旷世奇才不可。”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李信之言有理。” 李信听了这话,顿时欢喜无比,叫道:“陛下,槐谷子就在殿外等候。” 嬴政有点无奈:“还等在外面?这两人就如此有把握吗?” 他淡淡的说道:“罢了,召槐谷子进来吧。” 有小宦官出去叫了一声,李水就昂首挺胸的进来了。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一会,很是斟酌了一番,然后说道:“槐谷子,李信举荐你入朝为官。朕鉴于你屡立大功,因此破格试用。若你做得好,可正式入朝为官。若你做的不好,则逐出议政殿,还是回丹房炼丹吧,你意如何?” 李水满口答应。 其实嬴政今日答应试一试,不仅仅是因为李信举荐,还因为伏尧。 伏尧拜槐谷子为师的事,嬴政已经听说了。 伏尧是嬴政最疼爱的儿子,本来嬴政要给他挑选一位名师,好好栽培一番的。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拜入了槐谷子门下。 起初的时候,嬴政以为伏尧只是少年心性,玩上几天,也就算了。 谁知道近几日,嬴政试探着问了伏尧几句,发现伏尧每次都对槐谷子赞不绝口,看来是铁了心要做他的徒弟了。 皇室公子的师父,可不仅仅是教授读书写字那么简单。人生品格,治国方略,等等都要传授。 嬴政有点怀疑,槐谷子能不能胜任。其实不是怀疑,他是觉得槐谷子肯定不能胜任。 如果自己一纸诏令,命槐谷子与伏尧解除师徒关系,恐怕会伤了伏尧的心。 因此,倒不如顺水推舟,答允李信的提议,让槐谷子入朝为官。 只是他并非正式入朝,而是有一个试用期。在这个试用期内,槐谷子一个方士,不熟悉政事,必定屡屡出错。 到那时候,嬴政便有了机会,借此告诉伏尧,槐谷子此人,炼丹固然有些本事,然而才德不足以做师父。 到那时候,伏尧应该就不再坚持了吧? 嬴政越想越美,然后微笑着对李水说道:“朕,授予你什么官职较好呢?” 李水不知道嬴政只是随口一说,他马上躬身说道:“臣没有父祖做高官,得不到恩荫,因此像王离那样的少年将军,是不敢想了。” 王离的脸都绿了。 李水又说:“在下冲锋打仗,也不在行,像李信那样的军功将军,也不敢想了。” “思来想去,唯有淳博士等等大儒,和臣的水平比较相近。算是一类人。臣……自请为博士。” 淳于越气的脸都白了,在心里破口大骂:“什么意思?我们和你水平相近?算是一类人?你连字都不认得,好意思说和我水平相近?你厚颜无耻,怎么就和我是一类人了?” 嬴政却很满意,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槐谷子,就暂领博士之职。” 博士好啊,博学之士,听起来很好听,其实就是皇帝的顾问。随时回答问题罢了。不会负责具体事务。 真要让李水管理赋税,或者刑名。嬴政还真有点不放心呢。 第五十九章 何以安天下 李水左右张望了一番,走到了那帮儒生面前。 他笑嘻嘻的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我也是博士了,便和你们站在一块吧。” 淳于越嫌弃的向旁边躲了躲。 李水还以为淳于越在给自己让位子,客气的道了一声谢,大大咧咧的站在了淳于越的位子上。 现在,李水站在了博士最前排,他倒像是众人的领袖了。 淳于越气的脸都绿了,但是议政殿上,总也不能推推搡搡,把李水赶走。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的受着了。 其实李水早就暗中观察了一番,大秦的博士,人员很复杂,不仅有儒生,还有阴阳家、法家、墨家……凡是喜欢夸夸其谈,又有些见识的书生,都在里面。 博士,博士,博学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只不过这其中儒生人数最多,而淳于越又是博士领袖,所以给人一种,博士全是儒生的印象罢了。 李水暗暗的想:“再过些日子,李斯就该建议秦始皇焚诗书而明法令了。从那以后,其他学说一蹶不振,诸位博士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是罢黜的罢黜,请辞的请辞,这群人当中,恐怕就只剩下法家了。” “完全是法家的博士团体,变成了李斯的附庸。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隐隐有与李斯代表的文臣,和王氏代表的武将相抗衡的意思。” “更为危险的是,那时候朝议变成了法家的一言堂,所以大秦的国策,越来越倾向于严刑峻法,丝毫不给百姓以喘息之机。” 李水微微摇了摇头,看了看身后那群满脸不忿的博士,暗暗想到:“谁让我心系苍生呢?谁让我心怀天下呢?我就暂且在博士当中,立一番功业吧。将这些人收入囊中,必定可以成为伏尧的助力。”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奋斗方向,算是确立了。这个方向确立的并不难,毕竟……除了夸夸其谈的博士,别的李水似乎也不会。 嬴政见李水这么不知轻重,居然站在了众博士的最前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朝堂之上,一举一动,都需要论资排辈的。淳于越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又极有见识,他做博士的领袖,那是众望所归。 你李水……刚入朝议政就要夺权吗? 不过,他也没有训斥李水。反正此人是试用,犯的错越多越好,等日后向伏尧解释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于是嬴政微微一笑,将这件事揭过去了。然后沉声说道:“那就开始议政吧。如今大秦已经一统天下。然而六国故地,并不安稳。山川大泽之中,多有盗贼。六国豪强,亦蠢蠢欲动。诸卿以为,何以安天下?” 李水听得抓耳挠腮:“这个我知道啊,我学过。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颁布什么政策来着?” 结果越着急越想不起来,最后脑子里就只有两句话:“焚诗书而明法令。筑阿房宫,收六国美女……” 就在李水苦恼的时候,王贲站出来,说道:“臣请陛下收天下之兵。无论百姓豪强,家中没有兵器,如何造反?难道提着木棍上阵吗?” “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李水眼前一亮,忍不住大声说道:“极是,极是。臣也是这么想的,刚要说出来,被王将军抢先了。” 王贲有点无语,心想:“你还能更无耻点吗?在议政殿上公然抄袭?” 嬴政忽略了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此议可。这几日,讨论出一个详细章程来,由朕过目。” 李水连忙答应。 王贲都懵了:“陛下这话,是对我说的吧?你答应给什么劲?” 片刻之后,丞相王绾又站了出来,说道:“臣以为,应当迁徙豪富。” 李水一拍大腿,说道:“正是。豪富离开故土,没有了宗族子弟支撑,只是一富户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将他们迁入关中,迁入咸阳,严加看管。不仅可以保证天下安定。而且可以,令咸阳更加繁荣。这些养尊处优之人,看到好东西,定会挥金如土。臣的仙酒,可以卖的更多,为陛下炼丹的事,也可以加快了。” 王绾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这家伙,倒是挺善于抢话啊。” 嬴政这次吸取了教训,说道:“王绾,由你负责迁徙富豪的具体事宜。” 王绾躬身行礼。 李水也发现了,自己的知识是有的,只是有点记不太清楚了,需要有人提醒一下。于是……他开始竖着耳朵,听众人的建议。 这么做,有点无耻,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秦的万世基业,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反正,反正嬴政没有生气,反而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嬴政确实微笑的看着李水,但是心中却不是满意。他正暗暗的想:“胡闹吧,闹的越过分越好。等朕抓住你的错处,就可以把你扔回丹房炼丹了,而伏尧,也可以另请名师。” 这时候,淳于越站出来了。 李水失望的翻了翻白眼,他对淳于越没什么兴趣。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淳于越这种儒生,做梦都是恢复周礼。他的建议,应该是分封子弟,让诸公子去六国故地为王,镇守四方。 这建议李水不感兴趣。 可是突然,李水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废分封,行县制。” 可还没等李水开口,淳于越就慢条斯理的说道:“老臣有些治国安邦之策,然而议政殿上,多了一个无耻小人。老臣已经不想说了。” 李水微微一愣:“这老家伙,似乎是在骂我啊。” 其他的人纷纷说道:“是啊,槐谷子此人,厚颜无耻。居然当面窃取他人对策,揽功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发指。”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诸卿有何建议?” 淳于越说道:“老臣认为,今日朝议应当到此为止。众人回家之后,关起门来,细细思量。将对策想得完美无暇之后,写下来呈给陛下。” “如此一来,既可避免某些小人剽窃。又可以让对策合理一些,毕竟经过了深思熟虑。”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可。” 随后,他看了看李水,忽然心中一动,说道:“众卿将对策交上来之后,朕要当堂评议。若有真知灼见,朕要予以升迁。若有人鱼目混珠,言之无物,则要受罚,甚至逐出议政殿。”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水,然后向嬴政行礼,纷纷赞道:“陛下真是英明啊。” 第六十章 国之栋梁 朝臣欢喜不已,等下一次朝议,无论李水写的好不好,大家齐声说不好,将他赶出去也就是了。 当然,李水写好的可能性也不大。 朝臣们高兴,李水也很高兴:“只要给我点时间,大秦的国策,我也能想起来个七七八八。哈哈,看样子我要大展奇才,震惊四座了。” 今日的朝议,已经结束了,朝臣们纷纷向外面走去。 这时候大雨已经停歇,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不少人意有所指的感慨道:“雨后彩虹,好兆头啊。大秦的天,已经放晴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心想:“口舌之争,有个屁用,老子是实干家。” 淳于越故意落后了众人几步,走到了李水身边,低声说道:“你想要上进,想要走正路。放弃诓骗世人的神仙学说,想要入朝议政,为天下人做事。这很好。” “然而,凡事要量力而行。你一无资历,二无见识。仗着厚颜无耻,在朝堂中厮混。如此岂是长久之计?” “老夫也不驱逐你,只劝你日后安静些,乖乖呆在角落当中。多看,多听,多学,也就罢了。待你须发皆白,垂垂老矣之时,也熟悉了政事,或许可以成为国之栋梁,也未可知。” 淳于越说完之后,也不等李水反驳,就转身走了。 李水被噎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李水对旁边的李信说道:“李兄,我今日忽然明白,为何你讨厌他了。” 李信深有同感的说道:“是啊,好为人师,对谁都要教育一番。偏偏还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你若翻脸,倒成了不识好歹了。” 李水感觉自己遇到了知己。淳于越这老头,太讨厌了,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见识? 自秦汉到明清,哪一朝的事情我不知道?千百年来的帝王总接下来的治国经验,随便拿出一条来,便可以安天下了。 我不说,只是暂时忘记了而已,你等我想起来再说。 还是那句话,下次朝议,我要震惊四座。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身边的李信忽然说道:“槐兄,看来一次,陛下是有意考察你。如何撰写对策,万万不能马虎啊。”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又说道:“关于如何平定天下,我已经有腹稿了。槐兄如果想不出来,可以借鉴一下。” 李水惊奇的问道:“这么快?说来听听?” 李信说道:“我打算率领三千人马,出函谷关,直奔向东。经三晋,入齐地。沿途遇贼剿贼,遇盗杀盗,震慑豪强。中原平定之后,再折而向南,入吴越,定荆楚,再由巴蜀回师关中。” “粗略算下来,只需要一个月,蠢蠢欲动的六国贵族,必定闻风丧胆,心灰意冷。这天下,就可以安定下来了。” 李水都听傻了:“这就是你要写的对策?” 李信说道:“是啊。你若要借鉴,我建议你稍微修改一些,不要全盘照搬。比如……将三千人马,改成四千人马。比如将函谷关,改为武关。”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日后朝议,我建议你呆在角落中。多听,多看,多学,少发言。” 李水走了。李信挠了挠头,嚷嚷道:“槐兄,你即便做了博士,也不必学淳于越说话吧?” ………… 商君别院,李水正在奋笔疾书。 哈哈,又想起一条来。哈哈,又一条。哈哈,文思如泉涌啊。 李水现在脑子很清楚,把秦始皇的政策,回忆起来了七七八八。 至于秦之后的一些政策,李水没有写上去。国策,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太过超前的话,容易适得其反。 写完之后,李水念了一遍,又修改了一些地方。然后工工整整的抄写好了。这一篇对策,算是完成了。 随后,李水交给乌交,说道:“去,替我送入宫中,呈上皇帝。” 乌交在旁边恭维道:“下朝不过两个时辰,大人就已经写好了对策,真是国之栋梁啊。” 李水毫不谦虚的点了点头:“你很有眼光。” 乌交捧着竹简走了。苍夫则走进房中来。 苍夫对李水说道:“大人,如今麦子已经买得差不多了,石磨也制作了不少。然而拉磨的耕牛却大大不足。若征调田中的耕牛,怕是会耽误农时。” “若以人力来拉磨,那石磨沉重异常。普通人拉上一刻钟,便气喘吁吁了。” 李水点了点头:“这倒是个问题。” 忽然,他心中一动:“匈奴人沙提烈,是不是还欠我良驹千匹,牛羊无数来着?喝了我的仙酒,吃了我的馒头,是不是应该还我了?” 李水对苍夫说道:“此事不用着急,待我寻个时间,修书一封,送到匈奴那里,让他们送来些牛羊。” 苍夫退下了,即为敬佩的想道:“大人真是厉害,连匈奴人都指挥得动。” 而李水则在想:“将近一个月了,沙提烈,也该到家了吧?” 沙提烈确实到家了,刚刚到家。 他一直在草原上转圈,渴了喝浑水,饿了吃田鼠。整个人晒得黝黑,瘦得皮包骨头。 数日之前,刚刚被一伙牧民发现,将他送到了单于王庭。 沙提烈在单于大帐之中,如同乞丐一般,吃了几斤肉,喝了几壶酒,差点把自己撑死。 经过几天的休息,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匈奴左贤王。 头曼单于和阏氏,正一脸爱怜的看着沙提烈:“出使一趟中原,想不到受了这么多苦。秦人实在是无礼。” 沙提烈连忙说道:“这并非秦人所为。儿在秦地,颇受礼遇。只是回来的路上,东胡人伏击了我们。黑山带着护卫拼死抵抗,全部战死。儿侥幸得脱。” 头曼单于咬着牙说道:“东胡人如此可恶。你放心,我即刻征调士卒,三五日内,便与东胡开战。” 阏氏在旁边说道:“不如先让冒顿出使东胡,若东胡不肯认罪赔偿,再征伐不迟。” 头曼单于沉吟道:“东胡与我匈奴,素来敌对,将冒顿派过去,恐怕有危险。东胡可不讲将军交战,不斩来使那一套。” 阏氏忽然眼圈一红,说道:“并非是我容不下冒顿,只是你这个儿子,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我甚至听他对部将说,若你传他单于之位,倒也罢了。若你不肯传,他便自取之。” “什么?自取之?”头曼单于勃然大怒。 阏氏忽然又垂泪说道:“冒顿还说,匈奴风俗,新任单于,要娶老单于妾室为妻。我虽非妾室,然而也并非冒顿生母。他……他对我这继母,一直很无礼。” 头曼单于大叫一声,将宝刀拔了出来,跳出帐外要斩杀冒顿。 阏氏连忙拦住了单于,苦苦哀求:“不可啊,冒顿毕竟是单于长子,若轻易杀了他,恐怕匈奴贵族不安。不如,先把他派往东胡,磨砺一番他的性子再说。” 第六十一章 嘴炮英雄沙提烈 头曼单于性如烈火,提着刀要杀冒顿,但是被阏氏给劝住了。 单于从善如流,很是听劝,把刀扔在了地上,向外面喝道:“来人,传我令,速速给冒顿收拾行装,让他出使东胡。立刻便走,不得耽搁。” 单于在营长之外,迅速的吩咐着冒顿的出使事宜。 而沙提烈,将自己的母亲拉入了营帐之中:“方才,为何不趁机杀了冒顿?” 阏氏向帐外看了看,说道:“我与单于乃是夫妻,坐卧都在一处,我太了解他了。性如烈火,一点就着。可是这火来的快,去得也快。” “他方才提着刀去寻冒顿,恐怕人还没有寻着,就已经后悔了。到那时候,只要有人稍微一劝,他便改了主意。” “既然今日杀不了冒顿,为何不让我做这个好人呢?冒顿屡次对我无礼,我还要替他求情。单于会更加怜惜我,也会更加信任我。日后,我再说一些冒顿的劣行,单于必定会真的对冒顿起了杀心。” “到那时候,远在东胡,原本就朝不保夕的冒顿,如何能活下来?” 沙提烈即为敬佩的说道:“若母亲为男儿,可以做单于了。” 阏氏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马奶酒喝了一口。 沙提烈沉默了一会,又低声问道:“冒顿,真的曾经对母亲无礼?说要娶你为妻?” 阏氏淡淡的说道:“他是必死之人,有没有这个心思,已经无所谓了。” 说完之后,阏氏扭了扭头,看着正在帐外下达命令的单于。 头曼单于身材高大,像是一座坚韧的山,可是这座山毕竟老了,老态龙钟,力不从心。而阏氏还年轻。 有时候,夜深人静,阏氏甚至会胡思乱想:“如果,把头曼换成冒顿就好了。”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就迅速的被阏氏克制住了。 冒顿是沙提烈的死敌,冒顿必须死。他死了,沙提烈才能当上单于。而自己,作为单于的母亲,要什么样的男奴没有? 阏氏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头曼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显然,冒顿的事已经被他处理好了。这时候一脸茫然的冒顿,已经在出使东胡的路上了。 沙提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父亲为母亲主持公道。” 单于哈哈大笑:“我与你母亲乃是夫妻,我自然要保护她。” 阏氏也满脸笑意,倚靠在单于怀中,微笑着问沙提烈:“这次出使中原,有何见闻?” 沙提烈想了想,说道:“大秦兵强马壮,战力极高。从长城至咸阳,我一路看下来,只见人人穿着厚甲,刀剑也很锋利。数十万人,列成阵势,竟然可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单于吃了一惊:“中原的武力,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沙提烈硬着头皮说道:“是。” 他不能不强调大秦的强大,否则万一头曼单于膨胀起来,去攻打大秦,自己的秘密,秦人可就要抖出来了。 就算要针对大秦,就算要报仇。也得等冒顿死了。到那时候,自己是单于唯一的儿子,就算自己受了宫刑,头曼单于又能怎么样? 单于还在惊讶的时候,阏氏忽然笑到:“中原人口众多,有这样一直兵马,不足为奇。依我看来,我匈奴骑兵,也不惧怕他们。” 头曼单于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匈奴骑兵来去如风,这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阏氏笑道:“我倒是对沙提烈有些意外。这孩子一直眼高于顶,嚷嚷着南人都是肥羊。应当早日带兵灭中原,吞并天下。没想到这次回来,倒是谦卑了不少。” 沙提烈马上说道:“这次出使中原,我涨了见识,也涨了经验。日后我确实要攻取中原,不过不是靠着一股蛮力,而是……中原人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单于一拍大腿,极为满意的说道:“我儿有这样的见识,可见是真的长大了。日后我将草原交给你,也就放心多了。” 沙提烈顿时大喜。 阏氏又问道:“秦人待你如何?” 这个问题,沙提烈已经在脑子里模拟了无数遍了,一套词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秦人号称礼仪之邦,不过在我看来,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刚刚到咸阳之时,有个叫李信的将军,想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单于大惊:“李信?那可是一员猛将啊。秦灭六国,有他的影子。” 沙提烈说道:“不错,确实是一员猛将。不过我二人暗地里较量了一番。他败下阵来。” 单于大喜:“我儿不愧为草原第一勇士。” 沙提烈微微一笑,又说道:“后来见了秦人皇帝,他对我倒是极为客气。可见大秦虽然兵强马壮,却对我匈奴很是忌惮。” “尤其是我战败了李信,震慑住了秦人,他们想要交好匈奴的心思多一些。” “后来秦皇帝专门摆下宴会。文武百官、诸公子都为我作陪。席间有个叫槐谷子的方士,向我进献了仙酒,据说此酒是从昆仑山巅,仙人那里求来的。” 单于听得眼睛都直了:“仙酒?当真?” 沙提烈说道:“此酒极香,性子极烈,不像是凡间之物。” 单于甚至都有点羡慕沙提烈了。他甚至想自己出使中原一趟。 沙提烈又说:“那李信输了一阵,便想与我斗酒。结果我喝了酒之后,感觉很是痛快。他却醉倒在地,丑态百出。” 单于哈哈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 阏氏在旁边问道:“这仙酒,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延年益寿吗?” 沙提烈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还可以提高人的眼界,心智,定力。我自从饮了仙酒之后,就心怀天下,对寻欢作乐,没什么兴趣了。以前我见到美女,就不管不顾,屡次误了大事。现在……呵呵,即便脱光了放在我面前,我也不动声色。” “秦朝皇帝为了讨好我,送来了一个美貌的宫女,我看都不看。后来他又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我虽有些动心,可是思量再三,也没有答应。” 单于都听傻了,问道:“为何啊?若能娶大秦公主,不是很好吗?” 沙提烈说道:“秦朝皇帝,无非是想用女儿笼络我罢了。他知道,我将来要做单于,他的女儿,就是阏氏了。一个中原的女人做了阏氏,将来我匈奴,攻打大秦的时候,难免要有些不方便。” “因此,我不要大秦公主。我要回到草原,我要训练一支兵马,日后一举灭秦。到那时候,不仅仅是公主,就是秦人皇帝的嫔妃,不也是我的吗?” 单于即为欣慰的拍了拍沙提烈的肩膀,说道:“看来,大匈奴,要在你手中崛起了。” 第六十二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沙提烈侃侃而谈,将自己塑造成了智勇双全的草原英雄。而头曼单于也极为满意,认为有此子在,匈奴入主中原,那是早晚的事了。 与此同时,李水让乌交叫来了一个商贾。 这人叫吴通,常年来往于中原和匈奴之间,贩卖货物。 他所贩卖的,要么是匈奴奇珍,要么是中原宝物。所以和两地的贵族都有联系。 李水对吴通说道:“你到了单于王庭之后,去见左贤王沙提烈。告诉他说,欠我的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该还了。” 吴通吓了一跳,说道:“大人,那些匈奴人凶残无比。我要是这么说,岂不是会……会死在北方?” 李水说道:“你放心,你就说是槐谷子的使者,沙提烈定然不敢将你怎么样。” 吴通对这话极为怀疑,心想:“前些日子沙提烈来咸阳,槐谷子屡次三番让他丢人,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关中了。想必沙提烈此时对槐谷子那是恨之入骨啊,见了他的使者,恐怕会碎尸万段。” 吴通忽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人。大人要杀小人,就在这里杀了好了。也不必千里迢迢,送到匈奴人那里去杀了。” 李水有点头疼,说道:“你若能办成了这件事,我考虑和你做做生意。” 吴通一听这话,忽然止住了哭声,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贩卖……仙界之物?” 李水嗯了一声。 吴通顿时欢天喜地,拍着胸脯说道:“大人放心,这千匹良驹,牛羊无数,小人一定帮大人要回来。” 李水有点无语:商人重利,今天算是见识了。 打发走了吴通,李水准备吃个晚饭,洗个澡,睡上一觉,明天就可以精神饱满的上朝,接受封赏了。 谁知道在吃饭的时候,苍夫忽然小跑着进来了。低声说道:“大人,耕户们求见。” 李水纳闷的问:“耕户?那些人不是很怕我,也很讨厌我吗?觉得我将他们拖入到了一个必败的赌约当中。平时见了我唯唯诺诺,背地里又破口大骂。现在来见我做什么?” 苍夫摇了摇头:“小人也不清楚。” 李闻摆了摆手:“叫进来吧。” 五十个耕户,鱼贯而入,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说道:“大人,我等是特地来报喜的。” 李闻纳闷的问:“报什么喜?粟米收获了?” 耕户们都懵了,好一会才干笑着说道:“收获,倒还没有。只是……昨日一场大风雨,对粟米来说,简直是大灾啊。可是今日我等去田间看了,禾苗只损失了两成。” 李闻大惊:“损失了两成?那可是损失惨重啊。” 耕户们又懵了:“这是反话吗?” 要知道,粟米种下去,不是种多少就能收多少的。水灾、旱灾、虫灾……每一场灾难都足以让粟米减产一半,甚至更多。 如果某一年接连赶上三四场天灾,那就要闹饥荒了。 昨日先是大雨,再是大风,这样的天气,对禾苗是极为不利的。耕户门本以为,田中庄稼,十成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 谁知道今日在田中一看,居然只倒了两成。而这两成,也只是倒了而已,并没有像往年一样,被连根拔起,迅速的枯死。如果细心照料的话,是可以再结子的。 这些耕户们又惊又喜,所以匆匆来向李水报喜,谁知道李水居然觉得只损失两成,还是损失的有点多了。 这其实也不怪李水,后世的庄稼,经过科学育种。大多抗倒伏,抗病虫害,抗水旱。一场大风雨就损失两成的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不过李水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干咳了一声,勉励那些耕户:“继续耕种,用心一些。回头得了封赏,有你们的一份。” 那些耕户都谢过了,纷纷走了。这些人种了一辈子地,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是李水那种特殊的种田方法,保住了这些禾苗。 将禾苗种在沟里面,自然可以防风。而随着禾苗的生长,又不断的培土,所以根须扎的极深,极是一场大雨下来,也不会冲毁。 这些耕户刚刚开始有了些希望,可是转念一想,这种代田法,种田只能种一半。就算禾苗可以防风防水,那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大家又垂头丧气起来了。 李水不知道耕户们的纠结,吃完晚饭,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 翌日,议政殿前。 朝臣们早早的来了,又在屋檐下等候。 王绾忽然笑眯眯的说道:“关于安定天下的对策,昨日诸位都呈给皇帝了。老夫在宫中一直忙到半夜,和陛下一起,将诸位的对策,分为甲乙丙丁四等。每一等又排好了名次。” “甲为最上,丁为最末。过一会朝议之时,陛下恐怕就要公布结果了。诸位因为这一场策论,或许有小小的升迁。自然,也或许有降职。” 众人问道:“请问,几等可以升迁呢?几等又会降职呢?” 王绾说道:“自然是甲等升迁,名次越高,升迁的就越多。丁等降职,名次越低,降职的就越多。至于乙、丙,中规中矩,就无妨了。” 有人行了一礼,说道:“丞相大人,可否透露一下,我等谁为甲等,谁为丁等?” 王绾捻须微笑:“这个,还是由陛下亲自宣布吧。” 王离忽然笑嘻嘻的说道:“距离朝议。还有些时间,空等无聊,不如赢些彩头来。诸位,不如赌一下槐谷子与李信,谁是最末尾一名?我先来,我以一万钱,赌槐谷子为最末一名。” 一些与王离交好的朝臣,嘻嘻哈哈的,纷纷加入,有的人赌李信,有的人赌槐谷子。 反正他们赌的是最后一名,无论选择谁,都是在嘲讽这两个人。 正热闹的时候,旁边有个小宦官,小声说道:“王将军,奴婢可以参与吗?” 王离抬头一看,笑道:“是季明啊。自然可以参与。” 季明被打了几百杖之后,身体刚刚好了一点,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了。 他也看出来了,自己和槐谷子是结仇了。不找个靠山的话,没准槐谷子怎么整自己呢。而他选择的靠山,就是王离。 今日参与王离的赌局,就是在向他示好。只要王离接受,接下来就可以拜入其门下了。自己是皇帝身边的人,想来王离是愿意结交的。 果然,王离答应了季明参与赌局。 季明一脸谄媚的说道:“奴婢赌一万钱,槐谷子最末一名。” 王离哈哈大笑:“季明这是拿出全部身家,看好槐谷子啊。” 众人都哈哈大笑。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正好赶过来。 看到这一幕,李信勃然大怒,提着拳头就要打人。而李水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君子动口不动手。” 说这话的同时,李水扬起手来,一个大耳光甩在季明脸上。 季明被打得惨叫了一声,栽倒在地。众人正在发愣,李水又一个大耳光,打在了王离脸上。 不等王离说话,李水就大声喝道:“秦律森严,禁止赌钱。尔等在宫门前聚赌,罪加一等。” 王离顿时脸色一白。 刚才的事,说是赌钱,其实是在戏弄槐谷子和李信。可是如果被有心人一解释,那确实是聚赌,毕竟众人都拿出钱来押宝了。这还真的没办法争辩。 这东西和赌命不一样。赌命是武将之间的意气之争,也算是能激发血性和斗志。 而赌钱,任何一个升斗小民都能参与,且成败全看天意。若不加禁止,不仅浪费时间,贻误农时,而且会滋生贪欲,甚至有些人赌输了,会铤而走险,酿出乱子来。 所以秦律对赌钱的处罚极重。 王离摸了摸脸,觉得今天这耳光白挨了,恐怕是讨不回来了。 谁知道李水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李水笑眯眯的走到李斯面前,说道:“大人乃廷尉,掌管刑狱。请问,这些人知法犯法,应当如何处罚呢?” 李斯有点无奈,心想:“你是属苍蝇的吗?见缝就叮。贵族赌钱,也算是赌钱吗?逢年过节,在府中赢些彩头,热闹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这种潜规则,没办法给李水解释。能当场说出来的规则,不是潜规则。 李斯只好摆了摆手,说道:“众人聚赌,罪证确凿。然而志在嬉戏,并非一味赌钱。酌情宽宥,每人杖责三十吧。” 王离等人争先恐后的去领棍子了。 他们太了解槐谷子了,这家伙喜欢借题发挥。一定要赶快打完棍子,给自己的行为定性。 否则被槐谷子那张破嘴一说,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变成反贼了。 季明趴在地上,感受着屁股上的剧痛。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这是中了巫术吗?为何如此倒霉?” 负责行刑的军士,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招待季明了。打着打着,已经有感情了。 那军士说道:“屁股已经有些烂了,在下轻一点吧。” 季明忙说道:“不必。打得轻了,怕槐谷子不依不饶。” 第六十三章 强行第一名 时辰已到,百官入殿。 王离一党,个个捂着屁股,走得一瘸一拐的。 宦官季明就更惨了,站都站不稳。行刑的军士见他屁股已经打烂了,不忍心再打,于是棍子向下挪了挪,打得是大腿。 这样一来,季明的屁股虽然保住了,但是两腿疼得发软,站在地上总是打晃,似乎随时会摔跤。 嬴政已经进了议政殿。他跪坐在御座上,向周围看了看,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正在疑惑的时候,身边的季明打了个趔趄。 嬴政有些不快,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季明害怕的低下头去。上次挨了军棍,休养了十几天才能再出门,结果发现,一个小宦官见缝插针,居然侍奉在皇帝身边了。 季明费了老大的力气,才重新得到侍奉皇帝的机会,可万万不能丢了。于是他咬着牙忍着,努力让自己忘记屁股上的疼痛。 嬴政有些不快的说道:“取名册来。” 季明猛的醒悟过来,连忙小跑着,将一捆捆竹简抱了过来。 每一位朝臣的上奏,就是一捆竹简,再加上嬴政和王绾拟定的名册。这几十捆竹简,足足有数十斤重。季明累的满头大汗,差点哭出来。 嬴政见季明做事,有些毛毛躁躁的,不由得摇了摇头。不过,今日是朝议,嬴政也没有当场和他计较。 他只是将名册拿出来,稍微看了看,然后对满朝文武,淡淡的说道:“卿等上奏安定天下之策,朕已观之。众说纷纭,稂莠不齐。昨夜,朕已将策论列为甲乙丙丁四等。丞相王绾,协助朕评定等级,故而他本人不在此列。” 朝臣们连连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嬴政。 嬴政淡淡的说道:“甲等第一,为廷尉李斯。李斯之策为:黔首自实田。” “昔日秦并天下,关东六国,无力抵抗。屡战屡败。黔首战死,贵族逃亡。大片田地荒芜。战事结束后,一些人迁徙到这荒地上,继续耕种。” “然而,他们并非这荒地的主人,有名无份,终日惴惴不安,唯恐原主归来,自己又要流离失所。” “因此,朕要黔首自实田。主动向官府汇报,自己占有哪些田亩。而官府,则负责颁发给地契。以实际占有为准,确定田亩的所有权。” “如此一来,黔首有田可耕,必定拥护我大秦。因为只要大秦稳固,他们的田亩就稳固。故而,无数百姓,一心耕种,不思反秦,那么天下不治自安。” “而我大秦,也可以借此掌握天下的田亩状况,收取赋税,易如反掌。” 朝臣听得连连点头。有不少人赞道:“李廷尉之策,真乃釜底抽薪也。全策不见刀兵,而可以安天下,实在妙不可言,吾等不及也。” 嬴政微笑说道:“李斯,爵升一级,赐千金。” 李斯满面春风,连忙拜谢。 爵位和千金,不仅仅是做官发财那么简单,这还表明了荣耀,表明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嬴政又低头看了一眼竹简,说道:“甲等第二名,为王贲所奏。收天下之兵器,聚集到咸阳,加以销毁。拆除原诸侯国之间的关防、堡垒。并且以咸阳为中心,修筑驰道,直通六国,遇有战事,数日之内,可运兵百万。” 众臣都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反应没有刚才李斯那么大了。 王贲的建议,是从武将的角度考虑的,倒也不算错,但是眼界比李斯小了一些。 李斯那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影响数代的决策啊。 甲等第三名,是淳于越。淳于越认为,六国刚刚平定,故燕、齐、楚等国,距离咸阳太过遥远。不施行分封,难以控制。建议嬴政分封子弟为王,既可以镇守六国,又可以开疆扩土。 李水听得有点奇怪:“秦朝,不是废分封,行县制吗?怎么淳于越主张分封子弟,还能列为甲等?” 他向周围看了看,王绾捻须微笑,一脸赞同,朝臣们也纷纷点头。唯有李斯有些不以为然。 李水忽然醒悟过来:“沿用了千年的分封制度,不可能一日之间就被打破。此时秦人的观念,依然是天子坐镇王都,诸侯封邦建国。” “而当年秦始皇废分封,也不是一锤定音。当日一定有一场激烈的争论,而皇帝本人,也在摇摆不定。” 这时候,嬴政说道:“接下来,是乙等。” 李水有点失望:“秦人不识货啊,我的对策面面俱到,居然不是甲等。” 结果,乙等念完,也没有李水。 再然后是丙等,丙等结束,还是没有李水。 李水有点纳闷了。 乙、丙两等对策,有些空洞。大多是儒生提出来的,什么行仁政,什么尊师重道,什么以礼治国。 李水有点怀疑,是不是乌交把自己的对策弄丢了。否则的话,自己居然连丙等都不是?连这些空洞的大话都胜不过? 接下来,嬴政淡淡的说道:“评为丁等的,共两人。” 朝臣们窃笑不已,纷纷向李水和李信看过来。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的名字没有被叫到了。 李信站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不动声色。李水怀疑,这家伙得倒第一不是第一次了,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淡定? 王离揉着屁股,贱兮兮的说道:“陛下,臣等想听听,李信将军,与槐谷子大人的对策。”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拿起李信的竹简来,念道:“臣请率三千虎贲军,出函谷关,经略三晋之地。杀流寇,捕盗贼……” 还没念完,下面就已经窃笑不已了。 王离脸上的表情更贱了:“陛下,那么……槐谷子大人的呢?” 李水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嬴政。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的字迹,朕与丞相辨认了半夜,始终不认得。槐谷子有故弄玄虚之嫌,因此列为丁等最末。” 朝臣们都笑起来了,人人都觉得很公平。 李水很委屈的说道:“不认识?不可能啊,我是照着小篆,一个个描下来的。为了写这些字,足足用了几个时辰。” 朝臣们再次哄堂大笑。 王离捂着肚子说道:“怎么?槐大人不会写字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在下原本是楚国人,不会写秦小篆,有什么稀奇?”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陛下,臣所奏对策,包罗万象,精妙无比,绝对可以安邦定国。应该列为甲等第一才对。或许臣的字迹,有些难认。这个无妨,臣可以当场讲解。”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甲等第一?你就这么自信吗?” 嬴政点了点头,把竹简递给了李水。 李水打开竹简,看的有点头晕。自己的小篆字,写的确实有点难看。更关键的是,这些字都是昨天照着书描下来的。现在再看,有些已经不认识了。 李水辨认了很久,然后说道:“在下提出来了十几条对策。这第一条,就是迁徙豪富,命令天下豪强,搬家到咸阳来。这第二条,就是黔首自实田,在全国登记田亩,让百姓安心。这第三条,就是收天下之兵……”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大家都用研究的眼光看着李水,纳闷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到如此无耻。 淳于越忍不住了,说道:“槐大人,这些都是方才已经说过的,是王丞相、李大人、王大人的对策。你竟然当场剽窃?还要大言不惭地讲出来?难道你将陛下,将满朝文武,当成傻子戏弄吗?” 李水同样很无奈,说道:“我的对策,与他们恰好一致。我也很无奈啊。若让我先讲出来,他们的对策,就是剽窃我的了。” 第六十四章 正式入朝 对于李水的解释,朝臣们都一脸不屑,觉得这家伙又在强词夺理的狡辩了。 李斯捻须微笑,说道:“清者自清,究竟是谁剽窃谁,想必诸位心中自有公断。口舌之争,就不必了。若槐大人当真喜欢这甲等第一的名号,老夫让出来,也无不可。若槐大人想要千金的赏赐,老夫也可以双手奉上。” 李斯如此高风亮节,朝臣们都一脸赞叹。再看李水的时候,鄙视的意味就更浓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心想:“李斯这家伙,可真是奸诈啊。表面上满不在乎,可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意思。” 李水淡淡的说道:“李大人不必忙着让出赏赐。过一会,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 李水打开竹简,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总算把第四条认了出来。然后极为自信的说道:“臣的第四条,乃是反对淳于越博士分封诸公子的建议。” 淳于越一愣,有些不快的说道:“槐大人,方才老夫是训斥了你几句,你也不要挟私报复,故意攻击老夫。” 李水冷笑了一声。 朝臣们都很同情的看着淳于越。 嬴政淡淡的问李水:“你为何反对分封?理由是什么?” 李水大声说道:“东周以来,诸侯争霸,中原战火不断,连绵五百余年。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请问诸位,这是为何。” 李水问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淳于越的。这问题显然也是给淳于越准备的。 淳于越只好回答道:“因为礼乐崩坏,纲常断绝。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而无人尊奉天子,诸侯各自为政。” 这个问题,淳于越回答起来毫无压力,说完之后,捻须微笑。 李水冷笑了一声,说道:“放屁,一派胡言。” 淳于越气的差点晕过去:“槐大人,此乃议政殿。你岂能如此粗鲁,当堂羞辱大臣?”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再出言不逊,朕要责罚你了。”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臣听到有人胡说八道,再想起来无数百姓所遭逢的苦难,因此有些忍耐不住。” “臣以为,东周五百年战乱。全是因为分封引起。武王伐纣,一举定天下。随后大肆分封功臣子弟。起初的时候,诸侯尚且亲密,然而数代之后,血缘渐渐疏远,以至于互相攻伐,如同仇敌。” “天子实力强大的时候,尚且能压制,一旦实力受损。诸侯趁机崛起,吞并地盘,掠夺人口。天下再无宁日。” 淳于越的脸色煞白,他的嘴唇不住的颤抖,似乎想要说话,可是又说不出来。 孔夫子信奉周礼,心心念念的,是回到周代。周天子坐镇中央,八百诸侯拱卫在四周。君是君,臣是臣。贵族劳心,平民劳力。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天下安定,其乐融融。 淳于越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这种观点已经在他心中深深的扎根了。 忽然李水提出来了另一套观念,说东周五百年战乱,就是因为周武王的分封导致。 这让淳于越的世界观有些崩溃。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水看了淳于越一眼,心想:“看在你是李信姐夫的份上,没有把你打成反贼,不用谢我。”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槐大人之言,颇有道理。在下赞同。” 李斯、淳于越、王贲,在朝堂上互相较量,不是第一天了。眼看着淳于越受瘪,李斯不介意趁火打劫。 至于他的发言帮了李水一把,他并不介意。李水资历太浅,得罪的人太多,这样的人,不会对他形成威胁。 想到这里,李斯继续侃侃而谈:“我大秦未一统天下之时,已经在本国境内,实行郡县制。统一四海之后,也在六国之地,试行郡县。依我看来,这些郡县,可以沿用下来,成为定制。从此以后,天下无异心,必可以长治久安。”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胡说八道。” 李斯觉得心口有点疼:“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我在帮你说话呢,你却说我胡说八道?”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我刚刚说了反对分封,李大人就顺着我的意思,说要行郡县,这是不是在剽窃我?” 李斯顿时无语了:“这也太记仇了。你骂我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我刚才贬损你了?” 李水记仇,其实李斯这个人,心眼也不大。 当年李斯因为嫉贤妒能,诬陷韩非子,让一代法家名士死于牢狱中。此人胸怀,凭此就可见一斑了。 眼看着李水大放厥词,李斯也有点不爽。冷笑了一声,说道:“请问槐大人,为何不能行郡县?你可不要对人不对事,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刚才李大人也说了,如今天下是试行郡县。如果郡县制完美无缺,我们还用得着在这里商议,如何安定天下吗?” 李斯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李水接着说道:“夏商周三代,绵延数千年,都有分封的影子。天下百姓,早就已经习惯了分封。各地豪强,也从骨子里认可分封。” “如今大秦虽然一统天下,那是从军事上统一,并非从观念上统一。不少人,尤其是六国贵族,他们思恋故国,念念不忘,要回到诸侯并立的年代。” “现在他们不敢有所异动。可是万一,某一天天下有变,他们必定蜂拥而起。到那时候,处处战火,遍地狼烟。” “你猜,没有大秦公子镇守。那些县令郡守,是拼死抵抗呢?还是投降六国贵族,换取更高的官职呢?” 嬴政听得有些心惊。他是君主,眼光比别人更加长远一些。他略一思索,就觉得李水的话,大有可能。 这时候,王贲呵呵笑了一声:“槐大人真是有意思。既反对分封,又反对行郡县。那么以你之意,该当如何呢?” 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槐谷子,幸灾乐祸的想:“是啊,你刚才骂人骂得挺欢。谁和你不对付,你就骂谁,典型的对人不对事。现在把所有的路都堵住了,我看你怎么走。”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臣,请行郡国并行制。既有郡县,又有诸侯。郡与国,犬牙交错。” “如此一来,诸侯镇守各方,六国贵族想要叛乱,就难上加难了。而诸侯国之间,又有郡县,同样加强了皇帝对天下的掌控。” 李斯冷笑了一声,说道:“若天长日久,诸侯实力强大,想要造反呢?该当如何?这不是又回到分封的弊病上了吗?” 李水说道:“所以,就要实行第二条对策,叫推恩制。” “诸侯不论嫡庶,诸子皆有继承封国的权利。因此,老诸侯死去之后,新生的诸侯,会瓜分其地。如此一来,数代之后,封国便会越来越小,最后与一般富户无异,都划归到郡县的掌控之下。” “而到那时候,天下也已经认可了大秦,认可了我华夏乃大一统的王朝。民心归附,不必担心分裂了。” 朝臣们都沉默不语。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声:“这一条,为何我没有想到?” 李水心中暗笑:“你能想到那就有鬼了。这是西汉几代皇帝,通过血的教训才总结出来的办法。” 御座之上,嬴政叹了口气,说道:“槐谷子,果然有治国安邦之策啊。朕得槐谷子,犹如文王得吕尚。此次甲等第一,当归槐谷子。” 第六十五章 五大夫 李水的对策,令秦人大开眼界。嬴政龙颜大悦,直接点了李水为甲等第一。 李水微微一笑,扭头向李斯说道:“李大人,你的爵位和赏赐,现在可以给我了。” 李斯脸色涨红,奇耻大辱,这是奇耻大辱啊。 刚才李斯微笑着说,可以将爵位和赏赐让出去,那是为了故作大方,为自己赢得好名声罢了。 现在真的把到手的爵位和赏赐让出去?那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好在嬴政对李斯还是很看重的,见他神色尴尬,马上微微一笑,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既然为第一,那么李斯便是第二。李斯爵升一级,赐千金。朕就给你爵升两级,赐两千金,你意如何?” 李水马上感兴趣的问道:“爵升两级之后,臣是什么爵位?” 嬴政看了看季明。 季明有点为难的说道:“这个……之前槐谷子,并无爵位。” 朝臣之中,有人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少人都在想:“槐谷子,一个炼丹术士,也配有爵位?现在好了,给你升爵两级,从上造开始干起吧。上造虽然也算是爵位,可是太低贱了,军中一些勇猛的小卒,砍上几个人头,就是上造了。如今,槐谷子顶着上造的爵位入朝议政,真是亘古未之奇啊。” 嬴政也觉得有点不妥,想了想,说道:“罢了,槐谷子毕竟有奇才,朕破格任用。赐你五大夫之爵,正式为博士,准入朝议政。” 众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来:“五大夫啊,再向前一步,便是卿了。老实说,五大夫这个爵位,并不算太高。可关键是,这槐谷子是一步登天啊。” 大伙正在羡慕的时候,李水忽然来了一句:“敢问,这五大夫是什么爵位?高不高?” 众人顿时无语。 嬴政也有些无奈:“自己破格任用,给他连升九级。本以为他会感激涕零,没想到……此人根本不懂爵位。” 李信笑着说道:“不低了,快要赶上淳于越了。”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淳于越脸色铁青,说道:“恭喜槐大人了。今日取得了爵位,做了博士,日后可以入朝议政了。不过……槐大人可要尽快学字了。字不认识,如何议政?” 李水淡淡的说道:“在下的最后一条对策,便是与此有关。” 淳于越顿时一愣:“还有对策?” 李水侃侃而谈:“东周战乱五百余年,天下诸侯,各自为政。甚至文字都发生了变化。在下本是楚人,就不懂小篆字。想必诸位,也未必能看得懂楚国文字。” “不仅仅是文字,天下间的度、量、衡,也各不相同。如此一来,天下虽然统一,可是百姓们交流起来,极为不便。因为,他们心中会始终有一个观念,我是秦人,彼是楚人,我们并非一国。”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拱手说道:“因此,臣请求,统一文字、货币、车轨、度量衡。” 嬴政赞道:“有理,极为有理。” 李水又说道:“天下黔首,不识字者众。而不会说话者,寥寥无几。只是中原广大,山川阻隔,各地口音不同,难以分辨,交流不畅。” “故而,臣请求以咸阳方言为官话,鼓励百姓学习官话。哪怕说不标准,也可以听懂,可以与外乡人勉强交流。” “只要做到这几条,三十年之内,百姓观念必然为之一变。从此以后,谁再想分裂天下,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嬴政指了指王绾,说道:“丞相,将槐谷子对策,全部记下来。数日之内,要拟定详细章程。” 王绾点了点头。 这次朝议,完全变成了李水一个人的表演。 朝臣们看着意气风发的李水,心想:槐谷子这人,确实很嚣张,很狂妄,很疯癫。不过……还真的有点歪才啊,不服不行。 忽然,李信来了一句:“三千虎贲军就能解决的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我觉得,把我列为甲等第一,也不为过啊。” 众人:“……” 朝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有与王离交好的官员,揉着依然隐隐作痛的屁股,问道:“王将军,你的千亩良田如何了?我等都在盼望着粟米收获,好给我们出一口气啊。” 王离微微一笑,得意的看了李水一眼,说道:“尚可。昨日一场大风雨,田中庄稼,损失了三成。” 其实王离虽然组织人搭了帐篷,可是毕竟是千亩良田,一时之间,哪能全部护住?因此禾苗损失了四成。 但是为了打击李水,故意少说了一些。 周围那些人都一脸惊叹,说道:“昨日那场风雨,狂燥不堪。城外不少良田,损失了六成以上。而王将军的良田。只损失了三成,看来这次要大丰收了啊。” 王离笑到:“这是自然。等收获之后,我就要斩下某些人的头颅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扭头看了看李水,问道:“槐大人,不知道你的良田,情况如何啊?” 李水说道:“我并未查看,不过据耕户说,损失很严重。也只是比王离将军的农田,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已。” 王离顿时噎在那里,半晌才冷笑了一声:“但愿到了秋收之时,槐大人还能如此牙尖嘴利。” 李水冷笑了一声,也没搭理王离,直接去了宫门口,从苍夫手中,接过来了一个食盒。 随后,李水提着食盒,匆匆向丹房走去。 自从获赐商君别院后,李水就很少来丹房了。不过今日有约,不得不来。 丹房之中,乌交正垂手站在角落中,聚精会神的听着。 而伏尧正站在屋子中央,对未央说道:“今日我师父真是大展奇才啊。入殿之前,王离出言不逊,我师父行事果断,打了王离一个耳光。王离非但没有还手,反而自愿领了数十军棍。” 未央惊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伏尧挠了挠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传话的小宦官没有说清楚,或许被我师父震住了。等到了朝议之时,我师父又接连驳倒了廷尉李斯,博士淳于越。一连提出五条安定天下的对策。” “父皇大悦,直接给师父连升九级爵位。连升九级啊,自从大秦立国以来,可有这等事?” 未央也听得心潮澎湃,低声说道:“我早就知道,槐大人胸中有韬略。他只是不想学那些伪君子,隐藏自己的真性情罢了,所以才会招来一些小人的非议。” 李水没有听到未央的评价,他推门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公主,这一次,我带来了一样新东西,此物名曰饺子。” 第六十六章 我要你做皇帝 李水笑眯眯的将食盒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未央拿起筷子,尝了一个,顿时把眼睛眯起来了,赞不绝口,说道:“饺子与包子有些相似,只是吃起来,更加美味。” 李水又拿出来一个小陶罐,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小碟子里面,说道:“蘸醋吃,味道更加别致。” 未央依言吃了一个,顿时连连点头,说道:“此味只应天上有啊。我吃馒头的时候,只觉得这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后来吃包子,发现比馒头更加好吃。现在吃饺子,觉得它更胜一筹。”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咳咳,公主快吃吧,不然都被伏尧吃光了。” 确实快被伏尧吃光了,这家伙几乎把脸贴在了盘子上面,也不蘸醋,如同风卷残云一般,一口一个,已经吃了十几个了。 李水看着他的吃相,不由得摇了摇头:“什么贵族,什么礼仪,都是狗屁。吃饭的时候温文尔雅,那是因为美食不够诱惑。” 一刻钟后,饺子被吃光了。 未央跪坐在几案后面,一脸回味。而伏尧躺在席子上,苦着脸对李水说道:“师父,我肚子疼。” 李水有点无奈:“吃那么多饺子,怎么没撑死你?起来走走,消化消化。” 伏尧捂着肚子,在屋子里面转圈。 他一边走,一边问李水:“师父,近日父皇每一餐都吃你的馒头。父皇真是赞不绝口。你为何不进献包子和饺子呢?那样的话,父皇必定更加欢喜,也许会再给你升几级爵位。” 李水笑道:“不急,此事不能着急。” 这件事确实不能急,苍夫那帮人,刚刚学会了蒸馒头。包子和饺子还没学会。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是李水亲手做出来的。 如果让秦始皇尝到了,一定要求李水每日蒸包子,包饺子。那岂不是得累死了? 所以,现在这东西不能让秦始皇看到。要等苍夫带着人学会了再说…… 至于为什么不教给宫中的厨子……呵呵,有我李水在,以后商君别院就是御膳房。 想要抓住皇帝的心,先要抓住皇帝的胃。 李水坐在旁边盘算了一会,然后对伏尧微微一笑,说道:“徒儿,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入朝议政?为何要当这个五大夫?” 伏尧愣了一下,犹犹豫豫的说道:“学而优则仕?” 李水摇了摇头:“我并不喜欢做官。” 伏尧嗯了一声:“这倒也是,师父这种高洁之士,定然不喜欢做官,不喜欢受拘束。” 伏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弟子实在想不明白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扶苏迂腐,淳于越却为博士领袖。胡亥狠戾,赵高也做到了中车府令。诸公子的师父,在朝中都有一席之地啊。然而为师观之,他们都望之不似人君。为天下计,也为公子计。为师只能入朝议政了。” 伏尧还没想明白。未央忽然向李水行了一礼,极为诚恳的说道:“先生为伏尧深谋远虑,未央感激不尽。” 李水点了点头。 伏尧还有点纳闷的看着他们两个:“师父是因为我,才要入朝的吗?” 未央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这种事,必须早做打算啊。现在有槐大人助你,我和母亲也可以放心了。” 伏尧愣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师父是要我争做储君?” 李水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笨。” 如今的伏尧,不过十岁而已。但是生在帝王家,从小就在接触这些,自然也比别人懂得要多一点。 但是少年毕竟是少年,对皇位,还没有那种如饥似渴的痴迷。 伏尧想了一会,低声说道:“徒儿觉得……扶苏似乎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李水气的有点肺疼,心想:“你不想做皇帝?那为师的投资岂不是都要打水漂了?等扶苏做了皇帝,为师岂不是要被砍头了?” 李水想要训斥伏尧几句,但是看看未央还在旁边。就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为何觉得,扶苏适合做皇帝?和为师说说。” 伏尧想了想,说道:“扶苏为人宽厚,彬彬有礼。” 李水冷笑了一声,说道:“为人宽厚?那他为什么口口声声要杀我?彬彬有礼?在他看来,所有的灾难疾病,都是因为不守礼。你按照他的说法,每天背论语,背上的疮疽能痊愈吗?” 伏尧摇了摇头。 李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记住,好人,不一定能做好事。今日在朝堂上,扶苏的师父淳于越,提出来要分封诸侯,将陛下好容易统一的天下,重新分裂出去。” “如此一来,数百年后,大秦就会变成另一个东周。诸侯纷争,死亡盈野。这就是所谓的仁吗?这就是所谓的礼吗?这就是所谓的宽厚吗?他们的宽厚,会害死无数的人。” “扶苏尊师重道,一旦让他做了皇帝,他一定会按照淳于越的理想搞分封,到那时候,谁还能阻止?” 伏尧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师父,我明白了,我要做皇帝,我要按照师父的想法,给天下苍生,一个太平天下。”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 伏尧又问:“这么多的公子,为何师父偏偏觉得,我可以做皇帝?” 李水没说话,心想:“不是你可以做,是你必须做,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呢。” 伏尧见李水沉默不语,一脸期待的问:“师父,是不是我的资质比较好,故而你看重我?” 旁边的未央有点无语:“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李水说道:“伏尧,其实你资质平平。不过我有这个天纵奇才做你的师父,你足以胜过天下人了。” 未央听得目瞪口呆,只好安慰自己说:“槐大人,有才华,不虚伪。如此大才,也用不着虚伪。挺好……挺好的。” 饺子吃完,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未央又磨蹭了一会,见李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于是怏怏不乐的起身告辞。 这时候,李水忽然从身上拿出来一面精致的小镜子,笑嘻嘻的说道:“上次蒙公主赠檀香扇。这是,在下的回礼。” 未央又惊又喜,脸顿时红了,接过镜子就跑了。 伏尧在后面大呼小叫,让未央等等自己。但是未央根本不理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她关起门来,仔细研究这面镜子。镜子是铜镜,打磨的很细致,上面还镶嵌着亮闪闪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最重要的是,背面还刻着一首诗。 未央皱着眉头看了很久,始终不懂这字是什么:“小篆?大篆?金文?难道是楚文,也不像啊。怪了,天下文字,我几乎全懂,为何没见过这种字?” “天呐,这首诗到底写的什么?”未央一颗心乱极了。 ………… 与此同时,李水倒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出宫了。上次费了老大的劲,才弄明白了未央在扇子上的题诗。 不得不说,未央的办法很巧妙,用一种小众的文字留言,就避免了被有心人看去。 而李水,也学了她的办法。 李水一边走,一边念叨:“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好诗,真是好诗啊。第一次写情诗,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但愿未央能看懂简体字。嘿嘿。”李水邪恶的笑了。 第六十七章 槐谷子的南方故人 李水走出宫门,发现在皇宫门口,围着一群人,还有几辆马车。 这些人见李水出来,远远的就开始鞠躬行礼。 李水仔细一看,顿时心中大怒:“这不是求仙的方士们吗?老子已经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表明了态度,他们还来纠缠,这不是耍流氓吗?太欺负人了。” 李水挽起袖子来,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帮人。 谁知道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忽然跪倒在地,即为诚恳的说道:“今日,我等特来拜别先生。” 李水顿时一愣:“什么意思?” 那三个人说道:“承蒙先生指点,我等要去昆仑山巅,寻访仙人。” 李水又惊又喜:“去昆仑山?找仙人?好啊。” 且不说昆仑山路途遥远,气候恶劣。更关键的是,那里是匈奴人的势力范围。这几个人就算到了昆仑山,没有个十年八载的,也回不来。 如此说来,方士们都去了西域,那么焚书坑儒的祸患,岂不是可以躲过去了? 想到这里,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走走,总归没有坏处。这次找不到仙人,不许回来。” 那三个人说道:“一定。” 这时候,李水有点奇怪,问道:“为何只有你们三个人回应我?其他人呢?” 周围的方士有点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仙境虽好,可是地处偏僻。听说那一带,匈奴时常出没。此一行,吉凶难测啊。若我们一股脑都去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则我大秦就再无寻仙之人了。” 那三个来辞行的方士冷笑了一声,说道:“侯吉大人倒是惜命的很啊。但愿你在咸阳坐井观天,能求得仙人屈尊来见你。” 侯吉干咳了一声,说道:“人各有志,又何必分个高下呢?” 李水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原来有三个勇士,要去西域寻找仙人。剩下的人。怕死,不敢去。可见其求仙之心,不大诚恳。 李水推测了一下,将来诽谤秦始皇,引来焚书坑儒之祸的,八成就是侯吉这一伙人。现在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和他们撇清关系。 想到这里,李水微微一笑,说道:“侯吉,你既然不敢去寻找仙人,那以后,也就不要来纠缠在本大夫了。我早已言明,与你不共戴天。” 侯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说道:“在下并非不敢寻找仙人,只是觉得……槐兄既然与我们不共戴天,那么会不会提供一个假的地方,故意让我们去送死呢?” 此言一出,其他的方士也有点疑惑了。 李水顿时急了,心想:“好容易忽悠的几个方士要离开咸阳了,你还要给我搅黄了不成?” 他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侯吉的耳光,侯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的逃走了。 那三个辞行的方士拉住李水,苦笑着说道:“槐先生,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李水甩了甩手,把那三个方士挣脱开了,说道:“你们也一样,少跟我套近乎。” 随后,李水大踏步地走了。 那些方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纳闷。纷纷说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槐先生如此痛恨我们呢?” 三个方士上了车,带着奴仆与盘缠,缓缓地向西方走去。其他的方士,则聚拢在侯吉身边,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三个人走了也好,剩下的方士,反而更亲近一些。 剩下的这些人,目的都不太单纯。在他们看来,求仙是其次,仙界飘渺,恐怕一百年也找不到。还不如及时行乐,拿到皇帝的钱财,花天酒地。 侯吉叹了口气,说道:“这槐谷子,确实有本事,就是太傲慢了一些。我们对他如此恭敬,却换不来他的笑脸啊。” 旁边有一人说道:“咱们无需烦恼,反正也不是真正恭敬他,只要弄明白了他一身本事从哪得来的,咱们也就不需要他了。” 侯吉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把槐谷子置于死地,倒也无妨。找不到仙人,就找不到吧。槐谷子没来的时候,咱们花天酒地,过得多快活?他到了之后,带来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咱们反而过的艰难了,最近陛下见了我们,也是不冷不热的。” 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 咸阳城外,王老实带着自己夫人,正等到官道旁边。今日,有老家的亲戚要来。 远远的,南方出现了一辆马车。王老实连忙带着夫人迎了上去。 赶马车的人,显然已经看到王老实了,于是停下了鞭子,让马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王老实出迎的越远,马车里的人才越有面子嘛。 很快,王老实到了马车跟前,向赶车的人鞠了一躬,说道:“拜见堂兄。” 赶车的人咳嗽了一声,跳下马车来,说道:“石头啊,本来我是不想认你这个堂弟的。只是我心软,又见不得你苦苦哀求,以后,你好自为之。” 王老实连忙躬身答应。 堂兄叹了口气,说道:“士农工商,商居四民之末。而且你还不是大商贾,只是个卖酒的小贩。唉,咱们家世世代代,以务农为本,还曾经出过力田官,也算是清白人家了。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人?无奸不商啊,在村子里面,我都抬不起头来。” 王老实苦笑道:“让家族蒙羞了,有罪,有罪。” 堂兄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近日,族中要修宗祠。但是这钱嘛,还少了一些……” 王老实从袖子里面拿出来几锭金子,说道:“这钱我出了。” 堂兄呵呵冷笑了一声:“你倒是阔气,不过也不用在我这里显摆。” 酒肆老板娘见这堂兄如此嚣张,气的脸都红了。 酒肆,其实是她的。只因为父亲无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和王老实成亲之后,夫妻二人就继承了酒肆。 她从小就是卖酒的小贩,所以并不像王老实那样,觉得有多羞耻。 不过……士农工商的等级,老板娘还是知道的。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和整个社会对抗。 所以虽然对堂兄不满,终究还是咬着牙忍下来了。 堂兄还在高谈阔论,马车里面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啰啰嗦嗦,尽说些贱民之间的废话。还进不进城了?还见不见槐谷子了?” 堂兄顿时换了一副脸色,极为谄媚的说道:“大人见谅,小人一时忘形,有罪,有罪。小人这就赶车,立刻进城。” 马车晃动了一下,向咸阳城走去。 王老实小声问道:“堂兄,马车中的人,是谁?” 堂兄低声说道:“这是一位大人,与那个什么槐谷子有旧。这次要不是这位大人雇我赶车,我哪有钱千里迢迢,从楚地来咸阳啊。咱们兄弟相见,这位大人是恩人呢,你可不能怠慢了。对了,堂弟啊,你久居咸阳,知不知道城中有个叫槐谷子的?他家在何处啊?这位大人,是来找槐谷子的。” 第六十八章 无比嚣张 王老实的堂兄,名叫新履。屡就是鞋。 因为其出生那一日,正好赶上他祖父狠心咬牙买了一双新鞋。为了表示纪念,于是给孙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新履同样贫贱无姓,但是这名字,听起来比王老实的“石头”,要文雅得多了。 从小新履就不大看得起王老实,处处都要比他高上一头。 长大之后,新履务农有得,年年丰收,估计再有几年,就可以评上力田官了。而王老实呢,居然来咸阳当了卖酒的小贩。虽然能挣几个钱养家糊口,但是新履却更加看不起王老实了。 做小贩确实能挣钱,女子去青楼卖身还能挣钱呢。以清白之身,换来些许钱财,很光彩么? 新履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畅想起来。马车中的这位大人,出手阔绰,身份高贵,这一趟结束之后,自己能得到不少赏钱吧? 回到家乡之后,这些钱就够娶一房媳妇的了。 想到这里,新履看了看老板娘,咽了口吐沫。然后又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想:“哼,漂亮有什么用?一看就是水性杨花的妖女。到现在也没生出来个一儿半女的,养着她那不是浪费粮食吗?” 新履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口问了一句王老实,关于槐谷子的事。 王老实听了之后,又惊又喜,说道:“槐大人,那是我的……是我的好友啊。我这酒肆,他占九成。” 新履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心想:“还以为我这堂弟,到了咸阳之后,开了一家酒肆呢。原来……自己只占一成啊。这不是替别人做事吗?这和低贱的仆役有什么区别?这堂弟真是越混越没出息了。” 新履越想越得意,然后拽了拽马缰绳,谄媚的对马车中的人说道:“大人,打听到槐谷子的消息了。” 马车中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很不客气的说道:“那就快走吧,别再啰啰嗦嗦,耽误本大人的时间。” 新履应了一声,然后问王老实:“槐谷子在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去见他。” 王老实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槐大人的庄子在城外。不如,你们先去我的酒肆等候,顺便喝一杯酒?我这就去请槐大人过来。” 马车中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老实松了口气,引着他们向酒肆走去。 新履低头想了一会,心里有些嘀咕:“怎么?堂弟也傍上了一位大人?看来他在这槐大人心中,颇有分量啊,居然能把人请来。不过……呵呵,不过与我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一路上,马车中的大人,提到槐谷子的时候,言语之间都很是轻视。显而易见,他的身份,比槐谷子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自己作为这位大人的车夫,其身份自然也比堂弟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新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定然是这样。这个槐大人名下居然有酒肆,可见也是个商贾。可能生意比较大,所以被人尊称一句‘大人’。一介商贾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新履想到这里,腰板越挺越直了。 等几个人到了酒肆之后,王老实就从店中叫来了一个伙计。 这伙计都是雇佣的商君别院中的匠户,算是自己人。王老实对那匠户说:“快去禀报槐大人,就说有南方故人来此。” 匠户应了一声,转身向商君别院跑去。跑了一段,又觉得不对,这个时间,大人应该刚刚下朝才对,应该去宫门方向迎接。 于是匠户急匆匆地向皇宫的方向赶去。 果然在半路上,遇到了李水。 李水倒背着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小宦官乌交。 现在乌交算是李水的贴身跟班了,除了俸禄从宫中领,其他的事情,都在围着李水转。 大秦除了皇宫中的帝王嫔妃,也就李水能使用宦官了。 李水正在沉思如何帮助伏尧得到太子的位子。这个位子,不能来得太早,太早的话,容易引起其他公子的嫉恨。 但是也不能一直藏拙,免得嬴政选中了别人。所以,伏尧既要突出,又不能突出的令人忌惮…… 李水正在沉思,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抬头一看,来人面熟,像是商君别院中的匠户。 匠户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有南方来的客人,自称是大人的故人。正在酒肆等候,盼望一见。” 李水听得很纳闷:“南方故人?楚国来的?” 他敲了敲脑袋,搜索了一些脑壳中的记忆。只可惜,脑袋里面残留的关于槐谷子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关于楚国,李水只能想起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算了,不管了。多半是听说我在咸阳混的风生水起,来投奔我的。我就多听少说,尽量不要露馅。送他些金银,给他安排个活计。我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槐谷子的故人,也算是我半个亲戚嘛。” 李水想到这里,就兴冲冲的朝酒肆走去了。 酒肆那边,王老实正在请马车中的大人下车。 那大人先伸出来了一只脚。王老实看了一眼,就有点懵:是一只木脚。 这木脚点在地上,随后,又伸出来了另一只脚,同样也是木脚。 王老实头皮发麻:“不会是木头妖怪吧?” 好在这位大人很快就完全钻了出来,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双足丢失,于是装上了木脚。 这位大人显然站立不稳,需要住着一根拐杖。 王老实看得出神,新履则低声怒道:“堂弟,你好不懂事。大人因故丢了双足,你为何如此无礼,看个不停?” 王老实忽然醒悟过来,连声说道:“该死,该死。”然后邀请两人进入酒肆。 新履扶着那位木脚大人进了酒肆,王老实就慌忙给他们倒上了酒。 木脚大人也不喝,只是冷眼打量了一番,问道:“这,都是槐谷子的产业?” 王老实恭敬的说道:“槐大人,独占九成。” 木脚大人冷笑了一声:“他在这咸阳城,倒是活得滋润啊。” 王老实听他这么说话,心中有些不快。毕竟自从跟李水合伙开酒肆之后,他是日进斗金,虽然只占一成,但是所赚的是往日的千万倍。 木脚大人根本懒得注意王老实的表情,又冷冷的说了一句:“开酒肆,哼哼,真是不务正业,荒唐可笑,自己是干什么吃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老实一听这话,顿时生气了。一时义愤,大着胆子说道:“这位大人,槐大人乃在下恩人。请不要无故诋毁。” 木脚大人斜着眼看了看王老实:“一个卖酒的奴仆,也敢如此跟我说话?新履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第六十九章 槐谷子的过去 木脚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讨厌一个奴仆在自己面前多嘴多舌,于是喝令新履把王老实给轰出去。 王老实顿时火了,肺有点疼。但是双方毕竟社会地位差距太大,他也不敢当真和木脚大人吵起来。只是有些生硬的说道:“大人,这是我家,岂能把我轰出去?” 木脚大人呵呵一笑:“你方才还说,这是槐谷子的酒肆。新履,怎么还不动手?” 新履应了一声,拽着王老实就向外面走。 王老实还要挣扎,新履也火了,使劲把他推到店外,低声喝道:“石头,你居然敢向大人无礼?你一家还想不想入祠堂?” 王老实愣了一下,忽然问道:“我们立祠堂,关这位大人什么事?” 新履说道:“自然与大人有关。你不懂,不要乱问。” 老板娘也愤愤不平的从店里面出来了。她也懒得招待这位木脚大人了,干脆出来透透气。 听到王老实和新履的对话之后,老板娘说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一家连个姓氏都没有,怎么立祠堂?” 王老实顿时回过味来,对新履说道:“当真要立祠堂?” 他现在有点怀疑,这位堂兄是拿着立祠堂做幌子,来骗钱的。 新履顿时气急败坏的说道:“石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怀疑我?我们以前没有姓氏,现在已经有了。我们姓庄。” 王老实皱了皱眉头,纳闷的说道:“姓庄?为何要姓庄?” 新履说道:“这一次和我一块来的那位大人,他门下有一老仆,姓庄,年迈无子,唯恐死后无人祭奠。而我们恰好无姓,便入其门下,随他姓庄。” 王老实哑然,好一会才说道:“堂兄的意思是,将这老仆,尊为祖宗?” 新履说道:“倒也说不上是祖宗,算是我们的先人长辈吧。” 王老实拱了拱手,说道:“堂兄,天下间无数姓氏,为何要跟着一个老奴姓庄?这也太卑微了。” 新履涨红了脸,怒声说道:“天下间姓氏虽多,可那岂是随便姓的?这庄姓,还是大人赐予那老仆的,我等入其门下,也就继承了庄姓。若人人都可以随便乱姓,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王老实说道:“堂兄,小弟不想跟随奴仆姓庄。来到咸阳以后,我已经有姓了,我姓王。” 新履顿时像是被大锤子击中了胸口一样:“怎么?石头居然有姓了?他为什么有姓?他凭什么有姓?他处处不如我,倒先有姓了?” 王老实补充道:“是槐大人,赐给我的姓氏,并帮我起了名字:王老实。” 新履冷笑了一声:“一介商贾,也配给你起名字?堂弟,你最好老老实实,随我姓庄,或许我还可以让你入祠堂。否则的话,你们一家,就在外面做孤魂野鬼吧。” 王老实顿时热血上涌,堂兄对他冷嘲热讽,他都忍下来了。但是对李水无礼,还要更改李水送给他的姓氏,这他就忍不了了。 于是王老实大声说道:“堂兄,我不姓庄,我姓王。我希望你也能随我姓王。” 新履点了点头:“好,很好,到了咸阳城之后,你别的没学会,反叛族人,倒是学会了。这就要六亲不认了吗?” 两人正在争吵,李水倒背着手来了。他纳闷的问王老实:“这是怎么了?” 王老实行了一礼,指着新履说道:“这是我堂兄。” 李水客气的说道:“堂兄好啊,在下槐谷子。” 新履却上下打量了槐谷子一番,没有行礼,只是冷笑了一声。 李水有点懵,看着王老实问道:“我得罪你堂兄了?” 王老实叹了口气,把刚才两个人的争吵说了一遍。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就为这点屁事?王老实啊,他不让你入祠堂,你就自己立一个祠堂好了,自己做祖宗,这有何难?” 王老实挠了挠头,说道:“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李水又说道:“还觉得不舒服,那你就雇几个人,拉上一车金银,去你们老家。凡是愿意跟着你姓王,愿意入王氏祠堂的,给钱。我敢保证,大部分人会姓王。” 新履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家中那些人,他还是很了解的。自己能够不为金钱所动,别人行吗?如果这庄氏祠堂立起来,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可怎么办? 新履还在外面纠结,李水已经进了酒肆,随口问道:“我的故人在哪里?” 这时候,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在此。” 李水见他端坐不动,心想:“秦人也并非人人知礼啊。” 不过看到他的双脚和拐杖之后,李水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腿脚不方便。嗯……他这个身体,给他安排个什么活计好呢?” 李水一边沉思,一边坐在了木脚先生对面,笑呵呵的说道:“别来无恙啊。” 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身上无恙,心中却有恙。” 李水被噎在那了。他发现这位故人,有点来者不善啊。 刚才还在同情王老实,遇到了奇葩的亲戚,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就和王老实变成难兄难弟了。 酒肆之中,有几个正在喝酒的富贵人。他们喝了一杯仙酒,本来打算离开了。但是现在,倒不忙着走了。有热闹可看,着什么急?于是又要了一杯。 李水挠了挠头,试探着说道:“老兄,你此番入咸阳,是要……” 木脚大人冷笑了一声:“你何必装傻充愣?我来咸阳的目的,你不知道吗?” 李水更懵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到了这时候,再打哑谜也没意思了。李水就硬着头皮说道:“小弟不久前弄伤了脑袋,有些往事,已经记不清了。还请贤兄示下。” 木脚大人有些生气的说道:“往事记不清了?在下是谁,你恐怕也不记得了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有点模糊。” 木脚先生勃然大怒:“连我也忘了?当初若非我救你,你早已死在乞讨的路上了。当初若非我引荐,你岂能拜医道高人为师,学得一身医术?当初若非我给你制造机会,你岂能……” 李水挠了挠头:“槐谷子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以前还要过饭?” 木脚大人眯着眼睛问:“想起来了没有?” 李水含含糊糊的说:“略微有些影子了。” 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那我此行的目的,你想起来没有?” 李水摇了摇头。 木脚大人向周围看了看,说道:“将这些人都轰出去,我和你密谈。” 那些看热闹的贵人顿时不高兴了。他们身份尊贵,大半在朝中为官。这个没了双脚的人,也太嚣张了。 第七十章 人生好坎坷 李水的手有点痒,他很想给木脚大人一个耳光,然后把他赶出去。 顾客是上帝啊,他怎么敢对我的上帝们如此无礼? 但是李水忍住了。因为这家伙,毕竟有恩于槐谷子。有恩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有不少人听到了。 李水搓着手,天人交战:“如果我当场打他的耳光,那岂不是忘恩负义?传扬出去,可不太好听啊。咸阳城谁不知道我义薄云天?我这个人设不能崩啊。” 于是李水说道:“你要密谈,也可以,随我回府吧。” 说完之后,李水也懒得再搭理木脚大人,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由乌交赶车,向商君别院飞奔而去。 乌交跟了李水一阵子,那是忠心耿耿,而且察言观色,机灵得很。他早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故意把马车赶的飞快。 木脚大人腿脚不好,从酒肆当中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车尾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车拐了几个弯,彻底找不到了。 木脚大人快气死了,用拐杖使劲敲打着地面:“竖子!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新履也有点懵:“这槐谷子,好大的胆子啊,连木脚大人都敢得罪。他一个商贾,哪来的底气?” 木脚大人骂了一阵,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王老实说道:“你可知道槐谷子住在何处?” 王老实纳闷的问道:“大人,你还要去寻槐大人?” 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王老实心中冷笑:“看你这副模样,更像是有求于槐大人啊。求人还这么牛气冲天,也算是奇葩一朵了。” 木脚见王老实不说话,不耐烦的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槐谷子住在何处?” 王老实打了个哈欠,说道:“知道倒是知道。只不过,我这酒肆离不开我。我离开一刻钟,怕是就要少赚十万钱。此去槐大人的府邸,路途遥远,今日恐怕回不来了。让我算算啊,一天是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是四刻钟。一刻钟是十万钱,那么我今日少赚……” 王老实还在算账,木脚气的脸色铁青,一刻钟赚十万钱?拦路的土匪赚钱也没这么快吧? 木脚的根基在南方,在这咸阳城,还真的未必能把王老实怎么样。 于是他扭头向新履喝道:“你这堂弟,真是一个人物啊。” 新履缩了缩脖子,连忙拽了王老实一把:“堂弟,你可万万不能如此。大人身份尊贵,岂是你能欺辱的?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快带路吧。” 旁边的老板娘笑了:“我家掌柜的姓王,你姓庄。你们俩有什么交情吗?我们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 新履又气又急,指着老板娘一个劲的哆嗦,说不出话来。 王老实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就当行善积德了,带他们走一趟吧。” 他肯带木脚去商君别院,倒未必真的是心软了。而是怕木脚大人真的有什么事,万一耽误了李水的大事,那就不好了。 因此,王老实上了马车,指挥着新履赶车向商君别院行去。 木脚先生下车之后,看见槐谷子正在屋子里面吃饺子。顿时心中火大。 今日已经折腾了一天,他还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面早就饿了。槐谷子这家伙,不说请他接风洗尘,自己却吃起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木脚让新履和王老实在外面等候,自己走进屋子,并且关上了门。 看见乌交站在旁边,木脚冷冷的说道:“你出去。” 乌交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李水。 李水点了点头。 乌交出去了,木脚重新把门关好。他淡淡的说道:“什么失忆了,什么忘记了过去的事。你是装出来的吧?外面人多嘴杂,你谨慎一点,确实没什么错。不过,你不该对我无礼。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口气也太大了,不会是周天子的后人把? 木脚见李水不说话,神色更加严肃,沉声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李水心中一惊,这家伙似乎是带着秘密来的啊。 他不动神色的问道:“你说呢?” 木脚大怒道:“我说呢?一个月前,我便派人催促你马上动手,你为何一直拖延?你是不把项某人放在眼里了吗?” 李水沉思不语:“一个月前?我穿越到大秦,也差不多一个月了。那时候,槐谷子刚刚在丹房之中,惊惧而亡。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 木脚盯着李水:“莫非,你怕了?” 李水还是不说话,心想:“我怕了?这说明,他要槐谷子做的事,一定是很危险的事。槐谷子能做什么事?” 木脚用拐杖重重的砸在几案上,一碗饺子,被打到了地上。 造孽啊,李水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木脚一边用拐杖摔打几案,一边咆哮道:“你怕什么?你忘记你是怎么发誓的了吗?你怕秦王,就不怕主人吗?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的话,主人会让你死的很惨。”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打了个寒战:“听他的意思,不会是要行刺嬴政吧?等等,他刚才说自己姓什么来着?姓项?又是南方来的?而且痛恨嬴政?难道是项羽?不对,这个年龄不对,难道是项梁?” 木脚见李水始终沉默不语,更加生气了,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水随口答道:“项梁。” 木脚忽然伸出手,箍住李水的脖子:“你敢直呼主人大名?你要反了吗?” 李水挣扎了一下。木脚毕竟失去了双足,站立不稳,被李水甩在了地上。 李水没有给他站起来的机会,顺手扯了一条绳子,把木脚绑起来了。 木脚大怒:“反了,你真的是反了。我要禀告主人,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水扬起手来,噼里啪啦的打了他的耳光。 李水一边打,一边骂:“老子好容易得了免死金牌,好容易与方士不共戴天,好容易嚷嚷的无人不知。你又给我弄这种事。你特么的就这么能作死吗?老子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这么难吗?” 李水真是气急败坏了。自己的命运,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出完了气,李水停下手来,发现手掌已经有点肿了。而木脚大人,则已经完全肿成了猪头。 木脚大人被打的有点懵,他嘴里面喃喃自语:“你完了,你敢对我无礼。你完了,我要杀了你。” 李水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叫什么?” 木脚破口大骂,李水又揍了他一顿。 这下木脚老实了,说道:“项炼。” 李水问道:“你和项梁什么关系?” 项炼说:“我本项氏仆役,作战有功,失去双足,救回了主人。主人赐我姓项。” 李水又问:“你们派槐谷子来咸阳的目的是什么?” 项炼纳闷地看着李水,心想:“难道他真的失忆了?” 项炼不想说,但是被李水打了一顿,最后吐出来几颗牙齿,说道:“刺秦。” 第七十一章 我养你啊 在项炼的帮助下,李水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槐谷子这家伙,自幼父母双亡,在楚地以乞讨为生,日子过的紧巴巴,苦兮兮。 天下至贱者,莫过于乞丐了。那几年槐谷子连个名字都没有,人们见了他,就直接呼之为乞儿。 直到有一日,槐谷子被项梁发现,带了回去。 槐谷子进了项梁府中之后,一直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其实就是做了奴仆。 过了几年,槐谷子长了几岁,发现自己对岐黄之术,似乎很感兴趣,就苦苦哀求项梁,说想要去学医。 跪了三天之后,项梁总算被槐谷子的诚恳打动了,点头答允了。 槐谷子这个名号,就是在这时候,他给自己起的。毕竟学了医术,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不能再叫乞儿了。 槐谷子学成之后,正赶上项燕大破李信。李信身受重伤,一路逃窜。 那时候项梁已经感觉到了,秦国虎狼之师,难以阻挡。即便一时保住了楚国,将来楚国也得灭亡。 因此他打算效仿燕太子丹,派人去刺秦。而这刺客,就选中了槐谷子。 在项梁的安排下,槐谷子以一个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一个恰当的地点,正好救了秦将李信。 从此以后,李信对槐谷子感恩戴德,深信不疑。而槐谷子也获得了进入咸阳的机会。 按道理说,槐谷子作为刺客,应该马上出发了。 但是槐谷子害怕了,退缩了。 先秦时候的刺客,往往都是死士。因为那时候不讲究什么全身而退。刺客的信念,就是用匹夫的一条命,换取帝王的一条命。 以贱易贵,刺客们觉得捡了大便宜。 因此,无论是聂政、专诸、荆轲、豫让。无论成功与否,这些刺客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但是槐谷子是个另类。他自幼胆小怕事,对做刺客兴趣不大,听说自己要被派往秦国之后,还一度想要逃跑。 最后项梁找来了一些人,给槐谷子进行了一番洗脑。 无非就是重义轻生,忠君报国,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套。洗脑的结果还不错,槐谷子总算答应了刺秦。 可惜,项梁的计划还没有实施,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灭楚。 楚国灭亡,项燕也战死沙场。 国仇家恨,项梁恨极了。于是执着的派出去了槐谷子。 他明白,这时候刺杀嬴政,意义已经不大了。就算嬴政死了,楚国也没有复国的希望了。但是只要能杀了嬴政,也算是为楚国报仇了。 按照他的计划,槐谷子会以炼丹术士的身份,进入嬴政的王宫。然后为嬴政炼制仙丹。 在仙丹当中,槐谷子随便做点手脚,就可以要了嬴政的命。 这种刺杀,成功的概率比图穷匕见高多了。 派出槐谷子之后,项梁在楚地望眼欲穿,等着咸阳传来的消息。但是咸阳始终没有动静。 项梁等不下去了,于是派了一个是使者,偷偷来到咸阳,和槐谷子聊了聊。 项炼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是李水也能大概猜出来。估计这使者先是好言相劝,又用重义轻生等等大道理,给槐谷子洗了一波脑。 然后又开始威胁槐谷子,如果不肯做这件事的话,就杀了他,而且是很残忍的杀了他。 据李水估计,这使者走了没多久,槐谷子就死了。估计是被使者的话吓坏了,承受不住压力,猝然死去。 而使者回到楚地之后,项梁始终没有等来消息,于是又派来了更为可靠的项炼,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槐谷子当真退缩了,那就一杀了之,免得生出后患。 李水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蹲在地上,痛苦的挠着头:“这槐谷子,也太特么坑了。老子这接盘侠当的,接了一个又一个啊。好容易炼丹的事糊弄过去了,现在又要刺秦。” 项炼被绑的像是待宰的猪。 他蜷缩着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威胁李水:“槐谷子,你放了我。你若放了我,我不计前嫌。否则的话,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你别以为我在虚言恫吓,你这种叛徒,必杀之。” 李水看见项炼就气不打一出来,踹了他一脚:“你被绑成这样,还想杀我?” 李水既然把项炼绑了,那就是彻底撕破脸了,根本没打算再把他放开。 李水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杀了这家伙:“留此人在咸阳,那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万一他脑子一抽,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那可就完蛋了。嬴政知道我不仅是骗子,而且是刺客,有十个免死金牌也没用。” 可是李水毕竟没有真的动手杀过人,这一关并不好过去。 更何况,这人在酒肆里面嚣张跋扈,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如果他忽然间又失踪了,别人问起来,应该怎么办?大秦的官府可不是吃素的,这种案子,想要瞒住很难。 李水摸了摸怀里的免死金牌:“不如,我就说我们发生了口角,一时失手,杀了他?嗯,这个理由倒也可以。嬴政应该不会为了此人而让我偿命。”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拿出来了一把刀。 项炼的眼睛顿时一缩,有些紧张的问:“你要做什么?” 李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杀人。” 项炼顿时打了个寒战:“你……” 他想要出言威胁,可是忽然发现,李水根本不受威胁。他想要说几句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的话,可是心脏砰砰跳,根本说不出话来。项炼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让那帮人也给自己洗洗脑,至少死的时候,可以英雄一点。 李水把刀放在他脖子上,问道:“怕吗?” 项炼不说话。但是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他了。 李水冷笑了一声:“天下之大,谁不怕死?做刺客的,就要以命换命吗?什么重义轻生,什么忠君报国。项将军那种大人物,为什么不做刺客?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项炼哆嗦着说道:“项将军曾经收留你,此等大恩,应当以死报之……”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收留我,那是打算让我做奴仆的,说的严重点,属于拐卖儿童。你老实交代,他有没有打过我?有没有骂过我?每天干完活之后,有没有给我工钱?” 项炼听得心中火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顿时梗了梗脖子:“你杀了我算了。奴仆还要工钱?你这种无君无父之人,我与你无话可说。” 李水点了点头:“好,我这就成全你。” 大刀提起来,手起刀落。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来一阵脚步声。 糟了,有人来了。 李水心中紧张,刀偏了一点,把项炼的头皮削下一片来。 生死关头,彻底把项炼吓破胆了。他是上过战场没错,可是战场杀人,凭的是一股狠劲,杀别人,自己活下来。 但是今天这个不一样,被人绑成猪,比划着杀头。有死无生。 项炼躺在地上,拼命的嘶喊着:“救命啊,杀人了。” 原来杀人并不容易,尤其是新手,恐怕要折腾很久才能杀死一个人。这一点,和电影里演的大不相同。 李水迅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用个缓兵之计,给自己争取点时间。 于是他微微一笑,对项炼说道:“算了,我实在下不去手。我养你一辈子算了,你今生不用出商君别院了。只要你不胡言乱语,我就留着你的性命。”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了。李信探进来一个脑袋:“槐兄,听说你有远方亲戚来了?我特地来喝酒……咦?这是?” 项炼打了个寒战,盯着李水看了一会,盯着刀看了一会,又盯着李信看了一会,然后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在……在玩笑。” “玩笑?”李信有点疑惑。 “嗯。是在开玩笑。”李水有点羞耻的解释道:“是一种……我们楚地的游戏。” 李信神色有点复杂:“把人……绑起来的游戏?” 第七十二章 暗流涌动 李信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世界上还有这种游戏? 他看了看项炼,说道:“你的头,似乎受伤了。” 项炼忍着疼说道:“游戏嘛,磕磕碰碰,倒也正常。” 李信哦了一声,然后问到:“二位,是继续游戏,还是坐下来喝杯酒?” 李水说道:“当然要喝酒。我这远房亲戚,千里迢迢赶来,还没有给他接风洗尘呢。” 李信摇头叹息:“二位也太贪玩了,饭都没吃,就开始游戏了吗?” 项炼和李水都一阵干笑。三个人坐了下来,开始推杯换盏。 酒席间,项炼恭顺的要命,一直在恭维李水,生怕李水改了主意,一刀把他杀了。 人就是这样,一直坚贞不屈,没准可以咬牙到死。可是一旦露了怯,就如同黄河大堤开了个口子,滚滚洪水,再也收不住了。 这期间,新履曾经帮着厨房来上酒菜,看到项炼的谄媚之态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新履有一种感觉,自己在王老实面前,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这一顿酒,喝的很不尽兴。三个人都是各怀鬼胎。 项炼一边小心伺候着李水,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找到机会逃跑。 而李水一边防着项炼狗急跳墙,说出实情,一边思考着过一会怎么杀人灭口。 至于李信。他一直在追问这游戏的玩法,期间不停的敬酒。 李水和项炼都有点招架不住。这可是白酒啊,而且纯度很高,不是谁都像李信一样,天生是个酒漏。 天快要黑的时候,李信终于喝醉了,醉醺醺的回去了。 至于项炼,本来就没有脚,走路不方便,现在又喝的头昏脑胀,别说逃跑了,就连站起来都困难。 李水也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佳,不宜杀人。 于是他在屋子里面摸了摸,把刀扔出去了,又把项炼的两只木脚扔出去了。 随后,走出大门,用大铁锁给锁上了。 以项炼的体力,打开这道门,是无稽之谈。李水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吩咐苍夫:“任何人不得接近今天的客人。” 随后,李水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项炼见李水走了,他很想逃跑。但是大门被锁死了,他根本打不开。至于窗户,窗户有点高,项炼努力的爬了两下,可惜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借着酒劲,项炼昏昏沉沉的睡起来。 至于李水会不会杀人灭口?这时候的项炼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夜深了。很多不该睡的人,都睡着了。同样,很多该睡的人,却没有睡。 三虎就是其中一个。三虎是二虎的弟弟。当日二虎状告李水失败,被罚到城墙上做苦役。 也是李水对耕户不了解,不知道二虎还有亲人在耕户中间。 这几天,三虎白天的时候在田中劳作,晚上的时候,总是辗转反侧。他深信,李水打的赌,一定会输。 只种一半田,庄稼怎么会有好收成?于是他一直想着逃跑。 今天早上,他抽空去见了自己兄长,二虎。 二虎在城墙上很苦,但是精神很好。他甚至很兴奋的说道:“我只需再做几个月苦役便够了。到那时候,胜负已分,槐谷子必死。而我是王离将军的功臣,以后就可以一飞冲天,再也不必耕田受累了。” 这话让三虎羡慕不已。 二虎劝他说道:“早日离开槐谷子,投奔王离将军吧。否则的话,槐谷子输了,人头落地。你们这些耕户,还有好果子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鸟窝掉在地上,鸟蛋岂能完好无损?” 三虎一路沉思着回来了,一直想到深夜。他觉得,离开槐谷子这件事,必须要办,而且越早越好。 可是,自己两手空空,凭什么去见王离将军?王离将军,又凭什么接纳自己? 猛然间,三虎想起一个人来。今日来到商君别院的木脚大人。 当时二虎正从别院跟前经过,好像听到木脚大人喊了一声:“救命啊,杀人了。” 紧接着,房门被李信推开。三虎瞟了一眼,看到木脚大人头上似乎有血。 是了,是了。再后来,木脚大人就没有出现过。难道,他已经被杀了? 想到这里,三虎从床上爬起来,兴冲冲的向咸阳城跑去,他在心中呐喊:“我要去告密,槐谷子杀人了。” 咸阳城下,三虎被守城小卒抓了。不过不要紧,他赌咒发誓,说有极大的秘密禀报给王离将军。 守城的将士将信将疑,又唯恐耽误了王离的大事,当真把他送到了王离府上…… ………… 李信也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见一点醉意。实际上,在商君别院中的醉态,也是装出来的。 李夫人忽然问道:“你有心事?” 李信嗯了一声,说道:“你觉得当今皇帝,是个什么人?” 李夫人想了想,说道:“千古一帝,不世出的雄主。六国刚刚统一,民心不稳。多亏了皇帝在位,震慑四方。” 李信又说道:“是啊,若陛下出了意外,必定天下大乱。可是,如果你有一个至交好友,竟然是刺客,有可能刺杀陛下,你会怎么做?” 李夫人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是说,槐谷子?” 李信大惊:“你早就看出来了,槐谷子是刺客?” 李夫人有点无奈的说道:“不,你只有这么一个至交好友。” 李信有点尴尬:“我和蒙恬蒙毅的关系也不错,过命的交情……” 李夫人翻了翻白眼,问道:“你为何怀疑槐谷子?” 李信说道:“今日我去商君别院,见到项炼了。” 李夫人吃了一惊:“就是当年,在楚地追杀你一百多里的项炼?” 李信嗯了一声:“他是项氏家臣,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却和槐谷子搅在一块了。项炼以为我没认出他来,李水以为我没有察觉到异常。两个人神神秘秘,一直在说谎。” “唉,项炼背后,是项梁啊,而项梁又是项燕的后人。项氏一族,对大秦心怀怨恨,一直跃跃欲试的要行刺。现在他出现在槐兄那里,我担心槐兄受他蛊惑。” “可是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又不能贸然询问。万一……万一槐谷子真的另有心思呢?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真不忍心亲自抓他。” 李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今日是什么情况?你详细与我说说。” 李信说了一遍。 李夫人听了之后,顿时笑了:“你多虑了。槐谷子断然不会行刺陛下。” 李信纳闷的问:“这是为何?” 李夫人说道:“其一,若槐谷子要行刺,何必将项炼绑起来?何况当时项炼头上有血,槐谷子手中有刀,显然是准备杀人的。”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不解的说道:“可他为何不报官?” 李夫人说道:“这个原因,就有很多了。或许担心项氏余党报复,或许担心有人造谣生事。又或许,项炼握着槐谷子的把柄也说不定。” 李信嗯了一声:“槐兄行事不拘小节,有些把柄,倒也正常。他若不想受胁迫,直接杀了项炼,一了百了,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李夫人笑道:“是啊。槐谷子此人,身上毛病很多。世间有哪个蠢材,会派这样的刺客行刺?你是不知道,当日他来府上,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家中婢女。” 李信哈哈大笑。 李夫人说道:“其实,你又何必怀疑槐谷子?若他当真要行刺,随便将毒下在馒头里面,陛下早就死了。怎么会到今天还安然无恙?” 李信点了点头:“有理。” 随后,他翻身坐了起来。 李夫人纳闷的问:“你去做什么?” 李信说道:“我心里已经有底了,这就去找项炼,问个清楚。” 李夫人也没拦着他,任由李信骑上马,飞奔出家门。 守城的小卒见李大将军出城,也不敢拦,任由他向商君别院的方向去了。 李信武艺高强,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摸到了喝酒的那间屋子,跳窗户进去,将项炼背在身上,又跑了出来。 一直在门口看守的苍夫,甚至不知道有人来过。 ………… 河边,项炼的脑袋被按进了水里。他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剧烈的挣扎着。 李信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了上来,然后恶狠狠的喝道:“说!” 项炼打着寒战说道:“我乃槐谷子亲戚,刚刚从……” 李信冷笑了一声:“项炼,你以为我不认得你了吗?” 此言一出,项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变了一副脸色,嘿嘿的笑起来了:“李信,你的记性倒好。” 李信拔出剑来,抵在项炼的脖子上:“说,你来咸阳,所为何事?” 项炼心想:“让槐谷子刺秦,那是不可能了。这等叛徒,不能留着。不如借李信之手,杀了他。” 想到这里,项炼也没有隐瞒,把关于槐谷子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李信呵呵一笑:“到这时候了,你还敢诋毁槐兄?留着你,反而给我兄弟惹麻烦。” 随后,他的剑在项炼脖子上抹了一下。干净利落,项炼倒在地上。 李信在他身上踹了一脚,把他踢到了河里面。 滚滚河水,带着尸体浮浮沉沉,很快,项炼就消失不见了。 李信骑上马,慢悠悠的向商君别院走去。 项炼的话,他不太相信,但是也没有完全不信,没准槐谷子,真的和项梁认识。 李信打算去和李水见上一面。听听他怎么说。 李水刺秦,他是不相信的。只要他不刺秦,李信就有能力将他保下来。 想到这里,李信就打马向商君别院飞奔而去。无论李水是有把柄被人抓到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要事先知道,只有知道底细了,才能帮他。 谁知道,李信刚刚来到商君别院附近。就看到一队秦兵,约有数百人,点着火把,浩浩荡荡的来了。 那些秦兵将商君别院团团围住,高声呼喊:“请槐谷子大人,出来一见。” 第七十三章 你的事情发了 李水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周围一片呼喊声,向窗外一看,火光冲天,几乎都要把黑夜照成了白昼。 李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刘邦攻入咸阳城了?” 但是很快,他又意识到这种想法很可笑。就算自己穿越带来了蝴蝶效应,历史的改变也不可能这么快。 李水穿上衣服,打开房门走出去,看见一群匠户焦急的等在外面。 李水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苍夫说道:“大人,不好了。有一群官兵来了,正在外面,等大人出去说话。” 李水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是项炼的事被人知道了?” 他问苍夫:“昨天那位客人,还在不在?” 苍夫连忙小跑着去看,片刻之后,他一脸死灰的回来了,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李水叹了口气,看来那家伙已经跑了。 眼看着苍夫的头都已经磕破了,血和泪流了一脸,李水连忙把苍夫扶了起来,说道:“这是不怪你,无需自责。若我昨晚没有大醉,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苦笑了一声:“那家伙酒量倒真不错啊。” 开了两句玩笑,李水就准备出门见官兵。临走的时候,吩咐了几个匠户,看好了苍夫,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苍夫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错。他估计已经猜到了,昨天的客人,不是什么好人,今天的官兵,或许就是那逃走的客人引来的。 李水打开大门,一脸坦然的站出来,问道:“三更半夜,是谁来了啊?” 官兵中走出一人来,向李水拱了拱手,说道:“内史赵腾,有要事求见。” 李水盯着赵腾看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咸阳令啊。 秦时咸阳为国都,不置县令郡守,而由内史管辖。内史地位很高,位同九卿。可以参议朝政。 在上朝的时候,李水曾经和赵腾见过几次,只是印象不深。这位内史腾给人的感觉是沉默寡言,只是站在角落中默默的听着,很少发言。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主见,而是说,他从不站队。 官员从不站队,那么他就只能忠于皇帝。嬴政任命内史腾掌握都城,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李水心里有点纳闷:“项炼究竟有没有告发我?若当真是谋逆大罪,不应该是内史来抓人啊。” 一边想着,李水一边向内史腾拱了拱手,说道:“不知道内史大人有什么事?” 内史腾捋了捋胡须,心想:“今天的槐谷子,格外有礼貌啊。看来是心中有鬼,往日的嚣张跋扈,都不见了。” 内史腾看了看身边一个属官。 那属官站出来,大声说道:“接到举报,槐大人可能在府中杀人了,我等特地来查看。” 李水微微一愣,问道:“谁举报我?我杀谁了?” 内史腾笑眯眯的说道:“槐兄,我们进去一叙,如何?” 李水点了点头,请他们进来了。反正自己没杀人,爱咋地咋地。 内史腾跟着李水进去之后,就开始拉家常,先谈天气,再说风俗,又聊起来咸阳城内的稀罕事,把李水听得哈欠连连。 内史腾从从容容的和李水聊天,他手下的那些兵丁,则在迅速的搜查商君别院。 片刻之后,属官来报告说道:“大人,并未发现尸体。也无杀人迹象。” 内史腾笑眯眯的问:“槐兄,你把尸体藏在何处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不曾杀人,何来尸体?” 内史腾说道:“白天的时候,槐兄有一位远方来客,进入商君别院之后,便失踪了。槐兄知道他的下落吗?” 李水哦了一声:“你说他啊。我请他喝了几杯仙酒,然后我就睡了,一觉睡醒,此人不见了。或许是付不起酒钱,偷偷溜走了。” 内史腾哈哈大笑,向李水拱了拱手:“槐兄乃五大夫,身份尊贵,再升一级,便可以为卿了,本官不敢轻慢。那些刑讯手段,就不必用了。槐兄既然不肯承认,本官就另寻办法,四处查证。这期间,还请槐兄不要离开咸阳。” 李水呵呵一笑:“我还要替陛下炼丹,为何要离开?” 内史腾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随后,带着人向外面走。 李水在他身后问道:“是谁举报我?” 内史腾笑眯眯的说道:“诬告者反坐,若槐兄无罪,此人必定受罚。槐兄何必着急?” 随后,内史腾带着人匆匆走了。 商君别院,彻底安静下来了。这时候,苍夫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庄子里的人,我都请点了一遍。少了三虎。” 李水皱了皱眉头:“三虎不是在城墙上服苦役吗?” 苍夫说道:“服役的是二虎。三虎是二虎的兄弟。” 李水呵呵一笑:“原来如此,看来告密的就是此人了。他还有没有亲戚?” 苍夫说道:“还有四虎与五虎。” 李水无奈的说道:“怪不得二虎在这里称王称霸,原来有这么多兄弟。派几个人,严密看管四虎、五虎。让他们老老实实耕田,不要再闹出什么动静来。” 苍夫点头答应了。 李信骑着马,躲在黑暗中,将这一切看了个明明白白。 “哈哈,没找到人?槐兄,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李信得意的想:“真要让他们带走了项炼。项炼很可能把刚才的那番话告诉内史腾。内史腾可没有我这么信任你,一定会禀报给皇帝。到那时候,麻烦就大了。” 李信越想越得意,于是骑着马来到商君别院门前,开始敲门。 有一些事情的真相,还是要弄清楚的。 苍夫听到又有人敲门,胆战心惊地去应门了。 而此时此刻,李水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项炼逃走了?这也不算是坏事。如果他在外面散布流言,拆穿我的身份,我就抵赖不承认好了。甚至可以暗示,项炼是我的仇家派来的,诬陷我的。” “嗯,没错,就是这样。就说是王离要诬陷我。他觉得千亩良田的赌约,胜不过我了,于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哈哈,作案动机也有了,天衣无缝啊。” 随后,李水心很大的睡去了。 至于把项链找回来……黑灯瞎火,就凭这几个老弱病残的匠户。还是算了吧,李水直接放弃了。 ………… 王离府中,内史腾的属官刚刚离开。官兵在商君别院一无所获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 王离握着手中的一根鞭子,恨恨的说道:“槐谷子这家伙,倒是很狡猾啊。到底把人藏到哪去了?” 说着,王离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人被吊起来,已经打了半夜,此时是遍体鳞伤了。如果拨开他的头发就能看出来,这人正是酒肆的老板,王老实。 王离用鞭子戳了戳他的伤口,问道:“槐谷子,到底为什么杀人?那远方来的人,究竟是他什么人?” 王老实呸了一声:“槐大人义薄云天,怎么会杀人?” “日汝先人,一个贩酒的卑贱黔首,在本将军面前,也敢这么硬气?”王离提着鞭子,又狠狠的打了王老实几下。 这时候,三虎小心翼翼的在王离身后说道:“酒肆老板,知道的恐怕不多。不过……有一个叫新履的车夫,是跟着那位大人一路来咸阳的。” 王离眼睛一亮,问道:“新履在何处?” 三虎说道:“白天的时候,他跟随远方的大人到了商君别院。不过天快黑的时候,王老实回城,把新履也带回去了。” 王离点了点头,问一个小卒:“从酒肆,抓来了几人?” 小卒拱了拱手,说道:“五人。除酒肆老板外,还有四个伙计。” 王离说道:“把人都带上来。” 片刻之后,有四个战战兢兢的人被带了上来。 二虎马上指着其中一个,又惊又喜的叫到:“将军,此人便是新履了。” 第七十四章 谋逆大罪 新履很想死。 本以为傍上了一位大人,可以来咸阳城显摆一番。谁知道那位大人竟然对一个叫槐谷子的商贾,卑躬屈膝。 白天的时候,刚刚和堂弟吵了一架,威胁要把他开除出祠堂。谁知道晚上便没有住处。商君别院的人无意收留自己,新履只好灰溜溜的跟着王老实回酒肆。 新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刚要睡着,又来了一队兵丁,将酒肆中的人全都抓了起来。 新履有点生无可恋,这一天,太折腾了。 王离看着跪在地上的新履,淡淡的说道:“你的堂弟,又臭又硬,想必你也差不多了?” 新履不出声。 王离咦了一声:“可以啊,挺有骨气。” 可是等他低头一看,发现新履全身发抖,面色苍白,根本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离有点无奈,对三虎说:“你去问他。” 三虎答应了一声,揪着新履到了院子里面。片刻之后,三虎兴冲冲的说道:“已经招了。” 王离兴奋的搓了搓手,说道:“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啊。” ………… 与此同时,李水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看着面前的李信,无奈的说道:“这一夜,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看了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槐兄,你还有心思睡觉呢?” 李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为什么没心思睡觉?” 李信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今日你那位楚国来的亲戚,怎么回事?” 李水觉得头有点疼。 李信又说道:“楚国游戏?槐兄,你当我李信是白痴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要杀他。” 李水无奈的说道:“我当真没有杀人。你如果不相信,也在这里搜搜看好了。” 李信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你没有杀人。不过,你有杀他的心思,对不对?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李水有点犹豫。 他和李信,是至交好友,可以互相托付性命的。按道理说,这种事应该告诉他,顺便听听他的意见。 可是……如果当初槐谷子救李信,是项梁安排的一出戏。那么这关系还能维持下去吗? 李信见他沉吟不语,也不忍逼迫太甚,于是主动说道:“我伐楚失败,曾经被人追杀。那人叫项炼。” 李水一惊,然后苦笑了一声:“原来李兄认识他啊。” 李信又说:“此人是反贼,一直想要刺秦。槐兄,你和他是朋友?” 李水断然否认:“怎么可能?我如果跟他是朋友,就不会杀他了。” 李信又问:“你有行刺皇帝之心?” 李水继续断然否认:“刺杀皇帝,对我有什么好处?重义轻生,博得勇士之名?李兄觉得,我是在乎名声的人吗?” 李信哈哈大笑,说道:“槐兄不是刺客,那就没事了。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住你。不过……他为什么找上门来?” 李水随口说道:“或许是看我在咸阳城混的风生水起,想要拉拢我吧。不过我并没有答应。我想要杀他,也是怕麻烦。当然了,我也没有杀他,让他逃走了。日后咸阳城有什么风言风语,李兄可不要相信啊。” 李信说道:“这个自然。” 眼看着李信对自己深信不疑,李水有点于心不忍。 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含糊的说道:“李兄。楚地的一些事,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或许,以前我和项炼有些联系。但是现在,绝对没有。或者换句话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槐谷子了。” 李信深深的看了李水一会,幽幽的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以前的槐谷子,你都曾经救我一命。救命之恩,李某永世不忘。” 两人同时端起酒杯来,干了一杯。 能做到大将军的职务,李信可能有点鲁莽,但是绝对不蠢。李水估计,李信已经猜到了,当年两人结识,并非偶然。 但是李信的那句话,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无论如何,槐谷子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其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不是项梁安排的,当时槐谷子不出现,李信必死无疑。 有李信的这句话,两个人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思。是好友,依然是至交好友。 两人一直喝到了天光大亮。忽然,苍夫带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进来了。 是酒肆老板娘。 老板娘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水面前,哽咽着说道:“昨夜三更,将军王离,带人抓走了我丈夫。我恰好如厕,躲过一劫。我在城门处等到天亮,无计可施。大人,求你救救我丈夫。大秦的王公贵族,我只认识你了。” 李水一惊,问道:“王离为什么抓王老实?” 老板娘说道:“似乎是要问什么案子。” 李水跺了跺脚:“我明白了,此事因我而起啊。” 他大声喝道:“苍夫,备马,我要去王离府中要人。” 李信说道:“王离一介武夫,未必讲道理。槐兄,我与你一同去。” 李水点了点头:“最好不过。” 两个人骑着快马,一路到了王离府上。 李水上前,把大门拍的山响。 守门的老奴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不耐烦的说道:“主人不在,改日再来吧。” 李水也不废话,直接一脚踹出去,大门咣当一声被踢开了。那家奴躺在地上,一个劲的喊疼。 李水跳到院子里,大声叫道:“王老实何在?” 王老实没有出现,倒是有几个家丁,提着棍棒出来了。 李水掏出怀中的免死金牌,大声喊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挡我者死。” 与此同时,李信将剑抽了出来,一副杀神的模样。 家丁们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面退去。 李水又喝了一声:“王老实何在?” 有一个家丁,小心翼翼的说道:“天亮之后,王老实和他的伙计,都被王将军带到皇宫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念头:“糟了。” 这时候,乌交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大人,你真在这里啊。大事不好了,刚才我去宫中送馒头,听说王离已经告发了大人,谋逆大罪。我匆匆去商君别院报信,苍夫却说,你来了这里。” 李水暗骂了一声:“向来只有我告别人谋反,现在居然有人敢诬陷我?” 李信在李水身边低声说道:“槐兄放心,项炼已经失踪,死无对证。你只要一口咬定,和对方并无关系。王离也奈何不了你。” 李水点了点头。 只要项炼不在,王离的一切指控,都是凭空猜测。自己当然不怕。 现在李水考虑的是,怎么杀了王离这家伙。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此人不除,是个祸害啊。 第七十五章 我与槐谷子不共戴天 没过多长时间,季明带着人,意气风发的赶来了。 他客客气气的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陛下有请。” 客气是表面上的,嚣张是骨子里的。 现在槐谷子犯下这么大的事,他季明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屁股上的伤,总算有了一个交代。 李水看着季明,笑眯眯的说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急于站队?就没有想过,一旦站错了,会有危险?” 季明笑嘻嘻的说道:“谋逆大罪,这种事也能站错了,那我可是白活了。” 李水又说:“若我是被人诬陷的呢?” 季明又说:“这怎么可能?人证物证俱在,哪容你抵赖。”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走着瞧吧。” 一行人向皇宫走去。半路上的时候,季明得意洋洋的对乌交说道:“若槐谷子要反,你恐怕脱不了干系。” 乌交不答话。 季明又说:“不如过一会你指正槐谷子,借此和他撇清关系。我再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你我都出自宫中,我也不忍心看你被斩首啊。” 乌交咬着牙说道:“我从未听说过槐大人要反,如何指正?即便槐大人有反意,我毫不知情,从未参与,为何要治我的罪?陛下明察秋毫,一定不会冤枉了我。” 季明翻了翻白眼,无话可说了。这话没办法反驳,你一反驳,那就是在指责陛下昏庸,忠奸都看不出来。 于是季明又转而对李信说道:“李将军,你平日与槐谷子走的很近,怕是会受到牵连啊,不如你过一会揭发槐谷子……” 李信也不答话,随手一个耳光打过去,季明哎呦一声,被打得倒在地上,噗的一声,吐出来两颗牙齿。 这下季明总算老实了。 几个人赶到宫中的时候,发现嬴政正一脸阴沉的等着他们。在嬴政身边,站着一脸得意的王离,附近还跪着酒肆的伙计。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又张望了一下,很快看见衣不蔽体,遍体鳞伤的王老实。 李水快步走过去,脱下外袍给王老实披上。 王老实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来,看见时李水来了,顿时流下眼泪来:“大人,他们诬陷你,我什么也没说。” 李水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之后,李水又说:“你应该说,何必受着皮肉之苦?” 王老实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新履:“我这堂兄,胡言乱语了很多东西。我心中有愧。” 李水笑了笑:“不关你的事。你放心,昨晚谁打你了,过一会,我要你亲自打回来。” 王离在旁边冷冷的说道:“是我打的。怎么?槐大人还想报仇不成。” 李水看都没有看他。 王离在他眼中,已经是必死之人了。没必要和死人较劲。 王离却以为,李水是怕了,因此不敢争锋,顿时得意洋洋,向嬴政说道:“陛下,末将已经调查清楚了,昨日那人,就是反贼项炼。他跟槐谷子私混在一块,槐谷子很可疑啊。” 李水没说话,李信在旁边反驳道:“你没有见到人,凭什么肯定他是项炼?” 这时候,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微微一笑,说道:“因为项炼的双足,是老夫斩下来的。他的相貌特征,老夫记得清清楚楚,完全能对上号。项炼的车夫,对于此人的一言一行,已经描述的很清楚了。事实确凿,李将军不必怀疑。” 李信呵呵一笑:“为了诬陷槐兄,连在家中颐养天年的王老将军都出山了,不容易啊。” 李水一愣:“这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翦?” 王翦捋了捋胡须,淡淡的说道:“有人要行刺陛下,我岂能坐视不管?” 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问道:“你有何话说?” 李水说道:“项炼是不是反贼,臣并不知道,因为昨日之前,臣根本不认识他。若他拜访我一次,我便是反贼,那也太荒唐了。” “或许项炼知道我乃是国之重臣,是大秦栋梁,是大秦最忠心的大臣,故意去拜访我,使了个反间计。” 王离翻了翻白眼:“国之重臣?大秦栋梁?说这话自己都不脸红吗?” 李水站在那里,坦坦荡荡:“仅凭一个项炼,岂能不分青红皂白,把国之重臣说成是反贼?如果项炼指正王绾、李斯、赵高、王翦。这几位大臣,是不是也要拿下?” “照此推理,反贼要谋反,倒也不必起刀兵了,直接宣称某某大人,是他们的同伙便可以了。” 乌交在旁边听得眼前一亮:“槐大人说的好啊。就算项炼被抓了,他供词的真实性,怕是也要打个折扣了。” 嬴政坐在御座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不着急,心虚的人才应该着急。 他一直在思考。思考李水是不是反贼。 如果是的话,杀无赦。如果不是的话,继续留用炼丹。 这件事,一定要谨慎,毕竟此人炼丹的能力还是有的。如果将他冤杀了,导致自己错过了成仙的机会,那就太亏了。 想到这里,他问王离:“项炼,还没有抓到吗?” 王离一脸惭愧,说道:“尚未抓到。不过方圆百里,都已经设下关卡。项炼绝对逃不掉。” 嬴政点了点头。 王离又说道:“陛下,项炼是楚人,槐谷子也是楚人,他们可能早就认识。末将请求陛下,派一队人马,直奔楚地,调查这两人的底细。顺便查访项梁的下落。” 嬴政说道:“可。” 王离精神抖擞,又说道:“还有,槐谷子极有可能有同党。李信大将军,宦官乌交,商君别院中的佃农,酒肆中的伙计,他们都很可疑。还有,物以类聚,宫中的方士也不可靠。” 嬴政淡淡的说道:“李信忠肝义胆,朕信得过。乌交自小长在宫中,槐谷子入宫之后,才与他结识,不可能是反贼。至于田中佃农,酒肆中的伙计,命人将他们看管起来。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许离开咸阳。” 有个侍卫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传令了。 嬴政想了想,又说道:“将那些方士带来吧,查问一番,看他们有何话说。” 李水心中打鼓:“这可糟了。我平时对那些方士非打即骂,他们不会趁机报复吧。” 片刻之后,方士们到了。 他们来了之后,就纷纷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槐谷子谋反,与我等何干啊?求陛下明鉴。” 尤其是侯吉,叫的声音最大:“陛下,我等与槐谷子不共戴天,咸阳城谁人不知?我等岂会是他的同党?” 那些方士们顿时豁然开朗,纷纷叫到:“是啊,我等与槐谷子不共戴天。此事众人皆知啊。” 李水:“……” 第七十六章 方士没有一个孬种 方士们跪在地上,急于和李水撇清关系。 李水勃然大怒,救住侯吉的衣领,喝道:“谁说我谋反了?你有证据吗?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侯吉说道:“无论你有没有谋反,我都与你不共戴天。”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与我不共戴天?数日前,不还在苦苦哀求,要拜我为师吗?” 侯吉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早就听说槐谷子此人,爱好作死,更爱好拉人做垫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侯吉咬着牙说道:“那是我等故意戏耍你。你以为真的要拜你为师?你何德何能,也配做我的师父?” 李水点了点头:“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满意了。日后你作大死,别再攀咬我就行。” 嬴政不耐烦的问道:“众方士,槐谷子有没有谋反之举?你们知不知道?” 那些方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侯吉站出来,说道:“我等与槐谷子并不熟悉,他是不是有谋反之举,我等也不清楚。不过观此人平时所作所为,谋反之心,多半是有的。” 嬴政淡淡的说道:“谋反大罪,岂能凭空猜测?看来只有抓到项炼,才能查清真相了。” 王离一听这话,顿时有点着急,心想:“那要是抓不住项炼呢?或者项炼被人灭口了呢?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这一次不弄死槐谷子,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王离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不必等到抓捕项炼。末将另有办法,可以让槐谷子说实话。” 李水冷冷的说道:“王离,我爵至五大夫,你不会要对我刑讯逼供吧?” 王离微微一笑,说道:“屈打成招的事,本将军还不屑于去做。我另有办法。” 王离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昔日我曾举荐方士卢烈。此人虽然一时糊涂,妄图谋害伏尧公子。然而,此人寻找仙人之心,并不是假的。数年以来,他去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山川大泽,人迹罕至,九死一生。”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怎么?王将军要给卢烈树碑立传?” 王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数年之前,当时南方尚未平定,卢烈冒死越过楚国,来到百越之地。希望找到仙人。” “在一处村寨之中,他看到了一件奇事。那寨中有一男子,偷盗邻家斧头,按照寨中规矩,应当斩断右手。” “行刑之前,这男子吞食了一种地蕈。随后,脸上便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行刑者快刀斩下他的手掌。当时血流如注,男子却浑不在意,似乎察觉不到痛楚。” “卢烈与寨中族长交谈了一番。知道这种地蕈,是从寨外山上采来的。服用之后,人便会短暂进入一种神奇的状态。如梦如幻,不知痛楚。甚至有问必答,毫无提防之心。” “这寨中若有悬而难决的疑案,便令有嫌疑之人,吞服地蕈。再加以盘问,此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绝无虚假。” 李水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吐真剂?镇定剂?这卢烈很牛逼啊。先是红信石,后是吐真剂。” 李信疑惑的说道:“王小将军,你不会恰好有这种地蕈吧?” 王离得意的一笑,说道:“当年卢烈临走之时,采摘了一些地蕈。恰好送给末将几株。” 随后,王离在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了两块东西。 李水一看这东西,顿时就叫出来了:“毒蘑菇?” 王离手中的蘑菇,已经风干变黑了,但是隐约能辨认出来漂亮的花纹。再结合它的功效,李水顷刻之间就判断出来,这是一种毒蘑菇。 李水估计,这种蘑菇或许毒性不大,但是人吃了之后,大脑会受到刺激,产生吐真剂的效果。 没见到蘑菇之前,李水觉得王离在瞎吹,看到蘑菇之后,李水还真有点担心了。自己秘密太多了,万一真被王离给套出来了,后患无穷啊。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放心,此物无毒。服用半个时辰之后,人的神智自然可以恢复正常。”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怀疑王离要借故毒杀我。” 王离说道:“绝无此意,在下可没有免死金牌,毒杀了槐大人,自己不也要偿命吗?” 李水还要再说,嬴政淡淡的说道:“无妨,寻个人试一试便可以了。” 此言一出,季明等小宦官都悄悄的向后退了退,生怕被选中了试吃这东西。 嬴政随手指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侯吉,说道:“便由你来试吃这地蕈吧。” 侯吉都快晕过去了:“陛下,臣还要为陛下寻找仙人啊……” 嬴政神色一肃,淡淡的说道:“你已经寻找多年,一无所获,倒是耗费了不少钱粮。今日你试吃地蕈,便是将功赎罪。” 侯吉很担心地蕈有毒,不太敢吃。但是更担心皇帝发火,不敢不吃。 于是他从王离手中接过一片,吞下去了。 众人都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侯吉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变得有些呆滞,时不时还要傻笑一声。 王离说道:“成了。” 嬴政向季明使了个眼色。 季明马上走出来问道:“你是何人?” 侯吉说道:“我乃侯吉,大秦方士。” 季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嬴政说道:“陛下,此物果然神奇,说的都是真话。” 嬴政淡淡的说道:“继续问。” 季明又问道:“多年来你寻找仙人,为何一无所获?” 侯吉木然说道:“仙迹飘渺,岂是能轻易找到的?更何况,嘻嘻……” 侯吉贱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更何况,世上究竟有没有仙人,还是未知之数呢。我等居住在秦宫之中,不过是贪图钱财罢了……” 嬴政气的脸色铁青。 季明说道:“原来,你是为了骗取钱财。” 侯吉说道:“也不全是为骗取钱财。若世上真有仙人,我也不妨走一趟。求得仙药之后……” 季明问道:“之后怎么样?献给陛下吗?” 侯吉哈哈大笑:“之后自然是吞到肚子里面了。吃过仙药,我便是仙人了,何必在意什么皇帝?哈哈,皇帝何其愚蠢?供我钱粮,免我赋役,命我寻找仙人,殊不知,寻到仙人之后,我岂会再受他钳制?” “更何况,当今皇帝,刑罚严酷,暴虐无常,百官战战兢兢,黔首苦不堪言。若他身死,换上明君在位,众人还有一线希望。若让他吃了长生不老药,我华夏岂不是要进入亘古长夜之中,再也无法重见光明了?” 嬴政勃然大怒,伸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但是他很快又止住了怒气,问道:“这话,是你一家之言,还是所有方士的想法?” 侯吉笑嘻嘻的说道:“有些愚笨的方士,如同卢烈之流,相信世间有仙人,整日四处寻找。而我的至交好友,都极为聪明,自然与我一样了。我们时常聚在一起,私下议论。” 李水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就这样说出来了?当着秦始皇的面,骂他是暴君?这是何等的勇气?天下间的方士,果然没有一个孬种啊。” 随后,李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在下绝非侯吉至交好友。众人皆知,我与他不共戴天啊。” 第七十七章 不学无术的伏尧 李水的话,像是提醒了其余的方士,他们纷纷跪下来,嚷嚷着与侯吉不共戴天。 更有的人别出心裁,说自己和槐谷子才是至交好友。 这话把李水气的不轻,一阵拳打脚踢,再次声明:“我与所有方士,不共戴天。” 嬴政冷冷的说道:“把侯吉带下去,严加拷问,看看他的同党都有谁。” 侯吉被押下去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开始招供。跪在地上的方士,一个个被拖下去了,然后一块拷问。 这样一来,速度就更快了,一个招出来两个,两个招出来四个,四个招出来八个。 很快,这里就剩下李水一人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他们有没有招出槐谷子来?” 那负责逼供的小卒苦笑了一声,说道:“他们异口同声,说槐谷子乃是他们的至交好友。甚至说,侯吉那番话,是槐谷子教他们说的。” 李水快气晕过去了,哪能这样凭空污陷人的清白。 王离则一脸激动:“陛下,看来李水确实要谋反啊。” 嬴政却微微一笑,看着李水说道:“你似乎很招人忌恨啊。” 李水说道:“臣很招小人忌恨。” 嬴政点了点头,深有同感的说道:“天下间,也有不少小人忌恨朕。无论朕颁布什么诏令,总有人指指点点,从中找出朕是暴君的证据来。只要有人赞美朕一句,这些小人便要骂他虚伪、奉承。” 李水一脸同情的问道:“陛下是如何解决的呢?” 嬴政淡淡的说道:“很简单,此等人一律坑杀之。” 李水干笑了一声:“吾皇圣明。” 嬴政向旁边的小卒说道:“继续拷问那些方士,看他们还有没有同党。还有谁曾经在背后诽谤过朕,一律坑杀。” 小卒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就是历史上的坑儒啊。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死里逃生。平时嚷嚷和方士不共戴天,果然没错。” 王离忽然说道:“陛下,槐谷子要谋反,证据确凿,为何不拿下他?”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些方士,与李水个个有仇,以为朕不知道吗?他们这是临死之前,要把仇家害死。这点是非,朕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李水又赞了一句:“陛下真乃旷世明君,堪比尧舜啊。” 嬴政哈哈大笑。 李水接着又说道:“王离屡次进谗言,蒙蔽天听。分明是把陛下想成了昏君,其心可诛。依臣看来,王离有不敬之心,怕是也有不臣之心。谋反之心,多半也是有的。” 忽然,李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我明白了。项炼原来和王离是一伙。怪不得我明明不认识项炼,项炼却来寻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又匆匆逃走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受了王离的指使。项炼刚走,王离就来诬陷我,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啊。” 王离大怒:“放屁。” 李水说道:“你还狡辩?你为什么笃定那人就是项炼?你甚至没有见过此人,只是道听途说,就一口咬定了是他。这分明是你们两个计划好的。” 王离大叫:“我祖父在楚地见过项炼,自然认识他。” 李水恍然大悟,说道:“如此看来,应当好好查查,看看王翦老将军,和项炼有没有交情。” “当年他老人家怎么攻下楚地的?是不是有项炼做内应?后来是不是分赃不均,项炼又反了?这一次掉过头来,项炼想来咸阳谋划些大逆不道的事,王家做了内应?” 王翦捂着心口,觉得有点天旋地转,心想:“老夫只不过在家休养了半年而已,朝中怎么就出了这等小人?信口雌黄,罔顾事实,没有一点证据,就满嘴胡说八道。他自己都不脸红吗?” 可是他一转眼,看见嬴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王翦的心,顿时咯噔一声。 “皇帝,没有加以呵斥,任由他说了下去?”王翦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嬴政是什么人,王翦最清楚不过了。雄才大略,明察秋毫,李水这番话,骗不过皇帝。皇帝任由李水说下去,不是相信了他,而是……对王氏不满了,有意要敲打。 王翦的政治头脑,比王离高出去不知道多少,马上就感受到了危机。 他长叹了一声,心想:“功高震主啊,军中将领,多半出于我门下,无怪乎陛下忌惮。罢了,今日之后,老夫还是在家中静养吧。不过……” 他淡淡的瞥了李水一眼:“不过,此竖子一定要除掉。” 王贲扶住了头晕转向的王翦,呵斥住了破口大骂的王离,然后对李水说道:“口空无凭,多说无益。这里还有地蕈,请槐大人服用吧。” 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李水,一下哑火了。 ………… 未央寝宫。 未央拉住正在吃包子的伏尧,拿出铜镜问道:“这首诗,写的是什么?用的什么文字?” 伏尧挠了挠头:“我不认得。” 未央有些不满:“你不是槐先生的弟子吗?怎么他的字你也不认得?是先生没有教你,还是你太笨没有学会?” 伏尧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一声,说道:“罢了,既然你虚心请教,我就告诉你吧。” 他盯着铜镜上的字看了一会,搜肠刮肚的想了一番自己所有会背的诗,忽然眼前一亮,心想:“有了,有一首诗,我背的滚瓜烂熟啊。” 于是伏尧夸张的叫了一声:“啊呀呀,这是一首情诗啊。” 未央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佯怒道:“不要胡说。” 伏尧得意的说道:“你看,这上面写的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未央很是失望,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情诗?” 伏尧说道:“两人穿一身衣服,还不是情诗?” 未央呵呵冷笑了一声:“那下面作何解释?” 伏尧说道:“后面几句,自然是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这就是我师父的高明之处了。写情诗却不留把柄,半遮半掩,高深莫测。” 未央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觉得伏尧说的,没准还有些道理。 伏尧更加得意了,卖弄的念道:“这后面的几句,就是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嗯?怎么没了?” 未央冷笑了一声:“没了?只有这八句?这首诗怎么断在半截?” 伏尧支支吾吾的说道:“或许……是铜镜不够大,写不下了。” 未央又指着“非汝之为美”说道:“刚才你说,这句念与子同泽?怎么一个是五个字,另一个是四个字?” 伏尧绞尽脑汁的解释道:“或许,师父写错了一个字。嗯,有一个字是错字。故而这一句多了一个字。” 未央又指着“静女其姝”和“洵美且异”说道:“这两句,你都念岂曰无衣,可是它们明明是不同的字。” 伏尧的汗都快下来了,强行解释道:“这是两种不同的写法……” 未央翻了翻白眼:“算了吧,看来,槐谷子的高徒,有些不学无术啊。” 伏尧快哭了。 这时候,小宦官乌交飞快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公主,不好了。王离正在对槐谷子大人,严刑逼供。逼他吃毒物。” 第七十八章 谪仙人 吃地蕈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再拖延下去,嬴政非得起了疑心不可。 于是李水拿起一片来,放到了嘴里。 他低声对旁边的李信说道:“过一会,我无论说什么,你都要拦住其他人,等我醒了之后,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解释。” 李信点了点头:“放心。” 与此同时,王翦也在对王贲和王离吩咐:“过一会,一旦槐谷子有大逆不道之言,就立刻请求陛下,杀了此人。万万不能给他颠倒黑白,肆意狡辩的机会。” 王离和王贲都点了点头。 他们死死的盯着李水,眼看着他一仰脖,将地蕈吞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李水忐忑不安的站在众人之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动物园的猴子。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未央和伏尧赶到了。 未央在距离李水十几步远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了,然后推了推伏尧。 伏尧踉跄了一下,走到嬴政面前,嚎啕大哭:“槐谷子先生,悉心教导儿臣,殚精竭虑,未尝一日懈怠。为何父皇要毒死他?”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你为何不早点来?” 嬴政安慰道:“并非要毒杀他,只是问一些事罢了。” 伏尧拉着嬴政的袖子,一个劲地摇晃:“问事便问事,儿臣不许旁人毒害先生。快把毒物丢掉吧。” 嬴政无奈的说道:“已经吃下去了。” 伏尧大急,转身抓住李水的胳膊,喊道:“先生,快吐出来啊。” 这时候,李水已经神志恍惚了。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呆滞,忽然嘻嘻笑了一声:“吐在哪?不怕罚款吗?文明十条不会背吗?哦,忘了,忘了我来到大秦了。” 伏尧坐倒在地:“完了,先生……疯了。” 不远处的未央也一阵眩晕,缓缓地靠在一块石头上。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水,双手紧紧握住,指甲几乎扎进了肉里。 嬴政向季明使了个眼色,季明咳嗽了一声,说道:“我问你,你原本可是楚人?” 李水说道:“不是。” 季明咦了一声:“你不是从楚地来的吗?你究竟从哪里来的?”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傲然答道:“我是从天朝来的。”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天朝?没听说过啊。” 嬴政则有些激动,问道:“天?莫非是仙境?” 李水呆滞的环视了一圈,说道:“和你们这破地方相比,天朝确实算是仙境。嘿嘿,厉害了我的国。” 嬴政问:“天朝,在什么地方?” 李水挠了挠头:“这个……怎么说呢?” 嬴政问道:“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李水说道:“都不是。” 嬴政懵了,自言自语的说道:“东南西北,都不是?难道是在天上?” 嬴政紧张的问:“那朕能去天朝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肯定不行。” 嬴政一阵失望。 不过紧接着,李水又说道:“然而在天朝,无论老人还是小孩,都知道你的大名。” 嬴政顿时激动起来了,又问道:“听说仙人可以凭虚御风,天朝的仙人们?可以吗?” 李水呆滞的念叨着:“御风?坐飞机的话,是可以的。” 嬴政又问:“何为飞机?” 李水挠了挠头,不耐烦的说道:“三岁小孩都知道,飞机就是可以飞的机器。人坐在上面,就能上天了。” 李信在旁边对嬴政说道:“末将以为,多半是仙人脚下踩的云气之类。”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至于李水不耐烦的态度,他倒不介意。毕竟是从天朝来的嘛,有点傲气很正常。 王离有点不服气:“难道世间还真有仙境不成?槐谷子,你既然是天朝来的,你可见过姮娥。” 李水翻了翻白眼:“没有。” 嬴政问道:“姮娥不在月宫吗?” 李水说道:“月球之上,哪有宫殿?只有一片荒凉的环形山。” 王离说道:“你又如何知道?难道你曾登上过月亮?” 李水说道:“我不曾去过,然而有人去过,回来之后说的。况且也不需要去,我有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嬴政一脸震惊:“奔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镜?可以看到千万里之外?莫非是传说中的千里眼。” 嬴政感慨道:“槐谷子,果然是仙人啊。” 王离说道:“槐谷子若当真是仙人,为何既不能御风而行,又不能看到千里之外?更不用说奔月了。” 李水叹了口气:“我倒霉呗。到了这个地方,还能咋滴?” 李信忽然说道:“末将明白了,是谪仙人。被贬凡间,一身能耐,都被封存起来了。”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离还要再问,王贲低声说道:“半个时辰,快要过去了。” 王离顿时醒过味来:“正事还没有办呢,一直在问乱七八糟的事了。” 他沉声说道:“我问你,你和项炼,是什么关系?” 李水忽然大怒:“你才和项炼有关系,我认识他吗?” 王离愣了:“你真的不认识他?” 李水翻了翻白眼:“昨天见的第一面。” 王离又问:“你把项炼藏在哪了?” 李水打了个哈欠:“谁知道他藏在哪了?” 王离挠了挠头:“项炼来找你,是不是要你谋反?” 李水说道:“是啊。” 王离顿时来了精神,又问:“你如何回答的?” 李水说道:“我把他绑了起来。” 李信哈哈大笑:“槐兄的回答,真是坦坦荡荡啊。” 王离还要再问,嬴政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他摆了摆手,让王离退后,然后感兴趣的问李水:“长生药,究竟何时能研制成功?” 李水眉头紧皱:“长生药这个东西,确实有不少人在搞。比如西方的一些富豪。有的推崇将意识拷贝到硬盘中。有的推崇纳米机器人,有的推崇克隆技术。总之,任重而道远啊。你问我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上来,只能说,实现是一定可以的,至于什么时候实现,等等看吧。” 嬴政听得云里雾里,有很多名词都不懂。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清楚了“长生,一定能够实现”。 嬴政激动的搓了搓手:“朕得槐谷子,不枉此生啊。” 王离快把牙咬碎了:“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要借机杀了槐谷子吗?怎么他反而更受皇帝器重了?” 痛定思痛,王离决定换个方式问话:“槐谷子,你内心深处,有没有什么大秘密?那种不可告人的想法,说出来会震惊天下,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 李水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了。 李信和未央等人,也紧张的看着槐谷子。 李水鬼鬼祟祟的向周围看了看,低声说道:“有。” 王离催促道:“快说,快说。” 李水小声说道:“我想杀了胡亥,包括胡亥一党。都要除掉。” 王离懵了:“为什么要杀胡亥?” 王离不能不问啊,他就是胡亥一党。 王贲生性豪放,姬妾成群,有秦国美女,有郑国美女,甚至还有胡女。 王离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胡亥的母亲。换而言之,王离就是胡亥的舅舅。 李水说道:“有句话你没听说过吗?亡秦者,胡也。胡亥会亡了大秦。为了天下苍生,我得想办法除掉他。” 王离脸色惨白:“胡说八道,你吃了地蕈,还在胡说八道?” 嬴政没有表态,他心中在想什么,恐怕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第七十九章 必杀你 “亡秦者胡也。”这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王离,忽然叫道:“必定是地蕈失效了,槐谷子是醒着的,他在故意胡言乱语。” 李信冷哼了一声:“地蕈是你拿出来的,说它失效的也是你。怎么?对你有利的话,就是真的。对你不利的话,就是假的?你王家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王离气得肺疼,这李信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王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地蕈有没有失效,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如果地蕈生效,人是没有痛楚的,我这石头砸下去,如果槐谷子不喊疼,我就信服他。” 李信警惕的看着他:“你要砸哪?” 王离很想砸李水的脑袋,最好能把头骨砸裂,直接把他砸死。 但是嬴政就在身边,他不敢这么干。当着皇帝的面杀人,且不说杀人者死。单单是藐视皇帝这一项罪名,就足够抄家灭族了。 于是王离说道:“十指连心,我砸手指。” 随后,他也不等李信反驳,直接抓过李水的手来,狠狠的砸了下去。 李水一脸茫然的看着王离,一点喊疼的迹象都没有。 王离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变得煞白。 忽然,王离觉得有两道目光,正在怨恨的盯着自己。 王离向周围看了看,恰好看见未央,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王离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今天也顾不上去思考这些了。 这时候,王翦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他们与胡亥绑的太紧了,如果胡亥被皇帝厌恶,整个王家也会受到牵连。 于是王翦沉声问道:“槐谷子,亡秦者胡也,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李水淡淡的说道:“书上写的,人人都知道。” 王翦还想再问。 李水忽然眉头紧皱,叫了起来:“手有点疼。哎呦,越来越疼了。” 短短时间内,李水面色苍白,黄豆大小的汗珠滚落下来。这绝对不是装的。众人都明白,是地蕈的效果过去了。 李水一边揉着右手,一抬头,发现众人都在盯着自己,顿时心里面咯噔一声,开始打鼓。 他连忙向李信使了个眼色。 李信小声说道:“槐兄,厉害啊。” 李水有点懵,心想:“到底怎么回事?我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吗?大逆不道到什么程度?免死金牌能保住我吗?” 可惜,嬴政就在旁边站着,李水也不敢问。只能一脸不安的等着。 终于,嬴政开口了,他长叹了一声,说道:“槐谷子,你既然是谪仙人,为何不早说?” 李水都听傻了:“什么玩意?我是谪仙人?我刚才都说什么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似乎都不是坏消息,于是李水顺杆爬:“回禀陛下,臣为人低调,不想张扬。” 嬴政点了点头:“难得啊。不过,你既然是谪仙,朕就不能视而不见,明日朝议,自有封赏。” 李水眼睛一亮,连忙谢恩。 嬴政淡淡的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嬴政说要到此为止,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今天的事,必定会造成深远的影响。 王翦走到嬴政面前,忽然跪伏在地,泣不成声的说道:“老臣,老臣数代为将,替大秦出生入死。其忠心,天地可鉴。唯望陛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因为一句胡话,就更改好恶。”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并未诋毁王氏。王翦,你何必如此?” 王翦又说:“槐谷子并未诋毁王氏,却诋毁胡亥公子。居心叵测,其心可诛。焉知亡秦者胡也,这胡字,指的不是胡人?” 嬴政嗯了一声:“有理。” 自始至终,嬴政都是一副淡然的态度,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让王翦更加不安了。 帝王生气不可怕,帝王将心思隐藏起来,不让你猜到,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趁着这个时间,李水凑到李信身边,向他详细打听了刚才的情况。 李水听完之后,忍不住咧了咧嘴:“我这么生猛?真是不得了啊。” 眼看嬴政有离开的意思,李水连忙行了一礼,说道:“陛下,王离诬告臣,依秦律,诬告者反坐,臣请以谋逆大罪,斩杀王离。” 刚刚站起来的王翦,扑通一声,又跪伏在地,哀求道:“王离并非有意诬告,同样被项炼蒙蔽而已。” 嬴政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老将军征战一生,须发皆白,朕如何忍心?这样罢,饶过王离一次。若他再犯下大罪,再杀不迟。到那时候,替他求情者,同罪。” 王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在他看来,王离再嚣张,也不可能接二连三犯下死罪。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就把他关在府中,闭门思过好了。 李水叹了口气:“有个好祖父就是好啊。可以当免死金牌用了。” 王家祖孙三代,个个羞愤欲死,却不敢说什么。 谁知道李水接着说:“王老实乃我至友,亲如兄弟。却被王离抓走,动用私刑,严刑逼供。请问王氏是朝廷吗?王氏凭什么抓人,凭什么动刑?凭什么逼供?臣认为,王离有不臣之心,有谋逆之意。此乃死罪也,臣请杀王离。” 王翦瞪了瞪眼,差点当场气死。这槐谷子真坏啊,刚才你怎么不说这条罪名? 王贲张了张嘴,刚要求情,李水就幽幽的说道:“求情者同罪,王贲大人,你要以身试法吗?” 王贲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向王离使了个眼色。 王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向嬴政说道:“臣绝无越俎代庖之意。只是立功心切,想将反贼一网打尽。臣动用私刑,甘愿受罚。若说谋反,臣万万不敢。” 随后,他将上衣脱了,趴在王老实面前,说道:“在下错了,请打还回来。” 嬴政微微一笑,对王老实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打还回来吧。” 李水也知道,谋反这种大罪,需要真凭实据,铁证如山,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把王离弄死了。 于是他向王老实笑嘻嘻的说道:“打吧,我早就说过了。谁打了你,我就要帮你打回来。” 李信向周围的侍卫示意了一下,有侍卫拿过来一根鞭子,塞在了王老实手中。 王老实握着鞭子,手一个劲的发抖。然后在王离身上打了一鞭,力道很小,简直是在挠痒痒。 李水有点无奈,骂道:“真是废物,你倒是打啊。不把王离将军打得遍体鳞伤,他怎么洗清罪过?他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王离咬了咬牙,在心中将李水骂了几万遍。 王老实苦着脸说道:“小人全身剧痛,使不出力气来。” 李水叹了口气,想嬴政拱了拱手:“陛下,臣可不可以借个人,替王老实打人?” 嬴政淡淡的说道:“可。”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季明,说道:“请你来吧。” 季明欲哭无泪,他刚刚要结交王离,总算有点眉目了,没想到这槐谷子真坏。这要是几鞭子打下去,就算王离不怪自己,以后看见自己心里也得有疙瘩,这还怎么投靠王离? 皇命难违,季明只得接过鞭子,一鞭一鞭的打上去。 嬴政虽然没有说打到什么程度,可王老实就在旁边站着。至少得像王老实一样遍体鳞伤,王离才能过关吧。 季明叹了口气,只好打一鞭,就低声说上一句:“得罪了。” 起初的时候,王离还在咬牙忍着,到后来也忍不住了,开始倒吸冷气。 李水蹲在王离面前,笑眯眯的问:“王小将军,想什么呢?” 王离缓缓地抬起头来,面色狰狞:“槐谷子,这次是你运气好罢了。等下一次,我一定寻到如山铁证,必杀你。” 李水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意外,然后低声说道:“很巧,你三番五次要害我,我也必杀你。等着吧,粟米眼看就要收获,那一日,谁求情都没用。” 随后,他猛的扬起手来,那手中握着一块石头,狠狠的向王离的手掌砸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石头都砸碎了。王离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漓,手骨都断了几根。 “啊……”院落之中,充满了王离的惨叫声。 王翦悲愤的吼道:“槐谷子,刚才王离为了检查地蕈的效果,这才用石头砸你。你竟然睚眦必报?而且下手如此狠毒?”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将碎石头扔掉,淡淡的说道:“试探地蕈效果?为何不用针刺,一定要用石头砸我?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王离如此歹毒,你为何不制止?我们天朝有一句话:养不教,父之过。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就不错了。” “你还要追究老夫的责任?你这无耻狂徒。”王翦气的脸色涨红,胸脯急剧的起伏,忽然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血来。 第八十章 王氏危矣 王翦虽然老当益壮,可老了毕竟是老了。一日之内,接连受到打击,又被李水一气,顿时吐出血来。 王贲大惊失色,连忙扶住王翦。 王翦摆了摆手,虚弱的向嬴政说道:“陛下,老臣……老臣体力不支,请准我告退。” 嬴政点了点头。 王翦看了看趴在地上,依然在挨鞭子的王离,长叹了一声,颤颤巍巍的向宫外走去。 嬴政对李信说道:“剩下的琐事,便由你来处理罢。要秉公执法,不可偏袒。” 李信答应了一声,嬴政便缓步离开,向书房走去。 嬴政一走,伏尧就欢呼雀跃的跑过来了。紧跟在伏尧身后的,就是未央。 她紧张的盯着李水的手,问道:“你的手……” 李水本来疼的呲牙咧嘴,这时候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无妨,皮肉之苦,不算什么。” 伏尧羡慕的说道:“谪仙人果然非同一般啊。同样是受伤,我师父依然是翩翩君子,王将军就有些狼狈了。” 王离趴在地上,披头散发,一脸狰狞。心中骂道:“无耻之徒,我俩的伤能一样吗?伏尧果然被槐谷子给教坏了啊。” 季明已经不知道打了多久,胳膊都有些酸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李信:“李大将军,你看可以了吗?” 李信淡淡的说道:“陛下有命,令我秉公执法,不可偏袒。” 季明只好咬着牙继续打。 直到打得王离奄奄一息,李信才喊了一声停。 至于李水,早就跟着未央,去丹房包扎右手了。 未央一边包扎,一边旁敲侧击的问道:“先生似乎会许多种文字?” 李水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我不仅会许多文字,还会许多语言。除此之外,还有算学、地理……” 随后,李水稍微展示了一下九年义务教育的成果。 未央看的心驰神往,心脏砰砰跳:“世间竟有如此博学之人?” ………… 丹房之中,气氛轻松。而嬴政的书房,就有些压抑了。 书房之中,经史子集,典籍无数,嬴政却无心看书。 他的心很乱,一会想起来谪仙人,一会想起来长生,一会又想起来亡秦者胡也。 嬴政摇了摇头,随手抽出开了一捆竹简。打开一看,里面讲的是东周旧事。 昔日周幽王有二子。一个叫宜臼,另一个叫伯符。 周幽王欲立伯符为太子,于是宜臼便逃到了外公申侯那里。申侯联合犬戎,攻破镐京,杀周幽王于戏城。 随后,立宜臼为天子,迁都洛邑。是为东周。从此以后,天下大乱。 嬴政将竹简扔在几案上,心想:“胡亥,会不会成为宜臼?王氏一族,又会不会成为申侯?军中将领,多半是王翦提拔上来的。而王贲又娶了胡女,与胡人颇有联系。如果咸阳有变……难道说,亡秦者胡也,正应在这里?” 嬴政的神色越来越冷峻了:“臣强则主弱,不能再放任王氏了。朕在位,尚且能压服他们,若传位于子孙,王氏恐怕要把持朝政。” ………… 与此同时,王离终于挨够了鞭子,被人放到一辆车上,送回了府中。 王离刚刚回去,就被家人抬到了王翦的房中。 祖孙两个,一个趴着,一个躺着,相对无言,唯有苦笑而已。 王贲跪坐在不远处,气愤的说道:“这槐谷子,真是可恶至极。” 王翦叹了口气,对王离说道:“好端端的,你招惹槐谷子做什么?此人就是个疯子。” 王离有些生无可恋:“当初槐谷子炼丹失败,命在旦夕,我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我只是想借他来打击李信,谁知道槐谷子居然翻身了,并且因此结下仇。” 王贲忽然问王离:“你的地蕈是怎么回事?难道槐谷子当真是天上的谪仙人?” 王离还没说话,王翦先冷笑了一声:“仙人?世上岂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仙人?” 王离和王贲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仙人,哪个不是高高在上,超凡脱俗,纯洁无暇。怎么会如此市侩,如此无耻?槐谷子不仅不像是仙人,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 王翦说道:“以老夫看来,此人有些门道,或许根本没有吞服地蕈,或许那地蕈药性不够,总之,当时他定然是清醒的。哼哼,此人倒也能忍,你用石头砸他的手掌,他居然没有表露出丝毫痛苦之色来。” 王贲忧心忡忡的说道:“他那一番话,陛下怕是听进去了。日后,我王氏,以及胡亥公子,怕是要有些麻烦了。” 王翦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离有些不满的说道:“陛下平日英明神武,为何偏偏被这个槐谷子骗得团团转?” 王翦说道:“你不懂。无论槐谷子说的是不是真的,陛下都宁愿相信。毕竟我王氏,真的该收敛一些了。你们两个,辞去军职吧,只挂一个将军的虚名便可以了。失了军权,便没有威胁,陛下也就放心了。” 王贲王离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 王翦说道:“不要心有不甘。这是以退为进。只要胡亥做了皇帝,我王氏失去的,总有拿回来的一天。” 这时候,有个仆役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说道:“将军,不好了。有宦官带着兵闯进来了。” 王翦大惊:“为何?” 仆役说道:“小人不知。” 说话间,宦官已经进来了。不是季明,是生面孔。 这宦官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觉得,地蕈此物,可以察人心。由王离将军保管,似乎不妥。特命奴婢取走,放在宫中封存。” 王离连忙将所有的地蕈拿了出来。其实也不过三五片而已。 谁知道宦官却不肯走,淡淡的说道:“并非奴婢信不过将军。只是事关重大,万一将军遗漏了一两片,那就不好了。” 随后,宦官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搜。” 那些秦兵,开始在府中大肆搜索起来。 王翦须发皆张,又吐了一口血。 半个时辰后,宦官一无所获,赔了一声不是,带着人走了。 王翦双眼圆睁,沉声对王贲王离说道:“陛下寻找地蕈是假,搜查我王氏有没有异心是真。我王氏在军中既有威望,你又曾经纳胡女为妾,陛下以前恐怕就有些不满。再加上今日槐谷子那番话……” “亡秦者胡也,陛下已经决定要动手了。胡亥是陛下血脉,性命应当无忧。而我王氏,恐怕要被除掉,才能保得大秦太平。” 王贲站起来,说道:“我这便杀了那胡女。” 王翦摇了摇头:“不可。杀了胡女。胡亥母子,必然寒心。我王氏与宫中的联系就断了。哪怕留得一条命,也再无翻身之日了。” 王贲急道:“陛下性格刚硬,他既然起了疑心,王氏危在旦夕啊。无法翻身,就做一个富足翁好了。” 王翦说道:“你也知道陛下性格刚硬。他若要灭王氏。就算你杀了胡女也无用。” 王贲问道:“那该当如何?” 王翦闭目躺在床上,良久之后说道:“去请中车府令赵高。” 第八十一章 挑拨离间 王翦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他看着床边的王贲和王离,叹了口气。 自己这一生,征战无数,杀人无算。为的是什么?不还是儿孙吗? 年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可是老了之后,尤其是在家休养了半年之后,才发现天伦之乐,乃是人间至乐。 但愿王家能过了这一关啊。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翦心中一喜:“是赵高来了?” 赵高是胡亥的老师,自然而然的,也算是王离一党。此人足智多谋,诡计多端,有他在,大事可成。 然而,进来的并不是赵高,而是之前那仆役。 仆役行了一礼,面色为难的说道:“赵大人不肯来,还让我带话给将军。” 王翦心中一沉,有些不快的问道:“他说什么?” 仆役支支吾吾的说道:“赵大人说,将军征战一生,乃当世战神也,刚正无比,忠贞无双。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何必为这些许小事忧心?王离有罪,为陛下不喜,拔剑杀了他也就是了。若将军有智,就应该亲自拔剑杀了王离,持头送给陛下,则陛下必定龙颜大悦,不会再怀疑将军。” 王贲勃然大怒:“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王翦冷笑了一声,挥挥手让仆役走了。 王离已经气的须发皆张了,只是担心王翦的病情,不敢大声叫骂罢了。 王翦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赵高倒也有些意思,直接把我吹捧成当世战神了吗?你们两个说说,我是当世战神吗?” 王离强颜欢笑,说道:“祖父征战四方,未尝一败,当然是当世战神?” 王翦又问:“李牧此人,是当世战神吗?” 王贲想了想,比较客观的说道:“此人极善用兵,当得起战神二字。” 王翦说道:“既然都是当世战神,为何他败了,我胜了?” 王离说道:“自然是他统兵的本领,比不上祖父。” 王翦摇了摇头,说道:“错了,在战场上,我没有胜过他。最后全靠反间计,才除掉了这人。让我取胜的,不是战力,而是诡计。” “我是战神吗?战神就应该刚正无比,忠贞无双吗?只要皇帝一怀疑,就杀了自己的儿孙,以表忠心吗?那是没有感情的禽兽。” 王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翦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淡淡的说道:“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一个只知道征战的将军,一个为了取信皇帝,可以杀了自己儿孙的人。陛下不会觉得安全,反而会觉得害怕。这样的人,无牵无挂,心硬如铁,一旦谋反,何以制之?” 王离说道:“由此看来,赵高献上这个计策,分明是在害我们王氏啊。” 王翦呵呵一笑,说道:“赵高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建议?他是在故意说反话啊。” “老夫这些年,位置越做越高,最后官至太师。整个朝廷,人人见了我都要敬重三分。我也有些飘飘然了。我倒忘了,这赵高,不是当年刚刚受刑的赵公子了,已经贵为中车府令了。我们如今有事相求,却令一仆役把他叫来,确实有些无礼了。来人啊,备车,我要亲自去赵高府上一趟。” 王贲急道:“可父亲的身体,当不起马车的颠簸了啊。” 王翦摆了摆手:“无妨,刚才被槐谷子一气,有一口闷气压在胸口,喘息不得,这才痛苦难当。不过经过赵高这么一开解。老夫已经好多了,什么战神,什么太师?都是狗屁。就算被竖子辱骂了又怎么样?我用计杀李牧、杀魏齐的时候,会在乎辱骂吗?” 随后,王翦下床上车,步伐果然轻快了不少。 ………… 赵高府中,赵高正在和胞弟赵成饮酒。 赵成有些担忧的说道:“兄长之前那一番话,恐怕得罪了王翦。” 赵高呵呵一笑,说道:“若王翦这么轻易便被得罪了,那他就是个鼠辈,不配和我赵高来往。” 赵成无奈的说道:“王翦军功赫赫,怎么到了兄长这里,倒成了鼠辈了?” 赵高淡淡的说道:“那些武夫,往往在战场上精明无比,到了朝堂上,却浑浑噩噩啊。就比如李信、王离之流。就是典型的没脑子。” “若非陛下看中李信,若非王翦护着王离。我只要说上几句话,这两人就人头落地了。你说,他们是不是鼠辈?” 赵成点了点头,又问:“那么兄长之前,是在试探王翦了?” 赵高嗯了一声:“是试探,也是提醒。王翦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倒也有些小聪明。可惜啊,被人吹捧惯了,这架子抬上去了,就下不来了。结果被槐谷子一通羞辱,就从高处摔了下来。” “呵呵,谁还没有卑贱的时候?他王翦,也不是一开始就做到了太师。若他始终端着架子,最后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没准真的会杀了王离,以表忠心,以全其忠烈之名。然后……被万世嘲笑。” 说到这里,赵高嘿嘿的笑起来了。 这时候,有个仆役飞快的跑过来,说道:“大人,王翦求见。” 赵高一听这话,顿时意气风发,站起来说道:“快快有请。” 王翦颤颤巍巍的下车,赵高迎了出去,搀扶住了王翦的胳膊。 王翦微微一笑,说道:“赵大人的妙计,是要王翦做易牙啊。” 赵高笑道:“若将军真是烹子献糜的小人,今日也不会来了。之前言语上多有冲撞,还请将军赎罪。” 王翦摆了摆手:“无妨,良药苦口啊。”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落座了。 王翦也不废话,直来直去的说道:“如今王氏有难,大人以为,该当如何?” 赵高说道:“陛下多疑,王氏又功高震主。为今之计,只有自解兵权。陛下念及旧情,不会再针对王氏。在下跟随陛下多年,了解他的性子。这一点可以保证,将军不必忧心。” 王翦点了点头:“老夫已经让王离王贲请辞了。” 赵高笑道:“既然如此,王氏无忧,将军何必再来见我呢?陛下何其英明,不会为了一句亡秦者胡也,就灭了王氏一门。” 王翦说道:“我担心胡亥公子……” 赵高摆了摆手:“无妨。陛下自己的血脉,自己岂能不亲近?刚听到那句流言的时候,或许有疑惑,时间久了,也就好了。这段时间,我会让公子收敛一些,想办法讨得陛下欢心。” 王翦松了口气,又说道:“槐谷子此人,睚眦必报。王离数次要害他,他一定会报复。到那时候,王氏虽然安全了,可是王离未必能斗得过槐谷子。老夫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高低声说道:“将军想要除掉槐谷子?” 王翦点了点头。 赵高沉默了一会,说道:“槐谷子可以炼制仙丹,深得陛下信任。杀槐谷子,如同断陛下长生路。陛下一怒,九族俱灭啊。” 王翦说道:“赵大人真的相信,有长生丹要?真的相信槐谷子这种人可以炼制出来?” 赵高说道:“我信不信,并不重要。可陛下相信。” 王翦皱了皱眉头:“难道就束手待毙,等着槐谷子报复王离吗?万一王离不慎,被他陷害成功,那可要遗恨终身。” 赵高笑眯眯的说道:“老将军征战四方的时候,何其睿智,怎么现在倒束手无策了?莫非事关王离,关心则乱吗?” 王翦沉吟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是,反间计?” 赵高低声说道:“将军不要只做一把剑,更要做拿剑之人。如今朝堂上不满槐谷子的,大有人在。将军何不撩拨他们一下,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 “比如扶苏公子,向来以天下为己任,对方士术士深恶痛绝。有他在前面,成功了,槐谷子必死。失败了,扶苏为陛下不喜,失去争储的机会,则胡亥继承皇位的可能,大大增加。” 王翦盯着赵高看了好一会,然后心情复杂的竖起来大拇指:“老夫佩服。” 第八十二章 人工祥瑞 “老将军,朝堂之上,不比军中。在军中,需要勇猛冲锋,一鼓作气。而在朝堂之上,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夹起尾巴做人。小人得宠,那就恭维小人几句。受得了这个屈辱,自然可以长久,甚至寻个机会,除掉小人。受不了这个屈辱,那就趁早告老还乡。否则的话,必有杀身之祸。” 王翦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思索赵高的这番话。 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能屈能伸,以智取胜,赵高可真是个人物。他能把小人的心思摸的这么透,可见自己也是个小人。这种人,不得不防啊,等除掉了槐谷子,赵高这家伙,最好也除掉。” 想到这里,王翦觉得自己也变成小人了。 这一天,他黑化了不少。 眼看府邸已经在眼前了,王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比离开时候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王贲和王离在府门口迎接着,看见王翦这幅样子,都是大为兴奋。 王翦对王贲说道:“去给扶苏送信。就说陛下已经认定了槐谷子是谪仙人,明日的朝议上,会大加封赏,以后天下大事,都要槐谷子筑坛请神,按照仙神的意思来决策。” 王贲答应了一声,就要离开。王翦忽然又叫住他了。 王翦站在家门口,看着天上的浮云,沉吟片刻,说道:“宫中的季明,是不是一直想要交好我王家?” 王离拄着一根拐棍,在旁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还想要交好我王家?就是他,将我打得遍体鳞伤。也幸亏我是武将,否则的话,现在根本无法下床。” 王翦摆了摆手,说道:“他也是奉命行事,不必嫉恨。这小宦官,用得着。王贲,你不要直接去找扶苏,你让季明去。告诉季明,要在不经意之间,将谪仙人的消息透露给扶苏,并且不能让扶苏知道,这消息是我王氏传出去的。” 王贲答应了一声,向宫中去了。 王翦想象着明日朝堂上的一场大战,忍不住越想越美。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数年前。回到了用反间计杀李牧的时候。躲在暗中,运筹帷幄,这种成就感,已经很久没有了啊。 ………… 商君别院,王老实留在这里养伤。 李水就坐在不远处,打磨一块石头。 王老实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水说道:“我乃谪仙人,仙人降世,没有点祥瑞怎么行?明日朝议,我要献给陛下,嘿嘿。” 王老实有点懵:“所以,大人是在……在造祥瑞?” 李水赞道:“不错,一点就透。” 王老实打了个寒战:“祥瑞还能自己造?这不是欺君之罪吗?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正在害怕的时候,苍夫进来了,说道:“那个叫新履的车夫,想要见王老实。但是老板娘不许他见,把他挡在外面了。” 王老实听说新履来了,下意识的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但是看了李水一眼,又缓缓地躺下去了。 被王离抓走之后,王老实咬紧牙关,不肯出卖李水。可是新履却知无不言,把所有的事都招了。这件事,王老实没有忘记。 李水笑了笑,对王老实说道:“毕竟是堂兄,见一见也无妨。” 王老实犹豫了一会,颤颤巍巍的走下床来。 他全身是伤,消毒之后,又裹上了绷带,现在活脱脱像是个木乃伊。 王老实走出门口,看见新履正一脸气愤的站在那里。 王老实问道:“堂兄有什么事吗?” 新履指着老板娘说道:“堂弟,咸阳城有这种风俗吗?竟然要一个妇人当家作主?我要见你,那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她一个外人搀和什么?” 王老实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堂兄错了,她不是外人。” 新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我也懒得和你争执这个。我要回南方了,可是那位大人不见了,我又没有盘缠,你身上有多少钱?给我一些。” 王老实想了想,摸出来了一些秦半两,递给了新履。 老板娘有些不快,但是也没说什么。 新履接过钱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王老实说道:“回去之后,我会把你的名字写入族谱,至于你这位夫人嘛。呵呵,那就算了。” 王老实淡淡的说道:“不必了。堂兄,你姓庄,我姓王。从此以后,我们便断了关系吧。” 新履大惊:“你为了一个妇人,连祖宗都不要了吗?” 王老实说道:“不瞒堂兄说,昨日你在王离府中,卖友求荣,卖主求生,小弟很是以你为耻。我初来咸阳时,身无分文,夫人助我良多。我开酒肆,每日强颜欢笑迎客时,槐大人又让我一步登天。这两位都是我的贵人。而堂兄你,却三番五次诋毁他们。小弟断断不能忍。” 随后,王老实拱了拱手:“堂兄请回吧。我会在这里建一座祠堂,供奉祖宗。至于族谱上有谁的名字,就不劳堂兄费心了。” 随后,王老实转身回屋了。 新履大怒,想要闯进去,但是被苍夫带人拦下来了。 新履盯着屋门看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不想认祖宗,那就算了。” 新履毅然决然的向南方走去。当咸阳城已经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感慨的想:“商贾不是四民之末吗?凭什么耕夫在田间受苦受穷,商贾却在咸阳城享福呢?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 翌日,百官聚集议政殿。 王离遍体鳞伤,站在百官中间。有好奇的人想要问他,但是又不敢问。 这时候,远处匆匆走过来一个人。众人仔细一看,顿时一愣:“这不是扶苏公子吗?” 扶苏公子已经成年,参与朝政,倒也无妨。可关键是,大秦公子没有进入议政殿的传统啊。 淳于越拉住扶苏,问道:“公子怎么来了?” 扶苏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要向父皇进谏。” 淳于越听得心惊肉跳:“进谏什么?” 扶苏说道:“槐谷子这家伙,招摇撞骗,越来越荒唐了。父皇再错下去,大秦恐怕有倾覆之危。” 淳于越差点晕过去,死死的拽住扶苏的衣袖:“不可,万万不可啊。” 扶苏说道:“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吧?昨日槐谷子又装神弄鬼,骗得陛下以为他是谪仙人。今日恐怕要册封他了。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淳于越闻言一惊,猛然说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为何要告诉你?是有人要害槐谷子,还是有人要害你?” 可惜,扶苏已经没有时间回答他了。殿门打开,百官鱼贯而入。 第八十三章 有点晦气 皇帝已经到了,朝议开始。 淳于越看着扶苏,心脏砰砰的跳。他已经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针对扶苏的,也有可能是针对槐谷子的。无论是针对谁的,扶苏贸贸然闯进来,会弄的遍体鳞伤。 可是,现在只能干看着,拦也拦不住了。 百官行礼之后,扶苏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儿臣请入朝听政。” 嬴政皱了皱眉头,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这么大的事,扶苏没有打招呼就来了,擅作主张。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流露出这样的想法来,希望扶苏能够入朝,熟悉政事。 他是喜爱伏尧不假,可是喜爱和看重,还是有区别的。一个是情感上的宠爱,一个是理智上的栽培。 扶苏是他的长子,嬴政一直当接班人来培养的。虽然这个接班人身上有不少缺点,但是……总归是一个好人,不是昏君。 于是嬴政点了点头。 扶苏这次倒沉得住气,没有立刻斥责槐谷子,而是向后退了两步,站在群臣中间。 扶苏刚刚退回去。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人,全部站了出来,要辞去军职。只保留爵位和将军的名义,交出兵权。 这话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军权的交替,是大事中的大事,往往是一些人升迁,或者一些人贬谪的征兆。王氏交权,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嬴政也微微有点意外,不过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王氏在自保。 嬴政看着下面的王氏父子,看他们一脸担忧,战战兢兢,主动交出手中的权力,以求活命。 嬴政心中很舒服。他喜欢别人对他臣服。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允。” 马上有小宦官走上前去,收走了三个人的印符。 王翦手上一松,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 随后,嬴政看了王绾一眼。 王绾站出来,开始回禀近期一些政策的执行情况。比如书同文、车同轨,比如受天下之兵,比如通川防、筑驰道。 一项政策推行下去,中间往往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这就需要群臣讨论,进行不断的修补。 李水站在角落中,听着那些朝臣侃侃而谈,不由得连连点头。 自己所了解的,只是一个大方向罢了。而这些朝臣,能够从各方面分析利弊,确实很不一般。 只是李水没发现,今天所有人朝议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总是忍不住看王氏父子一眼,然后在心里纳闷:“王氏,究竟出什么事了?明明如日中天,为何突然自解兵权。王离又是怎么回事,谁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除了王离,他们也对扶苏公子很纳闷:“虽然扶苏公子偶尔也参与朝政,但是很少直接来议政殿。今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终于,朝臣们的目光,集中到了李水身上:“是这家伙不对劲。朝议进行到现在,这个无耻之徒,一声不吭。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中不安啊。” 李水看见不断瞥来的目光,心中有些不快:“怎么?我没招谁没惹谁,都这么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干什么?” 朝议的事,总算告一段落。王绾将群臣的建议汇总起来,记在竹片上。待整理成型之后,便会颁行全国。 百官们微微松了口气,今日的朝议,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倒也不错。 然而,这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今日,朕要册封一人。” 群臣一愣,都在紧张的等待着。 嬴政说道:“槐谷子,博学多才,忠贞可鉴,来历不凡。朕,册封其为谪仙人,爵升一级,等同左庶长。” 起初的时候,群臣听到“左庶长”三个字,都吓了一跳。左庶长这个爵位,是职爵一体的。获封这个爵位,就要负责具体的事宜。 槐谷子这家伙,行事肆无忌惮,一定会祸乱朝纲啊。 但是仔细品味了一下,朝臣们又放下心来了,因为他们注意到,皇帝说的是“等同左庶长。” 等同左庶长,就是不等同左庶长。爵位到了,没有职权而已,虚名一个。 想到这里,朝臣们又放心了。 至于谪仙人……算了,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叫一声谪仙人也不掉块肉,累了,不想折腾了。 李水则有点懵:“左庶长?商鞅好像就是这个官职啊。我又住在商君别院。这是不是太晦气了点?” 晦气归晦气,皇帝封赏,自然是要谢恩的。仙人是天上人,可谪仙人那就是皇帝的子民了。 李水站出来,刚要拜谢。有一个人提前一步走出来了,即为诚恳的说道:“儿臣以为,万万不可。” 李水抬头一看,是扶苏。 淳于越的心顿时一沉,怕什么来什么啊,扶苏公子,果然要进谏了。 嬴政不动声色,问道:“为何不可?” 扶苏说道:“槐谷子此人,招摇撞骗,粗鄙无礼。世上岂有这等仙人?父皇封他为谪仙人,岂不贻笑大方?” 嬴政问道:“只因他粗鄙无礼,你便笃定了,他在招摇撞骗,他不是仙人?” 扶苏愣了一下,回答道:“是。” 嬴政冷笑了一声:“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仙人就一定要须发皆白,不食人间烟火吗?粗鄙无礼,便不是仙人?那么好逸恶劳,便不是耕夫?乐善好施,便不是商贾?” 扶苏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他原本准备好了很多话,从妖孽当道,祸国殃民,侃侃而谈,一直说到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是嬴政一句话,就让他无法回答了:你凭什么说,槐谷子是假的? 嬴政看着扶苏,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儿子,大道理学的倒不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总是言之无物,空洞无味,不能直击要害。需要历练啊,需要在朝堂之外历练啊。” 淳于越有些纠结:“今日自己不做补救,陛下恐怕要对扶苏公子有看法了。可是,现在并不是给槐谷子致命一击的好时候啊。” “罢了,事到如今,就放手一搏吧,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搜集来的证据,应该也足以驳倒槐谷子了。” 想到这里,淳于越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数月以来,扶苏公子一直在明察暗访,调查槐谷子此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子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这些证据,全都可以证明槐谷子此人,不曾见过仙人。他所拿出来的仙物,也只是人间之物。” “老臣与扶苏公子一同指证槐谷子,此人谎称仙人,招摇撞骗。若陛下许可,老臣可将物证一一带上来。” 第八十四章 秦朝也有能人 李水有点无语的看着这俩人,忍不住说道:“奇了怪了,陛下册封我为谪仙人,关你们什么事?我吃你们家粮食了?为何处处针对我?”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正邪不两立,忠奸不同朝。为天下苍生计,老夫只好委屈槐大人了。” 李水使劲挠了挠头,这些儒生真是惹不起啊,动不动就代表天下苍生。苍生们同意了吗? 扶苏有点感动的看着淳于越,原来自己的师父并非姑息养奸,而是在默默的收集证据。今日为了在朝堂上帮助自己,更是孤注一掷,与自己一同指证槐谷子。 有师若此,夫复何求? 嬴政本来打算退朝了,可是扶苏和淳于越,越来越热闹。他冷笑了一声,重新坐好了,淡淡的说道:“既然有证据,那便拿上来吧。” 嬴政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他坚信李水是谪仙人,因为李水曾经吞服地蕈,这东西无法作假。 淳于越的证据都在自己府上放着。即使骑快马,也要半个时辰才能送到。 这段时间,李信在不断的劝说淳于越,劝他不要总是找槐谷子的麻烦,小心把自己给折进去。 谆谆教诲,语重心长。无论是神态和语气,都像极了当初淳于越教训李信的模样。 这几乎把淳于越气了个半死。 好在证据到了,淳于越终于可以让李信闭嘴了。 淳于越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打开了一个木盒,打开之后,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淳于越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陶罐,然后说道:“此物,便是酒精。” 朝臣都纳闷的看着他:“是酒精,那又怎么样?” 淳于越说道:“这,并不是槐谷子做出来的酒精,而是老夫命人钻研月余,自己研制出来的。” 众人顿时吃了一惊:“酒精,那可是仙人之物啊,淳于越自己钻研出来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此物确实神奇,老夫初见之时,也惊为天物。然而明白其原理之后,便知道了,这东西,不过尔尔。” 淳于越放下酒精,侃侃而谈:“此物,是从酒中煮出来的。而酒,便是酒精与水混合而成。” “美酒一旦受热,便会化为热气,蒸腾而出。酒精此物,似乎比水更怕热。” “因此煮酒之时,蒸腾出来的热气,酒精多而水少。这时候,只要收集热气,便可以得到酒精。” “至于槐谷子所谓的仙酒,也是依照这个办法做出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李水听得一脸惊讶:“这道理没错啊,真的有人,一个月的时间就研究透了蒸馏法?这家伙不简单啊。” 没想到这还没完,淳于越又拿出来了一个馒头。 这馒头有些难看,但是朝臣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王离难以置信的问道:“莫非淳于博士做出来了馒头?” 淳于越点了点头:“不错。” 朝臣哗然。馒头,那可是仙家之物啊,被淳于越做出来了? 淳于越说道:“老夫命人钻研数月,又在商君别院打听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馒头的奥秘。” “首先,老夫笃定槐谷子不是仙人,故而他要做馒头,用的一定是人间之物。” “老夫查访到。商君别院,近日在偷偷收购宿麦。于是老夫也买了一些宿麦,命人研究了一番。结果发现,宿麦碾碎之后,里面有白色粉末,洁白如雪。” “这白色粉末,加水混合,可以揉成团,蒸煮之后,即可食用。所谓的馒头,不过是宿麦的另一种做法罢了。” “当日我等在商君别院,见到的圆形巨石,便是碾碎宿麦的工具。” 朝臣们纷纷点头。 淳于越放在馒头,大声说道:“由此看来,槐谷子,并不会什么仙术。他只是有些小聪明,用一些雕虫小技,蒙骗世人罢了。” 嬴政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心想:“朕吃了这么多日子馒头,就等着调理好身体成仙了,结果你告诉朕,朕吃的其实是宿麦?这算怎么回事?” 李水没说话,他在疑惑:“是谁这么厉害?虽说逆推出原理来,比凭空发明创造要简单。可这毕竟是秦代啊。看来在古代,也有天才。” 朝臣们的嗅觉是很灵敏的。 他们马上意识到,李水这一次死定了。于是乎,他们开始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有不少人纷纷站了出来,要求将李水砍头。很快惩罚又升级了,要求五马分尸,抄家灭族。 李水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那些朝臣。今天谁叫的最欢,都要记录在案。 李水发现,有三分之二的朝臣,都参与了对自己的围攻。大部分是王离一党,其余的是博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兵游勇,也稀稀落落的跟着众人,浑水摸鱼。 李水咳嗽了一声,把免死金牌拿出来了,挂在胸前。 朝臣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来李水有免死金牌。 不过他们很快又想明白,李水这一次,就算能免死,爵位肯定要丢了。 一个失宠的方士,整死他实在是太简单了,何必害怕? 想到这里,朝臣们又掀起来了另一波攻击。 起初的时候,李信还在为李水辩解,可惜,他怎么敌得过这么多人的嘴?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最后,原本要低调的王离父子,也忍不住了,请求嬴政尽快杀了槐谷子。 赵高始终不发一言,看见王离等人终于下场了,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匹夫,结果还没出来,何必这么猴急呢?万一有个逆转,你们全都倒霉。” 嬴政淡淡的问李水:“你有何话说?” 李水也不辩解,笑眯眯的说道:“臣,连夜制造了一样祥瑞,要献给陛下。陛下看了之后,自然知道臣这谪仙身份,是真是假。到那时候,一切谣言,臣再解释不迟。” 朝臣都有点无语:“制造祥瑞?祥瑞也能制造?你可真够荒唐的。” 李水也不看众人的脸色,从怀中掏出来一块打磨的极为圆润的水晶。 水晶本就价值连城,又被打磨成这幅样子,故而一拿出来,就令人啧啧称奇。 王离冷笑着说道:“此物确实珍贵,然而买槐大人项上头颅,似乎还不够。” 李水也不搭理他,只是向嬴政说道:“陛下,此物乃仙界特产,名曰凸透镜,可以取天火。昨日臣侥幸仿制成功。” 第八十五章 用正气护体 李水把凸透镜拿出来,朝臣们都有点沉默。 这东西,他们确实没有见过,不太敢评价。可是……李水的人品,他们是万万信不过的,所以对于什么仙界特产的说辞,都有点怀疑。 李水晃了晃手中的凸透镜,问众人:“怎么?诸位大人都不信吗?” 谁也不吭声,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李水不依不饶,开始点名了:“王离将军,你信吗?” 王离心中暗骂,然后说了一句:“何谓天火?” 李水说道:“凭空而生,不需要钻木,不需要燧石。直接从烈日之上,引火下来。” 王离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可有点夸张了。” 虽然李水这家伙有点邪门,往往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但是能从太阳上引火,王离是万万不肯信的。 李水向嬴政拱手说道:“臣请一试。” 嬴政点了点头:“允。” 李水向大殿之外看了看,发现近日天气晴朗,日光正好,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请诸位移驾,出殿一观。” 这时候正是夏末,天气炎热。李水在外面试了试,这温度,这日照,用凸透镜点火绝对没有问题。只是有点太热了。 他回头看了看嬴政身边的季明,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季大人?不如由你来取火?” 季明又惊又喜:“我?奴婢身份卑贱,可以取天火吗?” 李水说道:“你身份卑贱,如虫蚁一般不堪,本来是万万不能的,你若敢取天火,必定天怒人怨,惹来五雷轰顶。然而你在陛下身边呆的久了,沾染了一丝丝圣人之气,天公闻到此气,心中忌惮皇帝之威,便不敢对你动手了。你放心取火便是。” 朝臣听得直翻白眼:“把皇帝吹捧成圣人?天公都要忌惮?李水这家伙,脸皮有多厚?不不不,他早就不要脸了。” 嬴政喝道:“不可再胡言乱语。” 这话听起来像是训斥,但是嬴政的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显然觉得李水刚才的马屁,别出心裁,有些意思。 李水恭敬的答应了,然后把凸透镜塞进了季明手中。 季明小心翼翼的捧着它,来到了大殿之外。他很害怕,生怕出什么差错,惹来天怒人怨。 虽然说,李水的话,十之八九是假的。可万一真了一次呢?万一天公真的不满,万一自己身上的圣人之气不够多……季明不敢想下去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天,是很敬畏的。像李水那样张口就来的人,绝对没有。季明也万万想不到,李水敢在这上面开玩笑。 李水蹲在季明身边,教他操作凸透镜,怎么把日光聚拢成一个点。 等季明学会了之后,李水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阴凉当中。 季明身上冒热汗,头上冒冷汗:“槐谷子怎么走了?怕我被天打雷劈的时候,牵连到他吗?” 正在这时候,李水又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团东西。像是枯草,像是木屑,小小的一团。 李水把这团东西交到王离手中,说道:“王将军,一会天火下来,需要有人承接。就好比皇帝派出使者,巡游四方。县令郡守要出城迎接一样,如此一来,方显得有礼貌。大剌剌的坐在县衙中等人进来,不合适。” 王离捧着那一团引火之物,皱着眉头说道:“用手接?” 李水说道:“等火燃起来,将军可以轻轻放下。但是在火烧起来之前,最好恭敬一些,端端正正的等待着。” “天火下凡,有些威力,承接之人,或许会感觉到疼痛。不过没关系,正人君子,身上都有仁义礼智信组成的浩然正气,这浩然正气,可以帮你抵御天火之威。换而言之,正人君子感觉不到疼。” 王离有点怀疑:“这狗屁道理,又是你编出来的?” 李水恭恭敬敬的向扶苏行了一礼,说道:“这是扶苏公子的高见。” 扶苏冷冷的看了李水一眼,不过还是说道:“不错,人身上有浩然正气。正气充盈,水火不侵,百病不生。” 王离干笑了两声,也不敢反驳扶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就等于得罪了扶苏,得不偿失。 但是用手接引天火的事,他也不想干,毕竟李水这家伙太损了,也许憋着坏呢。 于是王离说道:“槐大人,你为何不亲自接引?你是谪仙人,接引天火,最合适不过了。” 李水一脸遗憾的说道:“不行啊,在下并非正人君子,担心天火焚身。” 王离顿时无语了:“这家伙都承认自己是小人了,还能怎么样?不如我也自称是小人?开不了口啊,谁有他这种厚脸皮?” 李水又说道:“将军为何推三阻四?莫非不信自己是正人君子?不信自己胸中有浩然正气?别的气没有,一腔忠勇之气也没有?做将军的,没有勇气,有些奇怪了。而作为朝廷重臣,居然没有忠气。莫非你有不臣之心……” 王离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日汝先人!我又要谋反了?” 李水叹了口气,向王翦和王贲说道:“真是训子有方啊,王离竟然能出口成章。” 王翦脸上的肉抽了抽,憋着一口气向王离说道:“去吧。向陛下展示一下忠心。” 不能不去,不去的话,要被人说成反贼了。 王离很委屈,捧着引火之外到了太阳底下。 季明更委屈,刚才李水和王离讨论了很久,他就在外面这样晒着,现在季明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季明擦了擦头上的汗,按照李水教的方法,把那个耀眼的亮斑,对准了王离手中的引火之物。 起初的时候,王离觉得手心有点热。可是渐渐的,是一种灼烧的痛感。好像把手伸到了火焰当中,正在承受炙烤一样。 王离疼的手掌发抖,汗出如浆,迅速的湿透衣衫,看起来比季明还要热。 最后,他疼的五官扭曲,就差叫出声来了。 什么忠勇之气,什么浩然正气,什么仁义礼智信。王离全靠着忍耐力,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开口。 终于,引火之物冒烟了,王离都快哭了,死死的盯着它。 轰然一声,那团枯草燃烧起来,王离的手赶快抖了抖,将它扔在地上,然后踉跄着跑回到了阴凉中。 嬴政看着地面上那团小小的火苗,很感兴趣的问李水:“这便是天火吗?” 李水躬身说道:“正是,此火无根无源,自天上而来。” 嬴政喟然叹道:“神乎其技啊。” 王离把疼痛不已的手藏在身后,冷冷的说道:“槐大人,你的凸透镜确实有些意思。然而,馒头和仙酒的事,你怎么解释?”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也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水,等待他的答案。 第八十六章 仙人之辩 王离和淳于越都憋着坏,等着李水解释仙酒的事。然而,李水根本没搭理他们两个。 李水将凸透镜捧在手中,恭恭敬敬的走到嬴政面前,说道:“陛下,臣献上祥瑞,祝陛下长生不老,祝大秦万世永固。”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啊。” 随后,他伸手将凸透镜接过去了。 李水凑到嬴政身边,说道:“陛下,这凸透镜,不仅仅能取天火,还有诸多神奇的功能,比如这样……” 嬴政按照李水所说的,拿着凸透镜,在自己手掌上比划了一下。顿时,掌心纹路纤毫毕现,清楚的要命。 嬴政惊呼了一声:“可以放大?” 李水极为诚恳的赞道:“陛下真乃神人也,此物俗名便是放大镜。” 嬴政连连点头:“神奇,真是神奇啊。这才是真正的祥瑞。什么老树开花,屋顶生灵芝,骏马生角。与谪仙所献祥瑞一比,全都是牵强附会,荒唐无比。” 祥瑞,自古皆有。往往是地方官为了讨好皇帝,生编乱造出来的。反正首都距离地方,往往成百上千里,极难验证,所以地方官就肆无忌惮的做假。 对于这些祥瑞,昏庸的皇帝,沉湎其中,不可自拔。圣明的皇帝,也不好说祥瑞是假的,就装傻应承下来了。 嬴政绝不是昏君,对地方官的把戏一清二楚,故而对各地报上来的祥瑞,都报之以怀疑的态度。前脚嘉奖县令,后脚就会派出密探。 可今日李水献上来的祥瑞不同。这祥瑞就在眼前,就在自己手中,明明白白,而且它的功能也清清楚楚。甚至李水能说出它的来历,讲出它的身世。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李水,忽然觉得很有安全感,这个家伙,行事看似荒唐,但是做每一件事都有依据,让人很放心,很踏实。 别的方士外出求仙,他就当场炼丹。别的人在千里之外献祥瑞,他就把祥瑞拿到面前来。清清白白,童叟无欺。 嬴政亲昵的拍了拍李水的肩膀,像是关爱自己的子侄:“谪仙,谪仙,这便是仙人的自信之处吧。” 其余的朝臣都有点懵:“怎么?仙酒的事就不提了?一个凸透镜,就把陛下给收买了?” 李水偷眼看了看朝臣,心中冷笑:“仙酒有必要跟你们解释吗?跟你们解释有用吗?只要皇帝信了,你们爱信不信,老子才不在乎。” “现在我献上凸透镜,皇帝笃信我是仙人,有了这个心理基础,自然我说什么都是真的了。” 扶苏有点按耐不住了,当淳于越拿出一系列证据来的时候,本以为李水死定了。谁知道李水又拿出来了凸透镜,继续装神弄鬼。 他想提醒陛下,继续追究仙酒的事,但是淳于越悄悄的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果然,片刻之后,另一个人忍不住了。 王离站了出来,说道:“槐谷子,凸透镜确实有些神奇,可是仙酒和馒头的事,你怎么解释?” 李水说道:“我自然会解释。” 说话间,众人都回到了大殿之中,按照礼仪坐好。 李水站在正中央,侃侃而谈。 他高声说道:“诸位平时所吃的,无非是羹饭与肉而已。若无肉,一碗羹饭,最多一两个时辰,便会感觉到饥饿。淳于博士,是吗?” 淳于越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然而有些人,年事已高,不宜吃肉。太多肉下去,往往会头晕眼花,胸闷不适,四肢麻木。诸位,是这样吗?” 有不少老臣都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水:“你是从何得知的?” 李水淡淡的说道:“谪仙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朝臣都无语了,这槐谷子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刚刚被封为谪仙,就开始大言不惭了。 其实李水做出这种判断很简单。老年人,肉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朝臣年事已高,整天大鱼大肉,必定会有点高血压什么的,出现这种症状,不足为奇。 李水接着说:“可是不吃肉,吃羹饭又吃不饱。那么怎么办呢?诸位就可以吃馒头。两个馒头,加上少许菜蔬,足够你们三个时辰不饿。而且没有肉食的弊端。长期下来,可以神清气爽,耳聪目明。酒精,乃酒中精华。馒头,便是宿麦精华。” 朝臣们都眼前一亮,纷纷交头接耳,很多人对馒头产生了兴趣。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槐大人,馒头这东西有什么好处,你就不用再讲了。你只要说清楚,为什么凡间之物,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仙界之物了。”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我刚才只是想告诉诸位,馒头,绝不仅仅是把宿麦碾碎了而已。那是化腐朽为神奇。就好比一块水晶,经过打磨,就可以变成凸透镜,可以取天火。” “何为仙人?何为凡人?仙人,也曾经是凡人,也需要吃饭,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他们善假于物,故而能上天入海,享受极乐。” “我近日蒸酒精,做馒头,打磨凸透镜,都是在用仙人的技术,化腐朽为神奇。” 淳于越呵呵一笑:“仙人也曾经是凡人?这话倒也有趣。” 他嘴上说着有趣,其实脸上的表情全是嘲讽,觉得李水在胡说八道。 李水不急不躁,问道:“请问淳于博士,你相不相信,世上有仙人?” 淳于越愣了一下,心想:“我就算不信,我也不敢说啊。当着皇帝的面说没有仙人,这不是找死吗?” 于是淳于越说道:“有。” 李水说道:“那你相不相信,仙人可以长生。” 淳于越答道:“相信。” 李水又问:“那你认为,仙人那里,有没有长生不死之药?” 淳于越又说:“有。” 李水又说:“那我就要请教了。仙人能够长生,还准备长生不死药做什么?专门等着方士去求吗?” 淳于越顿时噎在那里了。 李水好心提醒道:“是不是仙人原本不能长生,吃了长生不死之药,这才可以长生?” 淳于越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个猜测倒是合理。” 李水笑了笑,:“所以说。仙人,也曾经是凡人。只是借助外物,这才能成为仙人。长生不死药,同样是外物。” 淳于越无话可说了,只觉得李水这家伙太阴险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给自己挖陷阱。 嬴政心中微微一动,向李水说道:“你的意思是,五谷杂粮,可以炼制成长生不死药。世间的凡物,也可以做成仙界之物?那么凡间,岂非可以变成仙界?” 李水说道:“正是此意。只要有仙术,就可以做到。” 淳于越还是不信,说道:“槐大人,你所展示的馒头、酒精、凸透镜,都是雕虫小技。听说仙人可以上天入地,你为何不表演一下?”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如同三岁孩童,没有学会走路,怎么学跑?凡间对于仙人来说,简直处于蛮荒状态,需要从头教授。” 有博士半信半疑的问道:“槐大人,凡间,当真可以变成仙界吗?” 李水斩钉截铁的说道:“有人觉得,仙人虚无缥缈,可是我要告诉尔等,仙界并不虚幻。数千年前,仙界与凡间无异。天灾频繁,民不聊生,一场饥荒下来,甚至要易子而食。” “仙人们,也曾经苦苦求索。最后他们咬紧牙关,用仙术改造自己的生活。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终于变成凡人眼中的仙人。” “他们有亩产千斤的良田。有日行千里的神车,有可以飞上云端的铁鸟。甚至距离千里之外,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的容貌。”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无论是馒头,还是仙酒,这都是仙术啊。仙术,就是利用人间之物,循序渐进,一步步改造人间。今日臣只是制作仙酒,待时机成熟,万物齐备,或许能造出来神车。” “臣乃天上谪仙人,臣愿意传授仙术,让我大秦变成人间仙境。陛下不必寻访名山,求取长生不老药,因为我大秦,自己就可以做出长生药。” “臣敢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大秦也可以像我描述的那样,与仙境无异。臣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李水说的慷慨激昂,甚至不惜发毒誓。有不少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有点相信了。 嬴政感慨道:“槐谷子心怀天下,志存高远。诸卿所不能及也。” 淳于越也无话可说了,李水的理论,好像没什么破绽,至少他暂时找不到破绽。 今日这朝议,已经进行了几个时辰。再继续下去,腹中饥饿是一回事,李水估计又要反咬一口,要求诬告者反坐,惩罚扶苏了。 于是嬴政看了季明一眼,季明心领神会,宣布退朝。 皇帝走了,朝臣们也成群结队的向外面走,彼此交头接耳,都在讨论仙界的事。 不得不说,李水的描述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谁不想享受一下仙人的生活呢? 忽然,淳于越心中有点担心:“今日没能扳倒李水,按照此人的性子,必定怀恨在心。若暗中谋害我怎么办?我身死固然不足惜,可扶苏公子没有了我的辅佐,怎么开万世太平?” 谁知道李水跑到淳于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亲切的说道:“淳于兄,刚才配合得不错,今日你我联手,引蛇出洞,总算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友人了。” 满朝文武,顿时齐齐色变。尤其是刚才落井下石,建议皇帝杀了李水的人,现在都又惊又怒又怕。 淳于越更是快气疯了,指着李水说道:“你无耻。” 李水却笑眯眯的说道:“在下不敢居功,若非淳于兄的谋略,我就算无耻,也无用武之地啊。” 第八十七章 强行拜见 李水的一番话,让朝臣纷纷侧目,再看淳于越,眼神都变了。 想想也对啊,怎么忽然之间,淳于越就知道酒精的来历了呢?怎么就知道馒头的制作方法了呢?这分明是槐谷子告诉他的。要借着这个机会,合起伙来骗大家表态啊。 淳于越欲哭无泪,大声说道:“老夫一生正直,怎么会与槐谷子这等无耻小人混在一块?他的话你们也信吗?” 李水连忙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赶快对朝臣们说道:“对对对,我与淳于越毫无关系,你们可不要多想啊。” 朝臣们一见这幅架势,更加不能不多想了。 忽然,李水指着李信,低声说道:“你还不快走?你站在这里,凭空惹人猜想,玷污了我和淳于博士的清白。” 朝臣们顿时恍然大悟:“对啊。李信与槐谷子,那是生死之交啊。而淳于越,又是李信的姐丈。这三个人,分明就是一家人。” 淳于越见朝臣们个个怀疑,真是有口难辩。 他抓住一个博士,说道:“周兄,你是相信我的吧?” 这人叫周青臣,被淳于越拉过来之后,干笑了一声,说道:“淳于兄,其实我早就想与槐大人交好了,槐大人博学多才,乃国之栋梁啊。只是碍于你的面子,不敢与他来往。毕竟你是博士之首嘛。现在好了,既然你与槐兄称兄道弟,我也就不用藏着这份心思了。” 说完之后,周青臣向李水行了一礼。 淳于越差点气晕过去:“没想到啊,原来博士当中,还有这等无耻小人,居然想要和槐谷子结交。好,好,今天也算是有些意外收获了。” 李水对周青臣,并没有太大好感。这家伙在历史上稍微有点小名气,还是阿谀奉承的坏名声。 以前李水觉得这个周青臣人品不行,不大看得起他。但是今天却改观了不少。没有别的原因,这家伙的眼光是真不错,居然能看出来自己是个栋梁之才…… 有了周青臣的佐证,朝臣们更是笃定了淳于越堕落了,加入了槐谷子一伙,纷纷摇头叹息着走了。 淳于越指着李水,咬牙切齿了一番,最后跺了跺脚,扭头走了。 淳于越是斯文人,斯文人不能骂人,既然不能骂人,那跟李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信看着淳于越离去的背影,纳闷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戏耍他?” 李水抱着胳膊说道:“非也。我是想弥补你们之间的关系。”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李水对李信说:“走,咱们去你家,跟嫂夫人请个假,然后去拜访淳于博士。请他吃饺子,喝仙酒。俗话说得好啊,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李水一边走,一边说,忽然发现李信没有跟上来。 他一回头,看见李信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嘴里面喃喃自语:“仙酒?饺子?仙酒?饺子?” 李水有点无语:“饺子而已,至于吗?” ………… 嬴政书房。 嬴政看着扶苏,淡淡的说道:“今日朝议,你是特地来告发槐谷子的?” 扶苏低声说道:“是。” 嬴政又说道:“当时你被朕问得哑口无言,淳于越这才站出来,举出各项证据。而且那些证据,居然是放在家中的,并没有带到宫中。可见淳于越事先并不知情。” 扶苏又答道:“是。” 嬴政沉吟道:“想必你是提前听到了风声,朕要册封槐谷子,这才急不可耐的来劝谏。你担心淳于越阻拦,故而谁也没有告诉。” 扶苏低头不语。 嬴政闭上眼睛,幽幽的说道:“昨日朕有意要册封槐谷子,当时在场之人并不多,知道朕这个打算的,更是少之又少。事后也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可见知情人很有分寸,没有胡言乱语。可是你……你为何知道了?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扶苏不答。 嬴政忽然厉声喝道:“那人是谁。” 扶苏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嬴政沉声说道:“槐谷子与李信,不会自找麻烦。其他人,全都有嫌疑。” 嬴政高声说道:“来人,将当日在场之人,皆坑杀之。” 扶苏吓了一跳,忙说道:“当日在场者,有不少重臣啊。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代。若坑杀他们,怕是会引起朝廷震动。” 嬴政问扶苏:“是他们告诉你的?” 扶苏摇了摇头。 嬴政淡淡的说道:“除了他们,就是宦官与侍卫了。” 侍奉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已经汗湿衣衫了:“万一扶苏公子把自己招出来怎么办?依照皇帝的脾气,死罪都是轻的。可能会五马分尸吧?” 然而,扶苏倒很仗义,没有把他招出来,反而编了个瞎话,说道:“槐谷子此人,嚣张无比,喜欢炫耀。他知道父皇有意册封,早就大肆宣扬,唯恐众人不知了。” 扶苏很少说谎,所以一旦骗人,神色都有点不自然。嬴政一眼就看出来了。 然而,嬴政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欣慰:“这个儿子,终于有一些心机了吗?学会骗人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扶苏啊,槐谷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屡次要杀了他?” 扶苏说道:“此人妖言惑众,蒙骗父皇,岂能不杀?” 嬴政说道:“证据。人证物证俱在,方可以检举,否则便是诬告。你连这个都不懂吗?你整日讲以仁治国,以义治天下,而你只凭着自己的好恶,便要断定槐谷子的生死。这便是你的仁义吗?” 扶苏沉默了很久,躬身说道:“儿臣知错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扶苏走了之后,嬴政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有理会季明,而是找了一个脸生的宦官。 这宦官很少侍奉在嬴政身边,却深得信任。 嬴政吩咐道:“带一队身家清白之人,查。查当日在场之人,有谁在昨日接触过扶苏。” 那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 红日偏西,淳于越府外。 李水和李信已经把名帖递进去半个时辰了,里面再也没有动静。 李水说道:“李兄,你姐丈是不是不想见我们,故意不开门,在里面装死?” 李信无奈的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槐兄在宫中着实涮了他一把,他当然不会开门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吾有一计,可令他片刻之间开门。” 李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水向前一步,抓住门上铜环,拍的震天动地,一边拍,一边大声叫道:“淳于博士,我槐谷子来啦。咱们不是要商议要事吗?你快开门啊。” “淳于兄,我和李信来啦。咱们先叙亲戚之请,再谈家国大事。” “淳于兄,我这美酒,可是天上仙酒,我这饺子,可是仙界美食,我这……” 大门开了。一个仆役焦急的说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大人快进来吧。” 李水却不进去,还在高声嚷嚷:“哎呀,淳于兄,你何必亲自迎出来?我们亲如兄弟,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街上不少人都听到了,估计消息很快会传到各位朝臣耳中。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淳于越和槐谷子要谋划什么大事。 坐在府邸中的淳于越气的跺了跺脚,只得快步走出来,喝道:“闭嘴。”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拜见淳于兄,我与李信,可否进府?” 淳于越冷冷的说道:“老夫敢不让你进吗?” 淳于越唯恐李水再嚷嚷,急不可耐地让他赶快进来。 谁知道李水忽然大声喊道:“淳于博士请我进府啦。” 淳于越脚下一绊,差点晕倒在地。 第八十八章 合纵连横 淳于越府中正在宴饮。有酒有肉,还有歌姬。 李水和李信频频举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而淳于越却食难下咽。 他看着那两个无耻之徒,不由得连连叹气:“这两人,告又告不倒,赶又赶不走。厚着脸皮粘上了老夫,真是恶心至极啊。长此以往,老夫的一世清名,岂不是要毁掉了?” 淳于越摆了摆手,将歌姬赶走了,然后对李水说道:“槐大人,你为何要如此?你若怀恨在心,杀了老夫也就是了,反正你有免死金牌,谁也奈何不了你。你何必这样恶心我?你可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李水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淳于大人,你又为何要如此?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总是三番五次找我的麻烦,要置我于死地?” 淳于越刚想说话,李水却又摆了摆手,说道:“又是所谓的,正邪不两立?我请问你,何为正,何为邪?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我可曾欺男霸女,逼良为娼?我可曾打家劫舍,横行不法?就因为我自称谪仙,传授仙术,想要我大秦国富民强,你就要杀了我?” “淳于博士,你该不会是匈奴人的细作,看不得我大秦国力昌盛吧?” 淳于越气的脸色发白。 李水连忙干笑着道歉:“恕罪,恕罪。骂别人谋反,骂习惯了,一时没留神。” 淳于越恨不得一甩袖子走了算了,可是想想,这里是自己家,走也走不得,真是痛苦啊。 他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实话实说,槐谷子啊,你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行径,可是观你平日言行举止,实在不像是正人君子。似你这等人物,一旦取得了陛下的信任,必定会为非作歹,祸乱朝纲。将来肯定是费仲、太宰嚭一般的人物啊。” “到那时候,你手掌大权,把持朝政。老夫就算想要除掉你,那也力不从心了。故而,倒不如未雨绸缪。槐谷子啊,老夫的本意,也不是杀你,只要赶走你,不要祸乱朝纲就可以了。” 李水有点无语,这淳于越也是够坦诚地。 他叹了口气,说道:“若我将来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呢?如果是你错了呢?”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老夫不能拿无数百姓的性命去赌。况且,你冒称仙人,确实有罪。老夫也不算是诬陷你。” 李水凑过去说道:“若我的仙术是真的,天下间,再也不会有饿死的百姓,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得救吗?”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老夫也不怕告诉你,老夫并不相信,世上有什么仙人。哪怕有,也未必会传授长生不老的丹方。”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田中的粟米还没有收获,等粟米收获,你自然知道,我能不能让粮食增产了。现在着急告发我做什么?若因为杀了我,导致饥荒。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今日老夫本也不想和你撕破脸,只是为了维护扶苏公子,不得已而为之。” 李水一拍手:“那就好了。既然我们达成了协议,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淳于越有点懵:“我与你达成什么协议了?我们什么时候是一家人了?” 李水凑到淳于越身边,帮他分析说:“淳于兄,如今你在朝中,很危险啊。李斯想要除掉你,让法家一派,独霸朝纲。赵高想要除掉你,你一死,扶苏难以继位,胡亥就有了机会。王离也想除掉你,你死了,李信必定受到打击。无论如何,你们是亲戚啊。” “你如今四面皆敌,不想想怎么自救,还有心思告我的黑状呢?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淳于越的脸上阴晴不定:“李斯、赵高、王离,他们确实与我不大和睦,然而……也不至于要置我于死地。”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那我问你,今日扶苏公子,为何突然劝谏?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淳于越顿时神色一肃。 上朝之前,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如今听李水这么一说,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斯此人,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争名图利,见风使舵。他没有押注任何一位公子。他押注的,是下一任皇帝。” “换而言之,他一直在观望,直到确定了下一任皇帝是谁,他才会去献媚。因此,给扶苏公子煽风点火的,肯定不是他。” “不是李斯,剩下的就是赵高和王离了。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伙人。他们都在围绕着胡亥公子打转。” “淳于兄啊,你以为扶苏公子是长公子,又得到皇帝的器重,因此他的地位稳如泰山吗?你错了。” “他在朝中,根基太浅,除了你们这帮博士,谁是他的人?公子又心思单纯,不懂阴谋诡计,万一有谁在背后说一些谗言。他在皇帝面前失宠了怎么办?” “扶苏一旦失宠,皇帝会选择谁?王离赵高那一伙人,制造一些机会,胡亥不就可以上位了吗?”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叹道:“我与李信生死之交,李信与你,又是亲人。我们才是一伙的啊。可是今天,你和扶苏公子竟然在朝堂上告我。无论你我双方,我们谁赢了,得益的都是赵高王离一伙人啊。” “淳于兄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王离等人窃笑不已吗?” 淳于越脸色有些发白,说道:“你这话,倒是令我茅塞顿开啊。” 李水趁热打铁,说道:“你我联合,如何?先斗到了王离再说。” 淳于越有些犹豫,说道:“王氏熟知兵法,功勋卓着,同样是朝廷栋梁,无缘无故,何必要对付他们?” 李水说道:“朝廷栋梁有的是。李信不是朝廷栋梁吗?王氏死了,李氏顶上去不就可以了吗?现在是在争大位啊,生死之争。你不伤人,人必伤你。你觉得没有我的帮助,你斗得过赵高,还是斗得过王氏?” 淳于越说道:“若论诡计多端,我确实不如他们。” 李水说道:“那不就结了?” 淳于越有些纠结,说道:“可是……我若与你混在一块,这名声……” 李水翻了翻白眼,心想:“这老东西,让人真是手痒啊。” 强忍住要揍淳于越一顿的心情,李水说道:“淳于兄,和谪仙人结交,很没有面子吗?罢了,你不想和我结交也无妨,我若与你收下那帮博士来往,希望你不要阻挠。”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夫今日只能保证,暂时不找你的麻烦。可如果你为非作歹,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随你的大小便吧,回头你把这事也和扶苏说一声,别让他总盯着我不放。” 淳于越默然不语。 李水喝了一杯酒,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自家人了,淳于兄,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把你背后的高人叫出来吧,我和他切磋切磋。” 淳于越一愣:“什么背后的高人。” 李水呵呵一笑:“一个月之内,弄明白了仙酒和馒头的秘密。这绝对是个高人啊。不是我看不起淳于兄,你还当真没有这个本事。” 第八十九章 金屋藏娇淳于越 淳于越的神色有些慌乱,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了,说道:“什么高人?老夫这里并无高人。槐大人的酒精与馒头,乃是老夫与诸位博士,通宵达旦,钻研出来的。” 李水呵呵一笑:“原来如此,槐某一个小小的想法,就让诸位绞尽脑汁,实在是惭愧啊。” 淳于越呵呵冷笑了两声,也不答话。 李水还要再套套淳于越的话,忽然淳于越翻了脸,下了逐客令。 现在淳于越是李水的盟友,李水也不怎么好使劲整他,只好笑嘻嘻的离开了。 李水和李信,结伴走出了淳于越府上,两个人刚刚出门,身后的大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这个姐丈。虽然迂腐了一些,可毕竟是个君子,比王离那种小人,要安全一些。” 李信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李水又说:“你无事的时候,倒也常来走动走动。顺便我看看,他府上有没有异常。” 李信纳闷的问他:“什么异常?” 李水说道:“我怀疑,他府中藏着一个高人。此人先是破解了我的仙酒,后来又破解了我的馒头。我想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李水对这个高人,还是很警惕的。这种人的存在,提高了整个大秦的平均智商。 傻子聪明了,骗子就吃力了。万一哪天行骗的时候被当场戳穿,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换而言之,淳于越府中,有一把随时能砍李水脑袋的剑啊。 李信一边回味自己刚才喝到的美酒,一边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而淳于越行色匆匆的来到了后院。 他穿过几道门,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这小院当中,有一间屋子灯火通明。 淳于越在门外咳嗽了一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吧。” 淳于越推门进去,看见屋子当中到处放着竹简。几案上,地上,床榻上,甚至墙上都挂着竹简。 有一个少女,正伏在灯下,提着毛笔写写画画。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说道:“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少女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何为杂乱,何为整齐?我闭上眼睛,摸也能摸到要找的书卷,这便是整齐。” 淳于越只好跳着走过来,免得踩到了地上的竹简。 他对少女说道:“凸透镜的事,如何了?” 少女皱着眉头说道:“此物倒是有些难以索解。为何它能凭空生出火来?你方才说,此物还可以放大?” 淳于越点头说道:“不错,今日在朝堂之上,我亲耳听到,那人对陛下说,此镜又名放大镜。” 少女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揉着额头:“奇怪,真是奇怪啊。天下间,还有这等奇物吗?竟然可以将东西放大。” 淳于越沉默良久,忽然说道:“此人能造出酒精,能造出馒头,能造出凸透镜来。种种匪夷所思之物,已经超出老夫的想象了。以你之见,此人是不是天上谪仙下凡?” 少女哈哈大笑,简直笑弯了腰。她干脆躺在地上,在一群竹简中间打起滚来。 淳于越的脸色越来越涨红,不过始终忍着。 终于,少女的笑声停止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可笑,真是可笑啊。大儒淳于越,居然说出这等可笑的话来。” 淳于越闷声说道:“如此看来,你认为此人并非谪仙人了?” 少女说道:“自然不是。此人做出来的东西,看似神奇无比。可一旦知道其中的道理,也不过如此。” 淳于越又问:“这凸透镜,也是如此吗?其中的道理,也可以弄清楚?” 少女说道:“昔日有一人名曰杨布。有一日,这杨布身穿白衣,出门办事。不料中途遇雨,打湿衣衫,于是换了一身黑衣。结果到家的时候,家中爱犬相见不相识,对其狂吠。” 淳于越说道:“杨布打狗,这故事我也听过。与凸透镜有何干系?” 少女笑眯眯的说道:“那么淳于大人有没有想过,其实天下人便是那一条狗呢?” “作为一条狗,实在无法理解,人为何能在一刻钟内,把一身白毛换成了黑毛。这才大惊小怪。” “而天下人,也无法理解,凸透镜为何能凭空生火,为何有放大的功效。” “其实,这凸透镜,未必有多神奇,而是天下人太愚蠢了。若能站在人的高度去看这东西,去究其根本,或许很快就能理解了。” “若把它归为仙术,只敬畏而不钻研,那就只能做一条狗。遇见稀罕事,永远无可奈何,只能狂吠几声,聊表敬意。” 淳于越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说道:“老夫总算明白,为何姑娘被人追杀,只能躲到老夫府上来了。若非老夫涵养好,老夫都想动手了。” 少女翻了翻白眼,说道:“淳于大人这话说出来,就算不得涵养好了。”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问道:“姑娘平时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便可。只要能弄明白凸透镜的道理,老夫一一答应。” 少女嗯了一声,然后问道:“做出此物的人,究竟是谁?我可以见见他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不必了,此人生性孤僻,腼腆羞涩,不爱见人。” 少女哦了一声,也没有多问。想了想,又对淳于越说道:“你之前说,此物是用水晶磨制而成,能否给我找来一块水晶?或许有实物在手,能发现其奥秘也说不定。”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尽量。” 随后,他快步走了。 “开什么玩笑,水晶?那东西价值连城,可不是宿麦和烈酒能比的。真要给你做实验,老夫就要卖宅卖地了。” “不过,若当真能研究明白,老夫就不用总是被槐谷子牵着鼻子走了。若能借此查出来,槐谷子一身奇怪的本事来自何方,就可以拆穿他的谪仙身份。” “不不不,我查到之后,先不拆穿。而是以此相要挟,令他俯首帖耳,令他每日来我府上,听我将儒家仁义之道。” “相信经过教化,此人定能成为正人君子。到那时候,再让他辅佐扶苏公子,则天下可定。” 想到激动处,淳于越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了。 第九十章 快,叫叔父 司豚是个默默无闻,地位低微的小宦官,但是没人知道,他是嬴政的心腹。 几日前,司豚接到了皇帝的命令,令他暗中查访,看某一日都有谁接近了扶苏公子。 司豚用了一些办法,已经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了,于是他怀揣着竹片,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赶走了所有人,然后开始查看那些竹片。 片刻之后,嬴政冷笑了一声:“居然是季明,居然是一个卑微的奴婢。此人与槐谷子,向来不睦。朕却没想到,他能胆大包天到去算计扶苏。” 嬴政把竹片投掷在桌子上,说道:“传令,将季明坑杀。” 司豚低声说道:“陛下。奴婢,还查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嬴政问道:“是什么?” 司豚说道:“季明自从与槐谷子不睦以来,便意图接近王氏,奴婢猜测,他是想要找个靠山。只是王氏对其一向不冷不热。然而,就在朝议之前那天,王贲的亲信,找到了季明。两人交谈了一番之后,季明就偶然遇到了扶苏公子。”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是王氏,好啊,很好。军中有王氏的人,公子中也有王氏的人,宦官中,也有王氏的人。很好。” 司豚只是躬身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嬴政说道:“罢了,季明此人,暂且不用杀了。留着他,朕反而有用。你去选一个和可靠的宦官,交好季明。日后,每日向朕报告他的一举一动。” 司豚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走了。 良久之后,嬴政淡淡的说了一声:“来人,唤季明进来。” 片刻之后,季明一脸恭敬的走了进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嬴政忽然大怒:“右为尊,左为贱。你好大的胆子,进门之时竟然先迈左脚。这是贵贱不分,无礼之极,与蛮夷何异?来人,拖出去,重责八十。” 季明欲哭无泪:“先迈哪只脚,也牵扯到了华夷之辨吗?” 负责行刑的军士见季明来了,一副“怎么又是你”的表情。 季明叹了口气,熟门熟路的趴在那里挨揍。 虽然已经被打了很多次了,但是重则八十,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受完刑,季明已经虚弱不堪,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跑过来,伸手将季明扶住了。 季明扭头一看,居然是宦官小乙。 雪中送炭,最为难得。季明都快感动哭了,拉着小乙的手说:“最近我整天挨打,宫中人人见了我,避如瘟疫,唯有小乙你,还肯帮我一把。我这心里面……感激不尽呐。” 小乙也一脸苦涩:“当日我收受卢烈贿赂,差点铸成大错。卢烈伏法后,更无一个人肯理我。其实我何尝有叛逆之心了?我冤枉啊。我最能了解你的心思,故而今日冒昧,来搀扶你一把。” 季明拍了拍小乙的手:“好,好,这是同病相怜啊,以后咱们两个,便如亲兄弟一般,相互扶持。” 小乙搀扶着季明,一瘸一拐的走了。司豚站在角落中,观察良久,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也转身走了。 ………… 淳于越府上,又在宴饮。 宴请的,还是李水和李信。只不过今天李水和李信没有大吃大喝,他们时不时向门口张望,显然是在等人。 李信对淳于越说道:“姐丈,这扶苏公子,会来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自然会来。” 淳于越有点不爽。最近李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往自己府中跑,而且姐丈姐丈,叫的很亲热。 不仅如此,来了之后,总想在府中四处转转,一双眼睛到处乱瞄,越看越像是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淳于越怀疑李信是要偷东西。 可是淳于越又重礼,总不能把亲戚往外面赶,于是每天头疼的要命。 以前教训李信两句,李信都不耐烦的甩甩手,躲得远远的。现在……只当是没听见。淳于越悲哀的发现,自从李信和李水混在一块之后,脸皮也变厚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就在淳于越沉思的时候,李水忽然一脸怀疑的看着淳于越,说道:“扶苏贵为公子,当真会听你的话?” 淳于越傲然道:“那是自然。扶苏公子尊师重道,老夫的话,他自然能听进去。” 李水眼前一亮:“尊师重道,敬重长辈?这个好啊。” 自从上次和李水谈过之后,淳于越也意识到,朝中之事,不能凭借一腔热血去做了。 万一扶苏没有扳倒槐谷子,反而失去了皇帝的宠信,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诫了扶苏一番。 扶苏为人仁孝。先是有嬴政斥责他不该没有证据就敌视李水,后来有淳于越劝他暂且交好李水,收为己用。 虽然扶苏心中有不满,但是也答应下来了。 没想到李水这家伙,得寸进尺。扶苏刚刚答应,李水就声称要宴请扶苏。宴请的地点,居然是在淳于越府上。 淳于越越想越不对劲,这场宴饮,到底谁的东道? 一刻钟后,扶苏还是来了。硬着头皮来的。 如果这宴饮是在李水的商君别院,扶苏一定会装病,或者找个借口不去。可是这宴饮在淳于越府上,他就不能不来了。 人若对恩师无礼,与禽兽何异? 扶苏向淳于越行了一礼,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李信早就等不及了,见人已经到全了,忙抓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灌了一口。 喝过酒之后,李信满意的眯了眯眼,然后对扶苏说道:“扶苏公子尊师重道,恪守礼法,果然名不虚传啊。” 扶苏微微一笑,说道:“李将军谬赞了。” 旁边的李水摆了摆手,说道:“并非谬赞。扶苏贤侄啊,你在礼法这一块,做的确实不错。听说你最敬重长辈,槐某不才,嘿嘿,值得你尊重的地方不是太多,不过也有一些……” 扶苏神色一冷,淡淡的说道:“槐大人醉了。” 李水说道:“没醉,扶苏贤侄啊,我每日饮仙酒,早就千杯不醉了。” 扶苏压着一口火气,问道:“什么贤侄?本公子比你还长了几岁,你安敢如此无礼?” 李水咦了一声:“我乃伏尧之师,且与淳于博士称兄道弟。难道不是长了你一辈?叫你一声扶苏贤侄,不合礼法吗?” 扶苏脸色铁青,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李水站起来,走动扶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的说道:“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的为人。觉得我槐谷子为人嚣张,粗俗无礼。可你仔细想想,我除了不拘小节之外,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我曾经欺男霸女吗?我曾经逼良为娼吗?” “你气我自称谪仙,取得陛下的信任。且不说我是不是谪仙。就算我不是,自从我来了之后,陛下寻访仙山的心思,是不是消下去一大半?寻访仙山的费用,是不是大大的省下来了?那都是民脂民膏啊。” “若我真是谪仙呢?你不想年年丰收,百姓再无饥馁之患,人人安居乐业吗?这是尧舜都达不到的治世啊。” “我槐某有一颗兼济天下之心,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满朝文武皆庸人,无人知我啊。然而我是君子,人不知而不愠,不跟他们计较。” 李水用这一套理论,已经给淳于越洗脑成功了。扶苏作为淳于越的弟子,更加单纯,听了李水的话之后,忍不住点了点头。 扶苏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槐大人,日后若能收敛一下言行,就更好了。” 李水溺爱的说道:“这孩子,槐什么大人,叫叔父。” 扶苏快哭了,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万万叫不出口。 淳于越咳嗽了一声,说道:“槐谷子,你适可而止吧。” 李水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想:“扶苏这情商,做皇帝不太合适。不过好歹是个君子,讲究忠心,直接杀了有点可惜了。若能留下来帮伏尧拉拉人气,那还是可以的。” 想到激动处,李水嘿嘿的笑起来了。 第九十一章 为了天下苍生 淳于越见扶苏和李水握手言和,也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想教化李水,不想彻底翻脸。 为了避免李水再胡言乱语,淳于越打断了他,说道:“今日诸位来到府上,我便用馒头来招待诸位吧。” 李水听见这话差点笑喷了。这话如果放在后世,恐怕得笑死人。 淳于越破解了馒头的奥秘,李水也不太在意,毕竟这东西做出来,早晚会被人看穿。只是他没想到,淳于越能找到高人,短短一个月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现在既然淳于越也可以做馒头了,李水倒想要尝尝别人家的馒头什么味道。 然而,众人翘首以待,等了半个时辰,馒头还没来。 淳于越勃然大怒。 终于,有个仆役一脸害怕的走进来,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馒头做不出来。” 淳于越喝问:“为何?” 那仆役说道:“府中并未储备宿麦,天色微明之时,小人便去街上买。发现许多朝臣的仆役都在求购宿麦,个个一无所获。我等询问一番,发现咸阳附近的宿麦,早就被商君别院的人搜刮一空了。” “我等又追到商君别院。发现一个叫苍夫的老农。他自称是别院的管家,说收购宿麦,乃是要做大事。我们要买宿麦,他们倒也愿意卖,不过要十万钱一石。” “我们与他理论,说自古以来,未曾听说十万钱一石的宿麦。这价格简直荒唐。与拦路抢劫的盗贼无异。” “那苍夫却说,他乃乡下老农,不会识字,不能算数。听说仙酒卖十万钱一杯。他就学了过来,把宿麦也定了十万钱一石的价钱。” “后来他又说,宿麦太贵,倒也无妨。他们也卖馒头,便宜的多,五百钱一个。” “这个价钱也很离谱,小人不敢做主,只能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请大人定夺。” 淳于越看着李水:“商君别院,是槐大人的产业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而扶苏刚刚对李水有了些好感,现在脸上又露出来鄙夷的神色。 李水有点无奈,只好解释说:“公子勿怪,我这样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淳于越有点无语:这家伙动不动就是为了天下苍生,真是大言不惭。 而李信,一边喝酒,一边暗暗的想:“槐兄有些意思。在陛下面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炼丹。在扶苏面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苍生。随机应变,真是令人佩服啊。” 扶苏并不知道李水的底细,一脸好奇的问道:“高价贩卖馒头,为何是为了天下苍生?” 李水说道:“请问公子,那普通百姓,会吃馒头吗?” 扶苏摇了摇头。他虽然贵为公子,虽然有些天真,但是儒家就是要关心民间疾苦,所以百姓的生活,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百姓们缺粮,只能勉强饿不死罢了。而馒头,只取宿麦中的精华,有一部分就浪费掉了。故而普通百姓,即便手中有宿麦,也是不肯做成馒头吃的。 李水说道:“吃馒头的,只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家家有良田千亩,宅院无数。他们不缺钱,只缺山珍海味。愚叔将馒头的价格卖的高一些,就可以将他们府中堆积如山的钱拿出来一些。然后用这些钱,劫富济贫,救助百姓,这岂非救济苍生?” 扶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问道:“槐大人打算怎么劫富济贫,救助百姓呢?要将这些钱分给穷人吗?” 李水有点无语了,这天真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刨根问底。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个……直接把钱给了百姓,那是不行。久而久之,百姓会变得懒惰,只想着被接济,不想劳作了。” “我的打算,是用这些钱,继续推广仙术。等将来大秦遍地仙术,到那时候,三五亩农田,可以长出来普通人家数年的口粮。天下间,怎么还会有饥荒?那时候,人人都吃得上馒头,愚叔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贤侄啊,愚叔为了天下苍生,不惜卖高价馒头,自污清名,心中有百般痛苦,却无人可说啊。” 扶苏听得大为感动,举起酒杯来,说道:“槐大人,我敬你一杯。” 李水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淳于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对扶苏的教授方法,是不是错了?平时教了太多道理,反而让他看不清楚人心险恶,人情世故。槐谷子这家伙,没脸没皮,什么自污清名,他有清名吗?他在乎名声吗?” 这一场酒宴,除了淳于越之外,其他人都喝的极为高兴。 等到红日偏西的时候,李水和李信才醉醺醺的告辞。 扶苏本也打算离开,淳于越却叫住了扶苏,将他拉到后堂,低声说道:“槐谷子此人,厚颜无耻,小人耳。你可不要贸然相信。” 扶苏应了一声,说道:“是,徒儿会用心观察,看他是真的为民请命,还是只想聚敛钱财。” 淳于越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用观察?” 不过,他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扶苏,让他自己观察和分析,倒也不是坏事。 若扶苏真能从槐谷子身上,了解到人的奸诈、险恶、虚伪……那么这槐谷子,也算是有点用了。 ………… “槐谷子,当真该杀。”王离正在府中怒气冲天的叫骂。 自从淳于越破解了馒头的秘密,王离也想让仆役做几个馒头尝尝。 以前宿麦食用的时候,都是煮着吃,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故而权贵家中,都没有储备这种东西。 如今想要吃馒头了,只能去街上买宿麦。结果他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所有的宿麦,都被商君别院搜刮走了。 王离自然不肯向李水低头买粮,故而忍着馋,狠狠的喝了一口豆羹。 王翦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说道:“馒头而已,不吃又何妨?王离啊,你这心性,还需要再打磨打磨。” 说完之后,王翦吃了一口肉,皱着眉头咽下去了。 “这肉……吃多了脑仁疼,可不吃,又填不饱肚子。唉,我已经老迈,确实不宜大量吃肉啊。”王翦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王离忽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槐谷子也嚣张不了多久了。粟米数日之后便可以收获。千亩良田的赌约,他是输定了。到那时候,我就取了他的性命。” 王翦说道:“不可。其一,陛下笃信他能炼丹,你杀了他,陛下岂能罢休?其二,此人身上有免死金牌,你又如何能杀他?” 王离急了:“如此说来,这槐谷子,我王氏倒惹不起了?” 王翦说道:“除非能证明,此人不会炼丹。否则的话,韬光养晦吧。如今我王氏已经自行辞去军职,陛下也放心了,就躲在暗中,伺机而动,很好。” 王贲也在旁边说:“若赌约赢了,取走槐谷子的免死金牌,也就可以了。若输了,倒也无妨,我和你祖父,去向陛下求情,凭借我们两个的功勋,陛下定然会饶你一命。” 王离紧紧的攥着酒杯,脸上的肉都在抽搐:“输?我怎么可能输?哪怕这一次真的输了,你们不要替我求情,次次都要求情,我脸面何存?” 王翦叹了口气,说道:“王离啊,总之,把你对槐谷子的仇恨放一放。让扶苏和槐谷子斗个天翻地覆吧。无论哪一方输了,对我们都是好事。” 王离瞪大了眼睛,说道:“祖父还不知道?扶苏和槐谷子搅在一起了。几人经常在淳于越府中饮酒。” 王翦呵呵一笑:“那是槐谷子的诡计而已。淳于越爱惜名声,怎么肯与槐谷子来往?我倒听说,当日他在淳于越门前,撒泼耍赖,强行敲开了门进去的。” 王离沉默了一会,说道:“明日,我进宫一趟,找季明问个清楚。若扶苏真的与槐谷子搅在一块。那此人可留不得了。” 王翦点了点头。如果扶苏与槐谷子结盟,确实棘手啊。 第九十二章 大义灭亲 “阿姊,我要大义灭亲。”伏尧一边挑选棍子,一边郑重其事的告诉未央。 未央花容失色,问道:“为……为何啊。” 伏尧说道:“因为扶苏竟然在朝议上陷害我师父。说我师父的仙术是假的。” 未央松了口气:“原来,你要灭扶苏啊。” 伏尧说道:“虽然扶苏是我长兄,然而他是非不分,陷害忠良,我也不能容他。我打算痛打他一顿,让他涨涨教训,你觉得如何?” 未央看着伏尧手中的棍子,说道:“你年纪太小,怕是打不过他。”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问道:“若加上你呢?” 未央有点哭笑不得:“我是女子,你让我挥舞着棍子,和你去打扶苏吗?” 伏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宫中的宦官,是指望不上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或许……我可以去找李信?” 未央有点无语。如果伏尧去打扶苏,可以理解成兄弟打闹。凭借着皇帝的宠爱,扶苏的宽厚。顶多斥责伏尧几句也就罢了。 可一旦加上了李信,那性质就变了。李信是外臣啊。外臣帮着一个公子,去打另一个公子,这算什么? 于是未央劝伏尧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高人的做派。你不要惹事,给槐先生找麻烦。” 伏尧心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我师父,不经常对那些人拳打脚踢吗?”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公子,公子。奴婢看见扶苏公子了,就在附近,只有他一人。” 伏尧大喜,叫道:“立刻带我去。” 未央拉住伏尧,说道:“你不要惹事。” 伏尧说道:“放心,正面迎敌,我是打不过扶苏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偷袭。兵者诡道也,打他一棍子就跑。扶苏不是整天宣扬尊师重道吗?我为了师父报仇,天经地义,他能说什么?嗯,也许他还要称赞我几句。” 未央还要再说话,伏尧已经提着棍子跑了。 未央越想越不放心,只能快步跟了上来。 扶苏确实只有一个人,他似乎有心事,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 伏尧藏在角落中,攥了攥手里的棍子,默默的想着:“机会来了,数到三就冲出去。” 可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车的声音。 伏尧抬头一看,是李水和乌交来了。伏尧忽然想起来,送馒头的时候到了。 扶苏显然也听到了车声,一抬头看到了李水。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微微弯腰,向李水行了一礼:“见过槐先生。” 伏尧看的眼睛都直了:“他怎么忽像我师父行礼?” 未央在伏尧身边,低声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我早就说过了。” 李水没有注意到角落中的伏尧和未央。他笑呵呵的看着扶苏:“是扶苏贤侄啊,昨日没有上你吃到馒头,愚叔心中过意不去啊。来来来,尝尝我这包子,味道如何。” 李水从马车中拿出来一个包子,递给扶苏了。 扶苏接过来,连声道谢。 未央也看傻了,小声问伏尧:“他叫扶苏什么?” 伏尧说道:“好像是……贤侄?” 未央纳闷的说:“扶苏,就这样应下来了?” 伏尧感慨的说:“我的师父,当真是绝世高人啊。” 这一幕,不仅伏尧和未央看见了。季明也看到了。 季明前几日挨了揍,今天已经能拄着拐下地了。久病成良医嘛,季明的屁股,越来越抗揍了。 而且季明很有经验,知道这时候不能一味躺在床上修养,应该适当活动活动。活动一下,反而康复的更快。 结果季明刚刚溜达到这里,就看到了李水和扶苏,两个人愚叔贤侄,叫的好不亲热。 季明大吃了一惊,转身就走。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 他找到了王离,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王离,将所看到的一切,所猜到的一切,都说了出去。 王离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过吃惊。因为李水和淳于越搅合到一块的消息,他已经听说很久了。 只是没想到,李水在扶苏面前,居然自称愚叔,而扶苏竟然没有太大反应,显然是已经认可了。 对方的关系,比想象中更加牢靠啊。 王离快步走到王翦的房间,将这些消息说了一遍,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杀槐谷子。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王翦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与扶苏交好。显然是准备着要对付我们王氏了。杀了他,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关键是,怎么杀了他?” 这时候,有个仆役站在门口,躬身说道:“将军,有一封书信,是赵高大人差人送来的。” 王翦忙说道:“快拿过来。” 仆役将书信送过来,王翦看了一会,忍不住乐了:“这个赵高,果然是有心机啊。” 王离好奇的问:“怎么说?” 王翦说道:“槐谷子与扶苏交好的事,赵高也听说了。他猜到我们想杀了槐谷子,于是帮我们想了个办法。” “从今日起,要造势。尤其是在陛下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宣扬槐谷子的仙术,尤其是他的那个代田法,要说的神乎其神,什么只种一半,收获反而更多。要帮他吹嘘,捧得越高越好。” 王离皱了皱眉头:“这岂不是在谄媚他?” 王翦说道:“这不是谄媚,这是捧杀。将他捧得越高,他摔得越重。等到了粟米收获那一日,他田中粟米不够,必定回天乏术。什么仙术,什么代田法,全都一败涂地。陛下也必定大失所望。” “到那时候,所有人再掉过头来,指责槐谷子欺世盗名,以仙术为名义,蒙蔽天听。到那时候,陛下会勃然大怒。” 王离神色一喜:“然后,我以抵命的名义拿走槐谷子的免死金牌。而陛下将槐谷子逐出咸阳。我们再派几个人,暗中杀了他?” 王翦摇了摇头:“不,槐谷子能言善辩,狡诈无比。这样做,夜长梦多。我们不能再给他机会了。” “你选几个死士,在粟米收获那一日,就站在槐谷子身后。只要结果出来,立刻斩了他。” “陛下若要追究,就让死士抵命好了。反正那时候槐谷子已死。什么免死金牌不免死金牌的,无需在意了。” 王离听得激动不已,摩拳擦掌的说道:“我……我这便去找人。再过几日,粟米就该收获了。那时候,就是槐谷子的死期。” 第九十三章 定胜负 粟米眼看就要收获,而关于李水和王离的赌约,又被人记起来了。 这一日朝议结束,群臣却没有离开。 有大臣站出来,说道:“陛下,近日粟米即将收获,依老臣看来,槐谷子的代田法,乃是仙术。这一场赌约,槐大人自然是赢定了。故而老臣提前替王离求情,希望陛下饶他一命。” 旁边一个朝臣勃然大怒,反驳道:“胡言乱语,岂可直呼槐大人姓名?应当尊称大人为谪仙。” 李水纳闷的看着这朝臣:“这些家伙,数日前不还对我喊打喊杀吗?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多?” 他又看了看王离,见王离站在那里,脸色如常。 李水更奇怪了:“王离……他不生气?这家伙城府越来越深了啊。” 很快,又有个朝臣站出来,说道:“谪仙身怀仙术,无论做什么,自然马到功成。据老臣看来,这代田法,应该推而广之。如此一来,只需要种一半农田,便可以永远消除饥荒,功莫大焉。” 李水谦虚的说道:“夸张了,有些夸张了。” 另一个朝臣说道:“不夸张。谪仙拯救苍生,老臣建议陛下,册封谪仙为神农。” 有一人反驳道:“上古已有神农,谪仙如此功劳,岂能沿袭他人尊号?老臣提议,册封谪仙为农圣。农人之圣。” 另一人说道:“为何不直接册封为农神?再建几座农神庙,日日供奉,香火不绝。” 嬴政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些朝臣,一言不发。 而李水,渐渐的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今天,吹捧自己的人有点多啊。而且这些人,多半是王离一党。” “怎么回事?莫非这些人被我的王霸之气所折服,想要投靠我?不可能,我为人低调,从不张扬,他们感受不到我的气质。” “这些人大肆吹捧,越想越奇怪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等等,要给我建庙?皇帝都没有这个待遇吧?这特么是要害我啊。” 李水正在思索,王离忽然站了出来,说道:“人生在世,信义为先。我既然与谪仙有赌约,那自然就要遵守。若我输了,情愿砍下头颅。以我之头,证明谪仙的身份,值了。” 李水皱了皱眉头:“我的身份,需要你证明吗?你算是什么东西。” 旁边有些朝臣已经开始起哄了:“王离将军,这是明知必死,而甘心赴死。重义轻生,英雄本色啊。” 又有朝臣说:“王离将军与谪仙对赌,那自然是输定了。可是……若王离将军赢了,这岂不是说,谪仙有些名不副实?” 他稍微提了这么一句,马上又被别人的吹捧声盖过去了。 嬴政看的冷笑不已,淡淡的说道:“王绾、李斯。你二人负责他们的赌约。千亩良田,所获多少,据实禀报,敢徇私舞弊者,斩。” 随后,嬴政离开了议政殿。 朝臣们又吹捧了李水几句,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李水摇了摇头,和李信走出了议政殿。 淳于越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了,见李水出来,连忙将他拉到角落中,说道:“你命在旦夕,尚且不知?” 李水纳闷的问:“什么命在旦夕?” 淳于越说道:“今日庙堂之上,朝臣分明在捧杀你。若你代田法失败,他们全都会调转矛头攻击你。今日的吹捧,会变成一支支毒箭扎在你身上。到那时候,怠农之罪,欺君之罪,种种旧账,一股脑的算起来,你还能活吗?” 李水把怀中的免死金牌掏出来了。 淳于越无奈的说道:“即便你有免死金牌。可陛下定然会将你赶出宫去。你得罪了这么多人,又失去了爵位与信任。王离随便找个人杀了你,谁还会在乎?” 李水说道:“可我的代田法胜了呢?” 淳于越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种田只种一半,怎么可能赢了王离。” 李水拍了拍淳于越的肩膀:“你忘记了?我是谪仙。谪仙人,无所不能。” 李水走了,淳于越看着李水的背影,连连摇头,心想:“此人还是太年轻啊,心无城府,被朝臣们吹捧了几句,就信以为真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谪仙呢?” ………… 朝臣们议论纷纷,王氏却保持了沉默,好像一却与他们无关。李水也保持了沉默,似乎没把上蹿下跳的朝臣放在眼中。 最为诡异的是,宫中也不置可否。嬴政只是吩咐王绾和李斯,这一场赌约,一定要做到公正,不可以有一丝偏袒。嬴政甚至亲自听取了王绾的计划,如何收割,如何称量,如何定输赢。 嬴政的一举一动,都由季明传递给了王离。 王氏聚集在一块分析了一番,得出来了一个结论:皇帝很重视这场赌约。这说明,赌输的一方,真的有可能掉脑袋。 猜到了嬴政的心思之后,王离更加兴奋了。他摩拳擦掌,整天提着剑,在家中模拟怎么斩下李水的脑袋。 终于,收获的那一天,无可避免的到了。 耕户手持镰刀,开始收割。粟米被一排排割下来,放在田埂上,像是砍下来的人头。 王离手握宝剑,站在田间,看的很兴奋。这千亩良田,仿佛变成了战场,密密麻麻的粟米,仿佛是对方的士兵。 原来,务农也可以令人血脉贲张。怪不得老祖宗整天念叨,耕战,耕战,原来耕与战,有相通之处,古人诚不我欺。 到天黑的时候,三百亩良田,已经收割完毕了。这个速度绝对不慢。 这主要得益于,王离手下的耕户,都是由力田官充当的,个个都是种田的好手,所以才能有如此效率。 王离叫过来一个耕户,问道:“以你看来,今年粟米可收获多少?” 耕户恭敬的说道:“准确的的数目,要晾晒、脱粒、扬场之后,才能称量出来。不过小人种田多年,心中也有个大概。据小人粗略估计,今年粟米,每亩不少于一石七斗。” 王离问道:“这一石七斗,是多还是少?” 耕户噎在那里,干笑了一声,说道:“多,很多了。” 旁边的王绾捋了捋胡须,说道:“平时风调雨顺的年景,上好的良田,也不过一石五斗。今年又是狂风,又是大雨。王将军能种出一石七斗来,已经极为难得了。” 王离顿时大喜,说道:“如此说来,这一次是赢定了?” 王绾微微一笑:“除非槐谷子真是谪仙人。否则的话,回天乏术。” 王离又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自己的剑。 这时候,有个秦兵急匆匆地走过来了。看见王绾之后,行了一礼,说道:“李斯大人,差小人前来报信。” 王绾点了点头:“今日李斯负责槐谷子田中的粟米。他收割的怎么样了?” 秦兵说道:“槐大人田中,五十名耕户,已经收割了三百亩。” 王离吃了一惊:“怎么可能?那五十人,怎么能比得上我五十名力田官?” 王绾微微一笑,对王离说道:“王将军勿惊。槐谷子种田只种一半,自然收割的快一些了。” 王离顿时笑了:“我倒忘了这事了。” 王绾问那秦兵:“槐谷子,亩产多少?有没有一石?” 秦兵愣了一下,说道:“有……” 王绾奇道:“只种一半,尚且能产粮一石?具体是多少?” 秦兵支支吾吾的说道:“一石……九斗。” 王离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抓住秦兵的衣服,一把将他揪了起来:“一石九斗?怎么可能?他只种了一半,这么可能收获如此多?莫非是作弊?” 秦兵连连摇头:“李斯大人执法严峻,槐大人万万不敢作弊。小人一直在旁边围观,看见槐大人田中的粟米,米穗极大,个个饱满,比之将军田中的……要大上不少。因此同样是一株禾苗,他就占了便宜。” “更何况,前些日子那场大风雨,槐大人田中的禾苗,倒伏极少。这样算下来。他虽然只种了一半田,然而成活下来的禾苗,与将军的,也差不了太多。” 王离面色苍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心想:“完了,这下完了。槐谷子,好厉害的邪术啊。”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这一场赌约,是要赌命的啊。先前那样造势,黎民百姓,满朝文武,甚至是皇帝,都在关注着这一切。这次若是输了,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我不能死,我怎么能死在槐谷子手上?我要想办法活下去。” 一时间,王离心乱如麻。忽然,他一把拉住那秦兵,将他拽到僻静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他们只收割了三百亩?还有七百亩,尚未收割?” 第九十四章 磨刀霍霍 那秦兵看见王离眼睛发亮,像是要吃人一样,不由得有些害怕。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尚且有七百亩没有收割。不过……王将军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要做什么,你不必操心,滚吧。” 那秦兵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但是王离又把他叫回来了:“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中还有几口人?” 秦兵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头,但是他不敢不回答。老老实实的都说了。 王离很谨慎的查看了他挂在脖子里的竹牌,和秦兵所说的倒也对得上号,这才放心了。 然后他拍了拍秦兵的肩膀:“方才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旁人。你若听话,自然有一场富贵。若不听话,我会将你一家,葬在一处。” 秦兵吓得全身发抖,连连答应了。 打发走了秦兵,王离找到了前几日招来的死士,然后秘密的吩咐了一番。 ………… 商君别院外,千亩良田旁边,有几座军帐。李斯就住在军帐之中。 嬴政很重视这一次赌约,李斯自然也不敢怠慢。因此干脆住在了良田旁边。 至于为什么不住在商君别院。李斯也是有道理的。他为人谨慎,不想太早站队。 而李水的无耻,李斯也已经见识过了。生怕只要进了商君别院,李水就会大声嚷嚷,说已经与廷尉李斯结成了联盟。到那时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怜的淳于越,不就是中了这个计吗? 军帐之中,蚊虫甚多。李斯只好命人燃起了艾草。烟火缭绕中,连连饮酒,希望能接着酒劲睡去。 李斯一边喝酒,一边回忆白天的事。越想越觉得邪门。 只种一半田,居然有一石九斗的收获。 刚刚得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李斯吓了一跳,以为李水趁他不备,作弊了。 但是李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那些粟米,确实是今年的新米。而为了保证赌约的公平。这两处农田,是整个关中最先收割的。 也就是说,李水不可能作弊。 可是,李斯对这个结果,还是疑虑重重,这太违背他的常识了。 最后李斯决定,接下来的几天,仔细观察,寻找其中的原因。如果实在找不出原因来,就捏着鼻子认了吧。 再荒唐的结果,也有理由解释。大不了……大不了承认槐谷子真是谪仙。 李斯正在思索,忽然有秦兵跑进来,说道:“槐大人差人送来一些东西。” 李斯说道:“贿赂吗?本官不要,原封退回。” 秦兵说道:“并非贿赂,是一个人。” 李斯更来劲了,大声说道:“是美女吗?本官坐怀不乱,对美女没有兴趣,退回去,退回去。” 秦兵说道:“不是美女,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者。” 不知道为什么,李斯心中居然闪过了一丝失望。他想了想,说道:“叫进来吧。” 老者进来之后,向李斯行了一礼,说道:“小人苍夫,拜见大人。” “哦,你就是苍夫啊。”李斯点了点头。 这个苍夫,他是如雷贯耳啊。近些日子,咸阳城人人都知道,有个胆大包天的耕户,名叫苍夫,住在商君别院,卖五百钱一个的馒头。 苍夫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大人让小人带话,说希望大人严加防范,小心王离暗中搞破坏。” 李斯哈哈大笑,说道:“槐谷子,太过多疑了。王离此时捣乱,那不是承认自己输了吗?更何况,一旦惹恼了陛下,那是死无葬身之地。他没有这么蠢。” 苍夫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大人说了,千万不要低估王离的愚蠢。此人曾经率领数十万虎狼之师,败给了五万农民军。” 李斯有点纳闷:“有这种事?我为何没听说过?” 两人正在交谈,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喊:“火起,火起。” 苍夫和李斯大惊,连忙跑出军帐。 只见农田之中,火光冲天,有不少人正在呼喊:“有人纵火,有人纵火。” 苍夫马上急了,大喊了一声:“我家主人的粟米啊。” 随后,这老头疯了一样,朝大火冲了过去。 这时候,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粟米已经熟透,秸秆是极佳的引火之物。因此大火烧起来,迅速的向周围蔓延。 火光冲天,黑烟蔽日。 秦兵们只敢在外围扑火,而以苍夫为首的匠户,全不要命的冲到了大火之中。用衣服,用泥土,与大火殊死搏斗。 足足一个时辰,大火终于扑灭了。但是良田已经被烧毁了两百余亩。 这两百余亩农田,里面的粟米颗粒无收,全都完了。 而匠户们,个个全身乌黑,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喘气。 秦兵又惊又叹,将匠户们挨个扶起来,等扶到苍夫的时候,这才发现,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毕竟年迈,又吸入了大量的烟气,昏迷倒地,怎么也叫不醒。 李水得到消息,匆匆的跑过来。他试了试苍夫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 李水清理了一下苍夫的口鼻,然后命人将苍夫抬到了上风口,又命围观的人散开。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苍夫能不能活过来,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刚刚把苍夫安置好,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有个匠户面带泪痕的跑过来,说道:“王老实,这几日一直在田间巡逻。生怕王离来做坏事。” “那几个纵火的歹人被王老实发现了。王老实正要叫人,那歹人就抽出匕首来,在王老实身上狠狠的扎了一下。” “我们找到王老实的时候,血流得像是河一样。” 李水听得脑袋嗡的一声,问道:“人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匠户说道:“还活着,不过……” 李水就着急的问:“人呢?快带我去见他。” 匠户带着李水,急匆匆到了一块农田之中。有军医正在给王老实缝合伤口。 那军医说道:“肚子上有一个豁口,幸好没有伤到脏腑。不过流血太多,能不能活下来,小人也不敢保证。” 李水对身后的乌交说道:“去取酒精。” 乌交答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军医正在给王老实缝合,王老实疼的呲牙咧嘴。看见李水来了,挣扎着说道:“纵火的,是王离的人。有一个,曾经来我酒肆买酒,我认得他。” 李水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放心,今日这一刀。我必定还给王离。这一次,我必杀他。” 王老实感激地看着李水:“多谢……大人。啊……” 军医在他肚皮上缝了一针,王老实实在受不了了,惨叫了一声,晕过去了。 这时候,乌交带着酒精来了。 李水将酒精全倒在了王老实的伤口上。王老实又疼的惨叫了一声,醒过来了。 李水将酒精倒掉之后,随手将瓦罐丢掉了。然后向乌交喝道:“去,向屠户借一把宰畜生的屠刀。本谪仙,要杀王离。” 第九十五章 反咬一口 乌交自从跟了李水,整天混在商君别院。他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家了。 乌交和苍夫还有王老实等人都很熟悉。现在看到一个因为救火而昏迷倒地,另一个因为护田而生死不知,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李水吩咐他去找一把刀。乌交马上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一刻钟后,乌交拿来了一把杀猪刀。上面血迹斑斑的,显然刚刚屠宰过牲口。 李水抓起这把刀,高喊了一声:“随我走,杀王离。” 商君别院的匠户都群情激昂的跟在李水身后。至于耕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人咬了咬牙,跟上去了。 这几个人,曾经负责称量粟米。他们心中很清楚,商君别院的良田,一亩地种出来了一石九斗的粟米。李水,当真是有仙术。 他们很淳朴,但是也知道趋利避害。跟着谪仙做事,总归是没错的。 但是也有一些耕户更加很精明,他们觉得李水的仙术固然神奇,没准真的是谪仙下凡。可是死了的谪仙,能有什么用? 千亩良田,被烧掉了二百多亩。这赌约,铁定要输了。现在他居然提着刀,气势汹汹的去杀王离。 王离是什么人?世代为秦将,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李水带着几十个老弱病残去找人拼命,这不是找死吗? 李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越是这样的紧急关头,越能显示出忠奸来。 李水气势汹汹的走了,李斯站在农田旁边,一动不动,显得有点呆滞。 有李斯带来的家仆,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大人,商君别院的良田,可是大人负责的。今日被烧了二百余亩,大人快想个办法吧。” 李斯缓缓地扭过头来,一脸茫然的问:“这王离,当真如此愚蠢?这不是找死吗?” 那家仆苦笑了一声,说道:“自小生长在富贵家。每日锦衣玉食,仆从如云。性子难免骄纵,做事不想后果。” 李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要引以为戒啊,看来对李由,不能太娇惯了,回去之后,要严厉管教才是。” 家仆无奈的说道:“大人,商君别院失火,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大人为何不赶快补救,倒想着教训小主人呢?”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千亩良田,老夫又不是活神仙,带着这几个人,如何看得住?有人故意纵火,老夫也无能为力啊。陛下会体谅我的,顶多重重责罚纵火之人罢了。” 家仆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王离会受罚。” 李斯缓缓地摇了摇头:“还不一定。今日这场大火,到底是谁放的,还没有定论。” 家仆有点懵了:“不是王离放的火吗?除了他,还能有谁?这还不算是定论?” 李斯打了个哈欠,说道:“这场火好啊,烟气蒸腾,将蚊虫都熏跑了。走吧,咱们去睡觉。” 李斯气定神闲的去睡觉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 对于他来说,槐谷子和李水斗得越激烈越好。这两帮人打出狗脑子来,他的地位才会更超然。 至于下注……不着急,等胜负快要分出来的时候,再下注不迟。 后发制人,谋定而后动。就是靠着这一手,李斯才能坐到这样高的位子。 ………… 李水带着人,气势汹汹,到了咸阳城下。城门紧闭,守城的官兵哪敢开门? 李水大声叫骂,指名道姓的骂王离。 守城的将领曾经跟过王氏,听到下面的骂声,心中火大。于是张弓搭箭,指着李水说道:“槐大人,你深夜叫门,已然犯了忌讳,再敢对王将军出言不逊,可休要怪末将无情了。” 李水大声叫骂:“日汝仙人。我乃皇帝亲封谪仙人,你敢杀我?你动我一根汗毛,你一家老小,必死无疑。” 守城将领吓了一跳,连忙把弓箭收起来了。没错,万一真射死了他。就代表着皇帝长生无望,到那时候,皇帝怎么折磨自己,还不一定呢。 即使李水深夜叩关,自己有理由杀他。可惹恼了皇帝,再有理由也没用。 看到守城将领收起弓箭,李水叫骂的更起劲了:“不杀我了?不敢杀我了?没种的怂包,和你的主子王离一样。” “我就骂王离了,你能奈我何?你来杀我啊。你不杀我,你就是懦夫,你不是男人……” 守城将领气的连连跳脚,可是他当真不敢杀李水。只能在士兵们复杂的眼光中,红着脸当作没听见。 一骑飞马跑过来,马上那人跳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王翦大将军令,绝对不许槐谷子进城。” 守城将领苦笑着答应了一声。其实不用王翦吩咐,他也没胆量放李水进来。 王翦的使者刚刚离开,又一骑飞马赶来。 守城将领,无奈的叹了口气。 咸阳城门,不是那么好守的。自己名义上是最高长官,可手下的士兵,成分很复杂,分别属于各方势力。 李水在下面叫骂不休,早就有士兵,悄悄的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王翦收到消息了,别人自然也收到消息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人是谁。 奔马转瞬即至,守城将领看见马上的人,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土里。 来人是李信。 李信叫住守城将领,也不废话,就说了两个字:“开城门。” 守城将领支支吾吾的说道:“依律,天黑之后,不得……” 话还没说完,李信手握宝剑,啪的一声,拍在守城将领的脸上。 守城将领的脸顿时肿起来了。他挥了挥手,命人打开了城门。 城门被迫打开,可是守城将领心里面是欢喜的:终于不用再听李水叫骂了。而且脸上挨了这一下,回头王翦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李水进城,李信问道:“我看见商君别院方向,火光冲天,出什么事了?” 李水说道:“王离纵火,烧毁良田二百余亩。” 李信大怒:“不敢堂堂正正比拼,就在背后做手脚吗?这一手倒是深得王翦真传。” 李水挥了挥手中的杀猪刀:“走,去王离府上。” 李信和李水,结伴向王离府上走去。 李信问:“在咸阳城,杀王离不容易。” 李水说道:“我知道。可今天我必须闹上这么一场。闹得众人皆知,闹得人人唾骂王离。这样一来,等赌约结果出来,我就可以毫无阻碍地斩杀王离。这一次,任何人也救不了他了。” 李信愣了一下,问道:“被烧了二百余亩,你还有把握胜过王离?槐兄,你可不要铤而走险啊。” 李水哈哈大笑:“李兄,你以为我要给王离放火吗?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蠢。” 说话间,李水已经到了王氏府门口。 他也不叫门,直接提着杀猪刀,在大门上来回劈砍,砍的木屑横飞。 看门的下人哪敢开门,一个劲地哀求:“槐大人,何至于此啊。” 李水大声嚷嚷:“比试不胜,趁夜纵火。王离如此下作,岂能不杀?我至交好友,一人被烈火焚身,一人被利刃穿腹。王离如此歹毒,岂能不杀。” 他声音很大,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传出去老远。李水分明就是要让附近的人都听到。 李水不仅在骂,还有威胁:“我一定要上奏陛下,不杀王离,不足以平民愤,不杀王离,不足以正朝纲。” 附近不少人家都被吵醒了,他们纷纷爬起来,把耳朵贴在院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以想像,天亮之后,王离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迅速的传遍咸阳。 李水骂得很痛快,而王氏府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在沉默。他们似乎选择了默认。 王离同样听到李水的骂声了,他很想反驳,但是没有机会开口。因为他正在挨揍。 王贲手中提着鞭子,狠狠的抽在王离身上。 王翦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的骂道:“竖子,蠢材!你如此行事,岂不是自寻死路?陛下派了王绾、李斯二人主持赌约,足见看重此事。你肆意破坏,这是挑衅,陛下岂能饶你?” 王离梗着脖子说道:“我若不纵火,赌约必输,到那时候,不还是死路一条?现在至少有一线生机。” 王翦冷笑了一声:“那槐谷子诡计多端,你又怎么知道,每亩收获一石九斗的消息,不是他故意放出来的?故意引你去烧田?你若什么都不做,他必定输了赌约,人头落地。可你纵火烧田,他即便输了,在陛下那里,也有说辞。” 王离的身体顿时一震,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来。他跪趴在地上,越想越有可能。 当初卢烈,不就是被槐谷子的假消息给害死了吗?今天自己又步了他的后尘? 王离越想越觉得丢人,现在他希望王贲打得重一点,干脆把他打死算了。 坐在王翦身边的赵成,微微一笑,说道:“王将军,家兄差我来,就是来帮忙的。其实……小将军纵火这件事,也不算走到了绝境,还有回转的余地。” 王翦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讲?” 赵成说道:“家兄的意思是。纵火的人,有可能是王离,就没有可能是槐谷子了吗?” “试想一下,若槐谷子明知必输,狗急跳墙,故意纵火烧了自己的禾苗呢?一来,可以掩饰赌约的失败。二来,可以嫁祸给王离。这样不是照样能解释得通吗?” 王翦心中一动,说道:“赵高大人的意思是,把脏水泼给槐谷子?” 赵成点了点头:“家兄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这种解释,更为可信。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小将军居然会去纵火烧田。” 王翦点了点头:“确实,即便老夫也没想到,王离会蠢到这种地步。” 赵成微微一笑,说道:“接下来,王老将军要串联朝中大臣,收买商君别院的耕户,把槐谷子的纵火罪坐实了。最好能让李斯作证,他一直守在商君别院附近,证词最有分量。” 王翦笑了:“赵高大人,果然厉害啊。将一件祸事,顷刻之间,变成高明的计谋了。化腐朽为神奇,老夫佩服。” 第九十六章 谪仙的自信 赵成三言两句,帮着王翦定好了计策。 王贲就站在不远处,一边打王离,一边听着赵成和王翦商议。 当听到一场祸事居然化作计谋,脏水完全泼到了李水身上。王贲不由得心中大为兴奋。 兴奋之余,王贲手上更加有劲了,左右挥击,节奏明快,皮鞭一下下甩在王离身上,又密又急,像是战场上的鼓点。 王离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了。眼看着自己父亲有大义灭亲的趋势,王离也有点怕。 他趴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说道:“父亲,计策已定,王氏无忧矣。能否可以暂缓责罚?” 王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鞭子停下来了,心想:“刚才有些忘形了……” 王贲心中对王离有一丝歉意,但是脸上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他淡淡地说道:“为父今日重罚你,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道?” 王离看着王贲手中的鞭子,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孩儿知道,多谢父亲。”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德服人。王贲对自己很满意。 不远处,赵成与王翦的密谋也彻底结束了。 赵成起身告辞,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就连夜离开了。 王离忍着疼站起来,不由得感慨道:“赵成大人,在我王氏危难之际,施以援手。计策已定,又飘然而去,毫不居功,真乃义士也。” 王翦喝骂:“放屁,赵成匆匆离开,是担心被有心人看到。万一计策不成,我王氏一败涂地,牵连到他赵家怎么办?” “赵高肯帮我王氏,不过看中王氏在军中的威望,想要加以利用罢了。王离,你切不可太过天真。” 王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然后点了点头。 王翦则失望的叹了口气:“一代不如一代。” 王贲没做声,心里有点委屈:关我什么事? ………… 天亮了,商君别院失火的消息,已经迅速的传遍了咸阳。 得益于昨夜李水的宣传,人人都知道这事是王离干的。 这种事太下作,咸阳城内,人人唾骂不已。在唾骂之余,百姓又觉得,这王离实在是够愚蠢的,纵火烧田,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于是,众人对王离,又生出来一丝怜悯。 怜悯的不是人品,是智商。 然而,到中午的时候,风向忽然一变,出现了另一种传言。 据说,商君别院起火,是槐谷子自己做的。目的是掩饰粮食歉收,顺便嫁祸王离。 这种传言,是朝臣的家奴传出来的。口径统一,内容都差不多。从信息来源看,可信度要高不少。 于是乎,咸阳城百姓顿时恍然大悟,觉得这才是事实。 在感慨槐谷子足智多谋,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的同时,百姓对王离就更加同情了。 原来王离不是蠢材,可那又如何?智商不还是被碾压了? 王翦几乎将家中的仆役全都派出去了,去打探咸阳城的风评。 从回报的结果来看,百姓都相信了,纵火一事,是槐谷子自己搞出来的。 王翦对此很满意,不住的点头。 王离在旁边纳闷的问到:“黔首的判断,很重要吗?关键是陛下相信谁。我们为何浪费如此多的人力在黔首身上?” 王翦捻须微笑,说道:“他们是黔首不错。可也是儒生们口中的民心。如今咸阳城民意汹汹,淳于越又一直宣称,要重视民意。如今这种情况,他还怎么敢站出来帮着槐谷子?” 王离眼睛一亮,说道:“淳于越是博士领袖,扶苏之师。他不说话,一直追随他的人,自然也不会说话了。如此一来,槐谷子就被彻底孤立了。高,实在是高。” 王翦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夫玩了一辈子反间计,用所谓的民心杀了多少敌将?槐谷子一个乳臭未干的骗子,也敢班门弄斧,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候,一个家奴跑过来,说道:“报,李斯大人将礼物退了回来,并且让小人回禀主人,说昨夜纵火之人尚未抓到,他无法作证。” 王离不悦:“这李斯,如此不给我王氏面子?” 王翦摆了摆手,把家奴赶走,淡淡地说道:“李斯已经够给面子了。昨日纵火之人,谁不知道是你?李斯这么说,表明他两不相帮。” “你放心,等我们占了上风。李斯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槐谷子焚烧禾苗。此人,喜欢锦上添花,也喜欢落井下石。” 王离敬佩的说道:“太公真是慧眼如炬,完全看穿了李斯的心思啊。” 王翦呵呵一笑,说道:“关于李斯,有个传言。说此人未发迹时。见溷厕中的老鼠,瘦弱畏人。而米仓中的老鼠,大胆而肥胖。于是感慨,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 “你听听,此人见了老鼠都能有如此感慨,可见是如何渴求功名富贵。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定然会抓住的。” 王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宫中,嬴政正气定神闲的听着司豚的奏报。 今日咸阳城中发生的事,皇帝了如指掌。 司豚说完之后,嬴政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然后命人叫来了季明。 季明一瘸一拐的进来,向嬴政行了一礼。 其实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最近十天有九天带伤,总是瘸着腿走路。瘸来瘸去,已经改不过来了。 嬴政见他行走起来,步态猥琐,心中有些不喜。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季明,淡淡地说道:“昨日商君别院起火,你已然听说了吧?如今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你觉得,这火是何人所为?” 季明激动的快哭出来了,心想:“多长时间了?陛下多久没问过我的看法了?” 在这一刻,季明感觉自己又变成皇帝的亲信了。 他抖擞精神,极为肯定的说道:“这火,定然是槐谷子所放。槐谷子此人,一向阴险狡诈,这种事,像是他做的。” “况且奴婢还听说,今日抓到了几个盗贼,据说是受槐谷子指使,在田中放火。” “哦?”嬴政很感兴趣的问道:“盗贼何在?” 季明一脸惋惜的说道:“畏罪自杀了。”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季明说道:“你深居宫中,对宫外之事,倒是了如指掌啊,你有些本事。” 季明心中顿时一慌:“陛下是什么意思?在讽刺我?在敲打我?总不能是在夸奖我吧?” “难道对我起了怀疑?不应该啊,王将军安排的死士,自杀之前已经自承是槐谷子指使,陛下一查便知。” 然而,还没等季明想明白,嬴政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他赶走了。 季明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很警惕的跳了一下腿,先让左脚迈出去,然后才是右脚。 季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嬴政说道:“在朕面前行走,身体摇摆不定,双足进退失常。礼仪何在?敬畏何在?如此放肆,岂可轻饶?来人,重责八十。” 季明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拖下去了。 刚刚打发走季明,宫人又来禀告,说乌交求见。 这些日子,乌交一直在李水身边。连嬴政都下意识的认为,乌交是李水的人了。 昨夜槐谷子刚刚被烧了两百亩良田,今天就把乌交派来了。意欲何为?借着这个机会,取消赌约吗? 两百亩良田被毁,粟米损失不少。因此而取消赌约,倒也合情合理。可这样一来,倒是和那些朝臣所说的相一致了。 今日已经有无数人来进谏了,说槐谷子的代田法是个骗局。到了今日,骗局即将被揭穿,这才狗急跳墙,纵火烧田。 更有不少朝臣,在嬴政面前大胆预测,说槐谷子肯定会来请求皇帝,取消赌约。 现在,一一应验了。 嬴政沉吟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槐谷子,到底还是派人来了啊。罢了,让乌交进来吧。” 乌交进来之后,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听闻,昨日一场大火,乃是槐谷子放的,你久在槐谷子身边,以为如何?” 乌交躬身说道:“槐谷子天纵奇才,要赢王离,自然是堂堂正正赢他,何必如此下作?” 嬴政又问:“今日不少朝臣,众口一词,指责槐谷子。槐谷子可知道?” 乌交说道:“槐谷子命奴婢进宫,便是要向陛下禀报此事。槐大人说:是非曲直,待千亩良田收割完毕,自然一清二楚。只有输得那一方,才需要做这等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就是一怔:“输的一方?如此说来,槐谷子要继续赌下去?他被烧了两百亩良田,还要继续赌下去?” 乌交说道:“槐谷子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命奴婢禀告陛下:若侥幸获胜。希望当场斩下王离头颅,不许任何人求情。” 嬴政幽幽的说道:“你可知道,若他输了,他的头颅,同样要被人斩下。他不怕吗?” 乌交说道:“以奴婢观之,槐谷子似乎信心十足。” 嬴政喟然长叹:“被毁了两百亩良田,还能胜了这赌约?这便是谪仙人的自信吗?” 一瞬间,嬴政对李水的信心又来了,坚信他就是谪仙人。当然了,只有李水赢了赌约,嬴政的这种信任,才会继续下去。 乌交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容奴婢告退,去守着农田。” 嬴政说道:“不必守着了。朕会派出一队亲兵。昼夜不息,将千亩良田收割干净。明日正午之前,朕要知道结果。” 乌交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陛下,若槐谷子赢了,那么斩杀王离的事……”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是赌命,输了的一方,失去性命,也理所当然。” 乌交连连点头,然后飞奔着向槐谷子报信去了。 乌交刚走,宫人又来禀报,说有朝臣送来了数十个农人,自称是商君别院的耕户,昨夜见到槐谷子烧田。 嬴政冷笑了一声:“收买一个黔首,需要万钱吗?还是槐谷子说的对啊,待千亩良田收割完毕,是非曲直,自然一清二楚。” “将这些耕户,暂且看管起来。明日槐谷子输了,重赏他们。若明日槐谷子胜了,坑杀他们。” “另外,今日何人向朕进谏杀槐谷子,都记下来。何人向朕进谏保槐谷子,也记下来。” 第九十七章 输了,彻底输了 皇帝命亲兵负责收割的消息,已经迅速的传开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次要定生死了。 至于谁生谁死。大部分人都觉得,李水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嬴政的亲兵,普天之下,他们只听嬴政一人命令,只忠于嬴政一人。 这样一队亲兵,任何人也不敢动歪心思。只能听天由命的等待结果了。 于是王离没有再去城外,而是留在了家中。反正最早也要到明天正午才能出结果。 那可是千亩良田啊,不是那么容易收割完的。 王翦卧在矮榻上,正在向王离传授为官之道。希望经过了今天这件事,王离能长点教训,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忽然,王翦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但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家奴小跑着进来,说道:“大人,不好了。” 王翦听到这句话,一颗心顿时就一沉。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拔出剑来,一剑将这家奴给砍了算了。 不过王翦毕竟不是王离,他能沉得住气,不迁怒于人。 那家奴低声说道:“小人找了十几个相识的秦兵,他们昨日都看见了。槐谷子一亩田中,确实收了一石九斗的粟米。” 王翦沉声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家奴说道:“这些秦兵,与小人素来交好,定然不至于骗我。况且槐谷子能收买一人,岂能收买十几个人?” 王翦沉默良久,忽然面色惨白,接连说了几句:“糟了。” 王离连忙说道:“太公不必忧心?他即便能收二石粮食又如何?我已经一把火,烧了他两百亩良田。他败局已定。” 王翦骂道:“蠢材。若他按照八百亩计算。和你比拼单亩的数量,你还是要死。” 王离笑到:“无妨,孙儿还没有那么笨,昨日放火的时候,特地烧了一些收割过的田亩。因此,大伙虽然喊着两百亩良田,实际上他到底坏了多少亩,根本说不清楚。” “大家既然认定了,这火是他自己放的。肯定就会猜测,是不是他先收了这两百亩的粟米,然后再放火?” 王翦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总算还有点心思。” ………… 太阳很快落山了,咸阳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而在咸阳城外,却有两处地方,灯火通明。 一处是李水的良田,一处是王离的良田。 那些皇帝亲兵点着火把,正在用极快的速度收割粟米。半夜的时候,李水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按照这些亲兵的速度,明日正午,粟米不仅可以收割完毕,而且可以打谷扬场,得出来数量究竟是多少。 “做皇帝真好啊。一声令下,无数人就要熬夜干活。”李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周青臣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这槐大人,不会有别的想法吧? 李水却没有注意到周青臣的心思,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走吧,去看看苍夫和王老实怎么样了。” 周青臣是淳于越一党当中,唯一明确站在李水一边的。 连李水都有点羡慕周青臣的眼光之好了。有时候李水都纳闷:“他怎么看出来我稳赢的?” 李水摇了摇头,回到了商君别院,看了看苍夫和王老实,两个人没有醒过来,不过病情也没有恶化。 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李水放心下来,又开始磨他的杀猪刀。 这把刀已经被磨的锋利无比了。 李信一边饮酒,一边说道:“槐兄,杀猪刀不好用。你若想杀王离,不如用我的宝剑。这把剑锋利无比。” 李水摇了摇头:“王离禽兽不如,杀他,当然要用杀猪刀。更何况,你的宝剑另有他用。” 李信纳闷的问道:“有什么用?” 李水不好意思的说道:“听说王离此人,有勇无谋。他无谋我是见识到了,有勇估计也是真的。万一明日我要杀他,他拼死抵抗,那就糟了。” 李信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明日我就站在你身旁,若他敢反抗,我便用手中宝剑,斩下他的头颅。” 李水连忙摆手:“你只要斩下他的双臂就行。头颅,还是留给我。” 李信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副怪异的画面:王离失去双臂,惨叫连连。旁边的槐谷子威风凛凛,手提杀猪刀,傲然说道:今日,斩你头颅! 李信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兄,你气吞山河的嚷嚷了那么久,原来真正要杀的,是失去双臂的王离啊。或许,我生擒了他,五花大绑的交给你,你看如何?” 李水点头说道:“也可以。” 李信彻底无语了,心想:“看来自己的脸皮,还需要继续修炼啊。什么时候能做到槐兄这样,就可以宠辱不惊,无敌于天下了。” ………… 一夜无事,天亮之后,王离迫不及待的骑上马,要去田中看看粟米收割的怎么样了。 王贲本想和王离一块去,但是王离笑道:“父亲,你且在家中歇息,等我的捷报便可。若兴师动众,反而显得王氏重视槐谷子了。” 王贲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叫了几个家奴,让他们跟着王离,随时传递消息。 王离赶到良田中的时候,发现千亩良田,已经被收割干净了。皇帝亲兵正在扬场。 王绾就站在旁边监督,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一夜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堪堪到中午的时候,那些亲兵做完了一切工作。然后向王绾说道:“禀丞相,千亩良田,共收获粟米一千七百余石。” 王绾点了点头:“每亩一石七斗。好啊,这可是难得一遇的丰收啊。王离,这次你怕是要赢了。”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这几日,丞相大人也辛苦了,此间事了,我在家中摆下酒宴,宴请大人。” 王绾欣然同意。 一千七百石,和王离之前预计的一样。他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而槐谷子,被毁掉了两百亩良田,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个数字了。 王绾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随手叫过来一个打杂的小卒,说道:“去商君别院看看,槐谷子的田中,收获了多少粟米?” 那小卒骑着马走了,片刻之后,又狂奔回来,向王绾禀告说:“大人,槐大人田中粟米,尚未查点清楚。”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槐谷子种田只种一半,到现在还没有查点清楚吗?这可奇怪了。”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槐谷子磨磨蹭蹭,莫非知道自己要输了,想要拖延时间,苟延残喘片刻?丞相大人,不如我们去商君别院,看看槐谷子在做什么?” 王绾点了点头。 王离急于看到槐谷子的窘态,急于看到槐谷子称完粟米之后,面色苍白,万念俱灰的样子。 王离甚至想好了,如果槐谷子跪地求饶的话,就给他来个痛快的。如果槐谷子想要逞英雄,那就钝刀子割肉,让他临死之前,受尽折磨。 一行人骑着马,很快到了商君别院。 槐谷子的粟米,已经收割完毕了,正在称量。 王离看了一圈,发现槐谷子躲在人群后面,正在一块石头上磨刀。 王离冷笑着问道:“槐大人,磨刀是准备自杀吗?” 李水没有理他,而是扭头问李信:“杀王离的话,从哪里杀比较容易?” 李信心想:“就你那种杀法,从哪杀不容易?双臂已经被我砍断了,就算你不动刀,他也活不久。” 不过当着王离的面,李信还是要配合李水一下的,于是说道:“从屁股上杀最容易。” 李水有点纳闷:“李兄,我杀人少,你可不要骗我。不应该从脖子开始吗?” 李信说道:“槐兄,这你就不懂了。旁人是从脖子开始杀。但是王离不一样。王小将军,脑袋是长在屁股上的。否则的话,做事怎么会如此蠢笨不堪?” 王离气的脸色铁青,不过他很快就冷笑了一声,说道:“徒逞口舌之快,但愿你人头落地之时,还能这般牙尖嘴利。” 王离不想和李水斗嘴了。现在斗嘴没有意义,等结果出来之后,有李水痛哭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称量工作也已经完成了。 皇帝亲兵向李斯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商君别院,共收获粟米一千五百石。” 王离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槐谷子,你的死期到了。” 李水也不说话,只是在那试刀。 李斯和王绾查看了一下商君别院的粟米,不由得心中一叹。 这些粟米,个个饱满,是上等米啊。单单论价钱的话,李水这一千五百石粟米,恐怕要比王离的一千七百石更值钱。 可惜,两个人赌的是数量多少,而不是品相。 李斯在心中不由得想:“如果槐谷子的两百亩良田没有被烧掉,今日或许就赢了。” 不过,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谁又能保证,当日烧掉的两百亩良田,不是收割过的呢? 李斯自然是知道实情的,但是他也没有帮李水澄清的意思。 毕竟他什么都不做,算是无功无过。一旦帮着槐谷子澄清,就彻底得罪了王氏,甚至得罪了胡亥,继而得罪了赵高。 至于槐谷子,还不一定能凭着自己的证词活下来。 得不偿失,没必要去做。 王离向身后的几个死士使了个眼色,这些死士就悄悄的向李水靠拢过去了。 他们打算在咸阳城外就杀掉李水,绝对不给李水见到皇帝,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李水却一脸平淡,把玩着手中的杀猪刀。向王离说道:“王小将军,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输了。你输得很彻底。本谪仙,用八百亩地,就胜过了你的千亩良田。” 第九十八章 斩杀王离【推荐票过百加更第1百】 王离瞪着李水,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可是他想破头也不明白。 “怎么就是槐谷子赢了呢?难道此人不识数?否则的话,为什么能信誓旦旦,说自己赢了?我有一千七百石,他只有一千五百石。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他还怎么翻身?他凭什么翻身?” 王离越想越觉得李水是在故弄玄虚,于是他向那几个死士使了个眼色:“杀了他。” 李信拔出剑来,挡在李水面前,冷声喝道:“王离,你赌输了,就要耍赖吗?” 王离都气乐了:“谁耍赖了?” 他看向王绾和李斯:“二位大人,你们为我作证,到底是谁输谁嬴?” 王绾说道:“自然是王离将军赢了。槐大人田中的粟米,成色上佳,收获的也不算少。可毕竟比王离将军的粟米,少了两百石。” 李水淡淡的说道:“那倒也未必。我还有三百石没有拿出来。” 王离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些皇帝亲兵。 亲兵们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不知道。 李水慢悠悠的走到一间屋子跟前,随手将门打开了。里面的粟米,堆积如山。 王离眼睛都看直了,李斯和王绾也有点懵。 他们想到了李水可能作弊,没想到李水作弊的这么明目张胆。直接打开门,告诉你还有三百石粟米。 王离气的跳脚,指着李水说道:“这些粟米,是哪来的?你先前为何不拿出来?你这分明是作假。” 李水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数十日之前,有一场大风雨。田中的粟米,倒伏了不少。王将军命人四处搭雨棚,依然损失了三四成。” 李斯和王绾都点了点头。 李水接着说道:“本仙的田中,也倒伏了一些禾苗。然而得益于我的代田法,禾苗扎根极深,事后发现,这些禾苗并未死去,而是倒在地上,继续生长。” “有一部分比较强壮,渐渐的挺直起来。另一部分,则虚弱一些,倒伏在那里,贴着泥土,吐穗,结子。” “这些倒在地上的禾苗,先天不足,故而结出来的粟米,不甚饱满。也同样因为它们倒在地上,被地气所蒸,茎叶有腐烂之兆。因此在数日之前,我便命耕户们,抢先将这些倒伏的粟米收割了。” “千亩良田,倒伏的粟米加在一块,积攒了三百余石。品相虽然不好,然而也是粮食。本仙认为,应当算作我田中所获。” 王绾和李斯抓了一把看了看,发现品相确实不好,有些干瘪,颗粒很小。不过诚如李水所说,这也是粮食,确实能吃。 王绾有些犹豫的说道:“然而,谁又能证明,这不是从别处运来的?” 李水指着周围站岗的秦兵,说道:“这些士卒,在商君别院,日夜巡逻,已有月余。我岂能悄无声息,运来三百石粟米?当日收割之时的情形,他们都看在眼里,一问便知真假。” “更何况,这些粟米,是不是新米,一看便知。而关中所有粟米,尚未收割,我又从何处运来?” 王绾沉默了。 而李斯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于是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李斯点头说道:“槐谷子,真乃谪仙人也。李斯拜服。” 李水笑眯眯的问:“如此说来,这一场赌约,是我赢了?” 李斯点了点头。 李水又看向王绾,王绾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这时候,乌交站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有令,一旦分出胜负,可当场兑现赌约。” 王绾有些犹豫,说道:“槐大人。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同朝为官,何必一定要你死我活?” 李水把眼一瞪:“怎么?王丞相要抗旨不尊吗?陛下的命令都可以不听,那么来日是不是可以……” 王绾头痛无比,说道:“罢了,罢了,老夫绝无谋反之心,槐大人自便吧,老夫绝不阻拦。” 其实阻拦也没有必要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陛下在关注,百官在关注,咸阳百姓,甚至于关中百姓,都在探听消息。 若王离不死,必定天下哗然。今日自己得罪了槐谷子,拦住了他。明日王离还是要死。既然左右是个死,何必跟槐谷子这种人结仇呢?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尤其是没脸没皮的小人。 王离面色苍白,嘴唇都在不住的发抖。他一个劲地摇头:“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只种一半田,怎么可能收获这么多?禾苗已经倒了,这么可能吐穗结子?这不是仙术,这是巫术。不错,这就是巫术,是楚人的巫蛊之术,你们都被蛊惑了。” 李信提着剑,上前一步,要斩下王离的双臂。 李水连忙拦住他,说道:“不必了,不必了。他这副样子,估计也不会反抗了。” 李信有点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把逞英雄的机会让给了李水。 李水提着杀猪刀,一步步向王离走去,嘴里面念叨着:“为了苍夫,为了王老实,为了被你祸害的无辜百姓。还为了……被项羽坑杀的数十万大秦将士。我今日,替天行道。” 周青臣赞叹道:“槐大人真乃高洁之士啊,斩杀王离,为了千千万万人,唯独不是为了他自己。大公无私,先人后己。如此品格,令人敬佩。” 李信、王绾、李斯都看向周青臣,人人心想:“马屁精。” 王离带来的那些死士,见李水要杀了王离,全都向李水冲过去了。 他们明知道杀了李水也没用,可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冲上来。 可惜,李信长剑挥舞,片刻之间,将这些人全都杀了。 与此同时,李水也已经走到王离面前了,他举起杀猪刀,狠狠的向王离的脖子砍过去。 可惜,没杀过人就是没杀过人。李水的手有点抖,这一刀扎偏了,扎在了王离的肩膀上。 王离惨叫了一声,掉头就跑。 李水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恨恨的说道:“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本仙要好好折磨你,让你痛不可当,血流成河,然后再结果了你的性命。” 王绾信以为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槐谷子,太狠了。” 李信拍了拍李水的肩膀:“槐兄,再不追的话,人跑远了。” 李水骑上一匹马,随手向秦兵要了一支长戈,然后纵马向王离追过去。 刚才王离遭受了巨大打击,心神恍惚,这才被李水给扎了一刀。而这一刀,也把他彻底扎醒了。 他抢了一匹马,骑在马上,飞速的向咸阳城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速速向我府中报信。速速向我府中报信。” 其实他不用嚷嚷,他带过来的那两个家奴,早就向咸阳城狂奔而去了。 王离一边逃命,一边盘算,只要能回到咸阳,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府邸,今日就有一线生机。 凭借着王氏的功勋,凭借着与王氏交好的朝臣。只要诚恳的向皇帝乞求,一定可以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只要性命还在,一切就都有希望了。 认错?罚金?哪怕是向槐谷子行三跪九叩大礼,我王离也认了。 王离狠狠的打了几下马屁股,那匹马跑得更快了。而李水骑术不精,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 王离刚刚心中一喜,李信弯弓搭箭,一箭射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离惨叫了一声,右胳膊血流如注,动弹不得。 他忍着疼,向后叫了一声:“两位,何必赶尽杀绝?” 李水冷笑着说:“当日你害我和李信的时候。可曾想过不要斩尽杀绝?” 李信没有放狠话,而是又一箭射过去,这次废了王离的左胳膊。 也幸好王离骑术精湛,不然的话,早就从马上颠下来了。 他咬紧牙关,双腿使劲的夹着马腹。 看到了,看到咸阳城了。只要进城,里面行人如织,房屋众多。李信的冷箭无法施展,王离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可就在这时候,李信的第三只箭到了。 ………… 王贲正在家中侍奉老父吃饭,看看天色已经到了正午,赌约应该有结果了。 果然,跟随王离的两个家奴,快步跑了进来。 王贲本以为他们是来报喜的,谁知道家奴满脸惊恐,老远就嚷嚷着喊道:“将军,不好了。输了,小将军输了。正在被槐谷子和李信追杀,命在旦夕。” 王翦一听这话,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王贲大慌,快步走过去,扶住了王翦。 王翦却拼尽全力推开了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扶我做什么,快救人。” 王贲答应了一声,提剑上马,带着家仆一百多人,骑着快马,像是一阵风一样,朝咸阳城外赶过去。 远远的,王贲已经看到城门了,甚至已经看到城门外的王离了。 王贲顿时心中一喜,大声叫道:“离儿。” 王离抬头,看到王贲,顿时热泪盈眶,叫了一声:“父亲救我。” 这时候,王贲明明白白看到李信弯弓搭箭,向王离射过来。 王贲又惊又怒,大叫了一声:“冷箭,冷箭。” 王离大惊,连忙伏低了身子,趴在了马背上。 李信前两只箭,射废了他的两个胳膊。这第三只箭,岂不是要射穿他的头颅? 然而,第三只箭,射在了那匹马身上。 骏马吃痛,长啸一声,人立起来,将王离掀了下来。 随后,李水提着长戈冲了上来。戈刃借着奔马的冲击力,在王离脖子上轻轻一带,王离的头颅,便被割下来了。 不可一世的王离,身首异处,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水勒住马,有些激动,有些紧张的想:“我杀人了,我为民除害了……” 他的激动劲还没过去,就听到王贲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大吼:“槐谷子,你敢杀我儿,我与你不共戴天。” 随后,王贲带着一百多家将,轰隆隆的朝李水冲过来了。 第九十九章 擒王贲 王贲双目赤红,声若雷鸣,带着一百多家奴,纵马狂奔而来,激怒之下,竟然跑出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李水打了个寒战,拨转马头,掉头就跑。 王贲比王离要可怕多了。此人跟随王翦,打过很多场灭国战。真正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杀人如麻。 李信举起剑来,遥遥指着王贲,喝道:“愿赌服输,自古皆然。王离输了头颅,被槐谷子斩下来,有何不可?王贲,你要抵赖吗?” 王贲没有回应,他向身后吩咐道:“缠住李信。” 随后,那一百多家奴,向李信冲过来了。至于王贲,则提着剑直奔李水。 没有了李信的保护,李水对上王贲,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李水大惊,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绕着护城河逃命。 看着紧跟在身后的王贲,李水一颗心越来越沉了。此人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居然还能这么清醒?先缠住李信,再来杀自己。这人很难对付啊。 忽然,李水扯着嗓子大喊:“王贲已反,王贲已反。” 王贲面色阴沉:“随你怎么叫嚷,老夫今日必杀你。” 李水远远的朝守门将领喝道:“王贲已反,你为何不擒拿?此人要杀陛下亲封谪仙,要断陛下长生路,你竟然坐视不救,该当何罪?” 守门的将领吓了一跳,这确实是一条重罪啊。自己作壁上观,确实不妥。 于是他连忙点了一队兵丁,心急火燎的朝李水和王贲跑了过来。 守城将领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喊:“王贲将军,手下留情啊。” 李水破口大骂:“你是想要救援,还是故作姿态?你倒是骑一匹马啊。” 守城将领一拍脑门,又转身回去找马。 李水骂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守城将领,绝对是王氏的亲信。恐怕巴不得王贲杀了自己呢。 于是李水换了个方向,向商君别院狂奔而去。 一边跑,李水一边高声叫嚷:“王贲已反。王贲已反……” 王贲骑着马,在后面恨得牙根痒痒。今天出来的太急了,没有带弓箭,否则的话,早就结果了此人。 时间一长,王贲的骑术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和李水的距离正在缩小。近了,更近了,这个距离可以刺中他。 王贲提着剑,大吼了一声,朝李水的后背扎过来。李水吓了一跳,狠狠的在马肚子上踢了一下。 那匹马吃痛,猛然向前一跳。王贲这一剑没有刺中李水,倒是刺中了马屁股。 那马悲鸣了一声,彻底受惊了,疯了一般的向前跑过去。如此一来,竟然又把王贲给甩开了。 ………… 商君别院,天子亲兵正在将散落在地上的粟米聚拢成米堆,再放进粮仓。 王绾一脸感慨的说道:“此事过后,朝中恐怕要有一场大动荡啊。” 李斯点了点头:“是啊。” 王绾苦笑了一声:“谁又能想到,只种一半田,居然可以收获这许多粟米?难道这槐谷子,当真是天上谪仙不成?” 李斯说道:“是不是自天上而来,倒也无所谓。只要他的仙术可以拯救黎民苍生,可以匡扶天下,承认他是谪仙又何妨?” 王绾看了看咸阳城的方向,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城吧,该向陛下复命了。”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丞相大人先行一步,我再等等。” 王绾惊奇的看着李斯:“你等什么?”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等槐谷子回来之后,讨一杯酒喝。” 王绾沉默良久,问道:“你看好槐谷子?” 李斯点了点头。 王绾有些不敢苟同:“槐谷子,身上确实有些异术。然而此人行事乖张,分明是个小人啊。与这等人为伍,小心引火烧身。”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我赏贤不尚德。小人的代田法推而广之,可以活人无数。君子品格高洁,夸夸其谈,无益于黎民百姓。” 王绾想了想,觉得李斯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是他依然没有留下来。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斯那样,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王绾已经位居丞相,在官场上,别无所求了。故而他从来不站队,也不会去主动结交槐谷子。 王绾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了李水的大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王绾心中一愣:“怎么是槐谷子在叫救命?他不是去追杀王离了吗?” 这时候,李水的奔马已经到了。王绾一看那匹马,顿时笑了:“原来是马受惊了。一匹惊马而已,竟然吓得槐谷子大叫救命?哈哈,真是可笑。” 王绾正在欣赏李水的窘态,忽然身边又一匹快马飞奔而去。 王绾眯了眯眼睛:“这人又是谁?观其背影,似乎有点面熟,他要帮槐谷子勒住惊马?可为何手中执剑?嗯?不会是追杀吧?” 王绾捻着胡须,正在胡乱猜测,而等在商君别院的李斯,却把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王贲,正在追杀李水。 在一瞬间,李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脑补出来了:李水杀王离,王贲为子报仇。两人一逃一追,骑着马到了这里。 眨眼之间,李水的马已经冲进了商君别院,直接冲到了皇帝亲兵身边。借着一堆堆粟米的阻碍,那匹马的奔势逐渐缓和,终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王贲也到了。 李斯指挥着手下兵丁,竖起长戈,拦住紧追不舍的王贲。 王贲勒住马,冷冷的向兵丁喝道:“让开。” 李斯整整衣衫走出来,大声喝道:“王贲,你意欲何为?” 王贲看见李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大声喝道:“槐谷子杀我爱子,我今日要以他的头颅,祭奠离儿。” 李水躺在粟米上,一边喘粗气,一边向身边的皇帝亲兵说道:“王贲已反,速速拿贼。他要杀我,要断陛下长生路。” 皇帝亲兵闻言,迅速的动起来了。 有十几个人,手持长戈,将李水护在中间。其余的人,在一分钟之内,列好了阵势。 气势如虹,虎视眈眈的看着前面的王贲。 李水总算知道,天子亲兵的强大了。只用了一分钟,就从娴熟的老农,变成了杀气腾腾的士兵。 李斯缓缓地向王贲说道:“王兄,此时回头,尚且来得及。王离赌输了,丢了性命,那是无可奈何。王氏若能认赌服输,必定令人敬佩。可你若强杀槐谷子,王氏一族,恐怕要被灭门。” 王贲沉默。 他刚刚看到李水的时候,当然是怒不可遏,热血上涌,非要杀了他不可。 可是这一路追下来,整个人也冷静了一些。若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此人,皇帝必然大怒。王氏,恐怕真的会被灭族吧。 可是……可是一想到王离身首异处的惨状,王贲就恨意滔滔。手中的长剑,颤抖不止,一定要饮李水的鲜血才肯罢休。 现在的王贲,就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发。 李斯看了李水一眼,缓缓地走出了商君别院,走到了王贲马前。 他先是扶了扶那匹马的鬃毛,然后向王贲叹了口气:“将军,下马吧。不可意气行事。” 王贲犹豫不决。 李斯拽了拽王贲的胳膊,王贲顺势跳下马来。 在这一刻,王贲心中已经有了算计:“强杀槐谷子,殊为不智。可是暗杀呢?只要找个机会,一箭射过去,槐谷子必死无疑。那时候,离儿大仇得报,我王氏也不会有危险。” “纵然陛下怀疑,纵然朝臣议论。那又何妨?没有证据,能奈我何?不不不,还有更好的办法。我要隐忍,隐忍一段时间。槐谷子此人,嚣张跋扈,很快就会得罪他人。到那时候,我再一箭射死他,皇帝便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了。” 这一瞬间,王贲已经给李水想好了死法,只是什么时候执行,还没有决定而已。 这时候,又是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满身血污,根本无法分辨容貌。 附近的秦兵都警惕的看着他。 这人勒了一下马,然后大声叫道:“槐谷子何在。” 是李信的声音。 李水松了口气,从粟米堆上站起来,大声喊道:“我在此。李兄无恙?” 李信哈哈大笑,说道:“那群王氏家奴,被我杀了数人,其余的已经胆寒了。我纵马狂奔冲了出来,他们连追赶的胆量都没有。” 李水彻底放下心来了,有李信在这里,生命就有了保障。 李水从商君别院走出来,看见王贲已经把长剑扔在地上了。这表示,王贲已经放弃报仇了。 但是李水不太相信,人非禽兽,哪怕是禽兽,也不会轻易和自己的仇人言和。 李水没有理王贲,而是走到李斯面前,行了一礼,说道:“方才大人以身涉险,冒死出来拦住王贲。在下感激不尽。” 李斯扶住李水,说道:“槐大人不必言谢,分内之事而已。” 李水又坚持倒了一遍谢,然后说道:“大人是廷尉,深通秦律。这个……若有人无故追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李斯一脸歉意的看了王贲一眼:“王将军,不如负荆请罪,如何?” 王贲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负荆请罪,确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王离被杀,自己这做父亲的,无力报仇,反而要向皇帝负荆请罪。此情此景,何其可怜?任何人见了,必定心生怜悯。 陛下念及王氏的功劳,看到这一幕,也会唏嘘不已,歉疚之下,也许会疑虑尽消,重新重用王氏。 于是,王贲解下身上铠甲,任由秦兵将自己绑了起来。 李水彻底松了口气,然后对李信说道:“李兄,随我入咸阳城,我有要事。” 李信说道:“向陛下报喜吗?我陪你去。” 李水临走的时候,又点了五百秦兵,个个骑马,如一阵风,向咸阳城方向奔去。 只是他刚刚跑了几步远,就开始大喊:“反贼王贲,已被擒获。反贼王贲,已被谪仙槐谷子擒获。” 李斯都听傻眼了。 王贲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被擒获?被你擒获?我是要负荆请罪啊,怎么变成被擒获了?” 周围的秦兵,也个个瞪大了眼睛:“庙堂上的大人,不都是彬彬有礼,信义为先的君子吗?怎么?怎么……” 站在不远处,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王绾,狠狠的叹了口气:“真是无耻之徒啊。老夫活了这么久,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 第一百章 文武双全槐谷子 未央从来没觉得,正午这么可怕。 昨日父皇已经下令,今日正午,良田赌约的事,要有结果。未央很紧张,不知道李水能不能平安脱险。 本来,她是相信李水的能力的。可是听伏尧说,一场大火,居然烧毁了李水两百亩良田。 这样一来,赌约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未央坐立不安,连连叹气,连带的虞美人也有点晕头转向。 虞美人对伏尧说道:“带你阿姊出去走走,她在我这里晃来晃去的,我有些眼晕。” 伏尧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馒头,向门外走去。 未央见他面色如常,一脸坦然,嘴里面还在咀嚼。不由得说道:“你师父生死未卜,你倒一点都不担心,你还有没有良心?” 伏尧纳闷的问道:“什么生死未卜?” 未央有点无言以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说道:“片刻之后,赌约便要有结果了,你不怕槐先生输了,人头落地吗?” 伏尧说道:“不可能,我师父乃是谪仙人,怎么会输?” 未央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年少无知,无知者无畏。” 伏尧干笑了一声,说道:“你若不放心,我们去父皇书房等候便是了。一有消息,必定先送到那里。” 未央缓缓的摇了摇头:“父皇不许妇人干预政事,从来不让我进书房的。” 伏尧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书房等候消息。你在我师父的丹房等候如何?丹房与书房相距不远。一旦有消息,我即可令小宦官告诉你。” 未央点了点头,向丹房走去。 丹房就在迎仙殿中,以前这里热闹非凡,经常有术士进进出出。可是现在,已经门可罗雀了。 除了负责打扫的小宦官,已经见不到人了。 卢烈、侯吉一伙人,已经被杀掉了。剩下的两三个术士,也已经远赴西域,去寻找仙山了。 至于李水,住在商君别院,也很少来丹房了。 未央走在这里,觉得这个地方很安宁,很舒服。 她推开李水的房门,抚摸着炼丹炉,竹简,蒲团,想象着李水坐在这里,开炉炼丹。 鬼使神差的,未央也坐在了那个蒲团上,两手托着下巴,开始看着丹炉发呆。 她想象着,当日李水正炼丹炼得起劲,忽然丹炉爆炸,李水满脸乌黑,狼狈的从屋子里面跑出来。 未央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可是紧接着,未央又想到李水生死未卜,不知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于是她的一颗心,又揪起来了。 “唉,生在帝王家,锦衣玉食,富贵已极,为何还有这么多烦恼呢?”未央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 伏尧来到嬴政书房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扶苏在这里,淳于越在这里,胡亥也在这里。还有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 伏尧进来,嬴政也知道他是为了等李水的消息,就点了点头,说道:“不必行礼了,坐下吧。” 伏尧应了一声,就跪坐在一张席子上。 正午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商君别院距离此间很近,按道理说,消息也应该传来了。 嬴政看着几案上的竹简,至于上面写了什么,却根本到不了脑子里面。 嬴政很紧张,心中有很多乱纷纷的想法:“如果槐谷子输了,当真要杀了他吗?被烧了二百亩良田,输了也正常吧。可谁又知道,那把火不是他自己放起来的?” “若真是他自己放的,此人就是骗子无疑了。那么炼制仙丹的事,恐怕也是谎言。朕,恐怕无法长生了。” 嬴政越想越害怕,很快就反过来安慰自己,心想:“朕灭六国,都不曾这么忧心。一个小小的槐谷子,何须在意?更何况,槐谷子未必便会输。若被烧了两百亩良田,还能赢的话。那么他就是谪仙无疑了。朕自此以后,可以彻底安心,静候长生丹了。” 想到长生,嬴政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所有人都扭过头去,盯着门口。 进来的是一个小宦官,看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顿时有些紧张。 他手足无措的行了一礼,说道:“陛下,飞马来报。天子亲兵,刚刚称量粟米结束。王离良田,收获一千七百石。槐谷子良田,收获一千五百石。” 屋子里面鸦雀无声,众人的脸色都不一样。 嬴政面色一沉,对李水有些失望。 扶苏也有些失望,他失望的不是长生药。而是李水原来是个骗子。上次说的那些匡扶天下的理想,都是骗人的。唉,何时才能建成孔子口中的尧舜盛世呢? 而季明则心中大喜:“槐谷子,岂不是死定了?哈哈。”他心中高兴,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谁知道有另一个人替他说了。 胡亥从席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说道:“槐谷子输了,应该人头落地。哈哈,此人嚣张跋扈,应有此报。” 伏尧顿时急了,从席子上爬起来,向嬴政哀求:“父皇,不要杀我师父。槐谷子曾经救下儿臣性命啊。对了,先生身上还有免死金牌,可以免死。” 胡亥在旁边无情的补刀:“槐谷子赌输了,可以用免死金牌抵命。可是他犯的怠农罪呢?他犯的欺君罪呢?谎称谪仙,放火烧田……这些罪过,足以处死他了。” 伏尧大声说道:“不公平,不公平。我师父被烧毁了两百亩良田,这样的赌约,太不公平。” 胡亥拍了拍伏尧的肩膀,同情的说道:“他命该如此,愿赌服输吧。” 伏尧把胡亥的手打开,看向扶苏:“长兄,你说句话啊。” 扶苏幽幽的说道:“民不信则不立,这个……” 伏尧急了,说道:“你不是最讲尊师重道吗?我师父毕竟是你叔父。” 扶苏脸色涨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伏尧说道:“上次我看见了,他叫你贤侄,还送你包子吃。” 扶苏气的差点晕过去,冷冷的说道:“你那位师父,厚颜无耻,众所周知。他强行冒认叔父,我可没有认过。” 不过,扶苏还是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儿臣认为,槐谷子的赌约虽然输了,但是也不必急于杀了他。不如召来询问清楚。若他当真有罪,再明正典刑不迟。” 伏尧却不满意,觉得扶苏这根本不算事求情。他一个劲的小声嘟囔:“可惜了当日那个包子。我师父向来以诚待人,却换来虚情假意。”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报,赌约有结果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已知之,你退下吧。” 小宦官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道:“陛下,是槐谷子胜了。” “什么?”嬴政站了起来,问道:“槐谷子,不是只有一千五百石粟米吗?” 那小宦官说道:“原来槐谷子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收割过一次。仓中有三百石粟米。加起来,正好胜过了王离将军。” 嬴政大喜,忍不住感慨道:“八百亩良田,只种一半,居然胜过了王离。槐谷子,神乎其技,真乃谪仙人也。” 伏尧擦了擦残留在腮边的眼泪,嘿嘿的笑起来了。 胡亥快哭了,向嬴政说道:“父皇,不要杀王离啊。我舅父忠心耿耿,祖孙三代,为大秦出生入死。” 嬴政没说话,伏尧拍了拍胡亥的肩膀,同情的说道:“他命该如此,愿赌服输吧。” 胡亥这次真的要哭了。 这时候,另一个小宦官跑进来,说道:“陛下,槐谷子在咸阳城外,以戈击王离。王离身首异处,已然死去。” 胡亥呆滞的坐在地上,有点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而季明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自己的屁股有点疼。完了,靠山又没了,以后挨揍的时候,连个盼头都没有了。 至于淳于越和扶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 淳于越想的是:“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据理力争,保下槐谷子的性命。” 而扶苏想的是:“槐谷子,当真有仙术?这下苍生有救了。” 所有人当中,最气定神闲的就是嬴政了。从知道李水获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王离必死,因为李水已经三番五次,表明了杀心。并且让乌交提前给自己打了招呼。 嬴政淡淡的说道:“王离已死,那么王氏有何反应?” 那小宦官愣了一下,说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嬴政走出书房,淡淡的说道:“再派人去打探吧。” 去打探消息的小宦官还没有出发,远远的就有几个人快步过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引路的小宦官。跟在后面的,是一尘不染的李水,和满身血污的李信。 李水看见嬴政之后,马上行了个大礼,然后高呼:“启禀陛下,王贲谋反,我已将他擒获,随后便献给陛下。” 凡是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哗然。 王贲?那可是一员猛将啊。李水斗得过他?能将他擒获? 嬴政有感慨道:“谪仙,文武双全,难得啊。” 至于王贲谋反,嬴政自动忽略了。李水整天嚷嚷别人谋反,嬴政听得多了,对谋反这两个字,已经有点脱敏了。 伏尧向前一步,将李水扶起来,关心的问道:“师父,为何你声音沙哑,是喉咙受了伤吗?” 李水继续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呵呵,王贲一介匹夫,岂能伤到为师?” 旁边的李信翻了翻白眼,心想:“这家伙高声喊了一路:槐谷子擒获王贲。这嗓子能不沙哑吗?现在还能说出话来,已经算是厉害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两个教唆犯 槐谷子斩王离,擒王贲,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 咸阳城的百姓,议论纷纷,像是过节一样,兴奋异常。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小说,没有戏曲,就靠着这种道听途说的传闻,来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了。 而李水,分明就是最好的精神食粮。 至于咸阳城的权贵,则心乱如麻,大多数人,都开始惶恐不安了。因为他们都跟风黑过李水。知道以李水的性格,肯定会报复回来。 “唉,王离这个没用的废物。”不少权贵都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赵成同样得到消息了,随后就急匆匆地闯进了赵高的府邸。 当他找到赵高的时候,看见赵高正在吃午饭。 赵成连连跺脚,说道:“外面已然天翻地覆了,兄长,你还有心思吃饭?” 赵高笑眯眯的递过来一个馒头,说道:“商君别院买来的,五百钱一个,要不要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赵成坐在旁边,说道:“我哪里吃得下去?王离已死,王贲被擒。王氏已经一败涂地,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赵高慢条斯理的说道:“为何会牵连到我们?我们与王氏有关系吗?你几次去见王翦,都是在深夜。又无人知道。” 赵成愣了一下,随后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整个人也镇定下来了。 赵高又递过去一个包子:“此物一千五百钱,更贵。不过味道也极佳。” 放宽心的赵成咬了一口,连连点头,赞道:“确实不错,也是商君别院买来的?” 赵高嗯了一声,感慨的说道:“这个槐谷子,倒真是有点门道啊。” 赵成问赵高:“兄长,你觉得,这槐谷子,究竟是不是谪仙人?” 赵高呵呵笑了一声:“世上有没有仙人,还不一定呢。即便有仙人,也不可能是槐谷子,你看他哪一点像是仙人了?” 赵成说道:“这倒也是。不过他这一身本领,确实神奇啊。” 赵高淡淡的说道:“或许,他有什么奇遇,或者,得到过高人的指点。” 赵成嗯了一声,又问:“那么王氏,我们还帮不帮?” 赵高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说道:“王氏,腐朽之木,粪土之墙,不堪雕琢啊。老夫想起他们来,便觉得疲惫不堪。可怜我满腹才华,却与这等人为伍。” “昔日王翦征战四方,倒也很精明。如今天下一统,将军无用武之地,他的缺陷,便展露出来了。他是有些聪明,但是朝堂与军中,究竟是不一样啊。单单是一个王翦,倒也罢了。可你看看王贲,看看王离,一个比一个蠢笨。” 赵成问道:“那兄长的意思是,不管王氏了?以免惹火烧身?” 赵高摇了摇头:“明帮改为暗扶吧。暗中扶持,谁也不要告诉,即便是王氏,也不必知道。” 赵成纳闷的问道:“这是为何?” 赵高眯了眯眼睛,说道:“我要杀蒙毅,就不得不忌惮蒙恬。而王氏,是取代蒙恬最好的选择。” 蒙毅是蒙恬的弟弟,昔日赵高犯罪,差点被蒙毅杀掉。若非皇帝特赦,现在的赵高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因此赵高对蒙毅那是恨之入骨。可是恨归恨,赵高从来没有出手对付蒙毅。因为赵高清楚,想要动蒙毅,先得杀了他哥哥蒙恬。 而蒙恬带着数十万大军,在北方抵御匈奴。功劳极大,位置极重。皇帝也对其很信任。即便赵高捏造一些罪名,皇帝也不会轻易动蒙恬。 除非,赵高能扶持王氏,取代蒙恬。到那时候,蒙恬变成了可有可无之人,赵高就可以向皇帝进谏了。 因此……扶持王氏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杀蒙毅。 赵成思索了一刻钟,才慢慢理解了赵高的计划。他看着自己的兄长,心中更加敬佩了。 赵高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东西,说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进宫了,看看能不能保住王氏。” 赵成陪着赵高,一直把他送上了马车。 赵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探出头,对赵成说道:“从今以后,不必和王氏来往了,看见他们之后,就只当不认识。” 赵成说道:“明白。” 赵高这才放心,吩咐车夫向皇宫赶去。 时间不长,马车停在了咸阳宫附近。 赵高跳下马车,步行向咸阳宫走去。在宫门口,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是王翦。王翦赤着上身,背上捆着荆条,正对着宫门跪伏在地。 他在负荆请罪。 赵高微微点了点头,心想:“这就对了。要示弱,要乞求陛下的怜悯。当今皇帝,吃软不吃硬啊。这王翦,比王离要聪明多了。比王贲也强了不少。杀槐谷子,呵呵,亏他王贲想得出来。” 赵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宫门走过去。 他没想理会王翦,谁知道王翦伸手,抓住了他的腿。 赵高有点无奈,说道:“王老将军,何至于此啊。” 王翦不知道跪了多久,嘴唇都有些干裂了。他低声说道:“赵大人,求你救我贲儿。” 赵高正色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大秦以法治天下。赵某岂敢徇私?更何况,赵某人微言轻,王老将军,不如去求陛下。” 王翦见赵高说的全都是套话,不由得有些失望。其实他早就知道,赵高之前肯帮忙,只是因为王氏还有点用吧了。 如今王氏有难,赵高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指望他帮忙,不太现实。 王翦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赵大人不便,王某也就不强求了。还请赵大人见了陛下,代为传达一声,就说王翦求见。” 赵高说道:“这是自然。” 随后,他挣了挣腿,从王翦手中挣出来,快步进宫了。 赵高赶到嬴政书房的时候,众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胡亥坐在门口,哭哭啼啼。 赵高走上前去,拍了拍胡亥的肩膀,说道:“公子,你已年满十岁,不要整日哭泣了,眼泪,无法解决问题。” 胡亥擦着眼泪说道:“陛下狠狠的夸奖了槐谷子,还说明日朝议,要好好封赏他。伏尧也得到了夸奖,说他尊师重道,危难关头,敢于挺身而出。” “唯独我,舅父被杀了。外祖又被绑了。却无一人帮我说话,父皇也不答允我的恳求……” 说着,胡亥又哭起来了。 哭了一会之后,胡亥忽然回过味来,抓住赵高的衣袖,说道:“先生,先生,你救救我外祖。” 赵高淡淡的说道:“公子,你可曾记得,我教你的君王之道?” 胡亥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君王之道,乃无情之道。” 赵高点了点头:“如今王氏已经是个累赘了。公子不赶快与其撇清关系,反而苦苦祈求,妄图用陛下对你的宠爱,破坏大秦的律法,久而久之,陛下对公子必生厌弃之心,而公子距离皇位,也就越来越远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为了登上皇位,即使是兄弟姊妹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舅父与外祖呢?” 胡亥长大了嘴巴,好一会才说道:“然而,我该怎么做?” 赵高说道:“你应当告诉陛下,你舍不得外祖,然而国法就是国法。你不能因为私情,而坏了法纪。陛下听了这话,必定欢喜得很。” 胡亥眉头紧皱,说道:“然而,陛下听了这话,下决心杀我外祖怎么办?师父,我当真舍不得外祖。” 赵高呵呵一笑,说道:“若你请求陛下处罚王贲的时候,双目含泪,一副依依不舍,又不得不为的模样。陛下看了之后,自然心软。再想起来王贲昔日的功劳,他这条命,也就可以保下来了。” “当今皇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这么做,既能保住想要保的人,又能得到陛下的喜爱。” 胡亥欢喜无限,说道:“徒儿记下了。” 赵高又严肃的说道:“不过,若有一天,需要杀了王贲才能谋得皇位,你就不要心软。用一两个亲族换取天下,很值得,你明白吗?” 胡亥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徒儿明白。” 赵高嗯了一声,又说道:“事后找个机会,向王贲吐露一下,是你向皇帝苦苦哀求,他才能活下来。你就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要提到我。” 胡亥纳闷的问:“这是为何?” 赵高说道:“君王之道,还在于能收拢人心。即便王氏与你有血缘之亲,也要有意收拢。” 胡亥心悦诚服的说道:“徒儿遵命。” 赵高把胡亥教唆了一番,感觉成果显着,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发胡亥去见嬴政了。 而在不远处的李水,也正在教唆伏尧。鼓励伏尧多多向自己学习。 李水添油加醋,说书人一般,讲了一遍自己刚才多么英武不凡。怎么将王离斩于马下,怎么擒住了王贲。 伏尧听的心驰神往,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师父,我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有一件大事让我给忘了。。” 李水眼睛一瞪:“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 伏尧哦了一声,继续听李水吹嘘。 忽然,他一拍脑门,大叫了一声:“糟了,我忘记派小宦官报信了。阿姊已经在丹房等了一个多时辰,肯定急坏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我忘记了【为北山夜雨打赏的1000起点币加更】 伏尧拉着李水,急匆匆地向丹房赶过去。嘴里面还嘀咕着:“坏了坏了,两个时辰没有消息,阿姊一定很担心。” 李水苦笑着说道:“依我看来,恐怕不止担心这么简单。” 迎仙殿静悄悄的,丹房的门也关着。 伏尧叫了一声:“阿姊。”随后推开了房门。 只见未央面朝里跪坐在蒲团上,只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未央声音有些低沉,说道:“不要说话,我不想听。” 伏尧有点纳闷的挠了挠头。 这时候,李水听到了一声抽噎,是未央在哭。 伏尧纳闷的问道:“阿姊,你哭了吗?你哭什么?” 未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想与你说话,我哭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真是无情无义。” 伏尧扭头问李水:“师父,我无情无义?你快告诉她,我在父皇面前,是如何挺身而出,如何据理力争,如何……” 伏尧还没说完,就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连连踉跄。 伏尧晕头转向的回过神来,发现未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就站在自己刚才站的位置。而自己,被推到了墙角。 伏尧目瞪口呆:“刚才,是阿姊把我推走了?这……好大的力气啊。” 未央满脸泪痕,看着李水,问道:“你没死?” 李水大义凛然的说道:“还没有为陛下炼出仙丹,岂能轻易赴死。” 未央又问:“你既然没死,为何不来告知我一声?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始终没有消息,我以为你已经……” 未央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水手足无措,心想:“真是造孽啊,我不会哄女生啊。我应该怎么做?把肩膀借给她靠一靠吗?可这个年代,不能这么开放吧?” 最后李水只能指着伏尧说道:“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都怪伏尧,一直缠着我说话,对你只字未提。” 未央顿时向伏尧看过去。 伏尧欲哭无泪,只能老老实实的承认:“我……我忘了。” 未央快步走过去,揪住伏尧的耳朵:“你忘了?果然是无情无义啊,我在这里担惊受怕,你却忘的一干二净。” 伏尧哭喊着说道:“师父救我啊。” 救个屁,李水现在恨不得开门逃跑。 不过伏尧一声声的喊疼,听的人于心不忍。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公主,臣斗胆替公子求个情。” 未央气鼓鼓的说道:“不行。” 李水向伏尧摊了摊手。 伏尧呲牙咧嘴的说道:“阿姊,你放开我,我给你讲师父今日遭遇,那可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未央依然不肯放手。 伏尧又开始喊:“师父,救命啊。” 李水无奈,想了想,对未央说道:“公主,你暂且饶了他。若你肯答允,我就……我就告诉你,那铜镜上的诗,是什么意思。” 未央微微一愣,手上的力道有点放松。而伏尧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的逃到了丹炉后面。 铜镜上的简体字,未央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了,始终不得其解。她甚至描下来了几个字,让小宦官遍询博士,却一无所获。 这些日子。未央越来越好奇了。现在听到李水肯说,自然极为感兴趣。 未央点了点头,朝李水说道:“那你告诉我,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诗的意思,现在不便说。等左右无人,寻个僻静处,我再详详细细的告诉公主。” 未央一听这话,顿时红了。 她窘迫的低下头,为了掩饰尴尬,又指了指伏尧,说道:“你跟我说说,今日都发生了什么。” 伏尧见未央已经放过自己了,顿时兴奋的从丹炉后面跳出来,说道:“今日,可真是一波三折啊。” 然后他开始讲,在嬴政的书房之中,别人这么诬陷李水,他是怎么挺身而出。后来小宦官来报信,先是说王离赢了,后来又说槐谷子赢了,扑朔迷离。 未央听得紧张不已,双手死死的抓着手帕。 直到听见李水胜了赌约,未央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又问道:“那后来呢?王离怎么样了?他不是与你师父赌命了吗?” 伏尧一拍大腿,说道:“这一段,更加惊奇,是师父讲给我听的,我现在转述给你。” 未央点了点头。 伏尧一脚踏在地上,一脚踩在炼丹炉上,说道:“当时胜负已分。王离却想要赖账,抽出腰间宝剑,大喝了一声:谁敢杀我?” “师父的至交好友李信,拍马走出来,说道:我敢杀你。” “李信,我大秦猛将也,弓马娴熟,剑术精湛,与王离斗了数十回合,一招不慎,被王离刺下马来。” “王离得胜,更加嚣张,竟然提着剑要来杀我师父。” “当时师父温了一壶酒,刚刚倒了一杯,还没来得及喝。看见王离冲过来,随手从旁边拿过来一柄长戈。” “只见师父右手端酒,左手随意一挥,长戈已然将王离的头颅切下来了。前后也就几个呼吸而已。至于那杯酒,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未央极为崇拜的看了李水一眼。 李水一脸谦虚的说道:“惭愧,惭愧,这算不得什么。” 伏尧又说道:“这还不算完,师父刚刚斩杀了王离。王贲就得到了消息,带领了一群穷凶极恶的亡命徒,骑着快马前来围杀师父。” “当时师父手提长剑,万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杀的血流成河,昏天暗地。只因为师父的动作太快了,身手太好了,往往对方已经死了,刚刚流血,师父已经去杀第二个人了。因此他虽然杀人无数,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血迹。” “其实,若不是为了救李信,师父根本懒得与这群宵小交手。” “最后李信被师父救了出来,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而师父纵马跑到王贲面前,只用了三个回合,就将他生擒活捉了。” 未央再看李水,眼神都变了。 李水连声说道:“惭愧,惭愧,我并没有伏尧说的那么好。” 未央低声说道:“先生明明超凡脱俗,却从不恃才傲物,如此平易近人,真是令人敬佩。” 李水又很惭愧的谦虚了一番,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几个人就离开了丹房。 至于教未央认简体字,两个人悄悄的约在了明日午后。 三人刚刚从丹房出来。就远远的看到了李信。 李信看到李水之后,快步走过来,说道:“槐兄,要不要去痛饮几杯?”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你先换身衣服吧。” 未央看见李信满身血污,更加相信,他曾经被人包围,苦战不得脱,最后被李水救出来的事了。 未央有点同情李信,问道:“李将军,伤得重吗?” 李信有点懵:“什么伤?” 未央只当他羞于承认,于是叹了口气,劝说道:“虽然做将军的,重在谋略,重在调兵遣将,然而个人的勇武,想必也是重要的。李将军,你若有闲暇,多和槐先生切磋一下剑术吧。槐先生武艺超群,想必对你也有助益。” 李信更懵了:“和槐谷子切磋剑术?他也会剑术?对我有助益?我没听错吧?” 等李信回过神来的时候,未央已经拉着伏尧走远了。 李水在旁边嘿嘿的笑。李信忽然反应过来,大叫:“你这个无耻之徒,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李水向后退了一步,正色道:“皇宫重地,不可喧哗打闹。李大人,你可不要乱来。” 李信有点无语,心想:“这脸厚心黑之学,我恐怕是追不上他了。” ………… 当伏尧和未央回到虞美人寝宫的时候,就看见虞美人正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口。 见他们两个回来了,虞美人马上说道:“为何去了这么久?槐先生是胜是败,是生是死?不是正午便有结果了吗?” 未央和伏尧全都一愣。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回来报信了。 伏尧忽然心中一动,拿手指着未央,想把事情推到未央身上。 谁知道未央比他反应更快,马上说道:“都怪伏尧,耽搁了两三个时辰,才从父皇那里回来,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下一秒钟,伏尧的耳朵就被虞美人给揪住了。 伏尧欲哭无泪:“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 赵高正在向宫门口走去。他很满意,胡亥在自己的指点下,已经成功的向皇帝进谏了。 从皇帝的反应来看,对胡亥大为赞赏,而且已经决定留下王贲的性命。 赵高满脸笑意,心想:“把握人心,做事便可以无往而不利啊。我已经完全掌握了陛下的心思。这天下,将来是不是要被我左右了?” 赵高越想越美,不由自主的,已经走出宫门了。 忽然,身边有个低沉的声音:“赵大人,陛下要召见老夫吗?” 赵高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王翦跪在那里,一脸疲惫。 赵高心里咯噔一声:“坏了,忘记问了。” 不过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不想见将军。老将军还是回去吧,明日再来。” 王翦叹了口气,继续跪在那里。 赵高则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兴高采烈的上了马车。 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愿谅十个 李水早就走到宫门口了,但是一直藏在附近,没有出去。 因为王翦跪趴在那里,贸然出去的话,可能有危险。 王翦固然老迈,可毕竟是武将。虽说他是在负荆请罪,可万一哪根筋搭错了,老夫聊发少年狂,趁自己经过的时候,忽然来上那么一下,岂不是糟糕? 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在这种阴沟里面翻船。 李信在旁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对李水说道:“槐兄,要不然我帮你借一套甲胄来?” 李水说道:“不必了。” 李信松了口气,心想:“他总算还要点脸。” 谁知道李水紧接着说道:“甲胄太过沉重,穿在身上,跑也跑不快。” 李信:“……” 这时候,季明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了。他心事重重,想要出宫打探一下消息。 如今王离死了,王贲被抓了,王氏前途很不明朗啊。自己是不是另外找一个靠山? 找谁好呢?李斯大人?赵高大人?王绾大人?淳于越大人? 季明把满朝公卿想了一个遍,犹豫不决。 这时候,他一抬头,看到了李水和李信。而这两个人,也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季明一看见李水,屁股就不由得一痛。 李水笑眯眯的问道:“去哪啊。” 季明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说道:“出宫,走走。”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请便吧。” 季明警惕的从李水身边走过去,见他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季明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来,就听到李水在后面暴喝了一声:“槐谷子出宫了。” 季明吓了一跳,心想:“你出宫便出宫,至于这样嚷嚷吗?” 与此同时,季明耳边传来一声大喝,一道人影向他扑了过来。 是王翦。 已经在地上跪的头晕眼花,精神恍惚的王翦,听到槐谷子三个字,顿时热血上涌,踉跄着跳了起来。 王翦猛然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他看见一到人影正从宫门处走出来,下意识的认为,这就是槐谷子了。 王翦手中多了一把铜锤,不由分说,向季明砸过去。 季明吓得哇哇大叫,屁滚尿流的躲避。可依然被铁锤砸中了腿,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王翦提着铜锤,气喘吁吁的骂道:“老夫三代为将,有功于大秦,我儿子,我孙儿,都被你陷害。今日就算教训你一番,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 随后,王翦跳到季明身上,举锤便砸。 看得出来,王翦下手很有分寸,没有打致命的地方,看来他只想打人泄愤,并不想杀人。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王翦正在负荆请罪,这种时候,还敢动手打人?难道真的老糊涂了?” 李水分析道:“王翦其实很聪明,负荆请罪,是以老迈之躯,博取皇帝的同情,可这还不够。而痛打仇人,可以表现其爱子深情,皇帝的同情要加上三成。虽然对我恨之入骨,却又不能杀,只能痛打一顿,何其可怜?皇帝的同情,又要加上三成。我若是陛下,恐怕也要被感动了。” 两人说话间,季明已经挨了不下二十几锤了。他惨叫着喊道:“我不是槐谷子,我不是……” 可王翦根本听不到。他已经跪在宫门口几个时辰,被烈日晒了几个时辰,身体处于中暑的边缘了。 现在又情绪激动的殴打季明,身体顿时就承受不住了。 这时候的王翦,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他拼尽全力,打了最后一下之后,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李水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从皇宫之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季明全身剧痛无比,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右腿一挨地,马上就有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这条腿,恐怕已经断了。 李水弯下腰来,一脸惊讶的说道:“季明,你为何与王老将军打起来了?老将军功勋卓着,若将他打死了,你恐怕要人头落地。” 季明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惨白的。 李水和李信没有再理会季明,而是笑眯眯的坐上马车,向商君别院赶去了。 以前的商君别院,冷冷清清,很少有人过来。 但是今天,却门庭若市,不少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李水忙叫过来一个匠户,问道:“今日收了多少门票?” 匠户有点发愣:“什么门票?” 李水骂道:“蠢材!参观商君别院,不需要收门票吗?” 匠户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些人是来送礼的。” 李水更生气了:“送礼的就不用收门票了吗?他们有求于我,你收多少他们都愿意拿出来。” 匠户只好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十万钱,是不是太多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不多,你尽管去收吧。对了,是谁给我送礼?” 匠户挠了挠头:“小人也不识字,他们的礼物上面,都有拜帖。” 李水摆了摆手,把匠户打发走了。 他和李信进了商君别院,李信找了一坛酒,自斟自饮。而李水开始看那些礼物。 左右不过是一些金银珠宝,李水没有太大的兴趣。钱就是一堆数字,李水不爱钱。他的关注点,在送礼的人上面。 这些礼物,有的是吴大人送的,有的是赵大人送的,有的是张大人送的。 李水一个都不认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好端端的,给我送礼做什么?”李水有点纳闷。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躬身说道:“在下却知道原因。” 李水抬头一看,是周青臣。 周青臣说道:“这些人,并非王氏一党,与槐大人也无仇无怨。而且在朝中没有什么靠山。前几日收割宿麦,这些人受了王氏蛊惑,落井下石,上奏章诋毁槐大人。想借此获得升迁。” “不曾想槐大人大胜,王离身死。他们怕了,担心槐大人找他们麻烦。这才送上礼物,以求宽恕。” 李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周青臣好奇的问道:“不知槐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李水对周青臣说道:“我看你识文断字,颇有才华,不如你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周青臣喜不自胜:“在下任凭大人驱使。” 李水嗯了一声:“你放出风去,就说我只宽恕最有诚意的十个人。到明日朝议之前,谁的诚意最足,我槐谷子就与他冰释前嫌。” 周青臣愣了一下,然后绞尽脑汁的称赞道:“槐大人,真是宽宏大量啊。” 李信在旁边差点把酒喷出来:“槐兄真是无耻之徒啊。” 眼看着周青臣转身要走,李信又叫住他,说道:“你散播消息的时候,顺便加上一句,我乃槐谷子至交好友。我的意见,槐兄会加以参考。还有,我最喜欢宝剑和名驹,我夫人最喜欢首饰。” 周青臣顿时噎在那里,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李大人宠爱发妻,伉俪情深,令人羡慕而敬佩。”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着。 那一撮朝臣,像是比赛一样给李水送礼物。往往送完了之后也不敢走,要等在商君别院门口,看看其他人送的是什么,眼看着自己的礼物不够分量,就赶快回去,再带一些宝贝来。 李水看着那些金银珠宝,对李信说道:“李兄,你看看,这些王侯将相,积攒了多少宝物?若将它们分给穷苦人,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可以填饱肚子。” 李信问道:“你打算分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打算换成良田,大力推广我的代田法。” 李水和李信聊了一阵,就去看了看苍夫和王老实。 这两个人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还有点虚弱。估计再休养几天,就可以下床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水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准备去上朝。 当他走出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看到依然有朝臣在最后一搏,命家人带着礼物来赔罪。 “唉,世人都不了解我啊,我李水,岂是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之人?”李水摇了摇头:“算了,随他们怎么想吧。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议政殿门口,百官汇聚在那里,交头接耳。 李水和李信姗姗来迟,他们一到,群臣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看向李水的目光,都有点复杂。昨日李水斩王离,擒王贲,逼得王翦负荆请罪,向皇帝求情。每一件事都足够惊人。 有一些胆子小的,已经不敢招惹李水了。招惹过李水的,都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嘴贱。 尤其是前两日跟风黑李水的朝臣,现在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李水干咳了一声,从怀中拿出来了几块竹片,看了看之后,说道:“请问,哪一位是吴越,吴大人?” 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朝臣,忐忑不安的应了一声。 李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吴大人昨日送来厚礼,槐某感激之至啊。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哈哈。” 吴越顿时松了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紧接着,李水又点了另外九个人。和他们交了朋友。 剩下的那些人,则如丧考妣。 有不少人在想:“得罪了槐谷子,那是无可奈何。可昨日我也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啊,难道说,到头来一点用都没有?” “送礼物也就算了,关键每次进商君别院送礼,都要缴纳十万钱的门票钱。这笔钱,也是一大笔开销啊。” 这些朝臣觉得很亏。 淳于越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连连摇头:“满朝公卿,尽是无耻之徒。不以儒学教化他们,行吗?不学礼义廉耻,行吗?看来匡扶天下,任重而道远啊。” 淳于越越想越觉得自己很高洁,简直是举世皆浊我独清。 殊不知那些送礼不成的朝臣,都有些嫉妒的看着淳于越:“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如淳于博士一般,早早的厚着脸皮,结交槐谷子。那样的话,昨日也就不用送礼了,今日也就不用忐忑不安了。” 第一百零四章 斩草要除根 百官入殿,朝议开始。 李水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发现王翦并没有出现,看来昨日王翦晕倒在宫门口,对其伤害不小。 嬴政到了之后,百官们都安静下来了,大多数人的目光,集中在李水身上。 今日朝议的内容,不用想也知道。一定跟李水和王氏的赌约有关系。 果然,有人最先站了出来,说道:“昨日槐谷子,伙同李信,竟然杀害王离将军。王离,乃朝廷重臣,军中将领,居然被人处以私刑。臣请求陛下,依律治槐谷子之罪。”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着这人,心想:“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来。王氏已经要倒下去了。他这时候站出来,想要力挽狂澜?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嬴政似乎早就猜到了这种情况,脸上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只是淡淡的说道:“王离输了赌约,丢掉性命,乃是定局,槐谷子杀人无罪。朕听闻,王离事先在商君别院埋伏了死士,可见当时变数甚多,槐谷子事急从权,杀了王离,不算有罪。” 李水暗暗庆幸,还好提前找嬴政报备了啊。 然而这朝臣并不服,继续说道:“陛下,王离是不是输了赌约,尚且没有定论。槐谷子急于杀人,有做贼心虚之嫌疑。” “臣听闻,在收割粟米之时,先是起了火,随后槐谷子又自称私藏了三百石粟米,如此种种,极为诡异。” “臣甚至怀疑,槐谷子乃是楚人奸细。昔日灭楚者,乃王翦大将军也。槐谷子千里迢迢来到咸阳,分明就是要加害王氏一族,为故国复仇。” 李水都听傻了,这家伙的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不过还真别说,原来的那一位槐谷子,真就是受项梁派遣,前来报仇的。 对于这朝臣的话,嬴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笃信李水是谪仙,自然对这些指责不以为然了。 不过,对方毕竟是重臣,既然提出来异议,置之不理,也不太好。 于是嬴政看了看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有何话说?” 李水说道:“臣想问这位大人几个问题。” 嬴政说道:“可。” 李水扭头看着告状的朝臣,问道:“请问这位大人,请问你高姓大名?” 那人冷冷的说道:“在下马凌暑。” 李水哦了一声,伸手把怀中的竹片都掏了出来,查看了一遍,上面果然没有马凌暑的名字。 看来此人顽固不化,昨天不送礼也就罢了,今天还敢诬告。 对待朋友,李水一直像是春天一样温暖。对待敌人,那就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了。 于是李水追问道:“马大人义愤填膺,一副要为王离讨回公道的样子。在下很好奇,马大人和王氏是什么关系?” 马凌暑傲然说道:“世间有不平之事,需要人仗义执言。没有关系,就不可以挺身而出了吗?” 李水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到吴越身边,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吴兄,这马凌暑与王离,什么关系?” 吴越有点无奈,心想:“你这么亲切做什么?我昨日送你重礼,只是不想被报复罢了。你当真以为我想和你结交?我吴某人也是要脸的。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李水见他不说话,安慰道:“吴兄,不用怕他们。你我既然是好友,我就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大胆说,没人敢威胁你。” 吴越顿时头疼不已,他生怕再不说话,槐谷子要强行和他做生死至交了。 于是吴越闷声闷气的说道:“马大人,是经王翦举荐,入朝为官的。马大人感激王翦知遇之恩,一直执晚生礼,与王氏走动极多。” 槐谷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马大人并非什么路见不平,而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要为故主复仇啊。” 马凌暑很光棍的承认了:“不错,我知道你槐谷子能言善辩,知道你槐谷子心狠手辣。可我胸中有不平之气,就算命丧当场,也要为王氏讨回一个公道。受人之恩而袖手旁观,与禽兽何异?” 此言一出,朝臣之中,有不少人暗暗点头。 王氏旧党就不必说了,甚至于没有涉事的朝臣,都有点敬佩马凌暑。知遇之恩,以死报之,这马凌暑是一位义士啊。 朝臣的反应,马凌暑自然看在眼里了。其实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不怕死,今日能用一死,换来万古流芳,那也值了。 马凌暑甚至开始想象,自己会成为豫让一样的忠臣义士,受后人代代传颂。 当然了,皇帝陛下,应该不会杀了他。他还是站出来说了几句话而已,罪不致死,甚至不算犯罪。 而王氏虽然遭逢大难,可毕竟在朝中根深蒂固,只要风声过去了,还是有一些能量的。到那时候,王氏想起来今日朝堂上,他马凌暑雪中送炭,一定会感激涕零。 于是投桃报李,王氏定然会鼎力相助,帮着马凌暑登上高位。 如此一来,名利双收啊。 忽然,李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陛下,臣怀疑王氏有不臣之心,马凌暑有谋反之意。请陛下彻查。” 议政殿中鸦雀无声,朝臣都有点无可奈何地看着李水:“又来?你诬陷人也就罢了,每次都说别人要谋反,难道你只懂这一项罪名吗?” 马凌暑冷笑道:“槐大人,若你没有证据,那便是诬告。诬告者反坐,你可要小心了。” 李水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向嬴政说道:“陛下,臣忽然想起来一些典故。臣想起来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昔日六国之中的卿大夫,都在养士,养门客,培养门生故旧。” “久而久之,那些门生故旧,只知有公卿,不知有君王。一句知遇之恩,便可以让他们忘却对国君的忠义之心。” “于是乎,公卿架空了国君,国君无可奈何。公卿篡位自立,朝中波澜不起。” “今日我看到马凌暑,不由得想起东周旧事来了。此人为了王氏,不惜罔顾事实,诬告朝臣。这不就是王氏的门生吗?那王氏,不就是要架空君主的卿大夫吗?” “他马凌暑,到底忠于大秦,还是忠于王氏?如马凌暑这般的人,朝中还有多少?” “陛下,王氏已然尾大不掉啊。臣请求陛下,彻查王氏宗亲、党羽、姻亲、故旧。务必将其连根拔起。” 马凌暑听得面色发白:“这槐谷子,好狠的心思啊。竟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将王氏斩尽杀绝?” 而朝臣们听了李水的话,有不少人都是勃然变色。 他们忽然意识到,马凌暑做了一件傻事。为了成全自己的义士之名,彻底害了王氏。 本来陛下可能只是对王氏有些不满,可现在,恐怕就是猜忌了。 王氏旧党那一伙人,再看马凌暑的时候,目光都变了,像是看一匹害群之马。 马凌暑感受到这些目光,顿时全身发抖:怎么?难道我今日舍命求名,名声没有得到,反而要身败名裂吗? 怕什么来什么,有个王氏旧党,忽然站出来,说道:“陛下,王翦早已告老还乡,回家养病。王贲王离,也已经自解军职。岂有养士之心?臣怀疑,马凌暑与槐谷子有私交,故意冒认王氏故旧,在朝堂上做一出戏,好滥杀无辜,剪除异己。” 马凌暑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指着那人骂道:“你才与槐谷子有私交,你安敢如此辱我?” 李水有点不快,心想:“与我有私交,很丢人吗?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不知道昨夜有数十位朝臣,带着礼物,跪求与我结交吗?” 王氏旧党,已经决定壮士断腕了。马凌暑,就是那只要被断掉的手腕。 短短几分钟内,他们已经将马凌暑批的体无完肤。 嬴政一直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良久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声:“够了,此事无需再议。” 朝臣顿时噤声不言。 王氏旧党,心里面没有半点庆幸,反而很恐慌。 无需再议?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无需再议? 皇帝的意思,绝对不是要把这件事翻篇,既往不咎。而是……这件事已经与朝臣无关了,皇帝要亲自掌控。 看样子,陛下真的动了心思,要将王氏连根拔起。 这样的大事,不会在朝堂上议论的,这种事,要做在暗处。 王氏旧党,人心惶惶。 他们猜到了李水杀王离,会有极大的余波,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场大洗牌。 那些朝臣有些精神恍惚。刚才他们还想着,壮士断腕,把马凌暑推出去算了。可现在看来,一个马凌暑,并不能让陛下满意。 王氏要倒了,他们这些王氏旧党,是不是应该树倒猢狲散了?就怕……就怕现在想散也晚了啊。 王氏旧党个个心怀鬼胎,心不在焉,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木讷了。 他们看着李斯站出来,列举出种种证据,证明当日放火烧田的是王离。证明李水后来拿出来的粟米,确实是田中收获的。 李斯的落井下石,让王离的死,彻底变成了死有余辜。 王氏旧党,没有人再义愤填膺了。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哦,李斯大人,这就在和王氏撇清关系了?” 王离的死,就这样定了性,再无人提起了。接下来议论的,就是王贲的罪名。 王贲带领家将,追杀朝臣。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不服赌约,藐视皇帝权威,无故杀朝臣,有叛逆之心。往小了说,是爱子情深,一时激动,情有可原。 王氏旧党,本来准备了一番说辞,要保下王贲的性命甚至于官职的。但是现在,没人敢开口了。 幸好,昨日胡亥的哭诉,还是起了作用。最后由嬴政一锤定音:“王贲夺爵,免职,贬为庶人。” 王氏旧党,自顾不暇,对这个结果,自然毫无异议。至于其他的势力,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谁愿意为王贲说话? 于是这一场朝议,竟然进行的极为顺利。除了最初的时候,马凌暑跳出来挣扎了一番之外,竟然再无不同的声音。 半个时辰而已,朝议结束。百官们离开了议政殿。 赵高走在最后面,一边捻须微笑,一边想道:“王氏已经倒了,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啊。现在王氏旧党,人心惶惶。我若能保下他们,这些势力便是我的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问鬼神问苍生 嬴政似乎心事重重,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朝议。并且诏令百官,明日继续汇集议政殿。 朝臣都清楚,今日是罚,明日可能就是赏了。李水的代田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若能推而广之,必定惠及万民。 不少人看向李水的时候,都有些嫉妒,有些感慨命运不公。 凭什么想出代田法的,不是他们这些品格高尚,满腹经纶的君子呢?为什么是李水这样的无耻小人呢? 李水忽然走到吴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夜,我打算在商君别院,大摆宴席,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赏脸光临啊。” 吴越有点欲哭无泪:这槐谷子,怎么还粘上自己了呢? 李水也有点无可奈何,自己在朝中的根基太浅了,不拉一些盟友怎么行? 四面皆敌,应付起来真的很累啊。 吴越这帮人,没有靠山,一群散兵游勇。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最适合为李水所用了。 李水见吴越不说话,又把怀中的竹片拿出来了,说道:“这上面,有十个人。都是我刚刚结交的好友。他们的脸我还没认全,找起来比较麻烦。你负责知会他们一声,今夜宴席,一定要来啊。” 吴越拿着竹片,有点欲哭无泪。 他不想去,李水这家伙,名声太差。去了之后,哪还有脸和别人高谈阔论? 可是不去吧,又担心这家伙报复。此人睚眦必报,今天几乎将王氏连根拔起了。 最后吴越跺了跺脚,打定主意:“罢了,还是去吧。若不去的话,性命固然不保,名声也未必保得住。马凌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顷刻之间,被槐谷子害得众叛亲离。” 李水忙着串联朝臣,旁边的李信垂涎三尺的说道:“槐兄,府中要宴饮了?这次有什么美酒?有什么菜肴?”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这次宴饮,是为了联络新朋友。你我二人,是生死至交,你就不必来了。” 李信说道:“无妨,无妨,我这人喜欢热闹。” 李水瞪了瞪眼,说道:“如今馒头卖到五百钱一个。我宴请朝臣,可是大出血啊。用无数钱财,换取他们的支持。而李兄呢,饭量又大,且又帮不上忙,简直是浪费粮食。” 李信一脸伤心:“槐兄,想不到你如此无情无义。” 李水干笑一声:“李兄,我是为你好。你已经几天没回家了?多陪陪自己夫人吧。” 李信忽然高声喊道:“槐谷子无情无义,喜新厌旧。昔日有求于我,日日请我饮酒。如今结交了新友,便将我排斥在外了。诸位,你们仔细想想,将来槐谷子结交了新人,你们便也像我一样……” 李信还没说完,李水就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李水喝到:“李兄,你这是拆我的台啊,你这样大声嚷嚷,我还怎么结交朝臣?行行行,我怕了你了,我请你赴宴还不行吗?” 李信嘿嘿一笑:“既然槐兄诚心邀请,我就不推辞了。” 说完之后,李信笑眯眯的走了。 李水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此人,越来越无耻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可要提高警惕,不要被他污染了啊。” 议政殿附近的朝臣已经走光了,李水也准备离开,这时候,有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过来,低声对李水说道:“谪仙大人,陛下在书房已经等候多时了,快随我来吧。” 李水心中一惊:“等候多时了?朝议结束才多长时间?难道……陛下匆匆结束朝议,就是为了单独召见我?糟糕,不会是要让我炼丹吧?” 这一路上,李水心中忐忑不安,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敷衍嬴政,再拖延一段时间。 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打了好几个腹稿:“仙丹难得,还没有炼制出来?缺少了一味药材,需要再等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等合适的时辰?” 李水还没想好,书房已经到了。 那小宦官急不可耐的向里面说道:“禀陛下,谪仙大人到了。” 这下好了,李水想在外面磨蹭一会也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书房当中,只有嬴政一人,连端茶递水的小宦官都没有。 李水更加忐忑了,这么神神秘秘的,恐怕真的要炼丹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向嬴政行了一礼。 嬴政指着一张席子说道:“坐。” 李水坐了下来。 嬴政目光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直到看的李水心中发毛,才淡淡的说道:“今日在朝堂之上,你是直击要害啊。” 李水一愣:“什么意思?不是炼丹的事?” 嬴政又说道:“朕本以为,你是谪仙下凡,对于仙术,了如指掌。而对于人间的政事,未必清楚,可今日朝议之时,朕发现你见解独到,颇为难得。将伏尧交给你,朕很放心。” 对于夸奖自己的话,李水自然是照单全收。口中一边说着惭愧,脑子里面一边思索着:“今日朝议?我说什么了?” 今日朝议的内容很简单,除了与马凌暑辩论之外,就是听嬴政宣布对王氏的处罚了。 而李水发表见解的部分,应该就是……田氏代齐,三家分晋,公卿架空君王? 一瞬间,李水忽然明白过来,嬴政指的是什么事了。 嬴政看着李水,满眼都是感慨:“昔日,朕也单独召见过你一次。那一次,是问你仙界之事。今日朕再召见你,却是问你人间之事。” “朕自号始皇帝,欲令我大秦传递万世而不易。此事,并非靠着朕的威严便可以做成的。尧舜禹,夏商周,自古无不灭之朝代。朕每每念及于此,夜不成寐啊。今日,倒想听听你这谪仙人的说法,你可有办法,令我大秦万世不绝?” 李水厚着脸皮恭维道:“不日陛下便可以长生不老,飞升成仙。这大秦有仙人照看,岂会破灭?”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朕做了仙人,便不理这些俗事了。今日只谈人间事,不谈仙界事。你直言无妨。” 李水想了一会,说道:“以臣看来。朝代灭亡,无外乎三种原因。其一,外族入侵。比如西周,犬戎攻破镐京。若非我大秦先祖,护送周平王建都洛邑,周祀绝矣。” “即便迁都洛邑之后,周室依然是风雨飘摇,北方蛮族,屡屡叩边。先有卫国被灭,后有邢人被迫南迁。若非齐桓公尊王攘夷,中原怕是夷狄的天下了。”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朕令蒙恬率百万大军,驻守北方,便是要抵御外患。” 李水又说道:“这第二个祸患,则来自庙堂之上。朝臣功高震主,贪恋权力。他们遇见陛下这样的雄主,自然不敢妄动。若遇见一些文质彬彬,彬彬有礼,喜好儒学,讲究仁义的暗弱之君,那就……” 嬴政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水,说道:“暗弱之君?你说的是扶苏吗?” 李水连忙摇头:“臣只是举个例子,绝无所指。” 嬴政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北方的祸患,倒容易解决,无非是厉兵秣马,训练士卒罢了。而庙堂之上的祸患,才是真正的大祸啊。” “商汤原本是夏之藩国,周文王,亦是纣王臣子。更不用说,田氏代齐,三家分晋。这些不甘寂寞的朝臣,才是朝廷最大的祸患啊。” “对于这些人,若弃之不用,如何治理天下?他们不是夷狄,可以一举灭掉,再无祸患。因此,既要用他们,又要防他们,难啊。” 李水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即使在后世,皇权与相权之争,也一直是庙堂斗争的一大主题。 嬴政作为第一个大一统的皇帝,能迅速的认识到这一点,不愧是千古一帝。 李水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嬴政说道:“那第三个祸患,又是什么?” 李水说道:“第三个祸患,来自庙堂之外。那些黔首,那些百姓。一旦活不下去,便有可能造反。走投无路之人,很容易被煽动起来。到那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这是最惨烈的改朝换代的方式。往往要战乱数十年。死伤无数百姓。而前朝的公卿贵族,往往被屠戮殆尽。” 嬴政听了这话却笑了:“此言差矣。黔首怎么会造反?自古至今,唯有王侯将相,对皇位有觊觎之心。那些黔首,胆小无知,也无此能力。” 李水也没有争辩。确实在秦以前,从来没有农民起义。否则的话,陈胜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不会那么石破天惊了。 嬴政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来黔首不会造反的结论,倒也情有可原。 嬴政将身子向李水的方向凑了凑,说道:“朕之心病,全在第二个祸患上面。你可有良策,令朝臣循规蹈矩,永无叛逆之心?” 李水犹豫了一会,忽然心中一动,似乎,还真的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李水有点犹豫,有点不敢说。 这办法说出来,他就会变成第二个商鞅。 在使秦强大的同时,会遭受到无穷无尽的非议,最后如同商鞅一般,受车裂之刑。 第一百零六章 给你上一课【推荐票过百加更第2百】 李水犹豫不决,欲言又止。而嬴政的目光何其敏锐,一下就看穿了李水。 嬴政问道:“你有办法?” 李水干笑了一声:“这个……” 嬴政又问道:“你不敢说?为何?” 李水苦笑道:“陛下真是慧眼如炬啊。臣,确实有点不敢说。” 嬴政这次倒显得很有耐心:“为何?” 李水说道:“因为臣想起来几个人。比如商鞅,比如吴起……” 嬴政神色一动,说道:“变法,可以消除第二个祸患?” 李水有点无语,心想:“嬴政的关注点,总是这么专一啊。现在说的不是祸患的事,是一旦变法,我就要死的事啊。” 好在嬴政很快反应过来,朝李水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朕绝非庸主,定然保你一世平安。” 李水沉吟了一会,觉得自己这办法还是应该说出来。 现在外面有不少人对自己喊打喊杀,不说这个办法,照样要被人害死。倒不如专心致志帮助皇帝解决问题,总算还有个靠山。 更何况,嬴政已经知道自己有办法了,自己坚持不说,今天恐怕就走不出书房了。 于是李水说道:“陛下,办法确实有一个,不过需要从长计议,绝不可以操之过急。否则臣必定受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 嬴政的身子又向前凑了凑,问道:“是什么办法?” 李水分析道:“朝臣之所以能威胁皇帝。无非是因为,朝臣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若都像我和李信这样,意气相投,做至交好友,那倒也罢了。可关键有些人,形成了上下级的观念。” “君是君,臣是臣。臣子之间,本应当是平等的。政见相同,可以饮酒作乐。政见不同,可以互相争辩。” “可如果臣子之间,有了主仆之分,那就难以控制了。比如王氏,便是主,依附于王氏的马凌暑等人,就是仆。” “他们名义上与王氏同朝为官,可实际上呢?唯王氏马首是瞻,听从王氏的吩咐。因此这些人,只能发出王氏一个声音。王氏一旦有想法,便可以利用麾下朝臣,大造声势。这就很可怕了。”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以为,应当如何解决呢?” 李水说道:“想要解决,先要去寻找它的成因?为何马凌暑等人,唯王氏马首是瞻?因为他们的官位,是靠着王氏来的。” “臣听闻,在大秦想要做官。有三种途径。其一,军功授爵。其二,贵族恩荫。第三,举荐贤能。” “军功授爵之策,在秦灭六国之时,功莫大焉。然而如今海内一统,再无战事。想要靠军功做官,就比较难了。因此如今要做官,主要是后面两条。” “而贵族恩荫和举荐贤能这两条,恰好天然的就容易让朝臣联合起来。” “贵族恩荫之下,父为官,子亦为官。就如同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人,他们在朝堂之上,能不抱团吗?这庙堂,快要变成他们王氏的宗祠了。” 嬴政有点无奈,这李水的道理,确实是一针见血,可是这家伙,总喜欢夹带自己的东西,说几句,便要诋毁政敌两句。 李水又说道:“至于举荐贤能。君王的着眼点,在于贤能。而朝臣的着眼点,在于举荐。” “一个人贤能不贤能,朝臣说了算。贤能的人可不可以做官,又是朝臣说了算。一百个贤能之人,朝臣偏偏选中了其中一个。这人能不感恩戴德吗?” “他感激的不是朝廷,不是君王。是举荐他的朝臣啊。他刚刚入朝,初来乍到,没有根基,必定要找个靠山。自然而然的,要去找举荐他的朝臣。这样一来,有举荐权的朝臣,麾下自然有了一批势力。” “这势力弱小的时候,可以颠倒黑白,左右朝政。等势力变大的时候,就会架空君主,甚至逼君主禅让。” 嬴政听得心惊不已,连连点头,不由得说道:“槐谷子,你真乃仙人也。” 李水干笑着说道:“惭愧惭愧。” 嬴政又问:“那以你之见,如何解决呢?” 李水说道:“官吏的选拔,必须掌握在君王手中。不要有中间商赚差价……不是,不要有朝臣在中间插一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又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然后眉头紧皱,说道:“然而,君王精力有限。如何了解天下万民?不经人举荐,又如何知道,谁贤能谁不贤能呢?” 李水说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分辨贤能,这办法名字叫科举。” 嬴政好奇的问:“科举?朕倒从未听说过。这是何意?” 李水说道:“陛下可以将治国安邦的难题,汇总起来。然后定期召集天下间所有有志做官之人。” “命他们现场做题。然后陛下再批阅他们的回答。有见解的,就可以直接封官,没有见解的,就赶回家去,继续读书。” “如此一来,新的官员,是经过陛下选拔上来的。他感激涕零的,也只能是陛下了。而且他们是否有才华,陛下也可以一目了然,不至于被人欺骗。” 嬴政眼睛一亮,满意的说道:“有理,有理。为何朕苦苦思索,就没有想到这等良策呢?” 李水干笑了一声,心想:“这办法,一听就懂,似乎很简单,可要让人凭空琢磨出来,那就难了。科举考试,那是经历了数朝数代才完善起来的啊。” 当然了,李水告诉嬴政的,是简陋版的科举。什么糊名法,什么乡试会试都没有提。 因为没必要,大秦真正认识字的,也没有多少。这个简陋版的科举完全应付得来。 等将来参加考试的人多了,再进行改进也不迟。 嬴政看着李水,说道:“和你谈论一番,如饮醇酒,回味无穷啊。朕现在也明白了,为何你犹豫不决,不肯说出这个办法。” “这办法一旦说出来,等于断了无数权贵子弟的为官之路,他们必定恨你入骨。” 李水苦笑了一声,说道:“是啊。” 嬴政说道:“投桃报李。你冒险进献奇策,朕岂能对你置之不理?方才朕已经想过了,这科举之法,应当徐徐图之。” “朕先废举荐,改为行科举。至于贵族恩荫,暂且不动。如此一来,朕既可以控制通过科举做官的朝臣,又可以免于权贵反对。” “待时机成熟,可以令科举做官的人数增多,贵族恩荫的人数缩减。此消彼长,最终全部改为科举取士。” 李水心悦诚服的说道:“陛下圣明啊。” 这一次,倒不是有意吹捧。而是嬴政的办法,确实可行。 实际上,在后世隋代确立了科举之后,一直到唐末,都是科举取士与贵族恩荫并行的。其中的阻力,可见一斑。 嬴政自觉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心情极好,又和李水交谈了很久。 直到午后,嬴政才拉着李水的手,将他送出了书房。 守门的小宦官都看傻眼了:“让陛下亲自送出来?恐怕也之后王绾和李斯,有这等待遇了吧?” 李水从书房走出来,站在阳光下,感觉自己有点意气风发。毕竟一番话,让科举提前一千年出现了。这在官场上,可以算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了。 李水正在陶醉,就看到伏尧远远的走过来了。 李水向伏尧招了招手,把他叫过来,低声说道:“为师为了你的皇位,可是绞尽脑汁啊。今日总算哄的陛下眉开眼笑。你的前途,稳了。” 伏尧的目光却有点奇怪。崇拜之中,带着一丝同情。同情之中,又有点幸灾乐祸。幸灾乐祸之余,还有点于心不忍。 李水皱着眉头问道:“有事?” 伏尧说道:“师父,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李水有点奇怪的看着他:“我忘记什么了?” 忽然,李水的脑子嗡的一声:“糟了,误了大事了。” 昨日和未央约好了,要在正午时分,丹房见面,告诉她铜镜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结果被嬴政拉着讨论国事,耽误了太长时间。 和女生约会,岂能迟到?尤其是没追到手的女生。 李水向丹房飞奔而去,跑了两步之后,又折返回来,把伏尧带上了。 伏尧说道:“阿姊不许我去。” 李水说道:“无妨,你去露个面,一会再离开好了。” 到了丹房之后,未央果然气鼓鼓的等在那里,眼圈有点发红。 李水有点歉疚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朝议结束之后,我本来立刻就要来的,结果伏尧缠着我不放,我几次无法甩脱他,眼看时候不早,只能带他一块来了。” 伏尧脸都白了:“不是,我没有。我冤枉啊。” 眼看着未央要来揪耳朵,伏尧像是兔子一样,飞快的跑了。 站在丹房之外,伏尧欲哭无泪。 这时候,李水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头来,低声对伏尧说道:“这便是为师给你上的一课。行走江湖,要懂得随机应变。好了,这其中的道理,你认真体会一下,现在可以走了。” 伏尧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离开。 还没走远,就听到丹房里面传来李水的声音:“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第一百零七章 洗肠宴【为jiks打赏的1000起点币加更】 李水的约会,只维持了短短的五分钟。 当未央弄明白那首诗的意思时候,就红着脸跑了。 李水有点无奈的挠了挠头,在丹房里面坐了一会,也出来了。 走出丹房不久,李水就看到了扶苏,于是远远的打招呼:“扶苏贤侄,好巧啊。” 扶苏有些尴尬的看着李水,他行了一礼,然后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我误信谗言,不相信先生的代田法。在先生被人诋毁之时,没有据理力争。望先生见谅。” 李水拍了拍扶苏的肩膀,说道:“无妨,无妨,人之常情嘛。如今我们叔侄二人,其乐融融,我已经很欣慰了。” “想起来咱们初次见面,你对我喊打喊杀。那时候,愚叔心如刀绞啊。现在你能客客气气的与我说话,我这心里面,宽慰的很。” 扶苏在旁边咧了咧嘴。他有点不想见李水这家伙了。 此人有本事确实是有本事,可是嘴怎么这么欠呢? 扶苏找了个借口,匆匆溜走了。只留下李水,一脸感慨的向宫门外走去。 ………… 王离府中正在办丧事。正在给王离办丧事。 王翦生了一场气,又中了暑,已经卧床不起了。 操办丧事的,是王贲。 王贲本以为,就算失去了一切爵位、官职,被贬为庶人。可无论如何,他还是王翦的嫡子,作为王家人,总是有几分面子的。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王离的丧礼,冷冷清清,交好的朋友一个都没来。 王贲气的火冒三丈,站在院子里面破口大骂:“我虽然失了爵位,可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些小人,受我王氏多少恩惠?如今落井下石,令人不齿。” 王贲在家中骂得口干舌燥。这时候,有个家奴急匆匆地走回来,说道:“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原来是马凌暑坏了事。” 随后,这家奴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贲。 王贲听完之后,更加气恼,恨恨的骂道:“这马凌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殊为可恨。” 骂完了之后,王贲甩手进了后堂。丧礼上的事,完全交给了管家。 反正……也没什么人来。 就在王贲离开不久,马凌暑来了。 今日在朝堂之上,马凌暑自作聪明,结果引起嬴政的猜忌,威胁到整个王氏旧党。虽然皇帝没有当场处罚他,但是他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朝议结束之后,马凌暑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人孤立了。 他和人说话,那些人只当没听见。他看见老友,老友们避如瘟疫。 马凌暑先是有些悲伤,后来就有些恐慌了。 在朝堂之上没有盟友,就如同一滴水离开了大海,很快就会被晒干。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李水,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 马凌暑左思右想,决定来王贲府中。 今日这件事,他有责任,应该来赔个罪。在赔罪之余,也可以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事情办坏了,但是初衷是好的。 但愿王氏念及自己奋不顾身,仗义执言的情面,可以接纳他。 这样一来,如果王氏度过这次难关,马凌暑就算是押对了宝,可以一飞冲天了。 如果王氏没有挺过去,那也没关系,反正他的仕途已经无望了。 正在灵棚中上香的管家,看见终于来了一位客人,顿时大为感动,说道:“这位大人,快快有情。” 马凌暑点了点头,走到灵前,向王离的灵位行了一礼。 管家问道:“不知大人,高姓大名?” 马凌暑说道:“在下马凌暑,还请通报一声,我想见王翦、王贲二位将军。” 管家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勃然变色。这个马凌暑,不是在朝堂上自作聪明,害了王氏的人吗? 管家盯着马凌暑看了一会,然后说道:“大人稍等,我这边去禀报主人。” 马凌暑点了点头,站在院子里面等。 一刻钟后,管家回来了,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奴。 管家指着马凌暑大喝:“主人有令,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勿论。” 马凌暑一见这架势,顿时撒腿向外面跑去。 可是他一个文官,哪跑得过整天做粗活的下人?很快就被人追上了,一顿暴捶。 半个时辰后,马凌暑被人扔了出来。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马凌暑羞愤欲死,掩面狂奔。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家。 完了,一切都完了。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已经破灭,自己的仕途,确实已经走到尽头了。 这一天,马凌暑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等到红日偏西的时候,府上忽然来了一个客人,自称姓赵,说是可以帮助马凌暑,度过难关。 这位客人,是赵高的人。赵高府中的管家。 马凌暑这种级别的人,还不够格让赵成出马。因此赵高只派来了一个管家。 其实,仅仅是管家出现在这里,也足以让马凌暑激动异常了。 这位几个时辰之前,还慷慨激昂,愿意以死报答王氏知遇之恩的朝臣,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内,完全的倒向了赵高。 ………… 马凌暑正在府中招待赵高的管家。李水也在府中,招待以吴越为首的朝臣。 一共十位朝臣,被迫做了李水的好友,傍晚时分,他们个个不情不愿的走出府门,上了马车,来到李水的商君别院。 在别院门口下车的时候,这些人相顾无言,唯有苦笑而已。 怎么……就被槐谷子给盯上了呢? 这些人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走进大门。 结果刚刚进去,他们就被匠户给拦住了:“外人入商君别院,需缴纳十万钱。” 朝臣顿时炸了:“是槐大人请我们来宴饮的。” 匠户认真的点了点头:“宴饮不要钱,入门需要交钱。” 这些朝臣差点气晕过去,不过他们也不想招惹商君别院的人。况且他们怀疑,匠户在这里收钱,没准就是李水指使的。嗯,这个无耻之徒,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交完钱之后,朝臣们总算进去了。 李水果然摆好了宴席,邀请朝臣们入座。 朝臣刚刚坐好,外面就传来了李信的大嗓门:“什么?要钱?你敢跟我要钱?” 啪啪啪! 几声脆响之后,是匠户带着哭腔的声音:“天黑了,没有认出李将军来,将军恕罪。” 朝臣们听得热血沸腾:“真解气。” 几个呼吸之后,李信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对李水说道:“槐兄啊,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家了,是该陪陪夫人。于是我今日特地把夫人也带过来了。” 李水有点懵,心想:“这是什么操作?秦代……没有这么开放吧?” 他干笑了一声,对李信说:“这里都是男子,尊夫人抛头露面,怕是不合适吧?” 李信摆了摆手:“无妨。夫人单独在一个房间便可以了。” 李水说道:“我等在此饮酒,夫人却孤零零的坐在房中。我于心何忍?” 李信说道:“这些我都替你想好了。所以,我将府中的丫鬟仆役都带来了。你放心,有十来个人伺候夫人呢,你只管上酒菜就行,你府中的饺子,夫人可是闻名已久啊。” 李水咧了咧嘴,心想:“这是全家来吃大户来了?” 不过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李水叫来了一个匠户,让他给李夫人送去一桌酒菜。 这匠户小心翼翼的问:“是送今日特别的酒菜,还是寻常的酒菜?” 李水说道:“自然是寻常的。” 匠户答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李信有些不乐意了,问李水:“什么意思?为何我夫人,要吃寻常酒菜?槐兄,你不至于如此吝啬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低声说道:“李兄有所不知。今日这酒菜,很特别。身强体壮的男人吃了,无妨。身体柔弱的女人吃了,怕是承受不住。” 李信挠了挠头,忽然有点心中不安:“怎么槐兄这话,似乎有一种荒淫无耻的感觉呢?今日,是不是不应该来?” 就在李信犹豫的时候,李水已经举起酒杯来了,说道:“今日,仙酒管够,馒头管够。诸位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本来一脸不情愿的朝臣,全都兴奋起来了。 仙酒?馒头?管够? 他们家中确实有钱,但是十万钱一杯的仙酒,五百钱一个的馒头,还是不太舍得吃的。那不是吃饭,那是糟蹋钱。 偶尔有一两个奢侈的,买了一杯仙酒,也是慢慢品上一两个时辰。 今日吴越等人听说全部管够,不由得对李水生出一丝好感来:此人,无耻是无耻了些,不过……对待友人,倒是出手阔绰啊。 李水说了一些同舟共济的客套话,吴越等人都应下来了。 然后开始饮酒,吃馒头…… 李信美滋滋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后全吐出来了。酒是酸的。 李信又咬了一口馒头,也吐了。馒头是苦的。 李水就坐在他旁边,一脸不满的说道:“李兄,我说什么来着?说你浪费粮食,你还不信。” 李信用清水使劲漱口,然后惊恐地说道:“槐兄,你胆子太大了吧。你在酒菜中下毒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低声说道:“你小点声,莫要把他们吓跑了。实话告诉你,我近日新招了一批穷苦人。然他们学着做馒头,酿仙酒。” “结果这些人初来乍到,笨手笨脚。酒给酿酸了,馒头做苦了。我舍不得扔,因此请这些好友来参加宴会。不过李兄放心,尊夫人的酒菜没有坏。” 李信差点骂出声来。 他瞪着眼睛看了李水很久,然后才憋出来一句:“槐兄,有句话我很久便想问了,你有良心吗?” 李水指了指正在大吃大喝的朝臣:“李兄,事实胜于雄辩啊。” 那些朝臣,个个吃的兴高采烈。 其实他们也尝出来了,酒和馒头的味道,有那么一点奇怪。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李信,天天喝仙酒,吃包子馒头。 他们接触这些很少,还以为这东西本来就是这种味道呢。 酸怎么了?苦怎么了?“仙界美食”这四个字,就足以给他们洗脑了。 朝臣们见李水看过来,都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称赞他的慷慨。 李信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群没见过世面的。” 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去陪夫人好了。” 这一夜,朝臣们都吃得心满意足,喝得心满意足。 由于天黑之后,咸阳关了城门。所以朝臣都住在了商君别院的客房中。 到了后半夜,这些人开始轮番拉肚子。 站在溷厕门口收钱的匠户,心里乐开了花。 他一边收钱,一边按照李水的吩咐,向那些朝臣说道:“诸位不要惊慌,你们今日饮了不少仙酒,吃了不少仙界美食,多跑几趟溷厕,是正常的。仙界美食,可以清洗肠胃,排出浊物,这种机会,极为难得。诸位将体内的脏污之物排出去,明日就可以身轻体健,飘飘若仙了。” 朝臣们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心来,纷纷道谢。 有个别的,从溷厕中出来之后,还在自言自语:“嗯,身子确实轻了不少,脚步……好像真的有点飘。” 而李水坐在房中,听着溷厕那边的喧哗,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说道:“看来这些酒菜,当真不能吃啊。我本以为,能借着这个机会,开发出新口味来呢。” 第一百零八章 仙室令 鸡叫时分,吴越等人起床了。 其实这一晚上,他们根本没怎么睡。除了蹲在溷厕,就是焦急的在溷厕外面排队。 他们身子有点虚。走出房门,个个顶着黑眼圈。 这些朝臣交头接耳,纷纷说道:“我觉得脚步有些飘,身子有点空。站在地上,只觉得这地面有些软,走起路来,像是踩在水里似的。一阵风吹来,似乎要把老朽吹倒。” 匠户受了李水的吩咐,在旁边打着哈欠洗脑:“恭喜各位大人,这是飞升之兆啊。昔日盘古开天地,轻而轻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诸位大人昨夜将浊物排了个七七八八,已经身轻如燕了。若再服上一枚仙丹,恐怕就要乘风而去了。” 这些朝臣听得心动不已,连连追问,李水的仙丹什么时候炼制出来。 李水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再等等,就快了。” 这时候距离朝议,还有一段时间,朝臣们都眼巴巴的,等着吃早饭。 匠户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间,找到正在吃饺子的李水和李信,匠户问道:“大人,朝臣们的早饭怎么安排?还吃昨夜那种特殊的酒菜吗?” 李水瞪着眼说道:“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些朝臣,已经拉的七荤八素了,你要闹出人命来吗?” 匠户干笑了一声,说道:“酸了的酒还剩下几坛,馒头也还有不少。足够再办一次酒宴了。这要是全部扔掉,有些浪费了。可若是拿出去卖,又怕坏了咱们商君别院的名声……究竟如何,还请大人示下。” 李水想了想,拿出来了一堆竹片,说道:“这是上次朝臣送礼,却不曾入选之人。” “你去找周青臣,让他放出风去,就说我槐谷子宽宏大量,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从这些人当中再选出十个人来结交。至于选拔的标准嘛,与上次相同。” 李信的嘴忍不住抽了抽:“这也……太狠了。” 李水则一脸淡定的说道:“选好了之后,就办第二场宴席,争取不要浪费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那些贫困的黔首,连草根树皮都吃呢。” 匠户应了一声,把竹片揣在怀里,然后问李水:“那今日这早饭……如何安排?” 李水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说道:“早饭?什么早饭?黎民百姓尚且在饿着肚子,这些朝臣,也该尝尝民间疾苦了。就说时辰不早了,要尽快上朝,带他们上车。” 匠户心领神会,快步出去了。 朝臣们听说要上朝,都有点懵了。这才什么时候?鸡才叫了两遍,天还没有亮。现在出发,时间上有点早吧? 匠户解释说:“诸位大人,咱们商君别院是在城外,不是在城内。路途遥远,耽搁不得啊。” 朝臣们有点纳闷:“商君别院,距离咸阳城,似乎不太远吧。乘坐马车,一刻钟也该到了。” 但是匠户催的很急,朝臣们只能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咸阳城的方向走去。 李水的马车在最前面开路,李信则骑着马在后面压阵。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咸阳城下。彼时东方刚刚泛白,天还没有大亮。但是守城的将领,一眼就看到了李信,随后又认出来了李水的马车。 将领不敢怠慢,连忙把城门打开了。 上次王贲追杀李水,将领故意磨磨蹭蹭,救援不力,就已经让李水很不满了。他现在可不敢再触李水的霉头,只求李水贵人多忘事,把他给忘了。 李水带着朝臣进了咸阳城,却没有去皇宫。而是在城中绕了一圈。 大户人家的马车,都是有独家印记的,更何况朝中重臣呢?故而是谁乘车出来了,一看便知。 故而,这一日咸阳城不少人都看到了,谪仙槐谷子,与吴越等大人,结伴出行,关系似乎极为亲密。 这样绕了几圈之后,李水才让车夫赶往皇宫。 对于这一切,吴越等人根本不知情,他们全在车上昏昏欲睡,毕竟昨日熬了一夜啊。 当李水带着朝臣来到议政殿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已经到齐了。 吴越等人睁着睡眼,摇摇晃晃的走下来。然后感慨的说道:“我等出城不多,去商君别院就更少了。本以为商君别院,距离皇宫极近,今日走了一遭,才发现并非如此啊。你看我们天未明便出发,等赶到议政殿,还险些迟了。” 其余九个朝臣都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李水一行人迤迤然的走到议政殿门口,自然就成了焦点。 有个与吴越交好的朝臣,拽住他问道:“吴兄,你当真与槐谷子结交了?一世清名,付诸流水啊。” 吴越有点无奈,心想:“这我能不知道吗?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被迫的啊,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只好……” 吴越干咳了一声,自欺欺人的对好友说道:“兄台误会了,槐大人其实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口没遮拦而已。昨日还邀请我们喝仙酒,吃馒头。分文不取,大醉为止。吃过那些仙界美食之后,我们的五脏六腑,都被清洗干净了。如今我觉得身轻如燕,身上带了一些仙意。” 吴越的本意,是通过夸奖槐谷子,来给自己找个台阶,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可怜,不是那么误入歧途。 但是夸着夸着,吴越一不留神,把自己也洗脑了。信誓旦旦的说道:“不错,槐大人,当真是个慷慨之人啊。老夫刚才想了想,他除了言语上无礼一些,又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而吴越的好友,满脑子还停留在他刚才那句话:“什么?仙酒管够?十万钱一杯的仙酒,管够?” 其他的朝臣,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和吴越一样的策略。这十个人,变成了李水的活招牌,到处宣传李水的品德。 毕竟,李水已经把他们绑在一块了。李水高尚了,他们也有面子。 不远处的赵高,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有些凝重:“槐谷子,已经开始下手了?将一些朝臣聚集在自己身边。他想做什么?要帮着伏尧夺得太子之位吗?” 赵高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老实说,他不怕淳于越,但是有点怕李水。 淳于越的招数,赵高烂熟于心,知道怎么应对。可是李水就太可怕了,这家伙完全没有章法,乱拳打死老师傅啊。 赵高沉吟了一会,最后下定决心,要赶快收拢王氏旧党的势力。 王氏旧党,与李水有大仇,他们两方人马,不可能结成联盟。而其他人,对王氏旧党避之不及,也不敢轻易招惹。 唯有他赵高,既愿意给王氏旧党以庇护,也有能力给他们庇护。 一瞬间,赵高已经想好了对策。而与此同时,议政殿的门打开了,朝议要开始了。 百官行礼之后,周青臣就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槐大人的代田法,只种一半农田,却可以多收获将近一倍粟米。这仙术真是神乎其神,若能推而广之,令天下百姓,皆学此法,则我大秦,必定粮草丰足。臣以为,槐大人功莫大焉,臣为槐大人请赏。” 其他的朝臣都一脸鄙夷的看着周青臣:“真是个阿谀奉承之徒啊。谁不知道今日朝议,槐谷子必定受赏?用得着你来卖好吗?” 其中最不满的,就是淳于越了。这周青臣,是个博士啊,而他淳于越,是博士领袖。 可最近周青臣总是绕着李水打转,这是要反水投奔他人?淳于越这个博士领袖,岂不是颜面无光? 今天周青臣又公然拍李水的马屁,真是丢人啊,给所有儒生抹黑。 如果可能的话,淳于越真想把周青臣踢出博士队伍。 至于周青臣,则是一脸坦然,心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槐大人有功于朝,夸奖两句,怎么了?” 周青臣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腰板都不由得挺直了。 嬴政倒不在意周青臣对李水的吹捧,他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的确功莫大焉。赐田千亩,爵升一级,同右庶长。” 朝臣们静静地听着,没有太大反应。 其实右庶长这个爵位,是有特定的官职的,需要担任王族大臣领政。 故而这个爵位,一般只给王族。槐谷子,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不过皇帝赐爵的时候,又来了一句“同右庶长”。一个同字,表明槐谷子只是爵位上升,而不管具体的事物。右庶长到了他这里,只是身份的象征罢了。既然如此,朝臣们也就懒得反对了。 而李水,对具体的事物,本来就不太关心。他满脑子盘算的,是什么时候爵位能达到封侯的标准。 来一趟不容易,混个侯爵,大概也能在史书上露个脸,不虚此行。 李水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嬴政忽然说道:“朕欲新立一官职。名曰仙室。以槐谷子为仙室令。专事传授仙术。这仙室,便暂时划归少府名下。” 此言一出,朝臣们顿时开始交头接耳。 为槐谷子特立一官职?划归少府名下?这分明是将槐谷子当作亲信了啊。 而且朝臣们的嗅觉是很敏锐的,他们很快察觉到,这个官职,不是终点。槐谷子在短时间内,一定会升迁。这所谓的仙室,级别也会越来越高。 有不少朝臣,心里面都酸溜溜的,他们半生宦海沉浮,眼看就要被一个年轻的后生给压在头上了。这种滋味,可想而知。 但是没人出言反对。毕竟昨日李水太猛了,直击王氏要害,朝臣都有点心有余悸。 于是乎,李水的官职,就这样定下来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看来槐谷子之功,诸卿都很认可啊。” 朝臣们都露出很勉强的笑容来,心想:“不认可,又能怎么样呢?” 嬴政又说道:“此外,李信举荐有功,使我大秦,得一奇才。爵升一级,赐田千亩。” 李信还有点懵,没回过神来:“这里面,还有我呢?” 朝臣们顿时炸开了锅,槐谷子受赏赐倒也罢了,毕竟代田法确实神奇,而且一旦推广开来,对天下有莫大的好处。 至于李信,他干什么了?他这赏赐来的也太容易了。 嬴政冷笑了一声,说道:“数日之前,赌约胜负未分,满朝文武,急不可耐的上书,皆劝朕杀了槐谷子。唯有李信,据理力争,冒死进谏。一腔孤勇,虽万人而往矣。” “李信,不仅有智,有勇,有义,更有对我大秦之忠。朕今日封赏他,是要诸卿,见贤思齐。” 满朝文武,都不说话了,不少人脸上都火辣辣的。 李信受赏赐,其实也是在打他们的脸。而且这脸打得很响。 而李信,有些惊喜的想:“原来我智勇双全,忠义无双?哈哈,陛下真是慧眼识人啊。” 不自觉地,他的腰杆也挺直了。并且下意识的,向淳于越投去了得意的目光。 第一百零九章 李信的追求 淳于越自然注意到李信的目光了,但是他假装没看见。 他脸上装得很镇定,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自己这个内弟,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了狗屎运了?连连受到封赏。以前见了他,还可以教训他两句,教教他做人的礼仪,教教他朝堂上的为官之道。现在……已经不好意思再训斥他了,唉,真不习惯啊。” 一想到李信这粗鲁无礼的家伙,在朝中竟然混得比自己还好,淳于越心里就酸溜溜的。 他有点纳闷:“这究竟是什么世道?为什么槐谷子、李信这等人,可以过得风生水起,而我这种翩翩君子,却要固穷?” 淳于越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强行安慰自己说:“富贵荣辱,于我如浮云。” 这样安慰了一番之后,淳于越的心就渐渐地平衡了:“哼,受到赏赐又如何?德不配位,照样要受到鄙夷。似我淳于越这等大儒,即便郁郁不得志,照样万人敬仰。” 这样想了之后,淳于越的腰杆也挺直了。 李信在不远处看的暗暗纳闷:“这老家伙,神气什么?他有什么可神气的?” 朝议结束之后,百官鱼贯而出。李信快步向淳于越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喊到:“姐丈,姐丈……” 淳于越只当没听见,步履如飞,小跑着出了皇宫,跳上马车,快马加鞭回了家。 到家之后,淳于越松了口气,总算将这家伙甩开了。 结果不到一刻钟,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砸门声,然后是李信的喊声:“姐丈,姐丈,你开门啊。” 淳于越脸都绿了:“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你就这么想炫耀?” 淳于越吩咐下人:“只当没听见,不许开门。” 结果李信又在外面喊:“姐丈,你快开门啊,我要祭拜我长姐,让我进去给长姐上柱香。”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祭拜李姬?李姬去世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来祭拜?” 李信叫嚷了一会,见无人理会,忽然在门外放声大哭起来:“长姐,长姐。今日小弟又受到陛下封赏了。赐爵一级,良田千亩啊。小弟给你争光了。长姐你泉下有知,必定也高兴得很。小弟原本想进府祭告一番,无奈姐丈心存嫉妒,不许我进去……” 李信哭到这里,府门猛然打开了。 淳于越伸出胳膊来,揪住李信的衣服,把他扯到了府中。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李信嘿嘿一笑,说道:“姐丈,想不到你看起来瘦弱,力气倒也不小。” 淳于越气得全身发抖:“你不要脸皮,我还要呢。怪不得你整日跟槐谷子厮混在一块,你们两个果然是臭味相投啊。我看你厚颜无耻,与槐谷子不相上下。” 李信谦虚而又诚恳的说道:“哪里,哪里。我与槐兄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 淳于越觉得自己的肺有点疼,胸口也有点闷,头还有点晕。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来被气吐血的王翦。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李信,你自便吧。老夫也懒得管你了。” 随后,淳于越回到自己书房,打算看看书,养养神,静静心。结果读到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那一颗心,又疼起来了。 淳于越走了,李信则鬼鬼祟祟的向周围张望了一番。然后开始在淳于越府中瞎逛。 “这府中,藏着一位高人?破解了槐兄的仙酒?他能藏到哪呢?”李信像是贼一样,悄悄的搜索淳于府。 时间不长,还真让李信发现了一个小院。 这小院在宅邸深处。很幽静。在院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这小丫鬟一边聊天,一边警惕的四处张望,似乎担心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接近。 李信心想:“如此小心,必定有鬼啊。” 他绕着小院转了一圈,决定跳墙进去。这小院的墙不高,对于李信这样的武夫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李信稍微助跑了两步,抬脚在墙上一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伸手搭住了墙头。 随后,李信疼的差点哭出来。墙头上,放着一排磨尖了的石头,自己的手掌按上去,瞬间就被扎破了。 好在李信是个有大毅力的人,咬着牙爬上了墙头,然后跳到了院墙里面。 结果刚刚跳下去,就感觉到脚腕一阵刺痛,这地面看起来没有异常,可是下面居然埋了很多削尖了的竹子。 也幸好李信运气好,踩在了两根竹子中间,这才只是蹭破了点皮,否则的话,脚掌就被扎穿了。 李信恨得咬牙切齿,真是阴险啊。 他小心翼翼的踢开地上的竹子,结果脚下的地面忽然塌陷,出现了一个大坑,也幸好李信身手好,这才勉强爬上来了。 可惜,到这时候,他已经被发现了。不知道哪先是响起来一阵铃铛声,然后是急促的铜锣声。 几秒钟后,淳于府的家丁赶到,把李信直接轰出淳于府。 李信站在府门口,若有所思:“那小院里面,住着的就是那位高人?他到底什么来历?布置那么多陷阱干什么?” 李信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再去那个小院,应该也见不到人了,他只好摇了摇头,离开了。 淳于府,小院。 那位姑娘站在门口,幽幽地说道:“你这里不安全了,他们已经找到我,来杀我了。” 淳于越说道:“他不是刺客,是我内弟。” 那姑娘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你内弟不是刺客?那些人无孔不入。” 淳于越苦笑了一声,说道:“我这内弟,蠢笨如猪。” 那姑娘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说道:“如果是蠢材,那就肯定不是他们。不过即使这样,这院子我也不能住下去了。你另外给我寻个地方吧。” 淳于越说道:“我府中闲置的屋子不少,姑娘随便挑选就是。只不过,凸透镜的事,怎么样了?” 那姑娘说道:“有些眉目了。” 淳于越顿时心中一动,问道:“有眉目了?” 那姑娘嗯了一声:“我思索了十几天,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这凸透镜所谓的放大,并非将东西方大,而是将这东西的模样放大。” 淳于越听得有点懵:“这有何区别?” 那姑娘说道:“我七岁那年,父亲尚在人世,有一日我到他的书房玩耍。不小心将水滴在了他的书简上面。” “我本想将那滴水擦掉,可忽然发现,透过这滴水,竹简上的字变大了。我惊奇不已,观察良久,直到这滴水彻底干了,而竹简上的字,也就恢复了原状。” “故而我猜测,这凸透镜所谓的放大,与那滴水一样。让你看起来,以为这东西变大了而已。” “就好比天上太阳,日初出大如车盖,及其日中则如盘盂。其实太阳还是太阳,何曾变化过?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在我们凡人眼中,看起来有大有小罢了。我大胆推测,这其中的原因,与水滴和凸透镜,原理相同” 淳于越忍不住叹息道:“姑娘果然厉害啊。不过,那原理究竟是什么?” 那姑娘翻了翻白眼,说道:“我若当真知道原因,早就做出凸透镜来了。我先前让你买一块水晶回来,供我揣摩,为何还没有买来?” 淳于越无奈的说道:“水晶难得啊,尤其是晶莹剔透的水晶,那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 那姑娘无奈的说道:“罢了,我自己想想吧。” 随后。她又看着天上的太阳,有些不解的说道:“难道做出来凸透镜的人,已经参透了太阳的秘密吗?他是怎么做到的?世间竟有如此聪明的人?这怎么可能?” 那姑娘问淳于越:“这人究竟是谁?我认识他吗?” 淳于越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姑娘必定不认识。” 那姑娘只好点了点头,另外挑选了一个小院子,然后指挥者淳于府中的家丁,开始挖陷阱…… 李信离开淳于府之后,骑上马,任由那匹马缓缓地向自己家走去。而他自己,开始思索淳于府中的小院。 忽然间,李信听到一阵兴奋的交谈声:“周兄,你也受到邀请了?” 另一人说道:“是王兄啊?看来你也可以度过难关了。” 李信一抬头,看到是两个朝臣。 这两人一脸庆幸的交谈。李信在后面听了一会,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两个人,得到了周青臣放出来的风声,于是给李水送去了厚礼。 李水已经把他们列为前十名,和他们做了好友,并且邀请他们赴晚宴。 这两人,就是去城外商君别院赴宴的。 这两人很庆幸,总算和李水化敌为友。随后又有些激动,因为要吃到那传说中仙酒和馒头管够的宴席了。 李信在后面听了一会,心中暗暗鄙视:“洗肠宴,兴奋个屁。请我去我都不去。” 随后,他又开始感慨:“槐兄真是个高人啊。满朝文武,居然花钱求着跟他结交。我李信什么时候能有这个待遇,也不枉此生了。” 第一百一十章 我有浩然正气 咸阳城外,有几个耕户正在挖土。 他们都是从商君别院出来的。 昔日王离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找到他们,让他们去宫中作证,说槐谷子放火烧田。 耕户门没有拒绝那些钱财,因为他们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更何况,那时候赌约眼看就要出结果,耕户们以为槐谷子必输无疑。 于是,他们也乐意顺水推舟,踩上李水一脚。 踩倒了李水,自己才能顺利的从代田法这个大坑里爬上来嘛。 没想到,入宫之后,他们根本没有见到皇帝,就被关到了一个小屋之中。 一连几天,除了送饭的小太监之外,他们谁也没有见到。 正在不安的时候,今天他们忽然被人放出来了,并且被带出了宫,带出了城,来到一片山岗上挖坑。 耕户们都莫名其妙,不是要告状吗?怎么出宫了?王离将军呢?在这里挖坑做什么? 二虎也混在人群中,他毕竟曾经进过宫,见过皇帝,因此胆子大一些。 二虎向一个秦兵讨好的笑了笑,然后问道:“这位将军,不知道我们挖坑,是要做什么?” 秦兵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将军,心里面很舒服。不过对于二虎的问题,他是懒得回答的。 他淡淡的说道:“让你挖,你便挖,不要多问。” 二虎答应了一声,开始卖力的挖土。 他种田是一把好手,在城墙上做苦役的时候,也是出类拔萃的囚犯。现在要挖坑,那也不能落到人后面。 二虎,就是一个凡事都勇于争先的人。 他的速度飞快,效率甩出去了其他人一大截。 耕户们正干劲十足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丧乐声。 他们都纳闷的向那边看过去,发现好大一队送葬的队伍,正抬着一口棺材,缓缓地从旁边经过。 二虎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的说道:“最前面那人,好像是王离将军府中的管家啊。” 三虎揉了揉眼睛,说道:“还真是。” 那些耕户,原本就以二虎三虎马首是瞻,自从二虎搭上王离这条线以后,耕户们就更加信服他了。 于是耕户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了:“王离将军府中,有人过世了?不知道是谁。” 二虎分析道:“想必是王翦将军,毕竟年事已高。” 那些耕户都纷纷点了点头。 秦兵实在看不下去了,幽幽地说道:“是王离。” 二虎惊讶的叫了一声:“竟然是王离将军?将军年少体壮,怎么会突然过世了?是得了重病吗?” 秦兵说:“倒也不是什么重病,他被槐大人杀了,身首异处,死的挺惨。” 二虎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问道:“哪一个槐大人?” 秦兵说道:“还有哪个槐大人?自然是商君别院的谪仙槐大人了。” 二虎一颗心越来越沉,他的嘴唇都在发抖:“为何,为何王离将军,被槐大人杀了?” 秦兵说道:“输了赌约,自然就被杀了。这有什么稀奇?” 那些耕户全都震惊的看着秦兵:“输了?王离将军输了?这怎么可能?据说王离将军的良田,都是上好的农田,负责耕种的,都是最有经验的力田官。而商君别院,只种了一半。王离怎么会输?” 二虎干笑了一声,向秦兵说道:“将军,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秦兵翻了翻白眼,也懒得再搭理他了,只是喝道:“快挖坑,不许偷懒。” 于是耕户们又开始挖坑,只是他们挖的时候,总有点心不在焉。 王离,那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将军啊,这秦兵敢开他的玩笑?这有点不太可能。 可若说槐谷子用一半的农田赢了王离,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最近这世间的事,可真是令人难以索解啊。 耕户们挖了一会,秦兵忽然叫道:“可以了,这坑已经够大了。” 耕户们答应了一声,就要爬上来。谁知道秦兵提着长戈,大声说道:“尔等耕户,诬告谪仙,陛下有令,将你们全部坑杀。” 耕户们顿时愣住了,与此同时,秦兵在上面开始填土。 二虎大吼了一声:“我不信,我要面见陛下。”随后,他手脚并用的向上面爬。 结果秦兵挥舞了一下长戈,二虎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他倒在坑底,再也爬不上来了。 秦兵冷笑了一声:“就你,也配见陛下?” 耕户们不敢向上爬了,他们苦苦哀求,希望秦兵能够放他们一马,但是秦兵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地埋土。 后来耕户们意识到,秦兵只是一个小卒罢了,皇帝下令杀人,他哪有放人的胆子? 于是耕户们开始放声大哭,说自己为了一点钱财,竟然送了性命,真是太愚蠢了。 当黄土快要埋到胸口的时候,耕户们已经有点呼吸困难了。 死亡,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对贵族的敬畏。 耕户们开始痛骂王离。骂他不自量力,与谪仙作对。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连累了大家。 只可惜,他们还没有骂痛快,黄土就埋过了胸口,这些耕户很快死掉了。 秦兵将土填平,迅速的离开了。 耕户们已经入土为安了,王离的棺材,才刚刚落入到坟坑之中。 按照他的身份,死了之后,总要停尸数日,好好办个丧事的。 但是王离死了之后,又被安上了一些纵火、诬告之类的罪名。王氏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尽早将他埋了吧。他的尸体留在世间,只能给王氏带来麻烦。 王氏,已经够麻烦了。 管家在王离的坟前拜了几拜,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忽然,他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有数十个人正在朝这边行礼。 管家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像是那些素来与王氏交好的朝臣。他们都是王氏旧党,王氏落难之后,这些人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今日王离下葬,他们能远远的行一礼,也算是有点良心。 远处那些人行完礼之后,便结伴离开,登上马车,然后向赵高的府上去了。 王氏注定要倒下了,朝臣们还要在朝堂上立足,而赵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今日,赵高在府中大宴宾客。而李水,同样在府中大宴宾客。 新晋入选的十个朝臣,兴高采烈的到了商君别院,结果在门口被拦住要钱。 好在他们听吴越等人稍微透露了一点规矩,倒也不至于太惊诧。 而李信,又厚着脸皮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夫人来了。带着夫人来倒也罢了,还不跟朝臣坐在一块,反而要跟夫人躲在小屋里面,自斟自饮。 那些朝臣都有点无法理解李信的行为,不过仔细想想,李信和李水,好像一直这样,算了,随他去吧。 酒菜摆上来,酒依然是酸的,馒头依然是苦的。 朝臣们却吃得乐不可支,并且期待着自己也能排出体内浊物,达到飘飘欲仙的境界。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李水宴请了这么多朝臣,终于碰见了一个喜欢较真的刺头。 此人叫齐峨。这人在溷厕中方便了一回,然后两腿发软的走出来。找到李水之后,说道:“槐大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 “哪里不对?”李水神色不善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李水还给匠户打了个手势,让他马上去把李信叫来。只要这齐峨敢胡言乱语闹事,李水就马上伙同李信,把他给打出去。并且从好友名单中将他拉黑。 齐峨见李水神色不善,有点胆怯,支支吾吾的说道:“在下只是觉得,这排浊物,倒有些像是吃坏了肚子啊。诸位出生富贵人家,可能没有这个体会。在下小时候,有几年却过得很苦,我记得有一次,一碗粥放坏了,我舍不得扔……” 李水喝道:“胡言乱语。仙家之物,怎么会让你吃坏了肚子?” 齐峨干笑了一声,说道:“在下不敢肯定,只是有些怀疑,毕竟这感觉……” 话音未落,齐峨哇地一声,又吐出来了。 这样一来,惹得那些朝臣议论纷纷。 上吐下泻,这个似乎真的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李信悄悄的走过来,在李水耳边说道:“你说吧,打谁。” 李水摇了摇头:“现在朝臣已经开始怀疑了,动手打人,反而落人口实。让我想想……” 李水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扶苏公子来了。 李水哈哈大笑,指着齐峨说道:“好一个小人啊,这不是试出来了吗?” 朝臣们都有点愣神,尤其是齐峨,一脸茫然:“我怎么变成小人了?” 李水一脸肯定的说道:“昔日扶苏公子曾经对我说道。人体内有一股浩然之气,名之曰正气。品格高尚者,正气充盈,百毒不侵,百病不生。品格低下者,正气不足,易受风邪,成为病症。” “今日我用仙界美食,替诸位排浊物。诸位入溷厕之后,门户洞开,体内浊物自然喷涌而出,那些邪气自然也想趁机入体。” “其余的大人品格高尚,有正气护体,自然不惧。而齐大人呢?却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故而正气不足,染上了病症。” 朝臣们一脸的若有所思。其实扶苏这套理论,他们也都听说过,并且不太排斥,毕竟那时候的中医,挺讲究这些东西。什么风邪,什么阴虚,什么阳燥…… 而齐峨,也有点疑惑了:“难道,我真的品德不够好?” 李水步步紧逼,说道:“若非是你有问题,为何别人都没事,偏偏你上吐下泻呢?齐峨,你最好从实招来,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齐峨面色发白:“没有,我没有。” 李水肯定的说道:“你一定有。” 笑话,谁还没点小心思呢。 眼看着齐峨还想抵赖,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为了你好啊。你那不可告人的心思,藏在体内,无法宣泄,久而久之,淤积成毒。正在侵蚀你的五脏六腑。” “你不排出来,仙家美食怎么清洗你的肠胃?你怎么成仙?不要说成仙了,你将来恐怕会重病缠身,痛苦难当。” 齐峨脸都白了:“那……那如何排出来?” 李水说道:“自然是将你那小心思说出来。说出来之后,便不必再藏着它了,你可以坦然的正视他了,你就可以做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了。正气充盈,你的身体自然就康复了。” 齐峨被李水侃的有点晕。周围的那些朝臣,也纷纷点头附和:“是啊,齐峨,赶快说出来吧,心事重重,郁结成疾,这是医经上明明白白写着的。” 朝臣们一方面是真的信人体内有一股气,与此同时,也很想知道齐峨不可告人的心思是什么,于是不停的怂恿他。 终于,齐峨被众人说的动摇了心智,招架不住,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幼年时,曾偷看村中女子沐浴。至今已有二三十年。虽然家中妻妾成群,却每每在夜深人静之时,回忆起当年那一幕。渴求再见那女子一面。” 李水差点笑出声来,他干咳了两声,说道:“无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齐大人无须介怀。在场的诸位,谁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呢?” 那些朝臣都说道:“是啊,是啊。人之常情。” 众人这么一说,齐峨还当真有点宽心了。 这些年,他一边思念那位女子,一边自责自己为何如此龌龊,真的是有些煎熬。 现在听人说,原来大家都是如此,顿时心中压着的那块石头,好像被移开了似的。 齐峨向李水行了一礼,诚恳的说道:“槐大人,真乃仙人也。在下说出来之后,觉得好多了。” 周围的朝臣吃了一惊,立竿见影,效果如此明显? 他们敬佩的看着李水,更加笃信他刚才那番关于正气护体的话了。 李水咬着嘴唇,藏到了一个小屋子里面,然后就开始哈哈大笑。 笑够了之后,李水把匠户叫来了,问道:“为何齐峨上吐下泻,是不是他的酒菜有问题?” 匠户一脸委屈的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小人听说,这齐大人幼年家贫,后来靠着事母至孝,感动了地方上的郡守,才把他举荐上来的。” “他这身上,还有幼年落下的一些小毛病。其他的朝臣,喝酒便喝酒,吃馒头便吃馒头,优雅从容,懂得适可而止。而齐大人呢?狼吞虎咽,胡吃海塞,恨不得把门票钱给吃回来。” “小人觉得,他上吐下泻不奇怪。若吃完了之后安然无恙,倒才难以理解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罗织罪名【为六月的猎人捧场的2000起点币加更1/2】 按照惯例,来赴宴的朝臣们,都在商君别院休息,等明日天亮之后再回城。 当然了,休息肯定是休息不成的,他们时不时就要跑一趟厕所。 李信安顿好了李夫人的住处之后,就来找李水了。 一见李水,李信就哈哈大笑起来了:“齐峨此人,真是可笑啊。少年时偷看女子洗澡。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那女子恐怕早就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了。他偏偏还要念念不忘。” 李水严肃的说道:“李兄,你怎么可以如此嘲笑他人,齐大人确实另类了一点,不过……哈哈哈……” 李水也忍不住了。 两个人笑了一会之后。李信捂着肚子说道:“我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他为何对那女子念念不忘?” 李水说道:“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况且他对那女子的印象,只有三十年前的一瞥。故而他在心目中,那女子永远都是那副青春美丽的模样。” “就好比李兄你,如果你明日出门,忽然天降陨石,将你砸死了。那么大家记住的,永远是你现在这副模样。武艺高超,英武不凡,嫉恶如仇。” “可若你活到一百多岁,才寿终正寝。大家记住的,是一个垂垂老矣,走路打晃,说话流涎,大小便失禁的李信。” 李信听了这话,幽幽地说道:“槐兄,我发现你这人很能蛊惑人心。我听了你的话,恨不得现在死了算了。”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 李信又说道:“那套什么胸中有正气,百毒不侵的话,是胡说八道吧?反正我是不太信。古往今来,多少奸邪小人,都一个比一个能活。” 李水点头说道:“是啊。正气这东西,太飘渺了,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楚。” 李信好奇的说道:“既然这套说法是假的。为何齐峨说出他的秘密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李水说道:“其实很简单,这个秘密,压在他心中很久了。他想做一个正人君子,可是偏偏有龌龊的想法。他很痛苦,也很嫌弃自己。于是夜不成寐,食难下咽。若再拖下去,也许真的会从心病发展成疾病。” “我逼着他说出来。一时间他虽然有些丢脸,可是也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口子。就好比洪水泛滥。你筑堤坝拦住它,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疏通河道,让洪水宣泄到大海中去。” “现在这个秘密,对于齐峨来说,不算是秘密了。他也发现了,大家对男女之事,都比较热衷。心中的痛苦,减轻了大半,自然一身轻松了。” 李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两个人正说着,匠户走进来了,对李水说道:“大人,坏了的仙酒和馒头,都已经吃光了。这几日收到的秦半两,有数百万之多。已经足以把制作仙酒和馒头的本钱填补上了。” 李水点了点头,对匠户说道:“去告诉那些新招来的蠢材,做事的时候小心一些,我只原谅他们这一次。若再给我做坏了,我可饶不了他们。” 随后,李水摆了摆手,把匠户打发走了。 李信沉默了一会,问李水:“你交好这些朝臣,是为伏尧公子做准备?” 李水嗯了一声。 李信又说道:“我看这些人,未必是真的心悦诚服与你结交。” 李水笑了笑:“这个无妨。我刚刚来到商君别院的时候,这些匠户也对我有些不满,现在不还是对我极为敬佩?我刚刚认识乌交的时候,借他几枚秦半两,他都不情不愿。现在不也是忠心耿耿?” “这些朝臣,只要把他们绑在我身边,他们很快就会被我高洁的品德所感染,随即对我心悦诚服。” 李信有点茫然:“高洁的品德?你有吗?” ………… 李信和李水,还在密谋着怎么蛊惑朝臣。而赵高已经把王氏余党搞定了。两方人马,你情我愿,一拍即合,迅速的狼狈为奸了。 赵高承诺,会给予这些朝臣以庇护。就算嬴政将来要惩罚王氏旧党,赵高也会从中周旋。尽量保留他们的爵位和官职,最起码,不会让他们被杀。 这些王氏旧党,自然是相信赵高的。因为赵高深得嬴政信任。他如果开口请求,嬴政会给几分面子。 于是,这些王氏旧党,感激涕零,向赵高频频敬酒。 赵高很聪明,一直在强调。他与这些王氏旧党,是志趣相投的朋友,绝对没有谁收拢谁的意思。 王氏旧党也不蠢,知道赵高想要避嫌,也就满口应承下来了。 酒过三巡,有个王氏旧党,名叫申厚。他站了起来。 申厚向赵高说道:“赵大人,如今朝中可不太平啊,不知道赵大人,要不要有一番作为。” 赵高微微一笑,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申厚说道:“如今朝廷之中,风头正劲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槐谷子,另一个是淳于越。” “槐谷子,仗着一身仙术,横行无忌,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而淳于越呢?是扶苏公子的师父,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帝师,故而也有些傲然。” “在下大胆推测,数十年之后。这两人之中,必有一人身在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大人想要有一番作为,就不得不与这两人较量一番。” 赵高又问道:“以你之见,应当如何较量呢?” 申厚说道:“赵大人心思缜密,如何较量,在下不敢妄言。只是在下认为,早较量,好过晚较量。若总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反而容易养虎为患。” “再这样拖延下去。一旦扶苏被立为太子,则大事去矣。又或者槐谷子在朝中扎下根基,也就难以撼动了。” “因此在下建议赵大人,无需韬光养晦,或明争,或暗斗。趁他们羽翼未丰,早日除掉较好。” 赵高又问道:“这两人,先除掉哪一个更好?” 申厚说道:“在下认为,槐谷子之害,远大于淳于越。当先除掉槐谷子。槐谷子一倒,再对付淳于越那腐儒,就简单得多了。” “更何况,槐谷子对赵大人以及胡亥公子一向有敌意。那句亡秦者胡也,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赵高赞道:“妙哉,先生有大才啊。” 申厚微微一笑,谦虚道:“这些策略,也并非在下一时想到的。数月之前,王离将军与槐谷子争斗激烈,在下便思量这些事情了。只是没想到,王氏竟然……唉。” 提起王氏,在座的王氏旧党,都有些黯然。毕竟是旧主,这些人害怕受到牵连,不敢继续和王氏来往。可心理上毕竟是有感情的。 赵高举起酒杯,说道:“灭了槐谷子,就算是为王氏复仇了。” 王氏旧党都举起酒杯,齐声说了一句:“必灭槐谷子。” 这一场酒宴,一直进行到深夜。随后,朝臣们纷纷告辞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赵成忧心忡忡的向赵高说道:“长兄,我们拉拢这么多的朝臣,万一引起陛下的猜忌怎么办?赵氏,恐怕就要变成第二个王氏了。” 赵高微微一笑,说道:“无妨。过了今日。我会以胡亥公子的名义接触他们。他们和我一样,都只不过是支持立胡亥公子做太子的忠臣罢了。” “我们最多算是志趣相投的同僚,而不是王氏那样主公与属臣的关系。甚至,我们可以暗中往来,表面上不太熟识。放心,陛下不会猜忌我们。” 赵成听赵高安排的井井有条,也就放下心来了。然后问道:“这一次,当真要对付槐谷子?” 赵高嗯了一声:“此人不除,变数太多。和以前一样,我赵氏在后面运筹帷幄,让这群王氏旧党,去冲在最前面吧。” 赵成问道:“兄长打算怎么除掉槐谷子?” 赵高说道:“此人嚣张跋扈,做事不计后果。这样的人,必定有不少把柄。你立刻派出人,搜集与槐谷子相关的一切东西。” 这一夜,赵高睡的神清气爽。第二天刚刚起床,赵成就带来了好消息。他当真抓到了槐谷子的把柄。 赵高梳洗一番,来到了前厅,看见那里有几个战战兢兢的人。 赵高问道:“这是何人?” 赵成说道:“他们是一些商贾的家眷。” 赵高皱了皱眉头,说道:“商贾?凭借几个商贾,可扳不倒槐谷子。他们怎么回事?” 赵成说道:“他们的亲人,在为一个叫吴通的大商贾做事。在数月之前,槐谷子强行将吴通带到商君别院,并且强迫他去见匈奴左贤王。让吴通代他向沙提烈索要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吴通迫于槐谷子的淫威,只能带走了这些人的亲人,组织了一支商队,以互市的名义,去了北方。然而这一去,就再无音讯。这些日子以来,商队的亲眷一直以泪洗面。” 那些家眷听到赵成说起这件事,纷纷哭起来了,说道:“是啊。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匈奴人残暴?咸阳城中,谁不知道槐谷子与左贤王有仇?他这分明是让我们的亲人去送死啊。说不定,说不定我们的亲人,现在已经死了。” 赵高点了点头:“这槐谷子,确实狠毒。不过只凭这一条罪名,还不够。” 赵高想了想,对赵成说道:“你派一个可靠的人,带着这些商贾亲眷,去找那些王氏旧臣。让他们去告发槐谷子,罪名是,怀疑他与沙提烈有勾结。故意送过去一支商贾,让对方杀人越货。以商贾所携带的金银财宝,资助匈奴人,令其实力大增。” 赵成愣了一下,觉得这个罪名倒是挺严重。 只不过……似乎有点不合理,好端端的,槐谷子资助匈奴人做什么? 赵高淡淡的说道:“如何捏造罪名,如何编排合理。是那些王氏旧党的事。这一次,你照样不要露面,无论能不能扳倒槐谷子,都要置身事外,不能受到牵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秦的擎天之柱 咸阳城内,沙提烈这个名字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重新被人提起来了。 有人说,当初沙提烈犯下重罪,本来是要被处斩的。但是槐谷子拼死救了他一命。 有人说,沙提烈临走的时候,只有槐谷子一人相送。两人勾肩搭背,交谈甚欢。甚至槐谷子还说,要做沙提烈的后盾。 这些传言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起初的时候,是贩夫走卒在说,后来被权贵家的仆役听去了。时间不长,朝臣们也开始议论纷纷了。 当初将沙提烈处以宫刑,只有少数的朝臣知道。而故意放回沙提烈,借此人搞乱匈奴,这其中的内幕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朝臣们听了外面的传言之后,难免对李水有些想法。一些比较正直的大臣,就忍不住开始上书了,建议嬴政好好调查李水一番,看他是不是与匈奴人有勾结。 嬴政的反应很迅速,马上派人调查。用了三天的时间,抓了三个无业游民。 最初的传言,就是从这三个人口中传出来的。 负责调查此事的官员对这三个人严刑拷打,但是这三个人也很茫然,只是说,有一天晚上,有个蒙着面的人秘密的见他们,给了他们些金子,让他们散布流言。说事成之后,还会有更多的金银。 官员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回报给嬴政。嬴政下令,皆坑杀之。 于是,城外乱葬岗上,长眠于地下的耕户们,又多了三个邻居。 但是流言出现之后,就很难止住了,总不能将咸阳城所有人都坑杀。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的官员。 最终,在赵成的策动下,那些刚刚投靠赵高的王氏旧党,开始抨击李水。 这些人聚在一块,用了数日时间,终于捋出来了一条线索,或者说的准确点,是脑补出来了一条线索。 这些人认为,李水是楚人,后来又与项炼不清不楚,那么他受项梁指使,来咸阳的可能性很大。 至于当日地蕈没有盘问出来,也许李水受过什么专门的训练也说不定。楚地多巫蛊,李水又是方士,身上有些奇怪的门道,很正常。 不仅如此,李水又自称,曾经在昆仑山巅见仙人。那么他必定去过匈奴之地。或许在那时候,他与匈奴有了一定接触。 继而这些王氏旧党又推测出来,李水身负项梁灭秦重任,觉得自身实力不够,不足以完成大事,于是干脆联合匈奴。 将来项梁在南方举兵,匈奴在北方入侵,李水在咸阳兴风作浪。则可以一举击溃大秦。 至于李水为什么会仙术。王氏旧臣认为。要么他曾经得到高人指点,学会了一些东西,然后谎称谪仙,来咸阳招摇撞骗。 要么,他真的曾经遇到过仙人,获得了一些传承。 无论是哪种情况,李水这个人都很危险,皇帝不应该给他任命官职,让他四处招摇,接触各色人等。 最好是将他杀了,以绝后患。当然了,如果皇帝对炼丹一事,依然抱有希望的话,不如定个三年的期限。将李水关在宫中,不许于任何人接触。三年内炼出仙丹,还他自由,炼不出来,那就是骗子,立刻坑杀。 这个建议不仅上奏给了皇帝,而且在朝臣之间,也广泛传阅。 李水知道之后,头上直冒冷汗:这些人可真够狠的啊。 老实说,王氏旧党的建议,简直是直击要害。 李水本来的打算,是经常给嬴政一些甜枣,让他看到希望,然后一年拖一年的拖下去。 拖到他寿终正寝,伏尧继位,自己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可如果嬴政真的将他关起来炼丹,那三年之后,必死无疑啊。 好在,嬴政看了王氏旧党的上书之后,只说了八个字: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李水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嬴政还是很英明的,没有那么容易被小人蛊惑。 当时沙提烈在咸阳城嚣张跋扈,全靠着李水和李信,把匈奴人治得服服帖帖。这些嬴政都看在眼里,更何况,李水建议处以沙提烈宫刑,和沙提烈结下了大仇。若说李水勾结匈奴人,他是万万不信的。 王氏旧党的上书没有效果,李水安全之后,就开始反击了。 他托了吴越等人,也给嬴政上书,建议皇帝尽快清除王氏余党,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次正好与嬴政的打算相一致,故而他动作很快,命于御使大夫冯劫,彻查王氏旧党。 数日之后,冯劫的彻查已经有了结果,王氏旧党,有很多官官相护、横行不法之事。 嬴政下令,将其中罪大恶极者,斩首示众,其余人等,或者罢官,或者降职,或者罚俸。 一时间,朝堂上震动不已。每一次朝议,总是会少几个人。 整个过程中,王翦和王贲,没有任何反应。 王贲被贬为庶人,想要做反应,也做不出来了。而王翦一直在家养病,身上只剩下爵位,也没什么话语权了。现在的他们,保持沉默,才是最安全的。 王翦保持沉默,可以理解,更诡异的是,赵高也保持了沉默。整个过程中,一点动作都没有,任由王氏旧党,被杀、被贬、被流放。好像他跟王氏旧党毫无关系似的。 赵成寻了个机会,悄悄的问赵高:“兄长,你为何不对王氏旧党施以援手?” 赵高淡淡的问道:“我为何要施以援手?” 赵成愣了一下,说道:“这些人,都已经投靠我赵氏了。现在兄长坐视不理,岂不是让他们寒心?” 赵高说道:“现在施以援手,陛下怎么想?你怕王氏旧党寒心,不怕陛下猜忌吗?” 赵成有点无语。既然兄长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当初为什么让自己东奔西跑,联络这些王氏旧臣? 那些日子,赵成又是登门拜访,又是大摆宴席,折腾的精疲力尽。 结果只用了这些人一次,只是暗中指使他们诋毁了李水一次。然后,这些人就已经覆灭了一半。 这结交朝臣,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啊,这代价也太大了。 赵高看他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年轻,这其中的门道,你不懂。当日我在宴会上,信誓旦旦,告诉王氏旧党,要尽力保住他们。你猜,他们信了没有?” 赵成说道:“当日那些人感激地涕泗横流,想必是信了。” 赵高又问道:“那你以为,现在他们还信吗?” 赵成摇了摇头:“定然不信。” 赵高呵呵一笑:“你说对了一半。那些被杀头,被免职,被逐出朝堂的人,定然是不信了。但是那些安然无恙,或者只是被罚俸的人,心中一定是相信的。他们肯定以为,是我悄悄向皇帝仅觐见,才保住了他们。” 赵成听的目瞪口呆:“好像,有点道理啊。” 赵高又说道:“留下来的这些人,虽然也是王氏旧党,但是他们手脚干净,绝少做横行不法的事。因此清算王氏,他们受到的牵连最少。这种人,我才能放心的用他们。” “如此一来,我什么都不做。既可以消除皇帝的疑虑,又可以获得一批忠心的朝臣。而且皇帝还替我将其中的害群之马,全部剔除出去了。一石三鸟,岂不快哉。” 赵成听的心悦诚服,说道:“兄长真乃天人也。大秦有兄长这擎天之柱在,恐怕真要传递万世了。” 赵高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 数日后,王氏在朝中的影响力,已经小的可怜了。只剩下一些零零星星的朝臣,但是这些朝臣,也自称和王氏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水本以为尘埃落定,解决掉了王氏这个大毒瘤。 但是这一日在朝议的时候,他又被弹劾了。弹劾他的人,是王氏旧党,马凌暑。 李水都有点无奈,当日这家伙信誓旦旦,为了王氏颠倒黑白,为什么他还活跃在朝堂上? 其实马凌暑是因祸得福。 他当日在朝堂上那一番言论。彻底得罪了整个王氏。可以说,清算王氏旧党,就是因他而起。 因此,他已经被彻底孤立了。哪怕他投靠了赵高,赵高的那些人,也不待见他。 对于这样一个没有威胁的孤家寡人,嬴政也懒得理会。 冯劫在彻查的时候,发现马凌暑这人,除了对升官感兴趣之外,什么金银美女,一概无所取,竟然抓不到什么罪证。 于是乎,马凌暑就这样做了漏网之鱼。 李水看着他,心想:“你自己跳出来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马凌暑一副很光棍的样子,大声说道:“陛下,槐谷子勾结匈奴人,证据确凿请治其罪。” 嬴政对这个马凌暑也有点头疼,不耐烦的问道:“证据何在?” 马凌暑拿出来一份竹简,说道:“这上面,有十六名商贾亲眷的证词。证明槐谷子,在数月之前,逼迫一队商贾,命携带大量金银宝物,前往匈奴。臣认为,槐谷子在暗中资助沙提烈。” “联想到近日咸阳城中的传闻,槐谷子恐怕真的与匈奴人有勾结。” 李水第一反应就是诬陷。我什么时候逼迫商贾送金银珠宝了?我这种人,一分钱掰成几瓣花,会送给沙提烈金银珠宝? 然而,当马凌暑开始大声诵读那份证词的时候。李水有点疑惑了:“这个吴通,听起来好耳熟啊,在哪见过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追杀吴通 马凌暑念供词的时候,一直在偷偷的观察着李水的表情。很快他就发现,李水一脸茫然,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 马凌暑心中冷笑了一声:“倒是好演技啊。不过没有用,我已经掌握确凿的证据了。” 马凌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赵高之外,没有任何人接纳他。就算赵高接纳他,也三令五申,要他秘密的做事,而不可以暴露他和赵高的关系。 这让马凌暑很受伤。官场上的大起大落,让他的心理有点变态,他很想扳倒几个大人物,证明自己的价值。 今天他要扳倒李水,明天要扳倒淳于越,后天……也许就是李斯,也许就是王绾,最后,甚至有可能是赵高。 马凌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念着供词。 这供词他已经烂熟于心了。实际上,这东西本就是他的手笔。 那几个商人亲眷,字都不认识,口述的乱七八糟。还是他润色了一下,写了下来。 现在证人就在他的府邸,如果李水不承认,他可以马上把人带上来,给李水致命一击。 暗通匈奴人,这可是与谋反相当的大罪。就算李水打出炼丹的旗号来,不死也得软禁。 马凌暑越想越得意。 正念的高兴,忽然李水说道:“哦,原来是吴通啊,那个四处贩卖奇珍的商贾,我想起来了。” 马凌暑有点无语,难不成你刚才还真的是忘了? 他把供词收起来,盯着李水,大声质问:“槐大人,那一队商贾,足足有数十条人命。你将他们逼上绝路,心中不愧疚也罢了,竟然还忘得一干二净?你还有没有人性?” 李水的手有点痒。 马凌暑却早有防备,见李水抬手,就向后面躲了躲。 李水有点无奈,看来自己打人耳光的习惯,已经尽人皆知了。 他淡淡的说道:“我何时将他们逼上绝路了?他们去和匈奴人做生意,明明是自愿的。我派人押送他们了吗?我大秦与匈奴,向来有互市,这吴通也曾经去过北方。为什么要赖在我头上?” 马凌暑说道:“若是简单的互市,也不会有人告发你了。你为何逼他们去见沙提烈?为什么要让他们向沙提烈索要牛羊?” “谁不知道,沙提烈对我大秦恨之入骨。谁不知道沙提烈出使大秦,你对他百般羞辱?” “中原人见了沙提烈,本来就凶多吉少。再大肆索要财物,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槐大人,你是否暗中用他们的家眷做为要挟?逼着他们踏上死路?” 李水说道:“吴通肯去,并非受我要挟,是我答应与他做生意。至于他的性命。你放心,沙提烈不会杀他的,我给沙提烈写了一封信,让吴通带在身上。沙提烈看完信,必定将牛羊拱手送上,甚至会好酒好肉的款待吴通,并且将他安全的送回来。” 马凌暑兴奋的说道:“你给沙提烈写了一封信?沙提烈为什么听你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勾结?” 李水有点纠结,这事我能跟你说吗?你级别也不够啊。 沙提烈受宫刑,只有极少数的重臣知道。当日在场的,也就是李水、李信、奉常寺奉常、李斯王绾、赵高,五个人而已,即使是淳于越都不清楚内情。 这是大秦和匈奴之间的大秘密,一旦传扬的尽人皆知,沙提烈还怎么继承单于之位? 若将来的单于不是沙提烈,而是莫顿,那对中原可是莫大的威胁。 因此,李水没办法告诉朝臣,沙提烈受过宫刑,也不能说,沙提烈有把柄在大秦手上。 于是李水含含糊糊的说道:“事关重大,不该你知道的事,你不要乱打听。” 马凌暑冷笑道:“槐大人,你是做贼心虚,不敢正面回答了吗?” 李水苦笑着对嬴政说道:“陛下,我对大秦之忠心,陛下应该很清楚啊。” 嬴政确实很清楚,他也隐隐猜到了,为什么李水敢派人去索要牛羊,想必李水在信中威胁了沙提烈一番:得不到牛羊,就要公开受宫刑的事。 一边是牛羊,一边是单于大位。估计沙提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嬴政淡淡的说道:“沙提烈出使大秦期间,深深折服于我大秦的威德。槐谷子向他索要牛羊,他想必是会给的。” 朝臣顿时哗然,个个心中都在想:“这叫什么话?沙提烈折服于大秦威德,甘愿送上牛羊?有可能吗?” 他们记得清清楚楚,李信和李水这两个活宝。一个人提着剑,把匈奴人脱光了搜身。另一个靠着一杯仙酒,让沙提烈趴在地上学狗叫。 据驿馆的小卒说,当时沙提烈住在里面,每天都在痛骂。 这样一个人,会折服于大秦的威德? 淳于越摇了摇头,心想:“陛下深受槐谷子蛊惑,已经有些是非不分了。” 马凌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嬴政会这样回答。他想了想对,李水说道:“既然是去索要牛羊,为何吴通还要带着大量金银财宝?” “你难道不是与那沙提烈串通好了。只要吴通一到。沙提烈便杀人越货,取了财宝,令匈奴人实力大增?” 李水无奈的说道:“我何时让吴通带着财宝去见沙提烈了?是此人自作主张,想要索要牛羊的同时,顺便与匈奴人做生意。商人重利,可见一斑。” 马凌暑说道:“吴通离开,也已经有数月之久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该回来了。槐大人不是蠢人,应该能猜到。他是被沙提烈给杀了。现在又何必矢口否认,苦苦挣扎呢?” 李水说道:“也许没死,只是有事耽搁了而已。马大人,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等吴通带着牛羊回来的那一日,我要你的命,如何?” 马凌暑一愣,随后眼睛就眯起来了:“槐大人,又要赌命?既然槐大人这么有自信,下官就只好奉陪了。” 李水呲了呲牙,笑道:“我赌命,还从来没有输过,马大人好自为之。” 两人在朝堂上唇枪舌剑的争论了一番,最后以赌命收场了。 一个月的期限,如果见不到匈奴人送来的牛羊。李水任凭马凌暑处置。 朝议结束之后,李信就把李水拉到角落中,笑眯眯的说道:“马凌暑怎么也想不到,沙提烈有把柄在你我身上。这一次,姓马的死定了。” 李水说道:“也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吴通身上。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有回来,也许真的出事了。” 这个年代,出一趟远门,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疾病、土匪、大风雨……每一样都可以要了人的命。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问李水:“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说:“我再给沙提烈写一封信,另外派人送去。总不能两拨人都出事了吧。只要牛羊到了,无论是谁带回来的,我的赌约都算是赢了。” 李信说道:“放心,我从军中挑选几个人,一定把信送到。” 李水和李信商议了一番,就去找人了。 而赵高和赵成,也在府中商议。 赵成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槐谷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居然要和马凌暑赌命。” “沙提烈,凭什么给他牛羊无数?我看这一次,他是在劫难逃了。” 赵高摇了摇头,说道:“在朝堂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或许槐谷子靠着这件事,真的能赢了赌约也说不定。” 赵成纳闷的问道:“什么事?” 赵高低声说道:“当日沙提烈保住了性命,但是并非没有受到刑罚。其实他受罚了。” 赵成好奇的问道:“什么刑罚?” 赵高有些不好意思说,不过现在要商议大事,总藏着掖着,也没有办法商议。 于是赵高低声说道:“宫刑。” 赵成下意识的向赵高的胯下看过去。 赵高顿时大怒。赵成连忙把目光收回来,一脸歉意。 赵高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罢了,罢了,自己的胞弟,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赵成岔开话题,说道:“莫非在那封信中,槐谷子威胁了沙提烈一番?” 赵高点了点头:“想必是如此了,沙提烈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肯定会奉上牛羊的。” 赵成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这一场赌约要输了。马凌暑死了就死了,倒无所谓。只是失去了一个扳倒槐谷子的好机会。” 赵高长叹一声,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如果这一次槐谷子输了,起码可以将他软禁起来。三年之后,就算他能炼出仙丹。朝中的情况也已经翻天覆地,他无能为力了。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赢了这场赌约。” 赵成眉头紧皱,说道:“想要赢,难啊。除非吴通死在半路上。” 赵高说道:“你立刻派一个可靠的人,去深入匈奴,追杀吴通。” “这个人,必须武艺高强,能确保在北方不被抓住。还要对大秦忠心耿耿,不能投降匈奴。还要对槐谷子恨之入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必须与我赵氏没有关系,一旦出了事,不能连累到我们。” 赵成为难的说道:“这种人,很难找。” 赵高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不难,咸阳城中,就有一个。”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烤了他 月黑风高,赵成提着灯笼,独自来到了一条小巷深处。 这里安静得很,空无一人,如果小声交谈,不会有人知道的。当然了。如果自己被灭口的话,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想到灭口,赵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有点害怕,可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这些年,他义无反顾的做了很多事,把自己变成了赵高手中的一把刀。 赵高负责指挥,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他赵成干的。 没有别的原因,就希望将来赵高功成名就,可以将一切权力、富贵,遗留给自己。 毕竟,自己这位长兄没有生育能力,他的一切,要么传给赵成,要么从赵成的子孙之中,过继一个孩子,作为养子。 无论是哪种情况,赵成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在打拼。因此他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而赵高也对他极为信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放眼整个天下,大秦还有这样和睦的兄弟吗? 有时候赵成会庆幸,幸好赵高受了宫刑,否则的话,赵高的一切,哪有自己什么事?只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被他深深的埋在心中,从来不敢示人罢了。 赵成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巷子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赵成连忙转过身来,晃了晃手中的灯笼。 巷子外面的人顿了顿,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赵成把灯笼举起来,照亮了自己的脸,然后微笑着说道:“是我。赵成。” 来人似乎有点意外,说道:“原来是赵氏。” 赵成说道:“王贲将军,别来无恙。” 没错,赵成要等的人,就是王贲。赵高谋划良久,要派遣到北方追杀吴通的人,也是王贲。 按照赵成原本的打算,派人秘密的接触一下王贲,透露出追杀吴通的消息,也就可以了。自己不用露面,也不用暴露身份。 毕竟当初王氏落难,赵高没有施以援手,事后又收拢了王氏旧党。万一王贲怀恨在心,对自己不利,那就糟了。 但是赵成思量一番。还是打消了这种想法。王贲是一头猛虎,即便猛虎病了,那也是虎威犹存。 自己连个面都不露,就让王贲去卖命,这是不可能的。甚至会激怒王贲,到那时候,一切都会适得其反。 于是赵成派人给王贲送了一封信,和他约好了。三更时分,在这小巷子里面见面。 信没有署名,但是措辞很谦卑,为了保证王贲会来,赵成在信中明言,自己有为王离报仇的办法。 王贲将手中的剑缓缓地插入到了剑鞘之中,幽幽地说道:“我还以为,是槐谷子和李信,故意诓骗我出来,要斩草除根。我今日本来做好了大杀四方的准备。” 赵成看了看王贲的剑,有些后怕,幸好自己刚才主动照了照脸,否则的话,也许王贲就一剑劈下来了。 赵成说道:“看来王将军,对槐谷子是恨之入骨啊。恰好如今有个机会,可以置槐谷子于死地。” 王贲抱着胳膊不说话。 赵成接着说道:“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王将军恐怕还不知道。那槐谷子,又与人赌命了。赌一个月内,沙提烈会送给大秦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若期限到了,见不到牛羊。槐谷子重则身死,轻则软禁炼丹,再不见天日。” “陛下似乎很信任槐谷子,认为他有这大神通,可以让沙提烈俯首帖耳,甘愿送礼。” 王贲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怎么可能,沙提烈恨大秦入骨,岂会送来牛羊。槐谷子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赵成低声说道:“槐谷子与沙提烈之间,似乎有什么密谋。这牛羊,或许真的会送过来。” 赵成没有说沙提烈受宫刑的事,毕竟这种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如果自己说漏了嘴,搞得人尽皆知。皇帝必定勃然大怒,到时候整个赵氏都要遭殃。 赵成没有说实话,王贲却自己脑补了一个理由,说道:“我近日听到一些传言,说当日沙提烈本来要被处死,是槐谷子将他救了下来。沙提烈临走的时候,槐谷子甚至和他依依惜别。” “难道说,沙提烈收买了槐谷子?这一次,他甘愿送来牛羊,帮助槐谷子装神弄鬼,获得陛下的信任。将来槐谷子就可以搅乱大秦,给匈奴人制造入侵的机会?” 赵成听得眼睛一亮,说道:“想必就是如此了。” 他忍不住赞叹:“这王贲,很有些想象力啊。” 王贲问赵成:“所以,你所谓的杀槐谷子的办法,是什么?” 赵成说道:“咸阳城有一个名叫吴通的商人。此人是槐谷子的使者。身上带着给沙提烈的信,去取牛羊。” “我恳请将军,带上一些人马,偷偷出关,在关外斩杀吴通。只要一个月后,牛羊到不了大秦,槐谷子必输无疑。” 王贲不答。 赵成又恭维道:“这件事,除了将军之外,再无其他人能做成了。” “匈奴之地,物产贫脊,人烟稀少。即便纵马疾驰,也往往三两日见不到人。更不要说,在草原与大漠之中,寻找一队小小的商贾了。” “要做成这件事,非得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不可。可是……可是……” 王贲冷冷的一笑:“可是,大秦的将军,皆有军务在身,不可能偷偷出关。唯独我王贲,被贬为庶人,整日在家中闭门不出。即便是离开一个月,也无人知道。是吗?” 赵成干笑了一声,说道:“此事若能做成,将军大仇得报,何等快意?而朝中少了槐谷子掣肘,家兄也可以从容布置,争取早日令将军官复原职。” “毕竟……王氏与胡亥公子,有血缘之亲,而家兄又是公子之师。本就是一家人啊。” 王贲淡淡的说道:“确实是一家人啊。赵高将我王氏旧党,全部收拢麾下。可见我王赵两家,关系匪浅。” 赵成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贲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过,这次确实是杀死槐谷子的天赐良机。这件事,我接下了。” 赵成大喜,连忙说道:“人马、盘缠,我已经帮将军备好了。将军出关的时候,可以走……” 赵成还没有说完,就被王贲打断了。 王贲淡淡的说道:“我王氏虽然备受打压,可在军中,多少还有些根基的。几千人的兵马,能凑出来。至于出关的路径,也不劳赵大人费心了。” 随后,王贲握着剑,转身离开了。 赵成等王贲走远了,这才提着灯笼,缓缓地向自己的宅邸走去。 “王氏三代为将,在朝堂中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可是在军中,依然有些威望啊。不过,这种威望,也正在消散。三五年内,如果王氏不能重新振作的话,军中也不会再认可他了。”赵成一路走,一路分析。越分析,越觉得赵氏前途光明。 这一夜似乎很短,天很快就亮了。 天亮之后,有两拨人,骑着马出了咸阳城。 一拨人是李信派出去的信使,另一拨人,是乔装打扮之后的王贲。 在出城的时候,这两拨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对方形迹可疑。 不过他们没有交流,迅速的分道扬镳了。不同的将领,出关的路径也是不一样的。 ………… 匈奴,单于王庭。 最近头曼单于很高兴,因为沙提烈自从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雄主了。 以前沙提烈极好饮酒,为了喝酒,耽误了不少大事。可是出使了一趟大秦,他看见美酒,便厌恶的要命。后来更是滴酒不沾了。 以前的沙提烈,也极好美色。每晚都要将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做出来不少荒唐事。可现在,他对女人根本不假辞色。正眼看都不看一眼。 有时候头曼单于甚至故意试探沙提烈,让美貌的女子伺候沙提烈就寝。 整整一个晚上,沙提烈和衣而睡,不为所动。 对此,沙提烈解释说,他在中原饮了仙酒,忽然间就开窍了。什么美酒、什么女人,他都完全不动心。 他每日所想的,只是征服天下,夺取中原河山。将大秦的千万亩良田,都变成匈奴人的牧马场。 头曼单于兴奋异常,几乎是见人就吹嘘,说沙提烈此子,必定可以将匈奴发扬光大。 以前沙提烈就受到头曼单于的宠爱,只是他做事有些荒唐,一些匈奴贵族,是倾向于更加靠谱的冒顿的。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倒向了沙提烈。 就在沙提烈风头正劲的时候,有一队商贾到了匈奴王庭。正是李水派出来的吴通。 吴通这一趟,带了很多金银珠宝。一路上和匈奴不同的部落做生意,收获颇丰。 但是赚的钱越多,他就越向往与李水做生意。 那个卖酒的王老实,自从得到李水的买卖之后,已经身价亿万了。而吴通本就是大商人,若能与李水合作,那一定会富可敌国。 于是他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冒险到了单于王庭。 沙提烈听说有秦人商旅来了,顿时拔出腰间弯刀,要找吴通试试刀。 吴通听说过李水和沙提烈的恩怨,对这一趟本来就战战兢兢。现在看到沙提烈提着刀走过来,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下意识的,他就想逃跑,可这里是单于王庭,他能逃到哪去? 生死关头,吴通忽然想起来,临走的时候,李水告诉过他,若遇到了沙提烈,就说是槐谷子的使者,可以保住一条命。 反正现在也凶多吉少了,吴通就死马当活马医的喊了一句:“大王,我乃槐谷子使者。” 沙提烈果然停下手来了。 吴通极为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还真有用?” 而沙提烈,则快要把刀柄捏断了:“槐谷子的使者?这么简单杀了他,不够解气。我要烤了他,食其肉,饮其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匈奴败家子【六月的猎人捧场的2000起点币加更2/2】 这一瞬间,沙提烈已经想清楚了,怎么给吴通放血,怎么将他大卸八块,怎么把他放在火堆上烤。 毕竟现在的沙提烈,对酒没有兴趣,对女人也没办法有兴趣。唯一能做的,就是研究吃了。 吴通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偷眼去看沙提烈的表情,然后就有点疑惑,他弄不清楚沙提烈现在的心思。 吴通是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有时候和人交谈一番,甚至能猜出来对方的底价是多少。 可是今天这沙提烈,表情就有点奇怪了。 看起来有点恼怒,有点激动,可是又有点垂涎三尺。 “他和槐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是朋友?不像啊。是仇家?也不太对。”吴通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后,他决定还是速战速决,早日完成任务再说。取了牛羊,马上就走,回到中原心里才能踏实。 于是吴通说道:“槐大人派小人来,是希望大王能早日兑现承诺。送上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沙提烈听完这话,心想:“罢了,无论这吴通怎么吃。先把他宰了再说。” 随后,沙提烈又把刀举起来了。 吴通一见这架势,一颗心顿时一沉:“完了,彻底完了。”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掉头向外面跑。 结果刚跑出去,就看见头曼单于,带着一大群匈奴贵族来了。 吴通欲哭无泪,干脆闭上眼睛,静静的等死。 这时候,有一双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是头曼单于粗犷的笑声:“哈哈哈,你就是秦人使者吗?听说我儿沙提烈,在你们中原备受礼遇。如今你到了北方,我也不能失礼啊。” 吴通惊讶的睁开眼睛,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纳闷的想:“备受礼遇?匈奴人的风俗好奇怪啊。被迫脱了衣服搜身,趴在地上学狗叫,算是礼遇吗?果然蛮夷之人,不可理喻啊。” 这时候是,沙提烈已经追出来了。听到头曼单于的话之后,沙提烈微微一愣,又把刀收回去了。 他笑眯眯的对吴通说道:“是啊。我在中原,备受礼遇。你到了北方,我可要好好招待啊。” 沙提烈一边说,一边朝吴通瞪了瞪眼,那意思很明白,只要吴通有一句话说的不对,马上人头落地。 吴通也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不是匈奴人风俗奇怪,是沙提烈这家伙没说实话。 这也难怪,谁在外面干了那么丢人的事,也不会说实话。 吴通眼珠一转,说道:“当日大秦迎接左贤王的盛况,小人是亲眼目睹的。如今已经时隔数月,可那一日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啊。” “小人记得,当日有数十万人秦人百姓,洒扫街道,黄土铺地,自咸阳城以外三百里,以锦缎为屏障,极尽奢华。” “左贤王入宫之后,皇帝亲自大摆宴席,文武群臣,公子王侯,无不作陪。那一日,皇帝将舍不得用的金杯都拿出来了。将珍藏了三千年的美酒也取出来了。” “左贤王酒到杯干,技惊四座。秦人与左贤王,相见恨晚,宾主尽欢啊。” “唉,左贤王在大秦享受的礼遇,可谓是空前绝后啊。左贤王走后,大秦上至文臣武将,下至贩夫走卒,无不想念左贤王。” “秦人每每提及左贤王的雄姿,都要情不自禁向北望去,双目流泪,叹息不已。可恨不能与左贤王为同乡,时时相见啊。” 头曼单于听的满面红光,身后的那些匈奴贵族,个个羡慕不已,纷纷表示,自己也想去大秦出使一趟。 沙提烈则有点纳闷:“此人真的是使者?为什么说起话来,这么夸张?” 他倒不知道,吴通是夸张惯了。不夸张,那些货物怎么卖出去高价钱?今日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头曼单于兴高采烈的将吴通拉到了大帐之中,摆上来了最好的酒,最好的肉,又命最美丽的女奴载歌载舞。 吴通看的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和我大秦没办法比嘛。” 但是他嘴上还是恭维道:“多谢单于盛情,小人今日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不枉此生啊。” 头曼单于微笑着说道:“我听闻,你是槐谷子使者。这位槐谷子,便是那位拥有仙酒的神人吗?” 吴通说道:“正是。” 头曼单于又问道:“这位槐谷子派你出使匈奴,可有什么事吗?” 吴通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槐谷子命小人,来取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沙提烈听他这么说,牙齿咬得咯咯响。 吴通也有点无奈,我还能怎么样?我被槐谷子给骗过来,还能怎么样? 今天如果沙提烈要杀自己,无论怎么卑躬屈膝,都是一个死。 如果头曼单于要保住自己,那倒不如试探一下。万一能侥幸将牛羊带回去,就可以和槐谷子做生意了。 槐谷子这人,确实卑鄙。不过……自己赚的是钱,干嘛和钱过不去呢?以后防着他点就是了。 吴通这人,也确实胆子大,有点舍命不舍财的意思。他就看准了头曼单于对秦人有好感,所以才提出了这个要求。 吴通说了要牛羊的话之后,就直勾勾的盯着头曼单于。 果然,头曼单于没有生气,只是好奇的问道:“槐谷子,为何索要牛羊?莫非中原闹了饥荒?” 吴通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赌对了。这头曼单于,对秦人印象不错,无论是真的亲近,还是因为轻视,至少不会像沙提烈那样,大开杀戒。 过一会坐地起价,就地还钱。牛羊能要来就要,如果单于实在不想给,也就别强求了。 现在头曼单于询问原因,吴通忽然发现自己答不上来了。 也对啊,好端端的,跟人家要牛羊,人家凭什么给? 来的时候,槐谷子也没说原因啊。只是说,自己只要提起槐谷子的大名,沙提烈一定满口答允。 忽然,吴通想起来,槐谷子有一封书信,在自己身上。 他连忙在怀中掏了掏,拿出来了一块锦帛,说道:“槐大人,有书信在此。是给左贤王的,想必里面有原因。” 书信是给左贤王的,可头曼单于在这里,自然是要交到单于手中了。 把书信交出去的事后,吴通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傻事。 这书信,应该先看看内容再交出去啊。毕竟槐谷子这人,实在是不靠谱。 他有点担心,万一槐谷子在里面对匈奴破口大骂,自己就完蛋了。 他紧张的盯着头曼单于,看见头曼单于展开书信之后,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吴通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呼……吸……呼……吸…… 吴通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忽然,单于抬起头来,朝吴通微微一笑,说道:“此处人多,传阅不便。不如请你念一遍吧。” 吴通接过书信,忽然间就明白过来了。这些匈奴人,不认识中原文字。 “哈哈哈哈,一群蠢猪。”吴通激动之余,在心中肆意的吐槽起来了。 书信中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槐谷子真的在里面骂了匈奴人也没关系。吴通可以信口开河,随便吹嘘匈奴人几句嘛。 他打开书信扫了一遍,没有看到什么侮辱性的字眼,顿时松了口气。 吴通清了清嗓子,念道:“沙兄,见信如晤。” 头曼单于纳闷的问道:“这沙兄,是何人?” 吴通想了想,说道:“想必槐大人认为,左贤王姓沙。” 匈奴人都哈哈笑起来了。沙提烈就是姓沙吗?何其可笑。 “秦人真是蠢笨如猪啊。可惜这样一群软弱无能的笨蛋,却占据着温暖的中原之地。”不少匈奴贵族,都在心中吐槽。 吴通接着念道:“咸阳城一别,愚弟日日思念。以致食难下咽,夜不成寐。近日愚弟时常想起,与沙兄共饮仙酒之情景。何其畅快?” 沙提烈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共饮仙酒?又想看我出丑吗?这槐谷子,真是欺人太甚。” 吴通接着又念道:“不知沙兄可还记得,你、我、刘二,共同登华山,为单于大人祈福。” 沙提烈一听刘二这个名字,顿时胯下一紧。 头曼单于好奇的问道:“这刘二,是何人?” 吴通也有点纳闷,心想:“刘二?咸阳城中叫刘二的,我只认识一位。他是咸阳城最好的刀手。整天背着一套小刀,帮人阉割牛马。当然,有时候也阉人。槐谷子还认识这种人?他们去过华山?” 头曼单于见吴通沉吟不语,又问了一遍:“这刘二,是何人?” 吴通支支吾吾的说道:“这刘二,乃咸阳城中一奇人,小人身份卑微,与他接触的不多。” 头曼单于点了点头。 吴通接着念道:“当日在华山之巅,沙兄为单于祈福,为大匈奴祈福。祝单于长命百岁,祝匈奴万世永昌。” “为表诚意,沙兄向上天供奉大三牲,猪头五千个,羊头五千个,牛头五千个。又供奉小三牲,整鸡五千只,整鸭五千只,整鱼五千条。” “又设美酒五千坛。一千坛洒在华山顶上,一千坛洒在华山脚下。一千坛洒在渭水河畔。一千坛浇灌华山草木。一千坛众人同饮之。天、地、人,山川、河流,草木。同享沙兄祭酒。” “当日祈福盛况,真是空前绝后,愚弟叹为观止,心驰神往。沙兄对单于之忠孝,远超中原先贤。” 匈奴贵族都听傻了。一方面觉得沙提烈手笔真大,猪头和美酒都是论几千坛算的。一方面又觉得浪费,这么多美酒,绝大部分都洒在山上了?不过,反正花的是秦人的钱,无所谓。 头曼单于却很欣慰的对沙提烈说道:“吾儿还为我祈福了?” 沙提烈还在想着刘二的事,听到单于问话,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我希望父亲身强体健。” 头曼单于感慨道:“吾儿孝顺啊。” 吴通接着念道:“沙兄这一场祈福,壮则壮哉。然而,却耗费甚巨。当日大小三牲,醇酒美食,皆刘二出资置办。” “当时沙兄曾明言,回到匈奴之后,必然偿还刘二。愚弟亦在一旁为沙兄作保。刘二这才拿出钱财,做了这一场祈福。” “然而,沙兄想必贵人多忘事,回到北方之后,再无音讯。刘二寻不到沙兄,便来寻我。索逼甚急。” “愚弟已经变卖家产,偿还刘二。然而依然差了数千万钱。故而腆颜向沙兄借良驹千匹,牛羊各万,以补足其数。万望沙兄不要推辞,愚弟已走投无路。” 匈奴贵族,彻底傻了。借钱办的祈福?这可真是败家子啊。 头曼单于有些呆滞的看着沙提烈:“这……这……” 沙提烈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后面是这种内容,刚才就不承认了,直接说槐谷子胡说八道好了。 现在骑虎难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头曼单于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吴通又干巴巴的念道:“刘二此人。小肚鸡肠。已然给愚弟定下期限。三月之内,无法还钱。便要大肆宣扬,说槐谷子言而无信,与禽兽何异?说沙提烈欠债不还,禽兽不如。” “愚弟身份卑微,不在乎虚名。然而沙兄贵为匈奴左贤王。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吴通乃是刘二内弟……”吴通念道这里,顿时吓了一跳:“怎么这里还有我?” 他抬起头来,看见匈奴人都面色不善,朝他喝道:“继续念。” 吴通只好哭丧着脸念道:“吴通乃刘二内弟。沙兄万万要忍耐一番,莫要伤害他。否则刘二必然大肆宣扬沙兄禽兽不如,到那时候,伤尽脸面,悔之晚矣。” 单于勃然大怒,伸手砸了旁边的酒坛,大声喝道:“我匈奴人,劫掠为生。欠债是什么东西?还钱是什么东西?脸面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我。来人,将这使者斩了。” 吴通快吓尿了。他瘫坐在地上,只有一个念头:“这槐谷子,真是又损又坏啊。骗自己来匈奴送死也就罢了,还要把这过程弄得一波三折的。刚来的时候,直接被杀多好啊,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很痛苦啊。” 吴通正在等死,沙提烈却站起来了,说道:“父亲,此人不能杀。” 单于说道:“吾儿放心。你在中原欠了钱,不算什么。大不了,我给你几万兵马,攻破咸阳城,将那刘二杀了也就是了。” 沙提烈听得满头大汗,拦住单于说道:“父亲,万万不可冲动啊,此事从长计议。” 单于没有听出来槐谷子信中的弦外之音,他是听出来了啊。 那槐谷子,一直刘二刘二的,分明是在提醒他,受宫刑的事,是一个把柄。若不能满足他的要求,那宫刑这个秘密,就要宣扬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还有完没完 吴通刚刚来到单于王庭的时候,沙提里跃跃欲试要杀了他。头曼单于却客客气气的,对他很友好。 没想到短时间内,一切都反过来了。头曼单于喊打喊杀,沙提烈却拼命的拦着。 最后头曼单于气喘吁吁的停下手来了。他不是不想杀吴通,而是杀不了。 有沙提烈在这里反对,其他人都不敢朝吴通动手。他这个单于只能亲自动手把刀。可是他又被沙提烈给拦住了,而且沙提烈这小子力气太大了。 沙提烈,自从受了宫刑之后,每天精力过剩,生活很规律。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只好早睡早起,舞枪弄棒,打熬力气。 头曼单于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膂力强劲,有点勇士的意思。 头曼单于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对沙提烈说道:“为何护着这秦人?即便是刘二在咸阳诋毁你,那又如何?我匈奴人,不会在意。” 匈奴人时常劫掠中原,沙提烈欠了秦人的钱,赖账不还。匈奴人不但不会觉得羞耻,反而觉得自己的左贤王很有本事。 但是,沙提烈心中清楚,刘二要宣扬的,绝对不是欠钱的事,而是受宫刑的事。 于是沙提烈绞尽脑汁的想理由,怎么把吴通给保下来。 紧急关头,他那可怜的智商终于爆发了一下,想出来了一个办法。于是他指着吴通说道:“快说,为何本王不能杀你。” 沙提烈有点得意,本王智商不够用,你这个狡猾的秦人总能想理由来吧? 吴通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想个理由,想个匈奴人不能杀我的理由?匈奴人不怕丢脸,欠债不还坏名声的理由是不能用了。不过……这些匈奴人似乎有攻打大秦的意图,我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于是吴通做出一副舍生忘死的表情来,说道:“吴某身死,固然微不足道。然而坏了单于夺取天下的大事,那就不妙了。” 头曼单于有点纳闷:“杀你一个无名小卒,与夺取天下有什么关系?” 吴通说道:“我大秦百姓,自从见识到左贤王的风采之后,那是倾慕不已啊。只恨自己生错了地方,没有出生在北方,出生在左贤王治下。” “如今左贤王的威德,在大秦那是如日中天,堪比尧舜。若将来左贤王有意,可以亲率一支兵马,叩关大秦,到那时候,大秦各郡各县,必定望风而降啊。” “不仅要降,而且要真心拥戴左贤王。到那时候,匈奴便是中原之主。每日穿丝绸,饮仙酒,听歌姬吟唱,那声音袅袅不绝,绕梁三日。观舞姬跳舞,细腰不堪一握,肌肤白嫩胜雪。” 说到激动处,吴通自己都开始咽口水了。 而匈奴贵族,个个听得心跳加快,有几个火气旺的,差点流出鼻血来。 紧接着,吴通又叹了口气,说道:“然而,若是杀了在下。我姐丈刘二,必定在咸阳城内,大肆宣扬。不出三日,咸阳、关中、乃至整个大秦,都会知道此事。” “中原人最重信义。若知道左贤王欠债不还,必定大失所望。到那时候,匈奴大军再来,秦人恐怕就要抵抗了。” “于是乎,大战一起,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中原能不能攻打下来,暂且两说,匈奴必定元气大伤啊。若东胡趁机攻匈奴,后果不堪设想啊。” 匈奴贵族,都听得连连点头。 吴通说道:“所以,用良驹千匹,牛羊各万,换取整个大秦天下。这买卖很划算啊。只要左贤王如约将牛羊送过去,秦人听说之后,必定大加赞赏。认为左贤王是守信之人。到那时候,恐怕不用匈奴起兵,大秦的郡守,自己就打开城门来归降了。” 头曼单于看向沙提烈,有些犹豫的问道:“秦人,当真如此倾慕我匈奴?可为何在边关,两方屡屡发生摩擦?” 沙提烈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个吴通,讲话也太夸张了。父亲又不是白痴,已经生了疑心。” 吴通也看出来有点不对,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单于此言差矣。秦人倾慕的,并非匈奴。而是左贤王。若左贤王入主中原,秦人是大为欢迎的。若换了旁人嘛……嘿嘿。” 头曼单于一听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就对上号了。 沙提烈也松了口气,偷眼看了单于一眼,发现父亲似乎对自己更加满意了。他不由得心中激动:这个单于之位,好像是稳了。 吴通趁热打铁,又说道:“今日单于交出良驹千匹,牛羊各万,为左贤王买一个贤名。来日匈奴入主中原,随时可以寻个罪名,杀了刘二,将牛羊收回来。” “这样算起来,是刘二白白帮着大王养了几个月的牛羊啊。大王反而省了粮草,真是大大的赚了。” 头曼单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忍不住说道:“幸好有先生一番妙论啊,否则,我倒差点误了这天赐良机。” 吴通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嘿嘿的笑起来了。 头曼单于很快吩咐人,去凑了良驹千匹,牛羊无数,送给了吴通,命他立刻带回咸阳,交给刘二,万万不可误了左贤王的名声。 吴通自然是满嘴答应。 单于王庭,这是是非之地啊。吴通也没胆子继续留在这里了,夜长梦多,还是赶快溜吧。 他带着自己的人,赶着牛羊,一路向南方走去。 沙提烈看着吴通的背影,心中感慨:“这个使者,倒是好口才啊。我起初的时候,看此人说话夸张,满脸市侩,以为是一个商贾。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此人恐怕是一个高明的说客,故意伪装成了商贾。难道,这就是中原有名的纵横家?” 等吴通走远了之后,头曼单于忽然一拍大腿,叫道:“糟了,糟了,误了大事。快,快召集一支兵马来,立刻追赶秦人使者。” 沙提烈听得脸色发白,紧张的问道:“父亲,这是为何啊?” 头曼单于说道:“他那队商贾,只有几十人。却带着这么多牛羊,万一东胡得到了消息,去劫掠他们怎么办?快带一队人,沿途保护,直到他们入秦为止。” 沙提烈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选了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带了三千兵马,去追赶吴通了。 送走了吴通这个瘟神,沙提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经过吴通这么一闹。父亲知道了自己的孝心,还对自己在大秦的威望深信不疑。 这下一任单于,一定是自己的了。 沙提烈很兴奋,于是想庆祝一下。可是……怎么庆祝呢? 他现在看见美酒,就想起来仙酒,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他现在看见美女,就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罢了,还是研究吃吧。 沙提烈一脸阴沉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头曼单于看着爱子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悲不喜,沉稳大气。这个儿子,好!” 吴通一路由匈奴人护送着,慢慢的向大秦走去。而这个贪财的家伙,离开了单于王庭之后,倒不着急回去了。而是绕了一点远,去附近的匈奴部落,做了一些生意,又狠狠的赚了一笔。 与此同时,李水派出来的第二波使者,已经到了单于王庭。 这些使者都是李信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身体强壮,精明干练,而且多年在边关征战,熟悉匈奴地形。 这些人就是来送信的,与吴通沿途做生意,走走停停不同,他们骑着快马,昼夜飞奔。 因此第二波使者出发的时间虽然晚了,但是却和吴通前后脚到了单于王庭。 头曼单于听说大秦又来使者了,顿时有些意外。 吴通给他的印象很好,于是他又亲自出账迎接。 使者从身上拿出来书信,说道:“大秦谪仙、右庶长、仙室令、博士、槐谷子大人,特令在下前来拜见左贤王。” 头曼单于笑的乐不可支:“这么多人派你来的?吾儿在大秦,果然有威望啊。” 使者咧了咧嘴,把书信递过去了。 头曼单于说道:“罢了,你替我念一下吧。” 使者打开书信,念道:“沙兄,咸阳一别,甚是想念。别来无恙呼?愚弟仍然时时记起,当日在钟南山巅,沙兄为头曼单于祈福,为大匈奴祈福的盛况。” “当日你、我、协同刘二。在钟南山上,向天祷告。沙兄摆下太牢,猪头五千个,牛头五千个……” 头曼单于都听傻了,缓缓地扭过头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沙提烈:“你……你还在钟南山祈福了?” 沙提烈恨不得把槐谷子给劈了:“这特么的,还有完没完?” 不过想想宫刑的威胁,沙提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低头说道:“我……我听说钟南山,时常有仙人出没。在那里祈福,比较灵验。” 周围的匈奴贵族都劝单于说道:“罢了,这些牛羊,就让中原人替我们养几个月罢了。省下不少草料,有什么不好?” 头曼单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人去准备牛羊了。 沙提烈看着南方,有点欲哭无泪。这个槐谷子,真是贪得无厌啊,一日之内,就来了两拨人。 一次两次,还能糊弄过去,这时间长了,可怎么办呢?今天华山,明天钟南山。中原大大小小的山峰,可是有成千上万座啊。 其实……沙提烈是冤枉李水了。李水写信的时候,根本是忘了上次写的哪座山,所以随口编了一个钟南山。 如果李水认真一点,照样写上华山,也许沙提烈就可以解释,那是同一次祈福了。 不过……没办法,事已至此,也只能怪沙提烈运气不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养寇自重 草原深处,王贲勒住了马。他已经打听到吴通的线索了。 从进入匈奴控制的地方开始,王贲就在四处打探。他们走了很多匈奴人的部落,发现吴通这伙人的路线,实在是匪夷所思。 曲曲折折,歪歪扭扭,有一次甚至绕着匈奴王庭转了几个圈子。 这让王贲觉得,这个吴通,恐怕真的不想去见单于,否则的话,路线不会表现的这么犹豫。 现在,他已经埋伏在了吴通回来的路上。 其实匈奴有大片大片的不毛之地,这些地方,根本无所谓道路。 但是水源总是固定的,几个水源点串联起来,总能大致标出来一条条的路线。 王贲将手下的兵马分了出去,埋伏在了三条路上。一旦发现吴通,立刻飞马报信,然后将他斩杀。 吴通带着几万牛羊,肯定走不快。 分兵的时候,王贲特地嘱咐他们,要假扮成东胡人。 那些士兵都有些为难。大家放下锄头是农民,拿起刀剑来是士兵。这两个身份可以切换自如。可打扮成东胡人,有点麻烦啊。 王贲说道:“这很简单,华夏左衽,蛮夷右衽。尔等将衣服换个方向穿在身上便可以了。然后打散了头发,随意捆扎在脑后。” 将士们说道:“然而,东胡人有诸多习惯,我等恐怕无法装的太像,时间一久,必定被人识破。” 王贲说道:“不必装的太像,只要似是而非即可。尔等甚至要刻意营造出一种,是东胡人扮成了中原人的感觉。” “这样一来,我等杀了吴通,驱散了牛羊。匈奴人便会去怀疑东胡人。免得消息传回大秦,槐谷子怀疑我们。” 众将领都心悦诚服的说道:“将军神机妙算,槐谷子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王贲笑了笑,忽然又想起王离来了。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罢了,你们去吧。” 于是众人带着本部兵马,都悄悄的走了。 王贲带出来的,也就一千人而已。这一千人,还是分批出来的,否则的话,目标太大,早就被察觉到了。 现在一千人被分成了三波。每一波也就三百人。 三百人不多,但是杀几个商人,也足够了。 将众人都安排好了之后,王贲就下马,坐在草地上,开始喝自己带来的酒。 旁边一个小将说道:“父亲,如今我王氏岌岌可危,如何是好?即便杀了槐谷子,恐怕也无济于事。” 王贲看了看身边这人,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他的庶子,名叫王恒。 这王恒,是一个女奴生下来的。当时王贲不过是一时酒后乱性罢了。 那女奴的地位很低,王恒的地位,自然高不到哪去。这些年王贲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不喜欢王恒,但是王离已死,王氏总要找一个接班人,这次来到匈奴,王贲也要找一个帮手,于是选中了王恒。 王恒十八岁,身体还算健壮。其他的儿子,要么文质彬彬,要么年纪幼小,不适合这趟匈奴之行。 当然了。王贲选中王恒,倒也不是要他继承家业。更多的,是考察一番。如果他不合格,那就趁早放弃,自己好去考察别人。 换而言之。王贲寻找接班人,用的是排除法。这王恒,他是打算第一个排除掉的。 先入为主的讨厌,让王贲这一路上看王恒都不太顺眼。 现在听王恒问话,王贲就心烦意乱的反问道:“那么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父亲话语中的焦躁不安,王恒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这些年在王氏的人情冷暖,早就把他的一颗心磨练得无比敏感。 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拼命的抓住了这个机会,把早就想好的答案说了出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若六国未灭,天下未定,陛下岂会如此?” “王氏之危,固然因为我王氏树大招风。固然是因为槐谷子屡进谗言。而最重要的,是天下大势,已然发生变化。这才是重中之重。孩儿斗胆说一句,即便没有槐谷子,陛下在平定天下之后,下一步也会打压武将。” 王贲有些意外的看了王恒一眼,心想:“此子,倒也有一点小小的见识啊。” 王恒接着说道:“若想要我王氏东山再起,杀了槐谷子没有用,交好赵高同样没有用。” 王贲问道:“那你以为,什么有用?” 王恒看了看周围,其他人都坐的很远,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说道:“养寇自重。” “上次项炼一事,父亲已经派出去了密探,去南方查访项梁的消息。孩儿以为,若找到了项梁,万万不可抓捕他。” “最好是暗中资助他,给他钱粮,给他兵马,给他武器。让他有造反的实力。” “项梁对我大秦恨之入骨,他梦寐以求的,就是灭秦复楚。一旦得到兵马钱粮,一定会造反的。到那时候,朝廷会派谁去平叛?” “派李信吗?他在楚地已然败过一次了。若楚地狼烟四起,军情紧急,这时候陛下想到的最佳人选,必定是我王氏。” “到那时候,父亲带兵入楚,王氏在朝中,自然得到重用。而父亲一旦入楚,对项梁,击杀不如击败,击败不如击退。” “战事虽然没有结束,可毕竟捷报频传。耽搁上几年,等陛下山陵崩。传位于胡亥公子。” “到那时候,父亲可以从容杀了项梁,带兵回师咸阳,成为大秦的擎天之柱。” 王恒说完之后,一脸期待的看着王贲。 这个计策,他已经想了很久了,自以为完美无缺。现在他只需要一个肯定,只要王贲认可,他王恒就可以借着王氏的底蕴,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王恒的偶像,是昔日的孟尝君。 可惜,王贲不是靖郭君。王恒等来的不是赞赏,而是一个大耳光。 王贲几乎气疯了,将酒壶狠狠的砸在了王恒头上。 他拔出剑来,指着王恒,大声叫道:“竖子,安敢说出这等毁家灭族,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提起剑来,就要斩下王恒的头颅。 不远处那些将领吓了一跳,纷纷跑过来,拦住王贲,说道:“将军,万万不可如此啊。” 王贲又惊又怒,在看王恒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中,有一些阴狠毒辣的光芒。 “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不可。”王贲努力的推开了那些将领,向王恒挥舞着宝剑。 这时候,有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远远喊道:“将军,将军,发现吴通踪迹,发现吴通踪迹。” 周围那些将领纷纷说道:“将军,杀吴通要紧啊。” 王贲几乎是被将领们拽着,扶到了马上。王贲回头恨恨的看了王恒一眼,然后打马向远处飞奔而去。 王恒看着王贲的背影,面色越来越阴沉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头发散,衣服从左衽变成右衽。随后跨上马,跟上了大队伍。 ………… 吴通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他最近正忙着做生意。他忽然发现,有三千匈奴人护送,他的生意做的极为顺利。 那些匈奴部落,甚至都不怎么还价,就将他的东西买了下来。 估计……这些部落以为吴通是单于派来的。他们正在用特殊的方式,向单于表达忠心。 这些日子,不仅吴通高兴,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个个乐开了花。这一趟,简直赚了十倍的利润啊。 当初吴通将他们带出来的时候,那是坑蒙拐骗加上威胁。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少骂吴通。 但是现在,他们发现吴通简直就是一个神人。 以前和匈奴人做生意,哪有这么顺利?碰见讲道理的,公平买卖,碰见不讲道理的,直接抢了货物都有可能。 可是这一趟,哪个敢什么干? 震慑住普通的匈奴人倒也罢了,居然还在单于王庭,和单于谈笑风生。这种事回到咸阳,可以吹一辈子了。 现在所有的货物都已经出手,可以不用再绕路。接下来就是直接回家乡了。 就在商队成员兴高彩累的时候,前面忽然尘土飞扬。 这些日子,一直护卫在旁边的匈奴人顿时紧张起来,个个大声叫嚷着:敌袭,敌袭……” 随后,他们一窝蜂的冲出去了。 商队惊慌不已,纷纷问吴通:“这可如何是好啊?” 吴通捋了捋胡须,说道:“无妨,匈奴人骁勇善战,一伙盗贼还是对付的了的。来,把我的酒壶拿来,本掌柜要饮酒观战。” 众人佩服不已,连忙给吴通拿来了酒壶。 匈奴人数很多,但是武器与王贲的秦兵相比,就有些落后了。 更何况,王贲带出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秦兵,精锐中的精锐。 而匈奴方面,这三千人更多的是担任护卫的职责,恐吓一下盗贼,震慑一下东胡而已,战力并不是最高的。 于是三千匈奴兵,对上一千秦兵。匈奴人被杀的节节败退。 吴通觉得腿有点软,于是说道:“本掌柜要坐下看。”他顺势坐下来了。 这时候,匈奴兵正在退却,王贲正在步步逼近。甚至有些秦兵,要跃跃欲试,绕过匈奴人,来屠灭商队。 商队的人,个个惊恐不已。唯独吴通一脸满不在乎,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众人都暗暗敬佩不已。 忽然,有一支利箭飞奔而来,嗡的一声,钉在商队的牛车上,就钉在吴通身边。 吴通淡淡的看了利箭一眼,轻声咳嗽了一声,说道:“给本掌柜拿一条干净的下裳来。我要去方便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祸水东引 吴通带着衣服去方便了。商队个人个个赞叹不已,掌柜就是掌柜,果然讲究啊。方便一次,就要换一次衣服,即便是在枪林箭雨之中也不例外,真是令人敬佩。 在不远处,三千匈奴人,几乎被王贲的人马给杀光了。而王贲的人,也同样损失惨重。 毕竟一对三,拼死搏杀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的。 现在匈奴人只剩下了数百人,团团围在商队周围。 他们知道,这些商人不能死。他们死了,大匈奴就无法夺取中原了。 王贲将手中的剑举了起来,大声喊道:“杀,一个不留。” 那些秦兵披头散发的冲了上来。 匈奴人的眼神中,流露出来了悲伤的神色,他们感觉到了,今日恐怕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众人都齐齐向那边看过去。他们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匈奴人,男女老幼都有。 这些人骑着颜色不同的马,杂乱的冲了上来。 是附近的匈奴部落,他们得到了单于客人受到袭击的消息。整个部落的男女老幼,全都来助战了。 这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架不住人多。而且匈奴人经常骑马打猎,也颇有点战力。 王贲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商队,咬了咬牙,说道:“走。” 随后,他拨转马头,带着麾下的秦兵,远远的逃走了。 杀死槐谷子固然重要,可是自己的性命也很重要。王贲是将军,不是莽夫,很懂得这一点。 他只是没有想到,一支商队而已,居然有数千匈奴人护卫,居然有匈奴部落,不要命的出来保护。 看样子,槐谷子在匈奴人这里,很得人心啊。 王贲越想越觉得心惊。 这时候,吴通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站在马车跟前,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些拼死抵抗的匈奴人。 匈奴人,实在是太蠢了,自己随便编了一套瞎话,他们竟然深信不疑? 其实这一路上,吴通也想了很多,他也已经猜到了。李水那封信中,什么华山祈福,什么五千个猪头,五千个牛头,都是没有的事。 李水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把沙提烈骗得团团转。而自己,只是给槐谷子的大餐,稍微加了一点佐料而已。 吴通看着成群的牛羊,心里面对槐谷子更加敬佩了。 吴通正在沉思的时候,商队的成员都敬畏的看着他。 刚才情况万分危急,吴大掌柜却凛然不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现在大难不死,人人劫后余生,庆幸的很。可是吴大掌柜,却沉吟不语,没有丝毫得意忘形。 怪不得吴大掌柜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大,这份养气的功夫,众人就比不了啊。 三千匈奴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已经不足以承担护送的任务了。 于是附近的匈奴部落,邀请吴通等人前去做客。而那些匈奴兵,则向单于王庭派出去了救援。 在匈奴信使出发之前,他找到了吴通。恭恭敬敬的说道:“请问大秦使者,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 吴通把眼一瞪,说道:“在匈奴地盘上遇袭,对方是什么人我怎么知道?” 信使说道:“看那些人的衣服和发饰,有些像是东胡人。” 吴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态度缓和了很多:“我也觉得是东胡人。” 信使又说:“然而,他们的一些习惯,又像是中原人。这个……小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使者既然是从大秦来的,故而小人想要问问,他们究竟是不是中原人?” 其实吴通早就看出来了,那些人绝对是秦人,一口关中话,说的太流利了。 但是他不能承认,一队秦人出现在这里,要杀自己。这种事很复杂,万一解释不清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对自己是一个大麻烦。 毕竟自己这些牛羊,都是骗来的,万一头曼单于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了不对劲,那今生就不用回中原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倒不如祸水东引,引给东胡人。 于是吴通很肯定的说道:“他们确实在刻意模仿中原人的习惯。只是模仿的似是而非,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你们看不出来,我们秦人一眼就看穿了。” 使者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此说来,是东胡人故意冒充秦人,来袭击我们。想要挑起双方大战?” 吴通说道:“必定如此。东胡人听说,左贤王在秦地威望很高,必定害怕匈奴与大秦合并。到那时候,他东胡不就危险了吗?因此他来挑拨离间,只要杀了老夫,左贤王与大秦就结下了仇怨。这样一来,东胡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使者使劲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这话有理。我立刻回报单于。” 随后,使者骑着快马,向单于王庭,飞奔而去。 至于吴通等人,则到了匈奴人的部落之中。好酒好肉的招待着。 匈奴人待客,永远都是那一套。酒、肉、美貌的女奴。 而中原人体验了之后,永远只有一个念头:这特么都什么玩意? 信使昼夜不停,很快就到了单于王庭。 他气喘吁吁的见了单于,说道:“东胡袭击商队。杀我匈奴子弟数千人。” 彼时单于正在和阏氏饮酒,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东胡人好大的胆子。那位叫吴通的大秦使者怎么样了?” 信使说道:“吴通安然无恙,他手下的人,也毫发无损。” 单于点了点头:“好,保住了吴通,大秦天下,就是我匈奴的囊中之物。至于东胡……” 阏氏在旁边说道:“东胡人如此嚣张,若不给他们个教训,他们必定得寸进尺。” 单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让人把沙提烈叫来了。 现在单于对沙提烈极为器重,军国大事都与他商议一番。 沙提烈听说东胡人袭击了吴通,也是勃然大怒。觉得这东胡人真是搅屎棍,若吴通真的死了,槐谷子必定怀疑是自己干的,到那时候,自己的秘密岂不是要尽人皆知了? 单于问沙提烈:“吾儿,这单于之位,早晚是你的。为父倒要听听,若你是单于,这件事你如何处置?” 沙提烈想了想,说道:“应当立刻派人,去护送吴通回中原。这次人数要加倍。” 单于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倒也中规中矩。然后他又问道:“那么东胡人那边,应当如何呢?” 沙提烈说道:“自然是发兵攻打。” 单于皱了皱眉头,说道:“然而你的兄长冒顿正在出使东胡,此时攻打东胡,不是害了他吗?” 沙提烈的智商忽然爆发了一下,神神秘秘的对单于说道:“父亲,你怎么知道,这次东胡来袭。不是冒顿的主意呢?” 单于顿时大惊。 沙提烈有点得意,他忽然发现,跟槐谷子打交道久了,有助于提高智商啊。尤其是在编瞎话这方面,进步不小。 他接着分析道:“父亲,你想想。我们刚刚送走吴通,东胡人便来袭击了。他们的动作为何这么快?这分明是单于王庭之中,有东胡人的内应。” 单于摇了摇头,说道:“绝不可能,我匈奴人,怎么会为东胡做内应?” 沙提烈说道:“匈奴贵族之中,有几个人可是一直与冒顿交好的。他们不肯为东胡做内应,会不会为冒顿做内应呢?” “冒顿得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自然是杀了使者,免得我交好大秦。一旦我交好大秦,夺取中原,那对匈奴是盖世奇功。他冒顿就再也没有机会与我争单于之位了。” “于是他借兵东胡,杀秦人使者,破坏我匈奴与中原的关系。甚至……父亲,他今日能借兵杀秦人。明日,会不会借兵杀我匈奴人?” 单于吓了一跳:“杀我匈奴人?他有这样大的胆子?” 阏氏忽然眼圈泛红,说道:“为何没有?数日之前,我问过族中巫师。巫师告诉我,冒顿此人,外表看起来是人,内心其实住着一头狼。将来,他会弑父娶母。” 单于的目光越来越阴沉了:“如此说来,我若不把单于大位传给他,他便要杀了我?” 阏氏和沙提烈都没有说话。 火,已经扇得很旺了,没有必要再加柴了。 果然,片刻之后,头曼单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吾儿,你去选一员骁将,命他率领一万铁骑,攻打东胡。不必有所顾忌。” 沙提烈大为兴奋,马上答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顾忌?他才不会顾忌,巴不得东胡人杀了冒顿才好。 而头曼单于,则派出去了数万人。分成几个队伍,一方面往来警戒,另一方面,要护送两拨大秦使者。 一时间,草原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这样紧张的气氛,对王贲有很大的影响。 王贲只剩下了五百人,他们的处境很艰难。 现在匈奴人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会招惹来大量的匈奴骑兵。 王贲等人只能将衣服穿好,将头发盘起来。毕竟刚刚用东胡人的身份和匈奴打了一场,这要是被认出来了,死无葬身之地啊。 装匈奴人,他们不敢干,分分钟露馅,还是用秦人的身份行事吧。 王贲决定,将队伍中的武器,藏起来一些,只保留一两件防身。整个队伍,装扮成商贾的样子。 半个时辰之后,王贲的人开始以商贾的名义在草原上活动。他们依然在打探吴通的消息,他们没有放弃追杀。 然而,他们还没有找到吴通,自己先被匈奴人找到了。 这是一队匈奴骑兵,有数千人之众,而且都是单于派出来的精锐。 那匈奴将领打量了王贲等人一番,问道:“是秦人?” 王贲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商贾,中原来的商贾。贩卖盐巴。” 盐巴是匈奴最需要的,而贩卖盐巴的商人,也是匈奴最喜欢的。 果然,匈奴人听了这话之后,神色缓和了许多。 王贲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结果匈奴将领忽然说道:“既然是商贾,你们的盐巴在哪里?” 王贲马上回答道:“遇见东胡人,被抢走了。” 这是预先想好的回答,说起来无比流利。但是匈奴将领却很警惕的问了一句:“那么我问你,一斤盐巴,在草原上可以换几张羊皮?” 一下把王贲给问住了。 匈奴将领呵呵冷笑,说道:“你们根本不是商人。我看你们个个虎背熊腰,精力充沛,世间哪有这样的商人。你们像是秦兵。” 王贲等人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紧:“五百秦兵,深入敌后,对方不用审问,也知道自己不怀好意。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候,旁边的王恒心中一动,说道:“不错,我等是秦兵。我们专门护送王贲大人,前来出使匈奴。王贲大人,乃槐谷子的使者。只因为路上遇到了东胡人,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乔装打扮。” 王恒的想法很完美,毕竟匈奴人为了保护李水派出去的吴通,简直是拼了老命,可见槐谷子在匈奴这里,是颇有地位的。 他们冒充槐谷子的使者,一定不会有危险。 果然,那匈奴将领顿时笑起来了:“原来是槐谷子的使者。那快快随我去见单于大人吧。” 稍微有点地位的匈奴人,哪个不知道左贤王与槐谷子交好?哪个不知道槐谷子已经派来了两拨使者? 于是这匈奴将领,熟门熟路的带着王贲一行,到了单于王庭。 此时沙提烈刚刚派出去了自己的亲信,杀气腾腾的去找东胡的麻烦。 忽然听说,槐谷子又派来了一拨使者。 沙提烈快晕过去了,举起刀来,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封禅【为推荐票过百加更第3百】 王贲一行人,被带到了单于王庭。 这一路上,秦兵都对王恒刮目相看,若非小将军机智。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是死人了。 王贲在心中,也有些赞叹。王恒此人,倒也有几分急智。不过,此人野心太大,心狠手辣,居然要拿大秦的天下做赌注,换来自己的荣华富贵。此子,不能留。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无法杀他,等回到了大秦,再动手算了。 这一瞬间,王贲已经谋划着要大义灭亲了。 然而,当王贲走到单于大帐之外的时候,忽然心中一慌,他想起来一件很不妙的事。自己和沙提烈是见过面的。 当初沙提烈出使咸阳,皇帝在宫中大宴饮,文武百官都在作陪。那时候,他曾经和沙提烈打过照面。 王贲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说:“无妨,就算见过沙提烈又怎么样?他又不知道到我与槐谷子起过冲突。我自称槐谷子的使者,并无破绽。” 其实王贲的心中,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沙提烈在咸阳城呆了一段时间,如果听说了王氏和槐谷子的争斗,那今日这事情就不好说了。 其实王贲多虑了。沙提烈确实是见过他,但是根本没有记住他的脸。 就好比在中原人看来,蛮夷戎狄都是穿着皮衣,背着弯弓,胡子拉碴的野人,他们长得都是一个模样。而在匈奴人看来,中原人都是束着头发,穿着长袍,举止文雅的伪君子,他们看起来也差不多。 沙提烈没有和王贲说过话,只是打个照面而已,不可能记住这张脸。 更何况,当日沙提烈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李信和李水身上,就算是嬴政,他也快忘了长什么模样了。 王贲带着五百钱秦兵,忐忑不安的拜见了单于。 头曼单于倒还算客气,请王贲坐了,只是那热情程度,与吴通相比,就差得远了。 沙提烈则在旁边怒目以视,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活吞了王贲。 头曼单于淡淡的说道:“这一次,又是在哪座山祭祀了呀?又在哪里祈福了呀?在哪摆了太牢?是不是又用了五千个猪头?” 王贲听得云山雾罩:“这什么东西?难道是槐谷子与匈奴人的暗号?” 旁边的王恒心中一动:“祭祀?太牢?山?难道他问的是祭天封禅?咸阳城早就有传闻,陛下一统天下之后,有意去泰山封禅,难道单于说的是这个?” 王恒看了看王贲,见王贲神游天外,于是代为答道:“泰山。” 头曼单于呵呵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沙提烈心中忐忑,明白头曼单于已经有些烦了。 短时间内,匈奴已经送出去了几千匹好马,几万头牛羊。就算单于富贵,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虽说不日取得中原,可以将这些牛羊全部要回来,可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眼下将这些东西交出去,就令人肉痛无比啊。 这时候,有个稍微了解中原的匈奴贵族,低声说道:“在泰山祭祀?这可不一般啊。” 单于问道:“怎么?” 那匈奴贵族说道:“听闻泰山乃天下第一高山,上可接天。据说夏商周三代的天子,都曾经在泰山祭天,拜见天帝。故而这泰山,可是极为特殊的一座山,非帝王不能祭祀。” “左贤王能在泰山祭祀,已经隐隐有以中原天子的身份,代表万民祭天的意思了。” 单于听了这话,又心花怒放起来了。 他甚至有些惊奇的看着沙提烈,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一次简单的出使而已,怎么大秦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这么心悦诚服呢? 王贲等人也听得有点纳闷:“这些匈奴人在说什么?泰山祭天?沙提烈?开什么玩笑?” 单于回头看了看王贲等人,兴奋的心情,又有所减缓,毕竟是数万头牛羊啊。 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们去吧。领了牛羊,即刻离开,顺便告诉槐谷子。不要这样三番五次的派人来。还差多少牛羊,一并算清楚吧。” 王贲等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单于摆了摆手,命人将他们带出去了。 很快,千匹良驹,牛羊各万,已经交到了王贲的手上。 王贲看着王恒,看着自己身后的五百秦兵。大伙都有些茫然:“这些匈奴人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沙提烈过来了,他一把抓住王贲的胳膊,将他带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当中,恶狠狠的说道:“刘二,还有几个内弟?” 王贲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心想:“刘二?阉割牛马的刘二吗?他有几个内弟,关我屁事?” 王贲觉得匈奴人像是都疯了似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沙提烈见王贲不说话,就冷笑了一声,面色阴沉的说道:“你去告诉槐谷子,适可而止。在这样干下去,单于必生怀疑,到时候一拍两散,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贲茫然的点了点头。 沙提烈在王贲肚子上打了一拳,骂道:“快滚吧,莫要再来了,否则本王豁出去了,必杀你们。” 王贲揉着肚子,带着一脸不解,回到了秦兵中间。 然后他们向南方去了。有几个匈奴牧民,帮他们赶着牛羊。还有五千匈奴人,一路护送着他们。 这些秦兵,每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匈奴人,为何送给我们牛羊?” 终于,王恒幽幽的说道:“莫非,这就是槐谷子所说的,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秦兵愣了一下,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可吴通不是已经带走牛羊了吗? 然后他们就更加惊讶了,这槐谷子和沙提烈,到底是什么关系?来一拨使者,就给一次牛羊吗? 王贲心中更是疑惑,沙提烈口中所说的泰山封禅,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槐谷子已经与沙提烈合作,要夺了大秦天下?夺取天下之后,这沙提烈要仿照三代,泰山祭天?呵呵,这蛮夷好大的野心啊。 王贲悄悄的吩咐周围的将领,将今日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情,都牢牢记在心中,回去之后,找机会告发槐谷子。 将领们都点头答应了。 王恒低声说道:“父亲,如今有个棘手的问题。难道我们要带着这些牛羊,回到大秦吗?” 王贲愣了一下,也有点头疼。 带着牛羊回去,这不是帮槐谷子赢了赌约吗?可是不带牛羊回去……这些日子,这些匈奴人日夜守护在身边,根本没有溜走的机会啊。 匈奴人倒是好心,日夜巡逻,说是要防范什么东胡人。 其实王贲心里最清楚了,这地方哪有什么东胡人?可是其中的真相又没有办法告诉匈奴人。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到了大秦,事情就好办了。这些匈奴骑兵,总不能跟到大秦来吧? ………… 咸阳城,很多人都开始焦躁不安。 毕竟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了,可是李水所说的那些牛羊,连根毛都没有见到。 李信坐在商君别院,对李水说道:“莫非沙提烈反了?杀了我们的使者?若当真是这样,可就危险了啊。” 李水说道:“李兄,你不要着急。咸阳城距离单于王庭,路途遥远,他们没这么快回来。” 李信坐下来,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啊。路途遥远,没这么快回来。去的时候是骑着快马,回来的时候却要带着牛羊,走走停停,肯定快不了。” 李水嗯了一声。 李信抬起头来,纳闷的问道:“槐兄,你就一点不担心?万一使者当真出事了,你可要人头落地啊。” 李水说道:“不会。陛下还要用我炼丹,定然不会杀我。据我看来,最坏的结果,是陛下收回免死金牌,然后将我软禁在宫中。到时候我据理力争,说炼出仙丹,至少需要十年便可以了。” “虽然在宫中呆上十年,滋味肯定不好受。但是……总算留了一条性命。” 李信好奇的问道:“你能保证,十年之后,可以炼出仙丹?” 李水没说话,心想:“我只能保证,十年之后,嬴政就死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啊,我若真的被软禁在宫中,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着伏尧公子,登上皇位。否则的话,万一胡亥即位,我们全都危险了。” 李信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感觉李水有点托孤的意思,不由得有些伤感。 其实,李水连软禁都没有想过。他已经开始计划着逃跑了。 还有七天就是月底,李水决定等到第五天。若第五天的时候还没有牛羊送来,他就化妆逃跑。 他已经储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出了关中,一路向楚地走。那地方地广人稀,刚刚平定,遍地都是盗贼,秦兵抓捕起来,难度很大。 当然,这些计划,李水是不打算告诉李信的。告诉了李信,李信必定左右为难。 他多半会帮助自己逃跑,最不济也要隐瞒信息,那样就变成同谋了,李水不想拉他下水。 忽然,李水想起来,当初商鞅也曾经逃跑,结果没跑成,被抓了回来,判了个五马分尸。 李水打了个寒战,看着商君别院,心想:“这地方不会是被诅咒了吧?妈的,老子不跑了,在咸阳城吃香的喝辣的,为什么要跑?一个马凌暑都能告倒我,那我简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更何况,皇帝是知道我的苦衷的,多半会想办法保住我。软禁宫中,只是最坏的可能。我自己也要争取一下啊。” 分析了一番之后,李水就意气风发的将苍夫找来了。 苍夫刚刚养好病,正在指挥着匠户打扫商君别院。 李水问苍夫:“如今我有多少钱?” 苍夫挠了挠头,说道:“小人不识字,识数也不太利索。大人有多少钱,小人说不上来。总之很多,富可敌国。” 李水嗯了一声:“你替我办一件事。秘密的买马,买牛,买羊。” 苍夫问道:“买多少?” 李水说道:“良驹千匹,牛羊嘛,越多越好。” 苍夫马上意识到,李水这是在为赌约做准备。他担心的说道:“大人,沙提烈的牛羊,是不是送不过来了?你这样作假,万一被告发了,如何是好?” 李水说道:“无妨,陛下会保住我的。” 嬴政知道沙提烈是什么情况,也明白李水不会勾结匈奴人。因此会保住李水。 只是,若李水赌约输了,嬴政就算保他,也不好找借口。 所以,现在李水要给嬴政一个借口。 哪怕这牛羊是李水买来的,可是你有证据吗?你能分辨的出来牛羊的口音?说的是关中话,还是匈奴话? 祈求神佛保佑发财,但是你也要买张彩票嘛。嬴政就是李水的神佛,而这些牛羊,就是李水准备的彩票。 第一百二十章 请陛下亲自见证 每当朝议那一日,百官需要鸡鸣即起,早早的来到咸阳宫等候,聚集在巨大的宫殿中,共同议事。 其实对于年迈的老臣老说,议政殿议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对他们的身体是一种负担。 老臣们心理上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生理上又觉得是找罪受,因此整天痛并快乐着。 不过,最近几日,所有的朝臣,无论是年轻力壮的,还是年迈衰朽的,都对朝议兴致勃勃。 这主要是因为每次议完正事之后,总有保留节目。 这保留节目,就是李水和马凌暑的赌约。 李水够疯狂了吧?马凌暑比他还要疯狂,简直就是一条疯狗,咬住人就不松口。 李水够脸皮厚了吧?马凌暑干脆就是不要脸。 正事一旦议完,马凌暑就会来上一句:“槐大人,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下三日了。” 李水这时候就会针锋相对,说道:“是啊。距离马大人的死期不远了。” 朝臣们很喜欢看这些,每次都捻须微笑。乐不可支。 今日,又是朝议的日子,群臣们眼巴巴的等着议完了正事,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马凌暑和李水。 果然,马凌暑又站了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槐大人,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下一日了。若明日没有良驹千匹,牛羊无数,槐大人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李水淡淡的哦了一声。 朝臣们都觉得不过瘾。 有个博士说道:“大秦以德立国,以威并天下。而槐大人向来是威有余而德不足,威风凛凛,所向披靡。今日怎么唾面自干了呢?”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窃笑不已:“这不是变着法子骂槐谷子缺德吗?” 李水懒洋洋的说道:“我这并非是唾面自干,只是胜券在握,不想与小人做口舌之争罢了。” 马凌暑说道:“是吗?看来明日在下就能见到槐大人的牛羊了。” 李水说道:“这是自然,明日正午,商君别院,恭候各位大驾。” 朝臣们都面面相觑,看李水这么信誓旦旦的,难道真的从匈奴人手中要来了牛羊? 不过,李水这个人,脸皮太厚,说谎话的时候和说真话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所以……也许他现在正在强撑着。 赵高心想:“莫非是王贲失败了?这不可能,王贲乃百战将军。这样一位大将去杀几个商贾,怎么可能失败?更何况,数万牛羊,从匈奴进入大秦,动静一定不小,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风声。” 忽然,赵高心中一动:“不对,槐谷子,恐怕要逃跑。” “秦人讲忠勇,如果赌命输了,一定会甘愿奉上头颅,即便如王离一般,舍不得死的人,也会拿出钱财来赎命。” “可是槐谷子不一样,这人脸皮极厚,根本不管什么面子,可能眼见赌约不胜,脚底抹油就逃跑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等到明日,文武群臣,都等在商君别院。而槐谷子迟迟不来。大家寻找一番才发现,这家伙已经逃之夭夭了。” 赵高很快将李水猜的透透的,他心里面盘算着,明日要派人将商君别院团团围住,不给李水溜走的机会。不,今晚就要围住。不不不,下朝之后就要围住。 李水不知道赵高的心思,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动安如山。任由马凌暑在那大放厥词。 马凌暑意气风发,说道:“陛下,匈奴人能不能送来牛羊,槐谷子是不是匈奴内应,事关社稷大事。臣斗胆请求陛下,明日移驾商君别院,亲自见证。” 嬴政看着马凌暑,淡淡的说道:“允。”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把马凌暑烦透了:“此人简直就是朝堂上的搅屎棍,治国之策,一无所长,攀咬大臣,倒是拿手好戏。整日浪费朕的精力,此间事了,一定要好好调查他一番,若他有罪,立刻坑杀。” 想到这里,嬴政急不可耐的宣布:“朝议到此为止,诸卿退下吧。” 百官纷纷向外面走去。 议政殿外,李信小声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的牛羊当真到了?” 李水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牛羊到了。” 李信纳闷:“为何没有听到风声?更何况,若沙提烈真的送来牛羊,依照你的性子,恐怕早就大肆宣扬了吧?” 忽然,李信反应过来,说道:“槐兄,我说的是沙提烈送你的牛羊,可不是你自己的牛羊。” 李水说道:“沙提烈把牛羊给了我,可不就是我的牛羊了吗?” 李水被他绕的有点晕,不过他见李水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了。可能……牛羊真的到了,而槐兄故意示弱,是想要引蛇出洞。 李信刚刚给自己找了个解释,谁知道李水就低声对李信说:“李兄,你府中有多少马匹?借给我凑个数,此间事了,我再还你。” 李信顿时有点无语:“牛羊需不需要我借你一些?”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牛羊够了。” ………… 未央寝宫,未央将自己的一些珠宝拿出来,问伏尧:“你经常在宫外行走,可知道这些珠宝价值几何?” 伏尧说道:“价值连城。不过若你进了我师父的商君别院,也就一天的功夫,给你消耗一空。” 未央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又问道:“若拿这些珠宝换牛羊,你以为能换来良驹千匹,牛羊无数吗?” 伏尧说道:“若放在以前,可以。但是现在……有些困难。” 未央有点着急,问道:“为何?” 伏尧叹了口气,说道:“我听小宦官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日咸阳附近牛羊价格暴涨。已经涨了几倍有余。” 未央一脸的若有所思。然后问伏尧:“你师父的商君别院中,有没有牛羊?” 伏尧说道:“有。起初的时候有三五十头,后来的时候有三五百头。最近有多少,那就不清楚了。” 未央微笑着摇了摇头:“那我现在明白,为何咸阳附近的牛羊价格要暴涨了。” 未央把珠宝给了伏尧,说道:“你去寻个小宦官,替我买些牛羊来,价格高一些也无妨,直接送到商君别院就好。” 伏尧哦了一声,带着珠宝走了。 但是几个时辰之后,他又回来了,把珠宝还给未央,说道:“咸阳城附近的牛羊,已经被收购一空,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了。” 未央有点发愣:“咸阳附近的牛羊,究竟有多少?恐怕不是个小数目。这槐谷子,究竟有多少钱?” ………… 与此同时,王贲等人,也正在向咸阳城的方向赶来。 他们很无奈,那些匈奴人有点热情过度了,一直把他们送到了秦人关隘跟前。 又在秦兵的刀枪剑戟之下,客客气气的说明了原委,请求秦兵,务必护送着槐谷子的使者平安回到咸阳。 那些秦兵不敢怠慢,当真调拨了三千人,护送着王贲等人,以及数万头牛羊,浩浩荡荡的向咸阳城进发。 王贲几次想要逃跑,但是秦兵看的很紧。当然了,他们主要是为了防范盗贼,但是客观上也阻碍了王贲溜走。 王贲心里清楚,这些秦兵,有不少是李信的部将,自己绝对不能表露身份,否则的话,这个人就丢大了。 于是这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混在众人之间,一切交涉应付,都由王恒来完成。 “唉,眼看就要到咸阳了,得想个办法逃跑啊。否则的话,不仅没有杀了吴通,还帮着槐谷子带回来了牛羊,我这脸面往哪搁?除此之外,私自出关,也是重罪啊,槐谷子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王贲心里面越来越焦急了,嘴唇上起了几个泡。 不过,随着距离咸阳城越来越近,那些秦兵的防范也就越来越松懈了。一来是长途跋涉,大家都有些累了。 二来,天子脚下,再大胆的盗贼,也不敢在这里劫掠牛羊。 王贲的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了,他知道,逃跑的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 一夜的时间,过去的很快。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着。 比如马凌暑,他用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在赌,赌赢了槐谷子,自己在赵高那里就会得到重用,就可以去咬下一个分量更重的人。 赵高也没有睡着,他一直在派人探听消息,可是每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消息。 王翦也没有睡,他决定明日亲自去商君别院,要亲自见证着李水输了性命。至于沙提烈会送来牛羊,他一个字都不信。 当然,李水也没有睡。主要是商君别院现来了不少的牛羊。晚上乱七八糟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呼百应,沸反盈天。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因此,天一亮,众人就纷纷起床了。驾着马车,一路向商君别院赶去。 那些年迈的朝臣,颠簸了很久之后,终于站在了平地上。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商君别院外的千亩良田。现在粟米已经收割,田中光秃秃的。 朝臣有点纳闷:“槐谷子,没有将牛羊圈在农田之中吗?” 有个仆人说道:“小人打听过了,槐大人将牛羊全部放在了商君别院府内。府邸地方不够大,甚至还连夜扎起来了一道篱笆墙。” 朝臣呵呵笑了一声:“这槐谷子,做事像个疯子一般。和数万头牛羊睡在一块,这不是找罪受吗?走,咱们去商君别院,看看牛羊。” 朝臣们成群结队,笑呵呵地到了商君别院门口。 有个匠户站出来,一伸手,说道:“每人一百万钱。” 朝臣们都惊呆了:“什么?进门还要钱?每人一百万?这槐谷子还要不要脸?” 李水躲在商君别院,听着外面的喧哗,心中冷笑:“笑话,你知道我买这些牛羊花了多少钱吗?不在你们身上捞回来,我不得亏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直在狡辩 进入商君别院,先要交钱,这个套路,朝臣们早就体会过了。 正因为被坑过很多次,所以他们商议好了,不能再当傻瓜了,一定要给李水点颜色看看,今天还真就不进去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诸位既然不愿意进来,我也就不勉强了。可有一样啊,你们是自愿留在外面,不参与见证。事情有了结果,你们可不要说三道四。否则的话,我槐谷子脾气再好,也决不罢休。” 朝臣们都有点犹豫。尤其是马凌暑,有点忐忑不安:“莫非这是槐谷子的诡计?用这种办法,将朝臣们阻挡在外。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进去,他就可以颠倒黑白了?是了,一定是这样,到时候我势单力孤,又没有旁证,他说里面有一条龙,我也辩解不清啊。” 想到这里,马凌暑咬了咬牙,说道:“诸位大人,还是进去一观吧。今日陛下亲临至此。诸位不进去随驾,反而因为小小的钱财,留在外面。这未免有点不太恭敬了。” 朝臣们想了想,觉着这话也有道理。这样想了之后,他们再看马凌暑的眼神,就有点不善了。毕竟当初是马凌暑,一力邀请陛下来这里的。 有个朝臣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夫两袖清风,可付不起这一百万钱。马大人,你既然急公好义,不如你把这个钱出了怎么样?毕竟,陛下是你邀请来的。” 一百万钱,咬咬牙马凌暑也能拿出来。但是他心里清楚,给一个人拿了一百万钱,其他人都得跟他要钱。 最后马凌暑横了横心,心想:“槐谷子为什么能混的风生水起?无非是靠着厚颜无耻四个字罢了。现如今我已经被朝臣孤立,就算拿了这个钱,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恶人做到底吧。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于是马凌暑淡淡的说道:“下官急公好义,那是为国为民,为社稷。诸位大人,家中个个良田无数,仆从如云,岂会在乎这一百万钱?陛下确实是我邀请来的,诸位大人不想进去,马某绝不阻拦。” 说完之后,马凌暑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个朝臣捻着胡须说道:“此人脸面都不要了,如此行径,颇有几分槐谷子的影子啊。” 其余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最后朝臣们合计了一番,终于人人都拿出来了一百万钱,骂骂咧咧的进了商君别院。 进去之后,这些朝臣马上就看到了所谓的良驹。 这就是良驹吗?有的马已经老迈的很了,站在那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有的马毛色混杂,绝对不是什么好品种。 有的马,干脆就是小马驹,站起来只到成年人的腰。 也就院子正中那十几匹马还可以,有点宝马良驹的样子。不过眼尖的人很快发现了,这不是李信的坐骑吗? 至于那些牛羊,且不说品相怎么样。朝臣们粗略的统计了一下,加一块也就几百头,远远谈不上牛羊无数。 朝臣们个个兴高采烈,笑嘻嘻的说道:“槐谷子,打算用这个交差吗?这是把天下人都当作傻子了啊。” 不过想想刚才马凌暑的嘴脸,朝臣们又觉得有点难以抉择。这两个人都讨人嫌的要命,到底该支持谁比较好呢?唉,如果他们俩能同归于尽就比较好了。 赵高始终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等了解到朝臣的心思之后,赵高就叫过来一个亲信,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 很快,朝臣们之间就开始传一句话,说马凌暑乃是一只恶犬,恶犬虽然咬人,但是不致命。槐谷子,却是一条毒蛇,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害得家破人亡。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心中一凛,可不是吗?王氏的例子,不就在那摆着呢吗? 众人想到王氏,很快注意到了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 是王翦,有两个家仆搀扶着,正一脸漠然的参观着槐谷子的家。 对于王翦、对于王氏。朝臣们还是很同情很尊重的。现在王氏失了势,陛下又对王氏旧党严加防范,因此朝臣们不敢凑过去行礼,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罢了。 对这一切,王翦心知肚明。他表面上心如止水,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中在不断的叹息:“多年来在朝中的经营,已经烟消云散了啊。如今老夫未死,王贲也还在人世,王氏在军中的影响,还有那么一些。可若在一两年内,不能东山再起的话,王氏就要真的落魄了。” 王翦越想越焦虑,眉头都不由得皱起来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高呼一声:“陛下驾到。” 朝臣们纷纷让出中间一条路来,准备行礼。 结果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李水这商君别院,到处都是牛马,拴的乱七八糟,无论往哪躲,都得挨着一头牲口。 朝臣们无不破口大骂,不过眼看陛下就要过来了,也只能忍着了。 跟着嬴政来的,还有伏尧。他进来之后,就对着李水挤眉弄眼。 不过嬴政应该给他下过严令,所以伏尧这次很老实,没有胡言乱语,只是呆在嬴政身边看热闹。 嬴政进来之后,李水一脸殷勤的凑了过去,引着嬴政到了一处高台之上。 这高台是用木头搭建而成,上面铺了红毡。站在高台之上,俯瞰众生,神清气爽。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马凌暑站在一匹躁动不安的马身边,有些忍耐不住了,大声说道:“陛下,这就是槐谷子所说的,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臣以为,这是欺君。” 嬴政看了看李水,淡淡的说道:“你有何话说?” 其实嬴政也看出来了,这些牛马,不可能是匈奴人送来的。不过他今天打算帮着李水遮掩一下,于是就装糊涂问了一句。 李水指着马匹说道:“这里的良驹,确实有一千匹。一匹不少,一匹也不多。马凌暑若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数。” “至于牛羊无数嘛。何谓无数?无数是一个形容词,形容牛马之多。几万是多,几千是多,几百也是多。马凌暑,你数数,这里的牛羊有没有几百?” 马凌暑气的脸色涨红:“几百就是无数了?几百也算是多吗?” 李向角落中瞥了一眼,苍夫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了。 他肤色黝黑,满脸皱纹,身上又特地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一看就是穷苦人。 苍夫声泪俱下的说道:“几百头牛羊,这是莫大的财富啊。小人穷了半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有一头牛。今日看见商君别院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牛马。真的是大开眼界,不枉此生了,不枉此生了啊。这若不是无数,什么是无数?” 不少朝臣都看傻眼了:“这不是苍夫吗?五百钱一个馒头那个苍夫。他还穷?他就是槐谷子的狗腿子,就是奸商。” 但是这家伙今天的扮相,谁也说不出别的来。要是一口咬定他不穷,没准陛下还要觉得大伙故意欺负槐谷子。 于是乎,朝臣们只好冷笑不已了。 而周青臣看准时机站了出来。 这家伙今天穿的也很骚包,一副儒者打扮,手中还拿着一本论语,摇头晃脑的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便是大秦百姓心中所想啊。牛羊,对诸位大臣来说,有什么特别的触动吗?无论是几百,几千,几万?你们心中根本毫无波动。但是对黔首来说,几百头牛羊,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财富了。对这位贫苦的老农来说,这里的牛羊,完全当得起无数二字。” 朝臣们都冷笑了一声,周青臣此人,阿谀奉承,真是博士之耻。 马凌暑气得脸都白了,他猜到了槐谷子会使阴招,没想到他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强词夺理。这也太无耻了。你干脆画几百头牛羊,告诉我这也是牛羊无数算了。 不过好在马凌暑也有后招。昨天晚上,赵高就给他送来了大批的证据。 于是马凌暑没有在数量上多做纠缠,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启禀陛下,这些牛羊,根本不是匈奴人送来的。而是槐谷子从附近买来的,此人为了赢得赌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李水说道:“你凭什么说这是我买来的?我看它们是匈奴送来的。” 李信忽然把头贴到一匹马旁边,侧着耳朵听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叫声之中,似乎有些胡音。” 马凌暑快晕过去了,这两个无耻之徒。 他捂着胸口说道:“我有人证,我还有物证。槐谷子将咸阳附近的牛羊,购买一空。如今农户们连耕田的耕牛都没有了。” 马凌暑挥了挥手,向外面喊道:“带那些农户进来。” 外面有十几个老实巴交的农户,被马家的下人带着,战战兢兢的向商君别院走来。 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匠户将他们拦住了:“每人一百万钱。” 马凌暑呆滞了。 朝臣们也呆滞了。 李信也呆滞了,良久之后,他对李水说道:“槐兄真是童叟无欺啊。这些人是来诬陷你的,你居然不涨价?” 嬴政脸上也露出笑意来:“这个槐谷子,有意思。” 马凌暑犹豫再三,给其中一个农户交了钱。把人带来了。十几个人证是人证,一个人证也是人证。有真凭实据,也没必要仗着人多势众。 农户进来之后,就跪伏在地上,一个劲的发抖,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马凌暑和蔼可亲的问他:“你家中的耕牛,去哪了?” 农户说道:“有人出三倍的价钱买牛,因此小人卖了。” 马凌暑又问:“卖给谁了?” 农户说道:“小人不知,买牛的人不肯透露身份。” 马凌暑对农户说:“你向周围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的耕牛?” 农户张望了一眼,又惊又喜,指着一头牛说道:“在这里。” 那牛看到了自己的主人,顿时叫了两声,要向这边走过来,只是被缰绳绑着,无法凑近罢了。 马凌暑得意洋洋的一笑,说道:“想必诸位大人都看出来了,这牛,分明就是这农户的。根本不是什么匈奴人送来的。” 李水忽然哦了一声,做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沙提烈千里迢迢运送良驹千匹,牛羊无数,人吃马喂,消耗巨大啊。他算了一笔账,觉得不划算。于是命人带着钱财,到了咸阳城附近,就地买了一些牛羊,然后给我送来了。” 李信也在旁边应和道:“此言有理,看来这沙提烈也不笨啊,知道带钱比带牛羊要方便得多。” 马凌暑有点懵:“这样也行?这也太能狡辩了吧?” 就在这时候,那农户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苍夫说道:“咦?这不是买我耕牛的那位大人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贲这个不孝子 李水看了苍夫一眼,有点无语:“你买牛的时候就不能蒙个面?” 苍夫一脸惭愧。 李信脑子转得飞快,忽然恍然大悟,指着苍夫说道:“是沙提烈给了你钱财,让你帮他买牛吗?” 苍夫连连点头,频率之快,力度之大,李水有点担心他点出脑震荡来。 李信满意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些牛羊,确实是沙提烈送来的了。” 朝臣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说道:“李信,槐谷子。你二人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我等已经在这里听你们胡诌了半日。你们两个,厚颜无耻,满嘴谎言。真是荒唐。” 淳于越摇了摇头,心中感慨:“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李信这家伙,又给我抹黑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知道有点犯众怒了,于是两个人决定结束今天的表演。 李信说道:“槐兄,这牛羊,你说是沙提烈给买的,马凌暑就一定要说是你自己买的。你说牛羊够数了,马凌暑就一口咬定不够。依我看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啊,双方都拿不出证据来。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各退一步,怎么样?” 李水说道:“不可,我今日定要取走马凌暑的性命。” 李信拉住李水的胳膊,说道:“槐兄,大家同朝为官,不要赶尽杀绝啊。放他一马吧。” 李水沉吟了一会,只好点了点头,说道:“罢了,看在你李兄的面子上,我就宽宏大量一回。” 李信哈哈大笑,拍了拍马凌暑的肩膀,说道:“马兄,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日后一定要请我喝酒啊。” 马凌暑淡淡的将李信的手推开了,冷冷的说道:“马某没有输,马某也不需要任何人饶命。马某今日,要取走槐谷子的性命。” 马凌暑走到苍夫面前,喝道:“是沙提烈命你买牛的吗?他的使者,何时进入大秦的?为何边关没有奏报?难道他是秘密潜进来的?他为什么找到了你?难道你与沙提烈早就有勾结?这件事,你的主人槐谷子知道不知道?或者说,槐谷子就是幕后主使?” 苍夫的嘴唇颤抖起来了。他一个老农,本就没有什么见识,更没有这种急智,现在被马凌暑一连串的发问问的有点懵。 苍夫眼看自己要牵连槐谷子了,一时情急,扭头向一块石头上撞过去,想要一一了百了。 好在旁边的李水眼疾手快,将他给拦住了。 李水向两个匠户使了个颜色,那两个匠户就带着苍夫到了角落当中,死死的将他看住了,免得他在做出什么傻事来。 马凌暑却不依不饶,向苍夫喊道:“怎么?你想要畏罪自杀吗?” 李水再也忍耐不住了,一把救住马凌暑的衣领,另一只手,噼里啪啦的打起耳光来。 马凌暑挨了三四个耳光,才从李水手中挣脱出来了。 大庭广众,受如此奇耻大辱,马凌暑疯狂地叫了一声:“槐谷子,我与你拼了,你以为我是王离吗?可以让你如此羞辱。” 不远处的王翦皱了皱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马凌暑感觉空手不是李水的对手,干脆从地上捡了一块木棍。结果他刚刚把木棍举起来,旁边的李信就一脚踹过去,将他踢倒了。 李信义正词严的喝道:“陛下在此,岂容你放肆?” 马凌暑躺在地上,指着李水,大声说道:“他方才岂止是放肆?” 李水淡淡的说道:“刚才你咄咄逼人,要逼死一个无辜的老农。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出手。” 周青臣在旁边无情的补刀:“是啊,君子远庖厨,此乃仁也。马大人饱读诗书,竟然欺压一个老农,良心何在?老农已经要触石自杀了,你依然不依不饶,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这时候,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王翦,走到嬴政面前,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所有人都看得分明。究竟谁输谁赢,请陛下裁决。” 嬴政看着王翦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看他强撑病体站在这里,连连咳嗽,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今日槐谷子强词夺理,也勉强能自圆其说。可是任何人都知道,这些牛羊,是他自己买来的。 自己若偏袒的太过了,反而显得昏庸了。不如对槐谷子稍事惩诫,以安群臣之心吧。 这时候,嬴政开口了,淡淡的说道:“这一场赌约,当是槐谷子输了。然而槐谷子能自圆其说,也算不易。死罪就免了,这活罪嘛……” 嬴政正在斟酌,马凌暑不干了。他悲愤的说道:“陛下,死罪岂能免掉?这里人人都能看得出来,槐谷子在弄虚作假,欺瞒陛下,欺瞒天下人。只因为他口舌如簧的狡辩,就这样算了嘛?” 李水幽幽的说道:“马凌暑,我放你一马,你却偏要置我于死地?我槐谷子确实口无遮拦,但是我扪心自问,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呢?你又是安的什么心?” 马凌暑说道:“我忠君报国,国有妖孽,必除之。” 李水冷笑了一声:“是吗?你是为了除妖孽,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究竟是谁指使你做这些?” 马凌暑不再和李水争论,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嬴政,说道:“陛下,朝中有费仲,祸国殃民。臣愿做比干,以死谏君王。” 嬴政神色一冷,厉声说道:“你是说,朕是商纣王吗?” 马凌暑以头抢地:“陛下,包庇槐谷子易,堵住悠悠众口难。今日之事,朝臣有目共睹。” 嬴政心中微微一叹,看向槐谷子,心想:“罢了,就让他把免死金牌交出来,安心在宫中炼丹吧。用免死金牌抵罪,若马凌暑再敢纠缠,朕也绝不饶他。” 嬴政刚刚要下令,就听到外面一个秦兵骑着快马赶来,还没有进商君别院,就气喘吁吁的大声叫嚷:“报,边关奏报。商贾吴通,带着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自匈奴而来。匈奴骑兵,一路护送,至秦关而去。如今吴通距离咸阳,已不足三十里。”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大喜,仰天大笑道:“马凌暑,你的死期到了,哈哈。” 马凌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声说道:“假的,又是假的。槐谷子的奸计,这也是槐谷子的奸计。” 嬴政淡淡的说道:“商君别院,地处狭小。群臣集于此处,多有不便,不如,去咸阳城外,等待商贾吴通吧。” 朝臣们自然无不答应,纷纷离开了商君别院。 半个时辰后,咸阳城西方,尘土飞扬。很快,里面出现了牛羊的影子,出现了马匹的影子。 牛很健壮,羊很肥大,骏马则个个生龙活虎,雄健异常。 周青臣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良驹千匹啊。这后面的牛羊,恐怕不下几万之数,这要是不算牛羊无数,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才叫无数了。” 跟在牛羊后面的,是边关派来的三千秦兵。这三千秦兵就是证人,这些牛羊,确实是从匈奴人手中弄来的。 朝臣们看向李水,个个面色惊奇:“这槐谷子,是怎么做到的?” 吴通走到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了李水,见他居然亲自出城相迎,顿时大为感动,快步走上前去,拜倒在地,抱着李水的大腿,放声大哭:“槐大人,小人幸不辱命啊。小人将良驹千匹,牛羊各万,平安带回来了。小人见到了匈奴单于,见到了匈奴左贤王,这一趟,真是九死一生。可小人却大开了眼界,对槐大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水把他扶起来,和蔼的说道:“吴掌柜何至于此啊。区区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而已,算不得什么。陛下就在后面,快去拜见陛下。” 吴通一听说皇帝在这里,顿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拽都拽不起来了。 马凌暑面色发白,揪住吴通的衣领,喝道:“沙提烈,为何要送给槐谷子牛羊?他们之间,有什么勾结?” 吴通说道:“因为沙提烈欠了钱。沙提烈出使咸阳期间。曾经在华山祈福。用了猪头、羊头、牛头各五千个。又用了整鸡、整鸭五千只,整鱼五千条。美酒五千坛。耗费甚巨,债台高筑。这些牛羊,是送给槐大人抵债的。” 马凌暑一把将他推倒,骂道:“什么华山,什么祈福,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马凌暑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认为,其中有诈。沙提烈凭什么送给槐谷子牛羊?” 嬴政还没有说话,又有一个秦兵飞马而来,远远的喊道:“边关急报。匈奴骑兵,护送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至秦关之下。如今牛羊与马匹,一路东行,距离咸阳不足三十里,顷刻可至。” 有朝臣说道:“此事,我等早已知之,你没看到,牛羊和马匹都到了吗?” 那秦兵说道:“不是这一批,是另一批。” 朝臣都懵了:“沙提烈,送来了两份?这好大的手笔啊。难道槐谷子,真的将此人训得如此服帖?” 片刻之后,当日李信派出去的使者,果然带着牛羊浩浩荡荡的来了。 嬴政满意的连连点头:“这么多的耕牛,足够应付关中的耕地了。而两千匹良驹,只要繁殖得当,数年之内,可以令大秦多一支铁骑。” 王翦在旁边看着意气风发的槐谷子,越看心中越不是滋味。于是淡淡的说道:“沙提烈,为何要送来如此多的牛羊?怕不是和槐谷子有什么勾结吧?这算不算,以厚礼结交槐谷子?老夫倒有点怀疑,槐谷子对我大秦的忠心了。” 李水勃然大怒:“怎么?牛羊不来,说我赌输了,要砍我的脑袋。牛羊来了,又说我与沙提烈有勾结,诬陷我谋反?当我老实人好欺负吗?” 李水正要发作,忽然又有秦兵气喘吁吁的来了:“报,一队匈奴骑兵,又护送着无数牛羊,到了秦关。” “有一伙人,自称是槐大人派出去的使者,已经带着牛羊赶来了。” 李信惊奇的问道:“槐兄,你到底派出去了多少使者?” 李水也有点纳闷:“还有使者?怎么多了一波?” 那秦兵见两人疑惑,解释道:“这使者当中,领头的乃故大将军王贲。王贲一直藏在使者当中,无人识破,其实小人是认得王贲将军的。” 李水一听这话,更加惊奇了,看着王翦说道:“老将军,令郎为何帮我取来牛羊?令郎和匈奴人,又是什么关系?” 王翦只觉得天旋地转:“怪不得这些日子见不到王贲,原来他偷偷去了匈奴。我王氏与槐谷子不共戴天,这个不孝子究竟在做什么啊。” 王翦噗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晕倒在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翦的选择【为推荐票过百加更第4百】 嬴政看了王贲一眼,淡淡的说:“将老将军扶回去吧。” 有两个王氏的仆役走过来,将王翦扶上了马车。 刚才明明昏迷不醒的王翦,上了马车之后,马上睁开了眼睛:“唉,丢人呐。” 这时候,第三波使者带着牛羊已经到了。 牲口们汇聚在一起,三千匹良驹,三万头牛,三万只羊,实在是壮观的很啊。 嬴政感慨道:“朕得槐谷子,天下无忧矣。” 李水朝马凌暑呲了呲牙,马凌暑顿时打了个寒战。 嬴政看着第三波使者,问道:“王贲何在?” 第三波使者,都是王贲挑选出来的精兵。他们本以为自己掩饰的不错,没想到刚刚回到咸阳,就被皇帝提名道姓的找王贲。如此看来,一切都瞒不住了。 所有人都看向向路边,刚才王贲就是悄悄的溜到那边去了。 王贲有点无奈,只能迎着头皮走出来了。到了这个地步,再藏着掖着已经没什么用了,皇帝显然已经知道一切了。 嬴政问王贲:“你私自出关了?” 王贲伏在地上,诚恳的说道:“小人,私自出关,请陛下降罪。” 嬴政倒不忙着治王贲的罪,而是问道:“你为何出关啊?” 王贲说道:“小人听闻槐谷子可以从匈奴人手中,取来无数牛羊。我担忧槐谷子与匈奴有勾结,故而想出去查看一番。” 嬴政又问道:“结果如何呢?” 王贲犹豫了一下,正要诋毁槐谷子几句。忽然,听到吴通叫道:“咦,是你?” 王贲看见吴通,一颗心顿时一沉:糟了,被认出来了。 当初追杀吴通,王贲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失手。因此只是披发右衽而已,根本没有蒙脸。 现在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吴通,而吴通居然有如此好的记性,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 王贲顿时踌躇了。 他本来想了一路,自己这一伙人,带回来了这么多牛羊,因此去匈奴的事,是瞒不住了。 他打算让部将给陛下上书,自行承认去了匈奴,通过冒充槐谷子的使者,带来了牛羊无数。 顺便再让部将抹黑槐谷子一把,说他的使者到了匈奴之后,匈奴人极为欢迎,百般招待,很不正常。槐谷子和沙提烈,绝对有勾结。 这上书一旦递上去,八成会搞倒槐谷子。就算搞不倒,部将的行为,毕竟是为了大秦,皇帝也不至于太过苛责。 没想到,自己刚刚到咸阳,就被陛下叫出来了。 因此,王贲先是认了私自出关之罪,然后打算自己说那番话,状告槐谷子。 可惜,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了吴通。 自己若状告槐谷子,这吴通一定会揭发自己追杀商队的事,到那时候…… 王贲叹了口气,对嬴政说道:“小人在匈奴查探了一番。听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那匈奴单于说,似乎沙提烈曾经在泰山祭天。用了五千个猪头,五千个牛头,五千个羊头。还有什么鸡鸭美酒,欠下了不少钱。” “好像槐谷子派使者们去要账,如果沙提烈赖账不还的话,槐谷子就大肆宣扬此事,让沙提烈大大的丢个面子。沙提烈怕了,因此送来了牛羊。” 王贲说着说着,有点脸红。因为这些话,实在是有点假啊,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那些朝臣,更是听得暗暗纳闷:“泰山祭天?开什么玩笑?五千个猪头?五千个羊头?哪有此事?沙提烈会在乎名声?会怕丢面子?” “莫非王贲怕了槐谷子,忘记了丧子之痛,投靠了这个无耻之徒?” 一时间,不少人向王贲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王贲欲哭无泪:“匈奴单于就是这么说的,我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吴通小声说:“你……你怕是记错了吧?明明是在华山祭天。” 那第二波使者疑惑的说道:“是钟南山吧?” 朝臣们更无奈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嬴政满意的看了槐谷子一眼,心想:“此事办的漂亮啊,要来了三倍的牛羊,而且没有暴露沙提烈受宫刑之事。槐谷子,真乃大秦栋梁之才啊。” 李水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于是得意洋洋的看向马凌暑,说道:“马大人,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了。” 马凌暑的嘴唇动了动,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定然与匈奴有勾结。什么泰山祭天,无稽之谈。” 李水一脚踹过去:“大胆,我与匈奴有勾结?难道王贲也与匈奴有勾结吗?” 王贲有点苦涩,可是自己能说什么呢? 嬴政淡淡的看了马凌暑一眼,也懒得搭理他,向旁边的小宦官示意了一下,小宦官尖着嗓子说道:“陛下回宫。” 于是乎,天子仪仗,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李水让两个匠户提着马凌暑,向商君别院走去。而马凌暑这时候全身瘫软,如同一团烂泥,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了。 周青臣呸了一声:“此人也敢效仿比干?真是无耻。” 淳于越等人都目光幽幽的看着周青臣,心想:“你也敢说别人无耻?” 朝臣们个个叹息,摇头登上马车,回到了咸阳城。 而吴通则带着人,将那无数的牛羊,赶到了商君别院的良田之中。 李信问李水:“槐兄,这马凌暑,你打算怎么处置?用刀杀,还是坑杀?我建议坑杀,大秦有坑杀的习惯,技术比较娴熟。” 李水说道:“此人胆大包天,屡次在朝堂上和我作对,甚至敢暗讽陛下是商纣王。他哪来的底气?背后一定有人在指使他,在给他撑腰。因此……他的命是我的了,我要充分利用一下,查出来他背后是谁。” 李信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当初你跟他赌命,就是为了今日?” 李水嗯了一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我很想知道,是谁在惦记我。” 李信说道:“我看八成是王氏。” 李水则缓缓地摇了摇头:“王氏,有这么阴险吗?放出来一个疯狗咬我,自己却始终不露头。” 李水把王老实找来了,问道:“还记得当初王离怎么打你的吗?” 王老实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李水指着马凌暑说道:“打吧,打到他说了实话为止。” 王老实搓搓手,把马凌暑带走了。 ………… 王氏府中。 王贲跪在列祖列宗牌位跟前,痛哭流涕:“王贲不肖,令祖宗蒙羞了。” 王翦拄着拐杖站在旁边,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想责罚王贲了,他只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这王贲,怎么好端端的去了北方,怎么又帮着槐谷子带回来了牛羊。 王贲声音低沉,将过程讲了一遍。 王翦听完之后,咦了一声,说道:“这个王恒,倒是很有计谋啊。虽然是个庶子,然而临危不乱,随机应变,是个人才,你应当好好栽培栽培他。即便他出身低贱,可如今王氏有难,择贤任之吧。” 王贲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说道:“父亲,万万不可啊。” 王翦奇怪的问道:“为何?” 王贲低声说道:“此子野心太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父亲,它是一头饿狼,最终会咬死我王氏。” 随后,王贲将王恒在草原上说的,养寇自重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王翦听完之后,沉默良久,然后长叹了一声,说道:“想不到,我王氏竟然有此奇才啊。此天不绝王氏也。” 王贲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父亲,你的意思是?” 王翦说道:“王恒的话,颇有道理,我王氏要东山再起,恐怕真的要走这条路。” 王贲冷汗直流:“这是叛逆,这几乎是谋反了。” 王翦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庙堂之上,不是讲忠心就可以的。我王氏不够忠吗?可最后如何了?庙堂之上,要讲手腕啊。这样做,不是谋反,而是自保。” 王贲沉默良久,忽然说道:“父亲,我已经被剥夺了所有爵位官职,贬为庶人。王氏的大事,我再参与,恐怕多有不便。” 王翦看了他一会,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去将王恒叫来吧。从此以后,你就在府中读读书,下下棋,其他的事,不用管了。” 王贲行了一礼,大踏步地离开了。 ………… 入夜,王老实气喘吁吁的向李水汇报:“马凌暑已经招了。熬不住严刑拷打,说他背后的主使者,是博士淳于越。” 李水骂道:“放屁,再打。” 这次时间很快,一刻钟后,王老实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说道:“马凌暑又招了,说是丞相王绾。” 李水冷笑了一声:“胡说八道,王绾从不站队,也没必要站队,对付我做什么?再打。” 不到一刻钟,王老实又回来了:“这次招了,说是廷尉李斯。” 李水摇了摇头:“李斯虽然与我关系尚可,不会暗中下手。再打。” 这次王老实刚走就回来了:“又招了,说是王氏。我吓唬了他一句,他又说是赵高。” 李水暗骂了一句:“这个王八蛋,招出来这么多人,真真假假,我怎么分辨?” 王老实问道:“大人,我们该当如何?” 李水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放出风去,就说马凌暑要求我给他一坛仙酒,三十个包子,十个美女。等他吃饱喝足,在温柔乡中逛够了,就会招了。招完之后,我给他个痛快的。” “只不过,美女找的有点困难,还正在物色。所以一两天内,马凌暑是不会开口了。” 王老实又问:“之后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之后?真正的幕后主使,肯定坐不住了,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刺客 马凌暑被李水带走,马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咸阳城中,谁不知道李水的为人?马凌暑落在他手中,那还能活吗? 马家哭了大半夜,然后连夜去买棺材了。至于营救马凌暑……现在救也晚了,依照李水的性子,估计早就迫不及待的把人砍了。 等棺材买好了,灵棚也搭起来了。马家人这才战战兢兢的到了商君别院,去要回马凌暑的尸体。 无论如何,人已经死了,归还尸体,入土为安,这个没有毛病吧。 但是商君别院的人告诉他们,马凌暑还没有死,正在遭受严刑拷打,要他说出幕后主使是谁。 马家人一下看到了希望,在商君别院门口哭哭啼啼,哀求李水放了马凌暑。 他们哭声甚大,听得李水烦不胜烦。 李水无奈的说道:“这样一帮人在我门前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槐谷子多嚣张跋扈,实在是坏我名声。罢了,将人带进来吧。我亲自劝劝他们。” 马家人被带进来了。 李水语重心长的说道:“马凌暑要害我,诬告我。依照人情,我要报仇,我杀他没问题吧?依照律法,诬告者反坐,他被杀没问题吧?” 马家人都唯唯诺诺。 李水感慨说:“马凌暑这人胡搅蛮缠不讲理,他的家人倒是通情达理啊。既然没有问题,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哭了,都回家吧。等杀完了人,我自然把尸体给你们送回去。” 这些马家人又开始哀哭,求李水饶马凌暑一命。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马凌暑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杀不杀他,无所谓。我只想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你们既然是他的家人,他平日里跟谁来往,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找出那幕后主使来,即便把马凌暑放了,也无妨。” 马家人想了一会,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了,有的人说是淳于越,有的人说是王氏,有的人说是赵高,有的人说是李斯。 乱糟糟的,几乎把所有朝臣都说了一个遍。 最后有个自作聪明的人,一脸讨好地看着李水:“谪仙大人,那幕后主使,定然在我们说的这几个人中间。谪仙慧眼如炬,再稍加分辨就可以了。” 李水顿时索然无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都什么玩意。” 他摆了摆手,让匠户把这些人都赶出去了。 轰走了马家人,李水让人把李信请来了。 李信到了之后,问李水:“如何?马凌暑招供没有?” 李水皱着眉头说道:“招了,不过招了很多人,真假难辨。我已经放出风去,说马凌暑要求醇酒美人,享受够了就会招。因此,这三两日内,那幕后主使,一定会有动作。” 李信问道:“什么动作?” 李水嘿嘿一笑:“杀人灭口。” 李信恍然大悟:“所以,你找我来,埋伏在附近,等幕后主使的人到了,一举擒获。” 李水点了点头。两个人得意洋洋,嘿嘿笑起来了。 按照李水的估计,刺客要行刺,怎么也得等到天黑,现在时间还早,两个人干脆坐下来聊天。 李信问道:“槐兄,你觉得马凌暑是受何人指使?” 李水想了想,说道:“朝中与我为敌的,也就王氏、赵高。据我看来,不是王氏就是赵高。不过也不排除其他人。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乃国之栋梁,有些人起了嫉妒之心,也很正常。” 李信闻言大惊失色,说道:“此言有理啊。回去之后,我府中要加强警戒了。我乃大秦擎天之柱,必定有不少人对我心生嫉恨。”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颇有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感。 乌交伺候在旁边,一脸的无奈。 他是佩服李水不假,是忠于李水不假。可是毕竟常年在宫中,见多识广,所有头脑还有点清醒。 在乌交看来,李水和李信,倒确实有本事,就是……太不要脸了。 一个下午,这两人没干别的,就在互相吹捧了,关键还说的情真意切的,分明他们自己都信了。 好容易日落西山,李信终于问了一句有用的:“昨日这王贲是怎么回事?莫非槐兄将他也收服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王贲出现在匈奴之地,是为了坏我好事。” 李信好奇的问:“此话怎讲?” 李水说道:“据那商人吴通说,当日他带着无数牛羊,在回大秦的路上,遭到了一伙人的追杀。而这伙人,就是王贲。至于王贲最后怎么阴差阳错,也带回来了一波牛羊,我就不清楚了。” 李信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马凌暑有可能是王氏派去的了?” 李水说道:“可能性,自然是有的。然而我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当日马凌暑害得王氏被连根拔起,王氏会再用这种人?” 两人分析了一会,觉得在这里凭空猜测没有意义,等刺客来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李信又问李水:“这数万牛羊,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水向商君别院外看了看,现在外面的千亩良田,已经变成了放牧场。 他对李信说道:“三千匹良驹,送给陛下。至于羊和牛。租给咸阳附近的农户。一头母羊,一年可产一两胎。对于农户来说,足以改善生活了。” “至于耕牛,有一头耕牛在,可以多耕种数倍的土地,农户就不用为温饱发愁了。而我租金低廉,只是象征性地收取罢了。” 李信感慨道:“槐兄,真是兼济天下的仁义之士啊。”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哪里,哪里。” 李水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快急死了:“数万牛羊涌入咸阳啊。现在牛羊的价格已经暴跌了。自己要是将它们卖出去,那简直是白菜价。可要是不卖,每天的草料就是不小的开销。除了租给农户,还能咋滴?” ………… 赵高府中,赵成心急火燎的找到了自己兄长:“不好了,槐谷子并没有杀马凌暑,如今将他关了起来,严刑拷打,要他招认谁是幕后主使。” 赵高淡淡的说道:“何必惊慌。其一,马凌暑不还没招吗?其二,即便招出老夫来又如何?他槐谷子,能撼动我吗?顶多我从暗处走到明处,和他公开敌对罢了。” 赵成叹了口气说道:“这槐谷子,可不易对付啊。伏尧公子的疮疽绝症,他治好了。只种一半田的代田法,他成功了。向匈奴人索要牛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也做成了。此人,很古怪。” 赵高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本来这一次,是槐谷子的必死之局。带不来牛羊,就输了赌约。带来了牛羊,正好诋毁他勾结匈奴。” “即便陛下同情他,可是群臣众口一词,他也得交出免死金牌,乖乖的囚于宫中炼丹。” “可偏偏王贲这个蠢材。唉,老夫都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杀不了吴通倒也罢了,居然带着牛羊回来了。槐谷子勾结匈奴人,朝臣可能勉强相信。王贲勾结匈奴人,朝臣能信吗?” “早知道王氏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就不该派他去。任由吴通带回牛羊,再诬陷槐谷子勾结匈奴好了。” 赵高是真的生气了,站在那里一通抱怨。 赵成苦笑不已,然后问道:“现如今怎么办?任由马凌暑被逼供吗?我听说,马凌暑要求醇酒美人,只要临死之前,让他享受一番,他就将幕后主使说出来。” 赵高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马凌暑与老夫,相识日短。谈不上什么知遇之恩,故旧之情。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如今他必死无疑,临死之前,将老夫招出来,换取几日的温柔乡。这种事,他还真的能做出来。” 赵高想了想,说道:“派一个可靠的人,将他杀了吧。” 赵成答应了一声,正要去找人。 赵高又叫住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是槐谷子的诡计啊。” 赵成愣了一下:“槐谷子的诡计?” 赵高嗯了一声:“马凌暑的供词,是何等机密的事?为何会有风声传出来?马凌暑要求醇酒美人,槐谷子为何散播的到处都是?这分明是说给有心人听的。他要我们派出刺客,杀人灭口。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赵成恍然大悟:“此人真是阴险啊。” 赵高微微一笑:“不过无妨,这刺客,还是要派。现在马凌暑没有招供,不代表将来不招供。早日杀了他,我也安心。” “如今商君别院,必有埋伏。我估计是李信吧?不过李信只有一人,势单力孤。你多派几个人,一些人缠住李信,另一些人去杀马凌暑。事成之后,呼哨一声,来去如风。槐谷子又能奈何?” 赵成心悦诚服的说道:“兄长神机妙算,小弟佩服。” 赵高哈哈大笑:“槐谷子这家伙,乳臭未干,岂是我的对手?记住,那些刺客,必须是死士,一旦被擒,立刻自尽,不可给对方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赵成点了点头:“我明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们来了 死士,重义轻生,时刻准备着死亡。 这些人不怕死,反而将死亡当作一种荣耀。 他们大多受过主人的恩惠,比如饥寒交迫的时候,主人端上来一碗鸡汤。比如遭人白眼的时候,主人送上来一句心灵鸡汤。 无论如何,为了一碗鸡汤而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都有点天真。 赵高麾下,有不少这样天真的人。因为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狡猾的人,总能伪装出一片至诚,把天真的人骗得团团转。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对方真的以诚相待,把你当做好朋友,舍得让你去死吗? 赵成选择了十个人。分成两队,一队负责缠住李信,一队负责杀死马凌暑。 至于槐谷子,能不杀还是不要杀。此人干系太大,真要把他杀了,断了皇帝长生的念想,天子一怒,后果不可估量。 死士们喝了一杯壮行酒,趁着天黑出发了。他们夜缒出城,没有惊动任何人。 与此同时,李信也正在商君别院忙碌。 他把马凌暑关到了一座小院当中,令两个年轻的匠户守门。 但是李水把这个方案否决了,他认为刺客来了,可能会伤害站岗的匠户。 李水毕竟是现代社会来的,对人命还是很重视的。于是他扎了两个稻草人,把匠户换下来了。 稻草人身上穿着人的衣服,戴着人的帽子,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出来。 李信真是佩服死了,看管这么重要的人犯居然用稻草人,天底下估计也就李水能干出来。 不过……反正他也没指望真的靠匠户守门。真正起作用的,是后面的布置。 李信找了一些石头,磨尖了放在墙头上。 又在院子里面,插上了很多削尖的竹子。中间只留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不提着灯笼,绝对会中招。 这还不算,又在房门口挖了一个大坑,大坑里面又撒上了石灰。 除此之外,门窗上面都牵了红线,红线上面绑了铃铛。只要有人闯进来,埋伏在附近的李信就会听到异响。 李水看的叹为观止,对李信说道:“奇思妙想,布置周详啊。李兄,你是怎么想到的?” 李信呵呵一笑,说道:“兵者诡道也,这还不简单?” 他没好意思说,是上次在淳于越府中见到的。毕竟那一次太丢人了。扎破了手,刺破了脚,差点掉进坑里,还被人赶出来了。 李信布置好了之后,就和李水躲在了附近的小屋当中。 至于马凌暑,他被绑在大屋子里面,堵住了嘴,一脸紧张的在黑暗中发呆。 其实,本来李信想搞个空城计,把马凌暑绑到别的地方,这样会安全得多。 但是李水坚定地否决了。他拍了拍马凌暑的肩膀,说道:“真羡慕你,可以身临其境的看这一出好戏。我们却只能隔岸观火。” 如果不是被堵着嘴,马凌暑一定会破口大骂。 夜,深了。赵高派出来的死士,已经到了商君别院之外。 他们身穿夜行衣,身轻如燕,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商君别院。 这些人很有经验,随身带着饭团。商君别院的看门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被饭团吸引了注意力,顾不上开口了。 死士们在这里悄悄的转了一圈之后,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关押马凌暑的小院上面。 只有这座小院有人站岗。 “死鬼,我们怎么办?”一个刺客问道。 这群死士为了隐瞒身份,都给自己起了绰号,个个以死开头。 领头的那一个,绰号是死鬼。 死鬼看了那人一眼,低声说道:“等一等,等站岗的人松懈了之后,我们再溜进去。否则一旦被他们察觉,呼喊起来,就误了大事。” 于是这群死士开始等。 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按照他们的经验,两个时辰,站岗的人怎么也累了。即便是不累,也该走动走动,活动一下手脚,说说小话吧? 可是这两个站岗的真是神了。一直站的笔直,纹丝不动。而且互相之间绝不交谈。即便是军中老兵,也做不到这样吧? 商君别院还有这样的能人?这槐谷子真是神了。 一个叫死水的刺客,凑到死鬼耳边,低声说道:“再等下去,怕是要天亮了。” 死鬼有点犹豫,他咬了咬牙说道:“不要发出一点声音,攀墙进去。” 死士们都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藏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墙头附近。 死水蹲下来,死鬼踩在他的背上,略微一跳,伸手搭住了院墙。随后,一阵钻心地刺痛传来,他的手掌被尖利的石头扎破了。 死鬼疼的两眼翻白,好容易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他想提醒后面的人,但是想了想,这地方距离站岗的人太近,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于是他默默的爬了上去。轻轻跳到了院子里面。 这一落地,双脚就是一阵剧痛,尖利的竹子,直接扎穿了他的脚掌。死鬼疼的闷哼一声,身子一晃,坐倒在地。结果屁股上又是一阵剧痛。 他忍住了。他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慢慢地站起来,任由大颗大颗的汗珠,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后面的死水,遭遇到了同样的事,做出了和死鬼同样的选择。 死水之后的死尸,跳下来的时候,一时不察,遭受大难。他张了张嘴,想要喊痛。被死鬼当机立断,用短剑斩断了脖子。 好大一颗头颅掉下来,又被死鬼用手接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如此果决,令人敬佩。 至于死尸的尸体,就扔在地上,当作了后来人的垫脚石。得益于这具尸体,后面的人倒是没有被扎。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小屋之中,李水问李信:“刺客们到了没有?” 李信指了指不远处的铃铛,说道:“还没有。他们到了的话,铃铛会响。” 李水说道:“这红线,是拴在房门附近了吧?我怕铃铛响了的话,我们救援不及。” 李信说道:“放心,黑灯瞎火的,他们就算要杀人,也得找一会人在哪。” 李水点了点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饺子。 ………… 这时候,在商君别院之外,出现了另外一伙人。 这伙人同样身穿黑衣,神神秘秘的。 为了对身份保密,他们也有自己的绰号。领头的那一个,外号叫黑道。 黑道问身后的黑市:“确定那女子是在里面吗?” 黑市说道:“在下已经打探清楚了。这槐谷子,原本是楚地一个落魄的炼丹术士,略通医术而已。” “可是忽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行事出人意表。先是做出来了仙酒,后来又弄出来了馒头,前几日,还在朝堂上用什么凸透镜取火。种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令人大开眼界。在下想,这些东西,天下间恐怕也只有那女子做得出来。” “因此在下断定,那女子一定藏在槐谷子这里。那些什么仙酒、馒头、凸透镜,都是那女子做出来的。然后由槐谷子拿出来,换取高官厚禄。” 黑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以术媚人主,以机巧惑人心。正是此辈作风。这次进去,拿到东西,立刻就走,不要逗留。” 黑市问道:“那女子怎么办?” 黑道沉吟了一会,说道:“杀了吧。留着她,动摇人心,终究是个祸害。” 后面那些人都微微点了点头,一脸果决,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黑市忽然又问:“若有无辜者发现我们呢?” 黑道说道:“无辜者不杀,可若是敢阻拦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商量好了之后,黑道等人也溜进了商君别院。 看门狗很高兴,刚才吃的是饭团,这次直接吃上了肉。 一刻钟后,黑道等人同样找到了马凌暑所在的小院。 他们不如那群死士有耐心。这些人取出来精致的弓弩,朝着两个稻草人放了几箭,稻草人就被射倒了。 随后,黑道带着人进了院子。 彼时死鬼正在院子里面摸索。他们先是遭遇了扎手的石子,又遭遇了扎脚的竹子。已经有点怕了这个地方。 所以他们每向前走一步,都要用刀探查一番,免的着了道。这样一来,速度就大大的慢了。 不过这样也是有效果的,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门前的那个大坑。 死鬼松了口气,心想:“槐谷子果然阴险啊,这要是掉进去,一时半刻岂能爬上来?”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做贼的人都心虚,那伙死士干活的时候都是竖着耳朵的。背后的脚步声一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顿时站起身来,猛的向后看去。 对方也是十个人。二十双眼睛对视了几秒钟。 死鬼和黑道同时惊呼了一声:“有埋伏。” 随后,两伙人迅速的打了起来。 死士分出来五个人纠缠住对方。剩下的五个人,绕过大坑,向房间冲去,先杀了马凌暑再说。 而黑道的人一看这架势,以为那五个死士要去转移他们要找的女子,顿时急了,也向房间冲过去。并且迅速的在房门口打成一团。 黑灯瞎火的,两拨人在院子里肆无忌惮的搏杀,脚下的竹子无情的扎着他们的脚。 这些人一边拼命,一边踩出来了朵朵莲花。 真的,很有毅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我用美人计吧 院子里面的人,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叫喊,只有兵刃相交的时候,发出一两声脆响。 李水一边吃饺子,一边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信说道:“有吗?” 彼时陶罐里面的水正咕嘟咕嘟的开着,饺子上下翻腾。李信看了看铃铛,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放心的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饺子。 小院当中的打斗,很快分出了胜负。生死搏杀,往往在一瞬间完成。 黑道的人凭借着不断放冷箭,杀光了死士的人。 不过这时候,黑道手下也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叫黑市,一个叫黑手。 三个人个个身上带伤,尤其是双脚,已经被扎得不成样子了。他们能站在这里,是靠着绝顶的毅力。 黑道疼的呲牙咧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用刀指了指屋子,示意黑市和黑手赶快杀了里面的人。 黑市不想去,但是不得不去,于是呲牙咧嘴的走过去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持风度,他更愿意爬过去,这样至少能减轻脚底的疼痛。 黑市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外面至少还有星光,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黑市适应了一会,终于隐隐约约的看到,柱子上似乎绑着一个人。 黑市大为兴奋,提着刀走了进去。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对方,怎么是绑着的?” 黑市从怀中取出火石,打了几下之后,点燃了几根干稻草。 稻草的光芒让黑市的眼睛有些刺痛。他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楚,绑在柱子上的,是一个男人。 黑市有些懵,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向外面说道:“这人……” 话音未落,李信和李水走了进来。 李信提着剑,李水举着火把。 两个人听到铃铛响,就放下碗筷赶过来了。结果一进小院,就看到了满地尸体。 黑道闷哼了一声,提着刀向李信杀过去。可是李信何等的勇武?更何况黑道腿脚不便,只是几个呼吸而已,就被李信打倒在地。 黑道一声不吭,自刎了。 黑市和黑手对视一眼,掉头向外面跑。 他们也没打算杀了马凌暑泄愤,毕竟此人被槐谷子绑在这里,估计无辜的很吧。 可惜,这两人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本来就头晕眼花,根本无法翻墙逃出去,眼看着李信步步紧逼,两人自杀了。 李水看着李信,有点无奈的说道:“李兄,你这水平不行啊,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 李信说道:“这是死士,,本就不易抓。” 李水看着满地的尸体,有些纳闷的说道:“怪哉,他们怎么自相残杀死了?” 李信也是满脸疑惑,他蹲下去探查了一番,所有尸体身上都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李信对李水说道:“刺客全都死了,幕后主使这么查?” 李水笑眯眯的指了指屋子当中的马凌暑:“他会告诉我们的。” 李水和李信走进去,点了灯。看见马凌暑面色苍白,嘴唇都在哆嗦。 之前李水放风出去的时候,就告诉了马凌暑,他背后的人,一定会来刺杀他。 马凌暑不太相信,以为这都是李水演的一出戏。包括今天又是挖坑,又是埋竹子,他觉得这都是李水想要骗他招供的把戏罢了。 当外面响起来杀人声的时候,马凌暑有点害怕了,但是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觉得对方不是来杀人的,都是槐谷子的人假扮的,为的就是要骗自己。 可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他看到了两个提着刀,满身是血的人。还看到了外面的尸体。 有的尸体身中数箭,有的尸体身首异处。院子里面狼藉一片,到处都是鲜血。 马凌暑怕了,彻底的怕了。如果不是被绑在柱子上,他现在已经坐倒在地了。 李水问他:“你背后那人是谁?放心,他一次杀你不成,还会来第二次的。” 马凌暑忽然咬了咬牙,说道:“我可以说,不过我说了之后,你能不能放我一条活路?” 李水沉默了一会,问道:“当初你我赌命。我若输了,你会不会放我一条活路?” 马凌暑沉默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啊。” 马凌暑幽幽的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李水没说话。 马凌暑说道:“你之前说的,美酒、馒头、还有美人,可以兑现吗?可以兑现的话,我就告诉你。” 李水:“……” 马凌暑见李水沉吟不语,有些失望:“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 李水说道:“仙酒很贵的……罢了,如果你说了实话,我放你离开,如何?” 马凌暑又是意外,又是欢喜,又是惊奇,又是愤怒:“怎么?我的命还不值一杯仙酒。”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 不过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马凌暑象征性地抱怨了一句,就说道:“指使我的人,是赵高。此人收拢了所有的王氏旧党。正在秘密的对付你。” 李水又问:“不是王氏?” 马凌暑摇了摇头:“王氏自顾不暇,已经无力顾及你了。更何况,我去祭拜王离,却被打了出来。这等庸主,我不会替他们卖命的。” 马凌暑说道:“我所知道的,已然都告诉你了。是不是可以给我松绑,放我回去了?” 李水说道:“天色已晚,你孤身一人走夜路不安全,等到天亮吧。” 马凌暑有点无言以对。这个理由,放在别的地方倒也正常,放到自己身上,怎么这么奇怪呢? 李信和李水回去睡了。完全没管绑在柱子上的马凌暑。 马凌暑已经被绑了一夜,有点尿急,但是想想明天早上就可以重获自由了,还是忍一忍吧。士大夫的脸面,能保留一点是一点。 直到日上三竿,李水和李信才起床了。 王老实带着几个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见了李水之后,王老实说道:“禀大人,昨夜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在所有可疑的朝臣府外,安排了人手,监视者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天亮之后,还刻意接近他们府中的仆役,套了几句话。” 李水点了点头,问道:“朝臣们,昨夜都做什么了?” 王老实说道:“王绾大人府中毫无异动。据他的仆役说,昨夜王绾早早的就睡了。” “李斯府上也没有太大动静。但是仆役说,李斯房间中的灯,一直亮了一夜。昨夜好像是韩非子的忌日,李斯年年如此,这一夜都不睡觉。” “淳于越大人嘛,读了半夜书,也就睡了。” “王氏一直府门紧闭,无人进出。他的仆役也不与人打交道。所以小人什么也没有探听出来。” “至于赵高。昨夜他的府上有十来个人悄悄出来。人人穿着夜行衣,不像是要干好事。据小人派出去的人说,那些人往城外方向去了,至于是不是出城了,小人不清楚。” 李信说道:“如此看来,刺客果然是赵高派出来的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他,我早就猜到是他了。” 李信有点无奈的说道:“槐兄,你我明明是昨晚才问出来的口供。”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昨夜的口供,只是让证据确凿一些罢了。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赵高。原因有三。” “其一,王贲为何奔波千里,前去匈奴击杀吴通?他为什么笃定吴通能带回来牛羊?显然他知道沙提烈会满足我的要求。而知道沙提烈的秘密的,除了陛下之外,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当中,与我有仇的,也就只有一个赵高。” “其二,我吃了地蕈之后,神志不清,口吐真言。说出来一句,亡秦者胡也。赵高岂能不记恨我?可是他却没有动过手。依照他的性格,会不计前嫌吗?显然不会,他一定是在暗中动手了。” “其三,马凌暑已经得罪了王氏,敢收留他的,也就只剩下一个赵高了。”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反正已经确定了是赵高,这样的理由我能编出一百条来。不过槐兄,你打算怎么对付赵高?” 李水说道:“我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在暗处,我也在暗处。呵呵,比放冷箭,那就试试。” 随后,李水把王老实叫过来,问道:“上次让你找的美人,找到了没有?” 王老实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让我找美人了?” 李水说道:“上次不是放出风去了吗?给马凌暑喝仙酒,吃馒头,并且美女伺候。” 王老实挠了挠头:“这消息,不是为了诓骗众人吗?” 李水说道:“我问你,咸阳城中,可有……卖身的女子?就是……那种地方。” 王老实愣了一下,然后摩拳擦掌的说道:“大人说的可是女闾?那里面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有些名气的,价钱可能高一些。普通的,也就一百钱。付钱之后,便可以在里面畅快一夜。若要饮酒的话,则要另外加钱。不过里面的酒味薄而价高,不如自己偷偷带些进去……” 李水和李信都好奇的看着他:“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王老实干笑了一声:“这个……我一个友人说的。”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对王老实说道:“去给马凌暑松绑,带他去女闾见美人。” 王老实哦了一声,又问:“那帮他点价高的,还是普通的?” 李水说道:“不用点,你们只管送他去女闾便可。注意,路上小心一些,若有什么异常,马上就跑。不要多管。” 王老实答应了。 马凌暑听说自己的无罪释放,又变成了和美女共度良宵后赴死。那心中的悲愤,简直难以言表了。 他算是明白了,槐谷子这是在故意耍他。先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一刻钟后,马凌暑出现在了咸阳城街头。他走在前面,王老实带着两个强壮的匠户跟在后面。 不少人将马凌暑认出来了。毕竟此人前几日和槐谷子赌命输了,被带走了,一时间名声大噪。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有个与马凌暑相识的人迎过来,问道:“马大人这是……” 马凌暑没有说话。 后面的王老实代为答道:“去女闾。” 那些人顿时露出来意味深长的笑。 马凌暑羞愤欲死,这种事嚷嚷的人尽皆知,很好吗? 一路上有不少人遇到了马凌暑,每次王老实都恪尽职守,宣扬了马凌暑的去向。 现在他很想死。不要条件了,直接去死。 女闾眼看就要到了,马凌暑一脸生无可恋的走进去。 这时候,有个客人正好出来,和马凌暑装了个满怀。 客人看了马凌暑一眼,急匆匆地走了。而马凌暑忽然伸手抓住门框,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随后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王老实在后面大呼小叫:“马大人,你可不要讹人家啊。只是撞了你一下,至于吗?” 马凌暑嘴角露出来一丝苦笑,然后气绝身亡了。 他的胸口上,被人插了一把匕首。 王老实看到这一幕,尖叫了一声。带着匠户掉头就跑。 不远处的酒楼上。赵成冷笑了一声:“槐谷子也真是吝啬,多花五百钱,把姑娘请到商君别院,多安全?偏偏要马凌暑自己走过来,这不是出事了吗?” 他对身边的那人说道:“去吧,告诉我兄长,马凌暑已死,事情办得很妥当。至于昨夜刺客一个都没有回来的事,就不必提了。” 那人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赵成看着街上马凌暑的尸体,满意的点了点头:“昨夜虽然失手了,但是现在总算补救回来了,还算完美。兄长,应该不会对我失望。”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绑在贼船上 天子脚下,当街杀人。周围的人顿时就乱了。王老实更是魂都吓飞了,带着两个匠户,一溜烟出了咸阳城,马不停蹄的逃到了商君别院。 李水像是知道他会回来似的,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王老实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大人,真是太可怕了。被杀了,马凌暑被杀了。” 李水哦了一声,问道:“被谁杀了?你知道吗?” 王老实摇了摇头:“一个从女闾中走出来的客人,脸生,我不认识。” 李水嗯了一声。 王老实担忧的问道:“马凌暑突然被杀,对方是不是冲大人来的?商君别院要不要加强防范?”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无妨,这种事,我早就料到了。” 王老实见李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渐渐地放下心来,然后告辞退出去了。 酒肆最近要扩张,仙酒要从咸阳城走出去,走到关中,走到整个天下。按照李水的话说,要让人人都尝尝仙酒。 虽然淳于越在朝堂上讲了仙酒的制造方法,可是那些朝臣,有的是没听懂,有的是不屑于为之,有的是技术太差,造出来的仙酒和李水的完全不能比。 因此,仙酒的买卖,依然垄断在李水手中。 因此,王老实最近忙得很。 王老实走了之后。李信幽幽的说道:“所以,你让马凌暑去女闾是假。假手赵高杀了他是真。” 李水点了点头:“现在赵高以为,马凌暑还没来得及吐露秘密,就被他给杀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假装不知道他要对付我。可以藏在暗中,从容布局。” 李信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赵高呢?” 李水想了想,说道:“先给他来点开胃小菜吧。” 李水派了个匠户,把吴越给请来了。 吴越也有点无奈,上了李水的贼船,也就只能认命了。 李水拿出来仙酒和馒头招待吴越,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吴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要推辞。” 吴越皱了皱眉头,心想:“你知道是不情之请,还让我不要推辞?这都什么道理?” 李水却不管吴越的脸色,幽幽的说道:“马凌暑大人,忠君爱国,有目共睹啊。他虽然屡次害我,可我内心深处,却对他佩服之至。,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惨死在女闾门口。” “一个朝中重臣,竟然被人当街斩杀。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令人发指啊。” 吴越有点无语:“你不是一直想要马凌暑的命吗?他死了,不正好省得你动刀了吗?为什么你一副兔死狐悲的样子?” 李水干咳了一声,开始说到正题了:“百姓要的是什么?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尤其是咸阳城的百姓,他们更需要安全。百姓不安,陛下和诸位大人,如何心安?” “这样一座城,能容忍当街杀人的事发生吗?如果一个朝中重臣,都可以被随意杀害。那么普通百姓呢?岂不是人人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吴越犹豫着问道:“所以……” 李水说道:“所以,我请求吴越大人,弹劾内使赵腾。此人尸位素餐,将咸阳城治理的乱七八糟。” “刺客带刀上街,他竟然毫无察觉。马大人被杀,他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凶手。这是失职,也是渎职。是懒政,也是故意怠政。我请求吴大人,立刻建议皇帝,令赵腾三日为期,捉拿凶手。时候一到,却不能拿到人,则要治赵腾之罪。” 李水说的慷慨激昂,吴越听得晕头转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如此说来,槐大人是要为民请命,督促赵大人整顿咸阳城?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 李水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吴越啃了一口馒头,幽幽的说道:“然而下官有一事不明,为何槐大人不自己上书呢?却要通过吴某呢?” 李水咧了咧嘴,心想:“什么意思?这种脏活,哪有老大亲自出马的?”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与马凌暑有私仇。我若上书的话,陛下定然大惑不解,以为我有什么企图。” 吴越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赵大人,位高权重,比下官的官职可要高得多了。这要是贸然弹劾,这个……嗯,更何况,据下官所知,赵大人执法严明,公正无私,是个好官啊。今日这事,恐怕只是一时疏忽罢了。” 弹劾赵腾?吴越有点不敢,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因此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如果吴大人为难的话,槐某也就不强求了。这样吧,奏章我自己写就好了。写完之后,署上吴大人的名字,也是一样。” 吴越快哭了:“槐大人写奏章,凭什么写上下官的名字?” 李水拍了拍吴越的肩膀:“吴兄啊,当初代田法结果还没出来,你跟着王离弹劾我。这事我没有个你计较吧?我甚至主动和你结交,做了好友。如今我有事相求,你为何百般推脱?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要考虑一下,我们是敌是友了。” “只是弹劾一个赵腾而已,你放心,赵腾执法严明,公正无私,必然不会怀恨在心。哪怕他真的有异心,有我在呢,你又怕什么?这事若做成了,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日后你在朝中,谁敢动你?” 李水又是威胁,又是许诺。吴越只好咬了咬牙,说道:“那下官便回去写奏章了。” 李水热情的拿出来一块白布,包了两个馒头,塞在了吴越的怀中,让他带走了。 吴越走了之后,李信百思不得其解,问李水说:“为何让吴越弹劾赵腾?” 李水说道:“吴越这帮人吧,心眼不坏,就是太优柔寡断。投靠了我,却不敢彻底站队。一直存着观望的心思。在朝中,做一个墙头草是最危险的,因为很容易就变成炮灰被牺牲掉了。” “我这是在救他啊,给他个机会,彻底倒向我这一边。这算是投名状吧。” 李信说道:“我不关心吴越,我问的是,你为何要弹劾赵腾。你不是要对付赵高吗?怎么又对付起赵腾来了?槐兄,我可提醒你一句,两人虽然都姓赵,可是并无关系。”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弹劾赵腾是假。我是要给他施压,让他彻查当日的凶手,然后去查凶手背后的赵高,我要把赵高逼得手忙脚乱。忙中出错,最后露出马脚来。” 李信捏着下巴想了一会,说道:“所以,你这是一石三鸟啊。既能杀了马凌暑,又能让吴越彻底倒向你这一边,还能打击赵高。” 李水得意的点了点头。 李信感慨道:“怪不得听人说,在战场上精明的人,总也斗不过朝堂上精明的人。因为武将总是在两军阵前冲杀,骨子当中总有一股刚正之气。而朝堂上的人呢?习惯的是背后出阴招,歪风邪气,令人防不胜防。槐兄,我真是佩服你啊。” 李水把李信的话捋了捋,犹豫着说道:“李兄,你是在夸我?” ………… 吴越很快就将奏章写好了。这奏章字斟句酌,写的很委婉,最好不要激怒了赵腾。 写完之后,他命人准备马车,去了赵腾府上。 一进府,吴越就满脸歉意的说道:“赵大人,有些事,吴某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赵腾好奇的问道:“怎么?” 吴越叹了口气,说道:“今日马凌暑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槐谷子呢?逼我写一封奏章,弹劾赵大人。” 赵腾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弹劾我什么?” 吴越见赵腾一副淡然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敬佩,说道:“弹劾赵大人守城无能,捉贼不力。” 赵腾呵呵冷笑了一声:“他槐谷子有什么资格评价赵某人。” 吴越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可下官之前得罪过槐大人,槐大人要下官弹劾赵大人,下官不敢不为之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诸位都是神仙,在下是无辜的凡人。改日这奏章递上去,还请赵大人见谅啊。” 赵腾幽幽的说道:“赵某人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苦衷。吴大人既然已经弹劾我了,我还要笑脸相迎不成?” 吴越顿时愣住了。 赵腾呵呵一笑,说道:“吴大人既然已经投靠了槐谷子,那就一心一意替他做事吧。首鼠两端,犹豫不决。最后槐谷子不信任吴大人,我赵某人也对吴大人不满。到那时候,吴大人恐怕真的要遭殃了。” 吴越急了,说道:“赵……赵大人,下官是身不由己啊。” 赵腾眼睛一瞪:“所以,你是怕了槐谷子,不怕我了?你不弹劾我,槐谷子要报复你。可你弹劾了我,就不怕我怀恨在心吗?” 吴越无言以对。 赵腾冷冷的说道:“送客。” 吴越被送出去了。 他站在赵腾府门前,思索良久,最后横了横心:“赵腾这话,倒也不错啊。如今必须要表明立场了。站在赵腾这一边,人家未必正眼看我,一旦我有难,也未必救我。站在槐谷子这一边,倒能受到信任,有个庇护。” “罢了,我既然投靠了槐谷子,那就不要首鼠两端了。老实说,槐谷子对自己人,倒也还不错。我每次去商君别院,收门票的匠户都给我打个折扣。其他人,哪有这个待遇?” 想到这里,吴越就急匆匆地回府了。将写好的奏章扔在一旁,又写了另外一份,措辞激烈,就差破口大骂了。 ………… 吴越走后,赵腾就慢悠悠的回到了后堂,拿出来了槐谷子送来的仙酒。 整整两坛啊。一杯仙酒十万钱,两坛仙酒多少钱来着?槐谷子为了收服这个吴越,倒是挺下血本啊。 其实,在吴越来之前,槐谷子就派人登门拜访,送了两坛仙酒,先是解释了为什么要弹劾他。然后又请求他激一激吴越,给这个胆小的家伙上上眼药。 很显然,赵腾完成的不错。 他给自己到了一杯仙酒,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然后双目微闭,享受了一会。 片刻之后,赵腾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来古怪的笑意:“这槐谷子,倒是很聪明啊。知道咸阳城朝臣众多,我平日里办起事来,束手束脚。” “故意让吴越弹劾我,好让陛下严令,让我不顾一切的彻查此事。如此一来,我就再也不用理会那些朝臣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肆意的大干一场。” 赵腾活动了一下胳膊,居然有点很舒爽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姜还是老的辣 翌日,吴越将弹劾赵腾的奏章送了上去。朝议之时,嬴政命小宦官将奏章念了一遍。 这奏章写的很有意思,先在开头将李水夸赞了一番,说李水宽宏大量,赢了赌约之后,却不打算要了马凌暑的命。 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原则,李水在商君别院,好好的款待了马凌暑一番。 当时马凌暑被带到商君别院之后,李水喝退左右,亲自解开了马凌暑身上的绑缚。并且拉着他饮酒。 马凌暑感动的老泪纵横,拜倒在地,说要为李水做牛做马。李水则微微一笑,说岂能侮辱朝臣?若马大人不嫌弃,两人可以结交一番。 马凌暑放声大哭,说自己这一生过的浑浑噩噩,百无一用。直到遇见了槐谷子,见到了槐大人的高风亮节,才觉得不枉此生了。 两人把酒言欢,随后,马凌暑提议,去女闾当中,寻欢作乐,顺便增进一下感情。 而李水洁身自好,婉言谢绝了。于是命令几个商君别院的匠户,带着马大人去女闾一游。 谁知道刚刚走到商君别院门口,就有刺客将马大人当场刺杀。 接下来,奏章当中对赵腾破口大骂。说他是无能之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他庸庸碌碌,只有妇人之仁,没有刑罚之威。刺客竟然敢在都城当街行凶,刺杀大臣,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赵腾听得郁闷不已,心想:“好你个吴越,将我骂得狗血淋头。就这种奏章,你昨日还敢到我府上致歉?你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肚量了?” 同为吴越一伙的那些朝臣,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吴越:“什么意思?吴大人,彻底投靠槐谷子了?那我们呢?我们也曾经送了厚礼,被槐谷子请到府上饮酒,我们是不是也应当有所表示?” 周青臣悄悄的从袖子当中拿出来了一块竹片,低头记下几个字:“奉承万句,不如行动一次。今日吴越孤注一掷,大胆进谏,足见其诚。妙哉!此人可以为吾之师矣。” 至于其他的朝臣,都还在思索吴越对李水的吹捧:“什么?槐谷子宽宏大量?请马凌暑饮仙酒?请马凌暑去女闾?这简直是胡言乱语,他吴越就不脸红吗?” “为何每一个与槐谷子结交的人,最后都会变得厚颜无耻?这是什么道理?” 很快,小宦官念完了。嬴政脸色铁青,显然气恼至极。 他气恼的不是吴越弹劾赵腾,而是气恼这刺客实在太猖狂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臣。 虽然马凌暑赌命输了,早就算是死人了。可那也应该是槐谷子去杀才对。若人人都可以由着性子来,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吗? 嬴政看着赵腾,淡淡的说道:“内使有罪。” 赵腾马上站出来告罪。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嬴政又说道:“十日为期,朕要你抓到当日的刺客。这刺客背后无论站着谁,都要给朕查出来。王侯将相,无需顾忌。” 赵腾兴奋的应了一声。 他差点乐出声来,心里面想着:“梦寐以求的时候,终于到了啊。我虽然位列公卿,说起来地位不低。可这里是咸阳城啊。位高权重的人,大有人在。就算职位低微的人,往往也有靠山。” “别的朝臣倒也罢了,在朝议上群枪舌箭一番,回家琴棋书画。我呢?我要管理咸阳城的事务,要与这些朝臣打交道。鸡毛蒜皮,柴米油盐,谁的面子也不能落了。整日瞻前顾后,憋屈的要命。我是陛下的亲信不假,可是陛下的亲信,又何止我一个?” “今日总算名正言顺了一回,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手腕。十日为期,十日为期。这十日有陛下的严令撑腰,谁敢违抗?我要打出威风来,让他们知道,我赵腾不是随意拿捏的。” 朝议结束之后,百官纷纷离去。 朝臣们看向吴越,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忌惮。 这个家伙,一直没有靠山,在朝堂上靠着小心翼翼,才勉强保住了仕途。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是个默默无闻的老好人。 可是现在投靠了李水,顿时变成了好斗的公鸡。第一次弹劾,就选中了陛下极为信任的赵腾。而且措辞激烈,锐不可挡啊。 朝臣们瞥了吴越一眼之后,又很忌惮的看向赵腾。 今日赵腾挨了弹劾,算是有点倒霉。可是朝臣们谁也不觉得幸灾乐祸,反而有点害怕此人。 十日之内,要找出凶手,找出凶手背后的人。王公贵族,无需顾忌。有陛下这句话,赵腾在十日之内,肯定会疯狂的搜捕此人。 现在,谁也不想得罪赵腾,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万一让赵腾怀疑上了,肯定得折腾的够呛。 赵腾将朝臣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想到:“莫非,我应该像槐谷子那样,嚣张跋扈一点?”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李水。 李水见赵腾看过来,顿时朝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兴冲冲的走过来了,一副要勾肩搭背的样子。 赵腾心中一慌:“完了,槐谷子要强行和我结交了?万一此人厚着脸皮嚷嚷起来,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眼看李水已经走到近前了,赵腾急中生智,指着李水喝到:“槐谷子,你指使吴越,当庭辱我。此仇不共戴天!” 随后,赵腾一甩袖子走了。 李水站在那里,哭笑不得,只能挠了挠头。 赵腾大步流星的出宫,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才呵呵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想给老夫下套?哪有那么容易。” ………… 没结交成赵腾,李水也不气馁。早晚把这些老古董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他坐上马车,回到了商君别院。 吴通已经等在那里了,实际上等在那的,不仅有吴通,和还有当日一块去匈奴的伙计,甚至还有当日跟着马凌暑状告的家属。 李水下车之后,看了看守门的匠户:“他们都交钱了吗?” 匠户说道:“交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问吴通:“何事啊?” 吴通干笑了一声,说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去匈奴之前,大人明明已经答应过了。若带回来了良驹千匹,牛羊无数,便令小人参与大人的生意,贩卖仙界之物。”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我的记性不好,看来吴大掌柜的记性也不怎么样啊。你们前脚刚走,后脚你们的家眷就将我给告了。若非上天眷顾,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吴大掌柜啊,我不找你麻烦倒也罢了,你还好意思参与我的生意?” 吴通一脸苦涩,狠狠的瞪了那些家眷一眼。 那些家眷们一个劲的道歉,哀求李水高抬贵手。 吴通也硬着头皮说道:“这些妇孺不懂事,希望槐大人不要与他们计较。小人……小人毕竟千里迢迢,带回来了牛羊,有些许功劳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匈奴之行,我得到良驹三千匹,牛羊各三万。吴大掌柜带回来的,只是三成而已。这功劳嘛,恐怕也要大打折扣了。” 吴通一脸苦涩,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知道李水的脾气,一旦恼火起来,一手握着免死金牌,一手提着剑,当场就要杀人的。 但是一想一座金山就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能敲下一块来,那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于是吴通又开始唠叨自己在匈奴多么不容易,怎么九死一生,差点就要命丧黄泉。 最后李水无奈的说道:“罢了,我也不跟你太过计较了。你去了一趟匈奴,功劳苦劳都有,但是你的家眷将我告了,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与你做生意,这股份你少占一半,以作惩罚,你没有意见吧?” 吴通连声说道:“绝对没有。” 李水又说道:“你只带回来了三成牛羊。因此这股份,在一半的基础上,只给你三成,你没有意见吧?” 吴通说道:“绝无意见。” 笑话,这可是一座金山啊。无论分成几分,十万钱一杯的仙酒,分成一百份,那也是一千钱了,绝对的暴利。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按照王老实的惯例。他占了一成。我也不亏待你,你也占一成。但是加上之前的惩罚。你就占了一成的一半,再乘以十分之三。那是……” 李水正掰着手指头算,旁边的吴通已经算出来了,说道:“小人占了两百分之三。” 李水哦了一声:“两百分之三啊。这个数倒是不大好记。这样吧,我吃点亏,给你凑个整,你就占百分之一好了。” 吴通目瞪口呆:“这是你吃亏还是我吃亏?” 不过他也没胆量和李水讨价还价,就应下来了。百分之一就百分之一吧,只占百分之一,也足以暴富了。 李水对旁边的苍夫说道:“这几日,与吴通交接一下。磨面的技术,教他一下。以后他就负责买面粉好了。” 苍夫答应了。 李水对吴通说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放权。你的经营,我不过多干涉。到时候分给我百分之九十九的利润便可以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定期查帐,你若敢弄虚作假骗我,我可不饶你。” 吴通有点欲哭无泪,心想:“说来说去,我这等于变成你的大帐房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是百分之一的利润,也够多了,磨面这东西,大有可为啊。比自己带着珠宝,冒着被杀被抢的风险,四处贩卖要安全的多了。 于是吴通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武装押运 打发走了吴通,李水对乌交说:“早上送馒头,中午送包子。时候差不多了,该去宫中送包子了,今日我就不去了,你替我走一趟吧。” 乌交一直站在李水身边,正听得起劲,听到李水打发他走,有些不乐意了。 他对李水说道:“大人,咱们为何不一块去宫中?” 李水嘿嘿一笑,说道:“我在等赵腾。” 乌交纳闷的嘀咕了一声:“赵腾?赵腾不是与大人不共戴天吗?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李水不想去宫中,乌交也不敢说什么,就独自驾着马车,带着馒头,向宫中进发了。 就在他要离开商君别院的时候,负责看门的匠户说道:“乌交,你自己就敢去咸阳城?” 乌交纳闷的问:“为何不敢?” 匠户说道:“如今的咸阳城,可不太平了。马凌暑都能被当场杀死。你呢?苍夫给包子的定价,是一千钱一个。你说你这一马车包子,价值多少?若遇上一两个强盗,抢走了你的包子,那可如何是好?” “若他们只抢包子倒也罢了。可要是谋财之后,还想害命呢?你怎么办?” 这话听得乌交出了一身冷汗:“对啊。自己几乎是拉着一座金山,每日来往宫内宫外啊。这要是让有心人惦记上了,早晚要出事啊。” 乌交拉着匠户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匠户嘿嘿一笑,说道:“前几日商君别院来了刺客你知道吧?那些刺客,遗落了十支良弩。这努制作的极为精巧,而且威力强大。拿在手中,一旦技法,百步之内,当者必死。” “你不如禀告槐大人,从我们当中选两个人,陪着你藏在马车中,端着良弩。一旦有人图谋不轨,顿时弩箭齐发,将他射成筛子,如此一来,那不是安全多了吗?” 乌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和匠户商议了一番,确定了一些细节,然后去见了李水。 李水看见乌交去而复返,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乌交说道:“我刚刚想到,这一马车包子,价值不菲,若被歹人劫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也对啊,我倒没想到。” 李水确实没想到,因为他还没转过弯来,打破头也没想过居然有人抢劫包子。 他问乌交:“你有什么想法?” 乌交信心十足的说道:“听闻前日缴获了十张良弩。我请求大人拿出来三张。再挑拨给我三个匠户,埋伏在车内。一旦有歹人,弩箭齐发,必然可以保住包子。” “除此之外,我还以为,应当震慑为主,射杀为辅。若在车上插一面旗帜,上面写着:精兵护送。应当可以震慑不少宵小之徒。”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交给了乌交三张良弩,说道:“你去挑几个匠户,每日跟着你押送包子和馒头。” 乌交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回去和守门的匠户商议去了。 一个时辰后,乌交带着三个匠户出发了。 他们四个都穿着厚重的铠甲,腰间挎着宝剑,背后背着良弓。手里面还端着弩箭。 乌交坐在马车上赶车,而三个匠户则跟在马车周围,从不同的方向护卫住马车,并且不住的东张西望,似乎随时会把可疑人物射成筛子。 马车上面插了两杆大旗,一杆上面写着:精兵护送。另一杆上面写着:擅闯者死。 这样一个组合,自从出了商君别院,就引来了众多的目光。不过这些人都只敢偷偷的瞟两眼,生怕被乌交等人误会,以为自己是在挑衅。 这种情况,进了咸阳城之后,就更加严重了。 咸阳百姓纷纷躲避,以至于乌交出现的地方,三十米之内,绝对没有一个人。 负责护送的三个匠户大为满意,觉得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威风的滋味。 至于乌交,则有些后怕:“这些黔首,他们躲什么?他们是不是做贼心虚了?原来有这么多人想要打劫我的包子啊。” 马车浩浩荡荡,走到了皇宫门口。 三个匠户没有入宫的资格,干脆站在宫门外等候。 而乌交解下腰间佩剑,交出弓弩,只穿着一身铠甲,赶着马车进去了。 ………… 皇宫之中,伏尧又在给未央讲李水的光辉事迹。 “当日师父与马凌暑的赌约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忽然有良驹千匹,牛羊数万,自西方而来。多不胜数,遮天蔽日。” “马凌暑面色苍白,羞愤欲死。可就在这时候,又有良驹千匹,牛羊数万,自西方而来……” “马凌暑孤注一掷,想要指责我师父勾结匈奴。可这时候,王贲却又带着良驹与牛羊来了。这次马凌暑彻底哑口无言了,王贲,绝不可能投降匈奴。” “满朝文武,都敬佩不已。我师父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让死敌乖乖为他做事。这真是匪夷所思啊。” “总之,马凌暑愿赌服输,被我师父带到了商君别院。我师父并未立刻杀死马凌暑,而是要逼他说出幕后主使。谁知道这马凌暑死活不肯。于是师父心生一计,要逼他说出来。” 伏尧说道这里,忽然停下来了。 未央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伏尧嘿嘿一笑,说道:“讲得有些口干舌燥,阿姊,你有什么好东西吃没有?” 未央伸手揪住了伏尧的耳朵。 伏尧顿时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饶命,饶命,后面的我也不知道啊。问乌交,乌交最清楚了。” 未央看了看时辰,然后向司琴说道:“去看看,乌交来了没有。若来了,将他叫过来。” 司琴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一刻钟后,她把乌交带回来了。 未央看见乌交满身铠甲,纳闷的问道:“怎么这副打扮?” 乌交在路上就听说了,未央找自己,是来听新鲜见闻的。于是眉飞色舞的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如今咸阳城有点乱,陛下都大发雷霆了呢。” 未央问道:“如何个乱法?” 乌交说道:“此事,还得从马凌暑身上说起。” 未央顿时来了兴趣,催促着乌交快说。 乌交说道:“当日,槐大人将马凌暑带回了商君别院,逼着他说出幕后主使是谁。” “马凌暑负隅顽抗,不肯交代。等到晚上的时候,忽然来了二十个死士。这二十个人,个个身怀绝技,厉害的很。” “当时槐大人和李信大人,一人手中一把长剑。两人冲入到这二十人当中,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只见鲜血喷涌,人头滚滚。” 未央听得紧张不已,问道:“那……那槐大人呢?” 乌交叹了口气,说道:“上次奴婢听说,槐大人于万军账中,斩杀王离。因为出手太快,所以斩杀了数十人,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奴婢本来还不太信,可是这一次,却是亲眼目的啊。” “这一次奴婢听到消息,就急匆匆地赶了过去。只看见满地死尸,血流成河,大战已经结束了。李信大将军够勇猛吧,身上也不免沾了一些血迹。唯独槐大人,一手提剑,一手举着火把,站在那里,飘飘若仙。” “奴婢在火光之下,看的真真切切,槐大人别说受伤了,身上连个血点都没有。” 未央听得连连点头。 乌交又说道:“马凌暑本不想供出幕后主使是谁,但是眼看着人家派死士来杀他,顿时心灰意冷,也就招供了。” 未央和伏尧都好奇的问道:“幕后主使是谁?” 乌交苦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公主不如改日亲自问槐大人吧。” 其实乌交是知道的,但是事关重大,他不敢乱说。 未央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么马凌暑呢?槐谷子杀他了吗?” 乌交摇了摇头:“没有,槐大人乃仁义忠厚之人。原谅了马凌暑,并且命人带着他去了……额,这个……” 未央好奇的问:“带他去了什么地方?” 乌交挠了挠头,脸色通红的说道:“去了女闾。” 乌交脸红,因为这个地方是他的耻辱。所有的男人都能在女闾找到自信,唯独他看到的全是自卑。 未央很疑惑的问道:“女闾是什么地方?” 她问伏尧,伏尧更加茫然。 乌交干咳了一声,说道:“是类似于酒楼的地方,可以饮酒、吃饭、听曲、观舞,等等。” 这个回答的精髓,就在等等上面。 未央和伏尧都哦了一声,原来是喝酒吃饭的地方,这个他们倒能想像出来。 乌交定了定神,说道:“当日马凌暑刚刚走到女闾门口,就有一个男人,忽然握着匕首,扎进了他的心窝里。马凌暑当场毙命。” 未央顿时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乌交又把槐谷子描述的义薄云天,为了一个马凌暑,敢弹劾内使赵腾,只为了抓住凶手,为马凌暑沉冤得雪。 未央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叹道:“槐谷子,真是个义士啊。” ………… “槐谷子,真是个小人啊。”赵腾一边暗骂,一边拿出来十万钱,交给了守门的匠户。然后才进入了商君别院。 他不想来见槐谷子,但是不得不见。马凌暑的死,和槐谷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必须来这里询问一番。只是没想到,还没见到槐谷子的面,就已经花了十万钱。 赵腾忽然有点担心,等见到槐谷子之后,不会跟他说话也需要交钱吧? 第一百三十章 公报私仇 赵腾忐忑不安的进了商君别院。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总觉得这商君别院之中,到处都是陷阱。 “赵大人,这边请。”有个匠户笑眯眯的走过来,领着赵腾向一间屋子走过去。 赵腾心想:“这仆役带路,该不会也要钱吧?” 好在匠户通报了一声,就退下去了。紧接着,李水笑眯眯的走出来,将赵腾迎到屋子里面。 屋子当中,已经摆下了酒宴。除了仙酒之外,还有馒头,不仅有馒头,还有包子。这个规格已经够高的了。 李水将酒杯举起来,说道:“来,共饮此杯。” 赵腾同样举起酒杯。可是酒杯送到唇边的时候,他微微一愣:“等等,这酒是收钱的吗?过一会宴会结束,被匠户拦住要钱怎么办?” 赵腾越想越有可能,于是又将酒杯放下了。 李水见他滴酒未饮,不由得暗暗佩服:“这赵腾,果然是大公无私啊。” 醇酒美食摆在面前,却又不能吃,实在是太难受了。于是赵腾决定速战速决,把事情办完了再说。 赵腾对李水说道:“槐大人,本官这次来,是要问关于马凌暑的一些事。请问,你以为谁与马凌暑有仇?谁最有可能杀他?” 李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若说与他有深仇大恨,在下和他的仇最大了。若说谁最有可能杀他,好像也是在下。毕竟他的命输给我了。” 赵腾有点无奈,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本官相信,此事绝非槐大人所为。若槐大人真是凶手,又岂会让吴越弹劾本官,限期捉拿真凶呢?” 李水说道:“也许我贼喊捉贼,故意干扰赵大人的视线呢?” 赵腾有点无语,这槐谷子是故意捣乱吗? 好在李水又说道:“除了我的嫌疑最大之外,还有一个人,嫌疑不小。” 赵腾马上问道:“是谁?” 李水说道:“马凌暑的幕后主使。要知道和我槐谷子来往的,都是王氏、淳于越、李信这种大人物。他马凌暑算是什么东西?怎么敢咄咄逼人,在朝堂上与我赌命?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马凌暑被抓之后,他背后这人,定然坐立不安,为了避免马凌暑招供,把自己牵连进来,因此派人杀了他。” 赵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么马凌暑背后那人,是谁呢?” 李水说道:“听说他的旧主是王氏。听说他最近和赵高走的挺近。至于具体是谁,大人可以自己调查一番。” 赵腾点了点头,又问:“槐大人觉得,杀马凌暑的,不是王氏便是赵氏?”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也不全是这样。还有一些人,也有嫌疑。” 随后,李水拿出来了一摞竹片,一边看,一边说道:“王坝王大人。钱弥钱大人。刘邙刘大人。等等等等,这些人都有嫌疑啊。” 随后,李水将那一摞竹片交给赵腾了。 赵腾看了一会,顿时哭笑不得。他还有印象,这些人,都是当初代田法一案,曾经跟风黑过槐谷子的。 事后这些人既没有送礼,也没有道歉,看样子是被槐谷子给忌恨上了。 李水在旁边补充道:“这些人,都有靠山。或许是他们做的,或许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指使的,赵大人一定要查清楚啊。” “对了,咸阳城南门守将,上次王贲带人杀我,此人磨磨蹭蹭不肯救援,也很有嫌疑。” 赵腾无奈的说道:“槐大人,你这是要借机报复啊。” 李水站起来,脸色涨红,说道:“赵大人,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协助查案……查案,那能算借机报复吗?” 赵腾摆弄着那堆竹片:“以槐大人的意思,凡是与你有嫌隙的人,都有嫌疑?这算是什么道理?” 李水说道:“道理有二。其一,这些人与我有仇,最有可能指使马凌暑来害我。其二,这些人与我有仇,故而杀了马凌暑可以嫁祸给我,坏我名声,让人觉得我槐谷子是个阴险小人。” 赵腾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水,心想:“你对自己的名声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不过无论如何,从李水这里,总算得到了一点消息。赵腾很自信,回去整理一番之后,能够理出头绪来。 李水见赵腾将竹片收起来,又邀请他说:“前几日,马凌暑被我关押在府中,曾经来了两伙刺客要杀他。这两伙人,可能和女闾外面的刺客有关联。” 赵腾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心想:“这才是我需要的啊,你给我一堆竹片干什么?” 李水带着赵腾去了关押马凌暑的小院。 刚刚接近小院,赵腾就看见院门口倒着两个稻草人,身上穿着衣服,打扮的整整齐齐。这稻草人身上,还插着七八支弩箭。 赵腾好奇的问道:“这是?” 李水说道:“这是当日看管马凌暑的稻草人,被刺客用弩箭射倒了。” 赵腾听得有点懵:“这槐谷子,莫不是有病吧?用稻草人站岗?这刺客也是奇葩,两个稻草人,你用箭射他们做什么?” 赵腾摇了摇头,总觉得有点迷惑。自从进了商君别院,发生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赵腾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一场梦中了。 他叹了口气,随手拔下一支弩箭,看了看说道:“这箭很精巧,以此为线索查下去,应当可以查出一些东西来。” 李水高兴的点了点头,又请他走进了小院当中。 当日的大战结束之后,这小院一直保持着原状,就连地上的尸体都没动。 赵腾硬着头皮走进去,查看了一番。又从地上捡起一把坏了的弓弩,皱着眉头说道:“这弩箭,比军中所用还要精致啊。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是反贼?” 一听到反贼两个字,李水顿时龙精虎猛:“赵大人有见地啊。想害我的人,必定是反贼。”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又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这两拨人,互不相识。所以才会在这里自相残杀。由此判断,可能有两方势力要杀马凌暑。” “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商君别院又在咸阳城外,刺客可以从任何方向摸过来,因此他们的来源很难查。” 最后赵腾命人将尸体抬走了,回去再好好查验一番。 离开小院的时候,赵腾瞟了一眼院子里面的大坑,瞟了一眼地上削尖的竹子。想象了一下刺客进入这小院之后遭受的苦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商君别院的事,已经做完了。赵腾告辞想要离开。 李水又拿出来一块白布,包了几个包子,送给赵腾。 赵腾推辞不要,一副两袖清风,铁面无私的样子。 直到李水明确说,这是送的。赵腾才揣在了怀里。 李水很热情的送赵腾出了商君别院。刚刚走出来,李水就喊了一嗓子:“我今日结交……” 后面的“赵大人”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赵腾就厉声喝道:“槐谷子,你瞒得了天下人,瞒不了老夫。你杀了马凌暑,贼喊捉贼,故意干扰老夫的视线,当老夫不知道吗?” 随后,赵腾登上马车,一溜烟的跑了。 李水挠了挠头:“这家伙,很警觉啊。不过,上一次他还和我不共戴天,这一次就没那么愤慨了。看来我的人格魅力还是有的。只是交谈了一番,他就被我感化了不少。再接再厉吧,估计几日之后,此人就要变成我的至交好友了。” 而马车中的赵腾,心中也松了口气:“好险,幸好老夫一直绷着一根弦不肯放松,否则要被这个无耻之徒算计了。” 赵腾拿出怀中的包子,咬了一口,顿时满意的连连点点头,继而又想:“除了进门的时候交了十万钱。槐谷子竟然没有再要过钱,此人……倒也不是坏的无可救药啊。” 赵腾回到府中之后,马上将手下人分成了三波。 第一波调查弓弩之来源,这样的巧弩,可以打造的人不多,一旦有了线索,可以迅速锁定他们。 第二波搜查咸阳城的刺客在哪里。当日刺客杀了马凌暑之后,咸阳城立刻城门紧闭。所以这刺客一定还在城内。而且当日有不少人看见了刺客,只要慢慢搜查,一定可以找到他。 第三波,就是那些尸体了。这些刺客,不是咸阳城中的人,就是咸阳附近的人。挨家挨户的询问,看看有谁突然失踪了。想要确定这些人的身份,倒也不难。 只要知道了他们是谁,再调查他们经常和谁来往,想要查出幕后主使,那是早晚的事。 赵腾将所有人都派出去了,想了想,又叫来了一个心腹,将怀中那一堆竹片拿出来了,说道:“你暗中查一下这些人,只是不要打草惊蛇。” 那心腹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一时间,咸阳城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有些人,没有做贼,心里面却有点慌。有些人做了贼,却假装不慌。 无论他们慌不慌,赵腾都稳坐钓鱼台:“这十日,老夫要将威风立起来。或许经此一役,咸阳城要比以往好管的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做个饱死鬼 刺杀马凌暑的死士,外号叫死心。 这几天他真的有点死心了。本以为杀了马凌暑,可以扬名天下。但是赵成派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暴露自己。 于是他只好隐姓埋名,继续躲在咸阳城。 可惜,这种隐姓埋名,也有点隐不下去了。赵腾将咸阳城分成了九个区。挨家挨户的搜查。 专门找那种独居的,无业的,祖籍不是咸阳的人。 这样的人,最有可能做刺客。而死心很不巧,偏偏符合这些特点。 当日有不少人见过自己的脸,赵成就带着这些人,逐个去认那些嫌疑人。 死心知道,自己早晚会被抓到,因此他想离开咸阳城。可当他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咸阳城被彻底封锁了,凡是进出城的人,都要查看验传。不仅如此,还要有亲族作保。找不到保证人的,就要被扣留下来,带到赵腾那里,让当日的目击者去指正。 如此一来,死心就不可能出去了。 他很焦虑,可是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昼伏夜出,东躲西藏。 以前他是赵高最欣赏的死士,出入赵高府中,被当作宾客来看待的。但是现在,赵成已经严令不许他回去。 现在权贵的府中,也不是那么安全了。赵腾已经带着人搜查了好几家。看那势头,除了皇宫,谁也躲不过去。 死心坐在角落中,不免的开始想自己的身后事了。自己会是个什么结果?恐怕只能是个死吧? 一旦被赵腾抓到,死刑就免不了的了。可是死之前,是不是还要经受严刑拷打?要让自己供出幕后主使来? 自己是死士,和马凌暑那种软蛋不一样,一定可以守口如瓶的。 “可是……我知道我会守口如瓶,赵高大人知道吗?”死心忽然打了个冷战:“赵高大人,不会派人来杀我吧?我死了不要紧,我本来就是死士。可是……死了之后,还要背上卖主的骂名,那可不行啊。” 就在死心胡思乱想的时候,附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死心吃了一惊,猛然将腰间的短剑抽出来了。 不远处有个人低声说道:“死心在否?” 死心没有说话。 那人又说:“在下是赵大人派来的,盼望与壮士一见。” 死心想了想,将手藏在了背后,说道:“我在这里。” 紧接着,人影一闪,有另一个人到了角落中。 这人身上穿着仆役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尖嘴猴腮,一脸猥琐相。 这人朝死心拱了拱手,说道:“壮士藏的隐蔽,让在下好找啊。” 死心淡淡的问道:“大人派你来的?” 这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大人关心壮士的安危,命在下来看一看。唉,谁能想到,这次陛下动了真格的,赵腾也动了真格的。咸阳城,那是群情汹汹,人心惶惶啊。” 死心没说话。 这人又说道:“据说有不少朝臣,已经开始去赵腾府上求情了。他们自然没有参与杀马凌暑的事。可是谁还没有几个为非作歹的亲戚呢?赵腾这样查下去,已经不可避免的殃及池鱼了。” “这一次,赵腾可是彻彻底底的立威了。恐怕就算这件事了了,朝臣们也不敢再像往日那般肆意妄为了。” 死心见他说来说去,都是没用的废话,不由得心中不快,冷冷的说道:“大人派阁下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外面的见闻吗?” 这人呵呵一笑,说道:“那倒也不是。大人让我问一句,壮士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刺客吗?” 死心肃然说道:“当然。” 这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一个合格的刺客,应当怎么做呢?” 死心慷慨说道:“以匹夫之命,换取公卿之命。其生也默默无闻,其死也天下皆知。” 这人嗯了一声:“壮士有此心就好。如今咸阳城已经被封锁,壮士想要离开,很不容易。大人虽然有意安排壮士离开,可是那赵腾却监视的密不透风,甚至那槐谷子都来凑热闹。” “昨日有贩私盐者,高价贿赂了一名男子,谎称是这男子的族弟。恰好槐谷子经过城门,竟然找来了户籍,当场让那贩私盐者背出来上下三代,各叫什么名字。” “那贩私盐者,张口结舌,只能乖乖认罪。据说现在又多了新花样,让双方各自回答父母的年纪、生辰、属相,若回答的不同,立刻拿人。” “这槐谷子,真是诡计多端,种种明目,层出不穷。唉,现在要出城,难如上青天啊。” 死心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我只能等在这里了?” 那人摇了摇头:“也不行,当日你杀死马凌暑的刀,留在尸体身上了。那槐谷子提议,让田犬仔仔细细的闻了一下,记住了那个味道,然后寻找这刀的主人。” “只因为咸阳城太大了,故而一时三刻,没有寻到这里而已。估计再有一两日,你便躲不开了。” 死心问道:“所以,赵大人以为,我当如何?” 这人沉默了一会,说道:“刺客该当如何,壮士便该当如何吧。” 死心问道:“死?” 这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死心仰天大笑:“吾辈重义轻生,死又何惧?” 死心抽出短剑来,要刎颈自尽。这人却又将他拦住了,说道:“并非现在死,也并不是在这里死。” 死心问道:“怎么?” 这人说道:“请壮士走出去,到大街上,最好到赵腾的府邸跟前,大叫一声,槐大人,知遇之恩,来世再报。然后,再刎颈自尽。” 死心愣了一会,幽幽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嫁祸给槐谷子?” 这人点了点头。 死心有点犹豫:“手段低劣,赵腾岂会相信?” 这人呵呵一笑,说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谁又知道,这不是槐谷子有意为之?” 死心脸上故出古怪的笑容来:“有理,有理。” 说这话的时候,死心的声音是有些悲凉的。但是他也没有怨恨赵高。毕竟死士就是这样,杀人的棋子,随时准备着牺牲。 这人见说动了死心,就拱了拱手,急匆匆地走了。 死心看着这人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我已经躲藏了三日,腹中饥饿不堪,此人就不知道带些饭来吗?看来大人也将我当作弃子了。” 死心从角落中走出来,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会落山。 街上人来人往,倒也热闹。死心要自尽的话,最好现在就去赵腾府上。 但是他有点不甘心,腹中空空如也,在临死之前,为什么不填饱肚子? 这时候,一阵酒香传来,死心看到了旁边的酒肆。 酒肆很豪华,里面摆着的都是仙酒。这分明是王老实的酒肆。 死心在酒肆外面张望了一会,见里面还算僻静,王老实也不在。 于是他走了进去,对伙计说道:“给我来一坛仙酒。” 伙计瞟了他一眼,翻着白眼说道:“仙酒十万钱一杯,客官,你喝得起吗?” 咸阳城的伙计见多识广,自从卖仙酒以来,总有些不明情况的暴发户,进来就嚷嚷着要买一坛。 伙计显然也把死心当成这种人了。 死心这才想起来,这地方的酒,并不是普通的酒。他在身上掏了掏,摸出来一块美玉,递给伙计了。 伙计接过玉看了看,又让另一个仆役去找了吴通。 现在吴通和王老实都在为李水做事,双方都很熟悉。这种金银珠宝,王老实总是让吴通鉴定。 片刻之后,仆役传话过来,说道:“上好的美玉,十杯仙酒还是可以换的。” 死心没有反对,现在要死了,美玉换了就换了吧。 换了美玉之后,死心又要了吃的。 恰好,酒肆里面馒头和包子都有。因为死心买了十杯仙酒,算是个大客户了,于是赠送了两个馒头。 死心在雅间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啃馒头。边吃边喝,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赞叹。 很快,十杯仙酒下肚。 死心喝的身上暖洋洋,馒头也吃得很尽兴,于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 毕竟是十杯白酒,死心是第一次喝,而且不太懂得技巧,喝得太猛了。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醉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劲上来,死心都想吐了。 “赵腾大人府上,赵腾大人。”死心握着怀中的短剑,踉踉跄跄到了赵腾府门前。 他把剑架在脖子上,张口要喊,可是脑子里面有些迷糊:“要喊什么来着?” 刚才的“赵腾大人”四个字,一直在他脑子里面盘旋。可是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对,不是赵腾,赵腾是要捉我的。那是……” 最后,死心理智地分析了一番,觉得喊赵大人比较合适。 于是他高喊了一声:“赵大人,知遇之恩,来世再报。” 随后,死心伸手向自己的脖子抹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胃里面一阵翻涌,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哇地一声,吐起来了。 刚吃下的馒头,混着仙酒,全部吐在了赵腾家门口。 死心有些心疼:“十万钱一杯的仙酒,五百钱一个的馒头,好浪费啊。” 他正在惋惜,身上就挨了一脚。有个粗鲁的声音传来:“日汝先人,敢将秽物吐在赵大人府门口。给我绑了。” 赵腾府上的仆役拿着绳子,将死心五花大绑起来。 死心没有反抗,他很困,已经闭上眼睡过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搜捕 等死心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捆在柴房里面。 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看样子挨了不少揍。 死心摇了摇头,有点疑惑的想:“我怎么在这里?还被人绑起来了?难道我被抓了?” 他猛地意识到:“糟糕,我本来要在赵腾门前自杀的。” 死心很恐慌,他想要逃出去,但是这绳子也不知道谁捆的,居然让他动弹不得。 死心长叹了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 死士慷慨赴死,但是这赴死也是有荣耀与耻辱之分的。 最荣耀的,是杀人之后。当场自刎。其次是飘然而去,隐姓埋名。再其次是被抓,大庭广众之下斩首。最低等的,是被关进牢房之中,严刑拷打,打得血肉模糊,全身没有一处好皮,然后招供,然后被杀。 死心是死士,但是未必可以抗住大刑。毕竟自刎很容易,练习抗击打能力很难,死心没有花时间练习。 于是他尝试着要咬舌自尽,可是他的嘴里面,被人堵上了一团破布。 一切自杀的可能性都没有了,死心很绝望。看来对方也是一个高手啊。 赵腾府门口,几个看门人正在谈论死心。 其中一个说:“此人真是大胆,竟然敢吐在赵府门口。” 另一个说道:“他来的时候,酒气熏天,可能是喝醉了,酒壮怂人胆。” 之前那个说道:“我听管家的意思是,打他一顿,罚他做一阵苦役也就算了。毕竟只是吐脏了门前的地而已,倒也不至于杀了他。” 另一个说:“不过,我听他说什么,赵大人知遇之恩,来世再报。莫非……咱们家大人认识他?” 之前那人说道:“赵大人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另一个说道:“那倒也是。这家伙太粗俗了,当时把他绑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呕吐不止。没办法,只能给他塞了一块破布。” ………… 咸阳城南门,王恒正要出城。 他已经与王翦密谋了数日,决定要实施那个惊天的计划了。 计划成功了,王氏从此崛起,成为大秦的擎天之柱,甚至于成为权臣,甚至于……改天换日。 王恒很兴奋,因为王翦对他越来越欣赏,他已经基本上确定为王氏下一代的家主了。如此一来,将来那个能左右天下的人,必定是他。 王恒长舒了一口气,暗暗的握紧了拳头:“若真有那一日,我要为母亲立祠,让她受万世香火。” 王恒一边想着,一边打马到了南门。 南门守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将领了。得益于李水的告状,那将领被赵腾调离了此地。 王恒走到南门,下马,递上了验传。 守门的小卒看了看,说道:“是王氏?出城做什么?” 王恒淡淡的说道:“城外有几座庄子,几亩薄田,无人看管。于是父亲派我去守田。” 小卒问王恒身边的老仆人:“他是你的家人?” 老仆人点了点头:“是我的小主人。” 随后,老仆人也递上了验传。 小卒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王贲的生辰,王贲第九位小妾的姓氏。这两个人都答上来了。 小卒摆了摆手,让王恒走了。 王恒,只是一个庶子而已,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守门的小卒也懒得理会。 王恒出城之后,就立刻打马,飞一般的向南方跑去。这一次,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王翦,站在自家宅院之中,拄着拐杖,正在浇花。 他看起来老态龙钟,可是眼神之中,却透着一丝狡黠。 “我王氏,要东山再起了。想要打垮我,哪有那么简单?嘿嘿。”王翦看着南方,一脸得意。 这时候,有个老仆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将军,赵腾的人来了,说要搜查府邸,看看有没有刺客藏身。” 王翦淡淡的说道:“敞开大门,随便他们搜。” 那老仆人说道:“大人,这几日,赵腾只敢动那些寂寂无名的小官。现在小官们的府邸搜完了,他要动朝中重臣了。第一个选中的就是我们王家。这不是看我们王家好拿捏,故意欺辱我们吗?” 王翦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居上位者,要有容人之量。” 那老仆人叹了口气,只能去打开了大门。 王氏最落魄的时候,也是最敏感的时候。当初王离的葬礼上,一个宾客都没有。王氏一直深以为耻,所以对外加的目光和议论格外的敏感。 可是现在,王翦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一颗心行将就木的心,重新活络起来了。 今日这小小的委屈,又算什么?来日王氏泰山压顶,震慑咸阳,今日所有的宵小,都要伏地痛哭。 王翦想到将来的那一幕,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了。 而负责搜查王氏的官兵,看见王翦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面傻笑,都有些同情的摇了摇头:“王老将军,年轻的时候威名赫赫,想不到老了之后……唉。” 搜查用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秦兵退去。 王氏府中又恢复了安静。而咸阳城中,却多了一个传言,说王翦屡遭打击,已经神智失常了。 ………… 淳于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竹子,避开了门前的石灰坑,敲响了那姑娘的房门。 里面说了一声:“进。” 淳于越推门进去,看见屋子里面又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竹简。 淳于越叹了口气,跳着走进去,看见那姑娘头发也没有梳,就这样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竹简,正看着他傻笑。 淳于越有些无奈的说道:“莫非姑娘也神智失常了?” 那姑娘好奇的问道:“还有谁神智失常了?” 淳于越说道:“王翦。” 那姑娘淡淡的哦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感兴趣。 淳于越问道:“你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笑眯眯的说道:“你快随我来。” 随后,她带着淳于越出了小院,打开了冰室的大门。两人沿着阶梯走下去,下面越来越冷。 富贵人家,往往有冰室。这冰室是,说白了也就是地下室。冬天的时候,采集冰块,堆在冰室当中。然后关上几道门。门上面又裹了被褥。 等到夏天的时候,天气炎热,可以取冰解暑。 淳于越府中,同样有冰室。只是他不知道,这姑娘带他来冰室做什么。 淳于越已经年迈了,被这里面的寒气一侵,顿时觉得关节有些酸疼。 于是他默默的念叨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这样一边念叨,淳于越一边想象着,有一股刚正不阿的气息,正在自己身体内游走。片刻之后,只觉得关节温暖,似乎没那么疼了。 给自己催眠完了之后,淳于越就加快脚步,跟上了那姑娘。 那姑娘将手中的油灯放在一块冰上面,然后拿起来了另一块冰,问淳于越说:“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淳于越说道:“冰?” 那姑娘摇了摇头:“这是凸透镜。” 淳于越仔细看了看,那姑娘手中的冰,也确实是圆形,只不过,槐谷子的凸透镜,是用水晶磨制而成的。这姑娘的凸透镜,却是用冰做成的。 淳于越犹豫着说道:“你这凸透镜,模样倒是相似。不过材料天差地别,我看恐怕是徒有其形,未得其实。” 那姑娘翻了翻白眼,说道:“黑衣服是衣服,白衣服便不是衣服了吗?只要弄通了其中的原因,用冰,也可以做成凸透镜。” 随后,她拿出来了一捆竹简,放在灯下。然后晃了晃手中的冰:“你来看。” 淳于越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咦了一声。竹简上的字,当真被放大了。虽然不够清楚,可是放大了就是放大了。 淳于越又惊又喜:“这……这冰做的凸透镜,竟然与水晶一样?” 那姑娘说道:“这几日,我在冰室中,打磨了几百块冰。最后发现,边缘薄而中心厚的冰,有放大的功效。据我推测,此物与材料无关,只要质地透明,形状合适便可以。只是其中具体的原因,我还没有弄太懂。我总觉得,这里面蕴含着极为深奥的道理,若弄明白了,就绝对不是做凸透镜这么简单了。” 淳于越听得似懂非懂,他继续问道:“那你这凸透镜,可以取火吗?” 那姑娘傲然说道:“这是自然。” 两人抓着那块冰,出了冰室,站在日光下面开始取火。 艳阳高照,那姑娘手中的冰很快就开始融化了。不过在融化之前,放在地上的引火之物,已经开始冒烟了。 火虽然没有生出来,但是淳于越却对那姑娘佩服不已了。如果真的给她一块水晶,他就能打造出真正的凸透镜来了。 淳于越感慨的说道:“佩服,佩服之至啊。” 那姑娘这次却有些谦虚,她一直盯着那团引火之物,嘴里面小声嘀咕着:“引燃这枯草的,显然是刚才那一团亮斑。然而亮斑从何而来?它为何可以发热?” 那姑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难道是日光?这凸透镜,可以将日光聚于一处?” 她忽然有些激动,也有些颤抖的想到:“究竟是什么人,做出来了这种神物?聚拢太阳的光芒。这……这太疯狂了,太大逆不道了,太令人着迷了……” 那姑娘正在感慨的时候。旁边的淳于越说道:“赵腾正在搜查百官府邸。今日已经搜过王氏府邸了。我猜测明日就会搜到我这里来。姑娘,到时候你如何是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初次相见【为推荐票过百加更第5百】 那姑娘好奇的问淳于越:“赵腾为何要搜查百官府邸?你们这些朝中重臣,不是一向不把赵腾放在眼里吗?他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淳于越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人刺杀马凌暑,槐谷子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命人上书陛下,痛斥赵腾。于是陛下严令,十日之内,捉拿真凶。咸阳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不得阻挠。” 那姑娘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槐谷子,真是上蹿下跳啊。近日总是听人提起他的名字。” 淳于越有些疲惫的说道:“谁说不是呢?此人厚颜无耻,难缠的很。罢了,不说槐谷子了,你身份特殊,明日搜查我府邸的时候,你不要露出马脚。” 那姑娘想了想,说道:“不如,我假扮成府中丫鬟?淳于博士府中多了一个丫鬟,应该无人注意吧?” 淳于越点了点头:“好,只是要委屈姑娘了。” 那姑娘却正色道:“这算不得什么委屈。” 淳于越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笑道:“也是,倒是我小觑姑娘了。那你明日便假扮成丫鬟吧,名字就叫……竹儿,如何?” 那姑娘点了点头。 ………… 翌日,赵腾的人果然登门了。只不过除了赵腾的人之外,还有李水和李信。 淳于府上的人,看见这两位,顿时就头疼的要命。 李水和李信到淳于府中来,完全是假公济私。 因为李水一直猜测,淳于府中住着一位高人,因此借着这个机会,想要看看,那位高人到底是谁。 因此他指挥着那些官兵,先把淳于府团团围住,不要走脱了一个,然后再进去慢慢搜查。 那些官兵都是些小卒子罢了,哪敢违拗李水的意思?马上照办了。 这样一来,不知情的人甚至以为,刺客就藏在淳于越府中,已经证据确凿了,现在开始拿人了。 这让淳于越气愤不已,但是和李水这种人理论,又完全没用。 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又在心里面念叨:“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给自己催眠了一会之后,淳于越又恢复了当时大儒的风采。 李水和李信进了淳于越府中,就像是两个贼一样,鬼鬼祟祟的开始到处乱转。 李信指着一个小院说道:“就是那里,防守极为严密。上次我瞟了一眼,只是淳于越盯得太紧,我没有进去查看,我怀疑那就是高人的住处。” 李水点了点头,紧张的向那小院走去。 小院门口的丫鬟已经不见了,李水径直走进院子,看见院子里面坑坑洼洼的。那些曾经埋在这里的竹子也没了。 李信挠了挠头:“怪了,难道逃走了?” 李水走到房间门口,也没有遇到什么大坑,显然是被填上了。 他随手推开房门,看见里面放着一些桌椅板凳,这里好像是没用的库房。 李水叹了口气:“咱们好像来晚了。这人真是狡猾啊。不过,他能去哪呢?” 李信说道:“我大胆推测,他一定还藏在淳于越府中。你想,淳于越是当时大儒,博士领袖,代表了扶苏一党。这位高人既然住在淳于越府中。可见是与他交好。” “他若离开了淳于越,能去哪里呢?总不能另投他人吧?总不能屈尊降贵,住在那些小小的博士府中吧?”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可万一他离开咸阳了呢?” 李信呵呵一笑,说道:“不会,咸阳城乃天天下第一城。他既然来了,必定有所求,无论是求官还是求名,怎么舍得走呢?”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当中,竹儿正在擦拭几案。 她一边干活一边叹气:“当初若不是被那些人追的走投无路,谁愿意来咸阳呢?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在咸阳了,必定在城外布满了明探暗哨。只要我一出城,必定杀我。唉,咸阳城,就是一座大牢笼啊。” 竹儿正在忙着,外面忽然进来了两个嬉皮笑脸的人。这两人,就是李水和李信。 两人进来之后,也不客气,就直接坐在了席子上。 竹儿转身要走,李水却将她叫住了,问道:“淳于博士,可有什么好友吗?” 竹儿只好答道:“有。” 李水又说道:“他有没有那种,一直住在府上的好友?” 竹儿想了想,说道:“似乎没有。” 李水又问:“那府上有没有,比较特别的人?” 竹儿还是摇头。 李信说道:“槐兄,你不要问他了,她一个丫鬟,能知道什么?” 李水说道:“李兄,这你就错了。这些丫鬟家丁,最了解府中密闻。” 李信说道:“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这些丫鬟,个个忠心的很。” 李水笑道:“无妨,言多必失,总能找到线索。” 李水还要再问,淳于越忽然进来了,看见李水正在盘问竹儿,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拉了竹儿一把,说道:“快去厨下,看看酒菜好了没有。今日我要款待他们两人。” 李水纳闷的说道:“淳于博士,今日为何如此慷慨?以前见了我二人,不一直跃跃欲试的要轰走吗?”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槐谷子,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老夫对你们是欢迎之至。” 竹儿顿时一愣:“他就是槐谷子?那他身边那人,就是淳于大人的内弟李信了?原来就是这么两个人,今日算是涨了见识了。” 淳于越对竹儿说道:“还不快去?” 竹儿答应了一声,转身外面走。 这时候,李水叫到:“等一下。” 竹儿只好站住了脚步。 李水疑惑的说道:“不对啊,这女子当真是丫鬟?我方才怎么隐隐约约,看到她冲我翻白眼了?” 淳于越有点无奈的看了竹儿一眼。 竹儿背对着他们,吐了吐舌头,心想:“糟了,听说他是槐谷子之后,一时情不自禁,没有控制住。” 淳于越对李水说道:“槐大人,你不会如此斤斤计较吧?想必你是看错了。” 李信也说道:“槐兄,正事要紧。” 其实李信也不是关心正事,而是对李水这家伙有点无奈。看见一个丫鬟长得漂亮一些,就没话找话的搭讪人家。 这可是淳于越府上啊,这个老家伙,又臭又硬,礼义廉耻整天挂在嘴边,你要真勾搭他府上的丫鬟,他能把你烦死。 李水则皱着眉头说道:“今日咸阳城不太平啊,一切可疑人等都不能放过。也许她就是刺客亲眷,甚至是刺客本人。” 淳于越无奈的说道:“刺客是男人。” 李水却没搭理他,而是问竹儿:“你当真是淳于大人府中丫鬟?” 竹儿淡定的说道:“当然。” 李水说道:“那我问你,淳于大人,每日几时睡觉?” 竹儿马上回答道:“三更左右,睡觉之前必读书。” 李水又问道:“淳于大人,最喜欢吃什么?” 竹儿说道:“饭团。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李水又问:“淳于大人,生辰是何时?” 竹儿说道:“三月初八。” 李水又问:“淳于大人结发夫人,李夫人,生辰是何时?” 竹儿说道:“十月初十。” 李水问李信:“对吗?” 李信摇了摇头。 李水眼前一亮:“不对?” 李信干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李水大骂:“连你长姐的生日都不知道,你与禽兽何异?” 李信问道:“槐兄,你父母若在人间,今年高寿?” “这个……”李水犹豫了。 李信骂道:“父母寿数几何都不清楚,你禽兽不如。” 竹儿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水挠了挠头,把淳于越府中的管家叫来了,印证了一遍,竹儿居然全部答对了。 这下不仅李水纳闷,连淳于越也纳闷了。 这姑娘整天足不出户,怎么对我了解这么深? 好容易等李水放过了竹儿,淳于越将她拉到角落中,低声问道:“你为何知道我亡妻的生辰?你为何知道老夫的作息?” 竹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本姑娘过目不忘,只要看过听过,便可以记住。这很难吗?” 淳于越赞叹不已。 本来留李水和李信吃饭,只是淳于越的客套话罢了。谁知道这两个不要脸的,还真的留下来了。 他们折腾了一个时辰,将淳于越府中翻了个底朝天,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高人,都有点气馁。 席间李水和李信不断的品评淳于越府中的美酒和馒头,几乎没有一句好话。 尤其是李信,喝一口就批评一句,批评完了,继续把酒灌下去。 他们的评论,让竹儿气愤不已,因为这些仙酒和馒头,根本就是她研究出原理来的。 淳于越府中试着蒸馒头、试着蒸馏仙酒,也是在她的指导下进行的。 换而言之,仙酒和馒头几乎是她做的。现在居然被两个无耻的草包品头论足,竹儿的肺都快气炸了。 这时候,李信忽然说道:“槐兄,如今那刺客还没有抓到。若他刺杀你,如何是好?” 李水说道:“无妨,我武艺高强,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李信有点无奈,这是撒谎太多,自己都信了吗? 好在李水马上又拿出来了一样东西,笑眯眯的说道:“更何况,我还有此物。” 李信看了看,说道:“这把弩倒是精巧的很。便于携带,而且威力不小。”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这十把弩。四把分给了乌交,每天让他带着弩送馒头包子入宫。” “五把给了商君别院的匠户,帮我看守宅院,尤其是晚上,只要有图谋不轨的人进来,立刻射杀。” “至于这一把,我就贴身带着。只要他第一下没有杀了我,第二下我就杀他。” 李信点了点头。 而不远处的竹儿,看得眼睛都直了:“那把弩……是他们,他们来了。这个槐谷子,竟然是他们的人?” 忽然,竹儿想到一件事。刚才李水明知道她不是刺客,却还要盘问她,难道……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不错,一定是这样。那些人在咸阳找了这么多年,必定画了自己的画像。 这个槐谷子,竟然拿着他们特有的弩,显然在那些人当中,身份不低,一定见过自己的画像。 想到这里,竹儿心乱如麻。她盯着李水看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不能让此人离开。他一旦离开,就会告密,我必死无疑。”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抓到高人了 竹儿有一群仇家,这仇家人数众多,信念坚定,非要杀了她不可。因此近年来竹儿一直东躲西藏,最后被逼入咸阳,藏在了淳于越府中。 没想到,现在又被那些人找来了。 竹儿很清楚,这些人为了杀自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有可能夜袭淳于府,甚至把他们惹毛了,光天化日他们也能杀进来。 那是一群悍不畏死的人,死亡对他们不算什么,因此难缠的很。 竹儿站在角落中,偷眼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水,此人一举一动,皆不合礼法,看起来嚣张而粗鲁,但是他的眼睛里面,透着一丝精明。 此人,真的有可能是那些人假扮的。或许是今日府上秦兵太多,或许是他还没有十分确定。因此没有直接动手。 竹儿横了横心,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趁人不备,悄悄的溜了出去。在府中几个秘密的地方,拿出来了一些怪模怪样的木棍。 这木棍单独拿出来,只是长得奇怪而已,谁也不会多想,可是竹儿迅速的将它们拼在一块,它们竟然变成了一把精致的弩。与当日那些刺客所用的,极为相似。 竹儿将弩藏在身上,又用刀劈断了一只竹扫帚,从里面拿出来了三支弩箭。 竹儿拿到弩箭之后,犹豫了一下:“如果……如果冤枉了槐谷子,那他不是白死了吗?算了,白死就白死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淳于博士回府之后,每天都对他破口大骂,可见此人多么招人厌。” 竹儿想到这里,就给弩上了弦。 此时,正在饮酒的李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申请一个专利保护。自己做馒头,淳于越也做馒头,自己做仙酒,淳于越也做仙酒。 长此以往,仙酒的价格肯定降下来。还这么敛财?还怎么劫富济贫?还怎么救济天下?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苍夫急匆匆地赶来了。 苍夫身上穿着秦兵的衣服,只是他太老了,穿上衣服也不像兵。人人都知道他是李水塞进来的探子,但是都不好说什么。 苍夫一路小跑着走到李水面前,低声在他耳边说:“小人有些发现。” 李水心中一动,问道:“是什么发现?” 苍夫低声说道:“小人带着两个匠户,在府中逛了逛。看什么都新鲜。后来我等发现一处地窖。进去之后,寒气逼人,原来是冰室。” “我们本想退出来,可是在这冰室里面,看到了一样东西。” 苍夫挠了挠头,说道:“这东西是圆的,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数日前大人做成的凸透镜。只是大人是用水晶做的,而冰室里面的凸透镜,是用冰做的。” 李水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凛:“那个高人,果然在这里。” 苍夫又拿出来一捆竹简:“这是在凸透镜旁边发现的。” 李水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这竹简上面不仅有字,还有草图,显然是在研究凸透镜。 李水给李信看了。 李信没听见苍夫的话,竹简上写的那些专业术语,,他也看不太懂,于是装模作样的瞟了两眼那幅图,然后点了点头:“有点意思。槐兄,这个高人怎么知道,你最近开始做烧饼了?” 李水有点无语,这特么是烧饼吗? 正在这时候,又有两个匠户飞奔而来:“大人,大人,有新发现。” 李水问道:“什么发现?” 那匠户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等找到一间屋子,里面堆满了竹简。小人不识字,但是能认得出来上面的画。画的好像是做仙酒的方法。” 李水一听这话,马上站了起来,对匠户说道:“快带我去。” 淳于越拦住李水,说道:“槐大人,这酒宴尚未结束,你……” 李水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去茅厕。” 淳于越咧了咧嘴,只能快步跟上,同时吩咐一个仆役,抄小路赶快将那些竹简收起来。 然而,等淳于越赶到的时候,发现商君别院的匠户很精明,居然留了一个人看门。自己派出去的仆役,根本无计可施。 李水直接推开门,和李信进去了。 彼时竹儿就在附近,她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杀了李水,现在看见李水把她的书房都找到了,顿时大惊失色。 看来这人来淳于越府上,果然目的不纯啊。 竹儿给弓弩上弦,然后瞄准了李水。 只是她从来没杀过人,有些胆怯。 竹儿想了想,将箭头换了一下。新的箭头呈莲花状。这样的箭头碰到人的身体之后,无法深入,只能留下浅浅的伤口。而箭头上面,涂了药物。刺中李水之后,他不会死,而是会昏迷不醒。 竹儿打算在李水落单的时候,将他弄晕,然后拷问他一番。如果他真的有问题,再从容杀了不迟。 想到这里,竹儿就将弩藏在身上,悄悄的走到了门口,想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李水不知道被人盯上了,还在看着这间屋子发呆。 乱,这也太乱了。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李水随手拿起来一捆竹简,见上面画着一幅图,分明就是蒸馏酒的器具。旁边还有一行行的小字作为注解。 李水将房间中的书籍粗略的看了一遍,这些书诸子百家,无所不包。除此之外,就是房间主人的一些研究和思考。 什么冰为何可以化成水,水为什么结冰。什么万物为何有影子。什么太阳东升西落,落下去之后,又到了何方。 李水感觉自己看到了秦朝的十万个为什么。在这个时代,还有人保持着这种好奇心? 只可惜,房间中的书籍,没有可以证明主人身份的东西。 李水拿着竹简,笑眯眯的问身后的淳于越:“淳于博士,还说你府中没有高人?”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槐大人过奖了,老夫算不得什么高人。若槐兄看完了,可以从我书房离开了吗?” 李水和李信都翻了翻白眼,说道:“厚颜无耻,这怎么会是你的书房?” 李信拍了拍李水的肩膀,说道:“槐兄,我在军中征战多年,又在朝中做官。所以堪称是阅人无数。无论是谁,只要留下蛛丝马迹,我就能猜出来,此人的身份。” 李水问道:“怎么说?” 李水指着屋子说道:“你看,这屋子乱成这副模样。说明这是男人的书房。而且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据我推测,此人须发凌乱,衣服上有墨迹,脸有些黝黑……” 李水惊奇的问道:“肤色都能推测出来?” 李信傲然说道:“多日不洗脸,自然黝黑了。” 李水佩服的说道:“有理。” 外面的竹儿气了个半死:“我只是忙起来,懒得收拾这些竹简罢了,怎么会脸都不洗?” 李信又说道:“这竹简中的内容,包罗万象,可见此人见多识广,多半曾经游历天下。而他对世间万物,依然保持着怀疑,可见还没有定性,年龄应该不大。” 李水赞道:“想不到李兄心思如此缜密。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李信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也就是比朝中绝大多数人聪明一些罢了。” 两人又开始互相吹捧,听得淳于越呵呵冷笑。 李水对秦兵们说道:“立刻在淳于博士府中寻找,此人是一个男人,年纪不大。不修边幅,有些天真,有些好奇。” 那些秦兵答应了一声,就去找人了。他们心里清楚,槐谷子要找的这一位,可不是什么刺客。不过管他呢,槐大人是高官,自己听令行事就好了。 一刻钟后,有秦兵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说道:“找到了,大人,找到了。” 李水大喜,连忙吩咐苍夫:“你快去,把那位高人给绑了,最好打上几拳。” 苍夫一脸疑惑的去了。 李信纳闷的说道:“我以为你会礼贤下士。” 李水说道:“直接礼贤下士,他体会不深。我先让人揍他一顿。然后我再喝退左右,赔礼道歉,他必定感激涕零,觉得遇到了明主,然后士为知己者死,从此死心塌地。” 李信一脸佩服:“你真行。” 躲在门外的竹儿翻了翻白眼:“真是无耻之徒。不过……他们抓到谁了?” 片刻之后,有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被带上来了。 这男子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披头散发,身上确实有大团的墨迹。 苍夫走过来,低声说道:“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李水大喜。然后向押着男人的几个秦兵喝道:“退下,岂可对先生如此无礼?” 喝退了秦兵之后,李水亲自解开了男子身上的绳索。深情的说道:“先生受苦了。” 那男子忽然哭了,抹着眼泪说道:“他们打我。”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改日我替先生打还回来。” 男子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李水笑道:“这个自然,先生果然天真烂漫啊。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男子说:“我叫狗剩。” 李水有点懵,好一会才勉强说道:“先生真是……不拘一格啊,哈哈。” 这时候,有个老奴跑了过来,惶恐的向屋子里面的诸位大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小儿年幼无知,冲撞了各位大人,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他性命啊。” 李水好奇的问道:“你是狗剩的父亲?” 那老奴点了点头,一个劲的求饶。 这时候,狗剩笑嘻嘻的说道:“莫怕,等我把全身涂黑,他们便看不到我了。既然看不到我,又如何抓我杀我?” 李水听得有些错愕。 老奴则苦笑了一声,向众人说道:“大人们都看到了,小儿自小痴傻,若做出些无礼的事来,还请恕罪啊。” 李水大失所望:“是个傻子?” 周围那些秦兵见李水眼神不善,都向后退了退,小声嘀咕着说道:“我们……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拿人的啊。你看此人,不修边幅,身上有墨迹,而且一脸天真……” “哈哈哈……”淳于越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人偷窥我 辛辛苦苦找来的高人,居然是个傻子。李水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反正槐兄你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人,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李水心情更差了。 淳于越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还要找那不存在的高人吗?” 李水咬着牙说道:“找,只要淳于大人允许,我要盘问府中所有人。”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若不答应,你又要找借口来我府中捣乱。罢了,你想要盘问,那就盘问吧。” 于是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了院子里面,李水挨个问过去。 从一开始,他的方向就错了。他和李信在找男人,找年轻的男人,找年轻而又机灵的男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能把房间祸害成那样的,会是一个女子。 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最后李水疲惫不堪,挥了挥手,让人散了。 淳于越得意的问道:“如何?” 李水淡淡的说道:“高人就是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藏的挺深啊。不过无妨,狐狸尾巴,早晚有露出来的一天。” 随后,李水站在院子正中,高声说道:“槐某绝无伤害先生之意。只盼与先生相见,促膝长谈。将胸中所学,互相印证,共创大业。” 没一个人搭理他的。 李水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声说:“这高人本领不小,就是胆子太小。” 秦兵在淳于越府中一无所获,已经离开了。毕竟皇帝只给了十日时间,他们要去搜查别的地方。 而李信和李水没有走,他们赖在了淳于越府中,又吃又喝。 一个时辰后,李水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方便一下。”随后,向外面走去。 淳于越向一个仆役使了个眼色,那仆役远远的跟着,看见李水真的进了溷厕,这才是松了口气。 至于竹儿,也有些激动。这个家伙终于落单了。 李水所去的溷厕,比较简陋,四面墙围起来的一个空间罢了,没有顶棚,完全露天。茅厕后面,就连接着猪舍,里面躺着一头肥猪。 其实这溷厕,是专门给仆役用的。并非是给客人用的。淳于越这家伙也有点蔫坏,故意不告诉李水,让他到了这里面。 李水倒也没有在意,毕竟在秦朝,什么事碰不到? 竹儿在附近观察了一下,然后手脚并用,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她坐在树干上,用树叶遮掩了自己的身形,然后居高临下,拿弓弩瞄着李水。 恰好这时候,一阵狂风吹来,树冠晃动,露出来了竹儿的身影。她连忙抓住旁边的树杈,稳住身子。 随后就听到李水的喊声:“来人啊,有人偷窥,来人啊,有人偷窥。” 竹儿扭头一看,李水指着的分明是自己的方向。 竹儿无奈,只能迅速的跳下大树,一溜烟的跑了。 片刻之后,李水从溷厕中出来了,对淳于越说道:“你府中有丫鬟,爬到树上偷窥我。” 淳于越有些不快:“槐大人,我府中仆役,个个知书达理,懂得礼义廉耻。随便拿出一个人来,恐怕也比你要守礼法。她们怎么会偷窥你?更何况,你有什么可看的?” 李水想要争辩。淳于越却丢下一句:“今日槐大人屡次三番辱我,恕老夫不能奉陪了。” 随后,淳于越一甩袖子走了。 李水问李信:“你姐丈生气了?我这个被偷窥的都没生气,他生气做什么?” 李信说道:“他就是这样。脸面看的比命重要。槐兄,刚才当真有人偷看你了?” 李水说道:“那还有假?只不过距离太远,没有看清楚她的脸而已。” 李信说道:“算了,看一下也不掉块肉。接着喝酒吧。淳于越的酒味道有些怪,不过和习惯了,倒也不错。” 李水有心事重重的坐下来了,脑子里面盘算着,这么把那个高人找出来呢? 淳于越没有再露面。 一个隐蔽的小屋中,淳于越正看着对面的竹儿:“是你偷窥槐谷子?” 竹儿有些不服气的问道:“为何认定是我?” 淳于越说道:“我府中丫鬟,无人能爬树。只有姑娘你,身上有些匪夷所思的本领啊。” 竹儿呵呵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也不瞒你,我并不是要偷窥他,而是要抓了他。” 竹儿晃了晃手中的弓弩:“我怀疑,槐谷子就是要杀我的人。我看到他手中的弓弩了。那样精致的弩,其他人做不出来。” 淳于越吓了一跳,说道:“万万不可啊。若杀他了,陛下震怒,一定会彻查到底。” 竹儿皱了皱眉头:“可我若放他走,他一定会邀来帮手。到那时候,那些人强攻淳于府都有可能。” 淳于越向下压了压手,说道:“你稍安勿躁。你为何认定他就是要杀你的人?” 竹儿说道:“就凭他手中的弓弩。” 淳于越松了口气,说道:“这弓弩,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数日之前,有一伙刺客要杀他。结果刺客全军覆没,他得到了几张良弩。这些弓弩,是刺客的。” 竹儿愣了一下,然后疑惑的说道:“怪哉,那些刺客不是一直在追杀我吗?怎么突然之间,去杀槐谷子了?” 淳于越说道:“槐谷子这人,厚颜无耻,嚣张跋扈,要杀他的人太多了。” 竹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她又纳闷的问道:“可他刚才在府中叫嚷着,要找什么高人,还进了我的书房。他不是在找我吗?” 淳于越可不想告诉竹儿,李水就是做出来凸透镜的神人。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槐谷子,听说我府中有人可以做仙酒。想要将此人绑回去,制作仙酒牟利。” 竹儿说道:“原来如此。如今他已经知道我在你府上了。要不然……我连夜出去,换个地方?” 淳于越说道:“不可,此人奸诈无比。这时候,恐怕已经暗中派人盯上了我。若你此时出去,他就可以确定,谁是我府中的高人了。” 竹儿嗯了一声,忽然心中一动,说道:“或许,可以派一个不相干的老奴,让他鬼鬼祟祟的出去。以此扰乱槐谷子的视线。” 淳于越眼前一亮,笑道:“此计甚妙。不如,还派狗剩出去。槐谷子一定起疑心,以为狗剩是装疯。等他费尽心机,把狗剩偷到自己府中,结果发现,他是真疯,到那时候,可就精彩了,嘿嘿……” 竹儿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了。 另一边,李信和李水已经喝够了酒,勾肩搭背的离开了淳于越府中。 离开之后,李水马上让苍夫带着几个匠户,将淳于越的府邸死死盯住。每天都有谁出去了,去了哪里,一定要弄清楚。 苍夫答应了,带着人老老实实的盯在淳于越府外。 李水和李信本想回家。忽然有一个仆役跑过来,恭恭敬敬的说道:“二位大人,小心已经找了你们很久了。我乃赵腾大人府中管家。大人吩咐我,来请二位大人入府一叙。” 这里距离赵腾的府邸不远,李水就点了点头。 在路上的时候,李水问那仆役:“内使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管家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最近是焦头烂额啊。本来按照大人的设想,抓住刺客,应当不难。谁知道数日已过,却没有一点线索。” “商君别院刺客的尸体,已经快要放臭了,可还是没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刺客所用的弓弩,精致无比,可是盘查了附近所有工匠,都说没有见过。” “更为离奇的是,前几日田犬闻过匕首之后,狂吠不止,跃跃欲试的冲出去找人,似乎已经有了线索。可是这几日,又似乎失去了方向,只是围着内史府转圈,不愿意出去搜寻。”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我早已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只是怕内使大人不信啊。” 说话间,赵腾的府邸已经到了。 赵腾听说李水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几人落座之后,赵腾将自己的苦恼说了一遍,和管家说的也差不了多少。 赵腾苦笑了一声,说道:“如今我这威风是立起来了,咸阳城中,谁不知道赵腾原来如此有魄力,有手腕。提到我的名字,谁不心生忌惮?可是十日之期,所剩无多啊。若到时候找不出凶手来。我赵腾就一败涂地了。一旦陛下失望,今日的威风,到了来日全部变成催命符。” “槐大人,赵腾今日得罪了半个咸阳的人,全是为了替槐兄找凶手。槐兄若有什么办法,可要指点我一二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赵大人,其实,我一直想与你结交。” 赵腾脸都快绿了,心想:“这算是趁火打劫吗?” 他干咳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道:“结交一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我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别的心思啊。若能抓到真凶,在陛下那里交差,其他的事,倒可以考虑考虑。” 李水大喜,说道:“好,那我替赵兄抓到凶手。然后我们就是至交好友了。” 赵腾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心想:“老夫答应你了吗?没有啊,我只说考虑考虑,你自己会错了意,可不要怪我。” 李水凑上前去,神神秘秘的说道:“其实,马凌暑生前早就已经招了。他的幕后主使,是赵高。你只要从赵高入手查下去,就不难找出真凶。” 赵腾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赵高乃朝中重臣。没有证据,很难办。还是要先找到当日的凶手。” 李水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已经搜遍了咸阳城,还是没有找到当日的凶手吗?” 赵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奇怪了。难道此人逃到宫中去了?” 就在这时候,死心挑着两桶水,一脸淡然的从堂前经过。 这几天,他被管家罚作苦役,每天累死累活,整个人都快脱了一层皮。 砍柴、挑水、打扫……一系列活计,让死心没有片刻喘息。 他很想咬舌自尽,可是又觉得这样死了,毫无价值。不如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在赵腾府门前自刎,名动天下。 于是他就这样一天拖一天的,留下来了。 时候久了,死心发现,咸阳城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赵腾的府邸,赵腾搜查来搜查去,唯独不会搜查这里。 看到了一线希望之后,死心忽然不想死了。于是他更加卖力的干活。 死心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有点打动了管家,今天管家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正式在府中做一个仆役。 死心有点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赵腾正在烦恼,看到外面经过的死心之后,就叫住了他。 死心有点紧张,以为赵腾发现他的身份了。但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强装镇定,放下水桶,硬着头皮走到屋子里面,行了一礼。 赵腾吩咐道:“你去牵着家中田犬,到皇宫附近走一圈,看看它有没有反应。注意,不要太过招摇,引起宫中不满。” 死心松了口气,就快步出去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内使大人只派一个仆役去做这事?” 赵腾微微一笑,说道:“我府中仆役,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个个忠心可靠。更何况,我并不是要他抓刺客,只是看看田犬走到皇宫附近,有没有反应。若无反应,一切作罢,若有反应,我再奏明陛下,留意宫中动静。” 正说到这里,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赵腾不快的问道:“外面在做什么?” 紧接着,管家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主人,田犬咬人了。咬住一个新来的仆役,死不松口。小人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蛇已出洞 田犬是赵腾的爱犬。聪明伶俐,勇猛异常。赵腾经常带着田犬外出打猎,每一次都收获颇丰。 这样一条狗,在府中的地位很高,几乎可以算是半个主人。 现在田犬咬了人,管家根本不敢打狗,万一将狗打伤了,主人生气怎么办? 他只能蹲在田犬身边,好言相劝,劝田犬松口,放了死心。 死心躺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他觉得很荒唐,自己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自己的小腿被咬住了,正在流血。这管家竟然和一条狗商议放人?狗能听懂人话吗? 最后商议的结果,自然是田犬置之不理。最后管家无奈,只能匆匆的去禀告赵腾了。 这条狗,只听赵腾的话。 赵腾听了管家的禀告之后,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带我去看看。” 李水和李信都极为敬佩的说道:“赵大人真是待人宽厚啊。家中仆役被狗咬了,竟然亲自查看。” 在路上的时候,赵腾问管家:“这田犬,为何咬那仆役啊?他可是打骂田犬了?” 管家说道:“那倒没有。只是这仆役是新来的。田犬可能不认得他,以为他是贼人,因此这才咬住他了。” 赵腾哦了一声,随口问道:“府中新来了仆役?” 管家躬身说道:“是,当日这人喝醉了,吐在了府门口。小人罚他在府中做苦役,结果这人任劳任怨,手脚也勤快。小人就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做事,他答应了。” “这还是今天的事,小人还没来得及禀报大人。” 赵腾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赵腾李水等人已经到了后院。 那里围着很多仆役,在人群中间躺着死心。死心的小腿上,挂着一条大黄狗。 这狗死死的咬着死心,任由众人如何劝解,就是不松口。 赵腾到了之后,那些仆役纷纷说道:“好了,好了。大人来了。” 赵腾喝道:“快松口。” 那大黄狗果然很听话,立刻松了口。不过它朝死心呲了呲牙,一脸凶相,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死心。 死心从地上爬起来,小腿钻心的疼,他向赵腾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人。” 管家笑眯眯的说道:“你不是自称认识我家大人吗?现在大人来了,你好好认认,是不是你的恩人?” 死心干笑了一声,说道:“大人自然是我的恩人,今日不就在田犬口下救了小人的性命吗?” 赵腾却没有被死心的话糊弄过去,他问管家:“你方才说,此人认识我?” 管家说道:“是啊,当日他在府门外,说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要来世报答。说完之后,还要自刎。” 死心立刻惊出来了一身冷汗,他强装镇定,说道:“小人喝醉了,一时胡言乱语。” 这时候,李水忽然幽幽的来了一句:“这作风,有点像是死士啊。” 死心现在想杀了李水。 赵腾的声音陡然变得威严,他沉声说道:“把头抬起来,让老夫看看。” 死心不想抬头,但是又不敢不抬头。 赵腾盯着他看了很久,心里面越来越疑惑了。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带着怀疑的态度观察,越来越觉得这人有点问题。 面色焦黄,眉中有勾纹,薄嘴唇,耳边生痣……这个特征,有点像是杀死马凌暑的凶手啊。 赵腾有点难以置信,那凶手,不会藏在我府上吧? 赵腾悄声向管家吩咐:“去寻人证来。” 管家匆匆走了,赵腾的脸上却浮现出笑纹来,他和颜悦色的向死心说道:“哦?你是酒后胡言乱语?如此说来,你与老夫,并不相识了?” 死心说道:“小人身份卑贱,哪有缘分认识大人?” 赵腾说道:“今日不就认识了吗?你放心,老夫最喜欢忠贞之士,你若勤勤恳恳,忠于老夫,老夫必定不会亏待你。” 死心躬身说道:“多谢大人。” 两人一问一答,热络的很,看得周围的仆役羡慕不已。但是死心却苦不堪言。 田犬将他的小腿上咬了一道大口子,现在还在流血。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他已经有些头晕眼花了。 他急于去包扎一下伤口,可是这赵腾却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死心只能强撑着,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终于,人证来了。他一见死心,顿时高声叫道:“不错,就是此人,就是他杀了马大人。” 死心一听这话,脑子里面顿时嗡的一声:“坏了。” 他转身就要跑,但是只跑了一步,就觉得眼前发黑。不知道谁在下面绊了他一下,死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随后,他听见赵腾极为关切的声音:“快来人,给他包扎伤口。” 死心彻底死心了。 失血过多的死心,晕倒在地,被抬到后面医治了。按照医者的说法,死心没有大碍,多吃些补血的东西就可以了。明日定然可以醒过来。 赵腾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他发现李信和李水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李水幽幽的说道:“赵大人,原来你是杀马凌暑的幕后主使。” 赵腾委屈的要命:“这怎么可能?” 李信说道:“之前那刺客都在你府门前自刎了,而且嘴里面嚷嚷着,要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不是吗?” 赵腾欲哭无泪,说道:“这是嫁祸,这是栽赃,你们岂能相信?” 李水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不然的话,我相信什么呢?” 赵腾气急败坏的将管家叫过来,喝道:“这刺客之前说了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的学出来。” 管家也吓得头皮发麻,他刚刚发现,原来被自己扣留了好几天的莽夫,竟然就是遍寻不得的刺客。 现在赵腾让他描述当日的场景,管家就竭尽全力的模仿,只求能够将功赎罪。 他拿着一根木棍当作短剑,模仿当日死心的醉态,摇摇晃晃的在院子里面走了两步,然后喊道:“赵大人,知遇之恩,来世再报。” 随后,管家提着剑,要在脖子上抹一下。结果胃里面一阵翻腾,跪倒在地,开始吐起来。 李水看的佩服不已:“说吐就吐,这是个人才啊。” 其实管家能吐出来,一半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一半是被赵腾吓的。 总之,众人看完之后,都沉默了。 李信幽幽的说道:“酒后吐真言啊。赵大人,你还有何话说?” 赵腾忽然心中一动,说道:“等等,这咸阳城,可不止我一个赵大人。你们说,死心口中所说的赵大人,是不是指的赵高?” 李水说道:“若是赵高,为何在你门前自刎?” 赵腾说道:“也许因为他喝醉了,找错门了?” 李水和李信都呵呵冷笑。 最后赵腾说道:“等此人醒了,一问便知。” 李信说道:“医者说,此人明日才能醒来。若这期间他死了,那岂不是死无对证?” 赵腾刚要说话,李水就对李信说道:“若他死了,那一定是赵腾大人杀人灭口。到时候,我们就上奏陛下,详详细细的说明此事。” 赵腾听得脸都绿了,忙问管家:“何物最补血?” 管家说道:“鹿茸补血。” 赵腾说道:“拿给刺客,一定要将他救活。” 管家吓了一跳,说道:“鹿茸何其珍贵,让一个刺客服用,这……” 他见赵腾面色阴沉,连忙换了一番说辞:“鹿茸确实能补血,不过这刺客身体虚弱,小人怕他虚不受补啊。不如……用猪血?” 赵腾说道:“那就快去杀猪吧。” 管家急匆匆地走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赵腾一脸郁闷的将这两个人送了出去。 出了赵腾府邸之后,李信忽然说道:“槐兄,我有一事不明。当初为何不用马凌暑扳倒赵高?一定要拐弯抹角的用这刺客?” 李水叹了口气:“扳倒赵高,谈何容易啊。我听说昔日赵高犯了死罪,蒙毅要杀他,陛下却将他保下来了。可有此事?” 李信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因此,即便我利用马凌暑状告赵高,依然是没有用。赵高和王氏不一样。王氏是陛下本就厌倦了,我只是推波助澜而已。而赵高呢?深的陛下信任,我只能迂回作战。” “用马凌暑指正他,那是要和他结死仇,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倒不如让他杀了马凌暑,麻痹他。” “随后,利用赵腾将刺客抓出来,再利用刺客,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赵高一定会壮士断腕,推出某个人来顶罪。” “如此一来,他手下的人必定寒心。而他的势力也会大受打击。陛下那么英明,一定会察觉到这些,对赵高心生不满。而我呢?可以置身事外,继续从容布局,伺机再咬他一口。” 李信听完之后,陷入了沉默中。 李水好奇的问道:“李兄,你在想什么?” 李信说道:“我在想,莫非仙界也有这般勾心斗角?否则的话,槐兄这么如此驾轻就熟?”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仙界嘛……有一种文章,专门讲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人人都爱看,看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了。” 李信惊奇的说道:“还有这种文章?槐兄能否写下来,让我也观摩观摩?” 李水说道:“那种文章动辄几百万数千万字,我怎么记得住?” 李信不由得咋舌:“看来仙界之人,个个饱读诗书啊。” 两人正在谈论,就远远的看见苍夫喜滋滋的迎了上来:“大人,大人,淳于博士府中有动静了。有一人,乘着马车,鬼鬼祟祟的出来了。” 李水仰天大笑:“哈哈,引蛇出洞,打草惊蛇。咱们在淳于越府中闹了一番,那位高人怕了,自己爬出来了。走走走,去将他抓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弱智也有他的价值【为推荐票加更6百】 李水问苍夫:“人到了哪里?” 苍夫说道:“正在向城门方向走,似乎要出城。” 李水点了点头,和李信上了自家马车,迅速的跟了上去。 在马车上,李水听苍夫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就在一刻钟前,淳于越府中,忽然出现了三辆马车。这三辆马车出来之后,立刻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好在苍夫的人手倒也够用。就让三个匠户分别跟着马车。 刚刚调派完人手,这第四辆马车就出来了,而且速度极快,分明是在躲避什么。 于是苍夫命一个匠户尾随,自己则到处寻找李水报信。 很快,李水已经到了城门口。 城门处排着长队,守城的小吏拿着户籍,正在盘问出城的人。 淳于越府中的马车,也在前面排队。 很快,有一个匠户都来了,对李水说道:“另外三辆马车,在城内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淳于府中。兄弟们接着去盯梢了。” 李水点了点头,这个匠户也匆匆跑回去了。 而李水,继续在这里排队。队伍向前走的很慢,估计要再排上一刻钟才能出城。 排队的人着急,守城的小吏倒不着急。他还在慢条斯理的问问题。 起初的时候,他盘问众人的是七大姑八大姨叫什么名字。后来的时候,盘问的是父母兄弟的生辰。 久而久之,守门小吏开始自创了一些问题。而且问的越来越猥琐。 一旦遇见夫妻两个一块出城,他就分别问这两人:你夫人上次的月事是初几来的?若回答的不一致,便不许出城。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又急着出城,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有几个女子,已经快被问哭了。 李水有点看不下去,对苍夫说道:“你去教训他一番。” 苍夫答应了一声,就向前面走过去。 苍夫原本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农,但是自从跟了李水,已经有些底气了。他也打人,打人之前往往要喊一声:“我乃商君别院匠户。”随后,就左右开弓,打人的手法和李水一模一样。 被打者根本不敢还手,即便心中疑惑,也只敢偷偷地查一下:商君别院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号人。 这一次,苍夫打算拖着老迈之躯,打抱不平。谁知道还没等他挤过去,淳于府中的马车上,就跳下来一个人。 这人走到守门小吏跟前,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大声喝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你今日公然调戏妇人,是何居心?” 那守门小吏脸色涨红,抓着手中的长剑,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傲然说道:“我乃淳于博士府中管家。” 守门小吏的气势顿时萎顿下去了。 对方只是一个管家,严格说来,不过是一奴仆罢了。但是谁也不敢真的把这种人当成奴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淳于博士在朝中颇有地位,绝对不是守门小吏得罪得起的。 于是他忍气吞声,躬身告罪。 管家冷冷的丢下一句:“好自为之。”然后就回到自己的车上去了。 这一下,守门小吏老实多了,问的问题也正常多了,出城的队伍,变快了不少。 苍夫一看这情况,感觉自己没必要去了,就回来了。 李水说道:“淳于越府中的管家,在赶车?” 李信说道:“好像是这样。管家亲自赶车,看来车内人身份尊贵,一定是那位高人了。”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等李水出了城之后,看见淳于越府中的马车正在向西走,而且速度飞快。 李水马上命车夫快马加鞭,紧紧的跟上。 一刻钟后,淳于越的管家显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扬了几鞭子,让马车加快了速度。 李水也不甘示弱,同样命车夫提速。 于是乎,这两辆马车在大路上飙起车来。 咸阳城外的大路,虽然刻意平整过,但是毕竟与后世的水泥路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这马车没有橡胶轮胎,只有两个木轮子,在泥土路上一走,颠簸的要命。 平时倒也罢了,一旦开始飙车,李水感觉自己像是触电了,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对面的李信也有点受不了了,他的牙齿被颠的上下打颤,断断续续的说道:“槐……槐兄,这高人当真这么重要吗?要不然,咱们别追了。” 李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不行。我这仙……仙室要研究仙术。我势单力薄,不可能……不可能事事躬亲。必须网罗人才……” 李信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候,前面的苍夫忽然高呼一声:“大人,大人,他们的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像是要逃跑。” 李水眯着眼睛一看,果然有个人影藏在路边的草丛中。很显然,管家觉得自己逃脱不了了,于是命高人跳下车,自己赶着车将追兵引走。 李信早就在车上呆不下去了,自告奋勇说道:“我去捉那个高人。” 随后,李信也跳下去了。李水想了想,这马车太难受了,他也跳车了。在跳车之前,他命令苍夫和车夫继续追赶。要确定淳于越府中的马车上,再无旁人才行。 李水跳车之后,在地上跑了两步,卸去了惯性,然后向草丛中的人影跑过去。 等他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人影已经被李信给控制住了。 李水远远的问道:“如何?” 李信的声音很古怪:“你自己来看吧。” 李水走过去一看,顿时有点无语。是狗剩。 李水沉默良久,问李信:“这……怎么回事?” 李信说道:“我怎么知道?” 两人同时看向狗剩,狗剩傻笑了一声,说道:“真人不露相。” 李水有点疑惑:“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李信看着狗剩的口水落到衣服前襟上,幽幽地说道:“这要是装傻,演得也太像了。” 这时候,狗剩又来了一句:“真人不露相。” 李水试探着问:“狗剩,这话什么意思?” 狗剩说道:“主人说了,等我回去的时候,要是还记得这句话,就赏我馒头吃。” 李水看向李信:“所以说,他是真傻?” 李信:“显而易见。” 李水挠了挠头:“淳于越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把这个傻子送出来?耍我们?” 李信说道:“显而易见。” 李水快把自己的脑浆子挠出来了:“今天是不是有点丢人?” 李信说道:“显而易见。” 李水无奈:“还有别的话吗?” 李信说道:“这傻子怎么办?送回去?” 李水摆了摆手:“太丢人了,先带回去吧,等他老子来要人。” 这时候,苍夫回来了,说前面的马车追上了,里面出了管家之外,再无别人。而管家已经抄小路回城了。 李水点了点头,郁闷不已的把狗剩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带回到了商君别院。 进门之后,李水忽然对李信说道:“淳于越,竟然能想出来这种办法耍我们?他有这么坏吗?” 李信想了想,说道:“以前没有,或许最近变坏了。” 李水眉头紧皱:“这狗剩的身份,还需要再调查一番。没准他真的是高人装的?既然是高人,装疯也是有可能的吧?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装疯呢。走吧,咱们去试试他。” 狗剩已经被人从马车上带下来了。他站在那里两眼望天,嘴里面一直嘟囔着:“真人不露相。”似乎生怕忘了这句话。 李水问道:“狗剩,你很想吃馒头吗?” 狗剩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走,我带你吃馒头。” 狗剩欢天喜地的跟着李水去了。 李水将两个馒头分别放在两只盘子里。一个盘子上面写着:有毒。另一个盘子上面写着:无毒。 然后放到了狗剩面前。 狗剩随手把写着无毒的馒头拿起来,狼吞虎咽的吃了。 李水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狗剩又把写着有毒的馒头吞下去了。 李水有些疑惑:“如果这是装的,那也太下血本了,这可是冒着被毒死的风险啊。” 李水又给狗剩倒了一杯仙酒。 结果狗剩喝了一口,立刻全吐了:“有毒,有毒,舌头疼。” 李水仔细观察狗剩,见他神色绝无异常。这可是十万钱一杯的仙酒啊,对方就这么倒了,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这……恐怕还真的装不出来。 李水想了想,对狗剩说:“我问你,淳于越府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狗剩说道:“我要吃馒头。” 李水说道:“问完了话,我就让你吃馒头。” 狗剩眼睛一亮,说道:“你问。” 李水问道:“平时淳于越在府中,最敬重谁?” 狗剩想了想,说道:“敬重一个老头。胡子很长,满脸皱纹。穿着长袍子。”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那位高人,是一个老人?我们都猜错了?” 李水忙问:“这老头叫什么?” 狗剩挠了挠头说道:“好像……姓孔。听人说,叫……什么泥。” 李水弱弱的问道:“不会是孔仲尼吧?” 狗剩咦了一声:“你也认识他?” 李水脸色阴沉:“你莫不是在耍我?你怎么可能见过他?” 狗剩快急哭了:“我真的见过,就在主人书房里面挂着呢。他就住在那块上好的绢布上面。” “原来是一幅画啊。”李水有点无奈。他已经不想跟这家伙说话了,太累。 于是李信接过来,问道:“除了孔仲尼,淳于越还敬重谁?必须是活人。” 狗剩绞尽脑汁的想了很久,问道:“什么是敬重?” 李信说道:“比如,此人在府中颇有地位。算是半个主人。” 狗剩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只有女子可以见他。” 李水又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说,府中有一个人,地位很高,可以和淳于越平起平坐。但是你没有见到过?” 狗剩点了点头。 李水顿时兴奋起来了。这狗剩来得好啊。虽然傻是傻了点,但是对人没有防备,有什么事情,都能从他嘴里问出来。 与此同时,李水也感慨不已:“这高人,有些意思啊。看来不仅有才华,而且很喜欢女人。不仅喜欢女人,还喜欢到见不得男人的地步。果然,优秀的人都很专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暴露身份 刚刚见到狗剩的时候。李水觉得自己被淳于越耍了,很没面子。 被别人耍了也就算了,居然被淳于越这腐儒给耍了,这不是说明,自己还不如淳于越吗? 不过很快,李水就发现这狗剩简直是个宝贝,只要给他馒头,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李水笑眯眯的套狗剩的话:“这位高人,在淳于越府上乱搞,淳于越就不生气吗?他不是经常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吗?” 狗剩奇怪的问道:“什么是乱搞?” 李水感觉有点没办法解释。 于是他换了个思路,问道:“这位高人,他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狗剩说道:“本来是知道的,但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个院子,时间长了,我也记不清楚了。” 李水点了点头:“嗯,这位高人倒是很谨慎。” 李水开始思考,怎么从狗剩嘴里套话比较方便。 他知道府中有一个高人,却不知道这高人叫什么名字,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想要找到这个高人,除非……李水心中一动,也就是说,狗剩不认识谁,谁就有可能是高人了? 想到这里,李水拿出来了一些竹片。之前在淳于越府中,淳于越把所有人都叫出来了,李水悄悄的给他们登记造册,将他们的名字都写下来了。 李信看的佩服不已:“槐兄,你真是未雨绸缪啊。” 李水槐嘿嘿一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李水拿出来一个竹片,随口问道:“这个叫……额,这个狗腿,你认识吗?” 狗剩嘿嘿一笑:“那是我家阿翁。” 李水哦了一声,又拿出来一个竹片问道:“这个余头,你认识吗?” 狗剩说道:“那是管家。” 李水将竹片上的人问了一大半,狗剩都说认识。 李水翻了翻,剩下的人当中,似乎没有男人了。李水顿时就有点烦躁了:“难道,这位高人还在淳于越府中担任了什么职务?连狗剩都骗过去了?做戏有必要做这么足吗?” 李水一边思考,一边随意拿起一个竹片来,开始问丫鬟:“这个话梅,是谁?” 狗剩一听李水问起丫鬟来,顿时就眼睛发亮:“话梅是管着洒扫庭院的,总是对我笑。” 李水哦了一声,又问:“这个蜜桃是谁?” 狗剩说道:“蜜桃是管着打扫内堂的,总是对我笑。”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是不是你先对着人家傻笑了?这个雪梨又是谁?哎?李兄,你这个姐丈,是不是对水果有什么癖好啊。” 李信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这些都是我阿姊喜欢吃的。” 李水哦了一声,看来这个淳于越,倒是重情之人。 李水问了几个,狗剩都认识,而且显然和这些丫鬟关系不错。 这倒也是,在恪守礼法的淳于府,这些丫鬟们都不敢言笑。唯独见到狗剩这个傻子的时候,可以逗他几句。 “哎,可怜的姑娘们啊,我得解救她们。”李水暗暗的想。 随后,他又拿起来了一个竹片,说道:“这个竹儿,是负责打扫什么地方的?” 狗剩啃了一口馒头:“府中没有竹儿。” 李水顿时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没有竹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狗剩说道:“没有记错,府中的丫鬟我都认识。” 李水点了点头,将府中人都过了一遍,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竹儿身上。这个人,越看越可疑。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是个女子?” 李水嗯了一声:“如果是个女子,倒解释得通了。我们昨日重点都在寻找男人,那么这竹儿就可以从容做了漏网之鱼。” “如果这高人是女子,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她不许男人靠近,只要女人在旁边侍奉了。” 李信皱着眉头说到:“当真是女子?如果是女子,那书房怎么会乱成那副样子?”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你见识不够多啊。在我们仙界,不知道有多少乱室佳人。出门的时候光鲜亮丽,回到家里面……” 李水打了个寒战。 李信又说:“一个女子,识字倒也罢了,居然能有这等见识,很了不起啊。” 李水嗯了一声:“是啊,很了不起。今日天色已晚,明天的时候,咱们去见这位竹儿吧。” 李信问道:“槐兄,你不会想让这个竹儿加入你的仙室吧?” 李水说道:“为何不可?” 李信想了想,也没表示反对。这要是换成淳于越,可能要说出一堆大道理来,但是李信,很快就接受了。毕竟他在家中,已经被李夫人教育的服服帖帖了。 更何况,在他心目中,李水做事,向来肆意妄为,没有章法。让个女人加入仙室,这种事他还真的能做出来。 “或许,这就是仙界的风俗吧。”李信默默的想。 当天晚上,李水又对狗剩进行了一番盘问,主要是想弄点淳于越的黑料。 结果……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淳于越哪怕独处的时候,也格外的守礼。言必称尧舜,梦话都是要兼济天下。 李水听了一会,对这个老头也失去了兴趣。 翌日一早,李水将狗剩叫了起来,让他上马车。 结果狗剩死死的抱住门框,就是不肯走。看样子,他喜欢上了这里,馒头管够,不愿意离开了。 李信拔出剑来,威胁狗剩:“你再不走,我将你的手砍下来。” 狗剩吓得脸都白了,可依然抱着柱子不撒手。 李水笑道:“李兄,不必动怒,你看我的。” 李水拿出来一个馒头,在狗剩面前晃了晃,狗剩立刻流着口水走过来了。李水把馒头扔进了车厢里面,狗剩疯狂的跳进了车厢。 李信看的目瞪口呆。 李水哈哈一笑,对车夫说道:“走了。” 马车带着狗剩,李水和李信骑马。几个人迅速的离开了商君别院,进入了咸阳城。 ………… “大人,大人。槐谷子和李信来了。”余头急匆匆地向淳于越报信。 淳于越捻着胡须,笑眯眯的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余头说道:“多半是来送还狗剩的。” 淳于越哈哈大笑,有些得意的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与此同时,淳于越心想:“原来耍弄人这么痛快啊,怪不得槐谷子这小人乐此不疲。” 片刻之后,李水和李信带着狗剩进来了。 一进淳于府,狗剩就被狗腿给带走了。李水也没拦着,总不能带着一个傻子去见淳于越吧? 淳于越看见李水和李信来了,笑呵呵的迎上来,说道:“早就听闻,槐大人喜欢结交四方豪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我府中的狗剩,可入槐大人法眼了?昨夜你们可做了至交好友了?” 李水心想:“这老头学坏了啊。学会讽刺人了。” 今天李水信心十足,所以对淳于越的嘲讽也不在意,淡淡的说道:“还行,昨日我二人促膝长谈,宾主尽欢。” 淳于越打了个哈哈,也没说什么。心中却想:“和狗剩促膝长谈?骗谁呢?” 几个人进入客厅落座,然后就有小丫鬟走上前来,摆了美酒于与瓜果。 李水像是个色狼一样,盯着那些丫鬟,来一个人,就问淳于越,这丫鬟叫什么名字。 淳于越心中不快,但是念在李水是客人,还是一一作答了。 淳于越回答完了之后,又对李水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人的天性,老夫也不便说什么。然而,凡事不可肆意妄为。发乎情,至乎于礼,那才是正人君子。” 淳于越唠唠叨叨,说了不少,李水只好哦了一声。 等淳于越说完了,李水又问:“怎么不见昨日对我翻白眼的那位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淳于越差点气死:“我刚才说了那么久,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吗?” 李水见淳于越不说话,试探着问:“我隐隐约约记得,你叫她竹儿?” 淳于越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李水眼睛一亮,心想:“她果然就是竹儿,昨日看她言行举止,就不像是丫鬟。” 李水问淳于越:“可否将竹儿请出来,让槐某一见。” 淳于越脸色铁青,说道:“哪有指名道姓,要见别人家女眷的?槐谷子,你适可而止。” 李水有点无奈,他现在也不敢过分刺激了淳于越,万一引起对方的警觉,那就不好办了。 李水和李信又在淳于越府中赖了一会,见那个竹儿始终没有出现,就更加笃定了他们的猜测。 李水向李信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告辞出来了。 离开淳于越府邸之后,李信问道:“槐兄,你有什么打算?淳于越把人藏起来不让见,很难办啊。” 李水说道:“我打算去找赵腾。让他以清查刺客的名义,给所有人府中的仆役、丫鬟,登记造册。其实只针对淳于越一家而已。等他把竹儿叫出来,登记姓名的时候,咱们抢了她就走。” 李信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李水说道:“你是淳于越内弟,跟他要个丫鬟,有什么大不了?你放心,竹儿这等人物,怎么可能是丫鬟?她不是丫鬟,为什么藏身淳于府,不肯见人?其中必有隐情,多半是遇到了麻烦。” “给我一两个时辰,就能问出缘由来。凭借我谪仙的身份。什么事不能帮她摆平?到那时候,竹儿肯定自愿加入我仙室。咱们强抢丫鬟一事,也就可以搁置一边了。” 李信被李水侃的晕头转向:“你这个计策,倒也有点道理,可我总觉得,好像某些地方疏忽了。” 李水打断他的思路:“行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去见赵腾。” 两个人打马到了赵腾府上,结果刚刚下马。赵腾的管家就迎上来,兴冲冲的说道:“两位大人来了?我家主人正要我去请二位大人。昨日那刺客醒了,而且已经招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赵腾的选择 刺客已经招了?李水和李信都兴冲冲的进了赵腾府邸。 其实李水早就知道了,幕后主使是赵高。只不过,他还是很好奇,这个刺客招到了什么程度。 进去之后,李水看见刺客被人绑在一根柱子上,旁边摆放着很多刑具。刺客的嘴没有被堵上,看样子赵腾并不怕他咬舌自尽。 不过李水仔细一看,就发现这刺客的牙全被拔光了。 李水不由得捂住嘴:“太野蛮了。” 赵腾见李水和李信到了,冲他们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本名叫韩晁。巴蜀人士。祖上也曾经做过官。不过到他这一代,已经彻底败落了。” “他听说成都郡守的女儿,待字闺中,于是蓄意勾引,妄图攀龙附凤,一飞冲天。但是被成都郡守一顿棍棒,打出城去。” 刺客被绑在柱子上,口齿不清的大声叫嚷:“我二人乃两情相悦,她曾送我定情信物。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李水听到这里,勃然大怒,走上前去,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打了他几个耳光:“你也配念这几句诗?” 赵腾看的目瞪口呆:“槐大人,为何动怒啊。” 李水气呼呼的说道:“发乎情,止乎于礼。老夫最痛恨这等不知羞耻之人。” 说完之后,李水发现自己刚才被淳于越上身了,连“老夫”这个称呼都照搬过来了。 赵腾忍不住摇了摇头,早就听说,槐谷子此人,行事癫狂,不可理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韩晁被赶出来之后,深以为耻。也曾经偷溜回去,想要与郡守女儿私会。但是郡守女儿听说他并非名门之后,只是一个落魄士人,便不再理会他了。” “当时韩晁内心悲愤,于是来到咸阳,改名死心,入赵高门下做了死士。据老夫猜测,他或许是想名动天下,好让那女子心生敬佩吧。” 李水看着死心,幽幽的说道:“由此可见,你还是不死心啊。” 赵腾说道:“这些事,有些是他招认的,有些是老夫推断出来的。不过应该与事实相差不大。” “至于杀马凌暑这件事。一直是赵成府中的管家与他联络。那管家名叫赵九,深得赵成信任。我手中的证据,只够抓赵九。” 李水说道:“那就去抓赵九啊。抓了赵九,严刑拷打一番,就有证据抓赵成了。抓了赵成,再严刑拷打一番,可以抓赵高。” 赵腾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幽幽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杀马凌暑,是赵高指使的?” 李水说道:“不然呢?” 赵腾又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死心与马凌暑有私仇,故而擅自作主杀人呢?” 李水有点无语:“你觉得可能吗?” 忽然,李水明白过来了:“你不敢动赵高?” 赵腾的脸有些泛红。他位列九卿,地位尊贵,被人当面说怕了谁,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结果李水却不依不饶,说道:“你怕了赵高,倒也能理解。可你连赵成都怕?好吧,赵成乃赵高胞弟,怕就怕了,可赵九一个管家,你都不敢抓?” 听到这里,赵腾实在按耐不住了:“槐大人,谁说我不敢抓?” 李水说道:“那就请吧。” 赵腾又没动静了,他不是王离,冲动起来敢和李水赌命。 赵腾把仆役们都喝退,对李水低声说道:“槐大人,当日马凌暑已经招认,他的幕后主使,就是赵高。你为何不接机除掉赵高呢?” 赵腾这话的意思是,我不想得罪赵高,没错。你槐谷子也好不到哪去。咱们谁也别说谁。 结果李水说道:“我本来打算除掉赵高的,结果赵高派死心将马凌暑杀了,否则的话,我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赵腾有点无语,回想一下当日的情况,怎么看都是李水故意送马凌暑去女闾,给赵高制造机会杀人灭口。 赵腾忽然发现,自己忙来忙去,是不是被李水当枪使了?这家伙不敢直接得罪赵高,于是让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 这样一想,赵腾就更不想抓赵氏了。现在有了死心,能把他砍了给皇帝交差,已经很完美了。 然而李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赵兄,当今天子,何等英明。他会相信,一个巴蜀来的死士,与马凌暑有私仇吗?就算你编出来一个私仇。可他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这时候杀,陛下不会起疑心吗?” “陛下会认为,你在偏袒某个人,你在替某个人遮掩。换而言之,你开始站队了,你投靠了某一方势力。如此一来,陛下还会对你放心吗?还能将咸阳城交给你吗?” 赵腾听得惊出来了一身冷汗。 李水说道:“赵兄,你是内使令,掌管整个咸阳城的防卫,地位何等重要?你要做的,就是告诉陛下,你对他无比忠心,只听他一个人的。” 赵腾说道:“本官,确实只忠于陛下啊。” 李水说道:“你自己知道不成,你还得让陛下知道。就比如今日这件事,明明是赵高做的,你为何不敢查下去?我若是你,我就追查到底,查他个底朝天。” “赵高深得陛下信任,赵高位高权重,赵氏一党盘根错节。你知道,陛下就不知道吗?陛下见你连赵高都敢查,会怎么想?” “陛下会觉得,赵腾此人,只论是非,不惧权贵,这样的忠臣,可堪大用。” “而且,你得罪的重臣越多,陛下就对你越信任。就好比李信,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陛下就喜欢这样的臣子。为什么?因为他只能依靠陛下,只能忠于陛下。” 旁边的李信听得只翻白眼。 赵腾已经懂了,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水又给他加了一把火:“查吧,就算赵高不快,那又有什么用?有陛下对你的信任,赵高敢轻举妄动吗?不仅不敢动你,还要对你笑脸相迎。他若给你穿小鞋,你就向陛下暗示,你被人打击报复了。不过我相信,赵高也没这么蠢,再给自己引火烧身。” 赵腾沉默了一会,又问:“可万一,万一有一日,陛下成仙了,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赵腾觉得很别扭。托李水的福,现在朝臣们谈论到嬴政的死,都不敢用什么大行,什么山陵崩之类的词句了,哪怕再隐晦,也有大不敬的意思。 于是他们一律换成了成仙。 嬴政要知道,成仙在朝臣们私底下的谈论中,已经有了死亡的意思,恐怕非得气疯不可。 李水自然明白赵腾的意思,笑眯眯的说道:“陛下若登上仙界。这天下,交托给谁最好呢?” 赵腾摇了摇头:“这个,本官不敢妄言。” 李水说道:“据我看来,交给胡亥的可能性不大。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更不是最受宠爱的皇子。更何况,天下一直有传言,说亡秦者胡也。陛下岂能不忌讳?” 赵腾有点无语,心想:“这句话,恐怕只有你自己在嚷嚷吧?” 不过李水这番话,确实说的有道理。胡亥即位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只要胡亥不即位,那么赵高在始皇帝成仙之后,就不足为虑了。 赵腾默默的想:“我乃内史令,负责咸阳城的安全。那么我就要记住一条:永远忠于皇帝,永远只忠于皇帝。老皇帝离开,我就要忠于新皇。什么赵高赵成的,完全不必理会。” 赵腾想到这里,就朝李水行了一礼,说道:“今日,老夫受教了。” 李水笑道:“你我乃是至交好友,我跟你说些肺腑之言,应该的,应该的。” 赵腾正色道:“什么至交好友?老夫是内史令,心中只有陛下一人。绝不站队。槐大人,你可不要拉拢老夫,老夫也不受人拉拢。” 随后,赵腾去调兵遣将,准备捉拿赵成了。 李水挠了挠头,无语的说道:“这老家伙,怎么这么警惕?想要跟他结交,真难啊。” ………… 半个时辰后,赵九被抓。一时间咸阳城风声鹤唳。 赵九是谁的人,不问自明。大家都意识到,赵腾要动真格的了。 赵九到了赵腾府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被拔光了满嘴牙,然后严刑拷打。 赵九根本坚持不住,招出来了赵成。 赵腾咬了咬牙,命人去抓赵成。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不过赵腾也给自己留了个心眼。他抓赵成,是为了向嬴政表忠心。但是真要抓了赵成,那就和赵高是死敌了。 因此赵腾让抓捕的人,走得慢一点。 果然,当那些人冲入赵成府中的时候,赵成已经溜走了。 于是赵腾大张旗鼓的在咸阳城搜索赵成,并且派人出城抓捕。 其实不少人都知道,赵成就藏在赵高府中。只是所有人都装作不知道罢了。 ………… 赵高府邸,赵成一脸惊慌的问赵高:“我该怎么办?那条疯狗,万一搜查兄长的府邸,那该如何是好?” 赵高慢条斯理的说道:“若他真是疯狗,岂会给你机会逃到这里来?此人不过在向陛下表忠心罢了,无意与我赵氏为敌,你也不必忌恨他。” 赵成说道:“然而咸阳城,到处都有人在找我。难道我一生都要躲在兄长府中?我的爵位怎么办?我的官职怎么办?” 赵高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件事,要做的隐秘,可你还是留下把柄。罢了,寻个人顶罪吧,将此事压下来。” 赵成苦着脸说道:“赵九已经将我招出来了。” 赵高微微闭上眼睛,说道:“我记得赵九,曾经有一房妻妾,被你强占了?” 赵成脸色涨红,然后辩解道:“是他献于我的。兄长,当真是他献于我的。此事不少人知情,都可以为我作证。” 赵高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是你强占的。你要立刻放出风去,就说你曾经强占赵九爱妾,赵九一直将此事视作奇耻大辱,对你怀恨在心。因此今日将你招出来,做不得数,他是在借机报复你。指使他杀马凌暑的,另有其人。” 赵成顿时眼前一亮,紧接着又很忧虑:“那是谁在指使他呢?他是我府中管家,谁还能指使他?” 赵高忽然说道:“王氏旧党,归于我赵氏门下,多半是赵九出面联络吧?” 赵成说道:“是。” 赵高又说:“王氏覆灭,与马凌暑当日的一招臭棋脱不开干系,我听说,王氏旧党当中,不少人对马凌暑很是怨恨。” 赵成又说:“是。” 赵高淡淡的说道:“那会不会,某个王氏旧党,既眷恋王氏的恩惠,又痛恨马凌暑的愚蠢。于是借着与赵九交好的机会,请他寻找死士,杀了马凌暑泄愤呢?” 赵成激动的全身发抖,拜倒在地:“兄长,你真是智谋通天啊。小弟佩服之至。” 赵高叹了口气:“我再有智谋,也招架不住你们这些蠢货给我惹事啊。日后,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 赵成连连点头。 赵高甩了甩袖子就要走。 赵成问道:“兄长何往?” 赵高淡淡的说道:“入宫,面见陛下,替你求情。” 赵成疑惑道:“方才我们不是商议好了,寻个王氏旧党顶罪吗?” 赵高骂道:“蠢材,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堵住悠悠众口。你以为陛下也那么好骗吗?” 第一百四十章 止疼药 赵高从容不迫上了马车,缓缓地向咸阳宫行去。 他在宫门口下了车,然后缓步向嬴政的书房走去。 半个时辰后,赵高到了嬴政的书房。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询问了一下站在门外的小宦官。 小宦官说道:“陛下正在书房看奏折。赵大人,要奴婢通禀一声吗?” 赵高摇了摇头。然后向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台阶下面,然后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小宦官有点纳闷:“赵大人在请罪?为什么?” 既然赵高说不用通禀,那么小宦官也就没有多事。不过陛下的书房,经常有人进出,赵高跪在外面的消息,陛下很快就会知道。 小宦官却不明白。一旦他禀告了皇帝,那皇帝就必须要做出选择。让赵高进去,或者不让赵高进去。 而小宦官不通禀,只是由旁人传话,那么皇帝就可以装作不知道赵高在外面。等他想让赵高进去了,再让他进去。 而现在,赵高还不想进去。他只想让嬴政知道,自己来了。 这其中的智慧,小宦官是不懂的。只有赵高这种宦海沉浮十几年的人才能体会到。 赵高跪伏在地,看起来很虔诚,很悔恨,其实心里面很从容。他甚至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如果膝下再柔软一些,甚至可以小睡一会。 ………… 赵高在从容的等待陛下的召见,而王坝正在焦急的等待赵腾的抓捕。 王坝是王氏亲族,只是数代旁支庶出,血脉已经很远了。 不过王坝做官,确实是受王氏举荐。或许王贲念着同宗之谊帮了他一把。这让王坝兴奋异常。 他曾经对很多人说过:“吾乃王氏宗亲。” 这话在王氏兴旺的时候说出来,可以让自己受到尊重。等到王氏倒台的时候,王坝不敢说了,可是大伙都记住了。 不少人都知道,他是王氏宗亲,于是对他避之不及。讨厌程度,几乎与马凌暑相当。 如果不是赵高收留了他,他就要在朝堂上变成孤魂野鬼了。 那一阵子,陛下命李斯彻查王氏旧党。一些人被杀了,一些人被流放了,一些人被贬为庶人。 他每日都战战兢兢,惶恐不可终日。可最后,竟然只是被罚俸而已。 王坝心里清楚,这一定是赵高暗中劝谏,将自己给保下来了,因此王坝对赵高,感激涕零。 其实王坝不知道,当日李斯查到他头上,发现这家伙只是拉大旗作虎皮,借着王氏的名声,吹了吹牛而已,并没有太大的罪过,因此也就罚了他几个月的俸禄。 李斯倒没有想到,王坝会将这恩情记在赵高身上。 不久前,赵成来找王坝了。希望王坝能帮一个忙。他让王坝承认与赵九合伙,买通凶手,杀了马凌暑。 王坝听完赵成的要求之后,觉得有点为难,但是考虑了一番,也就点头答应了。 他确实与赵九关系不错,毕竟当初自己走投无路,是赵九来拜访他,介绍他跟了赵高。 他也确实恨马凌暑入骨,如果不是这个蠢货。他还能顶着王氏的名头,继续逍遥。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有作案动机。他之所以没有作案,只是胆子有点小罢了。 现在赵成求到他头上,他不好意思拒绝。更何况赵成拍着胸脯保证。他认罪之后,顶多就是罚俸,绝对不会有性命危险,甚至爵位和官职都没有影响。 王坝信了。 毕竟上一次,赵高已经显示了他的手段和神通。更何况,马凌暑不是打赌输了吗?一个本就该死的人,现在被人杀了,好像也没什么吧? 王坝被赵成洗脑了一番,觉得这件事可以做。一来可以偿还赵高的恩情,二来,从此以后,可以变成赵高的心腹。 那样的话,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啊。 赵成对王坝的表现很满意,临走的时候,送给他一个药丸。 赵成说:“这是卢烈在世的时候,从南方带回来的神药。这东西吃了之后,整个人会变得很迟钝,不知疼痛。那鞭子打在身上,像是挠痒痒似的。” 王坝听了之后,心里有点发慌:“怎么?还要挨鞭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有这药丸在手,也不怕挨鞭子。随他去吧,想要做赵大人的亲信,是那么容易的吗?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于是王坝接过药丸,满口答应。 赵成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王坝独自坐在府中,等候被抓。 这时候,咸阳城有不少人在乱传。说赵成抢了赵九的妻子,于是赵九诬告赵成。 又说王坝和马凌暑有仇,因此王坝雇凶杀人。 这种传言,很快到了赵腾的耳朵里面。于是赵腾命人把王坝请过去了。 毕竟赵九招认的是赵成,不是王坝。所以王坝现在不算是犯人,算是配合审问,被叫过去问几句话。 因此,他没有被绑,也没有被打,是用轿子客客气气的抬过去的。 到了赵腾府上之后,王坝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满身血迹斑斑的赵九。 王坝按照赵成的吩咐,大声对赵九说道:“赵九,事到如今,你还隐瞒什么?我与你合谋杀了马凌暑,那又怎样?你被赵成抢走了妾室,报复他也是应当。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 赵九本来奄奄一息,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抬起头来,眼睛里面都放出光来。 赵九不想把赵成招出来,但是实在受不了赵腾的毒打,这才是活了实话。现在听了王坝的话之后,他已经隐隐猜到赵成的计策了。 于是赵九当场翻供。添油加醋的说自己和妾室多么恩爱,赵成怎么横刀夺爱,自己怎么百般不舍,怀恨在心。今日被抓之后,又怎么想拖他下水。 赵腾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唯有冷笑而已。 他没有理会赵九,而是将王坝请进了屋子里面,请他坐了。然后问道:“王大人,你当真与赵九合谋,杀了马凌暑?” 王坝点了点头:“不错。” 赵腾好奇的问道:“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要杀马凌暑呢?” 王坝说道:“马凌暑的愚蠢,害了王氏,也害了我,我当然要杀他泄愤。” 赵腾疑惑的看着王坝,王坝凛然不惧,迎上赵腾的目光,与他对视。 赵腾又说:“王大人擅杀朝臣,这可是死罪啊。” 王坝淡淡的说道:“在下不怕死。” 赵腾有点纳闷,心想:“听说王坝此人,胆小怕事。一旦有什么情况,第一件事就是向后缩,躲起来不肯露头,怎么今日这么有胆识?赵高究竟许诺他什么好处了?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如性命重要啊。” 与此同时,王坝心中也在冷笑:“死罪?呵呵,还想吓我。有赵高大人保着我,我怕什么死罪?我肯定不会死。” 这时候,有差役走进来,对赵腾说道:“大人,赵九已经招了。与外面的传言一样,他曾经与王坝合谋,杀了马凌暑。又因为对赵成怀恨在心,因此诬告赵成。” 赵腾接过口供看了看,说道:“如此一来,王兄还是主谋了?” 王坝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杀马凌暑,完全是为了给我泄愤。至于赵九,只是帮我的忙罢了。” 赵腾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就要委屈王兄,要在牢中住一段时间了。” 王坝没有任何不满,站起来就走。 那差役押送犯人,自然也不会客气。这些朝臣,上一刻是国之重臣,下一刻就变成了阶下囚。差役已经看得习惯了。 所以他对王坝推推搡搡的,很是粗鲁。 王坝有点担心的问:“老夫到了牢中,不会挨揍吧?” 差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遇见脾气不好的狱卒,有可能。” 王坝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药丸吞下去比较好。他这一辈子,没这么受过苦,更不要说挨揍了,所以很怕被打。 吞下去药丸之后,王坝心里面踏实了很多。一扭头,他看见赵九也被人从柱子上解下来了,显然也要押送到牢房之中。 就在这一刻,原本奄奄一息的赵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挣脱了看守,猛的向一面墙上撞过去。 砰一声闷响,像是摔了个大西瓜。 赵九死了。 赵腾大惊,连忙命令差役抓牢了王坝。如果王坝再出什么事,就不太好办了。 王坝呵呵笑道:“不必担心,老夫怎么可能寻死?老夫不怕被打,也不怕被杀。”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地面在晃动,紧接着,周围的景色有些模糊。 王坝使劲眨了眨眼睛,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他觉得自己很困,想要睡一会。 “难道,是药丸起作用了?听赵成说,吞下去之后,人会变得迟钝,不知疼痛……”王坝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想:“这是好东西啊,一觉醒来,我恐怕已经被赵高救出去了,并且做了赵氏的心腹……” 随后,王坝失去了意识。 而抓着他的几个差役,都面如土色,对赵腾说道:“王大人服毒了,七窍流血,已经气绝身亡。” 赵腾看着王坝,心中悲愤,可想而知。 两个证人都死了,这怎么向陛下交代? 在这一瞬间,赵腾对赵高起了浓浓的厌恶之情。这个老家伙,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把两个证人都害死了。却丢给自己两个大麻烦。 这种只顾自己的混蛋,简直是可恶至极。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抢人【为推荐票过百加更7百】 赵腾仰天长叹,心中闷闷不乐,总觉得最近智商有点不够用。 先是稀里糊涂,被李水利用,做了他对付赵高的棋子。可是这种利用,光明正大,自己也没办法拒绝。 然后呢?赵高想要找人顶罪。这个自己也默许了。否则的话,怎么容许王坝进门的时候,对赵九说出那番话? 可是赵高是怎么对自己的? 赵九自尽,可以理解,毕竟是赵府中的老奴,经受不住拷打,招出来了赵成,心中有些愧疚,自尽也正常。 可是王坝,为什么要自尽?那一定是赵高安排的。不是威逼就是利诱。 赵腾心中感慨:“我给赵高行了方便,赵高却如此待我。此人,不可深交啊。” 现在赵腾手中有两份口供,都是赵九的。 其中一份,说幕后主使是赵成。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能查到赵高。无论是不是可以扳倒赵高,今日这口恶气是可以出了。 另一份口供,说幕后主使是王坝。现在王坝已死,这件事可以了结了。 赵腾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份口供,在王坝这里了结。 他是讨厌赵高,但是也不想跟赵高死斗。更何况,赵九已死,一切死无对证,现在去查赵成,没有任何成果,只能惹来一身骚。 人在官场,往往是要受些委屈的。不要紧,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赵腾安慰了自己一会,就吩咐属官,说道:“去禀报陛下,就说幕后主使是王坝,赵九是从犯。赵成与此事无关,系被人诬告。” 属官答应了一声,然后又低声问道:“王坝与赵九已死,这个……” 赵腾淡淡的说道:“陛下不问,就不必说。想来陛下也懒得问。” 属官顿时了然,急匆匆地走了。 赵腾吩咐完了之后,一回头,看见李水和李信站在他身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赵腾吓了一跳,问道:“你们二位,是何时来的?”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来了有一会了。见赵大人在秉公执法,因此不敢打扰。” 赵腾恼火的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缩了缩脖子,心想:“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拼命将这两人挡在外面。” 好在李水没有纠缠赵腾断案的事,他笑眯眯的说道:“赵大人,我有一个建议。” 赵腾问道:“什么建议?” 李水说道:“如今凶手勉强算是抓住了。可是这抓捕过程,不可谓不曲折啊。尤其是诸位朝臣家中,仆役丫鬟多不胜数,又不入户籍,追查起来,麻烦的很。不如趁此机会,清查各府人口,登记造册,如何?” 赵腾微微一愣,觉得李水似乎提了一个好建议。借着这件事,给各府登记造册,不仅可以加强咸阳城的管理,而且可以提高自己的权威。 不过,赵腾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朝中各位大臣,恐怕会反对吧?”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如今除了我和李信,谁知道你查出真凶了?十日之期还没有到。赵大人趁着这个机会,赶快作为一番吧。” 赵腾点了点头,马上召集了一批人手,去各家各户登记。 李水和李信自告奋勇,领了一队人马,兴冲冲的向淳于越府中去了。 赵腾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有点纳闷的想:“听说李信乃淳于越内弟,看起来不像啊……” ………… 嬴政书房,赵高的膝盖已经有些酸疼了。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赵高微微抬起头来,偷眼看了看,发现这人是自宫外而来,看其衣衫,像是内史的人。 赵高心中了然,看来赵腾案子,已经查清楚了。 片刻之后,那位内使的官员急匆匆地走了。而有一个小宦官对赵高说道:“赵大人,陛下召你觐见。” 赵高答应了一声,缓缓地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书房。 季明站在嬴政身边,看见赵高一瘸一拐的进来,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赵大人的腿,也瘸了吗?” 嬴政看着赵高,淡淡的问道:“马凌暑被杀一事,已经有了结果,你可知道?” 赵高老老实实的回答:“奴婢不知。” 嬴政又问:“你若不知,为何跪在外面?” 赵高说道:“听说奴婢胞弟的管家,参与了此事。因此奴婢特来请罪。”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胞弟的管家做了事,你却来请罪。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赵高说道:“奴婢做了这个官,每日战战兢兢,唯恐有所纰漏。让陛下失望。今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犯了事,可也是奴婢御下不严之故。因此奴婢来请罪,也是理所应当。” 嬴政问道:“你认为,王坝此人如何?” 赵高一脸茫然:“王坝?” 嬴政笑道:“你不识得此人?” 赵高犹豫着说道:“似乎是某位朝臣,不过奴婢与他并无深交,不太熟悉。” 赵高脸上的茫然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不怎么认识王坝。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罢了,此事揭过不提。朕招你进来,是有另外的事问你。” “自从槐谷子入宫以来,有不少人诋毁他,寻找他的罪状。你以为槐谷子此人,如何?” 赵高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婢与槐谷子不甚熟悉,不太了解他。不过朝臣们众口一词,说槐谷子不好。或许,自有他们的道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与槐谷子同朝为官,朝议上也见过几次了。总有些看法吧。但说无妨。” 赵高说道:“从礼仪上讲,槐谷子有些粗鄙无礼,一言不合,便要打人耳光。从朝廷上讲,他与百官似乎也不太和睦。从百姓上讲,听说不久前,此人将咸阳城附近的牛马,收购一空。只为了嬴一个赌约,让百姓付出十倍的努力去耕田。这实在是……唉。” 嬴政说道:“如此一来,你也觉得槐谷子是朝中妖人了?也觉得槐谷子该杀了?” 赵高连连摇头:“不,奴婢非但觉得槐谷子不该杀,反而应该重用。” 嬴政奇道:“这是为何?” 赵高说道:“只因为槐谷子可以炼出让陛下长生不老的仙丹。只要他能炼出仙丹,纵然有千般不好,也可以抵消了。陛下不必听那些朝臣的非议,日后再有人指责槐谷子,奴婢愿意挡在前面,替槐谷子遮掩。只要他早日炼出仙丹,让陛下长生,奴婢就算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赵高说到激动处,眼圈已经红了。 嬴政听得感动不已。 季明在旁边都听傻了:“怪不得赵高深受陛下信任啊。原来还能用这种方式表忠心?我若学会了,怎么会成天挨打?” 一时间,季明心思起伏,难以抑制。 嬴政忽然问季明:“近日槐谷子在做什么?” 季明一愣,心想:“槐谷子在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季明老老实实的说道:“奴婢不知。” 嬴政一脸古怪的说道:“你对宫外的消息,不是一向灵通的很吗?” 季明不敢回答。 嬴政对季明说道:“既然不知道,那你就去商君别院一趟,替朕问问槐谷子,仙丹炼得怎么样了。” 季明刚要答应。嬴政忽然说道:“罢了,朕亲自去看看吧,免得你再闹出来酒中妖精的笑话。” 季明想哭。 赵高一听说皇帝亲自前往商君别院,顿时激动不已。 李水最近在干什么,他其实一直在关注。他敢肯定,李水绝对没有炼丹。如此一来,皇帝只要来个突然袭击,李水必定露馅。 赵高心中大乐,马上自告奋勇,组织车驾,侍奉嬴政去商君别院。 时间不长,嬴政带着数千护卫,浩浩荡荡的向商君别院出发了。赵高亲自驾车,片刻之后,已经看到了商君别院。 他心里很激动,想象着嬴政对李水不满的样子。赵高心里乐开了花。 ………… 淳于越府中,所有人都被叫了出来。由一个小官吏登记造册。 淳于越很不情愿。但是听说咸阳城所有大户都要如此。又听说,是为了捉拿刺客。日后凡是不在名册上的人,都要当作逃犯。 于是淳于越就姑妄听之了。 李水和李信藏在人群中,李水小声对李信说道:“过一会,竹儿一旦现身,我们抢了就跑。打马出城,直奔商君别院。” 李信小声问:“商君别院,挡得住追兵吗?若这个竹儿真的那么重要,淳于越一定会追赶的。” 李水嘿嘿一笑,说道:“放心。上次刺客走了之后。我痛定思痛,在别院里面挖了不少地道。到时候将这丫头随便一藏,保证淳于越找不到。” 李信点了点头。 这时候,竹儿终于出来了。 起初的时候,她并不愿意入什么名册。但是转念一想,入了这个名册,等于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而且是官府承认的。 从此以后,那些人想要找到她,想要杀她,可就难上加难了。 于是竹儿兴冲冲的来了。 负责登记的小官吏看见竹儿之后,眼前一亮,问道:“这位姑娘,你的姓名、年龄、祖籍,都跟我说一下。” 竹儿正要开口。忽然人群中一声大喝,将众人下了个半死。紧接着,李水和李信就张牙舞爪的冲出来了。 竹儿吓得花容失色,怎么这两个家伙也在?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信已经一把将她扛在肩上,一溜烟向门外跑去了。 等淳于越回过神来,带着家丁追赶的时候,只看见两个马屁股。 李水和李信,已经快要跑到城门处了。 淳于越大怒:“备马,备马,立刻将人给我追回来。” 李水和李信兴奋至极,在竹儿的尖叫声中,骑着快马,直接闯出了城门。 商君别院距离咸阳城,不过一刻钟的距离。如果骑马的话,速度就更快了。 李水远远的看着那片房屋,心中乐开了花。 当然,他如果知道嬴政正在商君别院参观,恐怕就不这么开心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视察商君别院 嬴政到了商君别院之后,发现李水不在。他一边命人去寻李水,一边兴致勃勃的参观。 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蒸馏仙酒的器皿,磨出面粉的石磨,包饺子的擀面杖,蒸包子的大笼屉。 唯独看不见炼丹炉。 赵高心里面乐开了花,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槐大人对炼丹的事,好像不太认真啊。”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叫过来一个匠户,问道:“为何这商君别院中的器具,都与吃的相关?炼丹炉呢?” 这匠户原本就是一个贫苦黔首,遇到李水之前,面朝黄土背朝天,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里正。现在突然要面对皇帝,早就吓得瘫倒在地上了。 不过好在这些日子,商君别院里面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高官,因此这匠户还有点心理准备,勉强能够思考。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昔日……昔日盘古开天辟地,清儿轻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 说到这里,匠户已经镇定多了,毕竟这套词他是背熟了的,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即使吓得屁滚尿流,只要起个头,也能顺嘴说出来。 赵高有些好笑:“这些无知的黔首,前言不搭后语。问你炼丹炉,你答什么盘古开天地?” 嬴政倒也没有打断匠户,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他说什么再说吧。 匠户接着说道:“凡人生活在地上。呼吸地面上的浊气,食用五谷杂粮,身体里面,早就有不少浊气了。” “因此槐大人认为,想要成仙,第一步先要用仙家之物,清洗内脏,排干净体内浊气。如此一来,身轻如燕,飘飘若仙。再服用仙丹,方可以登临仙界。否则的话,就好比一片羽毛,被雨水打湿,任凭你怎么吹,它也飘不起来。” 嬴政听得点了点头:“有理,很是有理啊。如此说来,槐谷子整日忙着做吃的,就是为了替朕清洗五脏六腑,只等时机一到,便可以开炉炼丹了?” 匠户躬身答道:“是,槐大人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赵高说道:“由此可见,知人心难啊。若非今日询问一番,即便是朕,也要以为槐谷子在懈怠了。无怪乎孔子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可见‘人不知’三个字,是时常发生的。” 赵高只好躬身答道:“陛下明察秋毫,奴婢佩服。” 嘴上恭维着,赵高心里面却有点不以为然:“槐谷子做这些,当真是为炼丹做准备?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嬴政在商君别院信步行走,先是参观了李水的书房,又参观了厨房,之后又试着推了两把石磨。 无论嬴政做什么,匠户都能拐弯抹角的扯到成仙上面去。 嬴政听得心怀大畅,赵高听得羡慕不已。 赵高不是羡慕成仙,而是羡慕李水能找到这种人才。瞧瞧,这匠户吓得一直打哆嗦,可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自己若有这样的人才,今日何必去宫中请罪呢? 正在思索间,嬴政已经缓步上了楼梯。这里有一座二层的小楼。 嬴政站在小楼之上,举目眺望,看见商君别院千顷农田,仿佛无穷无尽一样,一直连接天边。 嬴政问那匠户:“这便是试行代田法的良田吗?只种一半田,便可以收获两石以上的粟米。” 匠户答道:“是。不过如今田中的耕户,已经不是原来那些人了。原来的耕户不相信槐大人,受奸人蛊惑,诬告槐大人,已经被坑杀了。” 嬴政点了点头。他对坑杀几个耕户并不在意。该死之人,就让他死好了。 嬴政真正感慨的,还是代田法本身。他说道:“当初朕与众人一样,也对代田法抱有疑虑。为何只种一半田,反而能增产呢?那时候不少文武大臣,纷纷指责槐谷子。” “若非李信伏尧苦苦哀求,或许朕已经杀了他了。可见众口一词,未必是对的。槐谷子与朝臣们关系不好,当真是他错了吗?” 这话分明是问赵高的。 赵高干笑了一声,说道:“奴婢不知。” 嬴政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记得槐谷子刚刚入宫炼丹之时,也曾经有不少方士指责他,诋毁他。朕本以为是槐谷子心术不正,激起众怒。调查一番后才发现,原来卢烈那伙方士,嫉恨槐谷子开炉炼丹,断了他们寻找仙山的财路。” “经此一事,朕再听到有人诋毁槐谷子,就有些存疑了。是不是槐谷子,也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呢?这朝堂中的重臣,当真像是他们口中所言,想要为万民请命,为大秦着想,所以才要反对槐谷子吗?”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赵高已经无言以对了。只能说道:“陛下一番话,奴婢受益良多。” 忽然,外面有两个衣衫褴褛的老农,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按照商君别院的规矩,衣服上有补丁者,可以免费进来。故而这两个老农,就小心翼翼的进了商君别院。 马山有看门的匠户拦住他们,问道:“尔等何人?意欲何为?” 两个老农从身上掏出秦半两来,说道:“我们来交租。” 赵高顿时眼睛一亮,问旁边的匠户:“他们为什么要交租?租了什么?” 匠户说道:“他们租了耕牛。” 赵高顿时大喜,对嬴政说道:“这想必是咸阳城附近的农户。他们原本辛辛苦苦,积攒钱财,有了一头耕牛,但是在前段时间,都被槐谷子买走了。据说槐谷子掌控了几乎所有耕牛。故而,农户只能来槐谷子这里租牛。” “这槐谷子,在田租之外,又加了一项牛租啊。” 嬴政听了这话,心中隐隐的有不快。他反感儒生整天为民请命,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关心百姓。 如果李水真的巧取豪夺,用耕牛控制大量的农户,他是不允许的。尤其是这些农户是关中百姓。一旦出了事,大秦的根基不稳。 嬴政对身后的匠户说道:“将那两个老农叫上来。不必说朕在这里。” 匠户应了一声,就去叫人了。 至于赵高的诋毁,嬴政的不满,匠户根本不担心。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出来。 片刻之后,两个老农上了小楼。虽然匠户没有说皇帝在这里,但是他们见嬴政衣衫华贵,猜也猜到了是一位大官。于是都束手束脚,战战兢兢的。 嬴政向赵高示意了一下。 于是赵高尽量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为何要租牛啊。” 那两个老农说道:“前段时间,槐大人以很高的价钱来买牛,小人以为可以高价卖出,低价买回来,谁知道,附近所有人都把牛卖给了槐大人……小人后来便买不到牛了。” 赵高又问:“关中百姓,皆是如此吗?” 老农回答:“是。” 赵高又问:“数日前,匈奴人不是送来了三万头牛,三万只羊吗?这么多牛进入关中,你们为何买不到?” 老农挠了挠头,说道:“那些牛是槐大人的,槐大人不卖,小人自然也买不到了。” 于是嬴政看了看匠户。 匠户倒是知道这个问题,因为听李水和李信说过。于是他带着讨好的神色说道:“我家大人说,这叫什么……供大于求。这三万头牛一旦开始卖,价格必定跌的一文钱不值,根本赚不了什么钱。” “不如存在手中不卖,隔一段时间,放出去几十头、几百头,赶到其他地方贩卖,如此一来,赚的钱就多了。” 赵高嘀咕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赚钱啊。槐大人,似乎对钱很感兴趣。仙酒十万钱一杯,馒头五百钱一个……” 嬴政听到这里,神色一冷,淡淡的说道:“朕的赏赐,足以令他衣食无忧,他为何还这么喜欢钱财?” 嬴政看向匠户,匠户见嬴政生气,有些害怕,挠了挠头,说道:“或许……或许是……为了炼丹?” 嬴政大怒:“放肆,用秦半两炼丹吗?” 匠户跪伏在地,不敢说话了。 其实平时李水给他们培训过一番。告诉他们,商君别院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扯到炼丹上面去。 今日,这匠户实在是已经尽力了。 嬴政心中不快,正要再问匠户几句话,忽然看到咸阳城方向,起了一道烟尘。 他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看,很快就看见两匹快马,飞快的奔了过来。 马上的人,似乎有点熟悉。 嬴政问赵高:“那边是何人?” 赵高看了一会,说道:“似乎……是槐谷子与李信。” 很快,随着奔马越来越近,嬴政也看清楚了,确实是李水和李信。 不不不,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第三个人。是个姑娘,被横担在马上,正在挣扎尖叫。 “这……”嬴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后面的淳于越已经带人追上来了。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们两个无耻之徒,还不束手就擒。” 赵高一脸的幸灾乐祸,低着头偷笑。而嬴政的一张脸,顿时沉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开眼界 嬴政很郁闷。从进入商君别院以来,这里地方就给人一种歪风邪气的感觉。 之前匠户在旁边极力补救,把所有荒唐事都解释成在炼丹。 嬴政也选择了相信槐谷子,说了知人不易。可是眨眼之间,就被打脸了,打得啪啪响。 炼丹,需要把农户的耕牛都骗走吗?炼丹,需要强抢民女吗?眼见为实啊这是。 嬴政回头看了看那个长得老实巴交的匠户,觉得一整天都被这家伙骗的团团转。 嬴政心中有些恼怒:“此人,面忠心奸,实在可恨。” 赵高见火候差不多了,小声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刚刚想到,槐谷子为谪仙。这名字大有深意啊。 嬴政问道:“有何深意?” 赵高说道:“何谓谪仙?犯错而遭贬谪之仙人也。由此可见,槐谷子在仙界,那是犯了错的。” “以奴婢观之。槐谷子此人,本领是有的。仙酒、馒头、凸透镜,个个令人大开眼界。然而此人,身上又带着一些毛病,粗俗无礼,肆意妄为,喜欢敛财胡闹,今日又添了强抢民女的毛病。” “奴婢猜测,他这是把仙界的毛病,带到凡间来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些毛病,他才被贬。”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说下去。” 赵高接着说道:“陛下若对槐谷子放任自流。他恐怕就要东游西逛,浪费时光了。这样下去,何年何月能炼出仙丹来?陛下要帮他收收心。” 嬴政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朕应该把他叫到宫中去,命他在丹房炼丹。无论朕的身体有没有调理好。他先把仙丹炼出来。免得朕的五脏六腑,已经清洗干净,他的仙丹却迟迟拿不出来。” 赵高喜得眉开眼笑:“正是这个道理啊。” 嬴政看了赵高一眼,叹道:“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啊。” 两人在一问一答,缩着头站在角落中的老农面色茫然。他有点听不懂赵高和嬴政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干脆不去听了。他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家那几块良田。如今牛租已经交了,回去之后,就该去种田了。嗯,自己租的牛很壮实,也许可以用它开垦几亩荒地。 农户正美滋滋的想着,就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李水和李信已经逃到了商君别院里面。两人进来之后,立刻命令匠户们紧闭大门,然后手持棍棒在屋顶、墙头上警戒。 只要淳于越的人敢靠近,立刻泥土瓦块伺候。 眨眼之间,商君别院变成了打架斗殴的场所。李水这个谪仙人,李信这个大将军,都变成了流氓头子。 淳于越乃当时大儒,不好与他们对打,于是骑着马远远的喝道:“李信,你赶快将人交出来,看在李姬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李信没说话,他正拽着绳子,试图把一个劲挣扎的竹儿给绑住。 李水喊道:“快走,再不走泼粪了。” 淳于越气的脸色铁青,拽着马向后面退了退。 李水正在得意,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冷冷的叫了一声:“槐谷子。” 李水有点纳闷,这声音有点耳熟啊。他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见院子里面站满了秦兵,而在小楼上面,嬴政正脸色铁青的看着他。 李水心中一慌,差点从墙头上摔下来。他随手扔掉棍棒,一脸干笑着说道:“陛下,你怎么来了?” 李信刚刚把竹儿捆好,忽然听到李水这句话,顿时吓了一跳。随后他就发现,今天的商君别院,有些不对劲。 刚才急匆匆的进来,根本没来得多看,就转过身去应付淳于越。 现在总算有点时间,好好打量商君别院了。李信这才发现,陛下已经来了。 陛下确实来了。他缓步下楼,走到李水和李信面前。 李水缩了缩脖子,因为嬴政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李水总觉得,嬴政要打自己的耳光。 嬴政看着他们两个,冷冷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所问的,自然是竹儿的事。 竹儿被绑成了粽子,嘴里也塞着破布,一脸惊恐,却说不出话来。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 他很希望把竹儿扯到炼丹上面去,可是这种解释实在是太牵强了,不好操作啊。 这时候,李信说话了。他一脸诚恳的说道:“我们在玩耍。” 嬴政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玩耍?” 李信很肯定的说道:“是,这是一种将人绑起来的游戏。在楚地很流行。槐谷子教我的。” 李水差点晕过去。 嬴政觉得手有点痒,他很想像李水那样,左右开弓,打这两个混蛋几耳光。但是帝王的威严,让他忍住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绑了。” 有两个亲兵将李水和李信绑了起来。五花大绑,和旁边的竹儿简直一模一样。 嬴政又淡淡的说了一句:“放了。” 秦兵也是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把竹儿给放开了。 让李水意外的是,竹儿脱困之后,并没有大呼小叫,指责自己,而是向嬴政行了一礼,就退到旁边了。 嬴政问道:“你是何人?他们为何要抓你?” 竹儿说道:“奴婢是淳于博士府中丫鬟。这位槐大人与李大人,曾经在博士府中做客。偶尔撞见了奴婢一次,便出言调戏。幸赖博士解围,奴婢才得以逃脱。不料今日这二人忽然闯入府中,抢了奴婢就走。” 嬴政看着李水和李信:“谁是主谋?” 李水和李信同时用下巴指了指对方。 李信一脸不满:“槐兄,大丈夫敢做敢当啊。” 李水说道:“扛起她逃出淳于府的,是你吧?放在马上,一路抓回来的,是你吧?将她绑起来的,也是你吧?” 李信急道:“抓她的主意,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嬴政大怒:“够了。你们二人,真是荒唐,无可救药。” 李水和李信都不说话了。 竹儿是丫鬟,不是民女,这样一来,罪过好像就没那么大了。再加上她是淳于越的丫鬟,淳于越和李信又有莫大的关系。 这,基本上可以归类为内部矛盾。 现在嬴政依然很生气,但是生气的主要并不是强抢民女。他生气的是槐谷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这时候,商君别院的大门被打开了。淳于越带着人,疯狂的冲了进来。 进门之后,淳于越顿时有点懵,心想:“陛下怎么在这里?槐谷子请来的?为了抓走竹儿?他知道竹儿的身份了?” 不过,很快淳于越就发现,李信和李水是被绑起来的。他顿时就松了口气,看样子陛下不是这两人请来的。而是他们运气不好,劫走竹儿,但是被陛下给撞见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为了一个婢女。三个朝中重臣,从咸阳城内,追打到商君别院。成何体统?” 淳于越连连告罪,告罪完了,就想要把竹儿给领回去。 李水一看这情况,顿时急了。今天费尽心机,好容易把这女子给带来了,岂能让他弄回去? 于是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今日陛下大驾光临,淳于博士也不请自来。我若不款待一番,岂不失礼?请陛下赏光,由臣摆下宴席,举杯同乐,如何?” 赵高偷眼观察着已经被绑成粽子的李水,心中纳闷:“这家伙怎么做到的?已经被绑成这样了,还像是没事人一样,脸皮竟然如此之厚?” 嬴政淡淡的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朕今日发现你行事乖张,炼丹一事,一拖再拖。故而,你不要再住在商君别院了,随朕回宫,在丹房炼丹吧。” 李水心想:“这是要软禁我啊。是哪个王八蛋给我下了谗言?”他一边想着,一边自然而然的看了赵高一眼。 李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天子有命,小臣岂敢不从。然而臣住在商君别院,已有月余,骤然离去,不胜伤感。请陛下准许,令臣在商君别院,摆下最后一次宴席,作为纪念。” 嬴政点头答应了。 李水松了口气:“肯留下就好,一晚上的时间,怎么也够了。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谁给我下谗言都没用。” 嬴政、赵高、淳于越等人都留下来赴宴。至于李水和李信,他们俩依然被绑着。 嬴政似乎是忘了,也有可能是故意忘了,一直没给他们松绑。 于是其他人在宴会上饮酒作乐。这两人就在旁边站着。 酒宴上,匠户们按照李水的吩咐,先上了几道菜,然后就送上来了兑了水的仙酒。 这酒保留了白酒的香气,又不那么易醉,而且能给人千杯不倒的幻觉。很适合嬴政这种帝王。 白酒之后,就是饺子、包子、烧饼……层出不穷的美食。 赵高吃的大开眼界,觉得今日不虚此行。 嬴政也吃的很满意,忍不住说道:“若槐谷子能将做饭的心思,用在炼丹上面,那就更好了。” 李水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趁机说道:“臣一直殚精竭虑,炼制仙丹。陛下何出此言啊。” 嬴政有些不快:“你骗走了农户的耕牛,是为了炼丹吗?你抢走了淳于越的婢女,也是为了炼丹吗?” 李水理直气壮的说道:“正是。” 嬴政一听这话,心中的火气顿时上来了。心想:“今日已经被匠户骗得团团转了,难道你槐谷子,还要来骗我?” 嬴政盯着李水,说道:“好,那朕就听听,这两件事,与炼丹有何关系。若说不上来,朕必定重罚。” 嬴政恼火之下,已经下定决心了,若李水再敢胡说八道。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大秦的刑罚。只要不伤他性命,让他好好开开眼界。 李水早就问过耕户了,知道嬴政为什么事生气,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草木有荣枯,人有生死。天地已分,仙凡有别。想要超脱生死,由凡人成仙,这是逆天而为。强行飞升,必遭雷罚。” 嬴政大吃一惊:“雷罚?” 李水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天命不可违,逆天而行,天岂能不怒?天上电闪雷鸣,即天之怒也。” 嬴政面色苍白,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身子:“故而,朕服用仙丹,飞升仙界。反而会被天雷击中?” 李水点了点头:“这便是臣为何迟迟不开炉炼丹。” 嬴政沉默良久,低声问道:“此事,为何不早日告知朕?” 李水说道:“臣,不想让陛下失望。” 嬴政确实失望了,很失望,不仅失望,还有些愤怒。 李水看他就要爆发了,连忙说道:“不过,此事可以破解。” 嬴政的心情像是在过山车一样,连忙又问:“如何破解?” 李水说道:“昔日黄帝乘龙升天,并未遭遇天怒,何也?顺应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如今陛下顺应天命,一统四海。天时地利,已然齐备。唯独人和,尚有欠缺。” “因此,臣醉心农事,就是为了让我大秦五谷丰登,人人安居乐业,成尧之乡舜之壤禹之风。我大秦,犹如人间仙境,即便是仙人,也津津乐道。” “到那时候,陛下作为天下共主,受千万百姓敬仰。可以择一吉日,服用仙丹,飞升仙界,也就理所当然了。”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朕见你整日忙着种田卖酒,唯独不炼丹。不过,你既然要令我大秦人人安居乐业,为何又骗走了农户的耕牛?”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匠户说道:“将今日那老农叫过来。” 老农根本就没走。匠户见李水被绑起来,就意识到这老农闯祸了,所以将他扣留在商君别院了。 老农战战兢兢的进来,一脸畏惧的看着宴会上的大人物。 李水问道:“我问你,我买你的牛,用了多少钱?” 老农说道:“两千钱。” 李水又问道:“我将牛租给你,你每年交租多少?” 老农说道:“五十钱。” 李水又问:“一头牛,可以活多少年?” 老农想了想,说道:“十年算是高寿了。” 一头牛,如果精心饲养的话,应该可以活过十年。但是这是理想状态。没有哪个农户,会喂养一头不能干农活的耕牛。因此,十年,算是耕牛寿命的极限了。 嬴政听到这里,不由得咦了一声:“十年?每年五十钱。槐谷子,你买牛用了两千钱,租牛却收回来五百钱。你可亏了一千五百钱啊。” 李水说道:“陛下英明。臣确实亏了一千五百钱。然而臣一人的亏损,却让咸阳城附近的百姓,多了一千五百钱,添置新衣,修补房舍,吃几顿饱饭。臣亏的心甘情愿,乐不可支。” 李水大言不惭的说着这番话,心中却在想:“当初我只买回来了几百头牛,现在却租出去了三万头。而且不用负担草料,我赚大了好吗?不过中国有句古话,叫闷声发大财,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赵高有点不敢相信,自言自语的说道:“心甘情愿亏损一千五百钱?莫非,你还是大善人不成?” 李水还没说话,那老农就说道:“槐大人,当然是大善人。” 赵高愣了:“方才你还在指责槐谷子,令你们买不到耕牛……” 那农户忽然向李水连连行礼,后悔莫及的说道:“槐大人,小人可没有诋毁大人啊。是这位大人欺骗了小人。” 农户指了指赵高:“这位大人,故意引诱小人回答一些问题。那些话遮遮掩掩的,被他添油加醋,仿佛我在诋毁大人似的。” 赵高脸都绿了。 老农眼圈泛红,说道:“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大人是大善人?” “大人把耕牛租给我们,其实几乎等于送给我们了,还要额外给我们一千五百钱。”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肥羊,家家户户领到了两三只,一年只要交二十个秦半两的羊租。可一年下来,大羊生小羊,这生下来的小羊,却是我们的。这价值何止二十个秦半两?” “我等苦了一辈子,自从槐大人来了,忽然觉得这日子还有些盼头。如今大人又派出去了一些人,传授他的代田法。” “小人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定然能吃饱,能穿暖,或许也能像大户人家那样,喝豆羹的时候,可以在里面放上一两滴猪油。” 赵高有点无语:“谁告诉你,大户人家是这么吃饭的?” 嬴政叹息道:“满朝文武,整日说要平定天下,要百姓安居乐业,要建成尧舜盛世。嘴里面滔滔不绝,奏折动辄上万言。可全都是空话。” “朕今日在槐谷子这里,却看见他在做这件事。槐谷子,埋头行善,却不声张。此人,谦虚谨慎,品格高洁。” 赵高听得有点怀疑人生,心想:“槐谷子,谦虚谨慎?品格高洁?” 不过皇帝给下了定义,赵高也不敢反驳,只能躬身听着。 嬴政淡淡的说道:“松绑吧。” 槐谷子身上的绳索被解下来了,美滋滋的坐了下来。 后面的李信一脸幽怨,低声说道:“槐兄,我呢?” 上一章已经修改好了 写上一章的时候,做了一些改动,结果复制的时候,多复制了一段废稿。真是抱歉,已经修改完了。20:46分以后阅读143章的读者不会受到影响。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李水回头看了李信一眼,低声说道:“稍安勿躁。” 安抚好了李信,李水就叹了口气,向嬴政说道:“陛下,臣殚精竭虑,就是为了让陛下飞升成仙,就是为了我大秦成为人间乐土。可不知为何,总有一些小人,重伤臣。” “他们听说臣有免死金牌,又换了一种策略,要软禁臣。臣思来想去,始终不知道这些人意欲何为。莫非,他们见不得陛下长生?莫非,他们见不得大秦昌盛?” 赵高听得胆战心惊:这槐谷子太坏了,又要诬陷我谋反吗? 嬴政淡淡的看了赵高一眼,然后对李水说道:“你行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即便是朕,也时常误会。槐谷子,人不知而不愠,你不要太过介怀。” 赵高听嬴政这么说,顿时感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李水也只好笑了笑,暂且放过赵高了。 嬴政又说道:“方才你说,出租耕牛,是为了造福百姓。这一点,朕已经知道了。然而朕有些不解,若你当真想要造福百姓,为何不把牛羊送给农户?为何要收租呢?” 李水有点无语,心想:“你还真当我是大善人了?我只是暂时出租而已,有了好买家,还是要卖的。” 李水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这耕牛绝不能送。陛下想想,三万头耕牛,一旦送给农户。耕牛的价格,必然剧烈下跌。到那时候,一头牛的价钱,甚至不能抵偿它所吃的草料。如此一来,谁还肯养牛?” “农户们必定会想方设法,抛弃手中的牛。等臣这三万头耕牛老迈,无法再耕田的时候,怎么办?耕户们想要买牛。发现无牛可买。到那时候,农田必定减产。农户们会食不果腹,流离失所。” “臣将牛租给他们,而不是送给他们。就是为了努力稳定住耕牛的价格。让养牛的人,有利可图,不至于抛弃耕牛。其实这三万头牛进入咸阳以来,耕牛的价格,已经在下跌了,不过在臣的努力之下,总算勉强稳住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臣见农户可怜,将耕牛送给他们。会助长好吃懒做之风。” “既然穷苦人可以不用劳作,获得一些东西。那么为何还要劳作呢?不如浑浑噩噩度日,等待救济好了。如此一来,穷苦者越来越懒惰,富裕者则心生不满。久而久之,天下风气败坏,不可收拾。”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看得透彻。” 即使是淳于越,都忍不住想:“此人当真是有些才华啊。当然了,若能再有些羞耻之心,就更好了。” 嬴政想了想,又说道:“你醉心农事,要将让我大秦建成尧舜盛世,朕已知之。然而今日你为何要抢走淳于府中的丫鬟?难道此人也与炼制仙丹有关系吗?” 众人都看着李水,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解释。 淳于越有点担心,心想:“这槐谷子情急之下,不会说竹儿是药引吧?要用她的性命来炼丹?”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听闻上古的铸剑师,往往在紧要关头,殒身铸剑。以李水的无耻程度,很有可能这么说。” “若槐谷子当真扯下这等弥天大谎,我无论如何,也要拦下他来。”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数日之前,臣在淳于越府中做客。偶然见了这姑娘一面。臣一见之下,发现这姑娘被淳于博士养在府中,每日听子曰、子曰,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心思单纯,对红尘之中的纷扰,一概不知。这种人,很是难得。” 李信忍不住说道:“槐兄,你的意思是,这姑娘很无知?” 李水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竹儿就在淳于越身后站着,听到这话,差点气炸了:“我无知?真是有眼无珠,我无知?” 李水见嬴政投来询问的目光,继续说道:“正因为这姑娘无知,因而没有被世间俗事污染过。给我当一个丹童比较合适。将来炼制仙丹,由她来煽火,最合适不过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向淳于越要人好了。何必要抢人?” 李水说道:“奈何淳于越和这位姑娘,都不想跟着臣走。臣只好出此下策。毕竟淳于越大人虽然老迈,可是身体康健。或许有些非分之想。万一这姑娘在淳于府中受到了玷污,那一切都完了。” 淳于越气的差点晕过去:槐谷子这张嘴,这么真令人厌恶呢? 至于竹儿,她快把牙咬碎了。并且暗暗的发誓,若有机会,一定要给李水点颜色瞧瞧。 嬴政看向淳于越。 淳于越有些无奈,说道:“老臣并不知道槐谷子是要用这丫鬟炼丹的。若知道的话,也不会如此着急了。” 至于竹儿,则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乐开了花。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姑娘,隐姓埋名躲在淳于越府中,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自己只要不要她的命,她就会忍下来。果然,在陛下面前,她这不是很听话吗? 解释完了竹儿的事之后,嬴政心情大好,叹息道:“好啊,槐谷子,好啊。朕得此等人才,何愁天下不安?也不必将他关在丹房中了。朕春秋正盛,倒也不急于服用仙丹,可以先用仙界美食,徐徐调养身体。而槐谷子呢,就一边炼丹,一边帮朕调理这天下。” “等仙丹炼成,朕飞升成仙那一日。这天下也成为太平盛世。乘龙上天,万民跪拜,如此盛景,岂不壮哉?” 赵高听得心有点凉。这一趟本来要打击槐谷子,没想到最后,反而让皇帝有了重用槐谷子的心思。 这次回宫之后,槐谷子不会青云直上,委以重任吧? 赵高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嬴政话题一转,又向赵高说道:“至于你的胞弟赵成,不要做官了。夺爵,免职,在家中闭门思过吧。” 赵高听到这里,心里面咯噔一声。他明白,陛下对赵成,还是起了疑心。不过,能留下赵成的一条命,也足见皇帝对自己的恩宠了。 赵高离席,虔诚的跪伏下去,向嬴政行了大礼,以表示感谢。 这时候,李信又小声说道:“槐兄,槐兄,我呢?” 李水这才想起来,李信还在后面绑着。 他干笑了一声,向嬴政说道:“陛下。今日能顺利带回丹童,李信出力甚大。这个绳索,就不用了吧?” 嬴政点了点头,马上有两个秦兵走过来,帮李信解开了绳子。 李信松了口气,坐在了李水身边。 嬴政兴致很高,举起酒杯来,说道:“今日,我们君臣共饮仙酒。” 众人都举杯畅饮,人人对仙酒赞不绝口。 唯有李信,喝了一口之后,噗的一声,全吐出来了:“掺水的?” ………… 就在商君别院正在举行饮宴的时候。有另一伙人,正在悄悄的向这边靠拢。 为首的,外号叫黑夜。他和死在商君别院的黑道是同一伙人。或者说的准确点,黑道是他的一个手下。 黑夜带来了三百人。这是他所有的力量。 时间不长,这三百人已经将商君别院团团围住了。 黑夜问一个手下:“如何?” 那手下名叫黑狗,为人最是机警。他小声说道:“数日以前,我就已经打探清楚了。商君别院里面,大约有匠户五六十人。” 黑夜嗯了一声:“上次黑道带着十人攻入商君别院,却全军覆没。看来这五十名匠户,并非普通人啊。或许是高手伪装的。” 黑狗说道:“一群匠户,竟然能杀了黑道。可见那女子一定在里面了。” 黑夜说道:“这是自然。若我所料不错,里面的五十匠户,就是那女子新招揽的力量了。我们定要迅速除掉她,否则的话,此人必成祸患。” 另一个叫黑豆的小声说:“然而我听说,淳于博士府中,有些异常。他数日之前,在朝堂之上,拿出来了仙酒和馒头。或许,那女子藏在淳于越府中,也说不定。” 黑夜摇了摇头,说道:“这必定是那女子的诡计。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淳于越一个儒生,如何帮得了她?她只有藏在商君别院,控制着槐谷子,才能一步步壮大实力。” 众人听了黑夜的分析之后,都点了点头。 随后,黑夜说道:“传我令,杀入商君别院。此次,不可手软,商君别院之内皆我敌人,众人手持弩箭攻入,鸡犬不留,全部杀光。” 众人应了一声,一声呐喊,冲到了宅邸之中。 ………… 嬴政正在和槐谷子等人饮酒。自从被李信说破了酒中掺水之后,嬴政喝起这仙酒来,就越喝越不是滋味了。 不过好在李水今日解释清楚了耕牛和竹儿的事。这让嬴政觉得,李水这家伙很靠谱,自己飞升成仙,指日可待,于是心情还算不错。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喊杀声。紧接着,有个秦将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陛下,有一伙反贼,手持弓弩,杀入商君别院。” 嬴政勃然大怒,问道:“有多少人?” 秦将说道:“三百。” 嬴政冷笑道:“你立刻带人,将这伙反贼剿灭。务必留下活口,朕要知道他们来自何方。” 秦将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嬴政手握腰间长剑,威风凛凛的站在屋子里面,冷笑一声,说道:“三百人,便敢来造反?真是不自量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 班门弄斧 李水听到消息,也有点震惊。只带了三百人,就敢来行刺皇帝?这是多大的勇气? 李水很想见见这位勇士,但是又觉得有点危险,于是转身回屋。拿出来一套铠甲。 李水先穿上铜盔,这样一来,可以保证不被人一箭爆头。 随后,他又穿上护胸甲,这东西表面是硬而脆的青铜,可以弹开锋利的刀锋。里面是质地绵软的黄铜,富有韧性,可以提供内层保护。最里面是柔软的黄牛皮,可以作为缓冲。 随后,他又穿上护裆甲、护肩甲、护腿甲、护颈甲。 全部穿戴完毕之后,得益于盔甲的加成,李水的身高增加了将近一尺。那盔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宛如天神下凡。 李水照了照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为谪仙。” 淳于越等人都翻了翻白眼。 李信看着李水说道:“槐兄,想不到你如此有勇气,竟然要主动出战,除灭反贼。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李水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外面有三千虎狼之师,大概是用不着我了。故而……我是观战,不是出战。” 李信愣了一下,又说道:“原来是观战,不过战场上箭羽横飞,稍有不慎,便会受伤。槐兄敢在一旁观战,也足见勇气了。” 李水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然后慢吞吞的走到窗户旁边,将窗户掀开了一条缝,蹲着身子向外面偷看。 李信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原来是躲在屋子里观战?那还用得着穿这么多铠甲吗?这得多怕死?” 赵高等人都呵呵冷笑。 嬴政倒不以为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水太重要了,本来就不应该冒险。若李水当真要出战,他反而会阻拦。 李信看着李水,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声嘟囔着说道:“本来要和槐兄并肩作战的,现在看来,哎……” 李信提着剑,打开门走出去了。然后大喝一声,如同猛虎下山,片刻之后,已经斩杀了五六个人。 李水看的津津有味,而外面的黑夜,就没那么轻松了。 本来黑夜的计划很周密,三百勇士人人手持弓弩,进入商君别院之后,无论看见谁,都发上一只弩箭。顺利的话,一刻钟之内,就可以将里面的人斩尽杀绝。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进来之后,碰见的是全副武装的秦军。 这些秦军人人身穿铠甲,手持长戈。队形严整,这绝对是正规军,而且是正规军中的精锐。 黑夜看到秦军,心中有些不安,想要下令撤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被包围后,黑夜越想越心惊:“那女子连秦军都招揽了,她是怎么做到的?此人当真是个大患啊。” 好在周围的秦军不多,黑夜觉得自己的三百人,拼死一搏的话,倒也可以杀出去。只要杀散了秦兵,就可以将商君别院斩草除根了。 可惜,黑夜不知道的是,除了他看到的这几百秦兵之外,周围还有数千兵卒。 这主要是因为商君别院地方狭小,摆不开这么多兵马,否则的话,三千秦兵一拥而上,早就把黑夜给灭了。 黑夜挥舞着弓弩和长剑,招呼了一声身后的勇士:“杀。” 随后,三百人向前奋力冲杀而去。 很快他们就绝望了。 射出去的弩箭,被盾牌挡住了。砍在秦兵身上的剑,被盔甲弹回来了。 而那些秦兵,却手持长戈,步步逼近。 一寸长,一寸强。很快有数十个勇士,还没有靠近秦兵,就被杀死了。 黑夜双眼通红,声嘶力竭的叫着:“近战,近战。” 于是他们损失了数十人之后,终于贴近了秦兵。这时候他们发现,自己依然不是对手。 秦兵久经战阵,配合的天衣无缝。 黑夜的勇士虽然身手很好,可是身手再好,能挡得住四面八方杀过来的兵刃吗? 黑夜挡得住前面,却挡不住后面。他们想要杀左边的秦兵,右边的秦兵却趁机偷袭。 若论单打独斗,游侠自然更胜一筹,可他们组织性太差,一旦碰见正规军,无不溃散。 最后,黑夜身边只剩下数十人了。这数十人,个个身手极佳,否则的话,也活不到现在。 那些人拽着黑夜,气喘吁吁的说道:“退吧。先留得一条性命,再从长计议。” 黑夜正在犹豫,忽然听到一声大喝,李信跳到了人群之中,手持宝剑,瞬间砍翻了数十人。 黑夜又惊又怒,指挥着众人围攻李信。然而一刻钟后,李信没有死,黑夜的人,却倒下一片。 秦兵也配合着李信,正在迅速的斩杀黑夜的人。 现在黑夜身后,只剩下三个人了,并且个个带伤。 周围的秦兵都停下手来了,李信也停手了。因为皇帝有令,抓活的。 这时候,李水终于出现了。 他打开门,缓步走出来,火把照耀在盔甲上,有点晃人的眼睛。李水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宝剑。威风凛凛,宛若战神下凡。 黑夜大喝了一声:“杀了秦军主将,也算是为死去的人复仇了。” 李信警惕的看着黑夜,防止他临死之前,拼命咬自己一口。 然而,黑夜的目标不是李信,他们三个人正疯狂的向李水冲过去。 李信有点无奈,还有点失望:“就这个眼光,还当刺客呢?” 李水气定神闲,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他早就看出来了,黑夜几个人的弩箭已经用完了,甚至弩都已经打坏了。既然不能放箭,李水又有何惧?周围全都是秦兵,难道还能让黑夜冲过来不成? 果然,秦兵一阵箭雨,将黑夜射退了。他身后的三个人,死了一个,受伤了一个,倒在地上,无法站起来。 现在只剩下一个黑豆在跟着他了。 黑夜的眼睛之中,露出来了一丝绝望,他看着李水,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李水正要吹嘘一番,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让开。” 李水听出来是嬴政的声音,立刻乖乖让开了,连头都没有回。毕竟穿着这么一身盔甲,回头也不太方便。 嬴政走出来之后,一脸威严的看着黑夜,问道:“为何要刺杀朕?” 黑夜听到他自称“朕”,顿时恍然大悟,心想:“原来皇帝在这里,怪不得此地有这么多的秦兵。听说商君别院的主人,获封谪仙,深得陛下信任,看来这话是真的了。” 与此同时,淳于越、赵高等人,也跟在嬴政身后,走到了院子当中。 黑夜看见竹儿站在淳于越身后,顿时目光一缩:“果然是她,她果然在这里。” 黑夜猛地回头,对身边的黑豆说道:“快,传出消息,那人已经投靠了皇帝。” 黑豆一听这话,转身就向外面逃去。 秦兵乱箭齐发,黑豆后背上瞬间中了五六箭。但是此人倒也悍勇,惨叫一声,继续向前狂奔。 他逃到商君别院的院墙跟前,大喝一声,就要翻墙出去。可是终究受伤太重,气力不济,又从墙头上滑落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翻一次。结果又是数十支利箭射过来,黑豆死了。 黑夜看着黑豆,心中有些悲凉。 这时候,李信提着剑走过来,淡淡的说道:“投降吧。” 黑夜想了想,将手中的兵刃抛下去了。 他不怕死,其实相比于酷刑来说,死亡反而更轻松。黑夜选择了活着,因为他忽然觉得,活下去更有用。 李水兴冲冲的跑过来,自告奋勇给黑夜五花大绑。 李信有点无奈,现在他觉得,跟李水站在一块,有点丢人,于是向后面退了退。 李水正拽着绳子,忙的不亦乐乎,黑夜忽然低声说道:“你以为,项梁没有留下后手吗?槐谷子,你敢叛楚,项梁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好生等着吧。” 李水一愣,然后重重的抬起脚来,使劲踩在黑夜的脚趾上。黑夜疼的惨叫了一声。 将黑夜捆好之后,李水很神气的将他押送到了嬴政面前。 嬴政又问了一遍:“你是何人?” 黑夜微微一笑,说道:“我乃大楚上将军项梁部将。”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大楚?楚地已遍设郡县,你口中的大楚何在?至于所谓的上将军项梁,不过一逃犯耳。天子一怒,此人便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何其可笑?” 黑夜呲了呲牙,说道:“你以为,你的江山固若金汤吗?项梁将军谋划多年,你的大秦,里里外外,早就被将军安插了内应。” “就比如这朝堂之上,就比如现在,便有将军的人。你绝对猜不到,此人是谁。此人看起来,是最不可能叛秦的人。然而,只要时机一到,此人就会举起义旗,配合将军灭秦。” 李水听了这话,偷偷看了看赵高,心想:“莫非是他?当初这家伙蹿腾着秦二世胡作非为,将秦朝的大好江山,败了个底朝天。难道……是他在和项梁合作?只不过后来项梁死了,刘邦又攻入关中,赵高这才失败?” 就在李水盯着赵高的时候。淳于越也在盯着李水,心想:“莫非是他?此人是楚人,又曾经和项炼不清不楚的。若他真是项梁的人,那么陛下就有危险了。” 淳于越盯着李水的时候,赵高也在盯着淳于越,心想:“莫非是他?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一个看起来最不可能叛秦的人。那可不就是淳于越吗?他是个儒家君子,整天讲究仁义礼智信。人人都觉得,此人是个忠贞之士,绝对不会是反贼。若他是内应,那隐藏的可够深的。” 黑夜看见众人神色变幻,不由得有些得意。是不是真的有叛徒不重要,只要他们觉得有叛徒,那就够了。 这时候,嬴政动了,他缓缓地抽出了腰间长剑。 黑夜有些激动,说道:“你已经猜到谁是反贼了?你要当场杀了他?” 黑夜觉得这简直是惊喜。他之前那番话,本来是要让嬴政起疑心。没想到此人如此残暴,刚刚起了疑心,就要杀人了。 黑夜正等待着某个朝臣人头落地,可是紧接着,白光一闪,嬴政的剑居然向自己砍过来了。 黑夜呀的叫了一声,随后,人头落地。 嬴政一脸淡然的还剑入鞘,冷冷的说道:“在我大秦耍离间计?真是班门弄斧。”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的名字 嬴政干净利落的斩杀了黑夜,这让李水有点意外,原来皇帝还有这个身手? 本来嬴政打算夜宿商君别院的,但是经过黑夜等人一闹,他已经歇了这个心思,还是回咸阳城吧。 谁知道这群刺客,还有没有同党?万一几千人攻杀过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于是由三千将士拱卫,嬴政浩浩荡荡的回咸阳。 在路上的时候,他的诏令已经发布出去了,大索天下,捉拿项氏。 项梁肯定是已经逃跑了,但是项氏是南方大族,不可能跑得一干二净。因此,总能抓到一些人,审问之下,必定可以得到一些东西。 在离开商君别院之后,嬴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然后命三千秦军,点起火把,擂鼓行军。一时间声势浩大,惊醒了不少睡梦中的人。 随驾的赵高,不由得有些嫉妒。皇帝此举,是为了告诉可能存在的反贼:皇帝已经回到咸阳城,回到皇宫。不必白费心机,去攻击商君别院了。 这是为了保护槐谷子。 ………… 皇帝已经走了。商君别院,只剩下李水、李信、淳于越、竹儿。 嬴政离开之后,这里的气氛变得很古怪。 淳于越最先开口,说道:“竹儿,我必须带走。” 李水懒洋洋的说道:“你带不走。陛下亲令,竹儿为丹童,帮我炼丹。” 淳于越又说道:“那我也留下。” 李水挠了挠头:“来人,帮着淳于博士算算食宿费。” 淳于越气得直瞪眼睛:“老夫来你家中做客,你竟然跟我要钱?槐谷子,这是君子行径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即便留下淳于博士,你也不当我是君子。那我还是干脆做小人好了,至少得了些实惠。” 淳于越还要再说话,李水就高声说道:“来人啊,送客。” 淳于越脸色铁青,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我要和竹儿说几句话。” 李水答应了。 竹儿跟着淳于越走到角落中,神色有些惶恐。看得出来,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这次是掉进火坑里面了。 淳于越低声对竹儿说道:“你不必担忧,槐谷子此人,无耻是无耻了一些,但是还没有坏到骨子里。你留在这里,应该不至于有危险。” “他将你抢过来,或许是猜到了,你就是破解仙酒的那个人。这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不必害怕。” 竹儿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淳于越又说:“我每日会派人来查看情况,若槐谷子有异常,立刻告诉我。我若和他撕破脸面,甚至请动扶苏公子,也能强行将你要回来。” 竹儿嗯了一声。 淳于越沉默半晌,又说道:“我走了之后,他必定询问你的身份。你打算怎么办?” 竹儿说道:“我咬紧牙关,绝不回答。” 淳于越又问:“若他逼你说呢?” 竹儿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道:“若事情紧急,我也只能说了。”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若你不得不说,就要选择李信在场的时候说。李信是我内弟,为人鲁莽,但是品格还算正直。你可以相信他,要他答应保护你的安全。” 竹儿点了点头。 这时候,李水又来赶人了。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我府中,隐蔽是隐蔽了一些。然而刺客真的来了,未必挡得住。槐谷子此人,诡计多端,行事出人意表。你留在这里,或许是福非祸,谁知道呢?” 淳于越摇了摇头,满腹心事的走了。 而竹儿忽然觉得,自己被留在商君别院,也许淳于越并没有那么反对。 李水让几个妇人看着竹儿,自己和李信去送淳于越。 等淳于越上了马车之后,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博士,如今天还没亮,你如何回城啊。”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不劳槐大人费心了,我在咸阳城外,也有几处庄子。” 李水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个竹儿,对我有大用。希望不要为了一个丫鬟,坏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啊。扶苏依然是我的贤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淳于越觉得手有点痒。他把手掌扬起来,又艰难的克制住了自己。 淳于越对李水说道:“槐大人请回吧。否则老夫激动之下,对槐大人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情来,那就不好了。” 李水顿时脸色一变,极为嫌弃的看了淳于越一眼,掉头就走。 “想非礼我?这个老玻璃。”等淳于越的马车走远之后,李水破口大骂。 李信很纳闷:“打你耳光,算非礼?还有玻璃是什么东西?” 李信忽然发现,自从跟李水结交之后,自己这智商有点不够用了。 难道……这就是谪仙的智慧? ………… 商君别院某间小屋中,只有李水、李信、竹儿三个人。 屋子正中央点着一盏油灯。三个人围着这油灯坐下,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让竹儿感觉很奇怪,总觉得自己被迫参与到一场巫术当中来似的。 终于,李水开口了,他看向竹儿:“姑娘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竹儿淡淡的说道:“淳于府中一丫鬟而已。” 李水叹了口气:“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何必这样遮遮掩掩,浪费时间呢?” 李信极为认可的点头:“不错,聪明人之间谈话,应当直接一些。” 竹儿冷笑了一声,也不回答。 李水威胁道:“若姑娘不肯说,在下便把你送到皇帝那里。皇帝,总有办法查到你的身份的。” 李水很肯定,竹儿的身份是有问题的。否则之前自己说她适合做丹童之类的鬼话。她这么不反驳呢? 果然,竹儿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她就神色如常了:“槐大人,你想不想知道,我到了陛下面前,怎么说?” 李水问道:“怎么说?” 竹儿说道:“我会告诉陛下,你根本不会炼丹。什么成仙有雷罚,什么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完全是骗人的。” “若天雷真是雷罚。那我问你,一到炎炎夏日,便电闪雷鸣。试问凡间这么多人尝试成仙吗?”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也不一定所有的雷都是雷罚。有一部分,是普通的雷击。而有一部分,是雷罚。这雷罚也不一定要罚成仙之人,有可能罚一些妖物。比如成精的狐狸,比如行巫术的妖人,比如……” 竹儿听得直翻白眼,她现在算是领教到李水的无耻了,明目张胆的说瞎话,而且振振有词的。 竹儿等李水说完了,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就算你解释得通。那我问你,为何冬天没有天雷?难道凡人只在夏天成仙吗?难道你口中的那些妖物,冬天都不出来活动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要知道,很多动物都喜欢冬眠……” “噗……哈哈哈……”旁边的李信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李水对李信怒目而视。李信一脸不好意思:“对不住,槐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只是觉得,你这胡搅蛮缠的功底,实在是太深厚了。哈哈……” 李水一脸伤心:“怎么?李兄也不信我是谪仙人?” 李信说道:“信,我当然信。我信你是谪仙,信你能炼出仙丹。不过,听了竹儿姑娘这一番话之后,我感觉别的可能是真的。只有那什么雷罚,是骗陛下的吧?槐兄放心,我不会拆穿你的。”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李信:“此人的智商,怎么陡然之间升高了?” 竹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连李信经我点播都想明白了。陛下能不明白吗?槐大人,你可要慎重考虑。” 李信在旁边有点不快,心想:“什么叫连我都想明白了?” 李水幽幽地说道:“如此一来,竹儿姑娘是在威胁我了?” 竹儿很光棍的点了点头:“不错。” 李水又问:“你不怕我杀你灭口吗?” 竹儿淡淡的说道:“我与淳于博士关系匪浅,我若不明不白的死了,淳于博士定然追查到底,到那时候,槐大人脱不了干系。” 李水呵呵一笑,从怀中把免死金牌掏出来了。 竹儿有点无奈,对方有免死金牌,这还怎么玩?什么计谋都无解啊。 她闭上眼睛,心灰意冷的说道:“槐大人想杀人灭口的话,那就杀吧。” 李水说道:“我费这么大力气,把姑娘请到这里来,绝对不是为了杀你。如今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你也得说一个秘密,否则我如何甘心?我们互相有了秘密,才能坦诚相待,亲密合作。不是吗?”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的身份就是秘密,对不对?” 竹儿犹豫了一会,对李信说道:“李将军,我说了之后,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李信有点犹豫:“若你是朝廷钦犯,是十恶不赦的大奸之人……” 竹儿说道:“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危害朝廷?又能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我住在淳于府数月,又何曾做坏事了?” 李信说道:“淳于越知道你的身份?” 竹儿点了点头。 李信说道:“罢了,淳于越相信你,那你应当不是坏人。好,你尽管说出身份,无论如何,我保证你的安全。” 李水有点无语:“看你们俩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难道我是什么恶人,听到姑娘的身份之后,就要杀人吗?” 竹儿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李水催促道:“快说吧,你是什么人。” 竹儿忽然站起身来,傲然说道:“我的名字是,相里竹。” 说完之后,小屋里面一片安静。 李水纳闷的问:“完了?就一个名字?” 相里竹更纳闷了:“一个名字还不够?这都猜不到我的身份?你是有多孤陋寡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灾星 李水不知道相里竹是谁,但是李信想到了。他犹豫着说道:“你是相里氏?相里勤是你什么人?” 先前时候,姓氏是贵族特权,尤其是一些少见的姓。基本上一听名字,就知道对方的先祖是谁,出身于什么家族。 相里竹听了这话,脸色总算好看一些了。这商君别院,总算有一个是识货的。 相里竹说道:“相里勤,是我先祖。” 李水好奇的问李信:“李兄,你认识她?她是什么人?” 李信说道:“墨者。”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墨者,怪不得。 墨子在诸子百家中,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各种兼爱非攻的政治主张就不用说了。但是有两点很特别。 他们有一个首领,名字叫巨子。天下墨者,都要听从巨子的号令。可以把墨者们想象成一个涉黑团伙,而巨子就是黑帮头头。 除此之外,墨者们还喜欢搞研究,思考各种物理现象。 简而言之,墨者是一个由理科生、哲学家、政治家、思想家组成的涉黑团伙。 如果相里竹是墨者,那么她能破解仙酒和馒头,能整天研究各种物理现象,那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李水还是有点奇怪:“一个女墨者?大秦的风气如此开放吗?”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一副不想和李水打交道的样子。 李信在旁边干咳了一声,说道:“或许是因为……相里勤是巨子。” 接下来,李水被李信一个劲的补课,大概也明白相里氏是怎么回事了。 当年墨子死后,墨家逐渐分成三派:秦墨、齐墨、楚墨。 这三派政见不同,时常互相辩论。可毕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因此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巨子作为首脑。 相里勤,就是某一代巨子。此人入秦之后,辅助秦国变法。在商鞅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使秦国日益强大。 然而,到了后期,墨者在秦国,渐渐的被边缘化了。 秦王忌惮巨子一呼百应,忌惮墨者听命于巨子而不是官府。这样一支力量,令秦王寝食难安。 而墨者对秦国也很不满。秦国强大后,屡次攻伐东方,与兼爱非攻的理念相违背。 终于,到了昭襄王时期。秦王想要利用巨子,召集天下墨者,然后一网打尽,即便不杀,也要加以控制。 但是事情泄露,巨子逃离。 秦王的计划固然没有成功,但是三派墨者的分化,从此日益严重,最后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李水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对相里竹说道:“所以,你是秦墨?你东躲西藏,是因为墨者曾经得罪了秦王?” 相里竹摇了摇头,说道:“我东躲西藏,是因为我身上有墨子遗物。此物就像是将军的虎符,皇帝的玉玺。有了它,才算是名正言顺的巨子。” 李水好奇的问道:“墨子遗物?是什么?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显然没有拿出来的打算。 李水耸了耸肩:“不看就不看,我从仙界而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你身上有墨子遗物,为什么要东躲西藏?担心当今陛下把你抓了,然后用这东西召集天下墨者?” 相里竹说道:“我躲的不是皇帝,是其他墨者。皇帝知道我的身份后,固然会对我不利。但是只要我不主动站出来,想必他也不会找我。” “而其他的墨者就不同了。他们想要找到我,拿走我的墨子遗物。然后推举巨子,联合所有墨者,做一些大事。”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听闻墨者有几大理念。兼爱、非攻、尚贤。这些都很伟大,槐某佩服不已。不过我还是想要冒昧的问一句:墨者对男女地位怎么看?女子,可以做巨子吗?” 相里竹脸色铁青,说道:“不能。” 李水更加好奇了,问道:“既然不能,你霸占着墨子遗物做什么?” 相里竹大怒:“怎么是霸占?此物是先父交托给我的。” 李水没说话,心想:“这算什么理由?巨子的职位,还可以世袭吗?” 相里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先父将遗物交给我的时候,秦国已经一统天下了。先父说,墨者数百年来,寻求的非攻,竟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既然天下一统,以后自然就没有征伐了。他对四海为一,是很赞同的。” “但是齐墨和楚墨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秦的不攻,恰恰是是通过攻伐实现的。攻城灭国,这是与墨者最背道而驰的行为。” “它灭国之后,反倒宣称实现了不攻,这简直是对墨者的讽刺。好比你提剑杀了一人。然后对着那人的尸体说道:从此以后,我与这人冰释前嫌,再也不会打斗了。这话不是很荒唐吗?” 李信愣了一下,说道:“齐楚两派的理论,似乎很有道理啊。” 相里竹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也被绕进去了?你可知道,他们随后就得出来了一个结论,说秦得到天下,用的是不义的手段。因此他们四处游荡,想要寻找机会,灭亡大秦,重建六国。” 李信的目光顿时一缩。武将,对于反贼总是很敏感的。 不过他沉默了一会,扭头对李水说道:“槐兄,我知道齐楚两派的做法肯定有问题。若陛下有令,我也一定会带兵斩下他们的头颅。但是其中有些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槐兄,你可知道,这两派错在哪了?”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说道:“很简单。秦灭六国,七国百姓,死亡枕藉。这种灭国之战,确实可以说不义。可秦不灭六国,就没有征战了吗?自动周以来,已经打了五百多年。这五百多年死亡的人,比秦灭六国死的少吗?” “诸侯割据,就如同背上疮疽。总不能怕流血,就不割掉这个疮疽吧?现在有人说,你割掉疮疽,让病人流了血,故而你也是不对的。我估计这话一出口,我都不用动手,伏尧公子先打他几个耳光。” 李信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更何况,别管秦灭六国是义还是不义。大秦已经一统天下了,天下百姓,也已经免去了兵灾,开始安居乐业了。” “现在用大义的名义,驱赶着他们告别父母妻子,放弃田中的庄稼,去战场上送死。这种大义,我觉得不要也罢。” 李信说道:“听你这一番话,我豁然开朗啊。方才真是被齐楚两派给蒙蔽了。” 李水说道:“诸子百家,最喜欢的就是诡辩,被蒙蔽很正常。” 相里竹好奇的看着李水:“你倒是挺明白。” 李水得意的笑了笑,然后问相里竹:“所以说,你是在躲着齐楚两派的墨者,免得他们找到你,让你交出墨子遗物?” 相里竹说道:“他们找到我之后,就不只是让我交出墨者遗物这么简单了。他们会杀了我。墨者三派,争斗已经极为激烈。” “更何况,秦墨一派,重视思考天下万物的道理。被其他两派认为走上了邪路。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你方才在说的疮疽,一定要割掉才行。不割掉,可能会毒害其他墨者。” 李水心中一动,问道:“秦墨,还有多少人?他们都像你一样吗?能够破解仙酒,研究凸透镜?” 相里竹心想:“果然,把我抓来,就是为了让我造仙酒。” 她淡淡的说道:“自昭襄王之后,秦墨本就式微,人数越来越少。后来又遭到齐楚两派的偷袭。如今我已经联络不到其他人了。” “他们或者已经死了,或者已经逃到了天涯海角。或者隐姓埋名,不再参与墨家的事,其实也和死了没有分别。” 李水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候,李水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来一件事。他问相里竹:“齐楚两派,一直在寻找你?” 相里竹点了点头。 李水不安的问:“他们用什么办法寻找你?” 相里竹说道:“我机巧无双,如果某个地方,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新奇之物,他们或许就会猜测,是我做出来的了。循着这条线索,应该可以找到我。因此近年来,我只是做一些思考,很少做什么东西。”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然后拿出来了一把弓弩:“这东西,是不是墨者们惯用的?” 相里竹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说道:“是啊。上次在淳于府中,我听说你的商君别院,曾经遭遇了一伙刺客。那伙刺客用的就是这种弓弩,他们大概就是齐楚两派的墨者。你怎么招惹到他们的?” 李水笑的有些苦涩:“他们可能以为,你藏在我这里。毕竟……我也是个机巧无双的人。”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心想:“你的脸皮厚度,确实是很无双。” 李水又问道:“今日那些刺客,是不是墨者?” 相里竹点了点头。 李水苦笑道:“如此说来,这三百人,根本不是来杀皇帝的。而是来杀你的。” 相里竹说道:“似乎是这样。不过真是奇怪了,我今日刚刚来到商君别院,他们为何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李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踱步,不停的搓手。 他看了看相里竹,忍不住对李信说道:“这人……是个灾星啊。有她在这里,我的商君别院还想安宁吗?李兄,劳驾你把她送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受累了【推荐票过百加更8百】 李信听李水说要把人送回去,顿时无语了:“槐兄,你莫不是在消遣我?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将她抢了出来,现在又送回去,这算怎么回事?”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此人在商君别院,齐楚的墨者会罢休吗?那些杀手,必定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啊。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要是被惦记上了,我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相里竹看见李水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乐开了花。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现在你让我走,我也不走了。” “把杀手引到你这里来,总好过引到淳于博士府上。你若要送我走,我就是爬,也得爬回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李水一脸无奈,连声叹气。 他表面上装的很懊悔,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早就看透了相里竹的性格。争强好胜,不肯服输。 自己若强留她在这里,她必定想方设法地逃跑。若自己一直嚷嚷着把她送回去,她反倒不会走了。 至于刺客,李水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他们。 李信在旁边说道:“算了,槐兄。反正那些刺客也认定了你,你就算把人送回去也没用。” 李信这么说,倒不是在配合着李水演戏,而是他真的不想把人送回去。 淳于越,毕竟是他的姐丈啊。第一天把人抢出来,第二天又把人送回去,这不是耍淳于越吗?李信一想到那老头对着自己谆谆教诲,心里就发毛。 李水借坡下驴,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那就暂时留在这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这里有什么事,姑娘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一副吃定了这里的样子。 过了一会,相里竹忽然好奇的问道:“你们方才说,刺客已经认定了这里,什么意思?齐楚两地的墨者,为什么要刺杀你们?” 槐谷子说道:“他们以为你在我这里。” 相里竹吃了一惊:“为什么?” 槐谷子说道:“因为我是谪仙,我是做出仙酒,蒸出馒头,打磨出凸透镜的绝世高人。他们可能以为,如此机巧的东西,是你所为,因此三番五次来商君别院杀人。” 相里竹眼睛瞪得老大:“你做出仙酒?你蒸出馒头?你打磨凸透镜?你在骗我吧?” 李信在旁边说道:“绝对没有,这些都是槐兄的手笔。不仅如此,槐兄还发明了代田法,还治好了伏尧公子背上疮疽。槐兄才华高绝,如今还没有发挥出万分之一来。” 李水听得心情舒畅,忍不住想道:“有李信这种朋友,时常在身边吹嘘一番,真的很舒服啊。” 投桃报李,李水也说道:“哪里哪里,比起李兄来,我还有所欠缺。李兄于万军阵中,斩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李兄真乃当时战神也。” 李信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相里竹冷眼旁观,片刻之后,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看你一脸猥琐,言语无耻,怎么可能是那位高人?更何况你太年轻了,阅历不够。那人起码要须发皆白才行。” 相里竹盯着李水,说道:“槐大人,希望你坦诚相待,你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高人?能否将他请出来,与我一见?我有诸多疑问,只盼那位先生为我解答。” 李水有点无语,说道:“没有高人,只有我一人。我乃天上谪仙下凡,当然才华高绝,这很奇怪吗?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相里竹说道:“那位先生,是不是住在商君别院?” 李水说道:“是啊,我一直住在商君别院。” 相里竹点了点头:“好!商君别院也没多大,我早晚能将他找出来。” 李水笑着说道:“你不怕刺客吗?” 相里竹说道:“若那位高人当真在这里,应该有办法挡住刺客。和他在一块,反倒是最安全的。”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你为何不相信我是那个高人呢?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都可以教你的。”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不用了。你只是听了高人只言片语,拾人牙慧罢了。若你当真有心,就请高人出来相见。” 李水叹了口气,对相里竹说道:“算了,随你的大小便吧。” 相里竹气得脸色通红:“呸,无耻之徒。” ………… 李水安顿好了相里竹的住处,又从匠户之中,选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大娘。 这两位大娘一方面是照顾相里竹,一方面是防止再有刺客来害人,一方面也是防止相里竹反悔逃跑。 都安排好了之后,李水和李信进了一间小屋。 李信说道:“槐兄,商君别院,不安全了。可以想见,日后有源源不断的刺客过来。这如何是好?不如你带着相里竹入宫吧,住在丹房。刺客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进宫行刺吧?” 李水苦笑了一声:“那我这不是变相地被软禁了吗?” 李信说道:“性命要紧啊,否则的话,你还有什么办法?” 李水说道:“办法总比问题多。比如,我们可以转移刺客的视线。李兄,你能不能调来一支精兵?人数不用太多,三五十人就行。我需要用他们几个月。” 李信说道:“三五十人,倒是不难。不过……你当真有办法对付刺客?”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当然,当然,明日你就知道了。” 两人商议了一阵之后,李信打了个哈欠,去睡觉了。 今天晚上,已经忙了一夜,确实应该去睡了。 ………… 商君别院的人睡着了,皇宫中的人却没有睡着。 嬴政坐在书房,半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宫灯中的火光,正在沉思:“今日,朕刚刚到商君别院,晚上便遇到了刺客。那些刺客,怎么知道朕在商君别院呢?” “朕带着三千人出城,一路上没有通知任何人。朕坐在普通的马车当中,即便有咸阳城的百姓看到了,也不知道是朕出去了,顶多以为军士调动而已。” “三千人到了商君别院之后,所有人再未踏出去一步。即便是偿还牛租的老农,也没有离开。” “如此说来,朕到达商君别院的消息,是从宫中泄露出来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唯有朕、赵高、季明。赵高一直在朕身边。他没有时间勾结刺客。倒是这季明……” 嬴政想到季明,心中顿时就有些不快了。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此人不久前,还联络了王离,帮着王氏打探朕的消息。王氏覆灭之后,此人又上蹿下跳,想要联络其他的朝臣。当朕不知道吗?” “此人,真是不甘寂寞啊。难道……他联络了反贼?是项梁吗?”嬴政想道项梁,目光顿时一缩。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形成了一条连贯的线索:季明,因为诬告槐谷子而失宠。失宠之后,投靠王氏。被嬴政发现之后,屡次施以杖刑。季明怀恨在心,联络项梁,意图谋反。 想到这里,嬴政就喝了一声:“传季明来。” ………… 彼时,季明正在赵高房中。 赵高位高权重,有自己的府邸。可是当年,他也曾经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今日赵高随驾归来,又住在宫中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季明岂肯放过?王氏倒台后,他本来就四处寻找靠山。现在听说赵高来了,顿时兴冲冲的,捧着这些年来搜集的一些珠宝,去拜见赵高了。 赵高对季明的珠宝不感兴趣。但是对季明这个人很感兴趣。 赵高已经贵为中车府令,可是在宫中,也需要一个眼线。季明是在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皇帝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若得到此人帮助,就可以更容易掌控皇帝的心思了。 于是赵高将季明迎了进去,收下了他的礼物。 这些礼物,赵高看不上眼,但是不收礼,季明怕是心中不安。 赵高和季明闲聊了几句,就把他送出来了。两人没有达成任何协议,赵高也没有给他任何承诺。但是季明知道,自己已经算是榜上赵高这棵大树了。 他喜滋滋的从赵高房中出来,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小宦官,说皇帝传他去书房。 季明一溜小跑着进了书房,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跪伏在地,膝行而前。 这个动作是季明新创造出来的,显得对陛下尊重,又可以忽略左右脚的问题。很完美。 嬴政看他这副模样进来,心中不由得冷笑:“真是个谄媚小人。” 嬴政不动声色,将一捆竹简交给季明,说道:“你将此物,送与宫中掌刑官。” 季明答应了一声,接过竹简,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了。 掌刑官,他熟悉的很,因为最近总是挨打,动不动就往那边跑。 片刻之后,季明见到了掌刑官。 那人一见季明来了,顿时叹了口气:“又来活了,让人歇一歇也不成吗?” 季明仿佛猜到了掌刑官的心思,呵呵一笑,说道:“老兄莫慌,今日我不是来领杖刑的。而是来送信的。皇帝手谕。” 掌刑官慌忙接了,然后将竹简展开,看了一会之后,就开始神色古怪的盯着季明。 季明问道:“怎么?” 掌刑官说道:“陛下让下官问你,你的同党是谁?” 季明一愣:“什么同党?我哪里有同党?” 掌刑官叹了口气:“对不住了,手谕中说道,若你否认的话,先打八十。” 季明欲哭无泪,想要开口喊冤,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乖乖趴好,对掌刑官说道:“老兄,受累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季明的同党 “一,二,三,四……”掌刑官一边计数,一边挥汗如雨的打人。 季明趴在那里,默默地忍受着。他一边挨打,一边思考:“同党?我有什么同党?王离已经死了,王氏已经倒了。我能有什么同党?” 掌刑官打了一会,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就喘着粗气说道:“老兄,近日你这臀肉,似乎格外紧致了一些。” 季明呲牙咧嘴的说道:“时不时挨打,自然紧致了。” 掌刑官叹了口气:“臀肉紧致,想要打出血肉模糊的效果来,就有些难了。以往用上五分力气便可以,如今要用上十分。” “若换做别人受刑,潦潦草草打完棍子,我就不管了。可你不同,你我不打不相识,棍棒底下出知己。若我打得轻了,陛下见你行动如常,怀疑你偷奸耍滑,那不是害了你吗?” 季明咧着嘴说道:“老兄受累了。此间事了,请你喝酒。” 掌刑官应了一声,又加重了力道。 八十杖打完,掌刑官又问道:“还没想起来同党是谁吗?陛下手谕中说,若再想不起来,还有八十。” 季明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共有多少个八十?” 掌刑官看了看,说道:“打死为止。老兄,你究竟犯下什么事了?惹得陛下如此生气。” 季明一脸苦涩的说道:“我若知道我犯了什么事,还会隔三差五来这里挨揍吗?” 掌刑官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季明看着远处的宫墙发呆,嘴里面自言自语:“从什么时候,陛下开始责罚我呢?是了,自从槐谷子入宫以后,我就霉运不断。” “今日责罚我,难道与槐谷子有关?我并未招惹他啊。我的同党……我有什么同党?自从我日日挨揍,宫中的宦官对我避不及,宫女们就更不用说了。我在宫中别说是同党了,连朋友也没有一个……嗯?” 季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掌刑官一眼。 掌刑官脸都绿了,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季明,我乃掌刑官,铁面无私,嫉恶如仇。似你这等犯了罪的小人,我与你不共戴天,你还想拉我下水不成?” 随后,他也不等季明辩解,将他一脚踹倒,噼里啪啦的开始打板子。 八十杖后,季明捂着剧痛不已的屁股:“老兄,我没说你是我同党啊。” 掌刑官板着脸说道:“不要叫的这么亲热,谁和你是兄弟?” 季明欲哭无泪,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今日刚刚拜见了赵高大人,想必陛下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掌刑官顿时松了口气,他很怕季明挨打不过,胡乱攀咬,把自己给咬出来。 掌刑官刚想把季明扶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季明这家伙,连赵高都敢出卖,若自己和他做了朋友,一旦有难,他恐怕很快会把自己咬出来。 想到这里,掌刑官又把手收回去了。然后淡淡的说道:“既然你已经招了,那就随我去见陛下吧。” 嬴政已经打算就寝了,听到掌刑官带着季明求见,于是问道:“如何了?” 掌刑官说道:“季明已经招认了,他的同党是赵高。” 嬴政大怒:“赵高岂会谋逆?季明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告朝中重臣。给我再打八十,严密看管。择日再审。” 季明吓得面色苍白:“谋逆?我何时谋逆了?” 他一路喊着冤枉被拖走了。 又八十杖之后,季明已经气息奄奄了。他趴在那里,嘴里面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早知道后面还有这么多杖。刚才就应该打得轻一些。” 掌刑官打得满头大汗,然后拖着季明,将他关了起来。至于上药,那肯定是没有的,会不会感染,能不能撑过来,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翌日,李信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 他忽然发现,自从认识了李水之后,有些黑白颠倒。动不动就要折腾一晚上,然后一觉睡到中午。 洗漱完了之后,在商君别院吃了点东西。李信穿戴整齐,打马离开了。 他没有跟李水告别,因为李水还没睡醒。 李信本来打算立刻去军营,挑选三五十个亲信,供李水差遣。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昨日忙了一整天,一直没有回家,应该先回去看看才对。 于是李信拨转马头,向自己家赶过去。 半路上的时候,他遇到了李甲。 李甲是李信的管家,家贫无姓,入了李府之后,跟着主人姓了李。当然了,他这个李,与主人的李不可同日而语,也没有资格入李氏祠堂。 李甲看见李信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小跑着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李信的马缰绳。 李甲说道:“将军,你可回来了,走走走,我们快回家。” 李信打了个哈欠:“我正要回家,这几日真是太忙了。对了,你怎么在外面?” 李甲哦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道:“夫人差我们出来打探消息。” 李信好奇的问道:“打探消息?打探什么消息?” 李甲说道:“打探今日咸阳城中,各位大人的消息。” 李信不以为然的说道:“这种消息,不打探也罢。问的多了,反倒让人觉得,我李信有什么企图。” 李甲目光有些闪烁,小声说道:“将军,你昨夜去哪了?夫人似乎很担心你。” 李信想了想,感觉昨天的事,有些不好意思说。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昨日,有些忙,一直在商君别院。嗯,很忙。” 李甲见李信不肯说,也就很知趣的不再问了。 李信换了个话题,问李甲说:“你在咸阳城中,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甲说道:“听说淳于大人昨日动了怒,今日身体抱恙。” 李信有些心虚,问道:“病得很重?” 李甲说道:“不重,据淳于府的仆役说,还能骂人呢。” 李信松了口气,随后又想道:“骂人?该不会是骂我吧?” 李甲想了想,又说道:“其他的消息,还有赵高大人。昨日赵高大人夜宿宫中,直到天亮才回府。据赵府的人说,赵高回到家中之后,对季明破口大骂。也不知道这季明哪里得罪他了。” 李信哦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李甲说道:“还有,就是赵腾赵大人,抓到了刺杀马凌暑的刺客。据说刺客名字叫死心,幕后主使是赵九和王坝。” “今日宫中传出命令来,判了这三人斩首之刑。不过围观的人说,行刑的时候,赵九和王坝两人,似乎早就死了。脑袋砍下来,也没有流出多少血来。” “有传言说,这两人只是顶罪的罢了。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赵九的主人赵成,而赵成背后,是赵高。有人取得了他们的口供之后,就杀了他们两个,来了个死无对证。” 李信点了点头,心想:“百姓的眼睛,倒是雪亮的很。” 李甲又说道:“还有,据宫中的小宦官说,季明昨日不知道为何,又挨了揍。足足二百四十杖,打得血肉模糊。”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奇闻。季明挨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李甲也干笑了一声:“是啊,呵呵。” 两人一路交谈,一路到了府门口。 李甲忽然说道:“将军,你冷不冷?你若冷的话,小人有一件皮袍,你可以穿在身上。” 李信看了看脑袋顶上的大太阳,纳闷的说道:“这个时节,穿什么皮袍?李甲,你莫不是害了病?” 李甲干笑了一声,说道:“害病倒没有,小人只是怕将军冷。将军若冷了,可随时找小人借皮袍穿。” 李信摇了摇头,觉得这家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他下马进府,一进门就看到了李夫人。 李夫人双目通红,正焦急的在院子里面踱步,看她容颜憔悴,似乎一宿没睡。 李信有些心疼,有些惭愧:“夫人,你等了我一夜?” 李夫人一抬头,看见李信回来了,马上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你昨日去何处了?我听人说,淳于越带了数百人追杀你。昨夜我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我又派出去很多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李信干笑了一声,说道:“淳于越啊。昨日并非是追杀,我们只是一前一后,恰好顺路罢了。” 李夫人将信将疑:“当真?” 李信说道:“如何不真?” 这时候,有个仆役匆匆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喊道:“夫人,打听清楚了。昨日将军确实被淳于越追杀。淳于越一边带人追杀,一边痛骂将军无耻之徒。” 仆役喊完了,这才发现李信站在院子里,顿时噎在那里,然后讪笑着说道:“将军回来了?” 李夫人盯着李信:“你方才不是说,淳于越没有追杀你吗?” 李信干笑了一声,说道:“昨日我和槐谷子在一块,淳于越追杀的是槐谷子。我只是恰好顺路而已。” 这话刚说完,另一个仆役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小人打听到了。淳于博士回府之后,一直痛骂不休。骂得正是槐谷子和我家将军。好像是,将军伙同槐谷子,拿了他的什么东西。” 李信狠狠的瞪了这仆役一眼,心想:“你们报信之前,就不能看看院子里都有谁吗?” 他绞尽脑汁的向李夫人解释道:“淳于越,有一块美玉。时不时便拿出来炫耀一番。槐谷子气不过,昨日将它偷走了。我事先并不知情,无辜被卷入其中……” 正说到这里,外面又一个仆役跑进来。 李信使劲咳嗽了一声,然后瞪着那仆役。 仆役看到李信,顿时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李夫人冷声喝道:“说!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仆役畏惧的看了李信一眼,更畏惧的看了李夫人一眼,然后说道:“小人打听到。淳于越府中有一丫鬟,名曰竹儿。年轻貌美,灵巧可爱。昨日将军与槐大人,闯入淳于府。有人亲眼看见,将军把那竹儿扛出来,横担在马上。” “随后,快马加鞭,直奔商君别院。淳于博士大怒,率人追赶。剩下的,小人还没有打听到。” 李夫人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她盯着李信,说道:“所以,你抢了淳于府的丫鬟,在商君别流连忘返,一直到现在,是吗?” 李信慌乱的解释道:“你听我说,那姑娘并不是给我抢的,是为了槐兄。这姑娘有些本领,槐兄正好用得上。我昨夜未归。是有刺客刺杀陛下。当时在商君别院,三百刺客夜行潜入……” 李夫人使劲跺了跺脚:“够了,越说越离谱,谎话连篇。来人,取木杖来。” 李信欲哭无泪:“都是真的,你可以问槐兄啊。” 这时候,李甲凑过来,小声说道:“将军,要不要借皮袍?下摆是加厚过的。”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忽然觉得有些冷,罢了,取皮袍来吧。” ………… 宫中,司豚向嬴政汇报他的调查结果:“季明与昨夜的刺客,应当没有关系。那伙刺客,手持一种特殊的弓弩。这种弓弩,曾经出现在商君别院。据奴婢推断,他们应该是要刺杀槐谷子。只是陛下昨夜恰好在商君别院,撞见了他们而已。” 嬴政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朕也觉得,季明没有如此大的胆量。” 司豚又说道:“不过季明结交赵高,也是真的。昨夜季明献上了不少珠宝,赵高都收下了。”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这些朝臣,个个都想在朕身边安插一些眼线。掌握帝王的心思,便可以在朝中游刃有余吗?” 他对司豚说道:“选一个可靠的人,给季明治伤,好生照顾他。此人,还有用。” 司豚答应了一声,退下了。 不久之后,关押季明的小屋,被打开了。小乙拿着酒精走进来,说道:“我来看你了。” 季明感动的热泪盈眶:“小乙,昨日我被人毒打,逼我供出同党,我始终没有提你的名字。现如今,人人都躲着我,唯独你冒死来看我,我这心中,宽慰的很。” 小乙说道:“你忍着点疼,我来替你治伤。” 随后,小乙将酒精倒在了季明伤口上。 随后,季明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第一百五十章 科举 混乱了几日的咸阳城,终于风平浪静了。街头巷尾,关于马凌暑的议论正在降温,关于淳于越追杀李信的议论,也渐渐消失了。 百姓们最关心的,还是柴米油盐。 这一日,又到了朝议的时候,重臣们都纷纷入宫。大伙心中明白,有一些事,该定性了。 在殿外等候的时候,李信忽然问李水:“槐兄,我帮你找的那五十名精兵,你用在何处了?” 李水说道:“就在咸阳城外,一座大宅之中。” 李信好奇的问道:“这五十人,当真可以抓住刺客?” 李水嘿嘿笑着说:“当然。李兄如果有兴趣,下朝之后,可以去看看。” 李信欣然同意。 这时候,议政殿大门打开,百官鱼贯而入。 朝议的第一件事,果然是马凌暑的事。其实关于马凌暑被刺杀一案。朝臣们都听到了消息。所以反应并不太激烈。 只不过,嬴政在杀了王坝和赵九之外。又免了赵成的职务,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马凌暑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嬴政又嘉奖了内史赵腾。 这一点,朝臣也没有异议。这次追查凶手,赵腾几乎将咸阳翻了个底朝天,彻底的展示了能力和手腕。很显然,陛下对这一点也极为满意。从此之后,内史的权柄,恐怕要更重了。 除此之外,上书弹劾赵腾的吴越,也受到了嘉奖。皇帝认为,吴越仗义执言,忠勇可嘉。一时间,这个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变成了众人的焦点。而吴越,也算是彻底倒向了槐谷子。 那些曾经被迫与李水结交,又在犹豫不决的朝臣,都有些羡慕吴越。 这一点,李水都暗暗的看在眼中。 他在心中感慨:“果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啊。今天有了一个吴越,来日恐怕会有更多的吴越。把这些人收为己用,将来就是伏尧争皇储的助力啊。” 李水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又听到嬴政说道:“朕决定,自今日起,收回朝臣举荐之权。改为行科举。士人做官,需经过考核,择优录取。至于军功授爵,恩荫入朝者,一如往昔。”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嬴政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所有的朝臣都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大震动。 改变官吏的选拔方式,这牵扯到无数人,甚至无数家族的前途啊。 更何况,在场的朝臣,不少人都有举荐之权。而一旦举荐成功,那些人就会成为他们的门生故吏,会在朝堂上结成联盟,壮大力量。 现在皇帝将举荐权收回去,这些朝臣的利益,定然会受损。 即使一向沉默寡言的王绾都站出来了,他沉声说道:“陛下,官吏选拔,实在重大。不宜轻易变更。如今我大秦蒸蒸日上,国泰民安,也毫无变更之必要啊。” 淳于越同样站出来,说道:“朝臣举荐,举荐来的官吏,皆为贤能之士。以贤者而举贤者,朝堂必定始终清明。况且被举者犯罪,举荐者同样要受罚。如此一来,谁敢胡乱举荐?” “而这考核,未免就有失偏颇了。来应考者是何人?我等并不清楚。应考者品行如何?我等也无法做保。若有一些心机深沉的小人,在考核之时,隐藏本心,混入朝堂。那岂不是带来混乱?” 此言一出,有不少朝臣纷纷点头。觉得淳于越的担心,很有道理。 嬴政看向李斯:“廷尉以为如何?” 李斯说道:“商君有云,圣人不法古,不修今,法古则后于时,修今则塞于世。可见,这律法规则,是要顺应天道,世事变化的。” “官吏选拔之法,并非万事不易之法。做一番变化,也属正常。然而,这科举考核,当真顺应天道,符合世事吗?臣不以为然。” “据臣看来,举荐之法,到今日为止,对我大秦有利而无害,远远未到废止的时候。至于,考核之法,则利弊未知。如此看来,何必放弃有利的举荐之法,而冒此风险,选择难以预料的考核之法呢?” 朝臣们都纷纷点头,认为李斯的分析,头头是道,一目了然。 嬴政又看向赵高。 赵高苦笑了一声,说道:“奴婢谨奉天子诏令。” 朝臣们都暗暗感慨:赵高大人,真是谨慎啊。 其实赵高是有苦说不出。他是不赞成考核的,可是不久前刚刚被嬴政训斥了一顿,他现在可不敢触皇帝的霉头。 嬴政有些不快,他预料到了,科举考核,一定会遭到朝臣的反对,可是他没想到,满朝文武,居然众口一词地不赞成。 嬴政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什么忠君,什么报国,什么天下。这些朝臣,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岂会在乎大秦的未来?” 嬴政看了看李水,心想:“倒是提出这建议的槐谷子,很好,很不错啊。一心为了朝廷,绝无私心。” 如果李水知道嬴政此时的心中所想,恐怕会乐出声来:“私心?我确实没有私心。我即便有举荐权,我又举荐谁?大秦的贤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啊。” 嬴政忽然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李信,说道:“李信,你以为该当如何?” 在嬴政看来,李信,应该和那些朝臣的意见不一样吧? 李信愣了一下,有点窘迫。 老实说,几乎每次朝议,他都是来旁听的。以前六国未灭的时候,还能插上话,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攻城略地,说的头头是道。可现在天下一统,讨论起具体的政事来,他就不敢乱发言了。 隔行如隔山啊。 现在陛下询问,又不能不答。李信忽然灵机一动,说道:“陛下,臣与槐谷子的意见相同。” 朝臣们都开始偷笑:人家槐谷子还没说话,你就意见相同了? 嬴政也有点无奈,他忽略了李信,问李水:“你以为如何?” 李水慢悠悠的站出来,说道:“臣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方才王绾大人说,大秦蒸蒸日上,国泰民安,毫无变更官吏选拔之法的必要。李斯大人也说,变更一项规则,要遵循世事,现在时机未到。” “由此可见,两位大人,是赞成变更的,可是他们不想现在变更。想要等到我大秦动荡不安,岌岌可危,朝政混乱,民不聊生的时候再变更。” 李斯有点无语,心想:“我是这个意思吗?”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一来,臣就有点不明白了。为何不未雨绸缪呢?若真到了那一日,大秦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可怎么办?难道眼看着大秦走向万劫不复吗?” 李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可你又怎么知道,科举考核,一定有利呢?万一科举考核,令我大秦动荡不安呢?” 李水淡淡的说道:“科举考核的弊端,大概如同淳于博士所说,考核上来的人,或许心术不正,有可能搅乱朝廷。对于这一点,我也有些想法。” “淳于博士,又怎么保证,举荐上来的人,不是心机深沉,一直在伪装君子的小人呢?” 淳于越一愣,说道:“日久见人心,举荐上来的人,自然都是知根知底的。”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那么马凌暑、王坝之流,是怎么回事?” 淳于越无言以对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一直以来,举荐人才,都在强调,要举贤避亲。为什么强调这一点,分明是因为举贤不避亲。” “人,都有私心。和我关系好的,和我有血缘的,听我话的,那就举荐上来。不听我话的,再贤能,也不会举荐。反正,天下人口众多,有几个贤士没有被举荐,也很正常。” “其次,一个人贤与不贤,你怎么知道?在家孝敬父母,就有治国方略吗?乐于助人,就能够征战天下吗?这简直是笑话,私德与能力,有一文钱关系吗?” “故而,这举荐之法。要么举荐上来一群私党,要么举荐上来一群白痴。万中无一者,倒有些治国方略。可是我大秦,要靠着万分之一的官员,来实现万世不易吗?” 朝臣们个个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之后,淳于越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然而,槐大人,你又怎么保证,科举考核,选上来的都是治世能臣?” 李水淡淡的说道:“很简单。在选题上做文章。将治国方略,拟成问题,令考生作答,谁最有见地,一目了然。” “至于淳于博士担心的,科举选官,品德难以保证。这其实很简单。令他从小官做起。等他升迁到可以影响朝廷的时候,也已经在十数年之后了。他的私德,众人也知之甚详了。” 朝臣们都有些泄气,不过,虽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还是要反驳一下的。 他们的炮火,都集中在了道德上面。认为这种选拔到最后,只能选出来一群想要做官的势利小人。 李水也懒得和他们争辩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在耍无赖。 终于,嬴政冷冷的说道:“朕意已决,官吏选拔,由推举改为科举。诸位朝臣,无需再言。” “现在你们要讨论的,不是要不要考核,而是如何考核。”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垂头丧气的答应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把水搅混 嬴政发话,群臣们都不敢再坚持了。而且他们心中也明白,即使坚持也没有意义,皇帝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劝谏是没有用的。 于是朝臣们只能尽力补救了。而补救的方法,就在科举本身。 皇帝让大伙讨论,如何科举,那就在这上面做文章吧。 有一个朝臣站出来,说道:“自古以来,人有贵贱之分。臣以为,科举考试亦当如此。不如按照爵位,将天下百姓,评定等级。上等者做大官,中等着做小官,下等者为平民,不许参加科举。” 嬴政淡淡的问道:“那这等级,应当如何评定呢?” 朝臣说道:“凡五服之内,有亲族为公卿者,定为高级。高级子弟科举,选中者可以为公卿。凡五服之内,有亲族为大夫者,为中级。中级子弟参加科举,选中之后可以为大夫。至于其他低等爵位,为低级,则不令其参加科举。” 朝臣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个建议提的很好。 李水不由得冷笑:“公卿以上爵位,能有几人?说来说去,举荐变成科举,还是你们关起门来玩?那选择科举还有个屁用。” 朝臣有些不快:“那槐大人以为,应该用什么方法?” 李水淡淡的说道:“不论出身高低,量才任用。” 淳于越断然反对:“不可。须知仓廪实而知礼节。那些贫困的黔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饥饿寒冷之时,往往会生出歹念。杀人放火,入山为盗,多半是这种人。这样的凶人、恶人,岂能入朝为官?老夫以为,依照爵位科举,更为妥当。”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淳于博士此言差矣。按照你说的,那些凶人、恶人,必定是穷苦人。穷苦人有几个识字的?有几个了解朝政的?他们能考得过就有鬼了。所以你不必担心,科举取士,取上来的,还是家境殷实的比较多,心地善良的比较多。” 淳于越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嬴政见朝臣们都哑火了,微微一笑,说道:“那就不问出身,择优录取。” 李斯忽然说道:“陛下,臣以为,择优录取,倒也罢了。商人却万万不能参加科举。” 这一点,嬴政倒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李水也没说话,表示理解。这个时代,农业还很脆弱,必须要予以保护。若不对商人进行种种限制,农民必定对获利更多的商业趋之若鹜。 到那个时候,街上全都是投机倒把的商人,却没有人进行农耕。 没有实业的繁荣,是虚假的繁荣。空中楼阁而已,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垮掉。 商人想要获得平等的权利,还是再等等吧。等农业稳固了之后,再兴工商不迟。 确定了择优录取的原则之后,朝臣们又开始议论,考试的内容应该是什么。这一下彻底变成了百家争鸣。 李斯等人主张从发家经典中出题,淳于越主张从儒家经典中出题。即便是他手下的那些博士,也纷纷站出来,认为应当从本派出题。 这些人很聪明,聪明人总是很敏锐的。他们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的学说一旦被确定为考试内容,就一定会迅速发展,进而占据整个天下。 最后议论来,议论去,还是嬴政最终决定,考题为实务策,重在务实。至于用儒家的理论作答,还是用法家的理论作答,那就看考生自己了,只要言之有理,不拘哪一家的意见,都可以录取。 李水听得连连点头,心想:“这个办法好。既可以百家争鸣,又可以促使这些学说,务实而不务虚,免得像后世那样,将文人培养成了一个个埋在故纸堆中的老学究。” 接下来,就是确定考试时间,录取人数,以及录取之后,授予何等官职。 这些不涉及朝臣们的利益,他们侃侃而谈,倒是很快就有了一个合理的章程。 两个时辰之后,朝议结束了。所有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感觉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 走出议政殿的时候,有一位朝臣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参加了上百次朝议,灭六国,征战天下,种种大事都经历过了。可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口干舌燥,血脉贲张。”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说道:“原本以为今日的朝议,是要论功行赏,解决马凌暑一案而已,没想到重头戏居然是科举。” “真是有些措手不及,我等连互相商议,深思熟虑的机会都没有,就纷纷败下阵来,到现在也有点心情恍惚,怎么这科举,就成了定局呢?” 王绾忽然走到李水面前,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真是好胆识啊。竟然提出科举一策,此策一出,天下震动啊。” 周围的朝臣都纷纷看向李水,眼神之中,颇有些敌意。 李水大声说道:“丞相岂能凭空污人清白?这科举,怎么就是我提出来的?” 王绾到没想到,李水居然会断然否认。他看着李水说道:“方才在朝堂上,满朝文武,唯独槐大人赞成科举之法。这难道不是你向陛下建言的?” 李水说道:“满朝文武,都知道此策一出,必然遭到众人敌视。我槐谷子有那么蠢吗?做这种树敌的事?” 王绾一愣,心想:“这家伙,好像还真的没有这么蠢。” 李水接着说道:“提出科举之策的人,必定是个狡猾的人。他提出者计策之后,唯恐别人注意到他。因而,刚才在朝议的时候,谁不发一言,谁的嫌疑就最大。比如……” 朝臣们都竖着耳朵听着。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比如赵高大人。他的表现,不有点奇怪吗?” 朝臣们都不由得点了点头:“推举制改成科举制,这么大的事,赵高始终没有表态,确实可疑啊。他为什么没有表态?莫非真的是他提出来的,担心众人怀疑到他头上,所以不敢说话?” 还没等朝臣们想明白,李水又说道:“当然了,这个人也有可能不是赵高。或许,此人提出这等得罪人的计策来,一定会极力的撇清自己的干系。故而在朝堂上,谁最反对这科举之策,谁就最有可能是提出来的人。比如……淳于越博士。”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不少人向周围看过去,发现淳于越已经走远了。 于是朝臣们暗暗的想:“淳于博士,走这么快做什么?莫非是心虚?” 谁知道李水又说道:“当然了,此人也有可能贼喊捉贼。比如王绾大人,这计策明明是他提出来的,为了不让人怀疑,故意抓住我,说是我提出来的。” 王绾脸都绿了,喝道:“槐谷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水淡淡的说道:“刚才你不就在血口喷我吗?” 朝臣之中,总算有几个明白人,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李水说道:“旁人自然是有嫌疑的,然而槐大人的嫌疑格外的大啊。若不是你提出来的,你在朝堂上为什么赞同科举?” 李水说道:“很简单,因为陛下赞同,我就赞同。” 朝臣们顿时无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明明白白的承认了,就是要谄媚皇帝,就是要溜须拍马。你还能说什么?骂人家脸皮厚?人家根本不要脸啊。 李水看着朝臣们嘿嘿的笑:慢慢想吧,我已经把水搅浑了,估计你们看谁都会起疑心。 朝臣们愣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纷纷离开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来提出科举之策的人是谁,而是赶快教育族中子弟。 按照朝臣们商议的结果,科举三年举行一次。而这第一次,就定在了半年之后。 定这个时间,朝臣们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时间太长了,消息会传遍天下,散落在乡野中的士人会有准备。 而时间太短了,又来不及教授族中子弟,他们考也不一定能考得上。 现在趁着这半年的时间,朝臣们打算召集族中有希望的子弟,严禁他们嬉戏玩耍,全部关在家里面,好好学习实务策。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这一次考不上,等到三年之后,天下的士人都准备充分,这些公卿子弟,就几乎没有优势了。 朝臣们忧心忡忡的走了,李水和李信则悠哉悠哉的出了宫。 李信问李水:“槐兄,追拿反贼的事,你谋划的怎么样了?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吗?” 李水一拍脑门:“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走走走,我们立刻去商君别院。” 两人出了宫之后,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向商君别院跑去。 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李水跳下马,抓到一个匠户,问道:“竹儿何在?” 匠户说道:“一直在她的小院里面,没有出来过。” 李水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两个大娘依然尽职尽责的守在院门口。 李水问道:“里面没有异常吧?” 大娘说道:“一切安然无恙。” 李水松了口气,抬脚就进,结果刚刚迈了一步,脚下就塌陷下去,出现了一个土坑。 李水有点呆滞:“这坑,是相里竹挖的?” 那两个大娘也有点发愣:“这几日,没有听到挖土声啊。” 李水干脆找了一根木棍,像是瞎子一样点着地面,一点一点的向里面挪。 接下来,他又遇到削尖的竹子,埋在浮土中的匕首,林间抓野兽的绳套,林林总总。等李水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李信看到这一幕,又勾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于是早就溜走了,寻了一间小屋去喝酒了。 而李水,像是做贼一样走到屋门口,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用木棍顶了顶,屋门被打开了,这一次倒没有什么机关。 李水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只见相里竹躺在矮榻上,面朝里似乎在睡觉。 李水叫了一声:“竹儿姑娘,日上三竿了。” 相里竹没有任何反应。 李水挠了挠头:“不会是连夜挖陷阱,睡眠不足,猝死了吧?” 李水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用木棍捅了捅相里竹,但是手感不对,这身体似乎太轻了。 李水把被子挑起来一看,里面竟然是稻草人。 就在这时候,有一把冰凉的匕首落在了李水的脖颈上。 李水身子一僵,缓缓地回过头来,看见相里竹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哈欠连天的在他身后站着。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相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 相里竹幽幽地说道:“擅闯女子闺房也就罢了,还要掀被子,你又要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宛在水中央 刀架在脖子上,李水变得格外的温柔:“相里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相里竹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偷偷摸进来,想要做什么?” 李水无奈的说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万一你突发疾病,在屋子里面动弹不得,却又没人知道,耽误了性命,岂不可惜?” 相里竹冷冷的说道:“那你可以在外面叫我,为何擅闯进来?” 李水苦着脸说道:“我叫你了,可你没听见啊。姑娘,你这几日忙着挖陷阱,没怎么睡觉吧?刚才是不是沉睡过去了?” 相里竹揉了揉眼睛,没说话。 她这几天,确实忙的要命,不仅忙,而且累,因为很多陷阱是需要体力的。 等到今天白天,终于忙完的时候,相里竹实在撑不住了,想要睡一觉,但是又担心有人可能避开陷阱,于是在矮榻上放了一个稻草人。这才放心的睡过去了。 之前院子里面的动静,她还当真没有听见。 李水见她脸色渐渐缓和,干笑了一声,说道:“现在可以把刀放下了吗?” 相里竹说道:“要我放下刀也可以,你先带我去见那位高人。” 李水一脸无奈:“我早就说过了,我就是那位高人,你怎么死活不相信呢。” 相里竹一直呵呵冷笑,现在她挟持住了李水,正好趁机提一些要求。 李水说道:“我有办法可以证明。” 相里竹问道:“如何证明?” 李水说道:“你不是有问题要问那位高人吗?你直接问我好了。我都可以解答。” 相里竹想了想,问道:“太阳东升西落。晚上的时候,它去哪里了?” 李水说道:“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个球形。我们就生活在球面之上。只因为这个球实在太大,因此我们看起来,以为它是平的。” “这个球,在虚空之中,不停的转动。我们看到太阳落山,其实是转到另一面去了。” “这个球,十二个时辰转动一周,因此每隔十二个时辰,太阳会出现在相同的位置。” 相里竹听得一脸难以置信:“我们脚下,是一个球?不可能,不可能,人人都知道,天圆地方。地如棋盘,天如陶碗。日月星辰,点缀其上……” 李水看着她手中的匕首,说道:“你不要激动啊,万一不小心划到我的脖子,我可就要死于非命了。相里姑娘,你先把我放开如何?我详细给你解释。” 相里竹说道:“不行,一旦放开,你就逃走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那你把我绑在柱子上,别总用刀对着我,行不行?” 相里竹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于是当真找了一条麻绳,把李水绑起来了。 相里竹说道:“你说实话,什么脚下是一个球,是不是骗我的?” 李水说道:“我没有骗你,我是谪仙人,岂能骗人?”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又问道:“若当真是一个球,这球上面,是不是住满了人?” 李水想了想,点了点头。 相里竹又问道:“你是说,在我们脚下,这个球的另一面,有一群人,头朝下的活着?他们一直倒吊着,不觉得难受吗?他们不会掉到半空中去吗?这你怎么解释?” 李水有点无奈,心想:“难道我还要跟她解释万有引力不成?这样解释下去,下面是不是就涉及到什么离心力,重力加速度,向心力了?这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内容啊,我也有点吃力啊。” 相里竹见李水一脸纠结,忍不住笑了:“怎么,你的谎言被我戳破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等我将来炼出仙丹,你飞升虚空,向下面望一眼,自然就能看明白了。” 两人正在争论,李信抱着酒坛子进来了:“槐兄,何时去抓刺客啊?” 他说完这话,就看见李水被绑在柱子上,相里竹正在他面前盘问。 李信咦了一声:“相里姑娘不是秦人吗?怎么也会这种楚地游戏?” 相里竹也没打算真的挟持李水,见李信来了,也就把李水给放开了。 李水对相里竹说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得配合我们,做一件事。” 相里竹纳闷的问道:“什么事?” 李水说道:“商君别院不够安全,给你换个安全的地方。” ………… 半个时辰后,李水和李信,带着相里竹出发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五十名精兵假扮而成的匠户。 这一队人看起来很古怪。 相里竹女扮男装,但是脚上却穿了一双绣花鞋,显得有些不严谨。 明明是大晴天,她头上却戴了斗笠,又用黑巾遮面,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掩饰身份。 可是一阵风吹来,她的黑巾被吹落在地。等她弯腰去捡的时候,斗笠又掉在了地上,把脸露了出来。 这一幕,当然不少人都看到了。 除此之外,相里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这男人虎背熊腰,顾盼自雄,一看就是个凶猛的武夫。可是他却穿上了仆役的衣服。这身衣服套在他身上,别提多别扭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衣服是借来的。 这人,就是李信。 在李信身边,还有李水。李水的穿着打扮倒是很正常,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路上,他的免死金牌掉下来了十几次。明晃晃的金子,在日光下晃到了不少人的眼睛。 剩下的五十名精兵,明明打扮成了匠户,可是赶路的时候,却总是东张西望,一脸警惕,一脸凶悍,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似的。 就这样一群怪模怪样的人,很快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但是那些百姓也不敢多看,匆匆瞥上一眼,就低着头走了。 相里竹忍不住说道:“槐大人,我总觉得,这样做是欲盖弥彰。恐怕过不了多久,齐楚两派就知道我离开商君别院了。” 李水说道:“那不是正好吗?从此以后,商君别院就安全了。” 相里竹一听这话,顿时想要往回走,但是李水招呼了两个大娘,一左一右挟持着相里竹,脚不沾地的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大片湖,湖中央有一个小岛。水面之上,又停泊着一条小船。 李水指着小岛说道:“那里,便是我说的地方了。” 李信眯着眼睛看了看,在岛上有一大片的房屋。 李信纳闷的说道:“这里有湖?我在咸阳生活多年,周围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地方?”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这湖是我命人挖出来的。” 李信大惊:“挖出来一座湖,好大的手笔啊。这地方好,住在湖中央,有天然的屏障阻挡,刺客们就难以进来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走吧,咱们入岛一观。” 李水带着众人上了一座吊桥,吊桥其实是用绳索拴起来的,中间铺了些木板,走起来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倾覆,李信走得胆战心惊的。 他向脚下看了看,只见下面的水碧油油的,长满了水藻,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忽然,李信一个趔趄,那吊桥顿时一歪,将他摔了下去。 李信哇哇大叫,在水里面使劲的挣扎:“槐兄,槐兄,我不会水啊。”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你站起来。” 李信慌乱的喊道:“什么?” 李水说道:“你站起来。” 李信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试探着站了一下,发现双脚很快碰到了湖底,等站直了身子之后,这水只到了自己腰部而已。 李信有点傻眼:“这么浅?” 李水说道:“不然呢?挖个十几米深,那得多少钱?我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李信无奈,从水中爬了上来。后面有兵卒递上来了干衣服。 相里竹幽幽地说道:“槐大人,你确定这地方能保证我的安全?” 李水摆了摆手:“稍安勿躁,你继续看。” 一行人穿过吊桥之后,到了那座岛上。 岛上种满了竹子,穿过竹林之后,远远的就有一座竹楼,竹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相里居。 相里竹忍不住笑了:“你倒挺有心。几日时间,就建成了这样一座宅子?” 李水说道:“那是自然,相里姑娘是人才。人才嘛,当然要有优待。” 一边应付相里竹,李水一边想:“搭一个竹楼,能用多长时间?” 一行人向那竹楼走过去,这才发现,这段路并不好走。因为竹楼是建在山坡上的,要上去先要上山。 而这山路很奇怪,有不少断头路。往往走到一半就没路了,需要退回来,选择别的路重新走。 最后李信走的不耐烦了,说道:“我直接爬上去算了。结果他爬了两步,就累的气喘吁吁,这山坡上的泥土也太松软了,一脚踩上去,能没过半个小腿。”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挖湖挖出来的土,全都堆在这座山上了。除了山路比较坚硬,其他的地方,都松软的要命。” 李信叹了口气,只能归队。 一行人好容易登上了山顶,进入了那座大宅子之后才发现,宅子也是假的。 大多数房屋都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竹楼干脆没有顶,房屋瓦舍,更多的只有一个围墙。远远的看起来挺真,走进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里面,更不用提有什么家具了。 相里竹问李水:“你打算让我住在这里?” 李水摇了摇头:“我打算,让那些刺客误以为你住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孺子可教 相里竹在湖心小岛上转了一圈,终于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其实,这里是一个陷阱。对吗?我们今天欲盖弥彰,笨手笨脚的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引起齐楚两派的注意?” “等他们到了这里之后,你就会伏杀他们,是不是?”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相里竹叹了口气,说道:“墨者遇到你,算是倒霉了。” 李水哈哈一笑,对众人说道:“好了,已经参观完了,我们走吧。” 李水、李信、相里竹和两位大娘走了。他们带来的五十名精兵则留了下来,埋伏在这里。 这地方李水已经预先藏好了粮食,足够五十人生活一个月。而在这个大陷阱当中,五十人,足以干掉几百人甚至上千人了。 临走的时候,李水又向那五十人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在岛上进行种种布置,让这里的陷阱更加的阴损。 当李水几个人从浮桥上走过来之后,李水就把浮桥拆毁了。 李信看着水中央的小岛,说道:“这地方不应该叫湖,应该叫做池。”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那些刺客,会以为这里是湖的,不仅以为是湖,还会乖乖的划船,哈哈,我真有点期待了。” 几个人交谈了一阵,看看左右无人,就将稀奇古怪的外套脱下来,丢掉了,然后分乘两驾马车,从另一条路回商君别院。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李水的马车遇到了一队人。这队人鲜衣怒马,仆从如云,一看就是纨绔子弟。 只是这些纨绔子弟个个垂头丧气,偶尔有几个有些精神的,也是在破口大骂。 李水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发现其中一个人正在骂:“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要陛下废举荐,行科举。老子在外面玩的好好的,现在要回去学什么实务策。真是倒霉。” 另一个骂道:“这人多半是槐谷子,整个咸阳城,就他最不要脸。” 之前那个说道:“也不一定是他。能想出这计策来的,多半是个阴险小人。槐谷子这人,是张扬了一些,是无耻了一些。但是他的脾气,我倒是挺欣赏。咱们这些人,若做事不招摇一些,那不是白生在公卿之家了吗?”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另一人问道:“那老兄以为,提出者计策来的,是谁呢?” 之前那人说道:“估计是赵高,这家伙最为阴险。不过也说不准,也有可能是淳于越,或者李斯,或者王绾。管他是谁呢,我特么都得回去学实务策。” 众人听到激动处,都跟着破口大骂。 然后是几个老仆役,心惊胆战的劝道:“小主人们,慎言啊。你们骂得都是朝中重臣。回家骂也就罢了,在这通衢之中,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几个纨绔子弟又骂了几句,什么老子不怕,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之类的话。 不过放了几句狠话之后,他们也都噤声了,看来生在官宦之家,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等那群纨绔子弟走了,李信笑眯眯的看着李水:“槐兄,这些人似乎把你恨上了。” 李水说道:“有吗?我怎么听见他们很佩服我?” 李信说道:“他们一直骂提出科举之策的人,你没听见吗?” 李水一脸无辜的说道:“又不是我提出来的,关我什么事?” 李信呵呵一笑:“槐兄,你何必遮掩呢?我知道,这科举之策,就是你提出来的。” 李水直接给他来了个死不认账。与此同时,李水也很纳闷,李信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结果李水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会,李信说道:“很简单,这种匪夷所思的计策,朝臣是想不到的。而你是谪仙,你曾经在仙界见过吧?” 李水沉默良久,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吧,我被你看穿了。” ………… 回到商君别院之后,李水和李信分道扬镳。 李信打马回家了,毕竟李夫人还在家中等着。 至于李水,他叫来了苍夫,问道:“情况如何?” 苍夫兴高采烈的说道:“大人的计策,已经有作用了。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说,说今日大人和一个女子,鬼鬼祟祟的出去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苍夫说道:“我让你搜集的宿麦秸秆,怎么样了?” 苍夫说道:“已经搜集了数千斤。” 李水点了点头:“做得不错,继续搜集吧。反正我现在有钱。” 苍夫说道:“大人,你让小人搜集这些秸秆做什么?若要烧火的话,还是木柴比较好用。”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不烧火。做一些别的东西。你近日选几个人,先用石碾,碾碎几十斤秸秆,回头我做个试验,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咱们写字,就可以不用竹简了。” 苍夫茫然的点了点头。他隐隐约约是听明白了,李水打算用秸秆代替竹简。可是……秸秆何其细小?如何能代替竹简写字?苍夫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多想了。苍夫又对李水说道:“近日城中有富户,已经开始试着做馒头了。虽然成色不好,但是对我们的生意,也有些影响。” 李水嗯了一声,说道:“馒头终究是小利,暂且不必管它。近日就专心收购秸秆吧。” 正说到这里,小宦官乌交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嚷嚷着说道:“大人,不好了。” 李水问道:“怎么不好了?” 乌交说道:“奴婢今日去宫中送馒头。送完之后,又和宫中的旧相识聊了一会,吃了个午饭。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伏尧公子被人打了。” 李水猛的站起来了,说道:“被打了?被何人打了?” 乌交说道:“被胡亥公子打了。奴婢亲自看过了,伏尧公子右眼都青了。未央公主心疼的了不得。” 李水马上说道:“备马,立刻备马,我要去宫中一趟。” 乌交立刻去备马了,他有点热血沸腾,总觉得这一次要跟着李水干一场大事了。 等李水上马的时候,乌交忽然意识到:“我何时,变得这么唯恐天下不乱了?” 片刻之后,李水入宫,并且迅速的找到了伏尧。 只见伏尧正坐在几案跟前,嘴里面啃着馒头,未央手中拿着一个鸡蛋,正在他右眼上来回滚动。 看见李水来了,未央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伏尧叹了口气。 李水说道:“无妨,谁打了我徒儿,打还回来也就是了。” 说了这话之后,李水看了看伏尧的右眼,整个眼眶都被打肿了。 李水怒道:“这胡亥,真是欺人太甚。伏尧,你们两个是怎么打起来的?” 伏尧说道:“我听到胡亥和几个小宦官正在骂师父。他们说师父提出来科举之策,祸国殃民。我一时没忍住,和他理论了几句,然后他一拳打在我眼睛上。” 李水又问:“只有他一人打你?” 伏尧点了点头。 李水怒道:“这胡亥真是不知好歹,打狗还得看……不对,我的徒弟他也敢打?真是欺人太甚,走,我带你去报仇。” 李水拉着伏尧就走。未央担心的说道:“胡亥毕竟是公子,先生不可意气用事啊。” 李水摆了摆手:“无妨,我自有分寸。” 在寻找胡亥的路上,李水问伏尧:“你觉得,科举之策,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当真会祸国殃民吗?” 伏尧说道:“我觉得科举之策是好的。” 李水一阵欣慰,心想:“不愧是我徒弟啊。” 谁知道伏尧又说道:“既然胡亥认为是坏的,那他一定是错的。” 李水有点无奈,说道:“想问题,不能这样非黑即白,不能这样对人不对事。你仔细想想,科举制,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 伏尧沉思了好一会,忽然很肯定的说的:“是好的。” 李水问道:“为何这么说?” 伏尧说道:“如果用举荐制,选上来的都是朝臣喜欢的人,而不是父皇喜欢的人。这些人也只是喜欢举荐他的大臣,而不是喜欢父皇。久而久之,他们对父皇就谈不上忠心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伏尧又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道:“举荐的人,未必有真才实学,可能只是朝臣恰好喜欢他,所以举荐了他。但是科举制就不一样了,徒儿听说,科举制需要考实务策,这样一来,考中做官的人,都是由治理天下能力的人。” 李水摸了摸伏尧的脑袋:“很好,你很聪明。” 然而,伏尧又接着说道:“还有一项好处。如今天下不稳,六国余孽,蠢蠢欲动。尤其是楚地的项梁,一直在暗中生事。” “可一旦行科举制。人人都有做官的机会,原来六国故地的那些士人,看到了希望。他们也可以参加科举,考中了之后,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做官,做公卿。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愿意跟着项梁造反了。” “项梁等人,必定势单力孤。要么偃旗息鼓,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要么勉强聚齐百十来人,但是必定不能长久。” 李水惊喜的看着伏尧:“孺子可教也。走走走,为师今日高兴,好好揍胡亥一顿,替你出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败给了无耻【为推荐票过百加更9百】 伏尧听说要揍胡亥,顿时兴高采烈起来了。不过很快他又问道:“师父,这科举之策,当真是你提出来的吗?” 李水说道:“你以为呢?” 伏尧想了一会,说道:“应当是师父提出来的。” 李水纳闷的问道:“何以见得?” 伏尧说道:“这么高明的计策,其他人怎么想的出来?也只有师父,乃天上谪仙人,见多识广。” 李水有点无奈:“罢了,又被人看穿了。” 伏尧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过师父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只会说,师父赞成这科举之策,可并非提出科举之策的人。” 李水问道:“为何这么说?” 伏尧说道:“朝臣都痛恨提出科举之策的人,我岂能给师父树敌?可师父赞成,那就不一样了,或许只是为了附和父皇,这样就很正常。等到科举考试,那些乡野士人,被录取之后,听说师父赞同科举,一定会心生感激之心。” 李水喟然叹道:“为师有你这个徒弟,欣慰的很啊。” 两人正在交谈,乌交急匆匆地来了,他远远的就说道:“大人,大人,奴婢见到胡亥公子了,就在前面。” 李水神色一肃:“快,带我去。” 乌交在前面带路,时间不长,李水看到了胡亥。 胡亥半张脸都肿了,鼻子里面还流着鼻血,正哭哭啼啼,由一个小宦官搀扶着,向嬴政书房走过去。 胡亥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我要告诉父皇,呜呜……” 李水看的目瞪口呆,他回过头来问伏尧:“是你打的?” 伏尧点了点头:“是。近日整天吃馒头,感觉身上颇有些力气。于是在胡亥身上试了试。” 李水有点无奈了:“这算什么?人家只是打青了你的眼睛而已,你都把人揍成猪头了。就这样还好意思让我替你出头?” 李水叹了口气,对伏尧说道:“做人,要善良啊。” 随后,他从身上掏出来了绷带和酒精。李水带着这东西入宫,原本是打算给伏尧包扎伤口的,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似乎也用不着包扎。 伏尧纳闷的看着李水,说道:“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李水说道:“胡亥都出血了,这绷带用得上。” 伏尧有些郁闷:“师父不会想帮他治伤吧。” 李水说道:“放心,为师还没那么同情心泛滥。” 一边说着,李水把绷带在伏尧的头上缠了几圈,然后又在上面倒了酒精,现在伏尧一身酒精味,倒真有点病号的感觉了。 乌交看的目瞪口呆,问道:“大人,你这是……” 李水拉着伏尧,向嬴政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自然是去告状了。伏尧被胡亥打得头破血流,一定要讨个公道。” 乌交看着伏尧头上的绷带,顿时陷入到了呆滞当中:“这样……也可以?” ………… 赵高正在嬴政的书房,痛哭流涕。他不是伤心,他是心疼胡亥。他也未必真的心疼胡亥,可是作为胡亥的师父,假装也要假装一下。 嬴政看见胡亥被揍的鼻青脸肿,也有点心疼,于是命人把伏尧给叫来。 赵高又在旁边说道:“伏尧公子年幼,今日这事,想必是无心之过。而槐谷子,就不能饶恕了。槐谷子一贯嚣张跋扈,或许就是因为他,带坏了伏尧公子。” 嬴政听了之后,感觉这话挺有道理,又命人把李水也叫来。 赵高有点得意,若论猜测嬴政的心思,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 赵高心中清楚,嬴政最喜欢幼子伏尧。若自己指责伏尧的不是,结果肯定会适得其反,激起嬴政的反感。有哪个做父母的,喜欢外人对自己的孩子指指点点呢? 但是指责槐谷子就不一样了,嬴政应该很乐意把伏尧的过错推到槐谷子身上。 只要一点点的让皇帝讨厌了槐谷子,那么伏尧也就不具备什么威胁了。 紧接着,凭借着赵高的手段,应该可以让胡亥继承大统…… 赵高正在得意的想着,就听到小宦官在外面说道:“陛下,槐大人与伏尧公子求见。” 嬴政和赵高都是一愣:“来的这么快?” 李水进来之后,就跪伏在地,嚎啕大哭,看他那副悲伤的模样,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而李水旁边的伏尧,则有点尴尬。 伏尧根本不用装出疼痛难忍的样子来,就他那满头绷带,一身酒精味,就足够夺人眼球了。 嬴政直接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道:“这……这是这么回事?” 伏尧干笑了一声,说道:“没事,只是……只是不小心磕碰了一下。” 旁边的李水大声说道:“公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公子顾念手足之情,可胡亥痛打公子的时候,顾念兄弟之情了吗?” 赵高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胡亥,心想:“你只是脸被打肿了而已,伏尧的头却是被打破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拉着我来告状?” 胡亥有些气急败坏:“我没有打他,我只是打了他的眼睛。” 可惜,嬴政已经不相信他了。 嬴政看了胡亥一眼,说道:“伏尧,乃你幼弟也,年龄幼小,又岂能打得过你?你作为兄长,本应谦让幼弟,为何要痛施拳脚?去吧,闭门思过,何时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胡亥还要说话,赵高拽了他一把,然后向嬴政行了一礼,两人离开了书房。 书房外面,胡亥一脸受到冤屈的样子:“师父,我当真没有打破伏尧的头。” 赵高叹了口气,说道:“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今日这事,怨不得你,你我只是没有槐谷子那么无耻罢了。” 赵高和胡亥走了,走得很不甘心,又不得不甘心。而留在书房中的李水和伏尧,得到了嬴政的安慰。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嬴政话锋一转,赞许的对李水说道:“你提出来的科举之策,很好。满朝文武,群起反对,看来推举之法,不能再用下去了,这些朝臣,已经从中取得了太多利益。” 旁边的伏尧一脸得意,心想:“果然,我又猜对了。” 李水笑了笑,向嬴政说道:“臣今日来见陛下,除了为伏尧公子讨回一个公道之外,还希望陛下答允一件事。” 嬴政问道:“何事?” 李水说道:“希望陛下颁布新法,名叫专利之法。” 嬴政好奇的问道:“何谓专利之法?” 李水说道:“譬如这石磨,是臣带领数十名匠户,不分昼夜,不论寒暑,辛苦研究所得。” “这期间,上山采石,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山涧。运石下山,个个累的气喘吁吁。” “回到商君别院之后,又将石头凿成圆盘。其中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确定了最佳形状。” “总而言之,为了研究出这石磨来,商君别院,花费了数千万钱,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当真是不易啊。” 嬴政微微一笑,感觉李水的话有点夸张了。但是石磨这种东西,闻所未闻,要造出来,确实不容易。 于是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水说道:“我想说,请陛下下令。普天之下,只有我商君别院,可以制作石磨。他人要制作的话,需要经过我商君别院的允许,并且缴纳一大笔费用。一旦发现有人偷偷制作,要立刻责令其停手。” 嬴政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未免太霸道了。若依照你的请求,仙术如何可以推广?” 李水早就猜到了嬴政的反应,让秦朝人理解专利保护,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他只好深入浅出的解释道:“陛下,若我花费数千万钱,研制出来石磨。那我总要将这本钱赚回来,否则的话,研究一样东西,便亏本一次,即便有万贯家财,也承受不住。”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而我研制出石磨来之后。或者卖馒头,或者卖石磨。这便是我赚回本钱的方式。可是数月之间,有些不法商人,偷偷学了我的技术,也开始卖石磨。” “他们无需钻研,无需试错。或许只需要投入几百钱练习一番,便可以制作石磨了。” “如此一来,他没有本钱的压力,可以将石磨卖的更便宜。那我的石磨,自然无人问津,我就必定亏本了。” “长此以往,不仅我不愿意再造出新的东西。有些聪明才智之人,也不想再做下去了。我大秦就只能停滞在现在的状态。”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你那所谓的专利保护法,可以解决这问题吗?” 李水说道:“可以。在专利保护期间,我可以自由定价。别人不许与我竞争。就譬如仙酒,我卖到十万钱一杯。迅速的可以将本钱赚回来。” “等专利期限一到,他人自然可以随便模仿。而我因为赚到了钱,就可以兴致勃勃,去研究新的东西。”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罢了,这专利保护,似乎有些用处。朕就下令,凡有益于大秦的发现,准予一年期限,作为专利保护。在这一年之内,不许他人仿造,除非缴纳费用。” 李水兴高采烈,谢过了嬴政。 一年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只要定价高,肯定可以赚回来。至于高定价的东西,有没有人购买,这一点李水是不担心的。君不见,仙酒卖到了十万钱一杯,不照样有人趋之若鹜吗? 然而嬴政忽然又说道:“专利保护,农事和兵事就不参与了。秦以耕战兴国。这两条关系重大。耽误一年,便失去一年的先机。”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臣倒是没有问题。可就是担心天下人,若有另外的聪明人,用自家良田,试验了十年。十年之间,田地荒芜,终于发现了一些增产的方法。” “可这人还没来得及填补亏空,就有人将这方法学了去。长此以往,谁还乐意这样废寝忘食的研究?陛下的举措,看似在护农,实则在伤农啊。” 嬴政眉头紧皱,说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水说道:“不如,陛下以朝廷的名义,出面收购农事与兵事的发明创造。然后将农事的诸多创造,免费传授给天下耕户。” “如此一来,耕户可以增产,而善于创造之人,生活又有了保障,可谓一举多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至诚忠臣 嬴政对李水的提议,欣然同意了。 他有些欣慰的看着李水,说道:“满朝文武,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唯独你,朕发现你无意于功名,无意于利禄,无意于虚名。只为将我大秦打造成人间仙境,殚精竭虑,真乃至诚之忠臣也。” 李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过奖了。” 嬴政停顿了片刻,问李水:“你还有事?”那意思是要打发李水离开了。 李水更加不好意思了:“臣想问,臣之前发明的代田法,陛下打算作价多少,将这专利买走呢?” 嬴政顿时哑然。 片刻之后,他淡淡的说道:“代田法出现的时日,先于专利之法,故而,不在保护之列。包括你的仙酒、馒头、石磨、凸透镜,彼时专利法尚未出现,你就放任民间仿造吧。毕竟靠着这些东西,你也赚够钱了。日后再有什么神奇的仙术,再受专利保护不迟。”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心怀百姓,臣……佩服。” 从嬴政书房出来之后,伏尧小声说道:“师父,父皇也太过小气了一些。”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无妨,为师胸中有无数韬略,仙酒馒头,只是小意思而已。” 这天晚上,李水并没有回商君别院,而是留在宫中,和伏尧以及未央联络感情。 毕竟,现在的商君别院有点招刺客,李水有点不想回去了。还是躲在宫中安全啊。等确定了商君别院安全,再回去也不迟。 聊天的过程中,李水无意中用了几个三国的典故。未央听得好奇,一定要李水讲讲。 李水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这种旷世奇才出现之后,大秦国运,恐怕要有数千年。三国什么的,应当不会出现了。 于是李水声称这是仙界中的故事,然后就放心的讲起来了。 从黄巾军起义开始,讲到桃园三结义,董卓入京,关东十八路诸侯……未央听得津津有味,伏尧连馒头都忘了吃了。 李水却口干舌燥,几次想要停下来。未央都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李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等讲到关云长温酒斩华雄的时候,未央忽然咦了一声,说道:“这和先生斩王离,似乎颇有相似之处啊。” 李水愣了一下,心想:“穿帮了?” 不过他颇有急智,马上说道:“仙界之中的勇士,行事风格,大多都有相似之处。” 未央哦了一声,又催促李水:“快讲,快讲。” 李水只好苦着脸继续讲下去,一直讲到三更时分。虞美人派小宫女连番催促,未央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未央走了,李水疲惫不堪的倒在地上。 伏尧凑上来,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师父,继续讲?” 李水一脚把他踹走:“讲个屁。你当我是单田芳啊。” ………… 此时此刻,咸阳城外,有一伙刺客正在蠢蠢欲动。 为首者叫做黑炭,他是齐墨领袖。 齐楚两派合并之后,黑炭做了二把手。由他全权负责追杀相里竹的事务。 昔日黑炭带着墨者,千里迢迢,追杀相里竹,逼得她逃进了咸阳城。 墨者们在咸阳城外,布置了天罗地网,只要相里竹出来,他们一定可以迅速发现。 但是相里竹没有出来,于是黑炭推断,相里竹应该混进了某个朝臣的府邸之中。 平民百姓,是不敢收留一个外地来的女子的。一来是担心有麻烦,二来是大家普遍贫困,养活不起一个外来人。当然了,相里竹还可以选择嫁给一个平民,借此居住下来,但是黑炭推断,此女颇为自傲,断然不肯这么做。 因此,他派出去了很多墨者,混入咸阳城,寻求方法,混入各位大臣的府邸当中做仆役,借此查看相里竹的下落。 不得不说,黑炭的这个办法是相当成功的。咸阳城内的朝臣,已经有一大半被他渗透进去了。 但是淳于越的府邸,他们却进不去。 淳于越此人,生性俭朴,仆役够用就行,从来没有想过仆从如云的事。更何况,他接纳了相里竹之后,就听了她的建议,府中不再招揽外人。 不过淳于越的办法,也难不倒黑炭。等他摸清了所有朝臣的底细,发现别的地方都没有相里竹,用排除法也可以猜出来,相里竹是躲在淳于府了。 可惜,李水的出现,搅乱了黑炭的计划。 他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咸阳城外,崛起了一个商君别院。 这地方先是有仙酒,后来又有馒头,紧接着又有什么代田法,种种匪夷所思之事,很像是相里竹的手笔。 于是他派出去了十个人,去试探商君别院。十人音讯全无,从此消失。 后来他又派出去了三百人,想要屠灭商君别院,结果这三百人,同样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黑炭又惊又怒又喜。 惊的是三百人,竟然全部被杀了。怒的是,这可是亲如兄弟的墨者啊,他们一死,自己的力量要大打折扣。喜的是,相里竹这丫头,应该就在商君别院。 黑炭本来打算倾巢而出,攻下商君别院。但是今天,又收到了最新消息。 手下有个叫黑云的,探听来了一些消息,说相里竹,在白天的时候,离开了商君别院。 黑炭问那黑云:“你的消息,可靠吗?” 黑云说道:“绝对可靠。今日槐谷子、李信、相里竹三人,乔装打扮,带着五十名武士,从商君别院出来了。一路上有不少百姓看到了。他们虽然极力掩饰,但是依然被有心人给认了出来。” 黑炭又问:“你确定相里竹在那里面。” 黑云说道:“绝对确定,我曾经拿着相里竹的画像,问了附近的百姓,他们说正是白日那女扮男装的人。” 黑炭点了点头,又对黑云说道:“日后万万不可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人,万一被有心人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黑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 黑炭又问:“你可知道,这一行人去哪里了?” 黑云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据百姓说,他们向那边去了。在五里之外,那边有一片湖,湖上有一座岛,岛上有几间房屋。我已经命人悄悄查探过了,在湖边见到了几件衣服,确实是他们白天乔装打扮时候穿的衣服。湖面上本来有一座浮桥,如今也被砍断了。” “据我猜测,我们前两次进入商君别院,已经吓破了相里竹的胆。故而她悄悄的藏到了那座岛上。” 黑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此言有理。相里竹此人,胆小而狡猾,看来她确实是藏到那里了。” 黑炭又问:“据你估计,岛上有多少人?” 黑云想了想,说道:“绝对不超过二百人。那座岛面积不大,人数太多,即便是睡觉都嫌拥挤。更何况相里竹是女子,恐怕不喜欢周围有太多男人。” 黑炭点了点头,向周围的墨者挥了挥手,说道:“走吧,今夜杀了相里竹,便可以立下盖世奇功。” 周围的墨者都应了一声,哗啦啦的跟着黑炭走。 黑炭隐藏在黑暗中,看着身后的人,感慨万千。 五百人,这是墨者中的精锐,人人身经百战,忠心耿耿。有这样一批人在,何愁大业不成? 实际上,如果黑炭愿意的话,他可以叫来几千人。但是他没这么做,用几千人杀一个女人,有些丢人。更何况,刺杀这种事,贵精不贵多,不是人多就可以办好的,一旦里面有几个笨手笨脚的,反而会坏事。 这群人的脚程很快,就在黑炭思索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湖边。 黑云介绍说:“此处原本无湖,今日这湖,是在数日之前,人工挖出来的。” 黑炭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相里竹,为了保住性命,真是大费周章啊。” 他回头看了墨者们一眼,说道:“尔等可看见了?相里竹怕了。” 墨者们都嘿嘿的笑。他们喜欢敌人害怕。 不过这次的敌人是个女人,吓唬一个女人,说出去有点丢人。但是墨者们想,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这是一个妖女。这样想了之后,他们就觉得自己是同妖怪斗争的勇士了。 黑炭向周围看了看,发现湖边绑着几条小船。 黑炭说道:“走吧,咱们上船,去对岸。” 黑云有些担忧的说道:“这船,不会有诈吧?” 黑炭摇了摇头,说道:“这岛贫瘠狭小,恐怕一口水,一碗饭,都要用船送上去。这些小船,应当是送饭的人用的。” 其余的墨者都点了点头。 黑炭又说道:“即便船有问题,我等都熟识水性,大不了游过去。” 黑云想了想,觉得想要到对岸,也只有坐船或者游过去。 于是他就随着众人,上了小船。船只不够,黑炭下令,其他人在岸边等候,分两批上船。 开船之后,负责划船的墨者有点苦不堪言,因为这船桨沉重异常。用手敲了敲,居然发出金属的声音。这东西,好像是铜的。 起初的时候,墨者们还能默默忍受,到后来,就想要破口大骂了,这相里竹是不是有病?铜桨划船,不嫌累吗? 铜桨倒也罢了,关键是桨叶很小,划动一下,根本激不起来多少水,因此这船走得很慢,因此要不停的向前划动。 墨者们想要换一副桨,可是荒郊野岭的,去哪找木桨?更何况大家已经在水中了,难道要划回去不成?刺客,最忌讳无功而返了。 最后黑炭下令:“一鼓作气,到对岸再说。” 最后,这些墨者只好轮流划桨,好容易到了对岸,个个累的像是死狗一样。 黑炭坐在小岛上,谨慎的看了看山顶上的宅院,然后放低了声音,对手下人说:“你们……谁把船撑回去,接剩下的兄弟过来?” 那些墨者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假装在找东西,有的在小声咳嗽。 笑话,划过来就已经累成死狗了,还有独自划回去?那不是要命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被气哭了 手下人都在装傻,黑炭有些不快,他随机点了十几个人,命他们划船回去。 这些人不想去,但是又不得不去。于是苦着脸坐到了船上。 这时候,有个聪明人忽然智商爆发了一下,说道:“我们为何不让他们游过来?”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对啊,大家都精通水性,为什么不游过来呢? 这个聪明人的建议,简直是免除了大家的苦役,于是大伙对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人觉得,此人聪明的还不够,如果来的时候他就能想到这一点,大伙也就不用累成死狗了。 有墨者点燃了一盏油灯,举在半空中,朝对岸晃了晃,随后又用手遮住灯光,让它时明时暗。 这是在打暗号。让对岸的人游过来。 对岸的墨者看到暗号之后,纷纷表示不满:“你们坐船过去,却让我们游过去?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还不知道船桨是铜的,不仅是铜的,而且头重脚轻,用起来简直像是在举杠铃。于是,这些人一个劲的大发牢骚。 不过,墨者是一群纪律严明的人,既然黑炭让他们游回去,那就游回去吧。 这些人下水了。 这片湖,是从附近山上引来的溪水,溪水冷冽冰凉,这些人游了一会,就觉得全身难受。 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有个身高腿长的人,忽然无意中碰到了湖底。 他极为惊奇的用脚触摸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猜到了湖底,于是他站直了身子,并且极为兴奋的向同伴说道:“这湖……很浅。” 周围正在奋力游泳的墨者都试探着站起身来了。果然,湖水只到胸口。 墨者们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居然在这么浅的池子里游泳,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过很快这些墨者就释然了。刚才那批人,不是在这么浅的池子里划着船过去了吗?这么一比较,对方似乎更加愚蠢。 于是第二批墨者很默契的相视一笑,在洁白的月光下,露出来他们洁白的牙齿。 他们决定趟着水走过去,用行动来嘲笑一下第一批人。 随着距离的接近,两批人马已经可以看到对方了。于是这第二批墨者,走的更加带劲了。 以黑炭为首的第一批墨者,看见同伴是从湖底走过来的,个个脸色通红:太丢人了。 起初的时候,他们因为懒得划船回去,让人家游过来,还是有些愧疚的。现在这些愧疚烟消云散,完全变成了尴尬。 于是第一批墨者们约好了,一定要隐瞒船桨的问题。要是让第二批人知道,船桨重的像是大铜锤,他们靠着蛮力在浅浅的湖水中划得精疲力尽,那可就真是要笑死人了。 很快,第二批人要上岸了。他们朝第一批人得意地挥了挥手。忽然间,有不少人面露痛苦之色。甚至有几个沉到了水中。 黑炭吓了一跳:“出事了?” 片刻之后,第二批墨者忽然游起来了,迅速的游到了岸上,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 他们的脚上,个个鲜血直流。 黑炭问道:“水中有问题?” 第二批墨者个个痛苦的点头,说道:“靠近岸边的地方,有无数破碎的陶碗。断口锋利,扎破了我们的脚。” 黑炭怒道:“相里竹,好深的心机,好毒的陷阱。” 其实他完全冤枉相里竹了。这些陶碗,都是埋伏在岛上的五十名精兵扔的。他们喝完酒,吃完饭,就把陶碗砸碎,随手扔在水里面。而这个行为,又是李水教他们做的…… 这些精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只是觉得槐大人这个提议很好玩,吃完饭,打打水漂,也很好啊。因此说,这陷阱,完全是无心的。 第二批墨者默默的包扎伤口,第一批墨者脸上的尴尬之色倒是少了一些:幸好水底有破碎的陶碗啊,否则今天太丢脸了。 等所有人准备好了之后,黑炭低声说道:“相里竹此人,诡计多端。这岛上必定有不少陷阱。这一路上,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周围的墨者都点了点头。 黑云指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小路,说道:“我们走山路,还是直接爬山上去?” 黑炭想了想,说道:“路上必定有陷阱,稳妥一点。爬山吧。” 众人应了一声,开始爬山。 很快,他们发现山上的泥土极为松软,一脚踩下去,能没到膝盖。 黑云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山像是个烂桃子。” 周围的墨者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黑炭心里面有点不安,总觉得今日这场刺杀行动,屡屡出现状况,恐怕是不祥之兆啊。 他想要退回去,从长计议,可是相里竹就在上面,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怎么能放弃? 就在这时候,黑炭的脚底传来钻心的刺痛。 他忍住没有出声,可是周围传来了压低声音的呼痛声。 黑炭弯下腰,伸手在脚下摸了摸,摸到了许多削尖了的竹子。 其他人,同样发现了这种可怕的陷阱。 黑炭恼火的说道:“相里竹,好深的心机,好毒的陷阱。” 其实他又冤枉相里竹了。相里竹对此完全不知情。 这些竹子,是被砍下来,送到山上搭竹楼了,而它们尖锐的断茬,就留在地上。 后来挖湖的时候,泥土堆在山上,将这些断茬掩埋住了。这本来很好,但是最近下了一场雨,泥土变得又松又软,于是一脚踩上去,就很有可能被割破脚。 这完全是天然形成的陷阱,让黑炭这伙人碰上了,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黑云呲牙咧嘴的问道:“我们怎么办?” 黑炭挥了挥手:“退。” 他们当然不是要完全退走,而是要退到附近的小路上去。他们已经看清楚了,这小路上的泥土倒是坚硬。 上了小路之后,众人立刻坐倒在地,撕破衣服,包扎伤口。 第二批墨者最可怜,他们已经第二次包扎了,上衣已经被撕的不成样子。再受伤的话,恐怕就要打赤膊了。 黑炭看了看山顶,咬了咬牙,说道:“今夜,若能杀了相里竹,夺得墨子遗物,一切都值得了。” 墨者们都点了点头,与墨子遗物相比,今日受的这点伤,确实不值一提。 这一次黑炭变聪明了,他选了十个人在前面探路,确定这些小路上没有陷阱,这才率领大部队,悄悄的跟在后面。 于是一行人分成了两拨,双方距离三四丈远,在这弯弯曲曲的小路上,静悄悄的走着。 黑云忽然对黑炭说道:“按照相里竹的性子,除了陷阱之外,应该还有伏兵啊。为何我们一路过来,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黑炭心中也有些不安。他看了看山顶上的宅院,说道:“想必那伏兵,全部安排在了内宅当中吧。可能她人手不够。若是防守整座岛,恐怕有些吃力。” 黑云点了点头,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这时候,前面探路的墨者传来消息,说这条路是断头路。 于是墨者们退回岔口,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一晚上,他们遇到了无数的断头路,上山下山了无数次。 最后每个人都累的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他们现在看到这种小路就想吐,但是又不敢走野路。谁知道那些松软的泥土当中,究竟有多少陷阱?谁知道除了削尖的竹子之外,还有没有碎陶片,有没有铁器,甚至有没有毒蛇? 最后,黑云气喘吁吁的说道:“天快要亮了,兄弟们又都累了。不如回去休整一番,明日再来。今夜,就当是探路了。” 黑炭咬了咬牙,心想:“五百人来探路?这简直是世上最可笑的探路了。” 可是这一趟实在是把人折腾的要命。他甚至怀疑,就以墨者们现在的状态,真的遇见了相里竹的护卫,恐怕五个人也打不过人家一个人。 最后黑炭极不情愿的说道:“罢了,我们回去。” 可等墨者们转身的时候,却傻眼了。 他们正聚集在半山腰,下山的路,是哪一条来着?他们已经走过了无数的叉路口,已经不知道应该往哪边去了。 黑炭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罢了,随便选一条路走吧,若能上山,我们就杀人,若能下山,我们就离开。” 墨者们都纷纷点头。 这一次,他们每走一条路,就在路边绑一根布条作为记号。 半个时辰之后,黑炭意外的发现,他们已经无限接近山顶上的宅院了。再向上走三丈,就可以摸到宅院的大门。 可是,这条路又断了。 黑云看了看黑炭,黑炭咬了咬牙,说道:“三丈而已,闯过去。” 墨者们都点了点头,这一晚上,他们实在是受够了,也决定放手一搏。 黑炭一马当先,他趴在了泥土上,匍匐前进。人倒下来的时候,受力面比较大,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陷入到泥土当中。 不过,当黑炭爬动的时候,还是有陷下去的趋势,幸好这段烂泥地只有三丈远,黑炭还是成功的走到了大门前。 他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朝身后的墨者挥了挥手。 黑炭和后面的墨者打完招呼之后,就去推两扇大门,结果刚刚迈了一步,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大坑里面。 这大坑当中,洒满了石灰,一时间尘土飞杨,将黑炭的眼睛给迷住了。 黑炭双目不能视物,坐在坑中很想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彼苍者天,奸我良人 跟在后面的墨者看见黑炭掉进陷阱里面,都急匆匆地围了上来。 黑炭被救出陷阱之后,有个墨者说道:“我这便打些水来,替首领洗洗眼睛。” 黑炭摆了摆手,说道:“不可。我眼中尽是石灰,一旦遇水,怕是会烧瞎了眼睛。” 墨者们都有点手足无措。 黑炭定了定神,摸索着问道:“黑云,黑云何在?” 黑云在人群中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黑炭说道:“黑云,自今日起,你便是齐墨首领。” 黑云吓了一跳,说道:“我……我绝无此志。” 黑炭苦笑了一声,然后喟然长叹:“我中了埋伏,这双眼睛怕是不能用了,齐墨首领,就传给你罢。你立刻退到三里之外,不必跟着我们进这座宅院。若我们侥幸得胜,你在外面接应我们。若我们败了,你只管逃命。并且将消息传递给其他墨者,就说相里竹心机深沉,极难杀死,要他们切勿再派人来送死。” 黑云说道:“我这就带人杀进去,寻到了菜油,替首领洗洗眼睛。” 黑炭怒道:“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现在立刻离开。” 黑云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诸位兄弟,保重。” 随后,他悄悄的钻到了密林当中,要寻找一条路下山。 而黑炭坐在地上,听着周围的风声,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的眼泪渐渐的将石灰冲开了,当然,这个过程相当的痛苦,他的两只眼睛肿的像是桃子一样,并且视力受到了极大地损害。 黑炭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影影幢幢,模模糊糊的,不过勉强倒也能分辨出一些人影来。 于是黑炭说道:“去吧,将这宅邸中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一个不留。抢到墨子遗物之后,就将这里一把火烧掉。” 墨者们答应了一声,开始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宅邸。 他们在防备着有可能出现的陷阱,因此这些人的动作就显得鬼鬼祟祟的,从刺客变成了贼人。 很快,这些刺客发现,这宅子是空的,甚至说的准确一点,是假的。 这地方不可能有人居住,相里竹也绝不可能在这里。 可惜,就在墨者们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早就埋伏在周围的精兵出现了。他们个个带着强弓劲弩,一阵箭雨射下来,刺客们顿时倒了一片。 精兵已经等了很久了,从墨者们划船开始,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墨者们根本不知道,精兵不仅埋伏在宅邸周围,还专门安排了人盯着那些小船。船只一动,他们就知道有刺客来了。 随后,他们看到刺客费力的划着船,看到刺客被陶碗扎破了脚,看到刺客在山路上来来回回的打转。心里面乐开了花。 现在墨者们终于费尽心机,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他们当然毫不客气,送给他们一轮利箭。 黑灯瞎火的,墨者们根本无心战斗,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藏在什么地方。 这些墨者狼狈的退回到门口,看见黑炭正站在那里,摸索着想要进门。 有墨者搀扶住黑炭,大声说道:“首领,有埋伏。” 黑炭已经听到里面的惨叫声了,眼睛虽然看不清,但是心中如同明镜一般。 他叹了口气,问道:“相里竹呢?” 墨者说道:“不在里面。” 黑炭苦笑了一声:“原来是个陷阱,连诱饵都没有的陷阱。走吧,留在此地,亦无用处,白白遭人屠戮。” 墨者们本来就在后退,听到这条命令之后,立刻就将后退变成了溃败。 起初的时候,他们沿着小路逃跑,但是那些精兵的弓弩,很方便、很密集的射在小路上,墨者死伤惨重。 到后来,他们干脆漫山遍野的逃跑了。被竹子扎破脚,总比被利箭射个对穿要好吧? 有两个忠心耿耿的墨者,搀扶着黑炭,也在向外面跑。 但是有几只箭射过来,那两个墨者倒地不起,很快就死了。黑炭只能自己摸索着向山下走,这样越走越慢,后来他被绊倒在泥地里,很长时间都没有爬起来。 黑灯瞎火,墨者们只顾着逃命,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首领没有逃出来。 等这群墨者历尽艰辛来到山下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百来人。 第一波墨者全部跳进水里,疯狂的向外面游过去。而第二波墨者却不知道这个道理,都跳到了小船上,然后开始摇桨。 这样摇了两下,他们才发现这小船也是陷阱,于是又纷纷跳下来,想要游泳逃跑。 可惜,这样一上一下耽搁了时间,全都被追上来的精兵射死在水里了。 射死第二波墨者之后,精兵就跳上小船,把背在身上的木桨解下来,划动着小船在湖水中来回游弋,并且射杀那些正在逃命的墨者。 有一些墨者藏到了水中,闭住了呼吸,不敢露头,想要借着水的掩护躲过去。 但是那几艘小船在周围转来转去,终于他们按耐不住,还是露出水面呼吸,然后就被一箭射死了。 最后,也有几位成功的闭气,一直闭到精兵离开。只不过这几位墨者,再也无法浮到水面上来了。他们被淹死在水中了。 最后精兵抓到了三个活口,但是这三个人都非常果断的咬舌自尽了。最后精兵又搜索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活人了。 最后这五十名精兵聚集在岸边,有些垂头丧气。 其中一人说道:“槐大人明明吩咐了,要我们务必抓一个活口,没想到,居然失败了。” 另一人说道:“这些刺客,悍不畏死,想要抓活的,实在是难啊。方才我看到一人,本要抓他,谁知道他掏出弓弩来,给我来了一箭。幸好他射偏了,否则我现在已经死了。” 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 这些墨者,个个难缠的很。想要抓活口,还要防备着他们拼死一击,确实令人头疼。 有个人说道:“罢了,这些刺客,两次偷袭商君别院,不也没有抓到活口吗?这次我们以五十人,杀了将近五百人,也足以交差了。” 众人正商量到这里,忽然听到湖中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众人齐齐回头,看到一个墨者,正在拼命的游过来。 湖水中的墨者,正是黑炭。 当时他倒在泥地里面,挣扎良久,才勉强爬出来。当他摸索着下山的时候,战场早就转移到湖面上了。 所以他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进入到了湖水中,然后凭着直觉,一路游了过来。 黑炭看不清东西,但是勉强能感觉到,前面影影幢幢的,有一些人。这些人站在湖边,好像在等他似的。 黑炭谨慎的问道:“是墨者?” 那些精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说道:“是。我们逃出来了,他们并未追赶。” 黑炭松了口气:“逃出来就好啊。” 有两个精兵跳下水,把黑炭拉上来了。 黑炭刚要问问情况,看活下来了多少人,就感觉自己的嘴巴被捏住了。然后……有人用刀柄在他嘴巴上狠狠的砸了几下,满口牙齿顿时脱落。 紧接着,黑炭听到周围传来一阵奸笑声:“嘿嘿,总算抓到了一个活口。” 一瞬间,黑炭全都明白了。这些人是伏兵,而自己的兄弟,全都被杀光了。 “彼苍者天,奸我良人。”黑炭仰天长叹,泪如雨下。 ………… 日上三竿,李水终于醒过来了。醒了之后,他感觉嗓子有点疼,灌了两大碗水,可还是有点不舒服。 “唉,靠嘴皮子吃饭,不容易啊。”李水摇了摇头。 他打算悄悄溜出宫去,免得被未央给逮住,又要讲三国了。 结果李水刚刚推开房门,就看见未央等在外面。 李水有点懵:“公主,你这是……” 未央一脸期待的问道:“昨夜你说到,刘备三顾茅庐,那么他后来见到孔明没有?” 李水忽然有一种冲动,他很想告诉未央,没有见到,然后刘备屡吃败仗被杀了,曹操一统天下,全书完。 但是看到未央一脸天真,李水又不忍心欺骗他,正在纠结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了乌交的声音:“大人,大人,大喜啊。” 李水心中乐开了花,不过他板着脸说道:“什么大喜?没看到我正在跟公主谈话吗?公主,快里面请。” 把未央请进丹房之后,未央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先听听乌交有什么事吧。” 于是李水一脸嫌弃的把乌交叫进来,板着脸说道:“你有什么事?赶快说,莫要耽误我给公主讲故事。” 乌交见李水一脸不快,似乎自己打扰了他的好事,顿时缩了缩脖子,干笑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李水一听这话就急了:“没有大事,你大呼小叫做什么?莫非你是在耍我?” 乌交苦着脸说道:“有些小事。昨夜五百名刺客来袭,咱们的人将他们杀的丢盔弃甲。抓了一个活口,其余的全杀了。” 未央大吃了一惊:“又有刺客来杀你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给你讲啊,这个三顾茅庐。” 未央使劲摇了摇头,说道:“先生的安危要紧。你快去审问这个刺客,看看他是何人,还有没有同党。至于故事,他日也可以再讲。” 李水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脸上却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来。 不过,在未央的催促下,李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听说过洗脑吗【为推荐票过百加更9百】 当李水赶到相里居的时候,看见李信已经到了。不仅李信到了,还带来了数千兵马,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安全无比。 李水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口气,于是从加装了铁板的马车中跳下来,又让围在车边的护卫散开。然后解下腰间佩剑,摘了头盔,脱了甲胄…… 等李水走到湖边的时候,看到相里竹正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李水把眼一瞪:“你瞅啥?” 相里竹一脸“懒得搭理你”的表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道:“俘虏在那边。” 李水走过去,看见树上绑着一个人,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在大树旁边,摆着几百具尸体。 李信对李水说道:“这个活口,外号叫黑炭。除此之外,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李水好奇的问道:“被打成这样他都没有招供?” 李信摇了摇头:“此人似乎受过训练,很抗打。依我看来,咱们也不用严刑逼供了。不如去陛下那里,要来地蕈给他吃下去,也许他就会说实话了。” 李水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地蕈只有三枚,称得上是宝贵。万一这刺客是个小卒,根本不知道多少消息,那就太浪费了。不如给他灌上几斤仙酒,看看他能不能酒后吐真言。” 李信说道:“仙酒一杯十万钱,你可真够下血本的。” 李水干笑了一声:“别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本钱没多少,我不心疼。” 时间不长,仙酒送到。有小卒捏着黑炭的鼻子,给他灌了下去。 几杯酒下肚,黑炭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小卒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黑炭都说了。 李信满意的说道:“这仙酒的效果不错。” 李水嗯了一声,说道:“每个人喝醉了都不一样,幸好此人醉了之后,喜欢说话。” 与此同时,李水已经下定决心了,戒酒,一定要戒酒,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一个时辰后,李水得到了黑炭的口供,知道了他是齐墨首领。并且死在这里的几百人,完全是齐墨当中的精锐。这些人一死,剩下一些歪瓜裂枣,即使不会散掉,恐怕也无力再组织刺杀了。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黑炭还说了其他的秘密。 据说楚墨的首领外号叫黑墨。这人威望甚高,是当今墨者真正的首领。 黑墨此人,他的真实姓名,无人知道。但是这人手眼通天,曾经有人犯了死罪,被关在牢中,但是在黑墨的斡旋下,这个死囚被放走了。 黑炭虽然是墨者中的二把手,但是也没有见过黑墨本人。但是他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黑墨和楚地的反贼有合作。 李水听到这里,忍不住暗暗的想:“楚地的反贼?难道又是项梁?这家伙比史记中写的要厉害多了啊。” 随后,黑炭又隐隐的透露了一些消息。说大秦一统天下,其实早在一些人的预料当中。 这些人才智高绝,分析天下大势之后,就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凭借关中的人力物力,早晚要灭掉六国。 但是与此同时,那些人又推测到。大秦刑罚严酷,六国尝试之后,必定苦不堪言,大失所望,如此一来,天下人心不稳。 始皇帝尚在的时候,还可以用赫赫威名镇住天下,只要他一死,天下必定分崩离析。 而到那时候,强大的秦国,也必将灭亡。秦灭六国,取得天下,最终却被天下反噬,真是可笑。 有鉴于此,这些人早就在暗中筹备,只等着嬴政死了之后,推波助澜,瓜分天下。 李水听得暗暗心惊:秦朝,有能人啊。 其实这也正常,天下有识之士太多了。尤其是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出现了多少贤人?这些人想要分析清楚天下大势,并不难。 只是,他们竟然在暗中谋划着灭秦,这就让李水震惊了。有这种大魄力的人,绝对不是只会夸夸其谈,到处贩卖理想的诸子百家那么简单,可是他们究竟是谁? 李水问了很多遍,黑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墨者中的二把手,但是显然这个级别还是太低了。或许黑墨能提供更多的消息,但是黑墨在哪里,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黑炭是一无所知。 最后,黑炭隐隐约约还透露出来,历次针对秦始皇的刺杀,都有那群人的影子。或许他们没有亲自参与刺杀,但是多半在背后推波助澜来着。 这让李水陷入了沉思。 之前抓到黑夜的时候,那家伙在李水耳边说了一句话,说项梁有后手,李水既然敢叛楚,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这话的意思,难道当初的槐谷子,同样是受到了这些人的委派,混入咸阳皇宫? 李水摇了摇头,将这些乱糟糟的想法都抛诸脑后。 不就是一群反贼吗?历朝历代,伺机造反的人还少吗?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毕竟,造反的人必定都是新手,而镇压造反的朝廷,却是熟练无比。 现在陛下正四处捉拿项梁,只要捉到人,反贼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如今大秦蒸蒸日上,始皇帝又年富力强。再加上自己这个谪仙人,有什么可怕的? 李水给自己打了一会气,忽然发现最近有点自欺欺人,连自己都信了自己是谪仙了。 黑炭的口供都被挖出来了,再问下去,颠三倒四,也就是那么几句话。 小卒问李水:“大人,这黑炭怎么办?” 小卒的意思是,这家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把他处理掉。 李水干咳了一声,小声问李信:“这小卒,信得过吗?” 李信说道:“当然,这些都是跟着我南征北战的。” 李水嗯了一声,对那小卒说:“你听说过……洗脑吗?” 小卒一脸茫然。 李信说道:“你把黑炭关起来,从今天开始,每天找不同的人跟他念叨。就说赵高和项梁关系匪浅。有个十天半月的,他就深信不疑了。到那时候,我另有打算。” 小卒更茫然了:“赵高,和项梁有什么关系?这两人没有关系吧。” 李水说道:“我教你一个真理,世间万物,都是普遍联系的。你找不到他们的关系,那只能证明你功夫不到家。回头你去商君别院,找守门的匠户,他最善于捕风捉影编故事,让他给你弄出几个版本来。” 小卒挠了挠头,答应了一声,带着黑炭走了。走了十几步之后,小卒忽然意识道:“槐大人,不会是要栽赃陷害吧?” 小卒先是有点害怕,但是紧接着又想到,居然要栽赃当今中车府令,这心里面,居然激动起来了。 没办法,李信这人胆大包天,他带出来的兵,也有点楞。 至于逃走的黑云。李信得知此人是唯一一个逃走的墨者之后,就立刻派出去几队兵马,四面八方的捉拿他。 捉到了固然好,捉不到也无妨。毕竟黑云是给其他墨者送信的,让他们不要招惹相里竹,这其实是李水希望看到的效果。 ………… 黑云正在奔命,他找到了一个相熟的商人,乔装打扮,伪装成商人的伙计,一路东逃。 对于这商人他是很放心的,昔年商人遇见盗贼,几乎丧命,是黑云救了他。商人对他一直是感恩戴德。 这次见到黑云之后,商人也没有含糊,帮他弄来了验传。看得出来,这商人很用心,因为验传上面登记的信息,和黑云颇有几分相似。 出了函谷关之后,黑云就告别了商人,去找了另外一个熟人,然后换了验传,继续赶路。 这样小心谨慎,一直到了齐地。 他是齐墨,齐地是他的大本营。不过现在天下一统,墨者要活动,就必须要避开官府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 黑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齐地的墨者聚集在一块。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其实从出函谷关的时候,黑云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的右脚肿大,行走困难。随后是几天几夜的发烧,咳嗽。 黑云的右脚底有一个伤口,这是在相里居的时候,被烂泥中的竹子刺伤了,随后又感染了。 对于感染,先秦时候的人,束手无策,只能靠自己的抵抗力。身体好的,能够恢复过来,身体差的,就完了。 按道理说,黑云身手极佳,是个强壮的人。但是他在相里居折腾的太惨了,又是爬山又是涉水,最后整天提心吊胆,一路奔逃,几乎没怎么睡过觉。 这让他的抵抗力变得很弱,到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倒听说,有一种叫酒精的东西,似乎可以治疗脚上的脓肿。但是离开咸阳城之后,根本买不到这种东西。 “没办法,看天命吧。”黑云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将外面等候的墨者都叫了进来。 黑云躺在矮榻上,看着他们说道:“黑炭任命我为齐墨首领。” 墨者们没有说话,没说话就是默认。 其实黑云资历最老,由他继任齐墨首领,很正常。只是他现在这副身体,还能做什么? 黑云觉得身体有些乏力,脑袋一圈一圈的眩晕,他感觉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黑炭与五百名兄弟,已经战死在咸阳了。” 墨者们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从黑云一个人逃回来,他们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了。 黑云心里面忽然有些悲哀,他本以为这些墨者会哭两声的。 他攒了攒力气,又说道:“黑炭说,相里竹诡计多端,难杀。我等不必为他们报仇。日后,也不要贸然去行刺她,免得白白送命。” 墨者们还是没有反应,他们心中在想:“笑话,五百精锐都死在咸阳了,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又怎么敢去?” 黑云心中悲哀至极,他忽然意识到,当初不应该将齐墨的精锐全部抽调走。现在精锐死光,齐墨的人心已经散了。 剩下的这些墨者,来源很复杂。有的是为了受到保护,有的是为了得到救济,有的是为了欺压良善。 黑云在心中暗暗叹息:“若非当初黑炭急于扩充实力,招收了一些歪瓜裂枣,这些墨者,根本不够格做我的兄弟。” 黑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本来想指定一个人为齐墨首领,至少让齐墨能一代代传下去。 但是现在这情况,他忽然有点心灰意冷,连下一任首领也不想指定了。 黑云有些赌气的说道:“罢了,齐墨气数已尽,尔等可前往楚地,投靠楚墨。” 这一次,墨者们终于有了反应,纷纷问道:“楚地墨者,如何联络?首领可有信物,让我等到了楚地,表明身份?” 黑云让他们投靠楚墨,本来是气话,结果看见墨者们这么兴冲冲的打听,顿时气的吐了一口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人喻于利 那些滥竽充数的墨者们看见黑云吐血了,都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七嘴八舌的说道:“首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热汤?” 黑云平躺在榻上,气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喝你先人的热汤,我吐血了,就不能请个医者吗?” 周围的墨者只当没听到,又问:“首领,楚墨的人……怎么找?” 黑云用尽了全身力气,喝了一声:“都给我滚。” 墨者们灰溜溜的走了。 黑云躺在矮榻上,一时糊涂,一时清醒,这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其实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 黑云有些悲哀:“难道齐墨就要在今日断了吗?几百年的薪火相传,就因为刺杀一个相里竹,竟然断绝在此?” “这个相里竹,我们追杀了她数年,怎么忽然之间……” 想到这里,黑云忽然一惊。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传言,早就听到过的传言。这传言说,相里竹不住在商君别院,住在商君别院的,是另一位奇人,名叫槐谷子,乃天上谪仙。 这个传言,他早就听过,但是从来没当回事。因为无论是仙酒还是馒头,都不像是别人能做出来的,天下的士人,谁不是在谈古论今,寻求治国安邦之道?只有相里竹这种人,才会苦心孤诣地钻研这些。他一直以为,相里竹在背后控制着槐谷子。 可现在,黑云明白过来了,自己对上的根本就不是相里竹,而是槐谷子,这人是个真正的狠人。就是他,让墨者一败涂地。 等等,昨日明明有百姓看到了相里竹,如此说来……相里竹和槐谷子联手了? 想到这里,黑云顿时惊出来了一身冷汗:“他们联手,到什么程度了?槐谷子要以谪仙人的身份支持秦墨?” “如果这两人得了势,定然会拼命打压齐楚两派。齐楚墨者断绝也就罢了,可关键是,自此以后,墨子传下来的学派,恐怕就要变成专门研究机巧的匠人了啊。” 黑云大喝了一声:“来人,快来人。” 他要把消息传递出去,尽快传递给楚墨。让他们趁着槐谷子和相里竹羽翼未丰,不顾一切的灭掉他们。 但是黑云喊了几声,始终没有人理会他。 黑云在矮榻上挣扎了两下,滚落下来。 他爬到屋门外,发现宅院之中,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那些墨者,已经离开了。 至于去哪里了,没人知道。可能各奔东西,也可能结伴去找楚墨了。无论如何,齐墨从此以后,就消失了。 黑云苦笑了一声:“罢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黑云看着天上的白云,心里面五味杂陈,觉得对不起历代巨子。这种悔恨之心,直到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才终于消失了。 “我死了,一了百了,哪怕天崩地裂,又干我何事?”黑云心底忽然升起来这样一个念头,一瞬间,他变得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这一刻,仿佛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只可惜,这快乐只维持了仅仅一秒钟。随后,他的意识就陷入到永恒的黑暗中了。 ………… 咸阳城中,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因为皇帝颁布了一份新的律法,名为专利法。 此法从咸阳开始,辐射整个关中,然后是天下所有郡县。接到诏令之日起,都要施行。 专利法有很多详细的条文,总结起来,基本上有三件大事。 其一:开专利室,负责专利的验证与登记。由内史赵腾负责此事。 其二:一旦取得专利,一年之内,可以自由定价。仿冒者需付专利费,盗用者严惩不贷。 其三:凡专利事关耕战,由朝廷赎买,再视情况颁行天下。 这专利法的内容出来之后,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朝臣了。他们是庙堂中人,嗅觉敏锐,立刻就觉得不对劲。 专利?凭什么专利?这不就是为槐谷子开的私法吗?这分明是为了方便槐谷子敛财啊。 尤其是第一条,凭什么让赵腾负责专利室? 朝臣们对赵腾,现在是又敬又怕。前几日李水抓了黑炭,弄到了一份名单。名单当中,是所有混入朝臣家中做仆役的墨者名字。 李水把名单交给了赵腾,赵腾开始按名字抓人。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所有朝臣都闷闷不乐,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可是赵腾理由充分,近来又硬气了不少,所以大伙只好默默忍受了。 朝臣们听说这名单是李水交给赵腾的,私下里都称呼赵腾为槐门走狗。 所谓狗,不就是专门替主人咬人的吗? 为此赵腾也很郁闷,他三番五次在公众场合,声称与李水不共戴天。但是朝臣们根本不买账。 有的朝臣甚至大着胆子说:“当初槐大人与卢烈等人不共戴天,那可不只是口头上嚷嚷,是有真实行动的。赵大人,你如果当众打槐谷子几个耳光,我们就信你。” 赵腾听了这话直咧嘴,心想:“打槐谷子?你开什么玩笑?人家有免死金牌,我敢打吗?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面推啊。” 赵腾越想越生气,丢下一句:“罢了,信不信由你。”随后,赵腾走了。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了然,纷纷说道:“果然,抵赖不过,恼羞成怒了。” 气走了赵腾之后,他们的关注点,又转移到专利法上来了。在这些朝臣看来,这东西不是胡闹吗?不行,一定要向陛下进谏。 ………… 皇宫,嬴政书房。 嬴政正在看奏折,看一份扔一份,地上已经狼藉一片了。几乎所有的奏折,都在抨击专利法,并且明里暗里,在劝谏皇帝,不要被槐谷子这妖人迷惑。 嬴政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说道:“蠢笨不堪,满朝文武,尽是酒囊饭袋。朕用他们治理天下,大秦岂能长久?”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跑进来禀报,说外面有很多朝臣求见。 嬴政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朝臣鱼贯而入。 其实来的朝臣并不多。也就王绾、李斯、赵高、淳于越等等重臣而已。 嬴政看见他们几个,神色缓和了一些,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倚重的人。 嬴政淡淡的说道:“诸卿是为了专利法来的吧?” 淳于越行了一礼,说道:“是,臣等特地为了专利法而来。臣斗胆向陛下进谏,请废除专利法。”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点头,请皇帝废除专利法。 即使是赵高,也低声说道:“此法,有些不妥啊。”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此法为何不妥?诸位可有理由?” 淳于越显然早就想好了理由,说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专利法,分明是为小人而设,天长日久,小人越来越多,而君子也要变成小人。此法若行,不出三年,大秦再无君子矣。” “到那时候,民风狡诈而逐利,必定天下大乱。虽欲废此法,亦已晚矣。请陛下三思。” 嬴政没说话,又看了看其他人。 从来不主动露头的赵高,这话时候也忍不住了,说道:“陛下,如今宫外盛传,这专利法,似乎是为槐谷子一人而设。律法乃天下准绳,岂能为一人而谋私利?槐谷子有功,陛下重重赏赐也就罢了。若专门为其立法,此例一开,朝政恐怕要混乱了。” 王绾也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这专利法也有种种不合理之处。当初仓颉造字,惠及万民,若有这专利法,我等使用文字,还要交专利费吗?燧人钻木取火,神农亲尝百草。如此多的古圣先贤,哪个不比槐谷子功大?若这些先贤也要用什么专利法,哪有我华夏今日?” 嬴政忍不住看了自己的爱卿几眼,心想:“这几个人,说得都挺有道理啊。头头是道,确实是雄辩之才,若放在别的时候,朕恐怕就要欣然赞同了。只可惜,这次朕已经听过槐谷子的道理了。槐谷子对于专利法的理解,远在诸卿之上啊。” 嬴政不动声色,等他们全都说完了,这才幽幽的来了一句:“槐谷子数日之前,曾经上奏。说之前拿出来的仙界之物,皆在专利法公布之前。因而自愿放弃这几项专利。” “除此之外,他愿意在商君别院,公开酒精、仙酒、馒头、代田法,种种仙术的制作方法。令人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令人人学会之后,皆可以仿制。” 朝臣们都愣住了:“槐谷子,这么大方?” 虽然之前相里竹破解了槐谷子那些仙术的原理。可是知道原理,和真正做出来,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些朝臣试验了几次,仙酒总是发酸,馒头总是发苦。不得已,只好购买十万钱一杯的仙酒,五百钱一个的馒头。 虽然这些钱他们也拿得出来,但是不代表花的不心疼。更何况,花完了钱之后,还总觉得自己被当成傻子耍了。 现在槐谷子竟然自愿放弃,传授大家制作方法?这等于放弃了万贯家财啊。 李斯忍不住长叹一声:“谪仙胸襟之广,吾不及也。” 其他的朝臣,也在一脸震惊中告退了。 等他们茫然的走出宫门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我是干嘛来了?我是来劝谏的啊,我怎么走了?罢了,劝谏的事先放一放吧,先派个人,去商君别院,学一下仙术再说。” “若真能学到酿制仙酒的方法,哪怕卖五万钱一杯呢?若真能学到制作馒头的方法,哪怕卖二百五十钱一个呢?那也发财了啊。” 没人会嫌自己家钱少,朝臣们都兴冲冲地走了。现在得知消息的人还很少,必须抢占先机。等日后满大街都是仙酒和馒头的时候,这些东西也就卖不了好价钱了。 第一百六十章 槐谷子良心发现了 天色微明,已经有数十人在咸阳城门处排队了。这数十人,都是朝臣的远房族亲。 昨日有不少朝臣得到了消息,故而连夜挑选了亲族中聪明伶俐者,让他们前往商君别院学习仙术。 仙术,实在是太重大了。朝臣们不想交给蠢笨的仆役,所以选择了让族亲去学。 学成之后,朝臣就可以安排他们制造仙酒、馒头,然后四处贩卖。 当然了,这种活动不能以朝臣的名义。大家都是清高的贵族,不能干这种事,最好让这些远方族人,总管其事。最后赚得的钱财,需要交到朝臣手中,按照族规分配。 时辰到了,咸阳城门打开,这些朝臣远亲争先恐后,你推我搡的冲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这些人已经到了商君别院大门口。 匠户打着哈欠站在那里,慢条斯理的说道:“进门者,先付十万钱。” 远亲们早有准备,纷纷将秦半两奉上。有几个格外谄媚的,还笑嘻嘻的说道:“槐大人自从入主商君别院以来,这门票价格一直没有变,可见童叟无欺,令人敬佩啊。” 匠户也不在意,收了钱之后,将他们放进去了。 有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走出来,问道:“你们是来学习仙术的吗?” 朝臣远亲都点了点头,小孩说道:“跟我来吧。” 片刻之后,他们被带到了一座大院子里面。苍夫正等在那里。 小孩对苍夫说道:“学仙术的人来了。” 苍夫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铜壶滴漏,说道:“老夫传授的是仙术,故而价格比较昂贵,一个时辰一万钱。超出后,不足一个时辰,也按一个时辰算。” “若有不懂的问题,私下可以请教,一刻钟一万钱。” 远亲们纷纷说道:“不贵,不贵,仙术乃无价之宝,一个时辰一万钱,太便宜了。” 苍夫满意的点了点头:“好,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咳咳咳……” 他说了开始之后,就开始咳嗽。咳嗽了一会,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然后继续咳嗽。 足足折腾了一刻钟,苍夫才说了今天学习的内容:“今日,我教你们酿制仙酒。” 远亲们早就都等得不耐烦了,而且等的有点心疼钱。现在听说要学酿酒了,于是个个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苍夫又说道:“学习酿制仙酒之前,先要了解一下酒。酒之起源,有三大传说,一说为猿猴造酒,一说为仪狄造酒,一说为杜康造酒。无论哪种说法,我华夏之酒,都源远流长……” 苍夫讲了半个时辰的酒文化,还没有进入正题。远亲们都有点绝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带来的钱就不够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心想:“要不然,我过半个时辰再来?” 就在这时候,苍夫说道:“好了,说完凡间之酒,我们再来说说仙酒。” 朝臣远亲们顿时来了精神,个个竖着耳朵听。 苍夫说道:“所谓仙酒,顾名思义,就是仙人之酒。这仙人之酒,初次品尝,只觉得辛辣无比。可一旦适应,又觉得极为醇香。譬如李信大将军,便爱不释手。” 接下来,苍夫又介绍了半个时辰仙酒的特征。然后又背了一些名言警句,什么仙酒虽好,却不可贪杯。什么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什么小酌怡情,滥饮伤身。什么男人喝仙酒,成大器…… 朝臣远亲们快听哭了,这时候苍夫终于微微一笑,说道:“好了,看样子,大家对仙酒的了解,已经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讲一讲,如何制作仙酒。” 远亲们顿时来了精神,聚精会神的听着。 结果这时候,不远处的小孩拿出一个铜锣来,当当当的敲了几声,脆生生的喊道:“时辰已到。” 远亲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苍夫咳嗽了两声,说道:“老夫休息片刻,诸位自便。” 苍夫走了,那些朝臣远亲聚集在一块,脸上都有些纠结之色。 有的人说道:“苍夫讲得太慢了,这样学下去,没有十天半月,仙术岂能学得完?” 另一个说道:“我等只想学仙术,为何要教我们酒的起源?这酒即便是从河里捞上来的,又与我等何干?” 众人抱怨了好一会,但是谁也没有说回去。毕竟苍夫已经讲到节骨眼上了,下一堂课,估计就要讲解仙酒的制造方法了。 一刻钟后,苍夫又回来了。这一次他带来了一大叠东西,分发给众人。 众人拿到这东西之后,都有点懵:“这是什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这是布?不像。是丝帛?也不像。” 苍夫咳嗽了一声,说道:“此物名为仙纸。酿酒的方法,就在这仙纸上面了。接下来,我要开始讲解了。” 其实仙纸上面,只有一幅图,关于蒸馏仙酒器具的图画。 但是朝臣远亲的注意力,现在都在这仙纸本身上面了。 有人忍不住站起来,说道:“请问,这仙纸是何物?为何我等从未听说过?” 苍夫微微一笑,说道:“仙纸,顾名思义,乃仙界之纸。仙人们便是在这上面,读书写字。” 远亲们个个大惊失色:“在这上面读书写字?不在竹简上面?” 苍夫淡淡的说道:“竹简笨重而昂贵,如何使得?仙人们读书,动辄数百万言,便是手捧仙纸,孜孜不倦。” 远亲们都摸索着仙纸,爱不释手。 有人又问道:“不知这仙纸,价值几何啊?” 苍夫说道:“谪仙大人曾经在仙界见到过造纸,因此近日以来,一直在殚精竭虑,制造此物。” “我们商君别院,所有匠户,废寝忘食,昼夜不息。先后制作出来三十多种纸,不断失败之后,终于成功。此仙纸,得来不易啊。” “近日,谪仙大人已经在专利室申请了专利。这一年之内的价格,已经确定下来了。” 远亲们听得心中打鼓:“什么意思?说的这么艰难,价格是不是又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终于,苍夫竖起来一根手指,说道:“仙纸嘛。折算下来,一丈见方,要价一百钱。” 远亲们都惊呆了。他们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一丈见方,不是一尺见方?不是一寸见方?” 苍夫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是一丈见方。” 远亲们个个惊讶不已。 一丈见方,只要一百钱?这比用竹简便宜多了啊。而且纸这种东西,很轻便,很便于携带,除了写字,还可以画图。 远亲们激动不已,纷纷说道:“槐大人,真乃大善人也。” 他们嘴上猛烈的夸着槐谷子,心里面却在想:“槐谷子,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莫不是苍夫这老家伙,老糊涂了,定错了价钱吧?” 有不少人想到这一节了。他们纷纷说道:“不知道这仙纸,我等可否购买?” 苍夫淡淡的说道:“自然可以,不知道你要多少呢?” 那些远亲两眼放光,纷纷嚷嚷道:“你有多少?” 苍夫看着他们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都有点纳闷,心想:“这仙纸是用秸秆做的,其的成本嘛,一个钱一大车。一丈见方卖一百钱,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卖的还是太便宜了?” 苍夫正想到这里,就看见那些远亲都站起来了,围着他说道:“我们这就去买仙纸吧。钱货两清,童叟无欺。” 苍夫咳嗽了一声,说道:“然而,老夫还要教你们酿制仙酒。” 远亲们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来学仙术的。 苍夫提高了声音说道:“下面,我们来讲解一番,这仙酒的酿制。” 话音刚落,那拖着鼻涕的小孩又开始敲锣:“时辰已到。”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苍夫也没废话,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至于那些朝臣远亲,个个携带巨款,去找匠户买纸去了。 ………… 正午,淳于乙正赶着一辆马车,急匆匆地离开商君别院,向咸阳城进发。 他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买了这一车仙纸之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有消息传来,说李水有给仙纸涨价的意向。因此那些朝臣远亲,为了避免李水反悔,都带着仙纸飞快的离开了。 离开商君别院也不算安全,李水这个不要脸的,很有可能把人追回去。因此朝臣远亲都玩命的向咸阳城赶,只有回到了朝臣们的府邸,那才是真正的安全啊。 一刻钟后,淳于乙气喘吁吁的回到了淳于越府中。 刚刚进门,他就声嚷嚷:“大喜,大喜啊。族叔,大喜啊。” 淳于越兴冲冲的跑出来,问道:“如何?学到什么仙术了?是酿酒之法,还是蒸馒头的诀窍?” 淳于乙愣了一下,有点答不上来。这一上午,花了几十万钱,好像确实没学到什么东西。 不过没关系,自己好歹带回来了仙纸,而且赚了个大便宜。 淳于乙从车上取出来一张纸,兴高采烈的向淳于越讲解了几句,淳于越顿时就体会到了这仙纸的可怕之处。 他摸索着仙纸,老泪纵横:“此物,利国利民,堪称珍贵啊。此物,物美价廉,必定取代竹简。自此以后,人人都读得起书,学得起字。历代古圣先贤之言,便可以传遍天下。此物,将会带来圣人治世。” 淳于越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把脸贴在仙纸上面,嚎啕大哭。 ………… 商君别院,李信上完了溷厕,正在用纸擦屁股。擦到爽快处,他眉开眼笑,忍不住乐出声来。 提上裤子,他激动不已的跑到李水的房间,说道:“槐兄,我真是佩服之至啊。用纸来清洁,真是既方便又干净。你是不知道,我之前用竹片……” 李水把饺子放下,愁眉苦脸的说道:“李兄,吃饭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不敬 李水被李信搅的有点无心吃饭了,而李信却毫不在意,坐下来之后就开始吃。 他一边吃,一边意犹未尽的说道:“仙界,真好啊。仙人的生活,真舒服啊。从吃到拉,无不妥帖。” 李水叹了口气,把筷子放下了:“罢了,不吃了。” 旁边的相里竹一直气鼓鼓的盯着他。 李水问道:“你又生什么气?” 不问还好,这话一问出来,相里竹就火了,嚷嚷着说道:“这几日,是我带着匠户们,没日没夜,不断试错,终于将仙纸做出来了。你呢?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夸夸其谈,向我讲了一些原理之外,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李水纳闷的说道:“要不然,我让周青臣宣扬此事的时候,把你的名字也加上?说实话,让我独领功劳,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相里竹说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功劳。更何况,没有你那些理论,这仙纸确实造不出来。我只是气愤,造纸之前,你跟我说,此物利国利民,泽被苍生,光芒足以照耀百代。” “你说的何等伟大?结果呢?仙纸我是造出来了。你们两个,你们这无耻之徒,却只用在溷厕上面?” “我只觉得,一番辛苦,全都喂了狗。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相里竹越说越委屈,已经有点想哭了。 李水挠了挠头,安慰她说道:“你不要只盯着我们两个。我们是无耻之徒,什么事做不出来?外面那些正人君子,还是很兴奋的。听说淳于越整天抱着仙纸,吃饭睡觉都不离手。” 李信在旁边有点无语,心想:“用仙纸上个溷厕就算无耻之徒了?” 李水好容易把相里竹安慰的差不多了。乌交又兴冲冲的过来了,说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宫中送纸?据说伏尧公子为了尝鲜,一早上都没有如厕,就等着咱们呢。” 李水有点无奈,对乌交说道:“尝鲜这两个字,用得有些别扭啊。” 他正在和乌交讨论,一扭头看见相里竹已经眼圈泛红了。 李水连忙说道:“走走走,赶快去,万一把伏尧公子憋坏了,那可是大罪过。” 李水和乌交走了。李信看着垂泪欲泣的相里竹,有点手足无措。 李信挠了挠头,心想:“是不是,应该夸赞她一番?毕竟人家是造纸的大功臣。应当有感激之心。” 于是他竖起大拇指来,对相里竹说道:“相里姑娘,你这仙纸,造的极好。” 相里竹问道:“怎么个好法?” 李信有些词穷,又怕相里竹等的着急,于是脱口而出:“这纸……很舒服。” 相里竹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李信落荒而逃。 ………… 李水的口碑,在咸阳城内,悄悄的发生了逆转。 有人觉得,李水以前卖东西,都是万钱起步,这一次卖仙纸,定价只有一百钱,真是良心。 有人觉得,一个人学坏不要紧,只要迷途知返,那就还是好人。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还有人觉得,这与大家的帮助也分不开,满朝文武,都彬彬有礼。李水这个楚地来的蛮夷,终于被感化了。 其中周青臣的言论,就比较赤裸裸了。他到处跟人宣扬,说李水乃当代仓颉。仓颉是造字,而李水是存字。其功劳同样极大。 起初的时候,大家对周青臣的理论不以为然,觉得此人拍马屁拍的太露骨。但是众人听得多了,又觉得这话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以后大家看书,不用再捧着沉重的竹简看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 这几日,李水已经往宫中送了几马车的纸。伏尧用了之后,赞不绝口。 李水是个公正的人,在给伏尧送纸之后,又给未央送去了不少。当然了,给未央送纸,就不能说这是厕纸了,那样太低端,有三俗之嫌。 李水和未央谈论的,都是怎么用这纸读书写字。当然了,这么多纸留下来,未央用它做什么,李水就管不着了。 在宫中的时候,李水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那些朝臣给皇帝上书的时候,都在盛赞纸的好处,赞赏完了之后,在奏折的末尾,还是稍微夸赞了李水几句。 李水心里面美滋滋的,几乎是数着日子,等待下一次朝议了。 终于,朝议之期又到了。 李水早早的到了议政殿门口,为的就是和朝臣们多交流一会。背后听人夸没意思,当面夸才舒坦。 果然,朝臣们对李水的态度大为改观,有不少人冲他点头微笑。 尤其是周青臣来了之后,带着吴越等一帮人,对李水一个劲的称赞,把气氛烘托的很热烈。 诸位朝臣也从善如流,夸了李水几句。 有朝臣问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听闻你也上书称赞槐谷子了?” 淳于越摸着胡须说道:“槐谷子做了好事,自然当得起称赞。以老夫看来,此人虽然嚣张跋扈了些,但那都是年轻气盛。他本性不坏,只要稍加磨练,自然会温厚如玉。” “而此人做出来的东西,却是真正的有助于天下啊。就以这仙纸来说,对我们读书人,便有莫大的好处。我已经令府中下人,将论语抄写在仙纸上面了。时时翻阅,方便的很……” 淳于越刚刚说到这里,李信来了,他一见李水,就大倒苦水:“槐兄,你是不知道,昨夜带回去的纸用完了。我不得已又用了竹片。唉,以前觉得倒没什么,可用惯了仙纸之后,全身不自在。” 淳于越微微一笑,对李信说道:“怎么?你也开始读书了吗?竹片确实不便,我已经改用仙纸了。” 李信一脸惊讶的看着淳于越:“你也用仙纸?” 淳于越说道:“怎么?老夫不能用吗?”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你这么古板的人,这次怎么转变的如此之快?毕竟只有极少数人,在用仙纸如厕。” 淳于越听到这话,顿时怒气上涌,一时没控制住,叫道:“什么?你竟然用仙纸如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李信。 李信脸色涨红:“这等事,你怎么好大庭广众的宣扬?” 然后他又看着朝臣,喝道:“看什么看,难道尔等不如厕吗?” 朝臣们心里很不是滋味。想想他们近日来,把仙纸当成宝贝,整天抱在怀里。结果李信这王八蛋,居然用他来如厕。隐隐约约的,朝臣们都觉得怀中的仙纸,有些脏污。 虽然此纸非彼纸,但是朝臣的心中实在别扭。这让人情何以堪? 淳于越气的脸色铁青,良久之后,说道:“暴殄天物啊。仙纸一丈见方,价值百钱。虽然不贵,可也不便宜了,你竟然用来如厕。你如此奢侈,就不怕上天惩罚吗?”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这么贵?” 李水干笑着说道:“当然要贵,不贵,怎么配得上你大将军的身份嘛。” 淳于越忽然揪住李水,问道:“槐谷子,你是不是也用仙纸如厕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在仙界,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淳于博士不要少见多怪。” 淳于越使劲跺了跺脚:“老夫当初就不该相信你,亏我还专门上书,对你大加赞赏。悔之不及,悔之不及啊。” 李水不由得想:“相里竹,不愧是从淳于越府中来的啊。俩人的反应都差不多。一个哭,一个怒,都挺崩溃的。” 幸好,议政殿大门打开,朝议要开始了。李水逃也似的走了进去。 嬴政还不知道议政殿外发生的事,他心情很好,对满朝文武说道:“近日,不少人对槐谷子大加赞赏啊。槐谷子得到百官认可,很是难得。” 这时候,淳于越走了出来,一脸痛心的说道:“陛下,老臣称赞槐谷子,乃是为这竖子所欺骗,老臣收回之前的话。” 其他的大臣也纷纷走出来,表示要收回。 只有周青臣和吴越一帮人,按兵不动,不过脸上也有些尴尬。 嬴政有些纳闷,问道:“为何要收回啊?” 有个博士几乎要捶胸顿足了,说道:“陛下,仙纸乃是用来写字,用了传播古圣先贤思想之物。而槐谷子与李信二人,竟然用来如厕。这是亵渎,这是不敬,这是……这是无耻之行。” 嬴政没说话,因为得益于伏尧的推荐,他也开始用厕纸了,而且感觉很不错。怎么被这博士一说,倒成了十恶不赦了呢? 嬴政不动声色的看向李水:“槐谷子,你可有话要说?”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若用仙纸如厕,便是亵渎古圣先贤的思想,那么满朝文武,已经亵渎多年了。” 朝臣们纷纷反驳,认为李水血口喷人。 李水淡淡的说道:“请问诸位,仙纸出现以前,古圣先贤的思想,记载于何处?” 博士说道:“竹简。” 李水又问道:“你今日如厕,用的又是何物?” 博士不能答。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是不是竹片?” 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逼无奈的淳于越【推荐票过百加更10百】 李水的逻辑一点问题都没有,满朝文武,即便是想要反驳,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只听见李水又淡淡的说道:“竹子,竹笋可以用来吃,主干可以做竹枪,枝叶可以捆成扫把,竹片可以做成竹简,也可以打磨的圆润光滑,用来如厕。” “竹子何时承载了古圣先贤的思想?无非是做成竹简,刻上了古圣先贤的言论之后。” “那么在刻上言论之前,竹子还是竹子,可以用来如厕,也可以挖来吃。” “同理,仙纸在写上古圣先贤的文字之前,也就是一张纸。你用来读书可以,用来如厕也可以,甚至裁剪成衣服,穿在身上也无妨。” “诸位大臣,为何对竹子如此宽容,对仙纸就如此苛刻呢?” 朝臣们无言以对。 嬴政淡淡的说道:“好了,仙纸之议,到此为止。朝议,当以议论朝政为主。” 这件事确实得到此为止了,在议政殿拿着一个如厕的事说来说去,确实不成体统。 朝议结束之后,李水第一个出了议政殿。无他,担心朝臣们再跟他辩论。 谁乐意因为一个厕所的事说来说去的?还要不要吃饭了? 出宫门的时候,李信忽然问道:“槐兄,今日你在朝堂上侃侃而谈,说的朝臣哑口无言。然而前几日相里竹也是同样的不解,你为何不拿这番话和她理论?” 李水上下打量了李信几眼,说道:“李兄,你成亲有几年了吧?这个道理都不懂?女人,不要跟她们讲道理。她们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了。你以为侃侃而谈,胜过她了?那她就跟你没完了。” 李信如遭雷击,呆立半晌,喃喃自语的说道:“怪不得,怪不得啊。原来是这个道理。” 他向李水抱了抱拳,说道:“槐兄,我先走一步了。” 随后,李信打马向自己的府邸飞奔而去,看样子,是迫不及待的要验证李水的理论了。 ………… 李水倒不着急,骑着马,摇摇晃晃回到了商君别院。 苍夫迎上来说:“仙术班已经开办了数日,来学仙术的人越来越多,赚的钱简直数以亿计。”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苍夫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回头去账房,领上几百万钱,随便买些酒喝。” 苍夫激动的老泪纵横。 他看着李水的背影,心里面默默的想:“这日子,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李水却不知道苍夫心中所想,他在商君别院中闲逛,然后遇到了相里竹。 相里竹正鬼鬼祟祟的从一座小院走出来。 李水好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我想找到那位高人。” 李水有点无奈:“那我祝你早日成功。不过,仙纸研究的怎么样了?” 相里竹说道:“我发现,不同的材料,做出来的纸性能不同。我最近正打算做一种质地厚重,表面光洁,遇墨不散,遇湿潮而不变形的纸。此纸若能制成,以后作画就不必选用昂贵的绢帛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建议道:“或许,你还可以造出一种质地柔软的纸来。现在这纸,还不够舒服。” 相里竹一听这话,马上对李水怒目而视。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古圣先贤,也希望后人过的舒服,不是吗?” 说了这话之后,李水就落荒而逃了。 ………… “舒服?舒服能让天下大治吗?舒服能重现尧舜之世吗?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淳于越坐在府中,对李水大加批判。 他深信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今日李水用仙纸如厕,看起来是小事,实际上包含莫大的隐患。 昔日商纣王刚刚即位的时候,也是励精图治。可是忽然有一日,纣王开始用象牙筷子吃饭。 贤人箕子顿时忧心忡忡,说道:“今日用象牙筷子吃饭,那明日就要用犀玉杯来和它配套。有了象牙筷子和犀玉杯,还能吃粗茶淡饭吗?必定要锦衣玉食。有了锦衣玉食,还能在茅屋中起居吗?必定要广造宫室。如此一来,定然穷奢极欲,暴虐无常。大商恐有倾颓之忧。” 后面的事,证实了箕子的判断。 在淳于越看来,李水手中的厕纸,简直就是商纣王的筷子。不采取措施的话,大秦就要变成大商。 于是乎,淳于越开始给皇帝写奏折。 写到一半的时候,腹中忽然有些疼痛,于是淳于越到了厕所。 一番释放之后,他自然而然的拿出来了竹片。 以前这竹片,用了也就用了。可是今日朝堂之上,李水那番话,让淳于越有了心理阴影。 用仙纸是亵渎往圣先贤,那么用竹片,是不是也亵渎了往圣先贤呢? 淳于越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先用了再说。毕竟……腿都麻了。 没想到淳于越从溷厕中出来,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尤其是臀部,隐隐作痛,坐立不安。于是他趴在榻上,叫来了医者。 医者看后,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这病,在下已经看出来了。此病名曰痔,民间亦有称之为痔疮者。” 淳于越问道:“这个痔,是何病?” 医者说道:“此病,或久坐,或不洁,或焦思,或少眠。久而久之,患处生一肉团。割则出血,触之则痛。日渐增大,化而为痔。” 淳于越有些担忧的问道:“此病,可是疮疽?” 医者说道:“大人放心,此病与疮疽大不相同。此病发作之后,只是增加痛苦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淳于越眉头紧皱,问道:“你可有医治之法?” 医者摇了摇头,说道:“在下行医三十余年,从未见过此病能治愈者。所幸大人病症乃是初发,只要注意调养,当可以不治而愈。” 淳于越松了口气,问道:“那又当如何调养呢?” 医者说道:“不可久坐,不可焦思。按时起卧,时常清洁。若能做到这几处,此病可不药而愈。另外……竹片质硬,以此物清洁,最伤身体。大人可尝试绢布。” 淳于越大惊:“以绢布如厕?那也太过奢侈。” 医者说道:“大人贵体要紧啊。若在平时,倒也罢了。如今已有病兆,再不小心谨慎。便有千百匹布帛也治不好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命人将医者送走了。 半夜时分,淳于越腹中又是一阵疼痛,不得已,又到了溷厕之中。 他在里面犹豫良久,直到两腿酸麻,再也按耐不住,于是叫道:“去给我拿几张纸来。” 仆役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你是要……纸?” 淳于越没好气的说道:“不然呢?难道当真用布帛吗?” 仆役答应了一声,片刻之后,送进来了一些纸。 淳于越叹了口气,试探着用了一番。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槐谷子,太懂得享受了。” 用纸,确实很舒服。但是淳于越心里面很不舒服。 一连几天,医者都来给淳于越检查。最后的出来的结论是,此病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也控制住了。 医者嘱咐淳于越,万万不可懈怠,一定要坚持用柔软的丝帛等物清洁。 淳于越倒觉得身体不难受了,但是为了避免病情耽误,也只能继续用纸。 结果第四天的时候,有两个同僚来了。这二人同样是儒生,他们写了一份弹劾槐谷子的奏折,希望淳于越能联名上奏。 淳于越看了一遍,发现是指责槐谷子用仙纸如厕的。奏折里面倒是提出来了一个好办法。 说倡议大家日后用竹片上厕所,用仙纸写字。这样一来,各司其职,古圣先贤的思想就不会受到玷污了。 淳于越看的尴尬不已,犹豫不决的说道:“仙纸是槐谷子的,他如何使用,我们便不必操心了吧?” 这两个儒生一脸震惊的看着淳于越,说道:“淳于大人,你不会……也赞同用仙纸如厕吧?” 这话让淳于越很受伤,他提起笔来,信誓旦旦的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正气凛然的说道:“我岂能与槐谷子同流合污?” 两个儒生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眉开眼笑,告辞离开了。 淳于越看着他们的背影,想想自己违心写在奏折上的名字,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若让人知道,自己也在偷偷用厕纸,那该如何是好?会不会身败名裂?名声败在一张厕纸上,这简直是莫大的悲哀啊。 淳于越心中懊悔:“好端端的,老夫怎么觉得,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呢?” ………… 赵高府中,赵高正在和赵成饮酒。 赵成说道:“我自从赋闲在家之后,就挑选了一批人,为我所用。今日我暗令那批人进入商君别院,学习仙术。等他们学成归来,我赵氏也可以卖仙酒和馒头了。兄长不必再在商君别院花冤枉钱。” 赵高嗯了一声,问道:“他们学的如何了?” 赵成叹了口气,说道:“教授他们的是苍夫。这苍夫年纪很老,说话很慢,已经十余日了,他们还没有学到真本事。每日花钱如流水,我很是心疼。” “更可气的是,那槐谷子宣布,日后凡是新入学者,要搞什么军事训练,美其名曰,大秦以耕战立国,带兵打仗的本领,不可丢下。” “而这军事训练,也算是在学仙术。同样一个时辰一万钱。简直不可理喻。” 赵高慢条斯理的说道:“花钱,无所谓。我赵氏有钱。我只要他的仙术。” 赵成拍着胸脯保证:“快了,再有数日,他们定然可以学成归来。” 赵高嗯了一声,又问:“那造纸术,学到了没有?” 赵成为难的摇了摇头:“还没有。据说造纸的院子,看管甚严,任何人都无法接近。不过……槐谷子倒有意授权他人造纸。兄长何不寻个机会,花大价钱买来授权。到那时候,造纸术的秘密,也就一清二楚了。” 赵高叹了口气:“一清二楚又如何?有专利保护,我们也不能仿造。” 赵成分析说:“取得授权,有两大好处。其一,即便要给李水一大笔钱,这造纸也应当还有不小的利润。其二,等一年之后,方法解禁。他人要从头学起,而我赵氏,对造纸已经极为娴熟了,可以立刻大肆制造。” 赵高点了点头:“好,你就找个人买下他的授权。不过,不要透露是我赵氏所为。” 赵成点了点头:“兄长放心,我心中有数。” 赵高看了看他,没说话,心里却在想:“但愿你这次是真的有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暴利 贾获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的聪明劲就体现在可以抓住机会。 年轻时候,贾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其实这很正常,那时候哪个村子哪年不饿死几个人? 村中人都努力的耕田,希望来年可以果腹。而贾获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耕田,开始走街串巷的做小买卖。 当然了,那时候做小生意,也挣不到什么钱。但是贾获有别的门路,他借着做生意的机会,四处偷东西。 偷来的东西一部分换成了吃的,另一部分攒起来,当作礼物送给了小吏。 天长日久,贾获的生意越来越大。他又做了细作,以商人的身份为掩护,在各国之间传递消息。 等到大秦一统天下的时候,贾获已经是一个大商人了,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事。 解决肚子之后,贾获觉得自己虽然家财万贯,但是地位太低了。于是又想方设法,搭上了赵高这条线。 当然了,以他的身份,也不配见到赵高,一直和他联络的,都是赵成的管家赵九。自从赵九死了之后,贾获终于有机会亲自和赵成交流。这种感觉……很好。 这天晚上,赵成找到贾获,让他去商君别院,买来造纸的授权。 作为商人,贾获的嗅觉是很敏锐的,他早就想到了,造纸术,绝对大有前途。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赵高跟李水有点不对付,因此也不敢去和商君别院的人接触。 现在赵成居然主动让他去买授权,贾获自然喜不自胜,一口答应下来了。 天刚蒙蒙亮,贾获就到了商君别院,直到日落西山,才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咸阳城。 他刚刚进城,就被人带到了一辆马车上,然后送到了赵高的府邸。 本来赵高是不想亲自见贾获的,但是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有点不耐烦了。他想要亲自问问,这贾获在搞什么鬼。 贾获晕晕乎乎的下了马车,见了赵成和赵高,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手忙脚乱的行了礼,然后束手束脚的站在角落中。 赵高没说话,赵成慢条斯理的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贾获恭敬的说道:“造纸术的授权,已经买下来了。用了些黄金珠宝,折算下来,大概一千万钱。” 赵成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一千万钱?似乎贵了一些。” 贾获苦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是啊。” 现在贾获想起来,还在心疼。不过为了完成赵府的任务,他已经豁出去了。钱财好挣,地位难得啊。 赵成又问道:“如此说来,造纸术,你已经掌握了?” 贾获说道:“掌握,是掌握了。不过商君别院,提出来了一些要求。” 赵成好奇的问道:“是什么要求?” 贾获说道:“商君别院要求,他们有权给咱们定价。” 赵成又惊又怒:“商君别院定价?若他们故意压价,我们岂不是赔了?” 贾获干笑了一声,说道:“这倒也不会赔。因为……咱们所获得的利润,九成要交给商君别院,留下一成,那才是自己的。商君别院,总没有让自己吃亏的道理。” 赵成怀疑自己听错了:“给他们九成?” 贾获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觉得这个要求不合理,但是为了完成赵成交代的任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赵成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忍不住对李水破口大骂。 赵高摆了摆手,止住暴躁的赵成,慢条斯理的向贾获问道:“还有吗?” 贾获紧张的说道:“还有就是,这造纸术的制作方法,绝对不许外传,否则的话,立斩不赦。小人和商君别院的匠户,在专利室当场签字画押的。” 赵高哦了一声,说道:“你把造纸术的方法,说来听听。” 贾获有点想哭,刚才明明说了,不许外传,你现在就让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赵高的要求,他哪里敢拒绝?于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将秸秆切成段,在石磨上碾碎,然后洗净蒸煮,加水磨成浆,然后用网捞起成型,晾干之后,便可以……” 赵高听得很不耐烦,但是里面的大概内容,他是听懂了。于是打断了贾获,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仙纸,是用稻谷的秸秆做成的?” 贾获点了点头。 赵高呵呵冷笑了一声:“秸秆本无用之物,一个钱可以买一大车。做成仙纸之后,几张纸卖到一百文钱。这个槐谷子,真是行啊。” 赵成也反应过来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怪不得槐谷子敢要走九成的利润,即便剩下一成,也足以暴富了。” 贾获干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赵高看了看赵成和贾获,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们还真的打算造纸?累死累活,给槐谷子上交九成的利润?” 贾获使劲摇了摇头,就差发誓要和槐谷子势不两立了。 赵成小声说道:“兄长的意思是……将此事宣扬出去,让那槐谷子,再也卖不出去一张纸?让所有人都知道,槐谷子是个贪得无厌的骗子?” 赵高摇了摇头,问贾获:“朝中大臣,你还认识谁?” 贾获小声说道:“刘邙刘大人,小人一直很敬仰。上次送了些珠宝想要结交。但是刘大人把珠宝留下了,却没有见小人。” 赵高呵呵一笑,说道:“刘邙与我有些交情。我写一封信,你带过去。等他看了这封信,就肯与你结交了。” 贾获喜不自胜。与此同时,心里又有点纳闷呢:“怎么好端端的饿,指点我与刘邙结交?” 赵高拿出来一张纸,笔走龙蛇写了一封信,嘱咐贾获藏好了,然后把他打发走了。 等贾获走了之后,赵成纳闷的问道:“兄长,槐谷子的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赵高淡淡的说道:“岂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我让贾获带去的那封信,就是要刘邙出面弹劾。” 赵成好奇的问:“弹劾槐谷子?” 赵高呵呵一笑,拍了拍赵成的肩膀,说道:“你啊,还是嫩了一点。” ………… 当初贾获第一次来刘府的时候,准备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可是连大门都没有进去。 这一次身上只带了赵高一封信,却如同贵宾一样,被三个仆役簇拥着请了进去。 刘邙亲自劫接见,客客气气的和贾获说话。 看完了贾获带来的信之后,刘邙又亲自给贾获安排客房,让他休息一晚再说。 半夜时分,贾获抚摸着绸缎做成的被子,忍不住感叹:“今日这礼遇,来之不易啊。即便是做赵高的一条狗,也值了。” 贾获激动的睡不着。刘邙同样激动的睡不着。他双目赤红,胸腔剧烈的起伏,脑子里面不停的想着生平最痛恨的事。 等情绪完全调动起来了,刘邙这才坐下来,开始写奏疏。 他要弹劾朝臣。 按照刘邙的经验,只有在这种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写出来的文章,才铿锵有力,如投枪匕首,直刺人心。 ………… 翌日,一封奏疏摆在了嬴政书房。 刘邙弹劾赵腾能力不足,难堪大任。奏疏中说,赵腾昏聩,掌管专利室以来,屡屡被人欺骗。 经查证,槐谷子利用雕虫小技,制出仙纸,以此骗取专利。一个秦半两能买一车的稻草,制成仙纸之后,卖出成百上千钱。这简直是一本万利。 而赵腾对此毫无察觉,任由槐谷子牟取暴利,致使咸阳民怨沸腾。 嬴政看完奏疏,把赵腾叫来了。 赵腾知道了事情的本末之后,有点无语,心想:“这分明是要对付槐谷子,为何变成弹劾我了?看我好欺负吗?今日你弹劾我一下,明日他也弹劾我一下。” 嬴政问道:“你可曾与槐谷子狼狈为奸?共同牟利?” 赵腾说道:“绝对没有,满朝文武皆知,臣与槐谷子不共戴天。” 嬴政微微一笑,又说道:“如此一来,你当真是被槐谷子欺骗了?” 赵腾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能力不足,难堪大任。 他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槐谷子制作仙纸的过程,事先已经让臣看过了。他的账目,臣也命账房核对过。他的定价,确实稍微高了一些,但是也不算太离谱。所谓一本万利,有些夸张了。” 嬴政笑道:“如此说来,朕要召集群臣议一议,还你一个清白了。” 赵腾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谢陛下。” 皇帝没有直接召集群臣,也没有命人调查,而是先把赵腾叫过去,交交底,由此可见陛下的信任啊。 赵腾离开皇宫的时候,心里面依然很感动,很激动。 激动之余,赵腾对刘邙很恼火:“这个无名小卒,也敢弹劾我?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赵腾回到府邸之后,叫来了一个家人,说道:“给我查,看看刘邙是谁的人。我量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我较量。” 那家伙跑去查了,时间不长,就赶了回来,恭敬的说道:“是赵高的人。” 赵腾微微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赵高与我无冤无仇,干嘛要弹劾我?他是志在槐谷子啊。故意拿我开刀,逼得我为了撇清关系,狠狠的调查槐谷子。” “想要利用我替他做事?这个赵高,未免太自信了,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赵腾的一颗心,有点偏向于李水了。可是转念一想,李水上次好像也是这么干的。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找死 在赵高看来,李水一文钱买稻草,千百钱卖出去,这简直是在愚弄天下人。 虽说专利法制定之后,李水在一年之内,可以自由定价,但是这么离谱的价格,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更为关键的是,赵腾不制止也就罢了,居然连上报都没有。这么荒唐的事,怎么能不告诉皇帝? 如此看来,要么赵腾被李水收买了,要么被李水给骗了。 赵高更相信第二种可能。 因此他在指使刘邙弹劾赵腾。希望借着这股劲,让赵腾狠狠的调查一番李水。调查的越狠,越显得他赵腾清白嘛。 他万万没想到,赵腾会告诉皇帝,李水的价格没问题。 因此,当赵高入宫的时候,是一脸茫然的,他心里不住的念叨着:“这个赵腾是疯了吗?这是把自己和槐谷子绑在一块啊。” 赵高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最终决定,既然赵腾要取死,那谁也帮不了他。他死了正好,可以安排自己的人做内史,将咸阳城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想到这里,赵高的心中隐隐有些激动,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希望弄死赵腾了。 赵腾赶到嬴政书房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到齐了。 王绾、李斯、李信、淳于越。这几个人是朝中重臣,来参与决策。 赵腾、刘邙、李水。这几个人是当事人,也到了皇帝面前。 赵高行礼之后,嬴政就让他坐下了,然后淡淡的说道:“刘邙的奏疏,诸卿已经知道了。对于此事,你们有何看法?” 众人都很谨慎。毕竟李水这家伙,坑了不少人了,他们都有点警惕。 最后王绾说道:“我们想听听谪仙的解释,万一有人冤枉了他,那就不好了。” 嬴政看了看李水。李水站起来,说道:“刘邙的奏疏,完全是胡言乱语,造谣诬陷,捕风捉影,搬弄是非。陷害朝臣,其心可诛。造纸术利国利民,乃是要为我大秦开万世太平。刘邙蓄意阻挠,居心何在?分明是要造反。” 李水说到激动处,冲上去踹了刘邙一脚。 刘邙听他骂得起劲,心里面就有点发慌了。等李水冲上来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想躲,可是跪坐在地上,行动不便,还没等他躲开,就被踹倒在地了。 赵高不满的说道:“槐大人,御前岂能失礼?” 李水又踢了刘邙一脚,说道:“我殴打贼人,乃是失小礼。赵大人指使刘邙,阻挠造纸术,是失大礼。赵大人,你先是指使马凌暑诬告我,又指使刘邙诬陷我。期间还收买了墨者,三番五次去商君别院刺杀我,你居心何在?你是不是要谋反?” 赵高吓了一跳,尖着嗓子说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收买刺客刺杀你了。” 李水呵呵一笑:“如此说来,马凌暑和刘邙,确实是你指使的了?” 赵高有点懵,心想:“这是什么路数?” 嬴政意味深长的看了赵高一眼,没有说话。 刘邙满身脚印的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陛下,槐谷子粗鄙无礼,臣不与他一般见识。然而造纸一事,臣所言句句属实。槐谷子,牟取暴利,不容抵赖。” 嬴政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将事情解释清楚,朕自然还你的公道。刘邙是不是谋反,朕也自会查清楚。你不可再肆意妄为。” 李水很听话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件事,很容易解释。首先,刘邙怎么知道,我这造纸术一本万利呢?专利法已经施行,造纸术在一年之内,乃是绝密,难道刘邙大人曾经派人窥探?这可是重罪啊。” 对于这一点,刘邙早就准备好了。他胸有成竹的向众人说道:“有一商人,名叫贾获。日前他用一千万钱,从槐谷子手中购得了造纸术的授权,准许他造纸。” “贾获拿到授权之后,发现仙纸其实是用稻草造出来的。心中震惊不已,觉得槐谷子此人,欺世盗名,罪大恶极,于是想要拆穿此人的把戏。” “槐谷子在朝中有不少同党,贾获担心官官相护。于是思来想去,找到了在下。贾获,听到过在下的清名,也信得过在下。而在下自然也不会辜负他的期望,连夜写了奏疏,揭露此事。” 李水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贾获告诉你的。不过当日他购买授权的时候。已经在专利室签字画押了。若敢透露仙纸的制作方法,立刻斩首。他疯了吗?冒着被杀的危险,告诉你这些?” 赵腾在旁边作证说:“贾获确实曾经签字画押。” 刘邙倒不知道这些细节,不过贾获是死是活,他也不在乎,一个商人而已。 于是刘邙叹了口气,说道:“可见槐谷子已经激起民怨了啊。贾获一介商贾,甘愿舍弃性命,也要揭发此事,真乃义士也。” 赵高一脸微笑的看着李水,看他还有什么办法自救。 李水不紧不慢,淡淡的说道:“贾获看到的没错,我确实一文钱买了一车稻草,然后以成百上千的价格卖纸。但是有几件事,他忽略了。” “第一件事,单单从一张纸的成本来看,确实不高,顶多也就几两稻草而已,可以说是分文不值。可是从稻草变成纸,需不需要雇佣人力?需不需要场地?需不需生火烧柴?” 刘邙冷笑了一声:“这几件事加起来,又能用得了几个钱?”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用不了几个钱,我只是提醒你,一张仙纸的价格,和稻草的价格是不同的。今日制作仙纸用的人力不多。可明日炼制仙丹,需要成千上万的人呢?难道这些钱,不需要算进去吗?” 刘邙淡淡的说道:“先说完仙纸的事,再说仙丹不迟。”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利润。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若造纸无利可图,甚至要把钱赔进去。我为何要造纸?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因此,纸的价格,自然要远远的超出稻草的价格。” 刘邙说道:“那超出几千万倍,也有些夸张了。” 李水说道:“还有第三件事。我要留下一部分余财,准备下一次研究。若两手空空,一穷二白,如何做出新的东西来?仙纸的一部分利润,被我留下来,用作研究仙丹了。” 刘邙呵呵笑了一声:“即便是这样,那你的定价也太高了。” 李水说道:“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件事了。不错,现在的仙纸,说白了成本一文钱都不到。可是第一张纸,成本高达数亿钱啊。这样平摊下来,仙纸卖到这个价格,也就不足为奇了。” 刘邙说道:“槐谷子,你简直是在胡言乱语。做一张纸,哪里需要数亿钱?” 李水说道:“那刘兄认为,需要多少钱呢?” 刘邙说道:“一捆稻草,一个人,用上几天功夫,也就做出来了。三五钱怎么也够了。” 李水纳闷的说道:“既然三五钱就够了,为何刘兄始终没有做出仙纸来呢?还要用竹片擦……写字呢?” 刘邙愣了:“我之前并不知道如何造纸,当然做不出来了。” 李水叹了口气:“看来你还不笨。没错,学会造纸术之后,三无文钱,可以造出来一大摞仙纸。可是不知道造纸术,就需要不断的试错。” “从树叶到树根,从石头到瓦片,从兔子到公鸡。你知道我试验了多少种材料吗?你知道我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吗?” “这些都不是钱吗?我用了数年时间,终于总结出来了造纸术的方法,期间的花费,何止亿钱?你说说,这第一张纸,是不是价值亿钱?” 刘邙无话可说了。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干净利落的说道:“陛下,刘邙诬告朝臣,意图谋反,臣请斩之。” 刘邙脸色一白,瘫倒在地。 王绾忍不住说道:“槐大人,我大秦除了谋反之外,还有其他罪名的。除了斩刑之外,也还有其他刑罚的。” 李斯也说道:“刘邙,毕竟不知情啊,也是被贾获蒙蔽,一是激于义愤而已。” 王绾和李斯为刘邙说情,倒不是要讨好赵高。而是真的同情这家伙。你说这个刘邙好好的官不做,招惹李水干什么?这不是找死吗? 赵高也阴阳怪气的说道:“槐大人动不动就要杀人。恐怕过几个月,满朝文武,都被杀光了。” 刘邙也反应过来了,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向嬴政说道:“陛下,臣乃凡人,不知道其中关节。臣……惭愧,臣……” 刘邙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了李水两眼。 紧接着,刘邙的脸上,露出来了迷之微笑:“槐大人,在下刚刚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天上谪仙吗?这仙纸,又是仙界之物,你早就懂造纸术吧?既然如此,你制造仙纸,也需要长年累月的试错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 李水气的牙根痒痒:“好啊。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反咬一口。你特么真是找死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何不去死 李水看了看在座的朝臣,说道:“诸位,都坐过马车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 李水又问道:“那请问诸位,谁能做出来一辆马车呢?” 没人应声了。 刘邙说道:“我等位居公卿,每日要操心的,是天下大事。做马车,那是匠人的事情。” 李水点了点头:“原来你也知道这个啊。在人间,人与人分工不同。一个人再博学,也不可能学会天下间所有东西。在仙界,亦是如此。” “而造纸术,恰好就是在下的盲区。关于造纸,我只是有所耳闻,具体的细节,一点都不了解。只能带着一片忐忑之心,带着一片报国之心,不断的尝试。” “试对了,造福天下,我也可以回本。试错了,我倾家荡产,一败涂地。看来我运气不错,试对了。” 说完之后,李水朝李信挤了挤眼睛。 李信心领神会,喟然叹道:“其实谪仙不做这件事,也没人说什么。可他为了我大秦,为了天下苍生,甘冒奇险,做出来了仙纸。这样的忠贞义士,非但没有受到嘉奖,反而遭到质疑。” “我若是他,必定心灰意冷,告老还乡了。可是槐兄,却依然苦口婆心的解释,心里面想着的,却是下一项仙术,却是陛下的仙丹。唉,末将真是佩服不已啊。”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李信配合的越来越好了。 淳于越听得越来越糊涂,到现在都没有转过弯来:“槐谷子,不是卖高价纸,赚取暴利吗?怎么忽然之间,又变成了甘冒奇险的英雄?又从英雄,变成了备受误解而不改初衷的义士?这是怎么回事?” 淳于越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可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时间又想不太明白。 而李水也没有给朝臣想明白的时间,他向嬴政行了一礼,铿锵有力的说道:“请陛下明鉴。” 嬴政淡淡的说道:“刘邙不能明辨是非。先是弹劾赵腾,后又诬告槐谷子,当罚。” 刘邙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道:“求……求陛下饶命。” 李水叹了口气,向嬴政说道:“陛下,刘邙此人,也是受奸人指使,情有可原。请陛下恕他死罪。” 李水说到奸人两个字的时候,向赵高瞟了两眼,赵高一脸郁闷。 嬴政有些意外的看着李水:“你竟然替刘邙求情?槐谷子,你近日果然宽厚了许多啊,朕心甚慰。” 李水憨厚的笑了。 嬴政说道:“罢了,刘邙,夺爵,免官,回家闭门思过吧。” 刘邙心情复杂的谢过了嬴政,又谢过了李水。 嬴政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出去了。 离开嬴政书房之后,李信好奇的问李水:“槐兄,为何放过刘邙?这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啊。”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谁说我要放过他了?李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就有小宦官走过来,对李水说道:“槐大人,伏尧公子有请。” 李水有点纳闷:“伏尧?找我有什么事?” 小宦官说道:“奴婢不知。” 李水说道:“那走吧。” 李水和李信告别,跟着小宦官走了。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李水越想越不对劲,对小宦官说道:“你似乎不是伏尧身边的宦官啊。” 那小宦官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请槐大人快些走吧,公子已经等急了。” 李水顿时就警惕起来了,他盯着小宦官看了两眼,忽然恍然大悟:“你是……你好像是未央宫中的……” 李水的嗓子忽然有点疼。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未央的声音:“先生来了?请问刘备见到孔明了吗?” 李水勉强笑了笑,含着泪说道:“见到了。” ………… 直到红日偏西,未央才恋恋不舍的跟李水告别了。 离开的时候,未央一脸满足,兴奋的回味着赤壁之战。 而李水精疲力尽,气喘吁吁,走路都恨不得扶着墙。 好容易走出皇宫,李水爬上了自家马车,他没有着急出城,而是到了王老实的酒肆。他打算今夜睡在这里。 现在酒肆店面扩大了十倍不止,里面的装饰极为豪华。 李水到了之后,王老实夫妇激动不已的迎接着。 李水要了一壶水,先润了润喉咙,然后有些嘶哑的说道:“你立刻给我找几个可靠的人来。” 王老实说道:“店里的伙计,个个可靠。而且对大人绝对忠诚。我每日开门前,都要先给他们训话,告诉他们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大人给的。”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把这些人,分成几批,趁着天还没有黑,立刻派出去做一些事。” 李水低声交代了一番,王老实听得惊讶不已,然后点了点头,去安排伙计做事了。 傍晚时分,咸阳城忽然多了一些传言。 传言说,刘邙把谪仙给告了,说谪仙卖纸,牟取暴利。逼着谪仙在御前一笔一笔的算账。 结果算到最后,谪仙发现自己非但没有赚取暴利,反而一直在亏本。故而谪仙决定,提高仙纸的价格。直接提了十倍。直到赚回本钱为止。 最近仙纸本来就是咸阳城的热门话题,这消息出来之后,迅速的传开了。并且马上传到了那些高门大户的耳朵里面。 这些人当然知道,白天的时候,陛下召见了刘邙和李水一干人。也听说了刘邙被夺爵免职。 由此可见,这消息多半是真的了。 猜到了消息的真伪之后,朝臣们都有点急了。他们已经习惯了使用仙纸,上次买回来的一车,根本用不了多久。 现在价钱忽然涨了十倍,这简直是在割肉啊。 于是乎,不少人暗地里在痛骂刘邙,感觉这家伙简直是马凌暑第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朝臣们正在抱怨,又听说咸阳城出现了第二个传言,说刘邙是赵高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赵高指使的。 这一下,朝臣们立刻就相信了。因为众人都不傻,刘邙投靠赵高的事,他们也略有耳闻。 对于赵高,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骂,但是暗地里还是有些不满的。 后来又有传言说,谪仙恼恨刘邙无事生非,要杀了他,然后用免死金牌抵命。刘邙怕的了不得,想要赵高出面求情,但是赵高置之不理,并且给了刘邙一句评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能鼠辈,何不去死。 这消息,完全就是胡说八道了。但是朝臣们都很相信。毕竟大家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了,每个人的性格,都摸的差不多了。 赵大人……不就是这么个人嘛。你没问题的时候,他可能提携你一把。你要是出了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你牵连到他。 对于咸阳城中的传言,赵高自然也听到了。他在府中冷笑不已:“这定然是槐谷子的诡计。这些传言,也必定是槐谷子命人放出来的。传我令,立刻上街,将造谣生事之人,全部抓起来。” 赵府的人一脸为难,说道:“大人,如今咸阳城不比过去了。赵腾派了无数明哨暗探,游走在咸阳城中。一旦有违禁之举,立刻就抓了。” 赵高冷笑了一声:“我府中有违禁之举,他赵腾就抓了。而街上有人散布谣言,为何赵腾不抓?此人分明是和槐谷子狼狈为奸。” 赵高在府中大发牢骚,而刘邙在府中却一脸绝望。 他的爵位没了,官职也没了。只剩下几座宅院,一些良田。 这些固然足以让他做一个富足翁,可是……从朝臣变成庶人,心理上的落差,何等之大? 刘邙忽然很想见见王贲,他觉得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有话说的。 可是转念一想,人家王贲虽然被贬为庶人,可是王翦尚在。王氏依然算是官宦之家。而自己呢?一败涂地。 刘邙正在感慨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个趾高气昂的人,这人一副仆役打扮,可是鼻孔朝天。进门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将一封信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了。 刘邙叹了口气,把信捡起来,上面只有四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能鼠辈,何不去死。 刘邙一见这八个字,差点吐出血来。真是欺人太甚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能鼠辈,何不去死。”刘邙念叨了一遍,又呵呵冷笑了一声:“真是恶毒啊。想要气死我吗?” 旁边的老奴听他念叨,顿时变了脸色。 刘邙问道:“怎么?” 老奴犹豫了一下,说道:“这话,似乎是赵高大人说的。” 刘邙大吃一惊:“什么?” 老奴低声说道:“小人去买菜的时候,听见街上都在传。说赵高在他人面前,这样评价大人,用的就是这四句话。” 噗……刘邙当真喷了一口血。 早就听人说,赵高从来只是锦上添花,从来不会雪中送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自己被罢官夺爵,赵高想的不是拉自己一把,而是送来这封信,劝自己速死,免得牵连到他。好啊,真是好啊。 现在的刘邙,生不如死,可是又舍不得死,在屋子里面干瞪着眼坐了一夜,天色微明的时候,老奴发现,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第一百六十六章 舆论抹黑【推荐票过百加更11】 刘邙一夜白头。 老奴看着呆呆地坐在那里的刘邙,心疼不已。 他的资历很老,刘邙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老奴就在这里了。可以说,刘邙是他看着长大的。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老人罢了。 老奴摇头叹息,默默的烧好了热水,端到了刘邙面前。 刘邙却无心梳洗,只是怔怔的问道:“刘二啊,外面可有动静?可有什么传言?” 老奴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传言,大人无须多虑。流言这东西,过个一两日,自己就消散了。” 刘邙点了点头。刘二则叹了口气,低着头走了。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咸阳城出现了一伙人。是商君别院的人。 为首的是苍夫,后面跟着几个匠户。这些人驾着马车,在咸阳城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高声呐喊:“自今日后,仙纸价格,提高十倍。” 咸阳百姓顿时哗然。 若要放到别的时候,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涨价,很可能被失去理智的人给围住,受尽唾骂。 但是商君别院的人毫发无损,因为愤怒的人,有更好的发泄口。那就是刘邙。 结合昨日的传言,咸阳人深信不疑,就是因为刘邙这搅屎棍的存在,才导致仙纸涨价。 其实仙纸涨价,受影响的主要是各位朝臣,他们才是用纸大户。但是咸阳城的百姓也不介意凑凑热闹。 毕竟,刘邙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欺负他毫无压力。毕竟刘邙曾经是高官,欺负高管,心理上很爽。 于是以朝臣们家中仆役为首,咸阳百姓兴高采烈的聚集在刘府外面。起哄的,骂人的,扔石头的,比比皆是。 刘邙坐在府中,听得万念俱灰,羞愤欲死。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几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能鼠辈,何不去死。” 这话顿时引起了大伙的共鸣,于是成百上千的人,齐声喊了起来。当真是震耳欲聋啊。 刘邙走到自己的卧室当中,关上门,强行装聋作哑。 可是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多久,有人开始彭彭彭的砸门。 刘邙恼火的打开房门,看见贾获正一脸小心的站在外面。 贾获这几日一直住在刘邙府中,没有出去过,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刘邙得罪了什么仇家,被人找上门来了。他现在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要被殃及池鱼。 贾获看见刘邙开门,顿时行了一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你已经留我在这里住了几日了。我还有生意要做,想着今日就告辞了……” 昔日刘邙把贾获留在府中,是想着让他做证人,状告李水的。现在已经没必要了,贾获的去留,他也不在意,于是淡淡说了一句:“请便。” 贾获松了口气,转身向大门走去。 这时候,大门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让开,都让开。” 随后,刘邙府中的大门被撞开了,一队秦兵走了进来。 贾获吐了吐舌头,心想:“刘大人到底惹了什么人?” 结果带队的将领高声喝问:“贾获何在?” 贾获猛地意识到,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他想要装聋作哑,悄悄溜走。但是在门外围观的咸阳百姓把他认出来了。 有不少人指着他说:“此人便是贾获。” 将领看了贾获一眼。 贾获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 那将领淡淡的说道:“贾获,肆意透露造纸术,触犯专利法。依律当斩。带走。” 贾获的腿一软,坐倒在地。他哭嚎着喊道:“我是刘大人府上贵宾,刘大人,你救我啊。” 刘邙只当没听见。 贾获又说:“是赵大人让我说的,是赵高大人让我说的。将军,你倒是问问赵高大人啊。” 早就藏在人群中的酒肆伙计,立刻见机行事,说道:“是啊,万一真是赵高大人逼他说的呢?贾获若是逼不得已,透露了造纸术,也情有可原啊。” 咸阳城百姓都纷纷附和。 那将领微微一笑,指着一个小卒说道:“你去问问赵大人,可有此事。” 小卒答应了一声,骑着马走了。 片刻之后,小卒又回来了,说道:“赵大人说,绝无此事。” 贾获一听这话,一脸绝望的说道:“怎么会没有呢?当时我在赵大人府中。赵高、赵成两位大人,亲自问我的。随后还让我送信来刘邙大人府中。否则,我一个商贾,哪有资格进入刘府?” 众人一听这话,都点了点头。很好,和昨日的传言印证上了。 贾获一路嚎叫着,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了,一个劲的给自己的喊冤,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国法就是国法,既然犯了罪,就要受到惩处,贾获被杀了。 咸阳城的百姓,看的心满意足。大伙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来了咸阳,这刺激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以前外地的亲戚来了,大伙聊天,要么问今年的收成怎么样,要么问近日赚了多少钱财。说得多了,有卖弄之嫌。说的少了,自己又觉得没面子。故而时常陷入尴尬的冷场。 现在好了,咸阳城的趣事一箩筐。咸阳人能从亲戚来的第一天,讲到亲戚走的那一天。 往往送走了亲戚,下一刻就去医馆抓治嗓子的药。 如今不再需要酒肆的伙计推波助澜了,咸阳城的百姓人人都知道赵高不是东西了。 众人四处传播者一些话:赵高指使着刘邙和贾获诬告谪仙,结果非但没有告倒谪仙,刘邙和贾获还倒了大霉。一个贬为庶人,一个犯了死罪。而赵高不仅不营救,还在一个劲的撇开关系。 咸阳城的百姓知道这个道理,朝臣们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以前朝臣只是觉得赵高喜欢明哲保身,在幕后指挥。可是这一次的事,却把赵高的为人,明明白白的展露出来了。 并非赵高麾下的人,都对赵高敬而远之。想要投靠赵高的人,都已经歇了这个心思。已经投靠赵高的人,则惴惴不安,盘算着下次赵高要是让自己做什么事,那就找个理由推辞掉吧。 就在这时候,刘邙的府中,传出来了一阵哭嚎声。是刘二在哭。 咸阳百姓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终于听明白了。 刘邙自杀了。 刘邙在一日之内,失去了一切,又被咸阳百姓堵着门痛骂。随后又看到贾获被卸磨杀驴,心中凄凉,可想而知。 他失去了钱,失去了权,失去了名声,失去了希望。 他已经失去一切了,唯有一死。因此在房梁上拴了一条绳子,吊死了。 刘二哭的撕心裂肺,在哭嚎中,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来,赵高曾经给刘邙送了一封信,要刘邙去死。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有些有识之士,忍不住感慨:“刘邙,实死于赵高之手啊。” 短短一天的时间,赵高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 ………… 酒肆之中,李水和李信正在饮酒。 李信说道:“槐兄,我真是服了。原来你昨日不杀刘邙,是要用在今日。” “你在陛下面前为刘邙求情,赢得了忠厚之名。又利用刘邙之死,坏了赵高的名声,一石二鸟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我什么都没做,这只是赵高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李信呲了呲牙:“我懂,我懂。” 两人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然后嘿嘿的笑起来了。 ………… 赵高在府中,一脸郁闷。 赵成忧心忡忡个的来回踱步,对赵高说道:“兄长,我们多年培植的势力,已经毁于一旦了啊。如今咸阳城人人都知道,兄长刻薄寡闻,日后谁还肯为我所用?” 赵高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槐谷子,真是可恨啊。竟然散布这种谣言。真是无耻、下作。” 赵成垂头丧气的说道:“兄长,你骂他又有何用?我们日后该当如何?” 赵高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不要慌。祸兮,福之所倚。那些朝臣,对我赵氏已经离心了。可那又何妨?陛下反而对我更加放心。” 赵成愣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对啊。如今兄长孤身一人,在朝中没有盟友。就如同当年的李信,就如同如今的赵腾。陛下最喜欢这等人。” 赵高点了点头。 他表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正在滴血:陛下喜欢这种人,有个屁用啊。我势单力薄,怎么让胡亥登上皇位? 赵高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去试探一下咱们的人,看看有多少人,还愿意为我所用。” 赵成问道:“如何试探?” 赵高说道:“让他们给陛下上奏疏。就说大秦民智未开,天下百姓,多愚夫愚妇。这专利室,几乎成了槐谷子的一言堂,简直毫无必要。请求陛下,裁撤专利室,废除专利法。” 赵成纳闷的问道:“为何要上这道奏疏?” 赵高说道:“一来,可以确定谁还肯跟随我赵氏。二来,裁撤了专利室,可以打击槐谷子。否则的话,他利用这专利室,不知道要聚集多少钱财,聚拢多大的势力。我担心,将来的太子之位,会属于伏尧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送你一场富贵 赵高不允许自己失败,再失败的话,人心真的就散了。 因此,这一次他亲自指挥,用了三天时间,做了充足的准备。然后指使一些人,上书皇帝。 上书的内容大同小异:“陛下设置专利室,完全是小题大做。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槐谷子提出来一些专利,百姓依然是浑浑噩噩的度日,根本没有提出任何东西。” “故而这专利室,完全是在为李水赚钱保驾护航。久而久之,谪仙的心思都到了敛财上面,如何能安心炼丹?” “倒不如干脆给他一笔钱财,让他把心思放到研究仙术上面来。不要整天琢磨着如何赚钱,整天算计着,什么成本,什么利润。” “这专利室的设置,不仅无益于大秦,反而耽搁了谪仙炼丹,耽搁了皇帝成仙。” 老实说,这奏折写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而且建议也很缓和:不是要杀李水,而是让他安心炼丹。 现在的赵高,虽然痛恨李水,但是也清楚地认识到。杀此人恐怕不太现实,不如先削了他的权柄,让他退出朝政,重新变成一个安安静静炼丹的小方士。 嬴政看了这奏疏之后,把赵腾叫来了,问道:“朕设专利室,已有些时日。期间除了槐谷子之外,还有旁人获得专利吗?” 赵腾说道:“没有。” 嬴政叹了口气:“如此看来,这专利室,当真没有必要了?槐谷子的想法确实很好,奈何我大秦百姓愚钝啊。或许,再过上十年,才是设立专利室的时机。” 赵腾听得有点茫然,心想:“怎么回事?要把我的专利室撤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总有人针对我?” 朝臣,哪有不喜欢掌权的?赵腾也不例外。他能感觉得到,专利室这个地方,大有可为。 单单一个仙纸的专利,就搅得咸阳城躁动不安,每日动辄几千万钱的交易。这还只是开始。天长日久,类似的专利多了,那么专利室每一次专利认证,都有可能震动天下。 而自己,作为专利室的掌控者,必定会水涨船高。 可是现在,这个美梦刚刚开始做,就要被人打破了。 赵腾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两句,但是嬴政摆了摆手,说道:“你退下吧。日后槐谷子研究出来新的仙术,朕自然会给他赏赐。这专利之法,太过消耗精力,让他不必关注了。” 赵腾无奈,只能答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皇宫。 出宫之后,他立刻坐上马车,向商君别院进发。 在半路上的时候,赵腾忽然发现,自己的利益,真的有点和李水绑在一块了。 可李水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速度固然飞快,可是一不留神,就会把人掀下来。与此人合作,很危险啊。 赵腾思索良久,最后决定,与李水合作可以,但是一定要保持距离。合作结束,还是要做回陌生人。 这样一路想着,赵腾已经到了商君别院。 赵腾刚刚下马车,守门的匠户就已经兴冲冲的迎上来了。 赵腾有点无奈,说道:“去通报槐谷子,就说赵腾来了。” 那匠户问道:“大人不进门详谈?” 赵腾说道:“不必了,我不比你家槐大人,日进斗金,家财万贯。付不起你这进门费。” 匠户干笑了一声,说道:“若大人没有带钱,可以赊账的。” 赵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赊什么账?我就在门口和他谈论。几句话而已,说完就走。” 匠户只好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大人在这里等候了。不过……若是有人看到大人站在商君别院门口。怕是会产生一些联想。也许会以为,你与我家大人结交了,是至交好友。这个……” 赵腾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方才你说赊账,是怎么个赊账法?” 匠户笑眯眯的掏出一张纸来:“大人请过目。” 上面明明白白的列着价格表: 一,谪仙最敬重、最仰慕、最爱戴者,免去门票。如皇帝。 二,谪仙至交好友,免去门票。如李信。 三,谪仙后辈,门票只收五成。如扶苏。 四,谪仙好友,门票收九成。如吴越等人。 五,谪仙朋友,门票收九成九,如淳于越等人。 六,普通人,原价买票。十万钱每人每次。 六,谪仙不共戴天之敌,虽欲交钱而不得入。如匈奴人、东胡人、王氏、赵高、狗,等。 七,赊账买票,只收三厘息。 八,可购买月票,购买成功后,直接成为谪仙好友,享受九成优惠。 九,购买年票,直接升级为谪仙后辈,门票只收五成。 赵腾越看越无语,看到最后差点吐血:“花钱卖买年票,然后做槐谷子的后辈?神经病才会这么干吧?” 匠户笑眯眯的问道:“大人,你买年票吗?” 赵腾淡淡的说道:“不必了,我只赊账买一次即可。” 匠户点了点头,又拿出来了另一张纸。这是早就写好的借条。赵腾拿过毛笔来,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有一个小孩,带着赵腾进了一间屋子。 赵腾等了片刻,李水春风满面的来了。他向赵腾拱了拱手,说道:“欢迎,欢迎之至啊。”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老夫刚刚给你送了十万钱,你自然要欢迎了。”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竟有此事?赵大人不必气恼,我这就通知匠户,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至交好友,不需要花钱,便可以长驱直入。” 赵腾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老夫喜欢花钱。” 李水干笑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说道:“这爱好,大气。” 赵腾清了清嗓子,说道:“方才我被急召我入宫。看陛下的意思,要裁撤专利室。” 李水愣了:“这是为何?” 赵腾说道:“似乎有人上书陛下,说大秦民智未开。专利一法,不合时宜。十年之后再行此法比较恰当。还说,不如裁撤专利室,好让你静下心来,早日炼出仙丹。若有仙术问世,陛下会给你赏赐。如此一来,你不必费尽心机,计算什么成本利润,绞尽脑汁的做生意,徒耗精力了。” 李水皱着眉头说道:“赵兄意下如何?” 赵腾笑了笑,说道:“我马不停蹄的赶来,告知你这个消息,就已经表明态度了。” 李水点了点头。看来赵腾确实是舍不得专利室。 赵腾问道:“你可有良策?” 李水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既然说民智未开,不宜设置专利室,那么只要有人去申请专利,这说法就会不攻自破。” 赵腾说道:“大秦百姓愚钝,士人又只专注于律法、雄辩、文章。能够申请专利者,万中无一啊。仓促之间,怕是等不到这种人。”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无妨,我安排一个人,假扮成平民百姓,去申请专利便可以了。” 赵腾思索了一下,然后就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奇怪的看着李水:“你片刻之间,就能想出来一项仙术?” 李水谦虚的说道:“雕虫小技而已。” 送走了赵腾,李水立刻找来了苍夫。 李水说道:“你在我这里,也辛苦了一段时间了。上一次良田起火,你奋力扑救,差点丧命,我一直很看重你。” 苍夫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李水又说道:“为何从未见过你的儿子?” 苍夫说道:“小人从未娶妻,自然也就没有儿子了。” 李水愣了一下:“为何不娶妻生子?” 苍夫苦笑了一声:“小人家贫,有兄弟五人。一场饥荒下来,饿死了三人。只剩下两个。饭都吃不饱,哪里娶得起媳妇?” “我和幼弟省吃俭用,花费了许多年,总算攒下来了一笔钱。但是那时候,我已经五十岁了。这个年纪,已经没必要娶妻生子了。于是干脆给幼弟娶了一房媳妇。” “数十年前,我有了一个侄儿。这侄儿为人忠厚,也孝顺。承诺等我老了之后,会管我一口饭吃。” 说到这里,苍夫笑起来了:“不过现在不必啦。自从大人来了,小人赚了很多钱,后半生应该不用担心了。” 李水问道:“那你这侄儿,为何不在商君别院做事?” 苍夫说道:“侄儿数年前,便去戏城附近替人耕田了。据说那边田租要低一些。况且,小人未得大人允许,也不敢胡乱招人进来。若引来一些歹人,那就后悔莫及了。” 李水知道,苍夫对二虎、三虎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他想了想,说道:“你这个侄儿,确定为人忠厚孝顺?” 苍夫说道:“这是自然,以前受穷的时候,我年老体弱,都是这侄儿在接济我。” 李水嗯了一声,说道:“你将他叫回来吧,我有一场富贵送给他。” 苍夫一脸惊喜的看着李水。他也没敢多问,就点头答应,然后出去找人送信了。 李水则找到相里竹,看见相里竹还在研究造纸。 李水说道:“我有另外一个想法。” 相里竹说道:“是你有想法,还是你背后的高人有想法?” 李水说道:“都一样。我告诉你。世间有一物,名曰铁锅。若能造出来,可以用翻炒的方式制作菜肴,美味无比。你想不想研究一番?”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背黑锅 相里竹听李水的意思,要她造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造纸术,我还没有研究明白,怎么忽然又要做锅了?” 李水说道:“造纸术有个大方向,剩下的交给工匠就可以了。你再研究下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作用不大。你这样的天纵奇才,打好路基,剩下的让蠢人去做就好了。” “而现在呢,做饭用铜器,用陶器,好好的食材,做的乱七八糟,简直是暴殄天物。你如果能把铁锅做出来,必定震动天下,造福苍生。” 相里竹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 这一次她很警惕,绝对没有被李水那些家国天下的鬼话给骗了。她之所以答应,更多的是好奇,想知道这所谓的铁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水也没有藏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其实他对于铁锅,知道的也不多。一个正常人,谁研究怎么做锅呢? 李水只好讲了一些铁锅的特点,比如这东西的形状,比如这东西很薄,比如这东西怎么炒菜。 相里竹听了之后,心里面倒是有些谱了。 李水又让苍夫找来了一些靠谱的铜匠和铁匠,进入商君别院做事,帮助相里竹。 这些匠人,早就对商君别院羡慕不已了,现在听说有机会进入商君别院,自然是激动不已,连连道谢,个个表示要誓死忠于李水。 李水满面春风的点头答应了。回头就吩咐苍夫,让他看好了这些人,没什么事的话,不许这些人随意走动。 不仅如此,李水还和铁匠们签订了文书,若胆敢泄露商君别院的东西,立斩之。 有贾获的教训在前面,这些铁匠自然不敢乱来,他们都乖乖的签字画押,然后按照相里竹的吩咐,烧火的烧火,打铁的打铁。 铁锅的制作,已经操练起来了。 ………… 苍夫的侄子无姓,只有一个小名,叫铁头。 铁头早就听说自己的叔父在商君别院做事,心里面羡慕的了不得。但是他也没有要求过苍夫,把他弄到商君别院去。 偶尔苍夫送来一些钱,铁头都藏起来了,舍不得花。他倒不知道,这些钱只是苍夫近来赚得的一小部分罢了,只是担心铁头学坏,所以只送来了一小部分。 老实说,铁头这个人,有点憨厚,还有点自卑。 他觉得自己除了耕田什么都不会,即便是耕田,也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混成一个力田官。 因此,即便是苍夫真要把他安排到商君别院,他也不敢去,生怕坏了谪仙的大事。人家那都是仙家之物,自己一个蠢货去了,怎么可能摆弄明白? 只是在茶余饭后,铁头偶然会向左邻右舍,有意无意的透露,自己的叔父就是苍夫。然后赚来一波羡慕的眼神。 其实铁头这个人,说他憨厚吧,他也有点小聪明。 他注意邻家的女儿很久了,只是自己没什么本事,要迎娶这姑娘,机会不大,只能把苍夫搬出来,希望给自己加点分。 邻家姑娘,倒是对铁头印象不坏。但是邻家老丈可就不这么想了。 那老丈听铁头整天吹嘘自己的叔父,可是铁头他自己,为何还在这里耕田?他叔父当真那么有本事,为何不将他接到咸阳城?可见此人面相忠厚,内心奸诈,满肚子坏水。 故而,邻家老丈每次看到铁头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心里面却暗暗鄙视。 铁头却根本没看出来,见老丈笑了,以为自己的话有效果了,就更加搜肠刮肚的讲苍夫的事。 可惜,他田中事情太多,根本没时间去咸阳,商君别院发生的事,一半是道听途说,一半是自己的理解,所以讲出来驴唇不对马嘴。 而邻家老丈,近日却去过咸阳,听完铁头那粗漏百出的描述之后,心中的鄙视就更多了。 这一日,铁头又搜肠刮肚的聊了一会,然后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结果铁牛推开院门,发现里面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这人自称是商君别院来的,来替苍夫送信,说谪仙大人要见他。 铁头心中惊慌,对那人说道:“还请禀告谪仙,小人愚笨,愚笨的很,恐怕不行。” 那人却不管他行不行,把他架到马车上,一甩鞭子,向商君别院赶去。 在车上,铁头紧张的来回搓手,同时还有点好奇:“这就是马车吗?果然比牛车快多了啊。” 其实铁头连牛车都没有坐过,只是见别人坐过而已…… 到了商君别院之后,铁头就看见一群衣着整洁的贵人,正在排着队进商君别院。 铁头小声问接他的人:“这些贵人,是谁啊。” 那人满脸不屑,说道:“什么贵人?他们不过是朝臣的仆役罢了。” 铁牛越发敬畏了:“朝臣的仆役?那威风起来,也是了不得的。我听说戏城的小吏,见了朝臣的仆役,都要行礼呢。” 那人呵呵笑了一声:“放心,在咱们商君别院,那一套都不管用。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主人也算不得什么。” 这人说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仆役急匆匆地跑过来,走到了最前面,将其他人挤到了后面,然后笑嘻嘻的送上了钱财。 守门的匠户扬起手来,直接打了他一个耳光:“排队。” 那仆役忽然挨了这么一下,顿时气恼的叫道:“我乃赵高大人家的……” 守门的匠户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打的就是赵高家的。我家主人和赵高不共戴天,你还敢来?” 那仆役用手捂着脸,忽然气势软了下来,哀求道:“我家主人与槐大人不和睦,可与小人无关啊。小人也想学学仙术。” 匠户说道:“后边排队。” 那仆役千恩万谢的走到后面排队去了。 铁头都看傻了:“他说的赵高,可是……可是皇帝身边的……” 身边那人嗯了一声:“中车府令。” 铁头震惊不已:“谪仙大人,真是太厉害了啊。” 眼看着那些仆役,个个交了钱进去了。铁头忽然有些窘迫。他没带钱,他也没有钱。 人家交了多少钱,他根本不知道,数目太大了,数也数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赚到就对了。 眼看着前面的仆役都走完了,身边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咱们也去吧。其实咱们不必排队,只是谪仙交代了,不要让太多人看见你。故而,委屈你等了一会。” 铁头惶恐至极,然后小声说道:“可……可否不去啊。” 旁边那人说道:“谪仙召见,天赐良机,为何不去?” 铁头被那人拽着,一步步靠近大门,终于脸色涨红,低着头说道:“小人,小人没有钱。” 那人哈哈大笑:“外人才需要交钱,你是自家人,何必担心这个?”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了。那看门的匠户刚刚还在凶神恶煞,忽然看见铁头来了,顿时笑容满面,说道:“铁头,可还记得我?” 铁头眯着眼睛认了好久,才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是……牛犊?” 匠户笑着说道:“不错,还记得我。” 牛犊比铁头大了两岁,两人从小一块玩。但是铁头在十四岁的年纪,就离开了商君别院,去往戏城讨生活了。只因为那边的农田肥沃一点,可以多收半斗粮食。 如今两人已经是四五年没见了。 铁头看见昔日的玩伴如此威风,不由得有些窘迫。 牛犊却和他勾肩搭背,说道:“你来了便好了,日后留在商君别院,我们又是一家人了。” 铁头紧张的走路都顺拐了:“要留下?我行吗?” 牛犊笑了:“有什么不行的?铁头,不瞒你说,当日谪仙大人刚来的时候,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会,现在不也学的差不多了吗?走走走,大人怕是已经等的着急了。” 铁头晕头转向的被带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面。这院子当中生着一堆火,火上面吊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只见一个衣衫华丽的贵人,正把一大块肥猪肉扔进去。 片刻之后,有一阵香气溢出来,铁头的肚子顿时就叫起来了。 那贵人看到他之后,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铁头?” “是,这就是我侄儿铁头。”这时候,铁头才看到站在旁边的叔父。 叔父冲他摆了摆手,说道:“还不快拜见谪仙大人?” 铁头醒悟过来,手忙脚乱的向李水行了一礼。 李水随口问道:“听说灾荒之年,你时常接济苍夫?” 铁头唯唯诺诺的说了一声是。 李水又说道:“莫非你生活富足,粮食多得吃不完?” 铁头挠了挠头,说道:“没有。我饭量大,时常不够吃。” 李水好奇的问道:“既然自己都不够吃,为何要接济苍夫?” 铁头被问懵了,抓耳挠腮的想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说道:“他是我叔父,这……不是应该的吗?我,做错了?” 李水哈哈大笑:“人之初,性本善啊。仓廪实固然可以知礼节,仓廪不实也有本性纯良之人。” 他对铁头说道:“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牛犊,带他去吃些东西。” 牛犊应了一声,带着铁头走了。 李水则拿出来一只勺子,将锅里面的猪油捞了出来,装在了一个瓦罐里面。 李水对身边的相里竹说道:“这铁锅嘛,简陋了一些。不过凑合着也能用。先申请专利吧,日后再改进就行了。” 李水冲苍夫笑了笑,说道:“你这侄儿,是个生面孔,就由他背着铁锅去申请专利吧。如此一来,旁人便猜不到这铁锅是商君别院做出来的。这也算是……对你当日舍命救火的补偿吧。” 苍夫如何不知道一项专利的意义?顿时老泪纵横,呜咽着拜倒在地。 李水正在安慰他,就听到牛犊大呼小叫的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大人,铁头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李水吓了一跳,问道:“为何啊?” 牛犊说道:“他像是疯了一般,几个呼吸之间,吃了一百多个饺子,已经撑的翻白眼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香 李水已经彻底无语了,这家伙是饿死鬼投胎吗?一百多个饺子,他怎么吃下去的? 不过吐槽归吐槽,李水还是带着人,迅速的找到了铁头。 有两个匠户正扶着铁头,不断的拍打着他的脊背。 铁头神智模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李水摸了摸他的肚子,已经腹胀如鼓了。 这时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断的拍打,希望能让他把东西给吐出来。 李水有些歉意的看着苍夫,说道:“本想送你侄儿一场富贵,没想到弄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 苍夫却擦了擦眼泪,说道:“他临死前吃了这么多饺子,怕是死也瞑目了。” 李水:“……” 过了一会,铁头终于吐了出来,整个人也缓过来了。 苍夫这才将眼泪擦干净了,对着铁头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铁头不敢还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李水本来想把苍夫拉开,但是发现苍夫年事已高,打人的时候根本没多大力气,也就懒得去拉他了。 实际上苍夫打了没几下就累了,剩下的就是训斥。 李水看铁头消化的差不多了,这才笑眯眯的把他叫过来,说道:“饺子虽然好吃,可也要细水长流啊。“ 铁头一脸尴尬,点头答应了。 李水又把铁头带到那口锅旁边,说道:“此物名叫铁锅。现在我给你讲讲,它是如何做成的,以及怎么用它来做菜。” 对于谪仙的吩咐,铁头自然没有任何质疑,听得很认真。 实际上铁锅的制作原理并不复杂,以铁头的智商,完全可以听懂。 讲解完毕之后,李水又把牛犊叫了过来,让他给铁头编了一套词。比如怎么机缘巧合,发明了铁锅。然后又让铁头把词背熟了。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铁头忽然有点不安的说道:“这铁锅是谪仙发明的,我却去领专利,这个……似乎有些不太对。”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提了个方向,这口锅具体能做出来,却是竹姑娘的功劳。” 铁头这一辈子,就没怎么和女子说过话。看见邻家女儿都脸红,就更别提看见相里竹了。 他顿时局促不安的说道:“总之,这铁锅并不是我做出来的,我……我不能要这个专利。” 相里竹笑道:“你不必在意,这种专利谪仙大人有不少,他也不在意这一个。至于我呢……更是无所谓了。” 李水也说道:“对啊,日后你来商君别院,专利自然也就带过来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呢?” 铁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苍夫一眼,见苍夫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一脸感激的答应了。 安抚好了铁头,天已经快要黑了。 李水把乌交叫过来,说道:“明日是朝议之期,我要上朝。估计在朝堂之上,陛下就要说裁撤专利室的事情。故而,我要你天一亮就带着铁头入城,早早的把铁锅的专利申请下来。如此一来,我在朝堂上面,才能侃侃而谈,保住专利法。” 乌交点了点头:“大人放心,一有结果,我立刻进宫禀告。” 李水点了点头。把一切都交代好之后,他就去睡了。 ………… 翌日,天还没亮,乌交就带着铁头出发了。 到了咸阳城脚下,乌交低声说道:“过一会城门打开,你先进去,然后在里面等我,我随后就到。尽量不要让人看到你我走在一块。” 铁头答应了一声:“小人知道。” 昨夜,铁头已经把事情听明白了。知道自己今日要扮演一个在民间的高手,与商君别院毫无瓜葛的高手。 就在这时候,咸阳城门缓缓地打开了。铁头背着那口锅,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守城的小卒纳闷的看着铁头,面面相觑:“他背后是什么玩意?乌龟成精了?” 铁头进城之后,就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这时候街上已经有人来人往的咸阳百姓了。 铁头有些畏惧的看着咸阳百姓,把带着补丁的袖子藏了藏。 一刻钟后,乌交来了。他像是不认识铁头似的,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但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乌交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铁头会意,远远的跟在了乌交身后。 不久之后,乌交到了专利室衙门跟前,然后身子转了半圈,在街对面一个小酒馆坐下来了。 铁头则背着锅,战战兢兢的走到了衙门口,喊了一声:“小人……小人……专利。” 他太紧张了,嗓音嘶哑,话都说的不连贯了。 ………… 与此同时,李水也进入了议政殿。 今日朝议很枯燥无味,或者说,今日的朝议很正常。议论的都是各种施政方针。 朝臣们恍惚之间有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李水没有如入朝的年代。 紧接着,他们又有点期待,希望李水闹出点什么事来,好看看热闹。 终于,在说完了正事之后,有几个朝臣站了出来,建议陛下裁撤掉专利室。 这几个人,是赵高硕果仅存的死忠了。 对于这个提议,嬴政在心中早就允许了,今日只是再宣布一下,再确认一下罢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李水就站出来,说道:“臣以为,大秦人才辈出,专利之法,绝非针对我一人。请陛下宽限一日,若今日再无申请专利之人,再裁撤不迟。” 嬴政微微一愣,看着李水说道:“今日,有人申请专利?” 李水咬了咬牙,说道:“入议政殿之前,臣听乌交来报,已经有百姓进入专利室了。” 嬴政说道:“好,那就再等上一日。” 其实乌交还没来汇报情况,不过李水觉得这件事,估计是十拿九稳了,于是先稳住嬴政再说。 这时候,赵高忽然说道:“槐大人,不是要弄虚作假吧?陛下,奴婢想要亲自去专利室看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有几个朝臣都点了点头。 李水心中冷笑:“早知道你来这一手,老子早就安排好了。” 嬴政想了想,说道:“罢了,朝议已然结束,朕也很好奇,我大秦百姓,做出来了什么神奇的东西。朕,也出宫去看看。” 赵高兴高采烈的答应了。李水也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在等候嬴政更衣的时候,乌交进宫了。他看见李水之后,就点了点头,意思是一切顺利。李水顿时放下心来了。 嬴政这一趟是微服出宫,这样比较快捷。否则的话,若按照礼仪来,折腾一天也出不去宫门。 一百多名护卫,几辆马车,嬴政坐在其中一辆里面,就到了皇宫外面。 反正专利室距离宫门不远,骏马真要跑起来,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一行人到专利室衙门外面的时候,铁头还没有离开。专利室的小吏,正在给他念文书。 没办法,铁头这家伙不识字,不识字倒也罢了,很多文邹邹的词他也听不懂。小吏只能念一句,再解释一句。 有朝臣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等愚笨不堪的人,也能获得专利?这专利室,门槛很低啊。” 旁边的赵腾听了之后,神色有些不快。 他把小吏叫出来,问道:“这人叫什么?申请什么专利?” 那小吏恭恭敬敬的答道:“此人名叫铁头,是戏城人士。今日带来了一口铁锅,有些意思。” 赵腾皱了皱眉头:“铁锅?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在专利室呆久了,赵腾也知道,专利就是这样,要面对新东西,总不能因为不认识,就大加批判。 他想了想,对小吏问道:“将此人叫出来吧,问他几句话。” 小吏答应了一声,去叫人了。 铁头出来之后,看到外面很多身穿绫罗绸缎,长冠博带,留着胡须的人,顿时就紧张起来了。他知道,这些人绝对是贵人。 很快,铁头在这些人中间发现了李水,心中顿时一喜。紧接着,他又反应过来,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和商君别院有关系,因此又低下头去。 嬴政和颜悦色的问道:“你这铁锅,有何妙用,能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铁头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开始生火。 幸好他不知道说话的人是当今皇帝,否则的话,恐怕现在已经吓尿了。 朝臣们看他生火架锅,又拿出来了一些菜叶,全都笑了:“原来是做饭的东西。” 铁头感觉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幸好他这辈子,已经受过太多嘲笑了,所以也不在意。 等锅烧热了之后,铁头把陶罐打开,从里面舀出来一勺猪油,倒进了铁锅里面。 “热锅冷油……”铁头默默的念叨着李水教他的步骤,然后放进去葱花,然后…… 朝臣们闻到了一股异香,这种香味,他们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些人,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但是吸了鼻子之后,朝臣又觉得很没面子。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公卿,不应该对一个无知黔首弄出来的东西这么感兴趣,那岂不是乱套了吗? 于是朝臣们都故意板着脸,露出一副对这铁锅很不屑的样子。 更有儒生说道:“我中原乃礼仪之邦。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这便是谦谦君子的气质了。而这铁锅做出来的东西,气味扑鼻,有些太过锋芒毕露了。锋芒毕露,则不能持久,吾所不取也。” 众人都纷纷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盘菜已经炒好了。铁头将它分别盛在了几只碗里面。 朝臣们看着里面的炒菜,呵呵冷笑。人人都将他批判了一番。 虽然这批判不是冲着赵腾来的,但是赵腾心里很不爽:这不是骂我专利室眼光不行吗? 他主动端起一只碗来,尝了一口,顿时震惊了。 嬴政好奇的问道:“如何?” 赵腾又尝了一口,喟然叹道:“此时若有一个馒头,那便死而无憾了。” 李水心想:“赵腾,挺内行啊。” 有个儒生有些不服气,说道:“赵大人,也太过夸张了吧。为了一盘菜而死,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也端起一碗来,尝了一口。然后,又忍不住尝了一口,然后,又忍不住尝了一口…… 赵腾笑眯眯的问道:“如何?” 儒生有些犹豫。 赵腾说道:“口是心非,乃欺君之罪也。兄台还是想好再说。” 儒生端着碗,脸色有些涨红,半晌之后说道:“真香。“ 第一百七十章 报仇不隔夜【推荐票过百加更12】 朝臣们谁也没敢撒谎,因为陛下自己也有嗅觉,也有味觉。公然撒谎,很容易被识破,到那时候,就不是君子不君子的问题了,而是活人与死人的问题。 负责给铁头登记专利的小吏,热情的介绍起来铁锅的种种妙处。毕竟,铁锅越有价值,越显得他通过这项专利是正确的。 嬴政听了一会之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很难得啊。” 他对铁头说道:“你生活困苦,却能做出这等东西来,很不错。由此可见,我大秦不是民智未开,而是百姓得不到施展才华的机会。这专利室,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很好。” 嬴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要保留专利室。 李水正暗自高兴的时候,赵高又站出来了,微笑着说道:“陛下,这铁头,可不是什么普通百姓,他是苍夫的侄子。” 李水吓了一跳,一脸震惊的看着赵高。 赵高得意的瞟了李水一眼。 嬴政有些纳闷:“苍夫?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赵高笑嘻嘻的说道:“陛下怕是忘了。这苍夫,便是商君别院的管家。” 嬴政哦了一声:“朕想起来了,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赵高说道:“铁头的铁锅,也并非他自己做出来的。而是在数日前,槐大人召集了一批工匠,在商君别院内仔细研究了一番,才做出来了这东西。换而言之,这铁锅的专利,与民智无关,还是商君别院弄出来的,是槐大人的仙室弄出来的。如今的专利室,依然只对槐大人自己敞开。” 嬴政皱了皱眉头,看向李水:“当真如此?” 李水有点无奈,赵高把自己调查的一清二楚,这时候还这么抵赖?商君别院,混进来奸细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是。不过铁头在这事上面,也出了不少力……” 可惜,这种解释比较苍白。李水感觉今天这专利室是保不住了。 专利室被裁撤,接下来,赵高肯定要建议陛下,让自己专心炼丹,不要参与朝政。 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呼痛声。 赵腾有些不快,向外面喝道:“何事?” 有个秦兵进来,说道:“有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向衙门里面窥探,怀疑是刺客。 赵腾本来就心情不好,听说又有刺客,更是恼火无比,咬着牙说道:“抓起来。” 外面却传来一声:“小人不是刺客啊。不是说可以申请专利吗?为何要抓人啊。”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是申请专利的智者,快请进来。” 赵高纳闷的看着李水:“槐大人还安排了第二个人?” 李水的手有点痒。 这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带上来了。如果铁头的打扮算是贫困的话,那这人的打扮几乎就是乞丐。 他身上那根本不算是衣服,简直是破布片。 此人进来之后,朝臣们都向后面退了退,唯恐他身上的虱子蹿到身上。 赵高说道:“这等人,也来申请专利?我大秦当真有如此多的奇人吗?” 李水也有点忐忑:“这家伙是真有本事,还是饿疯了来骗钱的?如果是骗子,我今天也就真的没咒念了。” 赵腾也很关切的看着乞丐,问道:“你要申请什么专利?” 乞丐说道:“小人算数特别快。” 朝臣们哄堂大笑。 赵高说道:“算数快,也可以申请专利了吗?若内史大人给你通过了,日后我们算账,岂不是都要给你钱了?” 赵腾也有些失望,摆了摆手,说道:“你这并不算是专利。专利,能广为传播,人人可以学会。” 乞丐说道:“小人有一些方法,若他人学会了,也可以算得如小人一般快。” 赵腾犹豫了一下,看向李水说道:“这器物算是专利,方法,也算是专利吗?” 李水说道:“造纸术,不也是方法吗?” 赵腾心中一下有底了,对乞丐说道:“那你就展示一下,你算数这么个快法。” 乞丐从怀里面掏出来了几根木棍,木棍上面,又穿了几个珠子。他把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摆在地上,说道:“请各位大人出题吧。” 赵腾随口说道:“十五加三。” 乞丐随口答道:“十八。请大人出的难一些。” 赵腾又说道:“二百三十九加六百五十四。” 赵腾说这些数字的时候,乞丐的手指就在拨弄那些珠子,等赵腾说完,乞丐的答案也出来了:“回大人,是八百九十三。” 赵腾问身边的小吏:“对吗?” 小吏焦头烂额的算了一会,说道:“对。” 赵腾有些惊奇的看着乞丐,又问:“一万两千四百三十五,减去三千二百九十八。” 乞丐马上答道:“九千一百三十七。” 这一次,小吏用了更长的时间,然后极为敬佩的说道:“又对了。” 赵高有些不服气:“这些题目,定然是他事先背熟了的。我也来说几个数。” 赵高也出了几道题,乞丐都迅速而准确的回答出来了。 李水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他一颗心踏实的很,知道这老乞丐真的有本事。 与此同时,他也在感慨,这乞丐的木棍和珠子,分明就是一个很原始的算盘啊。 算盘的雏形,竟然是这么一个老乞丐发明出来的? 乞丐的神技,已经震惊了所有人。那小吏当真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几乎是带着请教的意思,问道:“你这木棍和珠子,是如何算数的?” 乞丐随手拨弄,讲解了一番。小吏听了一会,渐渐的有些懂了,也试着算了几道题。 他初学乍练,速度不如乞丐快,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东西绝对是神器。 小吏激动的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此物若能推广开来,我大秦不知道要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啊。此物,绝对可以申请专利。” 那老乞丐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嬴政:“陛……下?” 说了这两个字之后,乞丐直接吓晕过去了。 小吏找来了一桶水,淋在乞丐脸上一些,乞丐悠悠醒转,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嬴政问道:“你姓什名谁?这算数的工具,是如何做出来的?” 乞丐哆嗦着说道:“小人名叫计奴。原本是齐人。祖祖辈辈,在豪强家中为奴。负责清点财物,计算每年田中得失。” “我祖父很有才华,认为算筹使用不便,于是在上面穿了些木珠作为辅助。我父亲自幼跟随祖父记账,又加以改进。到小人这一代,又做了一些改动。这东西,经历祖孙三代,变成了今日这副样子。” 赵高一脸不信:“你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奴隶,为何又到了咸阳?为何又如此狼狈?” 计奴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灭六国。齐王虽死,豪强尤在。小人有一幼子,与主人家的公子,自小一块长大。就在数月之前,小人的儿子,与主人的儿子起了口角。” “主人一气之下,便将小人的儿子缢杀了。” 说到这里,计奴使劲捶打着自己的心口:“丧子之痛,痛彻心扉啊。小人是奴,然而为奴者,便不是人了吗?” “幼子已死,小人也无可奈何。主杀奴,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即便有人告发,也不过罚些布帛。” “后来,小人听说咸阳有专利室,一旦获得专利,将有封赏。于是小人偷跑出来,跋涉千里,一路乞讨,来到咸阳。就是要献上此物。” “小人不要专利,不求赏赐,只求一个自由身。求陛下怜悯,求各位大人成全。” 一直端着碗吃菜的李信,忽然叹了口气,对计奴说道:“你即便恢复了自由身,也无法报仇了。毕竟他杀你幼子的时候,你还是奴。” 计奴泪流满脸,苦笑道:“小人……岂敢报仇。小人只是想,有了自由身,日后再有儿子,便不会被人随意杀死了。” 这番话,听得不少人都叹息不已。 嬴政更是脸色越来越冷,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计奴说道:“临淄田敬。” 嬴政点了点头:“今日,朕便给你这个自由身。除此之外,还要赐你百金,你可在咸阳城安顿下来。不日,朕将迁徙豪富。到那时候,朕会亲自见见这个田敬。” 计奴跪伏在地,一个劲的道谢。 嬴政长叹了一口气:“祖孙三代,做出来了一件工具。却依然为奴为婢,任人打杀。这等事,不荒谬吗?若无专利室,天下间不知道多少百姓,要活在暗无天日之中。才智埋没,种种奇思妙想,被人随意遗忘。” “而这专利室,给了他们一线光明啊。专利法,不必废除,专利室,也不必裁撤了。另外,晓谕各郡县。若有人做出来了有用之物,初步查验之后,郡守、县令要助他来咸阳申请专利。各地供给衣食,不得阻挠。” 朝臣们都答应了一声。 赵高有些无奈,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来了个申请专利的,槐谷子的运气真好啊。 计奴的身份,倒没人怀疑。毕竟说出来了田敬的名字,不日豪强入咸阳,这种事很容易查到。 赵高摇了摇头,心想:“罢了,此次没有撤了专利室,也无妨。日后再寻找机会对付他好了。” 然而,赵高刚刚想到这里,李水就对准备回宫的嬴政说道:“陛下,臣请陛下,前往商君别院一行。” 嬴政纳闷的问道:“为何?” 李水说道:“数日前,臣抓到了一名刺客,此人名叫黑炭。此人与项梁关系匪浅,与赵高大人,也颇有瓜葛。而且据此人所说,之前几次针对臣、甚至针对陛下的刺杀。也大多与赵高有关。” 旁边的赵高吓得头皮发麻:“诬陷,这是诬陷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洗脑很彻底 赵高想到了李水会报复,但是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这么直白。 朝堂之上的争斗,不应该运筹帷幄,含沙射影,杀人于无形吗?哪有上来就诬陷人谋反的?而且诬陷的这么拙劣,这还讲不讲规矩了? 嬴政也有点不太相信,看着李水说道:“你当真抓到了刺客?” 李水说道:“臣当真抓到了赵高的同伙。” 赵腾心想:“槐谷子这人,说话倒很有重点啊。” 嬴政有些疲惫的说道:“朕今日有些乏了。” 李水说道:“若陛下懒得去商君别院,臣可以带刺客入宫。”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了。人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不大相信李水的话,所以懒得跟着他瞎胡闹。这么这人还得寸进尺呢? 李水看见嬴政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想推辞的理由,不由得有些无奈,心想:“大秦的皇帝,究竟怎么了?抓到了刺客,竟然漠不关心?” 若嬴政知道李水在想什么,估计也会叹一口气,然后说道:“你整日将谋反挂在嘴边,朕已经听习惯了。” 好在李信在旁边说了一句:“陛下,若不去一趟,如何还赵高大人清白啊。” 嬴政看了看赵高,说道:“罢了,那就去看看吧。” 赵高哭笑不得,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不该感激。 李水则兴高采烈,立刻令人飞马前往商君别院准备。 一个时辰后,嬴政带着数千人马,浩浩荡荡的到了商君别院。 商君别院的人,全都迎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将皇帝请了进去。 等嬴政进去之后,匠户就在外面贴了一张大纸。纸上用毛笔写着那张价目表。 朝臣们脸都绿了,纷纷看向李水:“谪仙,你是带我们来看反贼的,还是来赚钱的?” 李水说道:“在下也没有强迫诸位进去嘛。不过这反贼如果胡乱招供,将诸位大人招出来了,那可就不好了。” 稍稍威胁了一番之后,李水和李信就溜进了商君别院。 匠户堵在大门口,扯着嗓子喊道:“诸位大人,自己划定等级,自发交钱啊。”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今天还真是必须得进去。谁知道那所谓的反贼会攀咬谁?若被他攀咬上了,自己又不在现场,难免会有麻烦。 虽然不至于受冤而死,但是万一让皇帝心中有了芥蒂,那就糟了。 于是朝臣们纷纷慷慨解囊。 吴越等人,按照谪仙好友的标准,打了个九折进去了。 淳于越等人,按照谪仙朋友的标准,打了个九九折进去了。 其他人,则愁眉苦脸的买了全价票。至于买月票年票的,一个都没有。 匠户一边收钱,一边劝那些朝臣:“各位大人,我劝你们买月票。我家谪仙大人神通广大,以后你们肯定要经常出入商君别院……” 朝臣们个个手心发痒,要不是自认为是谦谦君子,早就抽这匠户了。 等众人都到齐了之后,李水在前面引路,带着众人进入了一座小院。 小院很安静,也很干净。李水引着众人走到正屋之中,推开了两扇门。 里面有一个梳洗的干干净净,穿戴的整整齐齐的男人,正跪坐在席子上看书。 这人见李水等人来了,马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罪人黑炭,见过诸位大人。” 嬴政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水:“此人,便是你说的反贼?” 李水回答道:“正是。” 嬴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前这人,皮肤白皙,精神饱满,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哪里像是个囚犯了?而且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似乎没有收到过严刑拷打。 这样的反贼,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嬴政觉得,李水根本就是在撒谎。也幸好撒谎的人是李水,若换做别人,嬴政早就治他的罪了。 赵高也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你花了多少钱雇来此人?” 李水还没说话,黑炭就诚恳的说道:“在下并非谪仙雇来的,在下是刺杀谪仙失败,被抓来的。” 赵高淡淡的问:“你身上不见一点伤痕,为何招供了?” 黑炭说道:“谪仙大人雅望非常,在下一见,深深拜服,自愿招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高忍不住咧了咧嘴,这人睁眼说瞎话,而且说的信誓旦旦的,怎么做到的? 赵高又说:“你可要知道,你自认刺客,那是死罪。” 黑炭凛然不惧:“在下一时糊涂,竟然妄想刺杀谪仙,本就是死罪。即便谪仙宽宏大量,饶我性命,我也无颜苟活于世。而我直至今日未死,就是为了指正一人,免得此人再暗箭伤人,陷害谪仙。” 赵高冷笑了一声,问道:“你要指正谁?” 黑炭说道:“中车府令,赵高。” 其实众人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了,所以并不意外,而赵高听了之后,心中却是一动。 他问道:“你可知道,我们当中谁是赵高?” 通过刚才的对答,赵高感觉这刺客并不认识自己,因此故意发问,只要刺客答错了,一切诬陷,不攻自破。 然而,黑炭向赵高拱了拱手,一脸微笑的说道:“赵大人,你何必装作不认识在下?” 赵高有些恼火的叫道:“必定是槐谷子画了老夫的画像,提前让你记住了。” 李水没说话,心想:“还用得着画画像吗?阉人和正常人,很难分辨吗?” 嬴政止住暴躁的赵高,看向李水:“此人为何会幡然悔悟?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水恭敬的说道:“臣命人反复给他讲陛下的恩德,时间长了,他也就认可了,因此深信不疑,后悔不已。” 嬴政听得有些高兴,心想:“朕的恩德,还可以感化刺客?” 在嬴政看来,这种事有点荒诞。但是它是出自谪仙的手笔,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嬴政看向黑炭,问道:“你为何要刺杀槐谷子,说来听听?” 黑炭的词都是背熟了的,而且洗脑洗了这么久,已经对这些话深信不疑了。 他立刻说道:“在下幼时家贫,在街上乞讨,被一群墨者捡走,长大后做了齐墨。” “后来齐楚两地墨者与项梁有合作,我们便奉墨者首领之命,前来咸阳,寻找机会,刺杀陛下。” “只是陛下深居宫中,我们难以接近,因此刺杀久未成功。在这期间,赵高一直在协助我等。衣食住行,皆仰仗他供给。” “后来我们听说,商君别院的槐谷子,乃当世谪仙,有此人在,大秦江山固若金汤。于是我们商议了一番,刺杀陛下太难,刺杀谪仙恐怕要容易一些。因此就连番刺杀了谪仙几次。” “在这过程中,赵高又帮我们打探谪仙的行踪,替我们制作弓弩,帮我们甚多。” 赵高快气晕过去了:“血口喷人,这是血口喷人啊。老夫为何要帮你们刺杀槐谷子?” 黑炭说道:“因为赵大人对谪仙心怀不满,平日在朝堂上就有明争暗斗。派人刺杀,有何不可?” 李水和李信在旁边使劲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朝臣们都有些无奈,心想:“这话分明就是你们教他说的,现在还要装腔作势的干什么?” 说到这里,黑炭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神神秘秘的说道:“有一次,我派出去三百多人,突袭商君别院。那一次,陛下也在这里。赵高大人说,此乃天赐良机,不仅要杀了槐谷子,还要杀了皇帝。” “然而,陛下的兵卒太过勇猛。三百个武艺高强的墨者,始终无可奈何,最后功败垂成。从此以后,我等也就歇了刺杀陛下的心思,专心刺杀谪仙。” “可没想到,谪仙早就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了。他布置了一个陷阱,只用了五十人,便将我们全部杀死。齐墨一脉,只剩下了我一个。” 黑炭说完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已经说完了,这条性命,再无用处。陛下要杀我,这就杀吧,在下绝不反抗。” 赵高叹了口气:“佩服啊,槐大人竟然能找来这等死士,诬陷老夫。” 黑炭淡淡的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当日在下被抓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在下是刺客还是死士,一问便知。” 嬴政看了看李水,问道:“当日负责抓捕刺客的,是谁?” 李水说道:“臣不认得,是李信找来的兵卒。” 李信会意,马上派人去叫人。 一刻钟后,五十名士兵到了。 嬴政询问了一番,这五十人众口一词,指认黑炭确实是当日的墨者。 黑炭甚至张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诸位请看,当日被擒之后,谪仙为防止我自杀,已经将我的牙齿打落了。” 赵高忽然有点慌,感觉这事怎么越说越像是真的了呢? 他大声说道:“黑炭,你说我要谋反,我为何要谋反?不错,老夫与槐谷子之间,有些不愉快,可也犯不着派人刺杀他。更不会刺杀陛下。” 黑炭幽幽的说道:“那谁知道?或许当年你受刑之后,一直怀恨在心,隐忍不发。” 赵高一听他说起自己受刑,顿时怒气上涌,冲上去要打黑炭,但是被人给拦住了。 赵高忽然哭了,跪伏在地,抱着嬴政的腿,嚎啕大哭:“陛下,奴婢一生忠心耿耿,却遭奸人陷害。这槐谷子,弄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便开始信口雌黄。诬陷奴婢啊。” 嬴政问李水:“你可还有证据?” 李水说道:“赵高做事谨慎,臣没有证据。况且,臣也没有诬陷赵大人,这一切都是黑炭招出来的,与我无关。” 黑炭也很坚定的说道:“不错,与谪仙无关。” 一直没有发言的王绾,忽然建议道:“陛下,听闻宫中还有几枚地蕈……” 赵高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大声说道:“对,地蕈,用地蕈。若黑炭吃了地蕈,还是这番说辞,奴婢甘愿受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几百万钱而已 李水关心的看着赵高:“赵大人,何必赌这口气呢?万一地蕈对黑炭不起作用,他故意冤枉你,你死的岂不是有些不值了吗?” 赵高气的脸色铁青:“老夫用不着你来卖好。” 李水又对嬴政说道:“陛下,地蕈何等珍贵,用在区区一个刺客身上,浪费了啊。” 嬴政说道:“事关重臣清白,岂能不谨慎?” 李水哦了一声,又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倒也是。毕竟赵大人贵为中车府令,他若有异心,陛下危矣,大秦危矣。” 李水在那里念念有词,赵高却眼睛一亮。 李水这表现,分明是怕了啊。于是赵高乘胜追击,说道:“槐大人,若黑炭吃了地蕈,说出实话,证明老夫是被诬陷的,证明他那套说辞是你教出来的,你该当如何?”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诬告者反坐,当然是依律处罚了。” 赵高点头说道:“好,好一个诬告者反坐。若一会证明槐大人是在诬告我,希望槐大人慷慨赴死,不要拿着免死金牌抵命。” 李水呵呵一笑:“为何不能拿免死金牌抵命?此物乃陛下赐给我的,莫非你认为,陛下的赏赐,不如我区区一条贱命值钱?你是在藐视陛下权威吗?我看你有不臣之心。” 赵高顿时无语了。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反正现在已经被诬陷成反贼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等着地蕈吧,地蕈来了,真想自然大白,现在没必要和槐谷子做口舌之争。 与此同时,赵高心里面有点庆幸。本来废除专利法一事,李水已经大获全胜了。没想到这人又出了昏招,令人诬陷自己。 现在只等地蕈一到,真相大白,到那时候,李水就是诬告。他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赵高正在高兴,李水忽然说道:“赵大人,我这免死金牌算是两条命。不如这样吧,若你清白无辜。我交出免死金牌,自尽。两条命都送给你。若你当真有反意,你和你兄弟赵成,一块自尽,如何?” 赵高疑惑的看着李水,心想:“他当真是有把握,还是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李水笑眯眯的问道:“怎么?赵大人不敢赌吗?” 赵高淡淡的说道:“因为一时意气之争,赌上至亲性命,那还算是人吗?” 李水喟然叹道:“原来赵大人如此有情有义,往日当真没有看出来呢。” 赵高呵呵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不是王离,不会被李水激两句就往火坑里面跳。虽然这一次李水嬴的几率不大,但是赵高还是不想弄险。 过一会黑炭吃了地蕈,说了实话,能把李水的免死金牌收了,赵高就心满意足了。到那时候,再落井下石,穷追猛打,夺去李水参议朝政之权,目的也就达到了。 赵高正在暗暗筹划,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地蕈送来了。 当初王离拿出地蕈来的时候,是从身上随手掏出来的。而现在,地蕈被装在一个锦盒当中,显得极为珍贵。 嬴政也没有拖延,直接指了指黑炭,说道:“让他服下去。” 黑炭很配合的张开了嘴。一枚地蕈塞进嘴里,黑炭仰着脖子吞下去了。 李信把李水拉到角落中,低声说道:“槐兄,过一会怎么办?” 李水低声说道:“赵高不比王离。王离是屡屡犯错在先,且陛下有敲打王氏之意,因此我斩杀了王离,陛下默许了。” “但是这赵高,平日深得陛下信任。今日即便有地蕈作证,也不能贸然杀他。此人的生死,只能由陛下掌握。我若越俎代庖,陛下定然不喜啊。” 李信有点无语:“槐兄,我的意思是,若黑炭说了实话,你怎么办。” 别人不知道黑炭的来历,李信是知道的。甚至于李水给黑炭洗脑的事情,李信也听说了。 什么和赵高勾结,什么图谋刺杀皇帝,都是胡说八道。现在这家伙吃了地蕈,一旦把实话说出来,那李水就是诬告了。 李水瞪了瞪眼睛,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黑炭说了实话,我们也不能杀赵高。即便赵高有谋反之心,也必须由陛下抉择。” 李信朝李水竖了竖大拇指:“你行,我服了你了。” 李信怀疑,李水不仅把黑炭给洗脑了,顺便把自己也洗了一遍。否则的话,怎么这么笃定赵高和黑炭是一伙? 时间不长,黑炭的眼神开始迷离了。 朝臣们都一脸紧张的盯着黑炭。地蕈的大名,他们全都听说过了,这一次还是亲眼看见。黑炭的话,要决定赵高的生死,甚至决定未来朝政的走向,谁能不紧张? 嬴政看了看王绾。 王绾会意,走出来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黑炭说道:“在下邹木。” 赵高忍不住乐了:第一句话就穿帮了? 王绾又问道:“你不是叫黑炭吗?” 黑炭说道:“真名邹木,黑炭乃绰号。” 赵高乐不出来了。 王绾又问道:“你为何要刺杀槐谷子?” 黑炭说道:“陛下一时难杀,赵高大人便建议我等,先杀了槐谷子再说。杀了槐谷子,可以弱秦。否则天下日益稳固,项梁在楚地如何举事?” 扑通一声,是赵高瘫倒在地。 他使劲摇头,嘴里面喃喃自语:“假的,定然是假的。是槐谷子教他说的。”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赵高:“难道地蕈也能作假吗?” 王绾看了看嬴政,嬴政面无表情,说道:“继续问。” 王绾又问道:“赵高,可有谋反之心?” 黑炭说道:“何为谋反?” 王绾说道:“改朝换代,谋国篡位。” 黑炭沉默了一会,有些呆滞的说道:“赵大人倒不想改朝换代,只想杀了陛下,扶持胡亥公子登上皇位。” 王绾又问了几个问题,一切都和他清醒的时候回答的一模一样。 最后,地蕈的药效渐渐失去,黑炭醒过来了。 李水忽然问李信:“刚才是谁说,甘愿受死来着?” 李信说道:“好像是姓赵的。赵腾大人,是你吗?” 赵腾脸都绿了:“李将军,这玩笑可开不得。” 赵高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疯狂的向锦盒冲过去,嘴里面叫道:“我要吃地蕈,我愿意吃地蕈,以证清白。” 地蕈只剩下了一颗,何等珍贵?端着锦盒的小宦官连忙向后面退了退。 眼看赵高要扑到锦盒上面了,朝臣中有一人伸出脚来,狠狠的踹在赵高身上,将他踹到了。 朝臣扭头看去,发现出脚的是博士周青臣。 “这个马屁精,又在讨好槐谷子了。”不少人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赵高被踹倒之后,有几个秦兵走过来,将赵高扶起来了。 说是扶起来,其实扭住了他的两个胳膊,等于将他控制住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绑了。” 随后,又指了指黑炭:“绑了。” 两个人顿时被五花大绑。黑炭被绑的时候,一脸淡然。而赵高则哭哭啼啼,一个劲的喊冤:“地蕈对黑炭不起作用,此人一直在撒谎啊……” 两人对比鲜明,看的朝臣们连连摇头:位高权重的赵大人,还不如一个刺客,真是……唉,一言难尽。 嬴政吩咐小宦官:“将他们二人关起来,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实情。” 小宦官答应了,最后,嬴政一脸铁青的走了。 至于李水,李水知道现在嬴政心情不好,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等嬴政带着文武百官走了之后,李信好奇的问李水:“槐兄,你怎么做到的?” 李水说道:“洗脑,是一种很高明的仙术。令你对一件事深信不疑。这其中的道理很复杂,一时三刻,我也跟你解释不清楚。” “总之,我命人给黑炭洗脑之后。曾经用仙酒灌他。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盘问了他很久,确定他对我教他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 “所以,今日我才这么自信,要和赵高赌命。可惜,赵高这家伙,太过谨慎,否则现在赵成也在狱中了。” 两人正说着,守门的匠户进来了,兴奋的说道:“大人,咱们今日又收了几百万钱。” 李水淡淡说道:“几百万钱而已,算得什么?不要这么慌张,让李兄看了笑话。” 李信没说话,心里面有点疑惑:“这……是不是在冲我显摆呢?” 李水伸了伸懒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看见铁头和计奴等在外面,一个比一个显得拘谨。 李水朝铁头点了点头,然后纳闷的看着计奴:“你为何也跟来了?” 计奴干笑了一声,说道:“小人也不知道往何处去,是铁头兄弟,邀请小人来此地的。” 铁头就一脸憨厚的笑了笑。 铁头邀请计奴来商君别院,是有他的小心思的。在铁头看来,这里到处都是富贵人,即便幼时的玩伴牛犊,也已经飞黄腾达了。 他看见谁都有一种浓浓的自卑感,还有一种孤独感。直到见了计奴,这家伙比自己还落魄,比自己还倒霉。 自然而然的,铁头就对计奴生了亲近之感,想要和他做个朋友。 计奴到了咸阳城,举目无亲,看见铁头愿意接纳自己,当然也兴高采烈的和他凑到一块了。 而且两人都进过专利室,申请过专利,更是有共同语言。 李水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对计奴说道:“你就留下来吧。正好我的仙室缺少人手。你就在里面当个值,管一管算学方面的事。” 计奴忽然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李水吓了一跳,心想:“莫非这人有什么心理疾病?怎么还自残起来了?” 谁知道计奴很快嘿嘿笑了一声:“是真的,不是做梦。”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清君侧 当初嬴政设立仙室的时候,既没有立衙门,也没有给俸禄。仙室其实就是辅助李水研究仙术,最终炼制仙丹的帮手罢了。 因此,商君别院的人,都算是仙室中的人。商君别院,和仙室是高度重合的。 计奴作为算学方面的人才,被安排在了商君别院。 至于铁头,其实没有什么本领,铁锅的发明,也不是他的。但是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是苍夫的侄子,李水也就把他留下了。 反正商君别院是李水的,徇私也没人管得着。自己在大秦坑蒙拐骗,整天提心吊胆的,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大胆的徇私吗? 这样把众人安排了一番之后,李水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就吩咐厨房,赶快做饭。 李信本来是要回家的,听说要做饭,顿时赖着不走了。 半小时后,饭菜摆上来了。 饭菜一上桌,李闻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仔细一看,竟然是小米粥,馒头,炒菜。 李闻试着尝了尝,因为调料不够多,这道菜和后世还没办法比。但是毕竟太久没有吃炒菜了,李水觉得美味无比。 旁边的李信更是垂涎三尺,三下五除二,将一盘菜全吃下去了。 李水忍不住感慨道:“这谁做的菜?手艺不错啊。” 旁边的匠户笑眯眯的说道:“是铁头做的。” 李水咦了一声:“他似乎有做菜的天赋?” 匠户说道:“是啊。他和这铁锅,似乎很有缘。” 李水说道:“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也是仙室中人了。就负责研究做饭。” 李信在旁边有点懵:“会做饭,也可以加入仙室?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水说道:“不草率,仙人就不需要吃饭了吗?仙人的饭,那才叫色香味俱全。而且在仙界,还有食神呢。” 李信差点被噎住。他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然后才犹犹豫豫的说道:“槐兄,我近日觉得,你说话有点不太靠谱。” “之前你说仙界有一位姓袁的神农,种出来的粮食亩产千斤,我信了。你又说仙界有姓屠的神医,做出来仙药,可以治瘟疟,活人无数,这我也信了。你又说有姓邓的武神,研究出来的武器,一旦激发,可以瞬间覆灭千百万人,我也信了。” “可你今日又说,仙界有食神,专门掌管做饭。这……这是不是有点荒唐了?” 李水纳闷的看着李信,心想:“这家伙最近智商提升得很快啊。” 李信犹豫着说道:“槐兄,是不是你下凡之后,有些事情遗忘了。所以经常胡乱编造一些?”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你不要多问了,我不能泄露太多天机。” 李信有点无语:“你泄露的还少吗?” 好容易一顿饭结束,打发走了李信。 李水想去咸阳城一趟,打听一下赵高怎么样了。 此人心狠手辣,若给他翻盘的机会,恐怕以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啊。 李水临走的时候,铁头和计奴凑过来了,两人想要去戏城一趟。 李水有点纳闷:“第一天入商君别院,就要请假?” 铁头憨厚的笑了笑,说道:“离家也有几日了,如今大人赏赐了一些钱财。小人想着,赶快将婚事办了。” 李水哦了一声:“终身大事,确实重要。看中哪家姑娘了?我帮你提亲。” 铁头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不敢劳烦大人。是邻家的女儿。我一直想娶她,只是家贫,不敢开口。” 李水想了想,说道:“你现在已经入了商君别院,钱财必然不用发愁,地位嘛……也无人敢欺辱你。你或许可以精挑细选,找个更好的。” 铁头有些窘迫,然后说道:“小人觉得,她便是最好的。” 李水哈哈一笑:“不忘糟糠之妻,也不错。那你就去提亲吧。” 随后,李水看着计奴问道:“铁头去戏城提亲,你去做什么?” 计奴说道:“我毕竟是过来人,有些经验,陪他一块去。” 李水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来了一串秦半两,交给两人:“去买身衣服,好好洗漱打扮一番。不要给我商君别院丢人。” 这两人答应了一声,千恩万谢的走了。 李水则骑上马,慢悠悠的到了咸阳城。 审理赵高的事,多半是交给王绾负责的。但是李水和王绾没什么交情。于是他直接到了赵腾府上。 然而,在赵腾府门口,李水被拦下来了。 李水看着赵腾的管家,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让我进去?” 管家苦笑道:“这个……这是我家主人的意思,小人也不敢不从。” 随后,管家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张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入门买票,每人十万钱。 李水咧了咧嘴:“赵兄真是……善于理财啊。” 管家干笑了一声:“所以,槐大人是交钱,还是……改日再来?” 李水说道:“你这门票,是只卖给我一人,还是所有拜见赵大人的,都要交钱?” 管家撒谎说:“自然是都要交钱了。” 李水哦了一声,他骑着高头大马,提高了声音喊到:“赵腾,乃我友人也。今日赵兄效仿我商君别院,进门收钱。烦请诸位互相转告,免得空手拜访,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路上的行人纷纷向这边看过来,个别胆子大的,还在指指点点。 管家有点无语:“谪仙也是仙啊,怎么此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他咧了咧嘴,对李水说道:“谪仙大人悄声,我去禀告一下我家主人。” 管家急匆匆地走了,李水却没闲着,从身上拿出来了一串秦半两,对周围的百姓说道:“将我刚才的话喊一遍,谁喊得声音最大,一字不错,这钱就是谁的了。” 一时间,赵腾府门口人声鼎沸。看门的两个仆役恨不得把脑袋钻到地下去。 终于,管家急匆匆地跑回来了,说道:“槐大人,槐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李水说道:“不成啊,我今日钱没带够。” 管家苦笑了一声:“不要钱。” 李水说道:“那可不行,岂能因为我坏了赵兄的规矩?” 管家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槐大人乃是主人好友,可免去门票钱。” 李水哦了一声,随手将秦半两抛给一个小孩。然后大声说道:“我乃赵大人至交好友,不用交钱了。” 随后,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管家无奈的叹了口气:“人若不要脸面,则可以无敌于天下啊。” 赵腾正黑着脸坐在家中,等待着槐谷子。 他心情很不好,外面的事,他自然是知道了。 李水进来之后,朝赵腾嘿嘿的笑:“赵兄,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如此呢?” 赵腾淡淡的说道:“赵某,可不敢与谪仙拴在一块。” 李水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掌管仙室,你掌管专利室。人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地方,合作极为紧密。若说你我二人不是友人,谁会相信?” 赵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来下次谪仙来申请专利,我得驳回一两件,以证清白了。” 李水顿时无语了。这老家伙,会不会聊天?还能不能聊天了? 他没有再和赵腾兜圈子,直接问道:“赵兄认为,赵高这一次,还出不出得来?” 赵腾说道:“昔日赵高也是犯了死罪,不照样活了吗?” 一句话,李水已经明白了。 不过他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为何陛下如此宠信赵高?” 赵腾呵呵一笑:“陛下不也很宠信你吗?” 李水怒了:“赵大人,本仙客客气气跟你讲话,你总是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赵腾见李水生气了,也不想和他撕破脸,毕竟这家伙身上揣着免死金牌,把他惹急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赵腾微微一笑,说道:“谪仙莫急,赵某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至于陛下为何宠信赵高。不得不说,赵高此人,颇有才华。精通律法,善书能文,武艺也不错,行事果断,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然,天下之大,人才极多。赵高能有今日的荣耀,也不单单是因为其才华。” “当初陛下曾以秦王室的身份,流落赵国。而赵高也曾经以赵贵族的身份,质于秦国。二人经历,何其相似。陛下自然对他有亲近之感。” “后来吕相国作乱,赵高赌上九族性命,支持陛下。陛下岂能不感激?” 李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赵高有谋反之意,陛下还不杀他?” 赵腾说道:“陛下若起了杀心,今日当场便杀了他。又何必带回来,严刑拷打?陛下心中,还是有一丝怀疑。或者说,有一丝希望,盼望着赵高并非反贼。” “总之,今日这件事,或许能离间陛下与赵高的关系。但是要杀赵高,恐怕还不够。谋反,总是要有证据的。你恐怕没有证据吧?” 李水点了点头。 赵腾笑道:“你入朝数月而已。骂淳于,斩王离,囚赵高。已经震动朝野了。槐谷子啊,何必如此锋芒毕露,和所有朝臣都过不去呢?” 李水说道:“没办法,我要为大秦开万事太平,有些奸臣,不得不清除。” 赵腾无奈,心想:“你怕是还不知道,朝臣都把你当奸臣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同去,同去 李水和赵腾聊了一会,知道了不少消息。但是赵高的审讯,现在到什么程度了,赵腾也说不上来。 这件事是王绾负责的,陛下也很关注,这个节骨眼上,众人都不敢胡乱打听。 李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赵腾好像没有管饭的意思,就告辞了。 赵腾听说李水要走,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这让李水郁闷不已。 李水起身就走,发现赵腾端坐在几案后面,竟然没有要送一送的意思。 李水纳闷的看着赵腾:“赵大人,这是不是有点无礼了?” 赵腾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也是无可奈何,万一将谪仙送到门口,谪仙当着众人的面,强行与我做至交好友,我就悔之不及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无礼就无礼吧。”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至于如此谨慎吗?” 赵腾只是微笑着不答话,李水只好独自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早就打开了,赵府的仆役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巴不得李水赶快走。 李水走出大门口之后,看见街上的百姓还没有散去。于是他转身身来,朝着身后空荡荡的赵府,大声喊道:“哎呀呀,赵兄,你我亲如兄弟,这些虚礼就用不着了。送什么送?兄弟之间,还需要如此客套吗?” 赵腾听了这话,差点吐血。而李水已经骑上马,向淳于越府上飞奔而去。 淳于越同样黑着脸,让李水进去了。 李水心想:“秦人没有礼貌啊。幸好我内心够强大,不然非得让他们搞抑郁了不可。” 淳于越一脸疲惫的说道:“槐谷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死抓着我不放啊。” 李水说道:“淳于博士,如今朝中出了奸邪,我要联络各方义士,铲除此人,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所以只好冒昧登门了。” 淳于越说道:“你说的是赵高?槐大人,赵高或许有些权谋,但是说他谋反,我是不信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就是你在诬陷。只不过你找来的证人比较厉害,服用了地蕈,居然都不改口。” 李水摸了摸下巴:“连你这么迂腐的人都不相信赵高谋反,那别人估计就更不相信了。” 淳于越气的差点晕过去:“槐大人。” 李水干笑了一声,很是抱歉的说道:“恕罪,恕罪,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淳于越真想让人把这家伙赶出去。 李水又对淳于越说:“若淳于大人,带着诸位博士,大造舆论,就说赵高有谋反之意,你觉得陛下会不会相信?” 淳于越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 李水自言自语的说道:“若能令陛下厌弃赵高,那么就算查无实据,赵高也会失宠。失宠之后,便会动辄得咎,到时候随便一个小错,就足以杀死他了。” 淳于越听得脸色发白:“槐大人,你是在当着我的面陷害朝中重臣吗?你不要再说了,否则的话,老夫只能将你这番言论,禀明陛下。”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也没在意。知道淳于越干不会这么做,相比于李水来说,赵高对扶苏的太子之位威胁更大,淳于越还不至于这么蠢。 这时候,淳于府中的管家来了,对淳于越说道:“大人,晚膳已经好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盛上来吧。”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淳于府破解我的仙酒和馒头,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这手艺怎么样了,今日我可要验证一番啊。” 然而,晚饭端上来之后,李水发现只有淳于越一个人的量。 李水有点发愣:“淳于博士,你不觉得这样很无礼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老夫只和懂礼之人讲礼。” 李水叹了口气:“大秦的礼仪,有待提高啊。” 从淳于越府中出来,李水有点郁闷,感觉这次恐怕整不死赵高了。 现在肚子空空,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李水到了王老实的酒肆。王老实受宠若惊,就要把李水迎接到雅间当中去。 受到了一天冷遇的李水,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还是我商君别院的人懂礼貌啊。” 那些喝酒的权贵听了这话,差点把酒喷出来:“商君别院的人最有礼貌?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李水也懒得去什么雅间了,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而王老实立刻命人端上来了酒菜,自己则在李水身边作陪。 现在酒肆当中,喝仙酒赠送馒头。李水吃了一会,感觉这吃法实在有点难受。 李水对王老实说道:“近日仙室刚刚研究出来铁锅。回头你去背一口过来。铁锅炒菜,味道很好。这酒肆……以后就改成酒楼,不仅卖酒,也卖炒菜。” 王老实眼前一亮,连连答应。然后又问道:“这炒菜,如何定价?十万钱一盘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正在喝酒的朝臣脸色大变:“动不动就十万钱?铁锅炒的菜,那不还是菜吗?凭什么卖十万钱?是不是太黑了?真当我等是傻子了?呵呵,仙酒没喝过,菜肴谁没吃过?大不了不来吃了。” 王老实见李水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太少了?” 李水摇了摇头:“太多了。依我看来,一盘菜,一百钱也就罢了。” 朝臣们顿时眼睛一亮:“槐谷子,良心发现了?” 王老实纳闷的问道:“为何卖的这么便宜?” 李水凑到王老实耳边,低声说道:“不卖这么便宜,他们舍得吃吗?要让朝臣们吃过之后,都觉得炒菜才是真正的菜。他们拿水煮出来的,那是猪食。要让他们除了吃炒菜,其他的都难以下咽。” 王老实犹豫着说道:“因此……他们想要吃炒菜,就必须来酒楼。我们就可以借机卖仙酒了?”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非也。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买一口锅,自己回去炒菜。毕竟这炒菜太简单,太容易学了。如果让他们花十万钱吃炒菜,他们会觉得上了当。如果卖给他们一口铁锅,他们会很乐意。” “现在这铁锅我已经申请了专利,回头卖上一千万钱一口,狠狠的赚他一笔。反正专利只有一年的期限,现在不赚,过期作废。” 王老实大为敬佩的说道:“大人真是有见地啊,小人远远不如。” 两人小声的密谋了一番,然后嘿嘿的笑了。 坐在不远处的权贵总有点担心,觉得他们是在算计自己。可是李水两个人每次说到关键处都压低了声音,他们偏偏又什么都听不到。 就在这时候,有个伙计走了出来,小声对李水说道:“大人,天子甲号,有两位客人请大人过去。” 李水有些不快:“他们是谁?敢让本仙亲自过去?” 伙计说道:“这两人很恭敬,说他们身份特别,不敢亲自现身,免得给大人招来麻烦,这才请大人屈尊降贵,去一趟。” 李水心中一动,心想:“不会又是项梁的人吧?” 他问王老实说:“厨下可有切肉的刀?” 王老实说道:“有。” 李水说:“拿一把来。” 很快,切肉的快刀拿出来了。李水将它藏在袖子里面,然后向天子甲号雅间走过去。 如果对方真是项梁的人,那就对不住了,先砍了再说。 等他对开雅间的门,看见里面有两个人跪伏在地,姿态极为恭敬。 李水问道:“二位是什么人?” 那两个人抬头来,一脸恭敬的说道:“拜见谪仙。” 李水觉得这两个人有点面熟,好像是朝臣。顿时松了口气,对王老实和伙计说:“你们可以出去了。” 王老实答应了一声,把遮在李水身前的柚木锅盖放下来了。伙计也把烧红了的烧火棍拿走了。 朝臣,个个拖家带口,肯定不敢乱来。 王老实走了之后,李水问那两个朝臣:“你们二位,尊姓大名?” 其中一个说道:“在下楼渚。” 另一人说道:“在下肥翟。” 李水顿时恍然大悟:“我认得你们的名字,前两日,你们还上书陛下,要裁撤我的专利室。” 楼渚和肥翟面面相觑,都有点尴尬,然后低声说道:“是……朝廷的专利室。专利室的主官,不是内史大人吗?” 李水哦了一声,然后说道:“一时间忘了。不过我与赵腾亲如手足,他的不就是我的吗?” 那两人唯唯诺诺。 李水问道:“你们找我有何事?” 楼渚叹了口气,说道:“前几日,我二人被赵高迷惑,对谪仙出言诋毁。事后悔恨不已。盼望谪仙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肥翟也说道:“我二人愿入谪仙门下,甘为牛马,谨奉驱使。” 李水立刻明白了。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赵高是个喜欢锦上添花,不喜欢雪中送炭的。他的这两个手下,同样是这样。 眼看着赵高被抓,实在是无法依靠了,这就来投靠李水了。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二位恐怕还不知道吧?赵高已经招了。招出来同党一百多人。首恶赵高,次恶赵成,小恶遍及朝臣与赵氏亲族。” “你们二位的名字,好像也在其中。你们说,我敢收留你们吗?那不是找死吗?” 楼渚面色苍白:“谪仙,可……可是在戏耍我等?”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信不信由你。总之,明日王绾便会将供词送到御前,到那时候,咸阳封锁,四处捉拿反贼,你们二人,在劫难逃。” 肥翟说道:“我们并未造反啊。” 李水叹了口气:“严刑拷打嘛,难免会屈打成招。你们是第一天做官吗?连这个也不懂?” 说完之后,李水转身走了。 肥翟和楼渚面色苍白,互相看着对方:“为之奈何?” 肥翟说道:“谪仙说话,一向夸大其词,不可尽信。” 楼渚说道:“然而,若这次是真的,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啊。我从小娇生惯养,何时受过皮肉之苦?若真挨上几鞭子,恐怕真的会自认反贼。” 肥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若有一人,可以将赵高从牢中抢出来。或者烧了供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到那时候,王绾没有任何证据,如何敢指正这么多朝臣?” 楼渚颤抖不已:“劫狱?我……我哪有这个胆子?” 肥翟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一旦做了,即便能成功,事后追查起来,也是万死之罪。你我不可以做,不如让赵成去做。” “若赵高真的招了,赵成销毁罪状,我们可以安全了。若赵高没有招,赵成关心兄长,触犯国法,与我们也无关。” 楼渚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赵成此人,志大才疏。城府甚浅,却又颇为自傲。论谋略智慧,比他兄长赵高,差了几万个王离。我们去……教唆他一番?” 肥翟微微一笑:“同去,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患难见忠臣 赵高被抓之后,赵成就开始坐立不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被灭门的惨状。 当然,别人被杀也就杀了,关键是他自己也被绑在里面,等着被砍头。 这期间,赵成派出去了很多人,要他们打探赵高的消息,但是这些人都被挡住了。谋逆大案,牵涉太多,根本不可能让赵成打听到消息。 赵成坐立不安,只能让家人去买了些酒,试图将自己灌醉。 李水的仙酒,他是肯定不会喝的,好在现在市面上出现了一些仿冒品,味道虽然差了一点,但是令人醉倒的效果总是有的。 赵成叹一口气,就喝一杯酒,真是越喝越发愁啊。 赵高,那是整个赵家的顶梁柱啊。赵成原本觉得,自己这个兄长一直躲在幕后,脏活累活都是自己干的,自己才应该是赵氏的栋梁才对。 可是自从赵高被抓了之后,赵成才猛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那些赵氏的党羽,他一个都调动不起来。 他曾经命下人四处送信,想要召集那些朝臣,商议一下营救赵高的事,但是朝臣们都推说有病。 真是笑话,怎么一日之间,全都病倒了?咸阳闹瘟疫了吗? 赵成喝的兴起,开始骂骂咧咧的。 到天黑时分,赵成的夫人走过来了,她叹了口气,对赵成说道:“长兄身陷牢中,生死未卜。你不思营救,反而在这里饮酒,这是什么道理?” 赵成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懂什么?若有办法营救,我会坐视不理吗?” 夫人又说:“长兄对大秦忠心耿耿,早晚查清楚了,便会放回来。你万万不可如此颓废。” 赵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放回来?真的能放回来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这种事很正常吧。 更何况,旁人不知道,他是了解自己的兄长的。赵高虽然没有直接谋反的意思,但是他平日提起大秦来,口气像是当初的吕相国一样。 他是将大秦朝廷看成了一件东西,一件可以让自己获得权势的东西。最后是要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赵成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嘴里面喃喃自语:“醉死了好啊,大睡不醒,混沌不知。等绑起来杀头的时候,也就不知道疼了。” 夫人在旁边气的脸色发红,可是又不敢把赵成怎么样。只能伸出手去,将一坛酒摔在了地上。 赵成闻着酒香,嘴里面连叫可惜:“这一坛酒,价值万钱呢。” 两个人正在闹着,外面的仆役跑进来,兴冲冲的向赵成说道:“主人,有朝臣求见。” 赵成愣了一下,晕晕乎乎的问道:“是谁?” 仆役说道:“是楼渚与肥翟。” 赵成喟然叹道:“患难见忠臣啊,快快请进来。” 楼渚和肥翟两个人,都心怀鬼胎。见了赵成之后,看他衣衫不整,满身酒气,都对视了一眼。 那意思是说:看见没有?这么个蠢材,不坑他你好意思吗? 赵成一手拉着楼渚,另一手拉着肥翟,快步进屋,然后激动不已的说道:“两位大人,想不到如此危难关头,你们还肯来鼎力相助,我真是……感激不尽啊。” 楼渚呵呵一笑,说道:“赵大人说这话,就有些见外了。你我本是一家,何必分彼此呢。” 赵成拉着他们坐下来,急切的问道:“家兄被抓,二位大人,有何良策?” 楼渚略微沉吟了几秒钟,然后叹了口气,说道:“王绾看管甚严,任何人都见不到赵高大人。由此观之,是陛下下了严令啊。” 肥翟在旁边说道:“是啊。赵大人是否谋反,其实还在陛下的态度。陛下信他谋反,他不谋反也是谋反。陛下不信他谋反,是谋反也不是谋反。” 赵成直接被他说晕了,问道:“那陛下是信还是不信呢?” 肥翟呵呵一笑,反问道:“赵成大人,你自己觉得呢?” 赵成沉默良久,然后一张脸变得惨白:“看来,陛下是认定了家兄造反了。否则的话,为何看管如此严密。” 肥翟和楼渚都没有表态,任由赵成继续脑补。 赵成自言自语的说道:“陛下的态度已经定了,那就大势已去了。家兄挨上一顿鞭子,屈打成招,就一切都完了。” 楼渚幽幽的来了一句:“赵大人进去也有几个时辰了,恐怕受了不少苦啊。” 赵成脸色变得煞白:“你们觉得,家兄会不会已经招了?” 楼渚和肥翟对视一眼,然后说道:“赵成大人,你自己觉得呢?” 赵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家兄必定已经招了。鞭子打在身上,火辣辣的,谁能熬得住?” 忽然,赵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了:“一旦招认了谋反,那是要灭族的。” 楼渚和肥翟都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 赵成苦着脸说道:“二位先生,救救我啊。” 楼渚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即便赵大人已经招了。王绾也只能明日再将供词交给陛下了。” 赵成点了点头,说道:“故而,我们还有一夜时间。” 肥翟忽然说道:“如果赵大人没有招,那就好了,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 赵成嗯了一声:“是啊,若家兄没有招就好了。” 沉默了一会之后,赵成忽然说道:“若我变卖家中良田宅院,将这些钱财全部送给王绾,求他网开一面,毁掉证词,放了家兄。再告诉陛下,就说家兄无辜,你们以为如何?” 楼渚和肥翟对视了一眼,说道:“这……恐怕有些难啊。” 赵成也叹了口气:“是啊。王绾又岂会为了钱财,甘冒这等奇险。” 肥翟忽然幽幽的说道:“不过,若没了供词,王绾也就不能将赵大人怎么样了吧?若赵大人又恰好当庭翻供,再咬紧牙关,不再招认,那就无妨了。” 赵成苦笑了一声:“供词岂能凭空消失?家兄又怎么可能咬紧牙关?那可是酷刑啊。” 说到这里,赵成忽然心中一动,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我命人将供词偷出来呢?如此一来,供词不就没了吗。至于家兄……应该怎么让他咬紧牙关?” 楼渚和肥翟见赵成已经上道了,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在这里苦思无益,我二人再去联络一些朝臣,看看有没有人肯施以援手。” 赵成摇头说道:“我早已问遍了,没有人肯帮忙。” 楼渚说道:“无妨,我们再去问问。” 随后,这两个人急匆匆地走了。 送走了楼渚和肥翟之后,赵成就倒背着手,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嘴里面还在嘟囔着:“大牢戒备森严,想要偷走供词,怕是不容易啊。” “不过,也未必没有机会,最难的,莫过于要兄长咬紧牙关,不要屈打成招。眼下看来,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将他从牢里救出来,送他远走高飞。他逃跑了,那么谋逆大罪,就没有定论了,即便牵连到我,也不至于杀头。但是这个办法……变数太多啊。而且他能逃到哪去?恐怕还没走到函谷关,就被人给抓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他灭口……” 想到灭口,赵成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了。那是自己的至亲兄长啊,怎么能…… 良久之后,他叫过来了家中的仆役,吩咐道:“立刻将府中所有的死士,全部叫来。” 一刻钟后,死士们集中在了赵成的书房。 这时候,赵成正在写一封遗书。遗书当中,对槐谷子破口大骂,对那些不忠的党羽肆意诋毁,对嬴政则连连喊冤。最后表示,要以死明志。 这封遗书,赵成不是给自己写的,是模仿赵高的笔迹写的。 写好了之后,他交给了死士,然后吩咐他们说道:“上策,你们潜入死牢,烧毁我兄长的口供,将兄长偷偷救出来。然后远走高飞。去匈奴还是去楚地,任由你们选择。” “中策,你们攻入死牢,烧毁口供,将我兄长救出来。然后闯出咸阳城,远走高飞。” “下策,你们攻入死牢,烧毁口供,将我兄长抢出来。若无法摆脱追兵,就……就送我兄长一程,免得他再受苦。然后将这遗书藏在他身上。” 死士们都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问道:“大人,若家主还没有招供怎么办?” 赵成苦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即便是你们,经受拷打之后,也忍耐不住,何况是家兄?更何况,即便他忍得了一时,三五日下去,也是忍不住的。” 死士们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等拼死,也会护住家主安全。” 赵成嗯了一声:“若家兄能活下来,我心里面也好受一些。若当真事不可为,家兄也必定会选择保全赵氏一族的。” 死士们趁夜出发了。 赵成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这次,是我第一次独自做事,没有兄长在背后出谋划策。但愿……旗开得胜,一切顺利。” 念叨完了之后,赵成就脱去上衣,背上了荆条,打开大门,膝行而前,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这一夜之后,家兄无论是生是死,谋反的罪名,总能摘下去。只要不是谋反,就万事大吉了。挨不住严刑拷打,逃之夭夭,不是很正常吗?陛下不是昏君,难道他不知道,在那种死囚牢中,任何口供都能问出来吗?盛怒之下,他怨恨家兄,只要冷静下来,一定会后悔的。前提是,家兄没有承认谋反,否则的话,陛下就再也没有后悔的可能了。” “至于救走家兄的人,我怎么知道是谁?家兄交游广阔,位高权重,我只是个庶人罢了。嗯,一个庶人,怎么参与谋反?想不到祸兮福之所倚,当日我被夺爵,反而是一件好事。” “现在家兄逃亡,而我心中惶恐,主动负荆请罪,顺便再为家兄辩解一番,哭诉一番,提一提家兄当年的功劳。如此一来,陛下必定被感动,后悔逼走了家兄。他肯定会放过我,放过整个赵氏。甚至看我忠厚诚实,恢复我的爵位也说不定”赵成心里想的挺美,并且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咸阳的地面,凹凸不平,这才跪爬了数十米,膝盖就隐隐作痛了。 不过也没关系,模样越凄惨,越显得心意真诚。最好身后拖着两道血痕,让陛下一见,就叹息不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坚韧不屈赵大人 赵高很疼。身上火辣辣的疼。从进来到现在,他已经挨了很多鞭子。 行刑的小卒有点不忍心,一边将鞭子泡在盐水里面,一边真诚的说道:“赵大人,你就招了吧。你也知道,进了这里面,抗不过去的。” 赵高牙关紧咬,不说话。 小卒叹了口气,说道:“那小人只好得罪了。” 他把鞭子从盐水中提出来,甩了一个鞭花,然后啪的一声,砸在赵高的背上。 赵高惨叫了一声,只觉得身体都要被抽成两半了。 然而,还没等他喘过这口气来,第二鞭又到了。啪的一声,赵高刚刚停下来的惨叫,又高亢的响起来了。 小卒同情赵高的时候,那是真的同情。但是打起人来,也极为敬业。 他有点职业病,喜欢听人惨叫。尤其喜欢打人的时候用不同的力道,来控制对方惨叫的声音大小和长短。偶尔碰见一个合拍的,甚至双方能合作出旋律来。 小卒打了一阵,觉得有点累了,就气喘吁吁的将鞭子浸泡在盐水中,对赵高说道:“赵大人,咱们歇歇,一会再说。” 赵高昏昏沉沉的,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屋子里面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轻声说道:“赵兄?” 赵高微微睁开眼睛,认出来了这人是王绾。 王绾客客气气的说道:“赵兄,对你用刑,乃是陛下的意思,盼望赵兄不要见怪啊。” 赵高声音低沉的说道:“无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他日赵某能出去,而王兄又恰好落在赵某身上,赵某也会好好招待你。” 王绾心里面呵呵冷笑了一声,不过嘴上还是一脸关切:“赵兄,你不再是二三十岁的壮年了,再打下去,怕是就要死了。这一生,什么荣华富贵没有见识过?何必再受这番折磨呢?招了吧,就这个打法,你扛不住。” 赵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绾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对那行刑的小卒说道:“今夜,必须问出结果。陛下有命,要我明日入宫,我可不能空着手去。” 那小卒答应了一声,说道:“大人放心,一切交给小人。” 赵高听到这番对话,心里面顿时乐开了花:“明日就要见君?太好了,只要挨到明日,我就可以出去了。” 赵高太了解嬴政了。皇帝性如烈火,杀伐果断。但是只要让他冷静下来,他还是很念旧情的。 赵高进来之后,被打了这么久,始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在等着嬴政冷静,等他冷静了之后,就可以让自己出去了。 刚才听了王绾的话之后,赵高已经心中有底了。只要坚持到天亮,王绾入宫面圣,一切就有转机了。 “陛下只要知道,我挨了一夜鞭打都没有招供,必然会将我官复原职,到那时候,今日谁害了我,我都要一一还回来。” 赵高正想到这里,那行刑的小卒又进来了。 他一脸抱歉的看着赵高,说道:“赵大人,真是对不住了,丞相有严令,小人也不敢再徇私了。” 赵高破口大骂:“徇私?徇个狗屁的私,刚才打我那么狠,还说是在徇私?你不知道鞭子蘸了盐水更疼吗?” 小卒愣了一下,然后很委屈的解释道:“赵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这些年来,经常鞭打犯人,有些人被打之后,创口脓烂,很快就死了。后来小人发现,蘸了盐水之后,反而不会发烂。” 赵高愣了一下,心想:“盐水还有这个功效?若呈报给专利室,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个专利。” 赵高也不知道,在这种紧要关头,他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或许已经疼迷糊了。 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小卒的鞭子就又来了。 这一次,小卒不再想什么节奏,不再听什么韵律。赵高的惨叫声从第一声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最后嗓子都喊哑了。 小卒累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最后胳膊酸疼无比,只好停下手来。 他问道:“赵大人,你可愿意招了?” 赵高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实说,他是真的想招了。可是他的理智,让他咬紧牙关不松口。 坚持到天亮而已,没有几个时辰了。这个信念,支撑着赵高一言不发。 小卒有点纳闷:“莫非是小人力度不够?赵大人真是坚韧啊,换作旁人,这时候早就招了。” 赵高呵呵笑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当年老夫身上挨了一刀,其痛楚比这个要厉害多了。老夫既然活下来了,那就是不怕疼,只怕死。” 小卒敬佩的说道:“怪不得赵大人能位列中车府令,果然有大气魄。” 敬佩完了之后,小卒又开始另一轮疾风骤雨般的鞭打。 王绾在外面听得哈欠连连。连他都有点佩服赵高了:难道他真是被冤枉的? 可是隔壁的黑炭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了,整个人精神都崩溃了,还一直在哭喊着说赵高是他的同党。看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近日这些事,真是邪门啊。两人口供对不上,不好交差啊。”王绾摇了摇头。 这时候,有人进来说道:“大人,谪仙命人捎来口信。” 王绾心不在焉的说道:“槐谷子?他说什么?” 这人说道:“谪仙说,赵高被捕,要谨防其同党狗急跳墙。” 王绾笑了:“荒唐,还有人敢闯到这里来不成?” 这里是一座特殊的院落,专门为拷打朝中重臣而设立的,爵位不够,连进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当年的商鞅、嫪毐、吕不韦,都曾经在这里流连忘返,留下印记。 这地方戒备森严,与军营别无二致。即便是赵高真有同党,即便是这些同党当真要谋反,恐怕也没有胆量强攻这里,这不是找死吗? 王绾随意把这人打发走了,然后又去看赵高。 赵高已经神智不清了,可依然没有招供。 王绾无奈的说道:“赵大人,夜已深了。老夫年迈,身体大不如往日了。睡眠不足,便心慌气短。你就当是可怜老夫,认了罪如何?” 赵高虚弱的笑了笑:“赵某无罪,如何招认?” 王绾说道:“陛下觉得你有罪,你便是有罪。何况黑炭被打得奄奄一息,神智模糊,依然认定了你。你怎么即使?” 赵高冷笑了一声:“无须解释。再有片刻,我必定出去。” 王绾有点纳闷:“这么自信?” 这时候,外面的鸡叫了几声。赵高听到鸡叫之后,更是精神大振,对王绾说道:“你信不信?我必定可以出去。” 王绾正在疑惑,忽然有人跑进来,急匆匆地说道:“大人,不好了。有一伙人杀进来了。他们悄无声息,绕过了守卫。直到接近这里,才骤然发难,外面的兵卒救援不及啊。这些歹人手中宝剑极为锋利,个个悍不畏死。而且剑刃上都涂着毒药,当者立死。” 王绾大惊,问道:“这些人意欲何为?” 那人说道:“他们分明是向这边来了。小人猜测……小人猜测,恐怕要被谪仙不幸而言中了。” 王绾深深的看了赵高一眼,说道:“怪不得赵大人笃定能出去。老夫真是佩服啊。” 这时候,喊杀声已经逼近了,那人催促着王绾说道:“大人,快走吧。” 王绾吩咐负责行刑的小卒:“将赵高解下来,藏到别处。” 随后,王绾急匆匆地离开了。小卒想要把赵高解下来,可惜当初捆赵高的时候用的是死结。 小卒累的手指酸疼,还是解不开绳子。他转身要找刀的时候,听见房门已经被踹开了。 小卒吓得一哆嗦,对方可有见血封喉的毒刀啊。想到这里,小卒也不管赵高了,翻窗户跑了。 赵高有些茫然,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他看见一群蒙面人,提着明晃晃的宝剑冲了出来。 那些看见赵高之后,纷纷行礼,说道:“拜见家主。” 随后,有两人走上前来,割断绳索,把赵高放了下来。 有人将赵高背在身上,急匆匆地向外面跑。 赵高越想越不对劲,厉声问道:“尔等何人?” 背着他的人说道:“我等乃家主门客。昔年得家主知遇之恩,皆发誓以死报之。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说话间,一阵箭雨射过来,死士们倒了五六个。 王绾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用长弓劲弩,将这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死士冲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好逃进了一间屋子里面。 死士问赵高:“大人,口供在何处?赶快烧掉,以保全赵氏啊。” 赵高说道:“什么口供?老夫不曾招供。” 死士愣了。 赵高厉声问道:“是何人让你们来的?” 死士说道:“是大人的胞弟。” “赵成?”赵高噗的吐了一口血,凄厉的叫道:“蠢材,蠢材。昔日便应该让槐谷子杀了他。” 王绾身上穿着铠甲,被十几个盾牌兵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 他远远的看着龟缩在屋子里面的死士,心中感慨不已:“近日这咸阳城中的事,老夫可真是看不懂了啊。怎么一个个的,像是中了巫术一样?” 与此同时,那些死士把赵成代拟的遗书拿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赵高说道:“大人,以大局为重,以赵氏为重啊。” 赵高噗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很无辜【为20181019184022743打赏加更 赵高把赵成胡诌的遗书打落在地,气喘吁吁的骂了两句。 那些死士沉默了一会,然后幽幽地说道:“我等受的乃是大人的恩惠。只为大人而死。若大人无意身死保全赵氏。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赵高气的只翻白眼,心想:“老夫一生运筹帷幄,未尝一败。直到家大业大,有了这些随从,整日被他们拖累。哎,若槐谷子是我的人,岂会有今日?为何我的人,不能如槐谷子一般精明?” 赵高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生子当如槐谷子啊。” 死士听到“生子”两个字,下意识的看了看赵高的胯下。 赵高勃然大怒,顺手拔出他的剑来,在这死士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如今赵高体虚,原本杀不了死士。但是剑上抹了剧毒,这死士当场就毒发身亡了。 其余的死士都一脸肃然。 赵高杀了人之后,心情忽然变好了很多。 他看着其他人,幽幽的说道:“顶多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这间屋子,你们能不能守得住?” 死士们都有些犹豫:“或许……能。” 赵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总觉得指望这帮蠢才,早晚把自己气死。罢了。听天由命吧。如果天亮以前被攻破了,那就是天要亡我。 围在外面的秦兵一直在放箭,这间屋子已经千疮百孔了。有秦兵问王绾:“大人,要不要纵火烧屋?” 王绾摇了摇头:“不可。此地虽然为牢狱,然而所关押的皆为重臣,一旦起火,必定朝野震动。” 秦兵又说:“若在院落中生起火来,用烟将他们熏出来呢?” 王绾点了点头,说道:“此计倒是可行。” 于是一刻钟后,院子里面浓烟滚滚,有几个小卒藏在盾牌后面,伸出来一只手,不停的煽火,将浓烟扇到了屋子里面。屋子当中的人,个个被呛得连连咳嗽,苦不堪言。 有死士说道:“大人,咱们冲出去吧。” 赵高咳得惊天动地,时不时就要吐一口血:“不可,要在天亮之后,方能……” 话没说完,他又咳起来了。 王绾等了一会,见屋子里面的人始终不出来,不由得叹息道:“赵高的同党,竟然与赵高一样,如此坚韧。这样的反贼,倒是闻所未闻啊。幸好今日将他们抓了,否则的话,必成大患。” 亲兵们都连连点头。 ………… 鸡叫三遍,东方泛白。嬴政已经开始用早饭了。 以前吃这馒头,嬴政觉得津津有味。可是自从尝了一次炒菜之后,再吃馒头,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了。 嬴政对站在不远处的季明说道:“告诉槐谷子,日后送馒头的时候,把炒菜也送来。” 季明应了一声。 现在的季明,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中。 他最近总是犯糊涂。陛下,是不是厌恶自己?若说不厌恶吧?为何自己总是挨打?若是厌恶吧,为何又总让自己在旁边侍奉? 今天还没有挨揍,季明心里面挺忐忑的,他希望嬴政尽快发话,让他去领罚。挨过打之后,心里面就踏实了。 正所谓,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季明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有个小宦官,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嬴政看了那小宦官一眼,小宦官说道:“陛下,胡亥公子求见。” 嬴政淡淡的说道:“不见。” 嬴政知道胡亥为何而来,想必是为了赵高来的。 在嬴政看来,谋逆大罪,岂能容忍求情?他已经命王绾审问了,如今天已经亮了,想必就快有结果了。 嬴政慢条斯理的将早饭吃完,又有小宦官来了。 那小宦官说道:“陛下,昨夜赵成便跪在宫门口,负荆请罪。” 嬴政问道:“赵成是何人?” 小宦官说道:“此人乃赵高胞弟。”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负荆请罪?他也配向朕请罪?给我乱棍打走,不许他出现在宫门口,有碍观瞻。” 小宦官应了一声,走了。 嬴政想了想,对季明说道:“准备车驾,去看看赵高。” 季明答应了一声,去备车了。 半个时辰后,嬴政刚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王绾骑着快马来了。 王绾已经老迈,早就不再骑马了,今日竟然纵马狂奔,显然是有急事。 他跑到嬴政的车驾跟前之后,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说道:“陛下,陛下。昨夜赵高同党,攻入大牢。” 嬴政勃然大怒:“当真有同党?当真要谋反?” 王绾说道:“臣命人将其同党团团围住,可那些人武艺高强,狡猾无比。天亮之后,竟然突出重围,向城门方向逃去。幸好臣率领精兵,将他们重新包围。如今有数万支箭对着他们,这些人插翅难飞了。只等陛下发落。” 嬴政淡淡的说道:“带路,朕要亲自去看看。” 王绾没有阻拦,因为那群反贼没有弓弩,而且个个带伤,皇帝不可能有危险。 当下王绾在前面带路,引着嬴政走到了一片空地上。 这里距离城门已经很近了。那些死士瘫坐在地,个个气喘吁吁,有个人身上,依然背着赵高。 只是赵高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距离死士百步远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只要死士稍有异动,弓弩手必定万箭齐发。 嬴政到了之后,看着那些死士,淡淡的说道:“让赵高来见朕。” 那些死士面面相觑,谁也不动。 嬴政有些不快,又说了一句:“赵高何在?” 死士们说道:“赵大人不在此处。” 王绾走到嬴政身边,指着死士背上的人说道:“那人便是赵高,被他们一路背到这里。我已命人观察良久,赵高始终动也不动,八成是死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捉人吧。” 命令一下,秦兵如狼似虎,去捉那些死士。 死士们没有反抗,纷纷拔剑自刎。 他们死的很果断,眨眼之间,就已经倒下去了一大片。不过无论在哪,总有几个反应慢的。秦兵还是抓住了两个死士。 与此同时,秦兵又看了看一直被死士背在身上的赵高,然后向嬴政说道:“陛下,那人不是赵高。” 王绾顿时愣住了。 秦兵将所有的死士都检查了一遍,其中并没有赵高的踪迹。 王绾有点懵,感觉近日咸阳城中的事,件件邪门啊。 嬴政问其中一个死士:“赵高何在?” 那死士说道:“赵大人说,他乃大秦忠臣,不愿意背负谋反罪名,东躲西藏。宁愿以死以证清白。” 嬴政随手拔出腰间佩剑,一剑斩下此人头颅。然后问另一个死士:“赵高何在。” 死士被刚才的死人喷了一脸血,到现在还有点懵,他低声说道:“赵大人,还在牢中。” 王绾心中一动,说道:“莫非天亮时突围,赵高并没有逃走?他与人换了衣服,制造假象。他自己还留在牢中?等我带人来抓捕贼人了,他却偷偷溜了?此人好奸诈的心思。” 嬴政脸色很不好看,登上了马车,向大牢方向行去。 王绾灰头土脸,也带着人杀回大牢。 按照王绾的估计,赵高这时候怕是已经逃走了。然而,当他们闯进昨夜那间屋子当中的时候,看见赵高正躺在里面。 赵高本来要走的,但是烟熏了半夜,还没打开门,就重新晕倒了。 王绾暗叫庆幸,连忙命人打来了一盆水,兜头浇在了赵高身上。 赵高咳嗽了两声,终于幽幽醒过来了。 直到这时候,王绾才松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湿透了。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后说道:“丞相大人,你若早日听我的话,何至于此啊。” 王绾回头,看见李水和李信,正站在他身后,一脸贱笑。 王绾纳闷的问道:“你二人何时来的?”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昨夜便在附近了。一出好戏,看的欲罢不能。” 王绾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赵高醒过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嬴政了,然后大呼冤枉。 嬴政问王绾:“可有口供?” 王绾说道:“本来要问出来了,然而那些反贼闯了进来,搅乱了部署。” 赵高大声说道:“那些人,并非是奴婢找来的,陛下明鉴。” 嬴政皱着眉头说道:“他们不是你的人?” 赵高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是我府中人。” 这时候不能撒谎,因为以嬴政的能力,早晚可以查出来。 嬴政又说道:“既然是你府中人,你为何抵赖?” 赵高欲哭无泪,说道:“他们是护主心切,关心则乱。臣并不知情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当真不知情?” 王绾忽然在旁边说道:“陛下,当日那些反贼没有攻进来的时候,赵高便得意洋洋,向臣说道,他片刻之间,便可以出去,显然是早有预谋。” 赵高快疯了,指着王绾叫道:“我可得罪你了?为何害我?” 王绾一脸无辜:“在下只是据实禀报。” 与此同时,王绾心想:“这次算是把你得罪死了,岂能让你再重返朝堂?放虎归山,万一咬到我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到原点 赵高指着王绾,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王绾,你可是出身名门啊,怎么连你也开始学槐谷子了?” 赵高叹息了一会,然后苦着脸转过身来,看向嬴政:“陛下,奴婢,当真没有谋反。奴婢身有残缺,谋反又有什么用?”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为之一愣。 王绾却幽幽的说道:“赵高有残缺,赵成却没有啊。” 赵高仰天大笑:“古往今来,有谁甘冒奇险,做下这种大事,却是为了自己的兄弟?王大人,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王绾沉默了一会,忽然幽幽的说道:“黑炭那刺客曾经说,你想要扶持胡亥公子登上皇位,然后由你把持朝政。” 赵高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王绾,心想:“此人,是跟我较上劲了啊。” 赵高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即便我当真要谋反,即便我当真成功了。登上皇位的,会是胡亥吗?如今扶苏为长公子,深得陛下器重,深得朝臣拥戴。胡亥何德何能,可以继承皇位?” “我辛辛苦苦谋反,分明是为他人做嫁衣,我有那么愚蠢吗?” 王绾说道:“或许,你已经暗中串联朝臣,只要大事一成,便立刻发难。嗯……今日劫狱的人,便是你的同党。” 赵高苦笑了一声:“我的同党若有改朝换代之能,我还至于在这里吗?昨天晚上,我便应该被救出去了。” 这下王绾有点无话可说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然而,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救你?岂非早已与人串通好了?” 赵高哀声说道:“奴婢在商君别院突然被抓,哪有时间勾结外人?我昨夜笃定会获救。那是因为奴婢相信陛下啊。奴婢承陛下厚恩,得以追随左右。奴婢心中清楚,陛下念旧情。一旦发现奴婢无辜,定然会赦免。” 说到这里,赵高忽然脱下上衣,展示背上的伤痕:“昨夜,奴婢遭受了万千痛苦,却一直咬紧牙关,不肯屈打成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见到陛下,诉说冤情。” 看到赵高背上的伤痕之后,嬴政神色微微一变,然后叹了口气。 王绾心里有点慌,知道皇帝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今天可能杀不了赵高了。 他立刻说道:“然而,黑炭为何一口咬定了你是他的同党呢?” 赵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嬴政的态度,他已经感受到了,只要皇帝没有杀心,他赵高就无所畏惧。 于是,赵高淡淡的说道:“黑炭为何咬定了我,我也不知道。难道有个疯子咬定了王大人是反贼,那么王大人就当真是反贼吗?” 王绾有点无奈,回头看了看李水。那意思很明显:我是不行了,还是你来吧。 李水也有点为难,赵高这家伙,太老奸巨猾了。本来按照李水的打算,昨天晚上反贼劫狱,就直接把他乱箭射死算了。 谁知道赵高这家伙很聪明,居然找了个替身,自己根本没有跑出去。 现在又是卖惨,又是喊冤,已经博得了嬴政的信任。连皇帝都相信他,那还有什么可玩的? 然而,恰好在这时候,有个小卒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陛下,赵成又爬了回来,跪在宫门口,挨了几百棍棒,始终不肯走。” 赵高想起赵成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嬴政现在心情好一点了,终于问了一句:“赵成负荆请罪,请的什么罪?” 小卒答不上来。 赵高马上说道:“昨日来劫狱的人,是赵成派来的,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负荆请罪。”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赵成此人,真是胆大妄为。” 随后,他淡淡的说道:“回宫。” 陛下回宫,在场的人,自然乖乖的跟在后面。 现在赵高的身份有点尴尬。说他有罪吧,他给自己辩解的头头是道。说他无罪吧,可陛下毕竟没有赦免他。 负责车驾的小宦官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安排赵高。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番,他创造性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请赵高坐上了囚车。 坐车,表明他有点身份,坐囚车,表明他依然是戴罪之身,而囚车敞开着门,又表示他的罪还没有定论…… 不过,赵高对小宦官挖空心思想出来的稳妥办法,并不领情。他狠狠的瞪了小宦官一眼,然后钻进去了。 一行人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赵成跪在地上。他的膝盖已经跪肿了,有血迹渗出来,沾到地上。 赵氏两兄弟,现在的模样都很凄惨。不过赵高的伤大多集中在了上身,而赵成的伤,则集中在了下身。 嬴政远远的下车了,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负荆请罪的赵成。 赵成见陛下来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跪伏在地,膝行而前。膝盖摩擦着地面,疼的呲牙咧嘴。 这期间,他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后面果然有一道淡淡的血印。赵成心中很满意,这一次肯定能感动陛下了。 嬴政见赵成爬过来,淡淡的说道:“赵成,你以庶民之身,拦截天子车驾,胆子倒是不小啊。” 赵成一脸诚恳:“小人……小人是来请罪。”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犯了什么罪?” 赵成说道:“家兄在朝中任职,位高权重。小人却是一介庶民。对家兄的事情,小人不大熟悉。然而,近日家兄犯下大罪,小人作为其胞弟,理应连坐。小人不敢逃匿,因此来负荆请罪,求陛下责罚。” 赵成说了这话之后,心里面是有点得意的。先是给自己辩解,等解释完了自己无罪之后,再很委屈的请罪,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生怜悯吧? 赵成很满意,这毕竟是想了一晚上的词,简直天衣无缝。 嬴政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昨夜劫狱之人,并不是你派出去的了?” 赵成连连摇头:“并非小人所为。小人无官无爵,哪里指挥得动他们?” 说了这话之后,赵成心中微微一叹,想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也不知道兄长是生是死,真是令人担忧啊。”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带赵高来。”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引着赵高来了。 赵成一看见赵高,顿时吃了一惊。 在赵成的计划中,要么赵高远走高飞,要么赵高变成一具尸体。无论如何,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怎么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赵高冷冷的盯着赵成:“昨夜的死士,不是你派去的吗?为何不敢承认?” 这种场合,赵成哪敢承认,他小声说道:“兄长,你为何要污蔑我?我哪指挥得动你的死士?” 赵高大怒:“如此说来,那些死士是我调动的?” 赵成说道:“可能未必是兄长调动的。或许是他们护主心切,自发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成心里别提多忐忑了,他正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兄长,招供了吗?陛下是不是要灭赵氏全族?看着样子,好像不是啊。” “难道那些死士成功了?是了,他们必定烧了供词。可是人没有救出去,烧掉供词有什么用?再严刑拷打一番,还是得招。” 赵成刚刚想到这里,王绾又慢悠悠的掏出来了一份遗书,说道:“这东西,是从赵高大人身上搜出来的。这作何解释啊?我看这遗书写的很从容,赵大人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啊。” 赵高淡淡的说道:“昨夜兵荒马乱,老夫仓促之间,哪里能写什么遗书?这是赵成代笔。让那些死士送来的。” 赵成连忙否认:“不是我,我昨夜一直跪在这里,咸阳城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嬴政冷笑了一声:“砌词狡辩,将这两人带下去,审问清楚。” 随后,嬴政入宫了。 赵高本来已经要脱罪了,被赵成这么一折腾,又身陷囹圄。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两个人被就近关到了一座宅院之中,这一次倒没有严刑拷打,毕竟审问清楚这件事很容易。昨夜有一个死士存活下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死士连第一轮的毒打都没有扛过去就招了。 王绾有些失望的进宫,将这些呈报给了陛下。 嬴政似乎并不意外,赵高追随他多年,他对赵高还是了解的。谋反的事先不说,派人劫狱,这样愚蠢的主意,不可能是赵高在暗中谋划。 于是嬴政淡淡的说道:“赵成此人,奸诈而愚蠢,派人劫狱,罪大恶极。坑杀吧。” 王绾沉默了几秒钟,又问:“那……赵高?” 嬴政淡淡的说道:“以朕观之,赵高并无谋逆之举。” 王绾心中一叹:“果然如此,若赵高官复原职,必定要反扑啊。难道我从此以后,要与槐谷子结盟?这可真是自甘堕落啊。” 幸好,嬴政又说道:“不过,赵高暗中招揽死士,其心不纯。中车府令,就不必做了。入宫为奴,专心教授胡亥吧。” 王绾顿时松了口气,赞道:“陛下宽宏大量,令人敬佩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落魄的赵高 确定了赵高的处罚之后,王绾就一身轻松的出来了。 赵高,现在已经被打回到原点了。可以说,他除了一条命以外,已经失去一切了。 这样的一个人,对王绾没有任何威胁。 不是说赵高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是……朝堂上的斗争,何其激烈?没有人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绾敢肯定,赵高入宫为奴,根本活不过一个月。别人先不说,李水就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如此说来,老夫都不用再动手对付他,他就死定了。”想到激动处,王绾倒背着手,脚步越发的轻快了。 赵高为奴的消息,同样传到了李水和李信的耳朵里面。这两个人正躲在丹房里面聊天。 听到这消息之后,李信忧心忡忡的说道:“槐兄,小心赵高反扑啊。” 李水摇了摇头,笑道:“这些年赵高做官,哪怕再谨慎,也会得罪一些人的。现在他失去了一切,这些人会放过他吗?我敢断言,他在宫中活不过一个月。”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别人先不说,这一次王绾就把他得罪死了。我们根本不用动手,看好戏就可以,王绾一定会找机会杀了赵高。” ………… 赵高战战兢兢的进入皇宫。这宫中看起来平静,但是赵高知道,危机四伏啊。 “槐谷子、王绾、淳于越、李斯、赵腾……他们个个都有可能害我。不,不是有可能,是一定会害我。”赵高倒背着手,一路沉思。 “我应当想办法自保。如何自保?难道要投靠一方势力吗?槐谷子和王绾,已经和我结仇,不用再想了。赵腾之前也和我闹的不愉快,估计也不行。”赵高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小心翼翼的经营了这么多年,竟然四面皆敌。 赵高眉头紧皱:“我应该投靠谁呢?李斯吗?此人并非正人君子,即便接纳了我,恐怕也只是让我冲锋陷阵,不会真的庇护我。” “我要投靠淳于越吗?也不行,淳于越是个正人君子,怕是看不上我。” “或者,投靠王翦?王氏虽然没落了,但是保住我一条命,应当是可以的。也不行,昔日王氏落难,我并没有帮忙……” 良久之后,赵高叹了口气:“算了,我就依靠着胡亥吧。胡亥虽然年幼,好歹是公子,或许能为我说上一两句话。” 赵高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赵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赵高警惕的抬起头来,发现是季明。 以前赵高对这个季明,根本搭理都懒得搭理,不过现在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于是赵高谦卑的说道:“如今,在下可不是大人啦。” 季明摇了摇头,说道:“一日为大人,终身为大人。我还记得,当日我拜访大人,带去了不少金银珠宝呢。唉,可惜后来大人诸事繁忙,也没有和我来往。真是可惜了。” 赵高听得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把珠宝要回去不成?” 季明见赵高不说话,又叹了口气,说道:“那些珠宝,乃是我半生积蓄。如今我想要投奔谪仙,可惜少了这些进身之阶啊。” 赵高有点无语:“投奔槐谷子?亏你想的出来。” 季明见赵高一直在装傻,终于忍不住了,当着他的面问道:“赵大人,那些珠宝,还在吗?” 赵高干咳了一声,说道:“赵某现在是身无长物了。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入宫为奴。你觉得呢?” 季明听了之后,气的了不得。心想:“这蠢货,竟然丢了全部家产。可怜我那些珠宝,也跟着倒了霉。” 以前季明看到赵高的时候,总是敬畏的了不得。现在赵高落魄了,季明马上开始看不起他了。 什么赵大人,呵呵,不就是个老宦官吗? 现在赵高拿不出来珠宝,季明很气愤,想要揍赵高一顿,但是没有借口,有点不好下手。 忽然,季明发现赵高走路一瘸一拐的,顿时眼睛一亮,然后一脚将赵高踹倒在地:“日汝先人,你敢学我走路?” 赵高欲哭无泪:“我……我是挨了鞭子,身上有伤啊。” 季明却不管这些,又狠狠的踹了两脚,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 赵高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的向胡亥的寝宫走去。结果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来了一个小宦官。 小宦官看见赵高,一脸同情的说道:“哎呀呀,赵大人啊,这是谁欺负你了?” 赵高红着脸说道:“不小心摔倒了。” 小宦官连连摇头:“太不小心了,怎么摔到人脚底下去了呢?看看这鞋印……” 赵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知道小宦官又说:“大人不知道,小人从进宫的那天起,就以大人为榜样呢。盼望着能像你一样,以残缺之身,登上高位。” 赵高苦笑了一声,有些自嘲的说道:“什么高位,如今……不还是摔下来了吗?” 小宦官说道:“能经历一番,也不错了。” 随后,他从身上掏出来了一个馒头,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在外面卖五百钱一个呢。大人请吃吧。” 赵高一看馒头的成色,就知道是商君别院做出来的。槐谷子是他的大仇人,他有点不想要。 小宦官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为了一些小节,害了自己的身子?那不是太迂腐了吗?” 赵高转念一想,觉得这倒也对。于是接过馒头,咬了一口。 他是真的饿了,昨天被折腾了一夜,白天又折腾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吃。咬了一口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片刻之后,一个馒头全部进了肚子里面。 赵高看着这小宦官,感动的热泪盈眶:“原来雪中送炭,是这等滋味。请问高姓大名?若来日赵高否极泰来,必定报答。” 小宦官摆了摆手,说道:“何必等到日后?赵大人现在付我五百钱便可以了。” 赵高顿时愣住了:“你……可是在说笑?” 小宦官的脸色顿时变了:“我何时与你说笑了?吃馒头之前,我是不是告诉你了,这东西外面卖五百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赵高快哭了,他咬着牙说道:“你莫要欺人太甚,老夫……” 小宦官一脚踹过去:“老夫?老你先人,你还当你是中车府令呢?乖乖拿钱来,否则嚷嚷起来,也是你没有脸面。” 赵高全身酸疼的从地上爬起来:“陛下还念着我的情分,你今日如此作为,就不怕……” 小宦官又是一脚踹过去:“念着你的情分,便不会让你入宫为奴了,赵大人,你还看不明白吗?” 赵高忽然全身一震,心想:“陛下念我的情分。是不忍心杀我,还是不忍心亲手杀我?我入宫为奴,当真可以自保吗?” 赵高还没想明白,就被旁边的小宦官揪住了衣服:“还钱,快还钱。” ………… 胡亥寝宫。胡亥正坐在自己母亲面前。 胡亥的母亲,同样没有名字。她本姓王,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被称为王美人。但是宫中更习惯称之为胡姬。 胡姬对胡亥说道:“听说陛下饶了赵高的死罪,令他入宫为奴。” 胡亥喜道:“太好了,以后我可以日日夜夜和师父在一起了。” 胡姬叹了口气,对胡亥说道:“这对赵高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你来说,就未必了。扶苏的师父是淳于越,伏尧的师父是槐谷子。” “哪一个不是当世人杰?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要知道,公子的师父,便是他在外朝的助力。可如今,你的师父,只是一个宫奴而已。我担心长此以往……” 胡亥说道:“宫奴又如何?我师父文武双全,很有才华。” 胡姬微微摇了摇头,心想:“王氏已经倒了,赵高又落难了。难道胡亥真的与皇帝大位无缘?” 胡姬看了看一脸欢呼雀跃的胡亥,心想:“罢了。他并非长子,本就与这皇位无缘。是我痴心妄想了。” 胡姬正想到这里,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 她带着胡亥走出门,看见赵高满身尘土,鼻青脸肿,极为狼狈的被一个小宦官拽着。 那小宦官向胡姬行了一礼,说道:“这老宦官,吃了我的馒头,却要赖账。” 胡姬有点无奈的看着赵高:“可有此事?” 赵高羞愤欲死:“我……并不知道这馒头是要钱的。” 胡姬问小宦官:“你的馒头多少钱?” 小宦官说道:“五百钱。” 胡亥勃然大怒,一脚向小宦官踹过去:“宫中的馒头,乃是商君别院特供的。除父皇和伏尧那里不收钱之外。其他各处,优惠价一百钱。你敢卖五百钱的高价?” 赵高听到他们在那里争论五百钱还是一百钱,忽然间有点心灰意冷。 半生的宦海沉浮,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丢人,丢人啊。 噗的一声,赵高又吐血了。然后,他顺势一倒,躺在地上。 装晕吧,晕过去,倒能保住一点脸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阔气 赵高倒在地上,把胡亥吓坏了。 胡亥抓住赵高的肩膀,一个劲的摇晃,哭喊着:“师父,师父。” 赵高一点反应够没有。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最后胡亥付了小宦官一百钱,把他打发走了。 小宦官无可奈何,只当这笔生意不赚不赔。本来以为,赵高落魄到今日这等田地,胡亥不会管他的,哪知道师徒情深,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胡亥把赵高扶进去,又要去叫医者。这时候,赵高很凑巧的醒了过来,然后声音低沉的说道:“公子,让你见笑了。” 胡亥哭的很真诚,赵高很欣慰,至少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是真正关心他的。 赵高叹了口气,对胡亥说道:“公子,让奴婢睡一会吧。” 胡亥答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赵高躺在矮榻上,心绪起伏。不过很快,他还是睡着了。毕竟被折磨了一夜,真的是精疲力尽了。 ………… 赵高睡着了,计奴和铁头也睡着了。 两个人用李水给的秦半两买了衣服,洗了澡,梳了头,都显得格外精神。 这种精神让他们有点不适应,这衣服没有布丁,穿起来怪怪的啊。 他们找了一辆牛车,缓缓地向戏城方向行去。 两个人以前都没有坐过牛车,现在偶尔做了一次,都觉得舒服无比。路上的颠簸,竟然产生了催眠的效果,这两个人都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红日偏西了。两人睁开睡眼,发现戏城已经在前面了。 铁头惊奇不已,说道:“这老牛,还认识路不成?” 计奴说道:“商君别院到戏城,似乎只有这一条路。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铁头感慨说:“原来坐牛车是这种感觉,真是痛快啊。” 计奴说道:“确实痛快,不过眼看天就要黑了,赶快进城吧,否则今夜要睡在外面了。” 铁头干笑一声,说道:“我哪有资格进城?” 计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铁头是个穷得不能再穷的穷人。确实没有资格进城。 于是铁头带路,两人很不熟练的把牛赶紧了铁头的村子里面。 这村子连大名都没有,就因为村口有棵槐树,就要大槐树村。 这种村子里面,出现一头牛都是大事。更何况带着牛回来的,是村子里面最穷的铁头。 于是自从他们进村开始,就不断的有人围观,不少人啧啧称奇,感叹不已。 铁头有点飘飘然,有点晕头转向:难道,这就是富贵人的感觉吗? 旁边的计奴也兴奋不已。他在豪强府中做了大半辈子的奴隶,基本上就没有出去过。整天埋头干活,受尽白眼。现在看到这么多人羡慕的目光,顿时有些忘乎所以了。 这时候,有个好事者问道:“铁头,你这牛,从何处来的?” 铁头说了个大话:“这牛,自然是我的。” 撒这个谎的时候,铁头是有点忐忑不安的。但是看到众人羡慕有嫉妒的眼神之后,他又爱上了这种感觉。 又有村民说道:“不会是租的吧?听说咸阳附近人人租牛,便宜的很。” 铁头涨红了脸:“什么租的?怎么凭空污人清白?这牛是我的。不信的话,计奴兄可以为我作证。” 计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牛就是铁头的。” 其实牛连租的都不是,是从商君别院借来的。 有人又问:“铁牛,你在外面发财了?” 铁头呵呵一笑,说道:“发财算什么?老实告诉你,我们两个,被谪仙看中了,现在已经在商君别院当差了。” 村民们听了铁头的话之后,都发出来一阵感叹,个个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铁头觉得很满足,于是赶着牛到了自家门前。 回家之后,铁头有点傻眼。自己家徒四壁,根本没有给牛吃的草料。若要现场去割草,是不是显得有些掉价了? 计奴给他出主意:“你那破席子,拆下来不就是稻草吗?” 铁头的破席子,非竹非木,确实是用稻草编成的,现在拆了给牛吃,倒也对胃口。 只是……席子拆了,将来怎么办? 计奴说道:“铁头,你是来提亲的,成亲之后,便要去商君别院了。到那时候,你要带着这破席子走?且不说乡亲们笑话你。商君别院是什么地方?那是谪仙道场,你这破席子能放进去吗?” 铁头听得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倒不如今日给牛吃了,阔气一回。” 于是两个人开始拆破席子。 等拆完了之后,铁头忽然说道:“糟了,没了席子,我们今日睡在哪里?” 计奴说道:“你这家中,院墙低矮,如何防得住贼人?即便让你睡在屋子里面,你又能睡踏实吗?今夜我们睡在牛车上,若有人来偷牛,我们立刻就醒了。” 铁头听得眼睛一亮,向计奴竖了竖大拇指:“你真是聪明。” 计奴嘿嘿笑了一声,有些得意。 两个人抱着破席子出来,喂那头牛吃了。乡亲们看的敬佩不已,又心疼不已。 有很多人都在想:“铁头,真的阔气了啊。舍得拿席子喂牛。哪怕你把席子送给我,我替你割草也行啊。” 大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谁也没有说。毕竟……席子已经破了,不能再用了。那就没有必要丢人了。 穷人,也是有尊严的,也是要面子的。 喂完了牛之后,铁头又拿出几个秦半两来,从乡亲们那里买了些饭菜。 既然装阔,就要装到底,今天还就不做饭了。 两人在小院里面吃饱喝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遛弯下食。 乡亲们感慨不已:“进了商君别院,就是不一样啊。阔气,真的阔气。试问这大槐树村,谁敢吃成这样?这种吃法,到了下半年米缸就得见底啊。” 等吃完了饭之后,有人就开始打听,怎么才能进入商君别院。 铁头对这一点倒是知道一些,说道:“早些年进入商君别院,倒还容易些。如今却有些难了。” “要么你有至亲在商君别院。譬如我叔父苍夫,便是商君别院的管家。当然了,我能进入商君别院,那是凭自己的本事。” “要么你有一技之长。譬如我和计奴兄,这都是有真本事在身的,所以才进了商君别院。” 铁头说的正热闹,忽然一扭头,看到邻家女儿也正在旁边聚精会神的听着,顿时来了精神。 他忍不住又开始吹牛了,把商君别院描述成了人间仙境,里面的谪仙可以长生不死,普通的伙计,闻了仙气之后也有几百年的寿命。 乡亲们都个个张大了嘴巴。 槐谷子是陛下亲封的谪仙,这个他们也听说过。这么说的话,谪仙谪仙,长生不死,好像也没问题啊。 有人忍不住问道:“铁头兄,我们能进入商君别院吗?咱们都是乡亲,你可以向谪仙求求情吗?” 铁头干咳了一声:“这个嘛……” 他有点犹豫,觉得答应了吧,自己能量没那么大。不答应吧,又显得自己本事不够大。 旁边的计奴捅了捅他,然后淡淡的说道:“要带,也只能带至亲进去。诸位和铁头关系虽好,可是并非至亲,可有点难办了。” 说这话的时候,计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邻家女儿。 邻家女儿一直盯着铁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心花怒放。 邻家女儿犹豫了一下,正要走上前去,和铁头说上几句话,但是被自己父亲给带走了。 邻家女儿问道:“做什么?” 她父亲名叫麻绳。麻绳祖上数代,都种麻制麻,后来干脆以麻为姓。 这姓氏虽然不甚高贵,但是相比于那些无姓的村民来说,已经很有面子了。 故而,麻绳在村子里面还是很自傲的。 他把女儿拽回家之后,就苦口婆心的说道:“小花,你切不可与那铁头来往。” 小花有些不满的对麻绳说道:“为何?如今铁头有了大出息。” 麻绳冷笑了一声:“大出息?怕是大祸事吧?什么谪仙能长生不老,伙计能几百岁寿命,全是胡说八道。更何况,今日我从城中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告示。” 小花问道:“什么告示?” 麻绳说道:“齐地有一贵人,名叫田敬。此人家中有一奴隶,名曰计奴。数月之前,计奴从家中逃出来,似乎往咸阳方向来了。各地的县令已经收到文书,正在抓捕这逃奴。” 小花愣了一下,说道:“他……便是和铁头一块回来的计奴?” 麻绳点了点头:“这种私逃的奴隶,能是什么好人吗?谪仙会用这种人吗?我看这铁头,分明是结交了歹人。他那头牛,他那些钱,都来历不明。” 小花惊恐地说道:“铁头,不会是做了盗贼吧?” 麻绳长叹了一声:“想必是如此了。这铁头,平日看起来倒也老实,没想到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为祸乡里啊。” 小花问道:“那……我们如何是好?” 麻绳说道:“必须报官。否则的话,知情不报,是要受罚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连坐法 大秦实行连坐法,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相互监督,相互检举。若不揭发,十家连坐。 麻绳和铁头家正挨着,若铁头犯了事,他们家是肯定要受到牵连的。 如果铁头低调点也就罢了,闷声发大财,别人可以推说不知。可是今天他太招摇了。 坐着牛车大摇大摆的回来,向所有人夸耀。这倒也罢了,他不该用草席喂牛,不该把肚子吃得滚圆。 试问大秦黔首,除了过年的时候,谁肯吃饱?谁敢吃饱? 如果不是得了一笔横财,有谁舍得这么挥霍? 因而,铁牛做盗贼的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麻绳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夸夸其谈的家伙,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抓起来,免得再惦记自己家闺女。 想到这里,麻绳就连夜去戏城。 这时候戏城大门已经关上了,但是自己要告奸,县令如果感兴趣的话,一定会开门的。 果然,麻绳在下面说明了来意之后,城门被打开了。 守城的小卒仔细查看了他的验传,又搜了搜他的身,让他进去了。 麻绳来的时候意气风发,等到了县令的府邸,就开始两腿打颤了。 这里真漂亮啊,真干净啊,真……唉,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啊,铁头那家伙,坐了一次牛车又能怎么样?和人家真正的贵人,绝对没办法比。 麻绳这样想着,嘴里面就不由得感慨起来了。 那个引着麻绳去见戏城令的仆役笑了,说道:“老丈没有见过富贵人?” 麻绳有些脸红:“小人出身卑微,哪有这等福气去见富贵人?” 仆役微微一笑,说道:“今日不就见了吗?看来老丈你,要从此走运了。” 麻绳听得心花怒放,连连道谢。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一间屋子跟前。仆役站在门外,躬身说道:“大人,麻绳带到。” 里面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谁是麻绳啊。” 仆役说道:“来告奸的人。” 那气喘吁吁的声音说:“夜半告奸,看来是有大奸人啊。” 随后,这男人似乎要出来。但是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别理他,在这里问两句便好了。” 于是那里面的人问道:“所告何人啊。” 仆役看了看麻绳,麻绳连忙说道:“告同村铁头。” 那男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把他轰出去。” 麻绳有点懵。仆役看了麻绳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于是代替着麻绳,向里面说道:“大人,这铁牛,与一个名叫计奴的人混在一处。” 屋子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有些疑惑的声音:“计奴?这名字倒有些耳熟。” 仆役说道:“计奴,就是那个逃跑的奴隶。” 屋子里面的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仆役又说:“这铁牛,原本贫困不堪。但是忽然坐着牛车回来了。他和计奴两个人,花钱大手大脚,像是发了一笔横财。” 屋门打开了,戏城令阎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了出来。 阎乐看了看站在门外的两个人,淡淡的说道:“如此说来,这铁头是结交了逃奴。两个人又不知为何,发了一笔横财?我看,他们多半是做了盗贼。” 仆役说道:“小人,也认为是这样。” 阎乐看了看麻绳,问道:“你是他的邻人?” 麻绳紧张的应了一声。 阎乐微微一笑,说道:“你很不错。” 随后,阎乐吩咐仆役:“传我令,立刻召集人手,捉拿铁头与计奴。” 仆役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阎乐又从身上掏出一小块金子来,随手向麻绳抛过去。麻绳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阎乐淡淡的说道:“告奸有赏。这个你先拿着,待本官抓了计奴与铁头,另有赏赐。” 麻绳千恩万谢。 拿到金子之后,麻绳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金子啊,这一辈子,何时见过金子? 麻绳忽然想:如果大槐树村再出几个歹人就好了,哪怕一两年揭发一个,也能够丰衣足食了。 想到这里,麻绳忽然心中一动,对阎乐说道:“大人,小人还有一女,年方二八,颇有些姿色。若大人有意,可令她侍奉左右。” 阎乐哈哈大笑:“你倒懂事,不过不必了。” 于是麻绳在前面引路,带着大队人马向大槐树村进发。按道理说,抓几个盗贼而已,没有必要阎乐亲自去。 不过田敬是齐地豪强,富可敌国。这次计奴逃跑,落了他的面子,故而田敬给各地郡守县令都送了拜帖,一旦抓了计奴,必有重谢。 这个重谢究竟是多少,那就看各人的理解了。不过按照田敬的家产来看,应该少不了。 更何况,钱财是小事。能结交豪强,也是一种助力。 一行人来到大槐树村的时候,麻绳居然有些不安起来了。 他对阎乐说道:“小人为大人指明路径,大人自去抓人吧。小人与铁头毕竟是同乡。大人来抓他,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阎乐淡淡的说道:“本官就是要让这些黔首知道。为非作歹者必杀,告奸举报者有赏。你随我大张旗鼓的进去,让你的同乡看看你今日荣耀。日后他们便会如你一般,嫉恶如仇。如此一来,我大秦必定国泰民安。” 麻绳还是有点不太情愿,但是阎乐的话,他也不敢违抗,只能点头答应了。 ………… 彼时计奴和铁头正在牛车上睡觉。他们两个看着满天星斗,都了无睡意。 铁头忽然说道:“我有些冷。” 计奴裹了裹衣服,说道:“我也有些冷。” 铁头说:“我们为何不盖上被子?” 计奴叹了口气:“你那被子太破了,拿出来太丢人。” 铁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来做贵人,如此辛苦,我有些不想做了。” 计奴说道:“只辛苦这几日而已,等娶到了你那位麻……麻……她叫什么来着?” 铁头说道:“小花。” 计奴哦了一声:“对,娶到了这位麻花,咱们就可以回到商君别院,做真正的富贵人了。” 铁头嗯了一声,然后有些不自信的问道:“我当真能娶到她吗?” 计奴呵呵笑了一声:“放心,今日你已经够阔气了,这女子必定已经芳心暗许,明日我们再提亲,大事必成。”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扭头一看,见村子里面不知道何时已经亮起来了无数火把,好像有不少人正在赶路。 计奴感慨的说道:“咱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手?应该向谪仙大人借几个人来。几百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大槐树村,就算是抢亲,也把那女子抢走了。” 铁头看着计奴,忽然有点惊恐:“计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 计奴有一种被拆穿了的恼羞成怒。他大声说道:“我怎么没有见过?我在田敬府中做事,什么没有见过?” 当然了,其实计奴见到的,只是库房里面的一堆堆东西,以及帐簿上的一堆数字。他甚至都没怎么出过小院。但是这种有伤尊严的话,他是肯定不会说的。 铁头指着远处的火把说:“那分明是来抓人的。” 计奴哦了一声,说道:“是,我早就看出来的是抓人的。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铁头有点纳闷,自言自语的说道:“大槐树村,人人胆小如鼠,从不敢作奸犯科,他们来抓谁呢?” 还没等这两个人感慨完,火把就把他们给围住了。 计奴有些慌乱的问铁头:“他们,是来抓人的?” 铁头还没有回答,有人就举着火把走了出来,大声喝道:“计奴、铁头,你们两个的事发了,快跟我们走一趟吧。” 铁头吓得魂不附体,擦着头上的冷汗说:“计奴兄,我们如何是好啊。” 计奴看了看铁头,说道:“你家中,有没有多余的下裳?” 铁头还没想明白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怎么回事,戏城官兵就已经冲了进来,将他们两个给抓了。 至于那头牛,自然当成了证物,也被带走了。 这么大的动静,大槐树村的村民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站在家门口,看着五花大绑的铁头和计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有人啐了一口,说道:“早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好东西。” 另一人骂道:“你们为非作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回乡,真是胆大包天。” 有的人比较机灵,悄悄的跑到了铁头的家中,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结果踹开房门一看,里面真的是家徒四壁。想要捞点好处都无从下手。 铁头低着头挨骂,忽然间哭丧着脸问计奴:“老兄,你觉得麻花……还肯嫁给我吗?” 计奴叹了口气,对铁头说道:“兄弟,现在不是麻花嫁不嫁的问题,是你我还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铁头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问旁边的小卒:“我……我们犯了什么罪啊?” 小卒是知道一点内情的,淡淡的说道:“结交奸人,入山为盗。” 铁头和计奴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问了一句:“你认识盗贼?” 第一百八十章 官方采购 计奴和铁头被带走了,大槐树村的乡亲们,都激动的睡不着觉。 有什么比暴发户倒霉更让人兴奋的呢? 前半夜的时候,他们还嫉妒这个铁头,以前穷困潦倒,比他们差远了,今天居然爬到他们头上去了。 结果几个时辰之后,铁头这家伙就被抓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里正大着胆子拦住一个小卒,客客气气的问道:“请问,这铁头犯了什么罪啊?” 小卒把眼一瞪:“怎么,你要替他开脱?” 里正连忙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只是打听一下,引以为戒。” 小卒指了指麻绳,说道:“问他吧。” 随后,他们带着铁头,赶着牛车走了。 麻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是我告奸,抓了铁头。” 说了这话之后,麻绳就紧张的等待村民的反应。 然而……没有人指责他,甚至没有人露出不满来。众人都敬畏的看着他,当然了,其中的畏是大于敬的。 麻绳顿时松了口气,到现在,他终于彻底相信了阎乐的话:“此乃大槐树村第一例告奸。初次做这事,总是有些忐忑不安,有些不适。然而做过之后,便觉得还不错。再往后,就会乐此不疲,欲罢不能了。” “其他村落,以及戏城之中,黔首早就习惯了告奸。大槐树村,也必将习以为常。” 那些村民都一脸讨好地围上来,问道:“麻绳,这铁头犯了何事啊。” 麻绳说道:“他带回来的那个计奴,乃是齐地的逃奴。这等人,必定是大奸大恶之辈。他们两个又骤然发了一笔横财,必定是做了盗贼。” “我半夜告奸,禀告给了戏城令。县令大人亲自发兵捉拿。” 村民都极为敬佩的看着麻绳:“你……你见到了县令大人?” 麻绳说道:“这是自然。” 随后,他将怀中的金子拿了出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便是县令大人赏的。” 村民个个感慨不已,痛恨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脑袋,能早日猜到铁头是盗贼。 忽然有人疑惑的问道:“这铁头不是入了商君别院吗?” 麻绳呵呵冷笑了一声:“你们被他骗了。他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入商君别院?” 众人想了想,这话也有道理。大槐树村比铁头有本事的,大有人在,怎么轮也轮不到铁头啊。 有人又问麻绳在县令府中的见闻。 麻绳顿时开始大吹特吹。其实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不清楚什么东西,更何况当时他很紧张,也不敢东张西望。 这时候为了不落面子,麻绳开始凭借着自己的想象,胡编乱造。 这些村民听得心驰神往,说道:“原来县令的府邸,到处都是金子?那得多少钱啊。” 麻绳鄙夷的说道:“钱算什么?要的就是贵气。我亲眼看见,县令人大的锄头都是金子做的。” 村民们个个赞叹不已。 这一夜,麻绳在大槐树村的地位直线上升,已经超过里正了。 毕竟,麻绳是见过县令的人。四舍五入,算是和县令结交了。 至于铁头和计奴,两个人被关入牢中,准备明天受审。 这两个人商量了一路,最后觉得,这一定是个误会。明天审问清楚了,就会被放走了。 如果别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怕的要命,但是现在,他们毕竟是商君别院的人,心里还是有点底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两人就放松了,准备睡觉。 铁头说道:“老兄,我觉得在牢里面睡觉,比在牛车上好多了。这里虽然没有被子,但是有稻草。又有四面墙,不至于到处漏风。” 计奴鄙视地说道:“兄弟,看你这一副穷鬼相。不要再给我丢人现眼了。” 鄙视完了铁头之后,计奴心满意足的躺在稻草上,舒服的叹了口气:“在牢里睡,确实很好啊。” 随后,计奴进入了梦乡。而铁头,也很快就鼾声四起。 ………… 鸡叫三遍,东方泛白。李水很自觉的醒过来了。 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商君别院了,一直睡在丹房。每天天一亮,未央必定拉着伏尧等在门口。 李水是痛并快乐着,伏尧就是苦不堪言了。现在伏尧一听见刘备就想吐。 李水摇了摇头,现在三国已经讲了一大半了。关云长眼看就要败走麦城了。 李水一边穿衣服,一边思考,打算把这个结局改一改。不然的话,未央恐怕会闷闷不乐很久。 反正这个年代也没人知道三国,可以随便改动。 不如让关云长大发神威,灭掉东吴。然后转过身来,和刘备东西夹击,灭掉曹操…… 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三国改成大圆团结局。可也有一个坏处,如此一来,这三国可就真的讲不完了。 李水叹了口气,把房门打开,发现外面并没有人。 李水有点纳闷:“怎么?未央今天赖床了?昨天的故事不精彩?不应该啊,关羽被偷袭,正是让人牵肠挂肚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走过来,对李水说道:“谪仙,陛下有请。” 李水有点纳闷:“现在天刚蒙蒙亮而已,陛下找我干什么?难道我的三国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那小宦官见李水木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谪仙,谪仙?” 李水哦了一声,跟着小宦官向嬴政的书房走去。半路上的时候,他们又碰到了未央寝宫的宦官,那小宦官说,未央公主身体不适,今天不能来了。 李水吃了一惊,紧张的问道:“身体不适?怎么回事?什么病症?” 小宦官微微一笑,说道:“谪仙勿忧,只是有些咳嗽而已。” 小宦官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而李水有点奇怪:“咳嗽?每天说书的是我,我还没咳嗽,她咳嗽什么?” 时间不长,李水到了嬴政的书房。进去之后,李水发现有不少人都在里面。王绾、李斯、淳于越、李信……基本上都是朝中重臣。 他们见李水来了,都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嬴政见人到齐了,淡淡的说道:“近日,有不少人上奏。说迁徙豪富一事,令天下骚然。各地都出现了不稳之兆。诸卿以为如何啊。” 随后,嬴政将几份竹简递给了在场的人。 李水现在认秦小篆还有点费劲,但是看的慢一点的话,还是能看懂的。 这奏折中说,各地豪强,大多是良善之人。他们在当地劝课农桑,赈济贫弱。帮助官府维持治安,催收租税,大有用处。 一旦豪富被迁徙,各郡守、县令,都会手足无措。就如同一个人失去了眼睛,失去了耳朵,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到那时候,天下必定会发生混乱。那些黔首恐怕要趁机为非作歹。 更何况,豪富们奉公守法,从未为非作歹。朝廷强迫他们迁来咸阳,也没有任何理由。 这奏折的用此写的倒是客客气气,但是里面一条条的列出来很多理由,在反对迁徙豪富一事上,又是很激烈的。 李斯看完了之后,先摇了摇头,说道:“这上书中的种种理由,都有道理。” 嬴政问道:“如此说来,廷尉赞成停止迁徙豪富?” 李斯说道:“臣不仅不赞成停止,还要建议陛下,加大力道,严令各地豪富,迅速的来到咸阳,不得有误。” 嬴政纳闷的问道:“这是为何?” 李斯说道:“这奏折中说,各地豪富,是县令的眼睛和耳朵。臣看了这话之后,冷汗涔涔而下啊。” “陛下,豪强们在乡里之中,盘根错节,控制了无数百姓。这县令到了任上,反而要依仗这些豪强。或者与豪强合作,或者干脆被豪强控制。” “若天下安定,这局面倒可以维持下去。豪强们顶多阳奉阴违,隐匿人口罢了。若天下有变,他们必然要趁势而起。到那时候,县令要么被杀,由豪强占领郡县。要么被迫从了这些豪强,献出城池做豪强的傀儡。” 李水看着李斯,心里面有点佩服:“这家伙,果然有才华啊,居然把大秦的结局预言了个差不多。” 嬴政说道:“故而,你认为要立刻迁徙豪强?” 李斯说道:“是,要从急,从重。但敢反抗者,严惩不贷。否则各地县令郡守,一旦与豪强勾连在一块,事情就很难办了。”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淳于越说道:“臣,自然也赞成迁徙豪强。不过……这奏折中说的也有些道理。豪强奉公守法,朝廷凭什么强令他们来咸阳?我大秦崇尚律法,若无故令其迁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若让天下人觉得,律法只是一纸空文,那么日后再有法令,恐怕就难以施行了。” 嬴政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更好地解决措施。瞻前顾后,如何做事?少不得只能强行如此了。只要能达到目的,管他什么生前身后名? 嬴政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有没有办法?” 李水抱着那捆竹简,幽幽的来了一句:“竹简沉重不便,我建议陛下立刻下一道旨意。日后凡是官方文书,一律用仙纸书写。近日商君别院的产量激增,一定供应的上。” 周围几个人都有点无语:这里商量天下大事呢,你还顾着卖纸?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夸你也不行吗 嬴政看了李水一眼,有点无奈的说道:“朕问的是你对奏折内容的意见,而不是对书写材料的意见。” 这也就是李水,换个别人,嬴政早就把他拉出去痛打了。 李水心中暗乐,觉得自己又把嬴政心中的底线向下拽了一米。自此以后,别人行不行不知道,反正他自己在嬴政面前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应该是没事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臣对这奏折中的内容,也确实有些看法。” 嬴政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李水说道:“臣认为,这些豪强,必须迁徙。而且要从急、从快、从重。” 李斯有点无语,心想:“这不是我的看法吗?” 没想到李水又说道:“臣还以为,我大秦崇尚律法,不能无故迁徙豪富。如此一来,恐怕天下人不服。” 这下淳于越也无语了。 旁边的王绾差点笑出声来:槐谷子这家伙,最喜欢抄袭别人的想法。上次群臣上书治国安邦之策,他就把众人的话抄了个遍。那倒也罢了,可今天李斯和淳于越的观点,完全相反,他也能照抄不误,此人真是……古今罕有啊。 李信在旁边东张西望,他很想离开这里。很怕别人把李水和自己联系起来。毕竟……太丢人了。 嬴政也有点无奈,对李水说道:“罢了,你本是仙界人,对人间之事,恐怕不了解,朕问计于你,是有些难为你了。” 李水纳闷的说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我说的明明和廷尉大人,还有淳于博士一模一样啊。” 这下王绾再也忍不住了,微笑着说道:“原来槐大人也知道,你说的和别人的一模一样啊。可槐大人想过没有,这两条意见截然相反,如何能放在一块呢?” 李水纳闷的看着王绾:“截然相反?哪里相反了?一条说尽快迁徙,一条说不可用强令迁徙。这冲突吗?矛盾吗?难道我大秦,除了强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王绾有点无语,说道:“除了强令迁徙之外,还有什么办法?那些豪强在当地盘根错节,他们怎么舍得离开乡土?”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诸位是不是忘了?半年之后,要行科举。哦,现在没有半年了,还有四个月。” 王绾说道:“槐大人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啊。刚刚明明是在说迁徙豪富,怎么突然就变成科举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我建议,科举考试,以百分为满分。按照考生的回答打分。最后按照分数的大小,择优录取,如何?” 嬴政和朝臣都点了点头。其实这很容易接受,不过是把甲乙丙丁那些等级,换算成了分数而已。 这些细枝末节的,众人并不在意。 李水又说道:“既然陛下同意,那我就要说第二条建议了。我请求陛下下一道诏令。凡是肯迁徙到咸阳的豪富,其子弟参加科举,一律加三十分。并且只限今年。”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刻连声说道:“不可,万万不可。” 淳于越说道:“如此一来,公平何在?” 李斯说道:“那豪富的子弟,岂不是要占据朝堂了?日后这朝廷是谁说了算?” 王绾说道:“恐怕咸阳城中,满朝文武,不肯答应啊。” 李水呵呵一笑:“诸位大人都这么重视加分,那些豪强自然也觉得这机会无比宝贵了。你猜……他们是愿意入朝,位列公卿呢?还是愿意在乡下做一个土皇帝呢?” “我敢保证,这诏令一下。天下豪强,必定争先恐后,携带家人,进入咸阳。毕竟,搬个家就能做官,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嬴政说道:“然而,他们进入咸阳之后,当真要加分吗?一旦加分,其中有重重隐患啊,这何以于饮鸩止渴?”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方才三位大人,提出来了几个问题。现在我一一作答。” “至于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我请问淳于博士,科举的诏令,从咸阳发出,经过十天半月,才能传遍大秦。而那时候,咸阳权贵的子弟,早就在学习实务策了。这公平吗?豪强子弟,千里迢迢前来应考,舟车劳顿,风餐露宿。而咸阳权贵,以逸待劳,这公平吗?” 淳于越无言以对,想了想,又觉得李水说的挺有道理,于是说道:“谪仙高论,老夫佩服。” 说服了淳于越之后,李水又对李斯说道:“方才廷尉大人说,豪富子弟,要占据朝堂。这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科举取士,取来的士,立刻就要位列公卿吗?非也。要先送往各处学习,熟悉政务。若试用合格,再授予官职。我们取士之时宽进,授官之时严出,不就可以了?” “更何况,加分只用于今年,科举取士,能录取多少人?根本是沧海一粟,不会搅动大局。” 李斯同样无言以对,良久之后,向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谪仙思虑周详,老夫佩服。” 李水又看向王绾,笑眯眯的说道:“至于咸阳朝臣不服,哪个朝臣敢不服?陛下的诏令,他们也敢说三道四?除了在场的几位大人之外。满朝文武,我槐谷子怕谁?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带着免死金牌,协同我的至交好友赵腾大人,一个个说服他们。” 王绾哭笑不得,只能说道:“谪仙有谋且有勇,老夫甘拜下风。” 嬴政也忍不住笑了。 他觉得李水的说辞,粗鄙了一些,但是倒很有道理。这个加分,当真是不错啊。授人以利,对方便趋之若鹜。这比用强令效果更好。 于是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依槐谷子之策。” 李水又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嬴政问道:“何事?” 李水放低了声音,说道:“请问陛下,反对迁徙豪富的奏折,多不多?” 嬴政说道:“十数道而已。” 李水又问道:“是不是……大多是郡守县令所奏?” 嬴政的表情有点凝重了。 李水又说道:“是不是函谷关外的郡守县令?以楚地居多?” 嬴政面色一变:“你如何得知?” 李水叹息一声:“臣忽然想到。这些郡守县令,恐怕已经与当地的豪强结为一体了。陛下要迁徙豪富。这些地方官,作为豪强们的代言人,自然要上书反对。” 此言一出,不仅是嬴政,其他的朝臣都有些震惊。 淳于越几个人看着李水,良久之后,纷纷说道:“谪仙心思敏锐,吾等不及也。” 这一次称赞,就显得真诚的多了。 嬴政说道:“槐谷子,乃朕肱骨之臣也。” 李水听得心花怒放,默默的等着。然而……嬴政没有下文了,没有提到什么赏赐,就打发他们几个走了。 朝臣们离开嬴政的书房,正在向宫外走。李水忽然大声说道:“哎呀呀,李兄,我今日听了李斯大人的高论,才发现自己真是愚不可及啊。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习。”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你……说真的?” 李水又叹了口气:“除了李斯大人之外,淳于博士,也是天纵之才啊。淳于博士提出来的建议,真是震古烁今,可以安邦定国。我槐谷子与之相比,唉……萤火之光,焉能与日月争辉。” 李信有些犹豫:“你这不是讽刺吧?” 李水又说:“除此之外,王绾大人,也是千古良相啊。三位大人,乃我大秦擎天之柱,佩服,佩服,佩服不已啊。我槐谷子自惭形秽,惭愧得很。” 李信挠了挠头:“槐兄……病了?” 李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唯一能让我安慰的,便是李兄你了。每次看到你,我心里面都舒服很多。毕竟……你这种智力,都能厚着脸皮站在朝堂之中,我为什么不能呢?” 李信瞪大了眼睛:“槐兄,你这是侮辱我啊。” 李信伸手要抓住李水的脖子,但是李水早有防备,像是兔子一样向丹房方向跑去了。 李信是武夫,身强体壮,怎么可能跑不过李水?片刻之后,就把李水给抓住了。 李水大叫:“别打,别打。李兄,我是为了救你啊。” 李信说道:“槐兄,你是在耍我。” 李水说道:“半日,给我半日时间,你定然会谢我。” 李信摩拳擦掌,说道:“好。我给你半日时间。半日之后,我送槐兄几只老拳。” 李水挣脱了李信,心里面嘿嘿的乐:“送我老拳?你想得美。今日我睡在伏尧公子那里算了。” 李水打发走了李信,慢悠悠的向未央寝宫去了。早晨小宦官说,未央病了,得去看看才行。 李信和李水跑了。剩下几个老臣慢慢的向宫门走去,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李水在抽什么风,怎么好端端的,夸赞起他们来了?而且用这么无耻肉麻的话夸赞。 事情很反常啊,这让人很不踏实。 就在朝臣们忐忑不安的坐上马车的时候,已经有小宦官跑出来,向各处传旨了。旨意就是科举加分的事。 这旨意一出来,咸阳权贵,顿时哗然。随后他们就把怒火烧向了提出这建议的人。 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陛下颁布旨意之前,曾经召见了五个人:王绾、李斯、淳于越、李信、槐谷子。 而召见结束之后,槐谷子曾经一脸心悦诚服,连连称赞王绾、李斯、淳于越。 如此一来,谁是提出加分一策的人,已经昭然若揭了。 只用了半日的工夫,这三个人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来打我啊【20181019184022743加更2/3 李斯几个人都觉得很委屈。作为朝堂中的大佬,他们手下都是有一些小弟的。可是现在小弟们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毕竟,科举加分的提议,简直是挖咸阳人的祖坟啊。 李斯他们三个苦口婆心的解释,说这办法当真不是自己提出来的。可是收效甚微。 接下来几天,李斯几个人已经不打算出门了。就呆在府中好了,每天吃饭、睡觉、骂槐谷子…… 李斯几个人挨骂的消息,也传到了李信的耳中。李信对李水的佩服,算是五体投地了。心想:原来槐兄当真是要救我啊。看来是我把槐兄想的太坏了。日后他再对我说怪话,我可万万不能再误会他了。 ………… 未央寝宫,李水早就到了,但是没有进去,而是躲在一个角落中,正在大口大口的喝水。 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啊。 而在寝宫之中,未央当真在轻轻地咳嗽。 其实咳嗽两声,算不得什么,根本不至于连人都没办法见。 其实未央今日没有出现,是虞美人不许她出现。 此时此刻,虞美人正在和未央谈心。 未央低着头,有些局促,而虞美人苦口婆心的说道:“一个女子,整日往男人那里跑,成什么体统?” 未央低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仙丹炼制的如何了,想知道父皇何时能成仙。” 虞美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和槐谷子学得倒挺快啊,什么事都推到炼丹上面去。那么我问你,是刘备会炼丹呢?还是张飞会炼丹呢?” 未央惊讶的看着虞美人。然后她有恼火的瞪了司琴一眼。 司琴一脸无辜,心想:“我能怎么样?虞美人吩咐的,我敢违抗吗?” 司琴与未央一块长大,所以也不是太害怕。 虞美人看着未央说道:“怎么?你听来的炼丹术呢?” 未央说道:“好吧,我不是去看炼丹,是去听故事的。” 虞美人叹了口气,说道:“为了一段故事,便连清名都不要了吗?” 未央低声说道:“故事便是故事,怎么又牵扯上清名了?” 虞美人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其实槐谷子这人,嚣张了一些,莽撞了一些。倒也是个至诚之人。更何况他身怀仙术,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这样的人,我倒也满意。” 未央没说话。 虞美人又说道:“我只怕,你芳心错付,最后悔恨终生。” 未央惊恐的抬起头来,连连摆手:“不要再说了,我没有,一点都没有。” 虞美人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深宫之中,多少美貌女子?我自幼入宫,有一双儿女。又被封为美人。可以算是不错了。” “可即便是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陛下几次。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又有什么用呢?” “未央啊,你不要担心,我不是为了所谓礼法,就断送儿女一生的人。我这辈子,已经断送在深宫之中了,我岂会再害你?” “王侯将相,皆是无情之人。女人,不过是他们枕席间的玩物,传宗接代的工具。我不想你如我这般,日日独守空房。” “槐谷子,与所有的朝臣都不一样。他……是个不错的人。然而……他当真在乎你吗?若他在乎你,我自然无话可说。然而……你今日生病,他竟然没有只言片语。” 未央说道:“我并未生病,只是有些咳嗽。不不不,我生病不生病,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虞美人叹了口气:“若今日他不肯来,你便听我的,断了念想,免得深陷其中,悔恨终生。” 未央没说话。 虞美人当他默认了。 结果片刻之后,有小宦官兴冲冲的跑进来了。 未央大喜,猛的站起来,问道:“他来了?” 小宦官愣了:“谁来了?” 未央顿了顿,问道:“你急匆匆闯进来,有何事?” 小宦官说道:“方才伏尧公子命奴婢去烧水,奴婢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公子。找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公子正蹲在溷厕之中。” “然而当时公子走的急,忘记了带纸,已经蹲了几刻钟,两腿都麻了。于是命小人来取些仙纸送过去。” 未央很失望的哦了一声。 虞美人拿了一摞仙纸,交给小宦官了。 小宦官转身要走,未央又叫住他,问道:“今日你可见到槐谷子了?” 小宦官说道:“见到了,谪仙就在门外。” 未央一喜,问道:“那他为何不进来?” 小宦官说道:“槐谷子大人,似乎有些忐忑不安。几次想要进来,又退了回去。然后大口大口的喝水。” 未央笑的眼睛都弯了:“怎么,他很紧张吗?” 小宦官说道:“看起来很紧张。” 未央想了想,说道:“你去问问他,打算何时进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随手将仙纸揣在怀里面。 彼时李水正在喝水,见小宦官笑眯眯的走过来,有点纳闷,问道:“何事?” 小宦官拱了拱手,说道:“谪仙大人,未央公主令奴婢来问一声,谪仙打算何时进去。” 李水顿时有些窘迫,原来早就被人发现了啊。 眼看着小宦官一脸八卦,李水一脚踢过去:“笑什么?” 小宦官连声说不敢。 李水干咳了一声,进门了。因为喝了不少水,走路的时候,只觉得肚子里面有点晃。 小宦官站在门口,看着李水的背影,眉头紧皱,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像有什么事要做,是什么事来着?” ………… 看见李水进来,虞美人朝未央笑了笑,但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李水向虞美人行了礼,然后问未央:“听闻公主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未央咳嗽了一声,说道:“无妨,只是有些咳嗽罢了。” 虞美人说道:“听闻谪仙擅长讲故事,不知道我可否旁听?” 李水说道:“自然可以。” 随后,李水开始将关云长大战吕蒙。 未央和虞美人听了一会,忽然发现李水不讲了。而且面色涨红,神色有些尴尬。 虞美人好奇的问道:“谪仙这是……?”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可能要去溷厕一趟。” 正站在旁边侍奉的司琴,连忙带着李水出来,指了指溷厕的方向。 李水捂着肚子,一边急匆匆走过去,一边一脸痛苦的想:“今日喝水……喝太多了。” 等他走进溷厕,顿时吓了一跳。伏尧正一脸痛苦的蹲在那里。 伏尧看见李水之后,苦着脸说道:“师父救我,快送些仙纸来。” 李水顿时无语了,从身上掏出一些纸,递给伏尧。 伏尧清理干净之后,又苦着脸说道:“师父救我,我站不起来了。” 李水快疯了:“为师也很急啊。” 他搀扶着伏尧站起来。伏尧两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只能扶着墙,勉强站立。 而李水没有再管他,开始酣畅淋漓的如厕。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伏尧一脸痛苦的说道:“师父,你倒是先把我扶出溷厕再方便啊。” 一刻钟后,李水和伏尧都回来了。 未央看看李水,又看看伏尧,最后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宦官,问道:“为何你鼻青脸肿?谁打你了?” 小宦官低眉顺眼的说道:“奴婢……该打。” ………… “凭什么打我啊。我冤枉啊。”戏城,铁头发出来一声哀嚎。 旁边的计奴也在哀嚎:“我二人,当真不是盗贼啊。” 阎乐淡淡的说道:“是不是盗贼,暂且勿论。计奴,你乃逃奴,岂容抵赖?” 计奴忍着疼说道:“小人并非逃奴。陛下已经亲自赦免了小人。” 阎乐冷笑了一声:“荒唐,陛下万金之躯,岂会亲自赦免你这种卑贱之人?” 计奴欲哭无泪:“当真是陛下亲自赦免。小人在算学上面,有些心得。在咸阳申请了专利,恰好当日陛下在场,因此赦免了小人。大人若不信,去咸阳城打听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阎乐淡淡的说道:“吾有信使,每隔三日,回来传递一次咸阳城中的消息。再有两个时辰,你是不是在狡辩,便可以真相大白了。” 计奴松了口气:“那就请大人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打我好了。” 阎乐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即便陛下亲自赦免了你。你甘为盗贼,同样有罪。” 计奴快疯了:“大人有何凭据,说我是盗贼?” 阎乐说道:“你们的牛车,便是凭据。” 计奴说道:“那是商君别院的牛。” 阎乐勃然大怒,喝道:“胡言乱语,商君别院中的匠户,本官知之甚详,哪有你们两个?” 铁头无奈的说道:“我们是昨日才进入商君别院的。大人恐怕还没有收到消息。” 阎乐冷笑了一声:“你们若不是商君别院的人,我只打五十。你们若是商君别院的人,我就要打一百了。来人啊,先拖下去,打上一顿再说。” 铁头欲哭无泪:“大人,我们是谪仙的人啊。” 阎乐呵呵冷笑了一声,心想:“谪仙?谪仙又如何?别人怕他,我阎乐却不怕他。我倒不信邪了。有本事,槐谷子来打我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脚踢开 赵高在小心的侍奉着胡亥读书。 人倒霉的时候,往往变得小心眼,很敏感,很多疑,很记仇。现在的赵高就是这副状态,谁如果欺负了他,他都会深深的记在心底。 其实他也不是冤枉了那些人,那些小宦官,也确实在欺负他。 这些宦官处于深宫之中,每天的功课就是察言观色,所以他们能感觉到,赵高已经被嬴政厌恶了,再东山再起的机会很渺茫。 既然如此,为何不欺负一把这位当年的中车府令,过过瘾呢? 胡亥见赵高每天身上都带着脚印,心里面的火气越来越大,对赵高说道:“师父,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杀他们的头。” 赵高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绝不可以轻举妄动。陛下对我的态度很危险,一旦我张扬跋扈,陛下便会彻底放弃我。到那时候,我必死无疑。现在要隐忍,要小心翼翼,要受委屈。受的委屈越多,将来陛下知道了,便会心中不忍。到那时候……” 赵高阴森森地笑了:“我要他们全都死。” 胡亥眼睛一亮,也兴奋的说道:“好。那我寻个机会,告诉父皇,他们整日欺负你。” 赵高连忙拦住他,说道:“不可,万万不可。” 胡亥纳闷的问道:“为何?” 赵高低声说道:“若由你告诉陛下,太刻意了。陛下立刻会想到,这是我有意为之。必定觉得我工于心计,心中更是不满。我们要忍着,忍到陛下自己知道为止。” 胡亥皱着眉头说道:“若父皇始终不知道呢?” 赵高呵呵笑了一声:“陛下岂会不知道?他可是皇帝啊。这宫中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见胡亥还不明白,赵高就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有朝一日,你登基为帝。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广设耳目。选一些可靠的人,替你看,替你听,替你问。要知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但是你设立了这些耳目,就不会被人蒙骗了。” 胡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师父,你真是有智慧啊。” 赵高呵呵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胡姬走了进来,深深的看了赵高一眼,然后对胡亥说道:“你出去玩一会。” 胡亥应了一声,欢呼雀跃的跑出去了。 赵高心中有些不安,向胡姬行了一礼。 胡姬沉默了片刻,幽幽地说道:“我想……替胡亥另寻个师父。” 赵高一听这话,一颗心顿时就一沉,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 赵高心里清楚,这一天早晚会来的。没想到,胡姬动作这么迅速。 现在胡亥是他唯一的保命符,他怎么能轻易放弃?放弃了之后,那可真就是宫中不起眼的老宦官了。 胡姬见赵高沉默不语,又说道:“换了师父之后,先生依然可以陪着胡亥。我也会尽力保护先生,不让人欺侮了你。” 赵高惨然一笑,说道:“换个师父,胡亥就可以当太子了吗?你确定这个师父,会给胡亥助力吗?” 胡姬沉默良久,低声说道:“至少,希望大一些。” 赵高问道:“可有人选了?” 胡姬摇了摇头。 赵高微闭着眼睛说道:“首选自然是丞相王绾。然而丞相位高权重,胡亥在诸皇子中并不突出。他恐怕不肯。” “之后便是李斯。然而李斯此人,在朝堂之中,一贯不表态。他也不会过早选择皇子,卷入这种争斗之中。” “再之后是赵腾。赵腾乃陛下心腹。信奉的是绝对忠诚,且只忠于陛下一人。因而也不会来教授胡亥。” “如此算来算去,朝中重臣,只剩下一个李信了。莫非你打算让李信来教胡亥吗?” 说到这里,赵高的声音当中,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胡姬脸色涨红,说道:“请不到重臣,请一个普通的博士,恐怕也有用。” 赵高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留恋了。徒增其辱耳。” 赵高缓缓地站起来,弓着腰,慢慢的退了出去。 胡亥公子正在和几个小宦官玩摔跤。他摔小宦官是真摔,小宦官却不敢摔他。于是这与其说是摔跤,倒不如说是在打人为乐。 赵高叹了口气,缓缓地走到了自己的小屋当中。 这小屋在角落里面,阴暗潮湿。赵高将被子盖在身上,闭着眼睛思索自己的将来。 一切助力都消失了。难道除了等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赵高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阎乐。 赵高在受刑之前,曾有一女。阎乐便是他的女婿。 如今阎乐为戏城令,或许自己可以去求一求陛下,让他看在自己侍奉多年的份上,出宫投奔阎乐。 赵高想了想,觉得这样一个请求,嬴政应该不会拒绝。 他叹了口气:“罢了,寻个机会,我出宫吧。” 出宫,意味着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不过出去之后,也就安全了。无论是李水还是王绾,都没有兴趣和一个乡野草民较劲。 想到这里之后,赵高那颗争斗之心顿时安静下来了。整个人也踏实了很多,于是沉沉睡去了。 ………… 与此同时,戏城府衙之中,阎乐还在对着铁头破口大骂:“谪仙又如何?一个江湖骗子而已。我岳丈乃中车府令赵高。陛下身边的近臣。只要我岳丈动动手指,谪仙立刻要变死仙。” 铁头听得有点纳闷:“赵高?他不是谋反被抓了吗?” 阎乐一听这话,一口酒顿时喷了出来,指着铁头叫嚷:“你敢诬陷朝臣,给我继续打。” 铁头又被拖下去了。 阎乐气的了不得:“谋反?我岳丈怎么会谋反?胡言乱语,真是岂有此理。这些无知黔首,什么都敢说,无知者无畏啊。” 计奴本来也想说赵高谋反,不过看铁头被打得呲牙咧嘴,马上闭嘴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仆役背着大包小包进来,说道:“大人,大人,我回来了。” 阎乐一喜,问道:“咸阳城情况如何?” 这仆役名叫阎三。是阎乐的心腹,因此跟了阎乐姓阎。 他把背上的包袱放下,气喘吁吁的说道:“情况一切安好。赵大人与槐谷子,依然明争暗斗。近日两人因为专利法的事起了纷争,小人走的时候,还没有定论。” 阎乐点了点头,又问道:“商君别院,可有两个人,一个叫计奴,一个叫铁头?” 阎三挠了挠头,说道:“似乎是有。小人出城门的时候,听到守城的小卒在聊天,说这两人运气不错,入了商君别院。” 阎乐皱了皱眉头:“这两个人,还真是槐谷子的人?” 阎三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仙酒、馒头、包子。然后将这些东西摆到阎乐面前,一脸谄媚的说道:“大人,这是最近咸阳城中的美食。” 阎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阎三应了一声,又背起包袱进了后堂,去拜见夫人了。 咸阳城距离戏城很近,用一天时间就可以回来。而阎三是三天前离开咸阳的,走这一段距离,居然用了三天。 其实这也不怪他,主要是阎乐的夫人,每次都让阎三买一些珠宝首饰。阎三只能四处寻找商贾,结果每次都本末倒置,去咸阳城打探消息成了兼职,去采买珠宝成了正职。 计奴对阎乐说道:“大人,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小人是商君别院中人,那是不是可以免罪了?” 阎乐淡淡的说道:“安知你这个计奴,便是商君别院的计奴。或许你是冒名顶替,或许是恰好同名。” 计奴快哭了:“大人,或许你可以押着小人,前往咸阳验证一番。” 阎乐大怒:“本官办案,需要你教吗?如此藐视本官,给我狠狠的打。” 计奴欲哭无泪。 阎乐则微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思:“这两个人不过是商君别院的奴仆而已,打了也就打了。量他槐谷子也无话可说,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只打两个奴才,如何给岳丈出气?最好利用他们,给槐谷子找点麻烦。不如……诬告槐谷子谋反?” 想到这里,阎乐激动的搓了搓手:“你槐谷子不是最喜欢诬告人谋反吗?今日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阎乐拿出一捆竹简来,提起毛笔来打草稿,他在斟酌李水谋反的过程。 首先是动机,阎乐斟酌了一下,打算把李水定为项梁的同党。但是又觉得不够有创意,毕竟这一条,已经有很多人用过了。 于是他想了想,又改成了槐谷子乃谪仙,不甘于在人间做臣子,因此常怀大志,想要做人间之主。 “你不是自称谪仙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阎乐得意的笑起来了。 然后是作案手段,那就是以炼丹为名,以传授仙术为名。聚集人手,打造兵器,只要时机一到,立刻举事。 随后,阎乐又编造了计奴和铁头两个人的经历。他们成为李水的左膀右臂,跟随他为非作歹,因此对谋反的细节知之甚详。 都写好了之后,阎乐把竹简交给负责行刑的小卒:“让他们按照这个招供。” 小卒为难的说道:“谋逆乃是大罪,若陛下追查下来,查无实据,这个……” 阎乐呵呵一笑,说道:“无妨,等这两人招供之后,就让他们自杀,畏罪自杀嘛。至于这供词,并不是要杀了槐谷子,只要陛下对他起了疑心,那就可以了。疑心这东西,日积月累,积少成多啊。” 小卒竖了竖大拇指:“大人,智慧非常啊。这供词递上去之后,想必赵大人也会极为高兴。” 阎乐得意的笑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别打,我招 最近苍夫有点坐立不安,他找到正在喝水的李水:“大人,我对铁头有些放心不下。” 李水愣了:“什么铁头?” 苍夫提醒说:“就是那个炒菜特别好吃的……” 李水恍然大悟:“哦,是他啊。那不是刚刚加入我商君别院的人才吗?怎么了?” 苍夫说道:“他去提亲,已经有了有几天了,始终没有消息传来。我这心里面不踏实。” 李水不以为然的说道:“戏城距离这里只有一日路程,天子脚下,有什么不踏实的?” 苍夫说道:“我最近右脚趾总是酸疼。听人说,双足主子嗣。左脚酸疼,则是子侄富贵。右脚酸疼,则是子侄受难。” 李水有点纳闷:“不应该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吗?” 苍夫见李水嘻嘻哈哈的,都快急哭了:“大人,你救救铁头啊。” 李水拍了拍苍夫的肩膀:“莫急,只是去提个亲而已,能出什么事?这一带并无盗贼,更何况有计奴陪着他。这样吧,我派个人去寻他,让他早日回来。” 苍夫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并且建议说,牛犊是铁头的玩伴,最好由他去寻铁头。 李水自然答应了。 铁头走的时候是乘的牛车,而牛犊是为了寻人,自然不能这么慢吞吞的,于是他骑了马。 从咸阳城到戏城,骑着快马,几个时辰也就到了。 牛犊虽然和铁头自小相识,但是铁头迁居到戏城之后,他还真没来过。只知道铁头住在一个叫大槐树村的地方。 牛犊一路走,一路问,花了两个时辰,才找到了大槐树村。 只看见这村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良田,村子里面是一片低矮的房屋。家家户户种着桑麻。 几个孩童正在村子里面跑来跑去。好一派安静祥和的淳朴之乡。 于是牛犊跳下马,问一个正在编草鞋的老丈:“请问,这村子里面,可有一个叫铁头的人?” 那老丈抬起头来,热情的问道:“你是?” 牛犊说道:“我乃铁头好友。” 老丈连忙站起来:“哎呀呀,你是铁头好友?快来快来,进门喝口水吧。” 老丈热情的把牛犊请进了自己家里面,并且把他的马拴在了自家院子当中。热情的给牛犊倒了水。 牛犊忍不住感慨:“戏城人,真是淳朴啊。” 老丈对他说道:“铁头去田间耕作了,我去叫他,你在此等候吧。” 牛犊忍不住骂道:“铁头这家伙,办起事来,颠三倒四的。不是来提亲的吗?怎么又去田间耕作了?那几亩薄田,有什么舍不得的?” 牛犊正在抱怨,老丈早就走出门外了。他叫过来自己的女儿,低声说道:“一定要留住此人,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他。” 那女孩答应了。 老丈则出了院子,然后疯狂的向戏城跑去。 这老丈不是别人,正是麻绳。 这时候的麻绳,已经年近五十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劳累,让他的身体有些羸弱。 但是告奸两个字,像是兴奋剂一样,让他激动不已,跑的气喘吁吁,却不肯停下来。 戏城就在眼前了,麻绳看着戏城大门,仿佛看到了另一锭金子。 ………… 牛犊已经喝了不少水了,老丈还没有回来。如果不是看麻绳的女儿有几分姿色,他早就离开了。 牛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那女孩说话,说着说着,就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年方几何?有未婚配?” 女孩红着脸,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离开。 牛犊心里乐开了花。 他忽然觉得,也许商君别院要来个双喜临门了。铁头带回去一个媳妇,自己也带回去一个媳妇。那一定很热闹。 将来两家同时生下孩子来。都是男孩,就结为兄弟,都是女孩,就做姐妹。一男一女,则做夫妻。 牛犊想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忽然又想到:“我还没有姓,现在进了商君别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要不然……干脆就姓牛?那我这孩子,起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牛犊忽然问那女孩:“你若有孩子,打算给他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早就想跑了,眼看着这牛犊问来问去,全是那方面的问题,她很担心这家伙把持不住自己,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 幸好,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女孩站起身来,说道:“我出去看看,是不是铁头回来了。” 女孩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牛犊等的有点不耐烦,就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结果刚刚出来,就被人用绳子套在脖子上,然后在胳膊下面绕了两圈,五花大绑。 牛犊大叫:“尔等何人?我乃商君别院门卫。” 绑他的人冷笑了一声:“抓的就是商君别院的反贼。”随后,他们大张旗鼓的把牛犊押走了。 麻绳捏着手里的金子,脸上泛出笑容来。 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大槐树的村民。两天的时间,麻绳告发了三个人,真是厉害啊。 村民羡慕的看着麻绳,同时心里面又有点嫉妒:怎么我就撞不见贼人呢? 这一瞬间,有不少人生出来了守株待兔的心思:要不然,明日不去耕田了。就在村中等着,也许……还会有奸人来的。 ………… 牛犊被带到了大牢当中,很快发现了屁股开花的铁头和计奴。 行了,现在不用解释了,他明白铁头为什么迟迟不能赶回去了。 铁头看见牛犊,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来了?” 牛犊一边配合得被人绑在柱子上,一边说道:“大人见你久出未归,特命我来寻你。我是幸不辱命啊,你藏得这么隐蔽,我都寻到了。” 话音未落,小卒的鞭子已经打在牛犊身上了:“你招不招?” 牛犊疼的惨叫了一声:“你让我招什么啊?哪有一来就打的?” 小卒拿过来那捆竹简,念了一遍上面的供词。 铁头和计奴纷纷说道:“不要招供,他们要诬陷谪仙。” 牛犊看了看他们两个:“你们没有招?” 铁头摇了摇头:“我二人咬紧牙关,决不肯出卖谪仙。” 牛犊翻了翻白眼,心想:“两个蠢货,即便你们招了又怎么样?谪仙神通广大,岂会有事?” 于是牛犊对小卒说:“我招。” 铁头和计奴都懵了:“只挨了一鞭就招了?” 铁头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牛犊,再坚持一下。计奴则对牛犊破口大骂,说他忘恩负义。 最后牛犊建议小卒,把这两个人的嘴给堵上。 牢房里面清净之后,牛犊就开始口若悬河的招供了。他的供词很丰富,比阎乐草拟的要丰富的多。小卒只好叫来了一个善书写的人,在旁边记录。 足足两个时辰,这善书之人手腕都疼了。牛犊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口供被送到阎乐那里。阎乐看着四大筐竹简,有点愣神,心里面开始嘀咕:“证据如此翔实?莫非槐谷子当真要反?” 他兴冲冲的打开了竹简,从头看过去,越看越懵。 在供词中说槐谷子的仙纸之中,都加了毒药。用得时间长了,必定毒发身亡。如今用纸的,都是达官贵人,不出数月,贵人们纷纷病倒,槐谷子就可以趁机作乱了。 除此之外,牛犊还招认,说这些年槐谷子还联络了不少朝臣,可能是他的同伙。随后,牛犊指认了赵腾。 没办法,在商君别院卖票的时候,别人都比较痛快,唯独赵腾总是一脸不满,牛犊对赵腾印象最深刻了。 除此之外,牛犊还招认,槐谷子曾经招兵买马,囤积粮草,结交豪强,打造兵器,勾结匈奴,联络东胡……种种行为,说的有鼻子有眼。 阎乐看完之后,感觉这没准是真的。 于是他亲自盘问了牛犊一番,牛犊回答得滴水不漏。 阎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在口供之外,多一个人证也不错。最妙的是,这牛犊身上只有一道鞭痕,就算槐谷子说自己屈打成招,那也不成立。 于是阎乐命人将口供火速送往咸阳,先给赵高看看,毕竟赵高久居咸阳,对槐谷子的行为更加了解。现在可以对照供词,一一印证。 一旦确定了供词为真,立刻呈给皇帝。 ………… 大牢中,铁头纳闷的问牛犊:“你说的是真的?谪仙,真的是反贼?” 牛犊淡淡的说道:“真个屁,我骗他们的。” 计奴惊奇的说道:“你说的全是假的?可是听起来和真的一样。” 牛犊呵呵笑了一声,心想:“这算什么?我在商君别院收门票,编的故事比这个真多了。” 铁头忽然惊恐地说道:“若陛下也信了怎么办?” 牛犊笑了一声:“只有戏城这种小地方的人,孤陋寡闻,才会信这些话。陛下早就接触仙术了,知之甚详,怎么会信?看到县令的奏折之后,要么斥责其荒唐。要么治他个诬告之罪。总之,你我很快便可以出去了。” 铁头点了点头,然后又叹息说:“也不知道这县令大人怎么回事,为何要针对我商君别院。” 牛犊也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商君别院的敌人,自言自语的说道:“咱们的仇人,好像没有姓阎的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闯入戏城 李水一夜都没睡好,因为苍夫一连来了好几趟,问他牛犊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李闻也有点纳闷,牛犊骑着快马,几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难道这戏城有什么问题?去一个人失踪一个人? 李水没有贸然再派人过去,毕竟是晚上,黑灯瞎火的,走夜路不安全。 他安慰苍夫,再等一夜,明天一早,立刻派人去查看情况。 苍夫愁眉苦脸的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李水看着他的右脚,心想:“不会这么灵验吧?” 第二天天一亮,李水就叫来了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匠户,让他们骑上快马,立刻到戏城一趟。去打听一下牛犊和铁头是怎么回事。 本来苍夫也要跟着去,但是被李水给拦住了。他年纪太大了,身体又弱,这一路颠簸,恐怕铁头找回来了,苍夫也进棺材了。 打发走了匠户之后,李水就陪着苍夫在商君别院等消息。 这时候,一个匠户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位大人,站在门口不肯进来,要大人出去相见。” 李水问道:“哪位大人?” 匠户说道:“小人不认识,他不肯说姓名。” 李水摆了摆手:“告诉他,无名鼠辈,不见。” 匠户急匆匆地走了,片刻之后,又回来了,说道:“来人是内使大人,赵腾。” 李水呵呵一笑:“果然是这个人,抠门到家了啊。不就是十万钱吗?告诉他,这次我请他了,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匠户把赵腾请进来了。 李水看见赵腾身上穿着青布衣服,头上带着大斗笠,一副乔装打扮的样子。怪不得这一次坚持要在门外说话,原来是早有准备,不怕别人认出来。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赵兄,你也老大不小了,和我较这个劲,有意思吗?你就乖乖承认了,是我的至交好友,多好?” 赵腾淡淡的说道:“老夫不承认,还惹来一身麻烦,这要是承认了,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赵腾拿出来一捆竹简,丢给李水了。 李水打开一看,这竹简是戏城令阎乐所写。内容是状告槐谷子、赵腾谋反。 赵腾说道:“今日天色微明,城门打开,便有一人,迫不及待的进城。进城之后,此人到了赵高的府邸,似乎要送信。看见赵府被查封之后,大惊失色,站在街上茫然四顾。” “我的人抓了他,从他身上搜出来了这封书信。这戏城令阎乐,可能是要联合赵高,状告你我。阎乐,娶了赵高的女儿为妻,两人关系一向密切。” 李水好奇的问道:“他不知道赵高已经倒了?” 赵腾说道:“似乎还不知道。” 李水叹了口气:“信息不对称害死人啊。” 赵腾也叹了口气:“老夫刚正之名,天下皆知,为何还是被你给拉下水了?” 李水得意的笑了。 赵腾问道:“谪仙有何良策?” 李水说道:“你猜陛下看了这口供,作何感想?” 赵腾想了想,说道:“先是觉得荒诞,然后觉得阎乐是非不分,办事不力。随后可能觉得……阎乐在诬陷你我。”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若再告诉陛下,这口供是从赵高府外得到的呢?” 赵腾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立刻禀告陛下?并且把赵高牵扯进来?” 李水点了点头。 赵腾纳闷的问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放过赵高了。” 李水愣了:“谁说我放过赵高了?” 赵腾说道:“赵高入宫为奴,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动手,我难道不是放过他了?” 李水摆了摆手:“我在等王绾出手。” 赵腾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昨日我与王绾饮酒的时候,他说在等你出手。” 李水:“……” 好了,现在谁也不用等了,赵高的女婿出手了。 女婿是半个儿啊,给赵高送终的人,已经找到了。 李水把奏折交给赵腾,然后说道:“这口供是我的伙计牛犊招认的。看来他们几个是被阎乐给抓了。我得去戏城一趟,否则的话,他们有危险。” 赵腾嗯了一声:“你我分头行动,我进宫见陛下,你去戏城救你的人。” 两人商议好了,就出了商君别院。 一刻钟后,赵腾纳闷的看着身边的李水:“槐大人,你不是去戏城吗?为何跟着老夫来咸阳?” 李水无奈的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我独自一人去戏城?万一阎乐狗急跳墙,我岂不是要死在那了?当然要叫上我的好友李信了。” 赵腾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出来一句话:“槐大人真是……思虑周详啊。” ………… 就在李水进入李信府的时候。匠户们也已经骑着快马到了大槐树村。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了大槐树村的良田,田中的禾苗绿油油的,却不见一个农夫在干活。 匠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解。 他们也曾经是农夫,知道耕种这种事,半点偷懒不得。稍有不慎就要饿肚子的。怎么戏城的风气,如此懒惰吗? 等他们进了村之后,发现全村的壮劳力都在树荫下坐着,眼巴巴的看着村口。 匠户们更加奇怪了。 村民们看见骑着马的匠户进村,顿时热情洋溢的围了上来,个个笑眯眯的问道:“找谁?” 匠户说道:“铁头可是住在此处?” 那些村民齐声欢呼:“当真等到他的同伙啦。” 随后,这些村民一拥而上,要来抓匠户。 匠户们吓了一跳,抬脚将最前面的几个人踢倒了,然后骑上马,要冲出大槐树村。 然而那些村民,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木棒,将几个匠户团团围住。 这时候匠户若纵马狂奔,倒也能冲出去,只是这样一来,骏马肯定会踏死几个人。 他们犹豫再三,还是下不去手。最后纷纷被人拉下马来,五花大绑。要送到戏城。 匠户们大声呼喊:“为何要绑我们?”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道:“尔等乃是贼人,为何不能绑?” 村民在和匠户争吵,村民之间也在争吵。贼人就是赏银,现在赏钱太少,村民太多,分配起来有点麻烦。 最后里正站出来,对大家说,拿到赏钱之后,按人头平分。每家男丁拿足一份,女子减半。儿童老人不算。 这个分配方法还算公平,于是村民们簇拥着匠户向戏城方向走去。 结果还没走出村子,远方就有一阵烟尘。 村民们眯着眼睛向那边看。很快,他们看见烟尘之中,有一大队人马。这些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铠甲,腰间还挎着剑,粗略看起来,恐怕有一千余人。 匠户们忽然欢呼起来了:“是谪仙大人,谪仙大人来了。” 村民们正在愣神,那一千人已经到了大槐树村。 李水一马当先,冲到了人群中。 那些村民见此人根本不勒马,一副撞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全都纷纷躲避。 而李水又掏出来免死金牌,大声喝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杀人无需偿命。今日敢轻举妄动者,杀!” 村民一听这话,屁滚尿流的想要躲回到村子里面去。但是李信带着一千兵丁,将他们围住了。 李水命人解开了那些匠户,仔细看了看,匠户个个鼻青脸肿,显然是挨揍了。 李水摆了摆手,对他们说:“谁打的你们,立刻给我打回来。打完之后再出发。” 其中有个匠户犹豫着说道:“方才打我的人太多,我记不清楚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那就全打一遍。” 匠户们应了一声,像是猛虎如羊群一样,冲到了村民当中,开始拳打脚踢。 村民个个鬼哭狼嚎,哀求说:“大人,大人。我们只是依律告奸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告奸需要打人吗?再砌词狡辩,本仙砍你的头。” 半个时辰之后,村民个个鼻青脸肿,哭哭啼啼。而匠户们总算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李水又问:“铁头何在?” 村民低着头不敢回答。 李水喝了一声:“此间里正是谁?” 有个男人颤抖着走出来:“铁头与计奴被人告发,已经抓进戏城大牢了。” 李水问道:“是谁告发了他们?” 里正指了指麻绳。 李水又问:“牛犊可曾来过这里?” 里正又指了指麻绳:“同样被他告发,进了大牢。”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绑了。” 有几个小卒赶上来,将麻绳五花大绑,然后牵在马后面。 李水也不废话,和李信招呼了一声,翻身上马,向戏城方向赶去。 等秦兵和匠户走了,大槐树村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不寒而栗:这么说,铁头真的进了商君别院?今日是谪仙亲自来要人? 村民们快哭了:完了,我们得罪了仙人。 ………… 几分钟后,李水已经带着人到了戏城城门下。 守成的小吏名叫阎喜,是阎乐的堂弟。远远的看见李水等人之后,立刻拔出剑来,大声喝道:“什么人。” 李水大声说道:“大秦谪仙槐谷子,要入城见商君别院诸人。” 阎喜听到槐谷子,又听到商君别院,顿时冷笑了一声:“反贼,你命不久矣,还敢这么嚣张?正好抓了你领赏,你们去牢里碰面吧。” 李水拿出免死金牌,说道:“挡我者死。” 阎喜大喜:“你要反抗?那正好杀了你。“ 他伸手就要拔剑,但是李水比他的动作快,利剑出鞘,猛的向阎喜劈过去。 宝剑直接砍进阎喜肩膀里面,阎喜疼的惨叫了一声,带着剑狼狈的向城中逃去。守城的官兵一见这架势,吓得一哄而散。 李信幽幽的说道:“槐兄,好胆识啊。我以为你要一剑砍掉他的脑袋,没想到是砍进肩膀。嗯,血流如注,惨叫不断,这样确实更能震慑戏城中人。” 李水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他嘴上谦虚,心里却在想:“我是想砍脑袋来着,这不是没砍准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你咋滴【20181019184022743加更3/3 阎乐正在收拾行装。昨夜命阎三连夜给赵高送信之后,阎乐就后悔了。他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自己亲自去一趟,和岳丈好好商议一番。 于是阎乐命人备好了马车,准备亲自前往咸阳一趟。 就在他刚刚坐上马车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阎乐有些不快的探出头来,正好看见阎喜血肉模糊的跑进来,肩膀上还带着一把剑。 阎乐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阎喜说道:“槐谷子,槐谷子杀来了。” 阎乐又惊又喜:“槐谷子?他这不是找死吗?来人,给阎喜治伤。” 很快有医者赶来,粗略的检查了一番,说道:“幸好没有伤到大的经脉。大人快跟我来吧。” 阎喜被带走了,阎乐则带着人,兴冲冲的向城门方向赶去。他要拿下槐谷子,作为拜见岳丈的见面礼。 “先有牛犊口供,证实槐谷子造反。后有槐谷子嚣张跋扈,砍伤大秦官兵。这一次,槐谷子不死也得扒层皮了。哈哈……”阎乐越想越高兴,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然而,他走了没多久,就看见槐谷子和李信,带着数千人闯了进来。 阎乐看着那些兵卒,有点害怕,大声说道:“槐谷子,你要造反吗?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李水拿出免死金牌,说道:“本仙杀人不用偿命,想死的,尽管过来。” 戏城兵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站在原地没动。 谁也不傻,对面一千多人,明显是军中精锐。现在过去抓人,那根本就是要开战。 且不说本来就打不过人家,打来打去,或死或伤,最后谁是反贼还说不定呢。 阎乐见身后的人都不动,恼火的把剑抽了出来,要杀几个人立威。 这时候,李信招了招手,身后的一千士卒,取下了背上的长弓。弯弓搭箭,遥遥指着戏城众人。 李信淡淡的说道:“我数到三。你们绑了阎乐。否则的话,一声令下,全部射杀。” “一,二……” 李信刚刚数到二,戏城兵卒就一哄而散,全部逃跑了。 他们没有绑阎乐的胆量,也没有留在这里的胆量。好在对于戏城他们是熟悉的,大街小巷的一钻,很快就没影了。 李水骑着马,一直走到阎乐跟前。 阎乐现在是真的怕了,嘴唇都在哆嗦:“我乃朝廷命馆,陛下亲封戏城令。你敢动我?” 李水淡淡的说道:“有何不敢?”说话间,一脚踹了出去。 李水是骑在马上的,这一脚正好踹中了阎乐的脑袋。 阎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半张脸顿时就肿起来了。 他大叫了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我与你同归于尽。” 可惜,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李水带来的小卒给绑了。 李水问阎乐:“铁头何在?” 阎乐不答。 李水向小卒使了个眼色。小卒把脚下的鞋脱下来,抓在手里面,左右开弓打阎乐。几个呼吸之后,阎乐含糊不清的说道:“正西,三百步便是。” 李水叹了口气:“你看看,好声好气问你,你不肯说。一定要挨了打才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阎乐整张脸都肿了,垂头丧气的被人绑着,已经不想说话了。 进了大牢之后,李水看见牛犊正在喝水,一边喝水,一边和狱卒聊天。 看见李水来了,牛犊眼睛一亮,连忙凑过来,说道:“大人,你可算来了。” 李水笑了笑:“怎么?没有挨打?” 牛犊笑眯眯的说道:“哪能挨打啊。我三言两语,就骗得他们团团转。”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英雄不吃眼前亏,我们商君别院的人,信念一定要坚定,而手段一定要灵活。” 正趴在稻草上的铁头和计奴,听了李水这话,顿时对牛犊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李水问他们两个:“还能站起来吗?” 这两人慢吞吞的站起来了,但是一旦动作过大,就会疼的呲牙咧嘴。 李水问道:“是谁打的你们?” 两人指了指旁边的狱卒。 那狱卒苦着脸说道:“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啊。” 他看了看牛犊:“牛兄,刚才咱们不是聊得挺好吗?你帮我说句话啊。” 牛犊正色道:“刚才我只是不想白白受皮肉之苦,故而委曲求全,与你周旋了一番而已。” 狱卒:“……” 李水淡淡的说道:“罢了,我这个人,宽以待人,不喜欢记仇。你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这样吧,你今天听我的命令,打阎乐一顿。” 狱卒大吃了一惊,有些为难的看着李水,小声说道:“小人……不敢。” 李水无奈的说道:“有何不敢?过了今日,他就是死人了。还怕他找你报仇吗?” 狱卒畏畏缩缩的,还是不敢打。 最后李水拿出一把剑来,说道:“你不打他,我就杀了你。” 狱卒这才拿起鞭子,很不情愿的打起来了。 李水把剑收回去,有点无奈的说:“戏城人怎么回事?都好这一口吗?” 阎乐是戏城令,狱卒慑于阎乐往日的余威,根本不敢用力,因此一鞭一鞭,轻轻打在阎乐身上。 起初的时候,阎乐觉得还能忍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后背已经开始出现鞭痕了。而鞭子落在鞭痕上,新伤叠旧伤,那种疼痛简直令人想死的心都有。 狱卒打了好一会,气喘吁吁的问李水:“大人,可以了吗?已经打了一百多鞭了。” 李水指了指铁头:“把阎乐的背,给我打成这样。我不管你用多少鞭,我只看伤。” 阎乐有点欲哭无泪:“原来是看伤势的啊,刚才还不如让狱卒用力打,早点打完就不用受苦了。” 狱卒硬着头皮,继续鞭打阎乐。 而李水趁着这个时间,把阎乐手写的口供草稿,等等东西,全部搜出来了。 打完之后,阎乐已经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他闭着眼睛沉思:“只要你杀不了我,我必定杀你。等着吧,我岳丈乃是赵高,你竟然敢如此欺侮我,岳丈必定杀你。” 阎乐正在思索,而李水已经命人抓着他出了大牢。 李信对李水说道:“走吧,回咸阳复命。” 李水说道:“不急,我这两个伙计受了重伤,牛犊又被打成了内伤。阎乐恐怕心里面过意不去,想要赔偿一下。来人啊,去阎乐府中,拿些值钱的东西出来。” 李水这话,是对身后的匠户说的。那些匠户之前被大槐树村的村民打得鼻青脸肿,现在听说要抢东西,顿时欢呼雀跃起来了。 他们一窝蜂的冲进了阎乐家。片刻之后,又兴高采烈的出来了。 有的人抱着花瓶,有的人揣着玉佩,有的人背着金银。 最后,有个叫黄狗的匠户,赶着一辆马车出来了。 他兴奋的叫道:“大人,这里有一车的金银财宝。” 李水一看,发现这些东西整整齐齐的码在车上,上面还有一封拜帖,是给赵高的。 李水说道:“此乃阎乐勾结赵高谋反的证据,要交给陛下的。你另外选一样吧。” 黄狗哦了一声,又冲到了阎乐的府邸。 片刻之后,他拉着两个丫鬟出来了,笑嘻嘻的说道:“她们说,卖身的时候,作价五千钱。” 李水有点无语:“无论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都是父母生养,岂能来回买卖?她们也不是器物。你再换一样。” 黄狗挠了挠头,放开了丫鬟,又冲到府中去了。片刻之后,他两手空空,脸上带着挠痕出来了。 李水纳闷的问:“你又怎么了?” 黄狗说:“金银财宝,都被他人拿光了。剩下的桌椅板凳,也不好带。我看府中有个女人正在痛哭,自称是什么赵高的女儿。她头上插着几根金簪。我想拔下来,结果被打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这大概就是你的命,人不要和命争,认了吧。” 黄狗快哭了。 李水叫了几个秦兵,进去把赵高的女儿绑了。和阎乐一块,塞进了马车里面,然后向咸阳城赶去。 ………… 咸阳,皇宫之中。嬴政正在看一份奏折,就是阎乐杜撰出来的那份口供。 嬴政看完之后,忍不住笑了:“如此荒唐,如此可笑啊。” 赵腾在旁边说道:“这奏折,是阎乐命一个叫阎三的家奴带来的。没有直接上奏朝廷,而是去了赵高府邸,恐怕想要与赵高商议。” 嬴政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赵高不甘寂寞?想要生事?” 赵腾说道:“赵高之女,嫁与阎乐为妻,两人关系匪浅啊。” 嬴政缓缓摇了摇头:“赵高已经入宫为奴了,应当知道安分守己的道理,断然不至于如此。”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进来说道:“禀陛下,赵高求见。” 嬴政微微一愣,说道:“叫他进来。” 赵高进来之后,低眉顺眼的说道:“陛下,奴婢……奴婢年事已高,在宫中又无亲无友。请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怜我老迈,准予出宫。奴婢丁当安分守己,闭门思过。” 嬴政说道:“你出宫之后,如何过活啊?” 赵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有一女,嫁与戏城令阎乐为妻,我打算投奔阎乐,日后总有一口饭吃。” 赵高很坦诚,觉得自己说了实话,嬴政多半会答应,甚至会觉得自己孤苦无依,还要仰仗女儿。没准会可怜自己,重新启用也说不定。 谁知道,嬴政一直沉默。 赵高纳闷的抬起头来,发现嬴政正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自己。 赵高有点懵,心想:“这……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阎乐很快乐 嬴政盯着赵高看了一会,忽然说道:“你入宫多年,如今要走了,朕送送你吧。” 赵高有些欢喜,又有些悲凉。 欢喜的是,皇帝果然念旧情,准许自己出宫了。而悲凉的是……陛下确实是放弃自己了。 唉,算了,这宫中真的不能留了,太危险了。早点离开,保住一条性命吧。 嬴政带了几百护卫,由赵腾陪同,和赵高出了宫。 赵高其实没什么要收拾的,毕竟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充公了。他就这样跟着嬴政到了咸阳的街上。 咸阳热闹非凡,赵高看着沿街叫卖的小贩,有些感慨。这里可是自己呼风唤雨的地方啊,真是舍不得。 忽然,赵高看到了新开的一家店铺,就在槐谷子的酒肆旁边。 店铺的招牌很大:仙锅。 招牌下面还有一个牌子:一百万钱一口锅,不要多问,还价者棍棒伺候。 招牌写的如此不客气,依然有不少人在排队买锅,看他们的打扮,都是朝臣家中的仆役。 赵高咧了咧嘴:“槐谷子这家伙,真是嚣张啊。这么一个嚣张的人,为什么能混的风生水起?” 赵高想想自己,谨慎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落得两手空荡荡。这上哪说理去? 忽然,皇帝的车架转了一个弯,赵高也就只得跟着皇帝拐了进去。 片刻之后,赵高发现皇帝竟然进入了自己的府邸。 赵高府邸,数日之前已经被查封了。可是现在,皇帝命人撕下封条,打扫庭院,然后走进去了。 赵高心中一跳:“莫非皇帝改主意了?要赦免我,让我官复原职?” 但是很快赵高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符合嬴政的性格。嬴政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反复了。 赵高带着满肚子疑问,走了进去。 嬴政坐在上首,赵腾作陪,而赵高坐在了下首。 时间不长,有小宦官摆上来了酒菜。 赵高有点纳闷:“这是要摆宴会,为我送别?” ………… 李水和李信,已经押着阎乐进入咸阳城了。 进城之后,李水就把阎乐从马车中拉了出来,拴在马后面,一路拖着走。 阎乐全身是伤,身体虚弱,可是又不得不踉跄着跟上快马的脚步,真是苦不堪言。 周围的百姓对阎乐指指点点,甚至有好事者扔来了石头土块。 百姓哪知道你是好人坏人?可你既然被官兵绑起来了,那估计就是坏人了。顺手打你两下,发泄一下生活中的怨气,何乐而不为? 阎乐火冒三丈,攒足了力气向李水吼道:“你安敢如此对我?你不怕大秦律法吗?你不怕陛下震怒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有免死金牌,我有什么好怕的?” 阎乐噎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水绑着阎乐招摇过市,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种消息总是传的很快,时间不长,咸阳城的官员都知道了。 有些人知道了,装作不知道。比如肥翟、楼渚等人。他们本来就在极力的和赵高撇清关系。现在赵高的女婿被抓了,他们更加不敢露头了。 有的人想要装作不知道,但是又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要来看看,比如王绾。 毕竟赵高是他和李水共同的敌人。李水出手对付赵高的女婿,他得知道事情的经过,看热闹也罢,幸灾乐祸也罢。在朝堂之中想要胜出,就绝对不能耳目闭塞。 有的人既不想知道,又没有好奇心,但是凭着心中的责任感,也来了。比如淳于越。 他既关心大秦,又关心朝臣,还关心李信,所以不得不来。 有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听说李水又闹事了,所以急匆匆地赶过来,想要混个脸熟,比如周青臣。 所以李水进入咸阳城半个时辰后,他的身后就像是长了尾巴一样,跟了很多人,而且这尾巴越来越长,围观者众多。 阎乐看见咸阳城的重臣差不多快要到齐了,不由得悲愤的叫道:“各位大人,我大秦还有没有公道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都有些闪烁,有些意味深长。 只有淳于越比较厚道,对李水说道:“阎大人犯了什么罪?” 李水淡淡的说道:“谋反。” 朝臣们一听这话,全都翻了翻白眼。 特么的还能有别的罪名吗?你这谋反是批发来的吗?整天给别人头上安。 阎乐看见朝臣们只是围观,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甚至没有人提议为自己松绑,顿时悲伤起来了。 他想起来咸阳城的种种消息,于是痛彻心扉的说道:“诸位大人,这槐谷子就是个杀星啊,要把我大秦搅得天翻地覆,你们要坐视不理吗?” “卢烈被杀的时候,你们无动于衷,因为你们不是方士。王离被杀的时候,你们无动于衷。因为你们不是王氏一党。如今我被抓了,你们无动于衷,因为你们不是我岳丈的人。有朝一日,等你们被槐谷子针对时,可就没人替你们说话了。因为满朝文武,都被槐谷子杀光了。” 王绾干咳了一声,说道:“槐大人,阎乐毕竟是官,出身也不错。带着他游街示众,有些不大雅观啊。” 阎乐感激地看了王绾一眼,心想:“能被塞回到马车中也好啊。” 谁知道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命人在阎乐头上罩了一块黑布。 现在没人知道他是谁了。但是激发了咸阳百姓的好奇心。以前大伙只是围观。现在每个围观的人都在问,被抓的人是谁,为什么蒙着脸。 一日之间,阎乐的大名,传遍了咸阳城。 终于,街上嘈杂的声音消失了。阎乐脸上的黑布被摘下来了,绳索也被解开了。 李水笑眯眯的站在他面前,说道:“阎大人,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盼你不要介意啊。” 阎乐气的差点吐血:“开个玩笑?”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宅院当中,这宅院的一草一木,极为熟悉。 阎乐忽然心中一动:“这不是我岳丈家吗?哈哈,定然是岳丈得知消息,把我救出来了。怪不得槐谷子如此客气,想必是怕了。” 阎乐想到这里,也不再理会槐谷子,而是大踏步地向里面走。 李水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阎乐厉声说道:“现在求我,有些晚了。槐谷子,我不妨告诉你,你得罪了我,便是得罪了我夫人,得罪了我夫人,便是得罪了中车府令大人。你若识趣,就早日回家操办后事,否则的话,怕是来不及了。” 李水干笑到:“赵高……未必有这么大能量吧?” 阎乐拍了拍李水的肩膀,一脸同情的说道:“我岳丈是何等人物?想要弄死你,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李水眉头紧皱,一脸惊恐的说道:“我有免死金牌也不管用?” 阎乐呵呵一笑:“你人都死了,免死金牌能让你活过来不成?再者说了,今日给你定一个罪名,收了你的免死金牌。明日再给你定一个罪名,砍了你的头,很难吗?” “槐谷子啊,本来我只想对你小惩大戒。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时务,竟然当中辱我,这次不杀你,我有何颜面自存于世?” 李水叹了口气,问道:“只是不知道,哪里的棺材比较便宜呢?” 阎乐哈哈大笑。他很喜欢李水这种状态。很怂,很软蛋,让人很有成就感。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笑了几声之后,又有点纳闷:“府中的仆役,都到何处去了?” 他张望了一番,忽然发现,其中一间屋子里面,似乎坐着几个人。 阎乐纳闷的走过去,发现下首是岳丈赵高,上首是……皇帝? 阎乐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嬴政淡淡的说道:“坐。” 阎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赵高身边,小声说道:“岳丈,今日宴请陛下啊?” 赵高没说话。 刚才阎乐在庭院之中大放厥词,赵高听得一清二楚。他听见了,皇帝自然也听见了。 当时赵高吓得魂不附体,但是嬴政并没有发怒,一直微笑的看着他。这让赵高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今天这事怎么解决。 无论如何,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什么弄死槐谷子是易如反掌,都是过去了。皇帝应该不至于秋后算账。总不能因为阎乐说了几句大话,就降罪吧? 想到这里,赵高稍微安心了一些。 赵高心里七上八下,阎乐就坦然的多了。 “我确实说了一些比较嚣张的话,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我岳丈在朝中为官,我夸耀一番,不是很正常吗?” “再者说了,我只说槐谷子得罪了我,岳丈要替我出气。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最关键的是,岳丈竟然将陛下请到府中做客了。可见圣宠不衰啊。只要陛下还宠信赵氏,我说一些过分的话,顶多是罚酒三杯罢了。” 想到这里,阎乐就得意洋洋的看了李水一眼。 而李水干咳了一声,一脸意外的说道:“陛下也在?”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近日有人状告你在仙纸中下毒,意图谋害满朝文武,可有此事啊。” 阎乐一愣,心想:“岳丈已经把此事告诉陛下了?看来陛下深信不疑啊。今日来岳丈府中,恐怕就是要商议怎么治槐谷子的罪。” 想到这里,阎乐搓了搓手,心中激动不已。 槐谷子啊槐谷子,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傻了吧? “哈哈,我就喜欢看人被打脸。”阎乐在心中狂笑了一声。端起几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辣的吐了吐舌头:“这仙酒……带劲。”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求死得死 赵高听说仙纸里面有毒,顿时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他也用了一阵。于是他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水。 李水做出来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陛下,这是谁在诬陷臣?我每日也在用仙纸,怎么可能有毒?” “臣请求与此人对质,辩论一番,看看这仙纸究竟有没有毒。” 嬴政看向阎乐。阎乐很识趣的站了出来,说道:“槐大人,你的仙纸当中混入了毒药,此事你的伙计已经亲口承认了,你还要砌词狡辩吗?” 说完之后,阎乐又向嬴政行了一礼,极为悲愤的说道:“陛下,槐谷子在仙纸中混入毒药。此乃其中一罪。而就在今日,他又在戏城犯下诸多大罪。” “戏城守将阎喜,被此人一剑砍中肩膀,血流如注,惨不忍睹。随后,此人又冲入大牢,放出囚犯,并且强迫狱卒对我施以鞭刑。” “除此之外,他还教唆士兵,抢劫我的府邸。将我府中金银玉器,劫掠一空。甚至将我夫人捆绑起来,塞进马车。” “如此种种,简直惨无人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赵高整个人都已经懵了,等阎乐坐下来之后,赵高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招惹槐谷子做什么?” 阎乐微微一笑,说道:“岳丈勿忧,槐谷子要取死,我便成全他好了。” 赵高又问:“这仙纸,当真有毒?” 阎乐低声说道:“有没有毒,我也不清楚。是商君别院中的伙计招认出来的。” 赵高听得心里有点慌,总觉得槐谷子要毒害满朝文武这种说法有点荒唐。槐谷子是莽撞了一点,但是也没有嚣张到这个地步。 其他的朝臣也面面相觑,有些忧虑的看着阎乐。 若说仙纸有毒吧,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若说仙纸无毒吧,这阎乐又言之凿凿…… 这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带人证上来吧。” 牛犊被带上来了,他向嬴政行了一礼,整个人显得极为从容。 不少朝臣都在感慨:“此人,倒是有些胆识啊。” 其实牛犊以前也是个看见做官的就尿裤子的角色,可是自从在商君别院做了看门人之后。整天跟朝臣们收钱,一来二去,胆量早就练出来了。 嬴政拿出来一份奏折,淡淡的说道:“这上面的口供,你可承认?” 旁边有个小宦官,开始念上面的口供。 朝臣们都听得心惊胆战,这仙纸如果真的带毒,大家全得倒霉啊。 口供念完了之后,牛犊点了点头,说道:“这些话,确实是小人所说。” 朝臣们有不少人都面色苍白。 然而,牛犊又接着说道:“不过这口供是假的,小人胡编乱造出来的。” 嬴政显得耐心极好,问道:“你为何要作假?” 牛犊指了指阎乐:“小人不按照这位大人的要求说,就要挨鞭子了。小人怕疼,因此只好做了假口供。” 这时候,旁边的李水很配合的向外面招了招手。 铁头和计奴被人搀扶着走进来了。这两个人把上衣脱了,只见整个后背都已经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李水又把阎乐的草稿拿出来,说道:“阎乐大人在审问之前,先给臣定了一些罪名。然后依照这些罪名拷打我的伙计。他们焉能不招供?” 嬴政看了看那草稿,然后问阎乐:“是吗?” 阎乐矢口否认:“这……这并不是我写的。” 李水淡淡的说道:“人与人写的字都不相同。阎大人若是不甘心的话,可以当堂写几个字,我们比较一番。若字迹相同,那这竹简上的字,就是你写出来的了。” 阎乐咬了咬牙,说道:“好,我写。” 他拿起毛笔,看了看草稿就要写字。但是李水把草稿收起来了:“为了避免阎乐大人故意把字体写的不同。请你不要看着这些字。这样吧,我来说,你来写。” 阎乐做出一副坦荡荡的样子来,答应了。 李水想了想,说道:“你就写,槐谷子忠君爱国,心系百姓,志存高远,文武双全,堪为万世师表。普天之下,除大秦皇帝之外,无人可及。我阎乐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卖身为奴,终身侍奉槐谷子。然而又自知卑贱,不配为谪仙驱使,每念及此,长吁短叹,痛哭流涕,批发跣足,以头抢地……” 朝臣们都听得目瞪口呆: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阎乐手里面拿着笔,实在是写不下去,他脸色涨红,气愤的说道:“槐谷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水淡淡的说道:“看来你是心虚啊,不敢核查笔迹吗?” 阎乐看了看身边的赵高。 他本以为岳丈会出面为自己做主,谁知道赵高微微一笑,说道:“写吧。认真写,洗脱了嫌疑,一切都好。” 赵高表面上装的很平静,其实心里面已经把阎乐骂了几万遍了。 “告谁不好,偏偏要告槐谷子。告也就罢了,你倒是有真凭实据啊,也没有。没有真凭实据倒也罢了,你造假的证据都落到别人手中了。真是愚不可及。我为何会将女儿嫁与这种蠢货?” 赵高气的了不得。深呼吸了一会之后,又默默的想:“不幸之中的万幸,这蠢材直接向皇帝上书,没有牵连到我。算了,如今我自身难保,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只要我这条老命能保下来就行。” 赵高正在胡思乱想,阎乐已经提着笔悲愤的开始写了。 他的墨很浓,用的力气很大,写的字几乎要糊在一块了。很快,这段屈辱的话写完了。 李水把两份文书举起来,向众人展示了一番,说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淳于越说道:“这字迹,似乎并不相同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一个是随手写就,另一个是刻意用了浓墨,自然要有些区别了。” “然而,大家仔细看这里,这两份竹简上面,都有槐谷子三个字。诸位请看,这槐谷子的槐字,这个木字边,是不是很特别?” 李水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来了放大镜,让朝臣们看个清楚。 果然,看过的人都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个木子边,书写方式确实很特殊,虽然阎大人极力掩饰,但是依然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的习惯。” 李水又拿着放大镜照了照那个阎字,说道:“大家请看,这两个阎字,也颇有相似之处。” 一刻钟的时间,李水挑出来十来个字,最后阎乐面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阎乐诬告我谋逆,证据确凿。请陛下明察。” 嬴政看了阎了一眼,淡淡的说道:“绑了。” 有两个秦兵走过来,手脚麻利的将阎乐五花大绑。 诬告者反坐,现在谋逆大罪,变成阎乐的了。 赵高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忍不住暗暗的想:“幸好近日没有与他来往,否则的话,恐怕难逃此劫啊。” 赵高正想到这里,就听到阎乐大声叫道:“岳丈,救我啊。” 赵高脸都绿了,心想:“临死之前,还要拉我下水?真是岂有此理。” 他淡淡的说道:“赵某一介宫奴,人微言轻,又如何救得了你?” 阎乐有点懵:“什么宫奴?” 他忽然想起来,赵高是受过刑的,在嬴政面前,也自称奴婢。难道说……这宫奴是这么来的? 他堂堂一个中车府令,为了撇清干系,竟然如此自轻自贱? 阎乐忽然很悲伤。他早就听人说过,自己这个岳丈,最喜欢锦上添花,从来不会雪中送炭。他的人倒了霉,他从来不想着去营救,每次都是躲得远远的。 以前阎乐觉得,自己是赵高的女婿,总有些不一样。没想到事到临头,赵高竟然一视同仁。 阎乐悲愤至极,大声叫道:“岳丈,你岂可对我袖手旁观?这奏折也是你同意了的,你为何不站出来替我说句话?” 赵高吓得脸色苍白,指着阎乐说道:“你胡言乱语,居然敢诬陷老夫?我何时同意这奏折了?” 阎乐大叫道:“你若不同意,陛下如何能看到这奏折?好,好,好。建了功劳,有你的一份。坏了大事,你却逃之夭夭。这等行径,如何服众?” 赵高气的脸色铁青,尖着嗓子叫道:“我若与你是同谋,宁愿身首异处。” 阎乐也大声说道:“我若没有找你商议,甘愿五马分尸。” 李水在旁边劝道:“二位犯了罪,如何处罚,那是陛下的事,你们两位不要急着给自己判刑。” 阎乐死死的盯着李水,看得目眦尽裂。他忽然狂叫了一声,向李水扑过来,看样子是要咬他一口。 但是李水轻轻悄悄的躲过去了。阎乐毕竟是被绑着的,手脚不便,如何追得上李水? 片刻之后,阎乐就被踹翻在地,脑袋正好砸在几案上,汤汤水水洒了一身。 赵高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极为惊恐地看着嬴政:“陛下,奴婢……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嬴政一言不发,摆驾回宫了。 至于赵高,被几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卒绑起来了。 嬴政的车驾刚刚离开,就有小宦官跑回来,说道:“关于阎赵二人的处罚,陛下已经定下来了。诸位请看吧。” 李水几个人凑过去看了看:阎乐,五马分尸。赵高,斩首之刑。 和他们之前发的誓一模一样。 李水忽然觉得,嬴政也挺有点恶趣味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买房置地 现在谪仙两个字,已经变成了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谪仙酒,代表最纯正的仙酒。比别家仿造的要好喝的多,而且质量有保证。 谪仙馒头,代表最好吃的馒头,不仅口感好,而且花样繁多。 谪仙锅,一口价值百万钱,可是炒菜确实很神奇,令人欲罢不能。 谪仙纸,此物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所有咸阳人,尤其是咸阳城中的达官贵人,对谪仙二字,越来越有好感。这两个字一出现,往往就是质量的保证。 有不少人感慨说,除了谪仙本人之外,凡是带谪仙的,都是好东西。 这一日,谪仙酒楼中,肥翟和楼渚正在饮酒。 一边饮酒,一边向窗外看。时间不长,囚车经过,上面关着的,正是赵高和阎乐。 这两个人都面色灰白,没有一点生机。似乎还没有砍头,就已经变成行尸走肉了。 楼渚叹了口气,说道:“赵大人,一生谨慎,从来不犯错,没想到……竟然也落到这步田地。” 肥翟也很同情的说道:“赵大人颇有智谋,可惜身边蠢材太多,又遇见了谪仙,这是命该如此,无可奈何。”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两人知道,怕是行刑已经开始了。 楼渚将一杯酒倒在地上,低声说道:“赵大人,此酒聊表寸心,送你一程。” 肥翟有些心疼的说道:“一杯酒十万钱,楼兄也太奢侈了。” 一边说着,肥翟取过来一只空酒杯,将一杯酒缓缓倒进酒杯里面,低声说道:“赵大人,此酒聊表寸心,送你一程。” 倒完了之后,肥翟将酒一饮而尽。 楼渚看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两人喝了一会酒。楼渚问道:“肥兄,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肥翟说道:“什么打算?” 楼渚说道:“在朝中,单打独斗,怎么混的下去?万一有个闪失,连个说情人都没有。” 肥翟叹了口气,说道:“看了赵大人的下场,我有点怕了。若碰见几个蠢材,被他们拉下水,岂不是倒霉的很?” 楼渚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不过……谪仙倒是个聪明人,不如去投奔他?” 肥翟呵呵笑了一声:“谪仙太跳脱了。整日战天斗地,跟着他,胆战心惊,怕是觉都睡不好。” 楼渚叹了口气,说道:“这倒也是。除了谪仙,淳于博士倒也不错。” 肥翟说道:“淳于博士嘛……迂腐了一些。” 楼渚说道:“迂腐,又有何妨?此人最讲仁义,若我们出了事,他必定会求情的。” 肥翟说道:“然而你我并非儒生,我恐怕淳于博士,不肯接纳你我。” 楼渚说道:“那我们自此以后,便做儒生好了。” 肥翟又说:“然而儒家典籍,我们并不太清楚……” 楼渚呵呵一笑,说道:“正好趁此机会,拜他为师。” 肥翟有点犹豫:“这样做,是不是无耻了一些?” 楼渚说道:“肥兄,如今咸阳城谁最混的风生水起?” 肥翟想了想,说道:“槐谷子。” 楼渚又说道:“谁最无耻?” 肥翟说道:“还是槐谷子。” 随后,他有了答案:“好,那我们便做一次无耻之徒,拜入淳于博士门下。” 两个人急匆匆到了淳于越博士府上,却看见府门口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个个拿着拜帖,要拜见淳于博士。 两人仔细瞅了瞅,都是熟人,以前依附于赵高的同僚。 楼渚和肥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决定先离开,明日再来找机会。 这么多人聚在一块,脸皮再厚的人,也没办法拜师啊。 等这两人要走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悄悄的说道:“二位大人,要卖宅子吗?” 楼渚疑惑的看着这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说道:“我乃商君别院匠户。” “哦,是商君别院来的。”楼渚和肥翟点了点头。 商君别院里面的仆役,不论是不是工匠,都自称匠户,这也算是一个特殊的风俗了。 楼渚问道:“你要买宅子?” 匠户说道:“是我家谪仙大人要买宅子。一亩宅院,黄金十镒。” 肥翟惊讶的说道:“一亩十镒?这么高的价钱?” 匠户疑惑的说道:“价钱……高了?” 楼渚和肥翟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不高,不高,很便宜。” 匠户松了口气:“不高就好。谪仙不清楚咸阳的物价,我们匠户又出身贫寒,从来没有买过宅院。定了这个价格,心里面很是不安呢。生怕吃了亏。” 肥翟呵呵一笑,说道:“放心,绝对不亏。说起来,我倒有几处宅院,想要卖呢。” 楼渚也说道:“恰好我也有几处宅院。” 匠户眼睛一亮,说道:“太好了。咱们何时交换地契文书?” 楼渚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于是三个人急匆匆地回去取文书了。 他们不能不着急,一亩十镒的价格啊,高出去市场价一倍有余。这槐谷子百密一疏,今日要当冤大头了,怎么能不赚他一笔?等他回头回过神来,再想赚钱就晚了。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已经交换好了地契,匠户也命人送来了黄金,付给了两个人。 做完生意,几个人开始闲聊天。很快肥肥翟就把匠户的话套出来了。 原来李水这家伙,赚了钱之后,想要学人家广置田宅,摆摆阔气,因此才命匠户来买宅院。 这个暴发户给匠户下的命令是,多多益善。 这时候,肥翟忽然心中一动,说道:“你看我这宅子怎么样?” 匠户愣了一下,说道:“大人要卖这处宅子?大人卖了,日后住在哪里?” 肥翟说道:“这个无妨,我自有办法。” 于是一刻钟后,他们又交换了一次地契。 楼渚将肥翟拉到角落中,低声说道:“肥兄,你所有的宅院都卖了,将来要露宿街头吗?” 肥翟呵呵一笑,说道:“楼兄,你想啊。槐谷子的价格,高出别人数倍。我们今日卖一座宅院,明日可以在别人手中买来两座。我今日确实无处可去了,然而转眼之间,便可以买来更多宅院了。” 楼渚眼前一亮,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他对匠户说道:“恰好,我那宅子,也不想住了,不如,卖与你如何?” 半个时辰后,肥翟和楼渚穷的只剩下钱了。 他们结伴到了周大人家。 周大人和他们职位相当,但是宅院是出了名的多。递上拜帖之后,两人进去,发现周大人正在收拾东西。 肥翟疑惑的问道:“这是?” 周大人说道:“我将这宅子卖与谪仙了,今日就搬走。” 肥翟有点愣神:“搬到何处去?” 周大人说道:“何处,倒还没想好。不过……咸阳城中,闲置的宅院比比皆是,总能买到一座。” 楼渚震惊的看着周大人:“你也将所有宅院卖给槐谷子了?” 周大人说道:“是啊。” 他咦了一声,看着楼渚和肥翟说道:“你们二位也是吗?”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都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立刻走出府门。只见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达官贵人,他们带着家眷,赶着马车,车上装着一些心爱之物,正在四处买宅院。 有些朝臣甚至两手空空,他们把宅子中的家具都打包卖给李水了。 楼渚看着肥翟:“咱们,是不是无家可归了?” 肥翟说道:“我在城外,有一门远房亲戚,或许可以暂住几日。” 楼渚也说:“我也有个仆役,数年前给自己赎了身,在城外搭了几间小屋,勉强能遮风挡雨。” 这一天,咸阳城的百姓,看到了一种奇观。那些达官贵人,赶着牛车马车,来了一场大迁徙,从咸阳城,迁徙到了城外。 他们有的住在亲戚家,有的住在仆役家。有的住在早就弃之不用的宅院中。他们身上明明揣着黄金,可是总觉得自己很落魄。 肥翟叹了口气,对楼渚说道:“可见宅院万万不可以卖啊。我要写进家训,子孙后代,无论面对何等威逼利诱,宅院与田亩,绝不可卖与他人。” 楼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纳闷的说道:“这槐谷子,买这么多宅院做什么?” 肥翟摇了摇头:“谁知道他,也许是想摆阔吧。” 楼渚叹了口气,说道:“寄人篱下,不是个办法啊。长此以往,为之奈何。” 肥翟呵呵一笑:“楼兄何必烦恼?自会有人弹劾槐谷子,你我只要安安静静的看戏就好了。” 楼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有人在弹劾李水,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这些人失去了宅院,都觉得上了槐谷子的大当。即便有一两个小心谨慎的,还剩下了几座宅院,现在看到这副架势,也越发觉得不安了。 一日之间,咸阳附近的宅院价格涨了数倍。肥翟手中的黄金,只够买几件民房的了。 朝臣们个个悲愤不已,认为槐谷子此人,真是奸诈。先前用同样的办法,买了耕户的牛羊,现在又用同样的办法,买走了宅院,真是可恶啊。 第一百九十章 我对钱没有兴趣 朝臣们生气,不仅生气自己的宅院被李水骗走了。还生气李水的手段,居然和当初骗黔首一模一样。 最可气的是,黔首们上当也就罢了,他们这些饱学之士居然也上当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恰好第二日就是朝议。朝堂之上,几乎没有议论别的话题,全都在批判李水。 满朝文武,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团结了。即便是最胆小的朝臣,也趁着群情汹汹,大着胆子站出来,指责了李水几句。 嬴政也有些无奈:这槐谷子,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啊。好端端的,干嘛要骗走朝臣的宅院?搞得四面皆敌,人人指责。他自己很开心吗? 等朝臣的骂声稍微平息了一些,李水一脸委屈的说道:“当初卖宅子,诸位不是自愿的吗?而且个个迫不及待,半个时辰就交换了地契。后来我才知道,我出价太高了,高出市价一倍。到底是谁骗了谁?” 朝臣们一时间无话可说。 终于,有几个反应快的人说道:“既然谪仙对这笔买卖也不满意,那就把宅院退还给我们好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纷纷点头。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退……倒也可以退。不过现在咸阳城的宅院,价格涨了不少。若要退的话,只能按现在的市价。” 李水出手之前,咸阳的宅院是一亩五镒,结果李水一番操作,直接推高到了一亩十镒。 等朝臣们买了宅子,想要再买回来的时候,发现咸阳城空置的宅院已经全被李水收走了。因此一宅难求,价格节节攀升,已经到了一亩十五镒了。 这样算下来,如果李水按照现在的市价退宅子。一天的时间,朝臣们就损失了半套宅院。 这笔帐,他们还是能算得清楚的,因此个个大为不满,在朝堂上捶胸顿足。 李水幽幽的说道:“诸位大人,难道你们还想强买强卖不成?说句不好听的,这宅院我退给你们,那是情分。不退给你们,那是本分。” “你们在议政殿,为了区区几镒黄金,大吵大闹。口口声声说,要陛下主持公道。何为公道?大秦律法就是公道。大秦律法说,我应该退给你们吗?我应该按照原价退给你们吗?世间岂有这等道理?” 有朝臣说道:“槐大人,你这是囤积居奇,这有违秦令。自古以来,奸商逢灾荒之年,囤积粮食,高价卖出。造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何其残忍?槐大人要效仿他们吗?” 李水呵呵一笑:“买你们几座宅子,就是囤积居奇了?咸阳城的宅院,成千上万,我不过买了近百大宅而已,有什么关系?试问我囤积大宅之后,咸阳城的百姓,流离失所了吗?他们因为我食不果腹了吗?没有。甚至于平民的宅院,价格都没有动。” “因为百姓住不起这样的大宅,大宅在谁手中,他们也毫不关心。而你们这些脑满肠肥,喜欢亭台楼阁的朝臣,即便卖了大宅,也不会去买小宅。” “故而,这囤积居奇一说,可以休矣。至于我触犯秦律,更是无稽之谈。” 朝臣们见李水一副要战斗的样子,都有点畏惧,毕竟这家伙的战斗力太强了。 肥翟哭丧着脸说道:“谪仙,按照律法,这宅子你是不用退了。可是按照人情,你忍心让我露宿街头吗?” 李水纳闷的问道:“怎么?你将所有的宅院都卖了?” 肥翟点了点头。 李水差点笑出声来:“肥大人为了占我一点便宜,真是倾尽全力啊。” 肥翟一脸尴尬。 李水看了看满朝文武,淡淡的说道:“还有谁卖掉了所有宅院?” 有七八个朝臣站了出来。 李水说道:“这样吧,没有宅院的,我可以按照原价,退给你们一套。其余的,就不要纠缠我了。若大家撕破了脸面,吵来吵去,吵出几个反贼来,那就不好了。” 朝臣们个个闷闷不乐,有些人有些绝望的说道:“槐大人,据我所知,你昨日购买了近百座宅院。你要这么多宅子做什么?” 李水淡淡的说道:“没什么。近日卖仙酒、卖仙锅、卖仙纸。积攒了一些钱财。这些钱堆在屋子里面也没用,干脆买些宅院。买房置地,福泽子孙嘛。” 朝臣们听得差点吐血。那些仙酒和仙锅,都是他们买走了啊。也就是说李水挣了他们的钱,又用他们的钱,买走了他们的房。 锥心之痛,痛不可当。 朝臣们恨的牙根痒痒,但是对李水这家伙,又无可奈何,文的武的都斗不过他,只能认栽了。 散朝之后;,这些朝臣们聚在一块,议论纷纷。 有人说道:“好在诸位黄金已经拿到手了。这咸阳城的房价,总不能一直这样居高不下。依我看,这槐谷子以一蛇而吞象,恐怕得意一时,便要倒霉了。” 其他人都关切地问道:“此话怎讲?” 这人微微一笑,得意的说道:“槐谷子,为何买这么多宅院?无非是上次大肆收购咸阳附近的耕牛,有了经验。他觉得可以故技重施,狠狠的坑你我一笔钱。” “他万万没想到,你我都是有骨气的。岂会贱价卖出,高价买回,上他这么个大当?因此,他这宅院,只能囤积在手里,无法卖出去了。”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说道:“我等自然不肯亏本将宅院买回来了。” 这人又说:“槐谷子手中握着那么多宅院,住又住不过来,只能空置。而空置也是需要花钱的。” “请人看家护院需要花钱,刮风下雨,修补门窗也需要花钱。剩下的照看花草,洒扫庭院,里面的事情多着呢。” “可以说,他今日买了这些宅院,后面就等着花钱吧。一座宅院花费不少,近百座宅院绝对够他受的了。” “久而久之,这宅院变成了拖累。到那时候,他反倒急于将宅院卖出去了。毕竟在手里呆上一天,他的损失就要多上一分。最后,他必然会降价,而我等只要静观其变,直到价格降到十镒以下,就可以将自己的宅院买回来了。” 朝臣们纷纷恍然大悟,说道:“妙哉,妙哉。兄台一番高论,令我等茅塞顿开啊。” 这一日,朝臣们不知不觉的,都被上了一课。原来这一买一卖,中间还有这么大学问啊。 在走出皇宫的时候,有不少人看到了淳于越。 淳于越是今日最气定神闲的人了,因为他没有卖给李水宅院。如今这样的人,可是很稀少了。 在朝臣们看来,淳于越这人颇有远见,在与李水的交锋中,没有吃亏。 有些与他交好的朝臣走过去,一脸佩服的说道:“淳于博士,你是怎么看出来槐谷子的奸计的?” 淳于越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夫读诗书,持身正。一向对槐谷子这种小人,心怀警惕。无论他许诺金山银山,还是高官厚禄。我自岿然不动,他又如何能害到我?” 朝臣们个个佩服不已,都赞叹了几句。 淳于越嘴上说的挺漂亮,其实心里面还是很庆幸的。 昨日赵高的余党,纷纷拿着拜帖来,想要入他门下。而淳于越对这些人,向来是不大看得上的,因此闭门不出。 也正是因为这闭门不出,他根本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故而也就很巧合的,保住了自己的几座宅院。 每每想起这些来,淳于越都不由得感慨:“上天,到底还是眷顾君子的啊。” ………… 朝臣们经过分析之后,认为李水在数月之后,就会按耐不住,给宅院大降价,赔本抛售。 于是他们怀着一颗幸灾乐祸的心,结伴从宫中出来了。 离开皇宫,回到自己唯一的府邸。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街上多了很多举着竹牌的人。 这些人手中的竹牌是用一根竹竿做成的,上面又用竹条捆出来一个框架,然后蒙上仙纸。仙纸上面,则有几个大字,写着:原某某大人宅院一座。每亩黄金三十镒。 宅院的价格,各不相同。最低的不低于二十镒,最高的,则高达百镒。有细心的人发现,这价格,是按照朝臣的爵位来划分的。 不少朝臣都笑了,这槐谷子,有点意思。 现在的市价是十五镒一亩。他卖出来了二十镒、百镒……这样做成生意,能做成吗? 那些举着竹牌的人,都百无聊赖的在街上走来走去,连个问价的人都没有。 朝臣们看到这一幕,心里面都乐开了花。 ………… 朝臣们在幸灾乐祸,李信就有点不解了。他问李水:“槐兄,你这样赚钱,似乎有点困难啊。”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罢了。我不爱钱。我只是在追求理想,想要兼济天下。” 李信坐在谪仙酒楼的二楼,看着街上那些举着牌子的匠户,越来越纳闷:“这样能兼济天下?” 与此同时,咸阳城西门大开。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进城。 这队伍,属于魏国豪强魏丈。 魏丈祖上是魏国王室。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已经边缘化了。在豪强之中,也算是弱小的。 不过好在他的地盘距离关中很近。他是豪强当中,最早听说要科举的那一批人,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立刻命令族中子弟,研习实务策。 在魏丈看来,大秦一统天下,六国豪强,仗着祖宗恩荫,在十几年内,倒还可以富贵。但是一旦大秦稳固了天下,豪强终究是要没落的。 因此,只有积极的入朝为官,进入大秦的统治内部,那才是上策。 只是科举的消息,传来的有些晚了。魏丈总觉得,自己的子弟恐怕拼不过咸阳城的权贵子弟。 就在纠结的时候,忽然咸阳又传来了消息,凡是主动迁往咸阳的豪强,都可以在科举中加分。 魏丈听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立刻举族迁徙。 他心中很清楚,大秦乃虎狼之国也,政令严酷,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今日靠着加分的政策,哄着你进入咸阳城。你如果不肯来的话,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没准明年就要坐囚车来了。 所以,他一路快马加鞭,第一个到了咸阳城。 当然,在他身后百里之外,千里之外。还有很多豪强,正在举族迁徙。 他们大多数,和魏丈一样,是冲着加分来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关东豪强真阔绰 魏丈进入咸阳城的第一时间,赵腾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安排人将魏丈送进了驿馆。 在这过程中,赵腾看见魏丈车马如云,仆从无数。不由得连连咋舌。 等安顿好了魏丈之后,赵腾带着自己的人走出来,在路上的时候,不由得感慨道:“这魏丈,不过是豪强中的末流,竟然这么大的排场?” 旁边的管家笑眯眯的说道:“六国风气奢靡,与咱们大不相同。况且六国法令松弛,这些有些权势的人,都在广占田亩,聚拢财富。自然排场要大一些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魏丈的管家,魏甲跑出来了。 他向赵腾行了一礼,满脸谄笑的说道:“今日,劳烦赵大人了。赵大人位高权重,竟然亲自迎接我家主人。主人感激不尽啊。方才驿馆之中,有不少秦吏,说话不方便。改日我家主人一定登门拜谢。区区薄礼,还望赵大人不要嫌弃。” 说完之后,魏甲向赵腾袖子里塞了一样东西,然后匆匆回去了。 赵腾将那样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只看成色,不看雕工,就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了。 管家在旁边说道:“只是见面礼而已,便已经如此贵重了。这魏丈,真是出手大方啊。” 赵腾点了点头。回身看了看驿馆,忽然悠悠的说道:“如此阔绰的人,会住在驿馆之中吗?” “如今驿馆还算宽敞,可将来六国豪强陆续到来,必定显得拥挤。一个魏丈都要讲排场,其他人呢?他们甘心挤在这里吗?” “槐谷子,真是个聪明人啊。有时候老夫都在疑惑,莫非他真的是天上谪仙?否则的话,为何处处占了先机。” 管家还有点不明白,疑惑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赵腾说道:“不出三日。魏丈必定要在咸阳城购买宅院。普通的民宅,他是看不上眼的。而城中的大宅,都在槐谷子手中。” 管家瞪大了眼睛:“魏丈……肯花那么高的价钱,买槐谷子的大宅?” 赵腾呵呵一笑:“一出手便是这样一块美玉,他有什么不肯的。六国豪强的奢侈,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管家忽然说道:“大人,槐谷子手中,不过近百大宅而已。六国豪强,却远超此数。我们不如也趁机收购一批大宅,城中的大宅没有了,收购城外的也好啊。到时候,也发一笔横财。” 赵腾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若将来谜底揭开。朝臣们便会以为,我与槐谷子串通好了,合伙做这件事。” “最近城中有不少人,说老夫是槐谷子的同伙。老夫避他还来不及。这件事就不要参与了。” 管家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可惜了。一座金山就在眼前,却不能取。” 赵腾呵呵一笑,说道:“钱财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以老夫今日的地位,想要钱,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若为了钱失去这个位子,得来的钱也保不住,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管家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大人高见。” ………… 李信府中。李信不在家。李夫人正在和辛姬聊天。 这两个人对外号称是好姐妹。可是只要一见面,就开始互相攀比。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 今日辛姬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因此来兴冲冲的告诉李夫人了。 辛姬说道:“听闻你家李信,把宅院卖给槐谷子了?” 李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她正为这事生气呢。她已经让管家去把李信叫回来了。但是李信不知道藏到哪去了,根本找不到人。 不过在姐妹面前,李夫人也不能输,她微微一笑,说道:“听说你家周正,也把宅院卖给槐谷子了?” 辛姬说道:“那不一样。我们家周正,原本和槐谷子就没什么交往,被他坑了也就坑了。你们李信不一样啊,整日和他混在一块,居然也着了道。唉,这槐谷子也真是下得去手。” 李夫人气的要命,但是脸上不能表现出来,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道:“我家夫君和槐谷子的买卖,与别家不同。看似是卖了宅子,其实很快就赚回来了。” 辛姬呵呵笑了一声,问道:“很快是多快?” 李夫人淡淡的说道:“一两个月吧。” 辛姬嗯了一声,说道:“再过一两个月,你便要富贵了,到那时候,可不要忘了我啊。” 李夫人见她出言讽刺,憋着一口气说道:“好,等我富贵了,必定登门拜访。” 辛姬看李夫人要急了,于是微微一笑,告辞了。 而李夫人生了一会闷气,把李甲叫来了,喝道:“李信呢?还没有找到吗?” 李甲干笑了一声,说道:“整个咸阳城都找遍了,还没有找到。” 李夫人怒道:“你还敢骗我?李信就藏在商君别院,很难找吗?去,去商君别院叫他。你告诉他,若他再不回来,以后就不用回家了。” 李甲听得头皮发麻,他也有点不想回家了。 ………… 李信确实在商君别院。他问李水说:“槐兄,你可不要骗我,这样当真能赚钱?” 李水说道:“那还有假?你等着吧,不出一个月,我让你富可敌国。”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富可敌国就罢了。只要能给子孙留下一份家业也就好了。日后子孙们有本领,一切好说。若没有本领,也不至于挨饿受穷。” 李水说道:“说起子孙来,李兄,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有一男半女的吗?”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你不知道吗?我有一子,今年十八岁,正在南方军中历练。我跟你说过啊。” 李水拍了拍脑门,干笑了一声,说道:“一时间忘记了。” 李信也没在意,他拍了拍李水的肩膀,说道:“槐兄,我的身家性命,就全都靠你了。” 李水说道:“放心,若真的赔了。你的夫人孩子,我帮你养了。” 李信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用了。” 李水哈哈大笑,对身后的牛犊和苍夫说:“快去,帮李大将军,把咸阳城外所有的大宅,全部买回来。” 苍夫和牛犊兴冲冲的走了。 虽然钱不是他们的,虽然买来的宅子也不是他们的。但是这种花钱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打发走了苍夫等人之后,李水就开始写一份奏章,写完之后,递给李信:“李兄,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错字。” 李信看了一会,说道:“有几个,不过不影响意思。” 李水哦了一声:“那就行了。” 他把乌交叫过来,让他立刻将奏折送到宫中去。 结果乌交刚刚离开,李甲就来了。他看见李信之后,一脸为难的把李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李信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槐兄,看来商君别院也不安全了。” 李水说道:“无妨,最近咱们不是买了很多宅子吗?你随便躲起来就好了。” 李信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怕的不是这个。我就怕时间长了,夫人越等越生气,将来就算带着万贯家财回去了,那也晚了。”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那你保重。” 李信骑着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商君别院。到了家门口,他也不肯进去,就站在外面,说道:“去告诉夫人,我回来了。” 看门人立刻飞奔着去了。 结果片刻之后,李夫人提着鞭子出来了。 李欣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高声说道:“陛下召我入宫,我去去就来。”随后,一甩鞭子跑了。 “呵呵,每天这样露一露面,也算能交差了。”李信得意的笑了笑,骑着马在咸阳城兜了个圈子,又出城了。 ………… 嬴政已经看到李水的奏章了,看了一会,他微微点了点头:“槐谷子这话,颇有道理啊。朕准了。” 奏章中说,咸阳城的达官贵人太多了。这些贵人,最喜欢的就是建宅子。宅院占地极广,其中亭台楼阁,不计其数。 如此一来,岂能不侵占关中的农田? 农业为天下之本。因此李水建议嬴政。立刻调查咸阳附近农田。将土地分为耕地与宅地两种。 以此为标准,现有耕地,不许再侵占。若有特殊情况占用耕地,也需要朝廷层层审批。 如此一来,耕地有了保证,粮食就有了保证,天下也就稳定了。 这奏折情深意切,并且打着为百姓着想的旗号。嬴政很快就同意了,命人立即着手清查农田。 消息传出来之后,满朝文武,对此倒有些奇怪。这李水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关心黎民百姓了? 他们第一反应就觉得,李水这是改邪归正了,终于被感化了。 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没有这么简单,李水这家伙,肯定在憋着坏呢。 可是朝臣们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这政策有什么坏处。保证农田供应,确实可以稳固天下啊。经过了最初的疑惑之后,朝臣们渐渐的开始相信了,这一次,李水可能真的想做点好事。 无论是因为良心不安,还是因为担心众人唾骂。他肯做好事,这终究是一个好现象。 于是乎,在几天之内,李水的风评,居然有点微微上扬的趋势。当然了,有进步,是因为起点低,现在众人提起李水来,第一反应还是翻白眼。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帮你师父一把 最近,咸阳城中举着竹牌的人,似乎有了目标。他们大部分都聚集到了驿馆附近。而且不仅仅是举着牌子,往往还要吆喝两声。 时间长了,魏丈也就动了心思。 总住在驿馆之中,确实不像是那么回事。既然已经搬家来了咸阳,当然要买一座宅院了。 于是魏丈随便叫住了一个举着竹牌的人,问道:“这宅院,一亩要黄金五十镒,是不是贵了一些?” 举牌的人正是商君别院的黄狗。他恭恭敬敬的说道:“这还贵?比这贵的,到处都是。更何况,这座宅子曾经的主人,那是朝中重臣。其中有贵气,住的时间长了,沾染了贵气,科举的时候,必定能一举得中。” 魏丈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动。可是想想这价格,还是有点犹豫。 黄狗很热情的说道:“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先看看宅院。合适的话再买,不合适也不要紧。” 随后,黄狗弄来了一辆马车,带着魏丈去看宅院。 其他举着竹牌的人都羡慕不已。毕竟谪仙说了,若宅子能卖出去,给他们万分之一的提成。 万分之一,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整整一个上午。魏丈被黄狗带着东游西逛,一会看宅子,一会喝仙酒。最后魏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有另外的几座宅子,比黄狗的更加合适一点。但是黄狗这一处,倒也不算太离谱。 于是魏丈说道:“罢了,老夫就在你这里买了。” 黄狗眼睛一亮,马上和魏丈签订了文书。 当天晚上,魏丈就带着家人搬入到了新的宅院之中。 而商君别院跑出去了几匹快马,马上面坐着几个嗓门很大的匠户,一边在咸阳城中绕圈,一边高声喊道:“恭喜魏丈大人,喜提豪宅一座。恭喜匠户黄狗,独占销量冠军宝座。” 魏丈正在指挥者家仆收拾宅院,听到街上这喊声之后,不由得咧了咧嘴:“咸阳人……都这么高调吗?” 一日之间,魏丈出名了。很多朝臣都在打听魏丈,想要知道这个冤大头什么来路。 当听说他花了五十镒金一亩的价格,买了一座宅院之后,顿时鄙视不已。 朝臣们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不算愚蠢。至少和六国豪强比起来,那简直聪明到家了。 ………… 商君别院中,李水却没有关心咸阳城中的宅子。他正在处理家事。 商君别院来了一个女子,背着干粮和水,跪在门口。 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水,显得很有毅力。 看门的牛犊和苍夫去买房子了,新来的门卫没见过这种情况,就告诉了李水。 李水走到门口,纳闷的问:“你是谁?为何跪在这里?” 那女子说道:“我叫麻花,希望谪仙放了我的父亲。我情愿来商君别院为奴为婢,做牛做马。” 李水满脸疑惑:“麻花?这名字我倒是熟悉。可我不认识你啊。我抓了你父亲?你父亲是谁?” 麻花说道:“家父是麻绳。” 李水一听到麻绳两个字,顿时变了脸色,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他。麻绳诬告我商君别院的匠户,正在受罚。我乃朝廷命官,如何能徇私枉法,替他求情?” 麻花满脸泪痕,说道:“若谪仙能救出我父,我情愿入商君别院为奴。” 李水翻了翻白眼:“你算了吧,多少人打破了头想要进我商君别院。你想得倒美。” 随后,李水转身进去了。 看门的匠户问道:“大人,这女子如何处置?” 李水淡淡的说道:“不用管她,她喜欢跪着,那就让她跪着好了。想要用下跪来要挟我?那她找错人了。” 匠户说道:“门口跪着这样一个人,怕是有些不好看啊。” 李水呵呵一笑:“无妨,本仙贤名在外,何人不知?即便门口跪了一个人,也不会影响我的名誉。” 匠户干笑了一声,心想:“这倒也是。就咱们家大人这名声……还有什么可怕的?” 李水到背着手,四处溜达,走到了商君别院的后院。这里已经被划归为仙室的办公地点了。 相里竹正在跟着计奴学算盘。看见李水进来了,相里竹随口问道:“听说门口跪了一女子?你又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了?” 李水说道:“这个又字,从何说起?这女子叫麻花,是给她老父亲求情的。” 相里竹好奇的问:“她父亲犯了什么错?” 李水指了指计奴:“他知道。” 计奴拘谨地说道:“她的父亲叫麻绳,就是这个麻绳诬告我和铁头,我们两个都被阎乐抓了。打得遍体鳞伤。” 相里竹哦了一声,随口说道:“那他是咎由自取,受罚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女子?” 李水说道:“让她跪着吧,等跪不下去了,自然就走了。” 相里竹纳闷的说道:“不安慰她一番?” 李水冷笑了一声,说道:“麻绳去报官的时候,她怎么不想着去给铁头通风报信?坏事做尽,我反倒要安慰她?我没治她个同谋之罪就不错了。” 相里竹噢了一声,也没有再问。毕竟在她看来,研究算盘,比研究人情世故要有趣的多了。 另一个小院里面,铁头正在心不在焉的炒菜。麻花在外面的消息,他也听说了。 他很纠结。不出去吧,毕竟暗恋人家许久。出去吧,又觉得对不起谪仙,对不起计奴,对不起牛犊…… 这样一阵胡思乱想,铁头终于烫到了手。于是他把铁锅一扔,跑出去了。 ………… 宫中,未央把伏尧叫过来了:“听说,你师父被人骗了?” 伏尧瞪大了眼睛:“我师父被人骗了?怎么可能?” 未央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听人说,朝臣们奸猾的很,用高出几倍的价格,将一些宅院卖给他了。” 伏尧说道:“哦,是有这么回事。如今师父派出去了很多人,正在咸阳城中举着牌子卖宅子,估计是想尽快出手吧。” 未央问道:“卖出去多少?” 伏尧说道:“只卖出去一处了。” 未央叹了口气,说道:“先生颇有才华,没想到还是被小人算计了。他的宅院卖不出去,想必心中抑郁得很。” 伏尧挠了挠头,说道:“抑郁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今日他不还是忙里偷闲,来讲了一段三国吗?” 未央说道:“你懂什么?这叫强颜欢笑,不让你我担心。唉,这么重的担子,都让他一个人扛了。他总也不肯让别人帮他分担。” 未央想了想,拿出来了很多金银珠宝,对伏尧说道:“你看这些珠宝,可以换多少宅院?” 伏尧纳闷的问:“你要做什么?” 未央说道:“你去找个可靠的人,暗中购买你师父的宅院。” 伏尧干笑了一声,说道:“有必要吗?” 未央把眼一瞪,说道:“快去。” 伏尧只好哦了一声,带着金银珠宝走了。 他先通过一个小太监,找来了一个商贾。这商贾知道是为宫中办事,自然不敢怠慢了。 他按照伏尧的吩咐,在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举着竹牌的人。三下五除二,就买了一套宅子。然后是第二套,第三套。 一直买到第十套,未央的珠宝已经用光了。 商贾将地契交到了小宦官手中,自己又塞给小宦官一块金子,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他折腾了一天,分文未进,反而赔进去一块金子。但是商贾很开心,因为一旦和宫中搭上关系,那可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啊。 伏尧带着地契找到了未央,说道:“都在这里了。” 未央看了一会,眉头紧皱:“如今咸阳城的宅子这么贵了吗?” 伏尧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啊。你买了十套宅子,估计师父开心的不得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 “什么?有人在暗中购买宅院?是哪个王八蛋识破了我的计划?”李水使劲拍了拍几案。 他倒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嘴里面自言自语:“大秦有能人啊。此人恐怕已经看出来了,这宅院有升值的可能。如此说来,现在的定价有点低了?让此人觉得有利可图?” 想了一会之后,李水把苍夫找了过来,说道:“你立刻命人,去城中通知举牌人,所有宅院,价格提高一倍。” 苍夫哦了一声,找人送信去了。 一刻钟后,咸阳城中的举牌人纷纷换上了新的价格。 咸阳百姓都指指点点,觉得很新鲜。他们一点都不着急,毕竟那种大宅子,距离他们太遥远了。就好比后世的穷鬼看跑车,一千万和两千万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买不起。 至于咸阳城中的权贵,个个冷笑不已。这价格,宅院能卖出去?这槐谷子是疯了吧? 与此同时,六国豪强,也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咸阳城。 他们进来后没多久,就被咸阳的高房价给吓到了。有不少豪强纷纷说道:“怪不得关中权贵都有些穷酸相。就这个房价,恐怕早就将他们的家财掏空了吧?这还怎么讲排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发了【为北山夜雨打赏的1000起点币加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未央拿出珠宝,让伏尧去买宅院的事,还是在宫中悄悄传开了。 虞美人知道之后,把未央训了一顿。 她是公主不错,是住在皇宫不错,是锦衣玉食不错。可是她的财富,也是有限的。 宫中人也需要精打细算。就以虞美人来说,每月的定例、皇帝的赏赐、娘家的补贴。除了这些之外,就真的没有什么了。 除了皇帝本人之外,谁能真正的做到富有四海? 未央的那些珠宝,竟然只换来了十座宅院,虞美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将来未央身无长物,拿什么去收买人心?身边没有一两个心腹,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这一天,虞美人教了未央很多在深宫之中的处世之道。至于未央有没有听进去,她就不清楚了。 倒是宫中其他的美人,都笑嘻嘻的来找虞美人,话里话外的,把未央买宅院的事提了几句,嘲讽了几句。 虞美人忍着一口气把她们打发走了,又把未央叫来了,说道:“你看到没有?无论是皇宫,还是权贵家中。这种争斗都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像你这样,顾头不顾尾,顾前不顾后,将来可怎么办?” 未央只能苦笑着说道:“我谨记在心,再不敢如此了。” 虞美人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伏尧呢?为何不见他?” 未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伏尧正在揍一个小宦官:“让你偷听,让你告密,让你胆大包天。” 那小宦官已经被打的像是猪头一样了,一边认罪,一边求饶,一边赞道:“公子整日吃馒头,果然身强体壮,孔武有力啊。” ………… 随着豪强们越来越多,驿馆已经渐渐的显得拥挤了。 这些人在故乡作威作福惯了,在驿馆之中,总觉得全身不自在。 终于,有人动了买一座宅院的心思。可以咸阳城这宅院的价格,真是让人望而却步啊。 他们倒也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是觉得……这宅子当真值这么多吗?不会当了冤大头吧? 与此同时,李水忽然给举牌人下令:“宅院每亩涨黄金一镒。” 豪强们收到消息之后,更加犹豫了。 结果第二天,价格又涨了一镒。 第三天,又涨了…… 终于,有豪强坐不住了,出手买了一座宅院。价格每亩八十镒。 这个价格,在宅院当中算是便宜的了。 有人出手买了宅子,就像是大堤上挖开了一道口子,洪水汹涌而出。剩下的豪强,纷纷出手了。 李水的宅院,大多都在百镒每亩,并且在数日之间,卖出去了绝大部分。 咸阳城的朝臣都看傻眼了。这些六国豪强,都是弱智吗?百镒一亩的宅院他们也买? 就在不久前,这些宅院还仅仅值十镒一亩啊。 那些卖给李水宅院的朝臣,个个捶胸顿足。若这些宅院还在自己手中,那可是一笔天大的富贵啊。 他们心里面很痛,痛不可当。 又有些人开始后悔,若当日在朝堂上,按照十五镒一亩的价钱,将宅子赎回来。即便一时吃了些亏,到现在也已经赚回来了。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朝臣们忽然发现,满朝文武,除了李水之外,最富有的居然是淳于越。而淳于越致富的秘诀也很简单,就是什么都没干。 淳于越这人也很震惊,但是他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开始宣扬什么君子不动安如山,什么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什么持身正,天助之。 这套说辞,居然吸引了不少朝臣,纷纷表示愿意投入淳于越门下,从此加入儒家。 淳于越兴高采烈,收这些人为徒弟。 这些日子,李水很高兴,毕竟赚了大钱。 淳于越也很高兴,毕竟光大了儒家一门。 而淳于越的徒弟也很高兴,自从赵高倒了之后,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投靠淳于越,今日总算实现梦想了…… 但是李信不高兴。自从咸阳城中的房子,卖出去两百镒黄金一亩的天价之后,他连出现在家门口的胆量都没有了。 在李夫人看来,李信简直是李氏百年以来最大的败家子。 李信已经找了李水很多趟了,李水每次都让沉住气,再等等。 李信无奈的说道:“还怎么等?如今咸阳城中的豪强,都买了宅院。剩下的宅子,卖不出去了。”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李兄,你仔细想想。六国豪强,真的都到齐了吗?” 李信想了想,说道:“恐怕未必。” 李水说道:“这就对了。先来的人,必定实力比较小,胆量也比较小。看见朝廷软硬兼施,顿时就忍不住了。” “这些人,没有太多钱财,即便肯花大价钱买下宅院,我们也赚不了太多。” 李信看着满屋子的黄金,他有点纳闷的,这还不算太多? 李水又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接下来一个月,那些实力强大的豪强,就会来了。他们不敢造反,又想得到科举加分。又看到那些小豪强,进入咸阳城中没有被杀。于是放下心了,确定这不是圈套。” “这些人仆役更多,钱财更多。更不可能住在咸阳城中住驿馆。他们只能买宅院。可是城中的宅院已经卖光了,朝臣手中也没有多余的。怎么办?” 李信犹豫了一下,说道:“买……城外的?”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只能买城外的。到时候,李兄那些宅院,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李信顿时眼前一亮,不过又有些犹豫的说道:“然而,城外的宅院,价格恐怕会低一些吧?” 李水说道:“低一些也无妨,城外的宅院,往往比较大。总的算起来,我们赚的更多。”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果然,第二波豪强,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入咸阳了。 朝臣们再也按耐不住了。他们虽然没有了宅院,但是在城外都有良田,若在农田上盖起宅院来,卖给豪强,那不是也能大赚一笔?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槐谷子这混蛋,早就建议皇帝,清查土地,并且下令,不许民宅占用耕地。 一时间,朝臣们郁闷的要命。有不少人开始借酒浇愁。 王老实坐在酒肆之中,看着最近的账本陷入了深思:房价越来越高,仙酒的销量越来越好?这两者还有关系?真是令人费解啊。 城外的宅子,销量极好。毕竟之前的豪强,已经在城内买过高价宅了。新来的这一批豪强,算是有了经验,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 而原本穷困潦倒的李信,腰包顿时鼓了起来。 这一日,他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的回到了府邸之中。 李夫人听说李信回来了,顿时大感意外,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李信了,心里面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平时是不是太严苛了。 如今李信忽然回来,李夫人心中欢喜得很,早就忘了要和他吵架的事了。 宅院,卖了就卖了吧。反正李家不缺钱,一家人能够团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李夫人心中默默的想着。 李信大踏步地进府,见了李夫人之后,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夫人,还要打我吗?” 李夫人说道:“不必了,我也懒得打你了。” 谁知道李信贱笑了一声,说道:“还是打吧,李甲啊,帮着夫人取鞭子过来。” 李夫人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这李信,真是嚣张啊。自己都不计前嫌了,他居然还在这里犯贱。 李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李大将军提出来了要求,那我就满足你。” 李夫人接过鞭子,狠狠的在李信背上甩了一鞭子。 李信面不改色,笑眯眯的说道:“力道似乎有点不够大。” 李夫人恼火的抡圆了胳膊,又甩了一鞭子。 李信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 这时候,李夫人忽然觉得手感有点不对,就走到李信身边,摸了摸他的后背,又敲了敲。 李信的背上,顿时传来了一阵金属声。 李信嘿嘿一笑:“终于发现了?” 他脱下外袍,露出来里面金光闪闪的铠甲。 此物在日光下光彩夺目,差点晃瞎了李夫人的眼睛。 李信脱下铠甲,得意洋洋的说道:“金子做的。” 随后,他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剑:“也是金子做的。” 李信脱下脚上的靴子,发出叮当一声闷响:“金子做的。” 他又招了招手,有三头牛气喘吁吁的拉过来一辆车。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这辆车也是金子做的。商君别院的匠户,耗费了几日几夜才做成的。” 李夫人的嘴唇动了动。 李信得意的说道:“不用佩服我。为夫只不过是眼光独到了一些。当日卖了宅院,有了本钱,跟着槐兄做了一笔买卖而已。” 李夫人的嘴唇又动了动。 李信纳闷的问道:“你说什么?” 李夫人说道:“金车,金剑,金铠甲。你……不怕僭越吗?” 李信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找来了一把大锤,三下五除二,将这些东西都砸成了金饼。 李夫人忽然说道:“备车,我要去周大人府上,和我的好姐妹辛姬叙叙旧。” 第一百九十四章 痛并快乐着 周正最近很郁闷。原本咸阳城中,他的宅院最多,若当初没有卖给李水的话,他的财富恐怕要翻几番。 可现在……那些宅院换来的黄金,连曾经的一座宅院都买不起了。更可恨的是,那帮匠户在卖宅子的时候,总是打出旗号来:原周正大人宅邸。 这样等于让全咸阳的人都知道,是一个叫周正的傻瓜,把自己宅邸卖给了李水,错失了发财的好机会…… 每当周正借酒消愁的时候,夫人辛姬都劝他说:“你这算什么?李信不也被骗了吗?” 每次周正听到这话,心里面都舒服了很多。可以说,他到现在都没有自杀,就是因为有李信这个倒霉蛋垫底。 今天,周正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看了看家中的亭台楼阁,随后心情又不好了。 最近总是这样,喜怒无常,怒比喜多。 辛姬叹了口气,说道:“要不然,我们去拜访一下李信吧。上次我去了一趟,心情好了很多。” 周正点了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两个人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拜访李信,找找存在感。 然而,刚刚换好衣服,就有仆役来报告,说李信带着李夫人来了。 周正呵呵一笑,说道:“此人主动来了?倒也识趣。走吧,摆上酒宴,我要宴请他们。酒菜要精致一些,大气一些,不要落了面子。” 男女有别,周正和李信在堂下喝酒。而李夫人和辛姬入内说话了。 李信和周正两个人都心怀鬼胎,先喝了几杯酒,然后李信开口了,说道:“这仙酒味道不错。从谪仙酒楼买来的?” 周正傲然道:“正是。老夫喝酒,从来不喝别家的。价钱无所谓,重要的是味道。” 李信哦了一声,然后随口说道:“这酒十万钱一杯。周兄还喝得起?” 周正脸色一变,心想:“这就开始了?” 周正呵呵一笑,说道:“一杯酒而已,为何喝不起?老夫还有良田千顷。” 随后,周正问道:“听闻,李兄被槐谷子骗了?这槐谷子真是禽兽不如啊,连至交好友都要欺骗。” 李信呵呵一笑:“骗,倒也未必。我只是把城中的宅院卖了而已。” 周正点了点头:“我也只是把城中的宅院卖了而已。不过老夫和槐谷子毕竟没有什么私交,被骗了也就被骗了吧。” 李信哦了一声,说道:“我倒是和槐谷子有些私交。因此他建议我拿着那些钱,去城外买宅子。” 周正心里面咯噔一声。 城外的宅院?现在也涨疯了啊。 周正小心翼翼的问:“那么李兄……买了没有?” 李信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稍微买了那么几十座。你知道,那时候城内的宅院,比城外的价格要高的多。不过现在嘛,两者相差不大了。” 周正的心又开始疼了。他忽然发现,咸阳城的第一倒霉蛋逆袭了。现在自己变成第一倒霉蛋了。 接下来的话题,周正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富起来的李信,真是说话都不一样了。现在一提到钱,都是用黄金来计算的。至于秦半两……用李信的话说,那些零钱就懒得数了,浪费时间。 周正坐立不安的陪着,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李信的小丫鬟走过来,低声说道:“夫人已经出来了,正在等着将军。” 李信哦了一声,说道:“把我的礼物呈上来。” 有两个仆役吭哧吭哧的抬过来一口箱子。 这箱子上面描龙画凤,既典雅又高贵。李信笑眯眯的说道:“今日叨扰了这么久,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周正心神恍惚的把李信送走了。回家之后,打开了那个箱子,发现里面放着一口铁锅。 周正的脸,顿时就红了。 铁锅,周家确实没有。当初铁锅刚开始卖的时候,周正抱着后发制人的态度,想看看其他人买了之后,效果怎么样。毕竟价值百万钱,不是小数目。 等到大家都说好的时候,周正的宅院又出事了。他就更加不想买了。 虽然周正手里面有这百万钱,但是一想已经被槐谷子骗了几套宅院,现在又要花百万钱买他的铁锅,心里面就很不舒服。 看来,今日李信对宴席上的菜肴不满意,所以才送来了一口锅啊。 周正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很生气,想要把锅退还给李信。可是转念一想,这东西毕竟价值百万钱,有点舍不得…… 忽然,府中的丫鬟跑了过来,对周正说道:“夫人哭了。” 周正一听这话,顿时极了:“莫非李夫人欺负她了?” 周正急匆匆地进了后堂,果然看见辛姬正在低声哭泣。 周正关切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辛姬说道:“她羞辱我。” 周正一股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说道:“有钱又如何?我去找他们。” 辛姬却拉住他,说道:“我舍不得。” 周正有点纳闷:“什么?” 辛姬指了指身边的一堆亮闪闪的东西,说道:“她用金子羞辱我。” 周正看见那里面有金钗,有金钏,有金簪,有金镯,有金环…… 唉,被人用钱羞辱,真是痛并快乐着。 李信和李夫人坐在马车上,早就走远了。忽然,李夫人向车窗外看了看,纳闷的说道:“这是要去哪里?”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去我姐丈府上。” 李夫人有点无奈:“你不用每次得意了,都去炫耀一番吧?” 李信说道:“你是不知道,最近我每次见了他,都要被他教训一番。什么安贫乐道,勉励我贫贱不能移。偏偏我确实没有余财,又反驳不得。” “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了,我要去告诉他,什么叫富贵不能淫。” 李夫人忽然幽幽的说道:“最近淳于越总是见你吗?为何我见不到你?” 李信随口说道:“那不一样,我得去朝议啊,躲他是躲不开的。” 话音未落,李信的耳朵就落入李夫人手中了。 李信,也痛并快乐着。 ………… 商君别院,铁头正苦苦祈求李水:“大人,求你网开一面,放了麻绳吧。麻花跪在外面,很可怜。而且……而且她说,她一直很看重我。” 李水一边吃饭,一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若不是看你会做菜,早把你赶走了。” 铁头低着头不说话。 李水说道:“这女子心机太深,不适合你。我听说牛犊有个表妹,十六岁了,从一到十都数不出来。回头介绍给你,这样的姑娘骗不了你。” 铁头大吃一惊:“那不是傻子吗?” 李水嗯了一声:“你这个智商,也就配智障比较安全。” 铁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李水帮他分析说:“麻绳受罚,是赵腾定的罪名。为何她不去求赵腾,要来求我?” 铁头微微一愣。 李水又说道:“她无非是看中了你在商君别院,想要通过你,让你来找我求情。这是其一。其二呢,想趁机进入商君别院,从此衣食无忧。” 铁头有些不敢相信:“不……不会吧。麻花说了,即便我不在商君别院,也会嫁给我的。”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咱们可以验证一番。你等着吧,今天晚上就见分晓。” 铁头哦了一声,转身想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谪仙大人,方才你说,让我娶牛犊的表妹,是吓唬我的吧?” 李水一脸无奈:这反应,也太慢了点。 ………… 入夜之后,商君别院里面,忽然传来了李水的呵斥声:“让你炒个菜,放这么多盐,真是没用,收拾东西,滚吧。” 一刻钟后,铁头背着包袱,哭哭啼啼的出来了。 他走到门口,对麻花说道:“我被赶出来了。” 麻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哦了一声。 铁头又说:“咱们去求赵腾大人吧,早日把岳丈救出来。” 麻花勃然大怒,瞪着铁头:“什么岳丈?你胡说八道什么?” 铁头有些慌乱:“你之前不是说……” 麻花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把铁头赶开:“你走吧,不要与我说话。我很忙,要祈求谪仙救我父亲。” 铁头哭丧着脸走了,进入到了黑暗中。 黑暗中,牛犊和计奴正坐在一辆马车上,笑眯眯的等在那里。 见铁头到了,牛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走吧,去见我表妹。” 铁头一脸惊恐的看着牛犊,牛犊却没管他,一扬鞭子,赶着马车走了。 他们没有去见什么表妹,而是等在了通往关东的大道上。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远远的出现了一团烟尘。 在烟尘之中,有无数人正走过来。 最前面的是步行的护卫。之后是华丽的马车,车上坐着达官贵人。再之后是牛车,车上装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再之后的是步行的仆役。仆役之后又是护卫…… 铁头看的咋舌:“怎么多人?” 牛犊微微一笑,说道:“这大概便是谪仙大人说的,真正的顶级豪强了。” 忽然,计奴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了:“是田敬,没错,我看到了几个仆役,我认识他们。” 牛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回去报信。有谪仙在,你的丧子大仇,可以报了。” 三个人上了马车,一扬鞭子。马车飞也似的向咸阳方向奔去。 而田敬的队伍,依然在缓慢的朝咸阳城进发。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投机不可取 秦皇宫中,司豚正在向嬴政禀报近日的见闻:“六国豪强,绝大部分已经来到咸阳城了,整个过程中,都极为积极,沿途郡县甚至不需要催促。” 嬴政点了点头:“槐谷子这计策,很高明。朕心中很是欣慰。” 司豚沉默了几秒钟,又说道:“最近五日内,来到咸阳城的,一共有十三家,都是六国的顶级豪强。诸如故楚国熊达、熊耳两兄弟。故赵国赵肆。故韩国韩朝……” 嬴政忽然问道:“田敬到了没有?” 司豚说道:“到了。田敬乃故齐国大族。齐王建不战而降,齐地未受战火侵扰,因此齐地豪强,实力雄厚。这田敬,在迁徙咸阳的豪强当中,实力最为雄厚。”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一个无名小卒,竟然成为实力最雄厚的豪强?由此可见,还有不少六国豪强,不肯迁徙啊。” 司豚躬身说道:“是。故楚项氏不见踪影,韩赵魏三国均有王室后裔藏匿。” 嬴政淡淡的说道:“派出密探,寻找这些人的下落。严密监视,若有异动,立斩。” 司豚应了一声。 嬴政又问道:“上次让你去调查的各地郡守、县令,如何了?” 司豚拿出来一张仙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些人名。人名后面,又有一些注解。 嬴政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继续盯紧了他们。如今豪强入关中。这些县令已经失去盟友了。若他们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若再有不轨之举,亦斩。” 司豚连连应声。 嬴政又问:“六国豪强入关之后,有什么动静?可曾互相勾连,胡言乱语?” 司豚说道:“那倒没有,他们正在忙着购买宅院。” 嬴政纳闷的问道:“购买宅院?” 司豚说道:“是。咸阳城空置的宅院,大部分已经落入到谪仙手中了。如今豪强向谪仙买宅院,动辄数百镒黄金一亩。”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怪不得槐谷子要收购宅院,原来是等着六国豪强来买。” 司豚躬身站在嬴政身边,不发一言。他只负责提供消息,从来不干预皇帝的决策。 这时候,有小宦官来报,说王绾求见。 嬴政想了想,说道:“让他进来吧。” 司豚退下,王绾来了。 王绾见到嬴政之后,立刻说道:“陛下,这槐谷子,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丞相何出此言?” 王绾说道:“如今咸阳城的大宅,价格极高。六国豪强习惯了奢侈挥霍,根本住不下去驿馆,也不肯住小宅。因此他们只能高价从槐谷子手中购买宅院。如此一来,他们的财富必定被削弱。豪强的财力弱上一成,他们就安分一成。”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王绾又说道:“然而,这其中又有一个大纰漏,若不及时想办法,会有大患啊。” 嬴政问道:“什么纰漏?” 王绾说道:“如今城中大宅价格飞涨。而平民居住的小宅却没有动静。如果有人购买大片小宅,将它们全部拆除,并成大宅。如此一来,咸阳城中的小宅,恐怕也会价格飞涨。” “而黔首们恐怕就要居无定所,流落街头了。有些小有积蓄的百姓,原本打算在城中安居,现在恐怕也做不到了。” 嬴政面色凝重,点头说道:“不错,不错。” 他一连说了几个不错,王绾忽然说道:“臣,倒是有个计策。” 嬴政说道:“讲。” 王绾说道:“日前陛下曾经下令,清查土地。分为耕地与宅地。不如立刻仿照这个命令,清查咸阳附近房舍。以两进为界限。两进以上为大宅,两进以下为小宅,都要登记造册。大小宅院,不得相互买卖。若有人购买多处小宅,想要改建成一座大宅,需要申报朝廷。” “如此一来,大宅价格上涨,就不会波及到小宅了。因此,槐谷子的一切行动,都只会针对六国豪强,于我关中百姓无碍。”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你马上去办。” 王绾躬身行了一礼,快步走了。 ………… 周正将家中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了,换来了一沓地契。 昨夜,周正冥思苦想了一夜。当天快要亮的时候,周正忽然豁然开朗,感觉满天星斗都明亮起来了。 他总算弄明白了咸阳城中房价的奥秘。于是乎,他拿出来了几乎全部钱财,立刻收购了大片的小宅。 他要将这些小宅连成一片,建成许多大宅。 等建好之后,就卖给六国豪强。到那时候,他会大赚一笔,会成为比槐谷子还要富有的人。 他要买十口锅送给李信,买十倍的金钗送给李夫人。 周正使劲握了握拳头,忽然又觉得:我凭什么要送他们锅?凭什么送他们金银首饰?呵呵,老夫有钱也不会花在他们身上。 周正知道,满朝文武之中,不乏聪明人。也许有很多人也想到这个办法了。因此他出手很快,为了迅速购得小宅,价格比市价高了两三倍不止。 现在好了,地契已经到手了,应该立刻建造大宅了。事不宜迟,必须要快。等豪强们都买了宅院,一切就都晚了。 于是周正在半个时辰之内,召集人手,将这些小宅全部拆掉。很巧,这些人手就是刚刚卖掉小宅的黔首。 他们刚刚用极高的价钱买了小宅,一转眼又被周大人雇佣,给的工钱也极高。 这些黔首兴高采烈,一面命家人拿着钱,另外买一处小宅。一面盘算着,自己或许可以因此而富足起来了。 于是他们干劲十足,迅速的拆除自己原来的家。一点留恋都没有。 周正强令:“一个月之内,将房舍给我搭起来。两个月之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要准备齐全。三个月之内,这里要能够住人。” 于是乎,这里热火朝天的干着。 宅院已经被拆除了,砖瓦也运到了城外。地面上挖的沟壑纵横,准备打地基。 这时候,有个仆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大人,大人。不好了,朝廷政令下来了。” 周正看了看,是自己的管家,周甲。 周正问道:“什么政令?” 周家拿出来一张纸,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刚刚颁布的政令。 周正看了几眼,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小宅和大宅……不得互相买卖?这岂不是说……” 他扭头看着刚刚买下来的宅院,现在变成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废地。 周正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摇晃了两下,倒在地上。 周家慌张的扶着周正,找了一辆马车,将周正送走了。 那些正在挖坑的黔首,纷纷停了下来,他们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个个关切不已。这位周大人,可是大好人啊,他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周正被送到了家中,医者诊治良久,说道:“周大人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我开一副药,喝下去安心静养就好了。不过要控制情绪,不可急怒。” 周家点头答应,把医者送走了。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外聚集了不少黔首。这些黔首有的带着几斤鸡蛋,有的带着几两兔肉。 他们看见周家之后,拘谨的问道:“周大人如何了?我等可否进去探望他?” 周甲看见这些黔首的脸上,流露出真挚的神色来,不由得也有些感动,就点了点头。 他们进门之后,周甲随口问道:“尔等,认识我家主人?” 那些黔首即为感慨的说道:“周大人,可是大大的好人啊。若无周大人,我们哪有好日子过?我们穷虽穷,然而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 周甲哦了一声,心想:“周家连番遭了大难,钱财十去其九。这个时候,大人还接济穷人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周正的卧室,说道:“主人,外面有些黔首,说曾经受过你的恩惠,想要来探望你。” 周正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那些黔首鱼贯而入,在周正床前嘘寒问暖。 周正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脸,然后又晕过去了。 ………… 周正在咸阳城大兴土木,忽然间有偃旗息鼓,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等皇帝的诏令传遍了咸阳城,大家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时间,周正变成了朝臣中的笑柄。此人为了敛财,不顾百姓死活,居然将魔掌伸到了小宅上面。如今弄的损失惨重,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而李水听到这诏令之后,顿时目瞪口呆:陛下就是陛下,果然思虑周详啊。这不就是后世的城市用地与农村用地吗?城市房价贵到天上去,农村的房子却是白菜价。可你想去农村买宅基地自己盖别墅?门都没有。 如此一来,堵死了六国豪强的最后一条路。他们就只能乖乖的交钱了。 李水越想越美,马上命令匠户,将大宅价再提高一倍。 这基本上是明摆着要坑那些豪强了。剩下没有买宅院的豪强,都是刚刚到咸阳的顶级豪强。 他们家财万贯,买宅院确实是买得起,但是……这么贵的宅院,也有点伤筋动骨。 于是李水的恶名,迅速的在六国人士中间传开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后宫第一富 顶级豪强,都有顶级豪强的脾气。现在摆明了有人要坑他们,他们自然很生气。 这些人开始在咸阳城中四处打听,想知道这个号称谪仙的槐谷子什么来路。 等了解了槐谷子的事迹之后,豪强们忽然觉得,宅院这种东西,总归是要住的。如今大宅都在槐谷子手中,买一买也无妨。贵点就贵点吧。 李水很体贴,认为顶级豪强不能住在城外,故而早就在城内留了几套。只是价格也贵得吓人。 第一个买下宅院的,是临淄田敬。买的是槐谷子推出来的超级豪宅,售价高达五百镒金每亩。 这价格很离谱,比最初的时候高了一百倍。所有人都觉得槐谷子疯了。可竟然有一个更疯狂的田敬,花钱把这宅子买下来了。 田敬有钱,五百镒的宅子也买得起。当然了,他买这宅子,不是为了炫富,而是为了结交咸阳城中的权贵。 只要结交了权贵,想要把钱挣回来,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如今咸阳风头最盛的,那不就是李水吗? 田敬觉得,自己花重金买了这座宅院,几乎等于变相的在给李水送礼。这就算是和他结交了。 他却不知道,李水听说他买这宅院,价都没还就买下来了,肠子都悔青了。看田敬这表现,五百镒金一亩,价格还是低了啊。 李水有点自责,发现自己太善良了,卖东西的时候有点不敢要价。于是李水犹豫着,要不要提提价。 这个决定还没有做下来,六国豪强就听到了风声,于是迅速的将李水剩下的宅院抢购一空。 李水只好惋惜的说道:“算了,既然已经卖了,那就不反悔了,我吃点亏好了。” 现在李水有多少钱,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每天挥金如土的话,应该能花上几辈子。 李水的宅院卖光了,很开心,但是还有七八家豪强,出手慢了一点。现在挤在驿馆中,苦不堪言。 街上举着竹牌买房子的人不见了,他们只能四处打听,看看谁手中还有宅院。 打听来,打听去,听说淳于越手中还有宅子,于是苦口婆心的求购,豪强多而宅院少,他们开始互相竞价,最后价格同样达到了五百镒金一亩。 淳于越想了想,觉得六国豪强,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波了。于是就把宅院卖了。 一夜之间,安贫乐道的淳于越,变成了仅次于李水、李信的第三富豪。 淳于越都有点懵,当天晚上,扯着嗓子朗诵了一夜的论语,才把被金钱迷失的心给拽回来了。 淳于越的宅院卖光了。还有两位豪强没买到宅院。 这两个人走投无路,已经打算去城外居住了,可是他们是顶级豪强啊,这要是住到了城外,颜面何存? 好在这时候,有人打听到。咸阳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手中似乎有十来套宅院。 于是他们迅速的找到了这商贾。 商贾同样处于震惊当中。数月之前,伏尧公子带着一些金银珠宝,托他在城中买宅院。 当时城中的宅院到了三十镒金一亩,商贾觉得伏尧公子简直是在胡闹,拿着钱打水飘。 不过人家毕竟是大秦公子,胡闹就胡闹罢,只要这小公子开心就好了。因此他帮忙买了宅院。 没想到,短短数月的时间,这些宅院涨到了五百镒金。 商贾对伏尧佩服的五体投地,小公子足不出户,却对世事了如指掌啊。是了,听闻伏尧乃谪仙弟子,想必一定是得到了谪仙的真传。 夜深人静的时候,商贾总是拿头撞墙:早知道,早知道我跟着公子,也买上几套多好啊。 现在,商贾被六国豪强找上门来了。这件事他根本做不了主,回复说要考虑考虑,随后,就托了熟识的小宦官,立刻去请示伏尧。 伏尧分析了一番,又听说李水把宅院都卖了,于是就拍板决定了,全部卖掉。不过价格不能低于五百镒金一亩。 于是乎,这两个豪强,将剩下的十几座宅院全都买了。这次收购,几乎耗尽了他们的余财。 商贾与他们交换地契的时候,好奇的问道:“据我所知,关东再无豪强来咸阳了。两位买这么多宅院,也卖不出去啊。” 这两个豪强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无论是关东豪强,还是咸阳权贵,家中不都有一男半女的吗?儿孙成年,总要另立门户的吧?到那时候……嘿嘿,我这宅院要卖到一千镒金。” 商贾听的目瞪口呆,心想:“关东人,真是狡诈啊。” ………… 后宫中的消息,总是很闭塞的。宫中的女子想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多半要通过外面的亲族,外面没有亲戚的,就要道听途说了。 可是近几日,她们的亲族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着宅院的事。因而,她们也就不清楚,咸阳城的房价涨到了什么地步。 这些妃嫔闲来无事,决定去虞美人那里转转。前一阵子,未央公主拿出大笔钱财去买宅院,这种打水飘的行径,让妃嫔们越来越喜欢和虞美人聊天了。 这一日,她们见到了虞美人,闲聊了几句之后,话题又到了未央买宅院的事情上。 虞美人脸色铁青,一副要赶人的样子,可是这些妃嫔却死赖着不肯走。 周美人热络的拉着未央的手,说道:“未央啊,你这次怕是把嫁妆都赔进去了。不过你不要怕,等你出嫁的时候,我送你几只金钗。” 未央没答话,她正在瞄着旁边小几上的一只青铜小鼎。 旁边的王美人也走过来,对未央说道:“是啊。你不要伤心。身无长物,也不一定会被欺负,我们都会帮衬着你的。只是你以后,可万万不能这么鲁莽了。” “鼎,礼器也。其初烹煮食物,其后祭祀先祖,再后为国之宝器。如今……或许可以用来打人。”未央心里默默的想着。 周美人苦口婆心的说道:“是啊。最近你缺不缺东西啊?我宫中菜肴,往往剩下不少。你若不够吃的话,每餐后我都可以让人送些来。” 未央伸手抓住了小鼎的一足。这鼎很小,是装饰。但是也是用青铜铸成,重达十余斤。 未央勉强可以将它提起来。若砸再周美人身上,可以让她立刻闭嘴。 王美人说道:“未央,看你今年,怕是再舍不得添衣衫了吧?我宫中上下,衣服多得穿不完。你若不嫌弃,我让他们送些不用的丝帛来。” 未央掂了掂小鼎,心想:“槐谷子先生快意恩仇,活得多么自由自在?我也要像他那样。不过,先生打了人,可以完美的善后,我应该怎么善后呢?” 周美人又扭头对虞美人说道:“你这宫中,缺少什么,尽管开口。” 虞美人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不劳费心了。” 周美人呵呵一笑:“咱们姐妹,还客气什么?那个谁?司琴是吧?我宫中去年剩了几匹丝帛。你立刻拿来,给虞美人添几件新衣服。” 未央再也忍不住了,抓着小鼎站了起来。善后的问题,她还没有想清楚,可是眼看着母亲都要收受辱,那就先打了再说吧。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伏尧的喊声:“阿姊,阿姊,这些东西应当堆在哪里?你出来看看。” 周美人和王美人对视了一眼,都呵呵笑着说:“伏尧公子,也该长大了。家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整日大呼小叫的疯跑,真是不让人省心。” 虞美人没说话,快步走了出去。 随后,外面传来了虞美人的声音:“未央,速来。” 未央听虞美人的声音有些不对,连忙丢下小鼎出去了。 一走出屋子,未央就愣住了。 伏尧正指挥着几个小宦官,从一辆马车上,搬下来一个个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黄澄澄的东西。按照未央的经验,这东西可能是黄金,可是一马车黄金,是不是多了点?伏尧又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黄金? 未央正在疑惑的时候,王美人已经问出来了:“这是什么?” 伏尧有点纳闷的看着王美人:“黄金啊,你不认识吗?” 周美人震惊的看着伏尧:“你……你该不是抢劫了六国豪强吧?” 这话一出口,王美人也心中一动,这个解释,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王美人对虞美人说道:“快,快带着伏尧公子,向陛下请罪。一旦被人告发,那就迟了。” 伏尧翻了翻白眼,有点懒得搭理这两个人。 旁边的小宦官恭恭敬敬的说道:“禀两位美人,这黄金不是抢来的,是卖了几处宅院得来的。” 周美人一脸不相信:“几处?” 小宦官说道:“一个月前,伏尧公子和未央公主,买下了咸阳城大宅十三处。当时市价每亩黄金三十镒。” “如今,市价每亩黄金五百镒。故而……这十三处宅院卖出去之后,就有了这些黄金。” “这还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一些珠宝玉器,正在运来。六国豪强,也没又带这许多黄金,故而用一些珠宝充数了。” 周美人喃喃自语:“每亩……五百镒金?这怎么可能?” 小宦官说道:“确实是每亩五百镒金。咸阳城人人都知道。” 周美人忽然笑起来:“我父兄家中,亦有宅院十余处,如今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周美人的父亲,就是周正。至于周正的情况,不少人都听说了。 于是小宦官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伏尧则懒洋洋的说道:“那倒未必。据说周正大人,早在每亩十镒金的时候,便将所有宅院卖与我师父了。” 周美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伏尧又说道:“后来周大人不甘心,倾家荡产,买下无数小宅,想要改建成大宅,可惜父皇有令,大小宅院,不得互相买卖。周大人已经急火攻心,病倒了。” 周美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旁边的王美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周美人气若游丝,说道:“我……我头有些痛,先告辞了。” 两个人灰头土脸,打算离开。这时候,司琴捧着一匹上好的绸缎走过来,说道:“这是我家公主送的。公主说,周美人若有困难,尽管开口。莫要冻着了,饿着了。” 周美人差点吐血。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教教你做人【推荐票过百加更13】 王美人扶着周美人走了。 周美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回到自己的寝宫就睡下了。王美人也有点抑郁。 她虽然没有周美人损失惨重,但是看见伏尧带回来那些金子之后,心里面也难熬的很。 想了想,王美人决定拜访一下胡姬。 胡姬的娘家王氏倒了。胡亥的师父赵高被杀了。据说陛下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 可以说,胡姬已经一败涂地了。和这样的人聊天,可以让王美人舒服一点。 只可惜,当她来到胡姬宫门前的时候,守门的小宫女说,胡姬病了,正在静养。 病,未必是真的病了。不过对方既然不愿意见客,王美人也不会硬闯进去,只好闷闷不乐的走了。 而虞美人宫中。未央和伏尧正在给她上课。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虞美人连连点头,不得不承认:“是是是,我错了。这次你们姐弟俩买宅子买对了。日后我也跟随谪仙。下次我也拿出珠宝来支持谪仙,可以了吗?可以的话,让我歇一会吧,你们说的我头痛欲裂。” 虞美人走了,伏尧欢欣鼓舞的问未央:“阿姊,这么多金子,我该怎么用呢?” 未央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我的金子,你操什么心?” 伏尧顿时愣住了:“可是,可是……” 未央说道:“可是什么?当初买宅院的珠宝,是不是我的?” “我忙前忙后,最后什么都没有?”伏尧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 ………… 这一日,风和日丽,田敬邀请了咸阳权贵、关东豪强,一起赴会。 如今的关东豪强中,田敬实力最强。豪强愿意唯其马首是瞻,而咸阳权贵,也想探探豪强的虚实,因此这一日,受邀之人,几乎都来了。 李水,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但是他对这些关东豪强不大放心。毕竟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潜在的反贼。 因此他在外袍之中穿了护甲,又带了两个匠户贴身保护,并且和李信结伴而来。 田敬的宅院很大,原主人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李水卖的宅院太多了,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这么多人,屋子里面是坐不开的。好在今日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微风习习,鸟语花香。 于是众人就在院子里面,铺上席子,摆上几案,分宾主落座。 李水和李信到的时候,众人几乎都坐下了。 魏丈地位最低,因此坐在门口处的末席,只差一步,便和仆役们挨在一块了。 在这种场合,魏丈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忽然间,他看到了一个熟人,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不是黄狗兄吗?” 当日黄狗在驿馆外面举着竹牌,热情洋溢,哄的魏丈眉开眼笑,用三十镒一亩的价格,买下来了一座大宅院。 起初的时候,魏丈觉得自己有点吃亏了。可是随后几日,这宅院的价格飞速的上扬,一直到了五百镒一亩。 而自己早早的买了一座宅院,等于是坐拥了无数财富。 魏丈对这黄狗不由得大为感激,若非此人强烈建议自己购买宅院,焉能有今日啊。 因此今日一见黄狗,他就忍不住打了个招呼。 黄狗见了魏丈之后,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认出他来了,这毕竟是第一个客户啊。 黄狗向魏丈行了一礼,然后热情的向李水做了介绍了。 李水听说魏丈是第一个买宅院的,对他也颇有好感,于是聊了几句。 魏丈看见大名鼎鼎的槐谷子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不由得大为激动,整个人都包裹在幸福当中了。 坐在上首的田敬看见槐谷子和魏丈聊个没完,心中不由得冷笑:“魏丈,无名小卒耳。和这等人结交,有什么益处?可见这槐谷子,也没什么眼光。” 李水和魏丈聊了几句之后就道别了,然后寻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宴会开始,田敬先举起酒杯来,说了几句祝词。然后众人饮酒。 李水尝了尝杯中之酒,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是出自谪仙楼。” 他又尝了尝面前的菜肴:“不错,是用铁锅炒出来的。” 李水看着坐在上首的田敬,心想:“上次因为计奴的事,陛下已经惦记上这家伙了。我看此人,早晚要被杀头,家产充公。这诺大的家业,值不少钱呢。我得赶快从他身上捞一笔,不然的话,就全便宜陛下了。” “还有,要尽量与此人拉开距离,免得他获罪的时候牵连到我。大秦的连坐法,真是太可怕了。” 李水正在琢磨这些的时候,权贵和豪强们已经喝了几轮酒了。 权贵平易近人,豪强礼数周到。整个宴会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淳于越、王绾等人,看见李水安安静静的,没有再生事端,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田敬忽然站起身来,举着酒杯说道:“来来来,槐大人,你我共饮一杯。” 李水有点纳闷,心想:“我跟你很熟吗?干嘛要共饮一杯?这种故意套近乎的人,很讨厌啊。” 不过看见田敬热情洋溢的样子,李水也就站起来,一饮而尽。 田敬笑呵呵的说道:“老夫买了槐大人的宅院,也算是和槐大人相交甚笃了。” 李水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什么逻辑?在场的权贵,在场的豪强,哪个和我没有宅院的交易?他们和我相交甚笃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田敬又说道:“既然你我是至交好友,我就有话直说了。” 赵腾差点笑出声来,心想:“槐谷子也有今日?莫名其妙,做了别人的至交好友?” 李水有点无奈,淡淡的说道:“田兄有事,但说无妨。至于是不是至交好友,日后再说吧。” 田敬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在下家中原本有一老奴,名曰计奴。此奴胆大包天,竟然逃走。听说到了咸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进了商君别院。槐兄,怕是被他蒙骗了。因此,在下厚颜向槐兄讨要此人。” 此言一出,所有的咸阳权贵都安静了。 众人纷纷在想:这田敬,好端端的招惹槐谷子干什么?上次阎乐抓了他两个匠户,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现在你又讨要计奴,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至于关东豪强,则有些纳闷的看着咸阳权贵,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这么诡异。 而田敬,更是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计奴只是个奴隶罢了。还不如一匹宝马值钱。自己既然已经结交了李水,今日又其乐融融,跟他要个人,应该不难吧? 于是田敬就笑眯眯的说道:“槐兄,可否将此人交给我?我愿意送槐兄良驹一匹。哈哈,你可是占了个大便宜啊。”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怪不得田兄千里迢迢,从齐地赶来咸阳,原来是为了计奴。此人如此重要吗?” 田敬被噎在那里有点说不出话来。我是为了计奴来的?我是为了科举加分来的啊。 不过这两个理由半斤八两,都不太光明正大。 好在田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呵呵一笑,说道:“如今天下一统,咸阳乃皇帝居所,贵不可言,吾等迁来咸阳,理所应当啊。” 豪强们都连连点头,说了些什么“人往高处走”、“瞻仰天颜”、“此间乐,不思关东”之类的话。 屋子里面,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可惜,李水又把这欢快的气氛打破了:“这计奴,陛下已经赐予他自由身,他的去留,旁人干预不得。田兄不要再做此想了。” 田敬微微一笑,说道:“计奴,乃逃奴也。或许陛下不清楚他的为人,故而赐予他自由身。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槐兄首肯,让我见他一面,到那时候,自有分晓。大不了,我事后向陛下上书解释,想必陛下也不会在意一个逃奴。” 李水纳闷的看着田敬:“你为何契而不舍,一定要见到计奴?” 田敬说道:“槐兄,我乃豪强之首,若抓不回来一个逃奴,颜面何存?呵呵,槐兄不会在满朝文武面前,不给在下这个面子吧?” 关东豪强纷纷笑呵呵的说道:“槐大人,一个逃奴而已,给了田兄又何妨?大不了让田兄送你几个美人。老奴换美人,很划算啊。” 咸阳权贵则个个一言不发,有不少人,甚至存了幸灾乐祸的心思。 果然,李水幽幽地说道:“计奴,已经入了我商君别院。若将他交出来,我谪仙的颜面何存?田兄,你这是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折我的面子啊。” 田敬有些气恼,心想:“你把人交出来,大家哈哈一笑,多好?干嘛一定要和我较劲?现在好了,搞得双方骑虎难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槐兄不便交出此人,倒也无妨。日后我在街上遇到了此人,将他带走也就是了。总之,他不是在商君别院出事的,也就于槐兄的脸面无碍了。只盼槐兄事后不要追究。” 李水心中恼火:这不是扯淡吗?在街上带走,和进商君别院抓走,区别很大吗?我要是装聋作哑,那不成了怂包软蛋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这田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看来我今日要教教他做人了。 想到这里,李水叹了口气,说道:“一壶好酒,可惜不能喝了,告辞。” 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抬脚就走。 田敬有点懵:哪有一言不合就退席的?这槐谷子到底讲不讲礼?我已经够给面子了啊。 眼看着事情闹的不成样子,这宴会要变成闹剧了。于是田敬叫了一声:“谪仙,留步。”然后小跑着赶了上去。 李水忽然转过身来,一个大耳光甩过去:“好大的胆子,我乃大秦右庶长,陛下亲封谪仙,你敢扣留我?你敢软禁我?你这是要谋反吗?” 田敬被打得晕头转向,右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直没转过弯来:我只是说留步,怎么就变成软禁了?怎么就变成谋反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华夏病了 李水毫无征兆的打了田敬一个耳光,声音又脆又响。田敬愣在那里,好一会没有任何动作。 这种事,完全没有经历过啊。哪有当着满堂宾客打人耳光的?这已经超出了田敬的认知。 而关东豪强,个个变色,一脸惊恐地看着李水,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有些人甚至缩了缩脖子,似乎担心也挨上这么一下。 至于咸阳权贵,全都捻着胡须,脸上露出来了迷之微笑。 “一群没见识的,不就是打耳光吗?看你们一个个吓成什么样子了。”不少朝臣在心中暗暗鄙视。这一刻,他们在关东豪强面前,居然有了一种见多识广的优越感。 这时候,田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打还回去,但是这样一来,不就变成两个泼妇,当街打架了吗? 于是田敬高喊了一声:“来人。” 随后,有两个田府的仆役冲了过来。 田敬指着李水,手指都在颤抖:“给我把他,把他……” 田敬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李水。 李水忽然扬起手来,在他另外半张脸上打了个耳光:“把我怎么样?你敢把我怎么样?” 关东豪强都懵了:“咸阳人,如此嚣张吗?” 田敬啊的大叫了一声,疯狂的喊道:“给我烹之。” 至于烹杀了李水之后有什么后果,田敬已经完全顾不的了。被人如此侮辱,他几经接近于发狂了。 李水却冷笑了一声,大声喝道:“谁敢?” 他从怀中拿出免死金牌来,大声说道:“御赐免死金牌,杀人无须偿命,谁敢动我?” 随后,李水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 那两个仆役束手束脚,不敢过来了。其实之前田敬吩咐他们要烹杀李水,他们就不大敢干,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逡巡不前。 田敬看见李水拿出免死金牌来,吃了一惊。而关东豪强,也不知道谁带的头,惊呼了一声,然后有不少人纷纷溜走了。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本以为是吃一顿饭,借此联络联络感情,和咸阳权贵结交,从此继续在大秦做人上人。 没想到,先是打耳光,现在又要杀人了。而且杀人不犯法。 豪强们有点怕了。怪不得说大秦是虎狼之国,怪不得秦能兼并天下。从谪仙身上就看出来了啊。 在逃跑的同时,他们也开始痛恨田敬了。你说你敬酒便敬酒,要什么计奴啊。惹得谪仙不高兴,弄成这个样子。 豪强们逃跑了一些,有另一些虽然没有走,但是也战战兢兢的看着李水。 继而他们发现,咸阳权贵个个该吃吃,该喝喝,似乎不以为意,坦然的要命。不由得大为敬佩:“如此定力,令人敬佩啊。秦人风俗,果然与六国不同。” 李水转过身来,剑指田敬,冷冷的说道:“本仙可以离开了吗?” 田敬盯着他的免死金牌,嘴唇动了动,说道:“槐兄自便。”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不要与我称兄道弟。我与你正邪不两立,不共戴天。” 随后,李水还剑入鞘,大踏步地离开了。 李水一走,这里的气氛陡然缓和了很多。 寿阳熊达呵呵一笑,说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田敬兄,我敬你一杯。” 众宾客都竭力营造出一种欢乐的氛围来,主动淡忘刚才的事。田敬也就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满斟一杯仙酒,和熊达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喝下去仙酒之后,田敬忽然想起来,这仙酒好像是从谪仙楼买来的,估计也是谪仙的产业。想到这里,他不仅脸疼,胃都疼了。 李水走了之后,虽然大家努力的遗忘刚才的事,可是此间主人毕竟挨了两个耳光,这个谁也无法忽视。 于是咸阳权贵一个个找借口,全都告辞走了。 半个时辰后,这里只剩下了关东豪强。 田敬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这些豪强面色尴尬,有的人偶尔看他一眼,也是面露同情之色。 田敬咬了咬牙,觉得这种事越是藏着掖着,越是屈辱,倒不如挑明了,显得自己比较大气。能成大事。 于是田敬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借着酒劲说道:“今日,老夫可是受了奇耻大辱啊。” 豪强们都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这话怎么说?附和的话,太伤人了。否认的话,又像是讽刺。 熊达在这群人中年岁最长,叹了口气说道:“谪仙,是羞辱我们所有人啊。大伙同为六国豪强。六国破灭,这是一辱。背井离乡,这又是一辱。今日宴饮,是在打田敬兄吗?是在打我们所有人的脸,这是第三辱。” “国破家亡,便是如此了。唉!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熊达的话,倒是让田敬心里舒服了不少。这熊达,真是个忠厚长者啊,短短几句话,把对他个人的羞辱,变成了对六国豪强的羞辱。受辱的人数多了,每个人分担一点,似乎也没那么无法接受了。 田敬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说道:“槐谷子此人,欺人太甚。我等背井离乡,迁居来此。恐怕要时不时被这种小人欺侮。诸位,日后我们要时常联络,互相扶助,莫要忘了唇亡齿寒啊。” 这话一出口,刚才还在安慰田敬的关东豪强都沉默了。 田敬的意思,分明是要大家结成同盟,甚至要去对付李水。 可是李水刚才雄姿英发,已经让这些豪强心有余悸了。人家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免死金牌。和这样的狠人做对,这不是找死吗? 有些实力中等的豪强,纷纷对视了一眼。然后站起来说道:“我等,国破之后,失去了爵位。迁居之后,失去了根基。如今在咸阳城,不过一富足翁罢了。人微力弱,岂敢与谪仙争锋?” “田敬兄志存高远,我等佩服。然而要与谪仙为敌,我等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就此告辞吧。” 随后,这些豪强们纷纷退走了。 田敬脸色铁青,等他们离开之后,又问剩下的豪强:“诸位以为如何?” 这些豪强,以魏丈之类的末流居多。 刚才李水打田敬的时候,他们不敢出声。田敬要他们一块对付李水的时候,他们也不敢出声。 直到刚才那波豪强的离开,终于给了他们勇气。 他们小心翼翼的说道:“听闻这科举之***仙是赞成的。甚至若无谪仙赞成,我等便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了。如此说来,谪仙为人虽然跋扈了一些,却也可以称得上我等恩人。恩将仇报,有些说不过去啊。” 田敬差点骂出来:还要不要脸?人家都打在脸上了,你们却称他为恩人? 不过田敬也懒得和这些人掰扯,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魏丈等人立刻躬身告辞。 如此一来,还留下的,就只剩下一些大豪强了。 田敬满怀希望的说道:“熊达兄,韩朝兄,你们的意思是……” 熊达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的意思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啊。田敬兄,若你愿意的话,我们几人出面,再做一次宴会,把谪仙请来,为你们二人说和说和。你们并无深仇大恨,只是为了一个计奴而已。” “到时候,你送他三五个美人,喝上几杯酒。这段恩怨,也就可以化解开了。” 田敬气的差点晕过去:“熊达兄的意思是,让我赔罪?” 熊达呵呵一笑,说道:“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东周以来,五百年征战。不都是这样吗?以小事大,以弱事强。若田敬兄做了丞相,那么来赔罪的,必定是槐谷子了。” 田敬冷冷的说道:“你安知我做不到丞相?” 熊达站起身来,说道:“若真有那一日,还望田兄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旧友啊。” 随后,熊达、熊耳、韩朝等人,纷纷离开。 刚才热闹至极的宴会,瞬间变得冷冷清清的,只剩下田敬一人了。 田敬看着杯盘狼藉,心中恼恨至极,忍不住骂道:“六国豪强,尽是草包。千里迢迢,进入咸阳。还不想着抱团取暖,反而要心怀鬼胎,如此一来,必定任人宰割。” 一直侍奉在旁边的管家田甲,叹了口气,说道:“主人,昔日合纵连横,关东六国不就是这幅德行吗?否则的话,怎么会被强秦各个击破?” 田敬点了点头,问田甲:“你以为,我当如何?” 田甲想了想,说道:“如今大秦一统,主人又到了咸阳。造反是不可能了,只能事皇帝以忠。” “至于这槐谷子,如此嚣张的人,岂能没有敌人?今日主人与槐谷子公开决裂,他的敌人,自然想要拉拢你。主人不妨借助他们的力量,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随后,便可以与他徐徐角力了。” 田敬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今日被槐谷子打了耳光,反而会得到一些朝臣的青睐了?” 田甲躬身说道:“祸兮福之所倚。老奴恭喜主人了。”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李信一脸茫然的走了过来,说道:“只是方便一下而已,怎么人都走了?” 田敬看着李信,心中激动:“将军肯留下来,莫非是愿意助我?” 李信坐下来喝了一口酒,纳闷的问:“助你什么?” 田敬试探着说道:“助我……铲除朝中奸佞。” 李信又开始吃菜,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朝中哪有奸佞?” 田敬不确定他是不是装的,最后咬了咬牙,挑明了说道:“将军认为,槐谷子此人如何?” 李信说道:“很不错啊。” 田敬愣了一下:“将军不是在说反话?” 李信有点无奈:“说什么反话?我与谪仙乃至交好友,咸阳城中,何人不知?” 田敬有点无语了:“既然将军与谪仙是好友,为何独留在此?”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酒尚未喝完,有些浪费啊。” 田敬已经彻底不想搭理此人了。可是刚刚得罪了李水,现在又要得罪李信?他还没有那个胆子,只能在一旁作陪。 半个时辰后,李信终于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向田敬笑了笑,说道:“告辞了。” 田敬连强颜欢笑的心思都没有了,一脸淡漠的将李信送到了府外,心中不停的想着:“咸阳权贵,不是嚣张跋扈,就是厚颜无耻。真要由这等人治理天下?唉,我华夏病了啊,病得不轻。” 李信走了之后,有个仆役小跑着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主人,有一位叫季明的宦官,想要与主人见一面,看他的意思,好像有意结交。”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相见恨晚 田敬听说宫中的宦官来访,顿时大为激动,对身边的田甲说道:“莫非此人,就是槐谷子的仇人?他来的好快啊。” 田甲也很高兴的说道:“想必是如此了。” 田敬问那报信的仆役:“那人在何处?” 仆役说道:“他是从后门进来的,小人引着他进了花园,如今正在园中等候。” 田敬连连点头:“后门进来,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好,好,真是天助我也。若得宫中人相助,槐谷子何愁不灭?” 田敬转过身去,急匆匆地去见季明了。 此时,季明正站在田敬的花园之中赏花。一丛花簇,不知道被谁将花朵剪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 季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有些异样,想起来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避开令人尴尬的花枝。然后开始思索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其实季明,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自从槐谷子来了之后,他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居无定所。 今日依附王氏,王氏倒了,明日依附赵高,赵高又倒了。想要交好王绾李斯,人家又看不上自己。 每天的生活,索然无味,早起,侍奉陛下,挨一顿打,继续侍奉陛下。然后睡觉,然后早起…… 周而复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因此季明一直在想着扳倒槐谷子,想着要出人头地,想着要做人上人。 终于让他等来了机会。六国豪强,进入了咸阳城。这些好像虽然是亡国之余,可是手里面很有钱,族中子弟门客也不少,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更重要的是,陛下准许他们参加科举。这也就是说,他们将来是要做官的。 想到这里,季明就按耐不住了,他总觉得,这些豪强,早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而自己必须趁着现在,早早的和他们结交,否则的话,等到他们飞黄腾达,那就晚了。 因此,季明找了个借口,溜出宫来。他早就已经打听好了,豪强之中,最有实力者莫过于田敬。 这也就是说,做官的话,田敬是最有可能做官的。而且有可能做的最大。 至于科举,在季明看来,完全就是走个过场。做官,不从来都凭借推举或者恩荫吗?从来没听说过要靠分数的。 这必定是皇帝找的一个借口,要借此将六国豪强拉拢到朝堂中来。事实上,这个计策很成功,咸阳权贵,都被骗了,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对。 想到这里,季明呵呵的笑了:“满朝文武,都不懂陛下的心思啊。唯独我猜到了。我季明,毕竟侍奉陛下很久了。” 这时候,远远的传来了田敬爽朗的笑声:“哈哈,季大人,久仰大名啊。” 季明心想:“久仰个屁,我根本不姓季。” 季明确实不姓季,他根本就没有姓。不过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姓季的话,似乎也挺好的…… 这姓氏也不算难听,不如从此就姓了季,传之子孙,然后……想到子孙,季明的心情迅速的变差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田敬已经走过来了,然后朝他行了一礼。 季明也还了一礼,心想:“六国豪强,倒也谦卑啊。我一个宫奴,人家又是叫我大人,又是给我行礼。我这里心里面,舒服……” 季明和田敬互相说了些久仰的话,忽然季明纳闷的说道:“田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怎么双颊有些发红浮肿?” 田敬干笑了一声,说道:“水土不服。” 季明呵呵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关中的风,确实粗粝了一些。” 嘴上这么说,季明心中却在暗暗冷笑:“水土不服?放屁,当我没见过打耳光吗?你这红肿,分明是被人打出来的。” 田敬指着一间屋子说道:“走走走,季大人,我们入内详谈。” 季明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向那间屋子走去。 田敬咦了一声,随口说道:“季大人,腿脚不适?” 季明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昨夜不小心从台阶上跌下来了。” 田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皇宫之中,多亭台楼阁,是容易跌伤啊。” 嘴上这么说,田敬心中却在冷笑:“跌下来的?这分明是被人施以杖刑,旧伤未愈。当我没有打过人吗?” 两人各怀鬼胎,进了屋子里面,分宾主落座之后,有人摆上来了酒菜。 季明闻了闻,发现是仙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那菜,发现是炒出来的,更是不喜。 如今季明是咸阳城中,少有的有定力之人。凡是李水的发明,他一概不用。 田敬一直在暗暗地观察季明,看到他这幅神态之后,心里面乐开了花。感觉他恐怕真的是李水的仇人。 田敬见季明不喝酒,也就不劝酒,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道季大人突然到访,是为了……” 季明说道:“自然是想要和田大人结交一番。田大人实力雄厚,早晚要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啊。而我季明,也愿意在宫中,助田大人一臂之力。” 田敬一听这话,激动的差点哭出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他站起身来,向季明行了一礼,说道:“季大人,田某,真是感激不尽。不过……为何季大人偏偏选中了我呢?” 季明淡淡的说道:“咸阳城满朝文武,我都不放在眼里,唯独觉得田兄是人中豪杰。” 田敬试探着问道:“这槐谷子,号称谪仙,莫非季大人也看不上眼吗?” 季明听他提到谪仙,差点把酒杯捏碎了。 他强忍着一口气说道:“田大人觉得,谪仙此人如何?” 田敬试探着说道:“本领是有的,不过……嚣张了一些,跋扈了一些。” 季明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季某与槐谷子有仇。而田兄与我结交,势必要得罪槐谷子。若田兄不想与此人为敌的话,就当我今日并未来过。” 田敬捶胸顿足:“我与槐谷子,亦有深仇大恨啊。” 季明有点纳闷的看着田敬,心想:“真的假的?怎么会这么巧?我与他有仇,你也与他有仇?而且你刚刚从关东赶来,怎么就有仇了?” 到了这之后,田敬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反正自己打耳光的事情,不出三天,必定传遍咸阳城。 于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就在方才,田某好心邀请槐谷子宴饮,不成想这疯狗,突然就打了我两个耳光。” 季明也是服了:这槐谷子也太不甘寂寞了,田敬来了才多久,就把他打了? 季明苦笑了一声,说道:“田兄,我与你相比,也好不到哪去。这槐谷子,屡次与我为敌,害得我受了杖刑,故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两人都被李水害过,顿时有了共同话题,说到激动处,用手使劲的拍着大腿。 忽然间,田敬长叹了一声:“我与季大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季明也很激动的看着田敬,感觉遇到了知己。 一个时辰后,两人的感情交流的差不多了。开始说正事了。 田敬对季明说:“季兄久在咸阳,了解槐谷子。以你之见,我该当如何洗刷今日耻辱?” 季明说道:“槐谷子此人,阴险狡诈,睚眦必报。若你害不了他,他必定会杀了你。而且要杀此人,必须一击即中,不能给他颠倒黑白,砌词狡辩的机会。” “田兄,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田敬微微点了点头。 季明说道:“方才,我已经有了些计策。想要扳倒槐谷子,田兄需要做两件事。其一,科举。其二,结交朝臣。” 田敬有些犹豫:“田某已经老大不小了。科举……怕是不行。族中子弟,或许可以一搏。” 季明摆了摆手,说道:“所谓科举,走个过场罢了。授官的时候,还是要看财力与势力的。” 田敬惊奇的说道:“当真?季兄如何得知?” 这些都是季明的臆测,但是在田敬面前,当然不能露馅,于是他很肯定的说道:“我乃陛下近臣,何事不知?” 田敬点了点头,然后又是说道:“据我观之,咸阳权贵,似乎对槐谷子听之任之。我怕是结交不到他们。” 季明微微一笑,说道:“听之任之,那只是表象罢了。咸阳城中,不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只是因为势单力孤,不敢与他较量罢了。若有人振臂一呼,朝臣定然响应。” “数日之前,槐谷子倒卖宅院,将咸阳城所有权贵都坑了一把,不少人对他恨之入骨。田兄若能加以利用,何愁大事不成?别人先不说,周正周大人,就整日在家中咒骂槐谷子。” 田敬点了点头:“我记下来了。如今距离科举之期,尚有数月。我便联络朝臣,等待时机吗?” 季明点了点头,说道:“在等待时机之余,还要示弱。要让槐谷子放松警惕。要让他以为大人被吓破了胆,不足以重视。” “只有这样,大人才能从容布局,不被他针对,甚至打入商君别院内部,搜集他的罪证。等将来万事俱备,骤然发难,槐谷子悔之晚矣。” 田敬说道:“忍辱负重,伺机报复。田某明白。多谢季大人指点。” 两个人密谋了一番之后,田敬笑眯眯的将季明送走了,而季明也踌躇满志的回到了皇宫之中。 田敬想了想,对身边的田甲说道:“去给熊达送一封信,就说我想通了,请他安排一场宴饮,我要亲自向谪仙赔罪。” 田甲行了一礼,痛哭流涕的说道:“主辱臣死。主人今日受辱,老奴心如刀绞啊。” 田敬呵呵一笑,说道:“今日之辱,来日必当十倍报之。田甲啊,你不必愤恨,且留着这有用之身,助我雪耻报仇。” 田甲郑重的说道:“老奴遵命。” 随后,他也一脸慷慨激昂的向熊达的府邸走去了。 第二百章 豪强做线人 景绻,同样是关东豪强之一,此人来自楚地,和熊达、熊耳两兄弟算是老乡。只不过熊氏乃顶级豪强,景绻就差得远了。 他在关东豪强之中,名列倒数第二,也就比魏丈强了那么一点。 现在景绻正躲在自己的宅院之中,写一封书信。 始皇帝已经规定,废六国文字,行小篆。但是景绻却依然用楚国文字写信,不仅如此,他还按照某种规律,故颠倒了每个字的顺序,所以这信是一封双重加密的密信。 这封信,是写给项梁的。不错,在豪强当中,不显山不露水的景绻,其实是反贼项梁的人。 这一次他进入咸阳,并不是想要科举加分,也不是畏惧始皇帝的威势,而是想要替项梁打探虚实,甚至有朝一日,做项梁的内应。 在信中,景绻说咸阳城的局势,比他们当初预计的要坏。 原本按照项梁的估计,咸阳城中的朝臣,明争暗斗,混乱不休,可以拉一批大一批,从中取利。 但是景绻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咸阳权贵,似乎比想象中要团结。他们除了痛骂槐谷子之外,似乎对别人不是太痛恨。或者换而言之,槐谷子这搅屎棍的存在,吸引了所有的火力,将其他的矛盾都盖下去了。 紧接着,景绻建议项梁,不要对槐谷子再抱有任何希望了,此人已经彻底的投靠了秦人。应当立刻杀了此人,免得他屡屡坏了大事。 除此之外,景绻又写道,刺秦计划,正在进行中,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纰漏,估计再有月余,便会有效果了。 写完这信之后,景绻将竹简捆扎好,密封在竹筒里面,选了一个忠诚可靠的家人,骑着快马向楚地去了。 其实写这种密信,用商君别院出产的仙纸最方便,但是景绻总觉得,用槐谷子的东西,心里面太别扭。所以还是坚持传统,用了竹简。 景绻写完了信,在自己房间中呆了片刻。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没有那种阴沉与老谋深算了,又变成了一团和气。 他走到花园之中,浇了浇花,又看了看鱼,然后倒背着手走到了儿子的房间当中。 景绻有七个儿子。只养大了三个。这三个儿子当中,两个还没断奶,剩下一个是长子,年方十八,名叫景告,很老实,很勤奋。现在正在窗前读书。 景绻走到他身后,看了看竹简上的字,发现是关于实务策的内容。 这孩子自问自答,先将当今治理天下的难题提出来。然后又从诸子百家中找答案,博采众长,拟定出自己的回答来。 景绻看了看,回答的倒也不错。但是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老子我是反贼,你却在这里孜孜不倦的想要考科举。将来项梁在南方举兵,我是要在朝中作乱的。这天下都要是我们景家的了,你在这读书,读书有个屁用。 景绻在心里面破口大骂,却不敢在嘴里说出来,毕竟这孩子太老实了,这种大事,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可就全完了。 这时候,景告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累了,但是他揉了揉眼睛,继续读书。 景绻忍不住说道:“告儿啊,不要读了,休息休息吧。” 景告摇了摇头,说道:“使不得。我要与咸阳权贵争,还要与关东豪强争。这科举,竞争激烈啊,若现在不用功,明年就没有加分了。所以今年一定要一举成功。” 说完之后,景告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大声诵读起来了。 景绻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了。 这时候,管家跑过来,对景绻说道:“主人,熊达命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景绻接过来,发现这信是用仙纸写的。 景绻不由得感慨:“这熊达,真是奢侈啊。” 他展开书信,发现里面写着,三日之后,大伙齐聚谪仙楼。田敬要宴请谪仙。 景绻看的连连冷笑:“宴请谪仙?被人当众打了两个耳光,还要宴请?这分明是赔罪吧?这个田敬,真是把关东豪强的老脸都丢尽了。” 随后,景绻对管家说道:“告诉来人,三日之后,我一定到。” 管家答应了一声,躬身走了。 景绻想了想,又找来了另一个仆役,低声吩咐道:“去告诉高先生,今夜三更相见,有要事相商。” 那仆役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 夜深人静,景绻悄悄的从家中走了出来。 他只带了管家一个人,没有点任何灯火,只借着天上的两三点灯光,一路疾行,很快到了一座宅院的后门处。 这里,竟然是谪仙楼的后院。 管家悄悄的走出来,嘎嘎的叫了几声,像是有一只乌鸦在鸣叫。很快,院子里面也传来一阵嘎嘎声。 随后,角门打开,有个人钻了出来,站在了景绻面前。 景绻低声说道:“高先生?” 那人低低的嗯了一声:“去那边说。” 两个人走到了角落当中,至于管家,在向远处走了几步,为两个人望风。 景绻低声说道:“机会来了。三日之后,田敬熊达等人,在谪仙楼宴请槐谷子。” 高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总算等到这个机会了。” 景绻说道:“这几日,高先生好好休养,争取到了那一日,震惊四座。据我所知,槐谷子此人,最喜欢谄媚皇帝,见到先生之后,必然会引荐给皇帝。到那时候,先生便可以刺秦了。” 高先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就回到了谪仙楼。 景绻倒背着手,摸黑想自己家宅院走去。一路走,一路盘算着:只要高先生进了皇宫。事情便好办了。他若刺杀成功,皇帝死,天下大乱。他若刺杀不成功,槐谷子作为举荐人,必定受到牵连。我再蹿腾田敬,四处造谣,就说高先生是槐谷子的人。如此一来……槐谷子这个祸害也可以除掉了。 “嘿嘿嘿……”景绻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在黑乎乎的夜色中,这笑声格外的瘆人,跟在身边的管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使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 翌日一早,商君别院迎来了一个客人。魏丈。 魏丈这人,实力弱小,因而胆子也不大。前两天李水打了田敬两个耳光,有点把他吓着了,所以想趁早来拉拉关系。 可惜在门口的时候,他被牛犊给拦住了。 牛犊向他所要门票,十万钱一人。 魏丈倒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有些犹豫的问道:“为何……为何拜访谪仙,还要交钱啊。” 牛犊说道:“你既然知道里面住着的是谪仙了,还多问什么?整个商君别院。仙气浓郁,逗留一个时辰,都可以强身健体。十万钱买个身强体壮,很划算了。” “别说是你了,丞相王绾,博士淳于越,内使赵腾,谁来了不得交上十万钱?你若不信,可以去咸阳城中打听一番。” 魏丈听得震惊不已,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谪仙的居所,确实不应该随便让人出入。 紧接着,魏丈又有些庆幸。幸好是交钱就能进啊,否则的话,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哪有资格拜见谪仙? 于是他对牛犊说道:“然而,我身上没有这么多半两。这可如何是好?” 牛犊说道:“十万钱只是一个标准,不一定必须交半两。等价的黄金或者珠宝玉器皆可。” 魏丈有点为难。宝贝他确实带了几样,可那是献给谪仙的。如果当作门票交给了门卫,难道过一会要空着手见谪仙吗? 魏丈有试探着问:“能否赊账?” 牛犊说道:“能是能,可你有些面生,赊账之后,携款潜逃,我去哪找你?” 魏丈正在发愁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黄狗了。连忙叫了一声:“黄狗兄。” 黄狗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魏兄,你怎么来了?” 牛犊说道:“你们认识?” 魏丈连连点头。 黄狗对牛犊说道:“这是我的至交好友,你可不要为难他啊。” 牛犊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个九九折好了。” 随后,牛犊让魏丈在一张纸上写了欠条。 魏丈一边写,一边感慨:“想不到黄狗兄弟,在商君别院有如此地位。只是一句话而已,就让我省了一千钱。” 进入商君别院之后,魏丈见到了李水。李水听说魏丈是交钱进来的,对牛犊大为抱怨:“魏丈与我乃至交好友,几乎可以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他第一个买了我们的宅院,第一个拜访我们商君别院。你竟然让他交了十万钱才放进来?你良心何在?” 牛犊干笑了一声,说道:“打了九九折的。”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这才像话,要待人以礼嘛。继续保持。” 牛犊答应了一声,又喜滋滋的去守门了。 魏丈本来有点害怕李水,现在听到李水的话之后,顿时又是意外,又是感动,心想:“谪仙在田敬府上,何其霸道?可今日待我,竟然如此厚道,如此平易近人。谪仙,是个念情的人啊。” 魏丈连忙将礼物送了上去,李水看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他进了屋子里面,请他吃了一碗饺子。 魏丈赞不绝口。 李水笑眯眯的问道:“魏兄造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魏丈有点犹豫:我该怎么说?难道说专程来套近乎的? 他想了想,说道:“昨日我接到熊达的书信,说三日之后,田敬要在谪仙楼宴请槐大人。不知道槐大人是不是答应了。” 李水说道:“答应了。” 魏丈说道:“大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田敬此人,我与他接触不多,不过也听过他的名声,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日前谪仙与他有些抵牾,我怕他会在酒宴上报复大人啊。”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此人,如此阴险?” 魏丈点了点头:“昔日他家中有一老奴,将近四十岁,才得一子。就因为这奴产子与他的儿子吵了几句,他便命人缢死了这奴产子,任凭那老奴如何哀求,始终无动于衷。” “唉,田敬此人的口碑,在关东,可不太好。大人还是小心为上,君子不立危墙啊。” 李水点了点头,忽然发现,这魏丈可以发展发展,做自己的眼线啊。 他在六国豪强当中,受人轻视,又对自己十分尊敬,如果有他打探消息,那么对付起这伙潜在的反贼来,就方便多了啊。 想到这里,李水拍了拍魏丈的肩膀,亲切的说道:“魏兄,你我相见恨晚啊。我决定了,日后你来商君别院,给你打九折。过一会走的时候,我命人退还给你九千钱。” 魏丈感动的热泪盈眶:“谪仙待我一片赤诚,我真是……必当以死报之。” 第二百零一章 形势一片大好【推荐票过百加更14】 周正已经几天没有出门了。包括田敬的宴会,他也没有参加。 起初的时候,他是病倒了,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后来的时候,他是觉得丢人,不想出门。 现在满咸阳城都知道,周大人买了大宅买小宅,买了小宅又建大宅。折腾来折腾去,万贯家财,变成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废墟。 好在这几日,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个更丢人的人:田敬。 此人不知死活,非要去宴请谪仙,结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打了两个耳光。真是丢人现眼。 现在咸阳城的议论,都集中在田敬身上了,周正觉得自己可以喘息了。 然而,他的好心情持续了没多久,仆役就跑过来说:“主人,有客人来访。” 周正问道:“是谁?” 仆役说道:“是田敬。说想要与主人结交。” 周正一听这话,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和我结交?他这丢人现眼的东西,也配与我结交?给我打出去。” 仆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打出去……那他的礼物要不要退还?” 周正问道:“什么礼物?” 仆役说道:“一些珠宝玉器,据说价值黄金千镒。” 周正听到黄金两个字,眼睛顿时瞪大了。等听到千镒两个字,嘴巴也张大了。 他忙不迭的说道:“快,快请进来。” 田敬被请进来了,与周正相对而坐。 田敬微微一笑,说道:“周大人,久仰久仰啊。” 周正不冷不热的笑了笑。 他不喜欢田敬,因为田敬的名声太臭。现在大家的注意力好容易转移了,自己再和他结交,那不是逼着大伙对自己议论纷纷吗? 但是田敬这家伙,真的有钱啊。一出手就是黄金千镒。若每天他都能送这么一份厚礼,那周家很快就可以恢复元气了啊…… 周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田敬忽然说道:“不知道周大人肯不肯赏脸呢?” 周正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事?” 田敬呵呵一笑,说道:“后天,田某要在谪仙楼,宴请谪仙。” 周正皱了皱眉头:“宴请槐谷子?老夫与他并不是特别熟悉。” 不熟悉是假的,真正的原因是,周正讨厌李水。 田敬幽幽地说道:“周大人,你我二人,都受过槐谷子的欺侮,你不想讨回来吗?若一味躲避,如何报仇。” 周正顿时脸色涨红。他立刻就想转移话题,说道:“你既然与槐谷子不和睦,为何还要宴请他?” 田敬说道:“只因我如今势单力孤,不得不假意与他交好,以图自存。等我寻到了更多像周大人这样的,志趣相同的人士,便可以对付他了。” 周正吓了一跳:“你要对付槐谷子?” 田敬说道:“正是。只因为你我二人,同病相怜,田某这才直言相告。若周兄要高发田某,以为进身之阶,田某悉听尊便。” 田敬敢说这话,就是摸准了周正的脉。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周正这人,整天在府中咒骂槐谷子,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去向槐谷子投诚。 果然,周正听了田敬这话之后,顿时气愤的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再说出这等话来,那周某就只好送客了。” 田敬微微一笑,连忙致歉。 看在钱的份上,周正很快原谅了田敬。 最后两人商议了一番,周正决定暗地里和田敬结成联盟。至于后天的宴会,他是不会去了。 周正明确表示,除了朝议之外,有槐谷子就没有他。 田敬见周正如此坚决的讨厌李水,顿时心里面乐开了花,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田敬一走,周正就开始冷笑了:“拉拢老夫,对付槐谷子?这是嫌命长了吗?” 周正没打算真的做田敬的盟友,当然了,也没打算出卖田敬。他要留着田敬,如此一来,才能从田敬身上榨出钱财来啊。毕竟……周正最近太穷了。 至于田敬,离开周府之后,又去了其他几个朝臣的府上。这些人在他的调查中,都是整天偷偷咒骂李水的,而且骂得很凶。在田敬看来,这些人可以结交。 果然,他送上厚礼之后,这些人都对他极为客气。 只不过,等他一走,这些人都和周正一样,一边数钱一边冷笑。 一天的时间,田敬散去了无数钱财,拉拢到了好几位朝臣。在田敬看来,他已经有了一支不小的力量。 入夜了,夜深了。田敬看着满天星走,微微一笑:“想要在咸阳立一番事业,似乎也并不难啊。” ………… 皇宫中,胡姬换了一身衣服。她脱去了汉家的衣衫,身上只披了一张狼皮。 这是她的法宝,只有她能带给嬴政这样的异域风情。但是嬴政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最近无论嬴政来不来,胡姬都是这副打扮。她的目的就是,只要嬴政看她一眼,就会留下。只要嬴政留下,他就会使出全身解数,重新得到宠爱…… 今日天气有些转凉了,胡姬觉得有点冷,于是裹了裹身上的狼皮。 白天的时候,季明来找过她。最近季明经常和她接触,看样子是想要和她结盟。 但是对于季明这个人,胡姬有点不太看重。没别的原因,这家伙在宫中整天挨打,这样的人,似乎没什么本事。 但是现在王氏倒了,娘家指望不上。赵高又死了。胡姬这里变成了整个后宫最冷清的地方。 现在好容易等来了季明这个倒霉蛋,那就……先凑着着用吧。 故而,她没有明确表示要和季明结盟,但是也没有拒绝他。能用得上,就用一下,用不上了,可以一脚踹开,不被牵连。 今天季明偷偷告诉她,他帮着胡亥物色到了几位师父。 这几位师父,不是咸阳权贵,是关东豪强。对此胡姬是有点不以为然的,但是季明说,这些豪强财力雄厚,并且已经联络到了不少朝臣。 季明又对胡姬说,陛下行科举,就是找个借口,任用这些豪强,所以假以时日,这些豪强,都要位列公卿的。 对此,胡姬将信将疑。于是还是那个态度,不同意,也不拒绝,静观其变。 若这些豪强,真的通过科举,做了高官,那么认个师父也无妨。如果他们在朝中毫无建树,那就哪来的回哪去。 胡姬模棱两可的态度,却让季明兴奋得很。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搞定了胡姬。 于是第二天他就偷偷溜出宫,和田敬碰了个面。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发现形势一片大好。 外有朝臣,内有胡亥。有田敬的财力,有季明的消息。这一次,一定可以飞黄腾达了。 田敬有点按耐不住,问季明:“我们要不要现在出手,对付槐谷子?” 季明说道:“稍安勿躁,再等上几个月。等科举结束,那就一切就绪了。” 田敬眼睛一亮,说道:“不错,科举结束之时,我们就对槐谷子亮出兵刃。趁着这几个月,我们先搜集一些槐谷子的罪证。” 季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证据一定要充分。之前扳倒槐谷子,就是因为证据不够。” 田敬一副受教的样子,使劲点了点头。 ………… 宴饮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一次来的宾客不多。除了田敬、熊氏兄弟之外,就是景绻、李信、周青臣、魏丈。 田敬和熊氏兄弟,算是宴会的发起者,所以他们必须得来。而景绻,是项梁的探子,所以什么热闹他都得凑一凑。 李信是单纯的想要喝酒,当然也是怕这宴会上有人对李水不利,所以来震慑众人。 至于周青臣和魏丈……他们俩想要拍马屁,所以李水要来,他们也就来了。 其实熊达的书信,给很多人都送去了,只是那些人都装病不来。这让熊达有些不快。不过,今天的主要议题,是解决田敬和李水闹矛盾的事,别人的不快,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几个人到了谪仙楼的二楼,在最好的房间里面,等待着李水。 时间已经到了,李水却还没有出现。 田敬心中有些恼火:“莫非此人在耍我?答应了要来,却不出现,害得我在这里空等?然后又让我丢个大脸?” 按照田敬的性子,他真想站起来一走了之。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时机未到,不能和槐谷子争斗,重要的是要示弱,因此他又重新坐回来了。 田敬想了想,做出来一副很忐忑的表情,问李信说:“谪仙不会不来了吧?” 李信一边喝酒,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放心,即便槐兄不来,这些酒菜我也帮你吃光。” 田敬有点无语:我是这个意思吗? 这时候,田甲急匆匆地跑了上来,眉飞色舞的说道:“来了,主人,谪仙来了。”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准备下楼迎着李水。 不过这时候,楼梯上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李水已经上楼了。 他们看到李水之后,眼睛都有点愣神。 这家伙身上穿着铠甲,头上戴着头盔,腰间挂着宝剑,怀里面还抱着一条狗。 田敬有点茫然:“谪仙,你这是……”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闲来无事,操练操练。” 李信在旁边差点笑出声来。 田敬等人正在纳闷的时候,就听见楼梯口又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紧接着,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匠户走了上来,一脸警惕的站在了李水身后。 田敬到这时候早就看明白了,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谪仙也太谨慎了,难道还会有人行刺不成?” 李水扭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说:“你在讽刺我?” 田敬有点无语:他是不是在故意找茬? 面对李水咄咄逼人的目光,田敬觉得脸有点疼,于是端起酒杯来,说道:“在下失言,自罚一杯。” 随后,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熊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今日,是田兄做东道,想要与谪仙冰释前嫌。谪仙真是大人有大量啊,赏脸来了。哈哈哈,田兄,还不快敬谪仙一杯?喝了这杯酒,大家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什么计奴之类的,就不许再提了。” 田敬马上将酒杯端起来了。 李水却不着急,先把酒在盘子里倒了一点,让怀中的狗舔了舔。等了一会,见狗没有什么异样。这才举起酒杯来,喝了一小口。 田敬心中怒火极盛,心想:“槐谷子,你竟然敢如此辱我。将来我不杀了你,我就把姓倒过来写。” 第二百零二章 送礼也很难 田敬向李水敬了一杯酒,李水试毒就用了五分钟。这搞得关东豪强很郁闷:谪仙楼不是你的吗?酒菜都是你的,你还担心下毒?应该是我们担心才对吧? 熊达看这架势,就没有再让田敬举杯了,否则的话,照李水这个喝法,怕是要喝到半夜去了。 熊达呵呵一笑,说道:“田兄,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吧。” 田敬马上拍了拍手,随后,有两个绝色美人走了进来。 美女常见,两个漂亮的美女也常见。然而美女长得一模一样,这就不常见了。 田敬向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这二人,一胞两胎,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田某特地买来,献给谪仙的。她们身家清白,温柔体贴。谪仙放心,这二人皆含苞待放,不曾被人采撷。谪仙带回去之后,床第之间,左右顾盼,如同看到了一面镜子,别有一番意趣,哈哈。” 李水感慨不已:六国豪强,真是奢侈腐化啊。这万恶的旧社会,真是……我一定要深入调查,再好好批判一番。 李水看了看那对双胞胎,见她们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娇羞不已的模样。 李水又看了看田敬,顿时觉得他的老脸有点倒胃口。 随后,李水幽幽地说道:“她们,可有什么本领?” 田敬愣了一下,疑惑的说道:“本领?” 他有点纳闷:女人需要什么本领?尤其是这种绝色美人,就应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说话小声细气,多走几步路就喘息不已,那样才有意思啊。因为这样的美女,本来就不是为了耕田或者织布而存在的,她们的任务,是被放在家里面,当做赏心悦目的花瓶,随时供主人把玩一番…… 李水见田敬沉默不语,顿时大为失望:“一点本领都没有?” 田敬干笑了一声:“这个……美人,还需要本领吗?” 李水为难的说道:“可惜,我商君别院,名额有限。数日之前,有一女子,长相也颇不赖,在门前跪了几日,求着进入商君别院为奴,我始终没有答应。” “这女子,与铁头情投意合,两人一块哀求我,我都没有答应。只因为她没有本领,进来之后,是吃干饭的。” 李水向田敬摊了摊手:“你看,我今日若把这两个美女领回去,那不是坏了规矩吗?铁头怎么看我?匠户们怎么看我?天下人怎么看我?” 田敬快疯了,世间哪有这样的人?送给你礼物,你收着不就行了?屁事怎么这么多? 有那么一瞬间,田敬甚至怀疑,李水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偏爱男色,而对女人无感。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当初李水曾经伙同李信,从淳于越府中抢了一名美貌的丫鬟。 而这丫鬟,后来就留在商君别院,再也没有放出来过。由此可见,李水是贪色之人啊。 熊达笑呵呵的打圆场,向李水说道:“田兄一片赤诚,为了寻找这两个美人,可是花了不小的力气啊。万望谪仙给个面子,勉强收下。你看这两人,弱不禁风,也吃不了多少粮食。”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不仅要吃,还要穿,还要住,这里面的花费大着呢。你们以为养两个人是养两头猪吗?” 李水张口闭口全是钱。田敬忽然心中一动,说道:“既然如此,这两个美人的花费,由田某一力承担?” 李水眼睛一亮,说道:“那就无碍了。” 田敬差点骂出来:真特么吝啬啊。第一次听说送美女还要负担生活费的。 李水振振有词的分析说:“回去之后,我就宣布。这两个美人,是客居商君别院,是去我那里做客的。一应花费,由田兄承担。既然是客居,那么其他人就没有话说了。” 田敬呵呵笑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 李水又扭头,对一个匠户说:“你立刻回去,告诉铁头。咱们商君别院,要有两个姑娘来做客。让他今晚煮粥的时候,多加两碗水。” 满屋子人都无语了:多加两碗水?不是多加两碗米?这特么是混个水饱啊? 本来两个美女见了李水,发现他年轻有为,又颇有地位,心里面还是很期待的,但是现在听到他这番说辞,脸上都露出来了绝望之色。 ………… 礼物送出去了,田敬松了口气,然后和熊达、熊耳几人,努力的烘托宴会的气氛。只是李水吃什么都要让怀里的狗先尝尝,搞得这气氛始终热烈不起来。 忽然,景绻说道:“不如,遣几个舞姬来助助兴。” 田敬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说道:“有,有舞姬。” 随后,他拍了拍手,乐者和舞姬走了进来。 乐者坐定之后,开始奏乐,而舞姬开始翩翩起舞。 李水看的百无聊赖,要不是得等着李信吃完,他早就走了。 这时候,有个端菜的伙计走了过来。将菜放在桌上之后,有侧着耳朵听了听,脸上露出来了一丝嘲弄之意。 今天一直在受辱的田敬,本来就敏感的要命,现在看到这伙计的表情不对,顿时疑心大起,问道:“你笑什么?” 那伙计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舞姬的舞姿优美,至于乐者嘛,就差了一些。” 这话一出口,差点把角落里的乐者气死。激动之下,他的音乐就更加散乱不堪了。 田敬勃然大怒,伸手抓起了桌上的酒杯,要砸在这伙计头上。但是不远处的熊达猛的叫了一声:“田兄。” 田敬忽然醒悟过来。不可,万万不可。商君别院的伙计,得罪不得啊。为了一个计奴,被打了两个耳光。这要是打了此人,槐谷子会不会借口和我拼命? 田敬慢慢的把酒杯放在桌上,问道:“你也懂奏乐?” 伙计说道:“略知一二,比你的乐者要好一些。” 田敬扭头看向李水:“可否让此人一试?在下也好开开眼。” 李水本来就百无聊赖,听见有人砸场子,顿时兴高采烈,连连点头。 乐者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乐器交给了伙计,然后退到了旁边。 这伙计坐好之后,脸上又露出来了笑容。 他就是高先生。数日之前,潜入咸阳,隐姓埋名,在谪仙楼做了送菜的伙计。 当然了。他的身份,也只是王老实临时雇佣的伙计罢了,算不得商君别院的匠户。 然而,这却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接近李水。 接近李水之后,他会想办法展示他的绝技。他在音乐上面,有超乎寻常的天赋。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会征服李水。 李水这个谄媚事君者,必定会把自己推荐给嬴政。到那时候,就可以一举刺秦,扬名天下…… 高先生畅想了一会,然后开始奏乐。 乐声一响起来,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先是乐者长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高先生,心想:“这……这……这简直比我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啊。咸阳城真是人杰地灵,一个普普通通的伙计,都比我要厉害?” 一瞬间,乐者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半生学艺,竟然一文不值。 田敬同样震惊的看着高先生:槐谷子身边,到底网罗了多少奇人异士?怎么连一个送菜的伙计,都身怀绝技? 魏丈则暗暗的想道:“一个普通的伙计,为何能奏出如此高明的乐曲来?必然是整日呆在谪仙身边,沾染了仙气……谪仙,深不可测啊。” 至于高先生自己,已经完全沉浸在乐曲当中了。那声音时高时低,时而清晰,时而呜咽。 就像是他的命运一样,前半生静静地流淌,看起来很平庸,其实是在积攒力量。等到时机已到,就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一声巨响,奔涌而出,天崩地裂,震惊天下…… 一曲终了,高先生满意的睁开眼睛。今日,他是超常发挥了,奏得比平日还要好。 至于其他的宾客,已然目瞪口呆,仿佛没有从刚才美妙的乐章中回过神来。 景绻不失时机地赞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是一位奇才啊,做一个佣人,实在可惜了。在下建议,谪仙不如将他带回……嗯?谪仙?” 景绻说到一半,发现有点不对劲,李水正闭着眼睛,歪着头,这姿势,这神态…… 熊达勉为其难的说道:“莫非谪仙沉浸在美妙的乐曲之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话音未落,李水发出了鼾声。 高先生差点掀翻几案:什么东西?我的乐曲如此美妙,你竟然睡着了? 这时候,李信忽然从身上掏出来一张仙纸,抹了抹嘴,说道:“槐兄,吃完了。” 李水猛的醒过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吃完了?走吧。”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没有欣赏乐曲,就是一直在埋头吃喝的李信。 李水和李信走了。他似乎根本忘了高先生这回事,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特地交代了匠户,别忘了带上两个美女。 高先生呆呆地坐在角落中,感觉今生简直是受到了奇耻大辱。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青臣也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向众人道别了。 周青臣刚刚走出房间,就开始哈哈大笑。 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吐槽:给谪仙听乐曲?谪仙刚入朝的时候,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哈哈…… 景绻无奈的看了高先生一眼,笑容有些苦涩。 高先生一言不发,默默的走了出去。 原来……刺秦好难。 至于田敬,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这顿饭算不算是成功,算不算是与李水化干戈为玉帛了。 无论如何,今日自己示弱倒是示弱的很彻底。 熊达呵呵一笑,说道:“罢了,这里只剩下咱们关东豪强了。咱们只当是……豪强之间的宴饮。” 这样一说,大家忽然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现在没有外人了,大伙都同病相怜,于是气氛真的热络起来了。 田敬和熊氏兄弟交谈甚欢。魏丈和景绻这两个底层豪强,也聊得很愉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正喝的高兴的时候,田甲忽然愁眉苦脸的上来了。 田敬纳闷的问道:“何事?” 田甲神色古怪的说道:“主人,咱们送去的两个美女,被拦在了商君别院大门口。说是每人交十万钱的门票,才能入内。” 田敬勃然变色:“真是岂有此理。莫非商君别院的匠户,进进出出,都要交十万钱不成?” 田甲说道:“那看门的人说,别人不用交钱。不过这两个美女,是客居商君别院。既然是做客,那就不算是商君别院的人。” “而且主人答应了,要供应这两位美女的花费,故而……有个匠户等在外面,要主人拿钱。” 田敬青筋毕露,差点把牙咬碎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给他。” 第二百零三章 知其所以然 田敬在咸阳城中又出名了。不少人都听说了,此人送了槐谷子两个美女,结果还要负担美女的生活花费。 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事,差点把大家的肚皮给笑破了。 周正在府中听说了之后,忍不住长叹一声:“本以为我拿了田敬黄金千镒,已经算是收获颇丰了。但是和槐谷子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啊。此人,怕是要长期从田敬手中要钱了。” 周甲在旁边说道:“可惜,槐谷子这套无耻的手法,咱们没有办法学,否则的话……” 周正有些惋惜的说道:“是啊,学不来。周甲啊,你去给田敬送个信,就说明日我要在府中设宴,想让他赏光来一趟。” 周甲会意,笑眯眯的说道:“小人再暗示一番,让他来的时候,带上一些礼物,想必太廉价的东西,他也拿不出手。” 周正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自己斟酌就可以了,老夫听不得这些俗事。” 周甲连忙说道:“小人失言,大人赎罪。” 周甲去给田敬送信了,而周正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要田敬送钱来,还要摆一场宴饮。而槐谷子就高明多了,两个美人究竟花费了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此人,坏的无耻,坏的高明啊。” ………… 李水带着两个美人回到了商君别院。 进门之后,李水吩咐苍夫,给这两个美人安排点活。 苍夫听了之后,大为惊奇:“大人,你不打算……” 李水纳闷的问道:“打算什么?” 苍夫苦笑了一声:“不打算让她们侍奉左右吗?” 李水摆了摆手:“不用。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苍夫和周围的匠户都即为敬佩的看着李水。 牛犊忽然大着胆子说道:“既然大人对这两个女人没有兴趣,那么……嘿嘿,小人已经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这个……” 李水指着两个美人说道:“你可想清楚了。她们每天要锦衣玉食,而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牛犊一听这话,顿时歇了心思。周围那些匠户也纷纷摇了摇头,交头接耳的说道:“漂亮是漂亮,可惜没什么用处。不能帮家里干活,只能白吃饭。而且看起来也不好生养……” 匠户们虽然富足起来了,但是骨子里的观念一时是改不了的。他们娶妻,看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能添丁。第二件事,就是能帮忙干活。 现在这两个美女,固然好看,但是在匠户们看来,未免有点华而不实。 这两个美人原本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傲,但是今天接连受到打击,现在居然被一群匠户嫌弃,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旁边的苍夫想了想,说道:“这两位姑娘身体瘦弱,耕田的话,恐怕气力不足。就让她们先跟着妇人织布吧。等把身子养的强壮了,再下地不迟。” 美人听到这话,顿时花容失色。而苍夫已经叫过来了一位大娘,把她们领走了。 苍夫对李水说道:“大人,我还是觉得有些浪费。这样的美人,和咱们农人根本不是一类人。” 李水笑道:“怎么不是一类人?” 苍夫说道:“农人是让大人们吃饱穿暖的,而美人是让大人们寻欢作乐的。如今大人对这些美人弃之不用,却让她们做农人的事。这有点……有点错位啊。” 李水笑了笑,对他说:“农人,和美人,都不是为了大人们而活,而是为了自己活着。也许这两个美人不想取悦我呢?想要做农活呢?你让她们试试,也许她们就爱上了。” 牛犊就站在旁边,他很怀疑这种说法。 因为刚才两个美人眼圈都红了,显然不想去织布。并且……李水真要信奉这套理论,那就应该从农人中挑选几位大娘,去侍奉他,这样才显得公平。 不过牛犊没敢说。 李水又低声对苍夫说道:“告诉那几个农妇,盯紧了这两个女人。白天的时候要一块做工,晚上的时候要一处睡觉。无论是吃饭还是如厕,都要陪着她们。” 苍夫心中一惊:“大人不相信他们?” 李水说道:“田敬送来的。不得不防啊,谁知道她们是忠是奸。还有,每一餐让她们多吃点,一个个瘦的跟麦秸秆似的,我刚见到她们,还以为是孩童。真是罪过,这些关东人什么癖好?” 苍夫使劲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水又叫住了他,说道:“这两个姑娘,每天带着她们出去走走。也不用走太远,在门口转一圈再回来就可以了。” 苍夫纳闷的问道:“这是为何啊?” 李水说道:“这样一来,她们一进一出,不就又得买票了吗?” 苍夫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好半天才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大人智慧绝伦,小人佩服啊。” 处置好了两个美人之后,李水就去了仙室。 仙室一直在扩建,现在已经有了专门研究食物的仙食房,专门研究造纸术的仙纸房,专门打造铁器的仙铁房……诸如此类。 每一房都有一个院子。工匠们在里面孜孜不倦的做研究。而相里竹,是工匠们的总头目,被称为工长。 现在相里竹正在其中一座院子里面,这院子当中狼烟地洞,有两个灶膛正在生火。 相里竹见李水进来了,指了指两个灶膛,说道:“昨日有个老者去了专利室,说发明了一种特殊的灶膛,可以让火烧得更旺,做饭的时候,时间短,节省柴禾。” “他的专利下来之后,就被请到我们仙室来了。现在我正在研究他的灶膛。” 李水点了点头,扭头看见旁边一个肤色黑红的矮小老人。 他好奇的问道:“你就是那位改进了灶膛的老者?” 老人点了点头,憨厚的笑着说:“是。小人名叫干柴。” 李水笑道:“这名字好,挺应景的。” 干柴说道:“小人祖上几代,都在大户人家家中为奴,多数时候是在烧火。小人听说了计奴的事情,于是就大着胆子到了咸阳。靠着灶膛申请了专利,这才脱了奴籍。” “小人恢复自由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了商君别院。那守门的牛犊,见我身上到处都是布丁,不仅免了我的门票,还送了我一串半两。” 干柴说到这里,用袖口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道:“小人进来之后,就打听计奴是谁。若没有他,小人也不敢来咸阳,恐怕一辈子要在主人家挨打挨骂。” “计奴见了小人之后,也是唏嘘不已。我们虽然初次见面,可是经历相似,有说不完的话。往往说着说着,便要哭一场。” 说到这里,干柴忽然跪伏在地,嚎啕大哭:“多谢谪仙,若非谪仙上书陛下,建了这专利室,小人这一辈子,便只能牛马一样的活着了。” 李水把干柴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片刻之后,试验结果出来了。干柴设计的灶膛,果然十分管用。 李水心中明白,这是因为干柴设计的灶膛、进风口、烟道,安排的更加合理,让柴禾得到了充分燃烧,又尽量避免了热量的流失。 李水问干柴:“这灶膛为什么能省火,你知道原因吗?” 这就把干柴问住了,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祖上就是这么传下来的,一代代的改进,成了今天这副样子。至于为什么,小人也不清楚。” 李水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和干柴聊了几句之后,李水就把相里竹带到了旁边,说道:“现在的这些专利,级别还比较低。”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他:“级别比较低,是什么意思?” 李水说道:“这些人,是基于经验,是经过几代人不断试错,得出来的一个结论。他们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可不行,必须要弄懂其中的原理,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只有弄懂了原理,才能利用这原理,再做出新的东西来。只靠着经验,终于一日会止步不前。” 相里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你能说出这么有见解的话来。” 李水有点无语:“我是谪仙,说出这话来不是很正常吗?” 沉默了一会之后,李水对相里竹说道:“这些人当中,唯独你喜欢深究其原理。不过你势单力孤,研究起来恐怕有点吃力。或许你可以从工匠当中,选择一些天资聪颖的人,教教他们。到时候集思广益,可以事半功倍。” 相里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点播了相里竹一番,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相里竹又叫住他,微笑着说道:“听说田敬送给你两个美女,而你却安排她们去织布了?” 李水正色道:“作为仙室的工长,你不专注研究,整天关注这些事做什么?”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我可不是你商君别院的家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你竟然毫不怜香惜玉?为什么?” 李水说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相里竹摆了摆手:“少来,这种鬼话骗不了我。” 李水叹了口气:果然高智商的不容易骗啊。 李水低声说道:“那我说实话了啊。” 相里竹很感兴趣,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这两个女子,模样还可以,可惜不是我的菜,她们太小了。” 相里竹一脸疑惑:“不小吧?我远远的看了一眼,怕是有十六七岁了。” 李水耐心的解释说:“不是年龄小。” 相里竹咬着手指,冥思苦想:“不是年龄小?那是什么?” 忽然,她捂住胸口,大喝一声:“无耻!你看哪呢?” 第二百零四章 皇室入股 李水敢用谪仙的名誉发誓,他的目光只是恰好落在了相里竹的胸口上,当时他什么都没有想。 但是相里竹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李水看到她正在看那根烧火棍,顿时落荒而逃。 商君别院很大,只要李水想藏起来,相里竹肯定找不到。但是李水发现错了。她竟然也对商君别院无比熟悉,无论多么隐蔽的地方,她都能探查到。 李水忽然想起来,相里竹一直在寻找那个不存在的高人,恐怕这些日子已经把商君别院摸透了。 李水觉得,商君别院没办法呆下去了,于是骑着马跑了出来。 出了大门之后,正好看见乌交。乌交刚刚从宫中回来,对李水说道:“伏尧公子想要见你。” 李水一听这话,马上打马向咸阳城的方向跑去。 进宫之后,李水发现不仅伏尧在等自己,未央也在。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未央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我近日攒了一些黄金。这些金子留在宫中,只是堆在房中蒙尘罢了。听说先生聚集财富,是为了济世救人,早日建成人间仙境,因此……未央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李水愣了一下,听未央这意思,要资助自己?这可不太好吧? 李水敛财,取之有道。像未央这种天真烂漫的深宫公主,怎么好意思骗她的钱? 也许那点金银,她已经攒了很长时间。自己若拿走了,还有良心吗? 于是李水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公主的钱财,尽可以留下。我这里已经足够了。” 未央说道:“先生,未央身为大秦公主,岂能坐视先生四处奔波,自己却无动于衷?” 李水想了想,说道:“那好吧,就按照入股的方式来吧。公主以黄金入股,每年我会给你分成。若日后公主想要把钱撤回来,我会按照当时商君别院的价值分给你钱。” 未央听得有点发懵:“入股?分成?” 李水认真的解释了一遍,未央听的眼前一亮,说道:“这办法很高明啊。先生真是有太多奇思妙想了。”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偶然灵光一现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 李水忽然想到,入股是个好东西啊。尤其是未央入股,等于自己的买卖变成了皇室自己的。以后赚的再多,陛下也不会心中不快。 未央在前面带路,李水和伏尧跟在后面。 一路上李水东张西望,想要找个麻袋或者篮子。未央的金子,估计不少,怕是得有几斤吧?自己堂堂谪仙,背着一麻袋金子,有点不太好看。不如把乌交叫过来? 李水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未央已经走到一间屋子跟前了。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把锁。 随后,未央打开房门,说道:“先生请看,都在这里了。” 李水随意向里面瞟了一眼,然后就呆滞了。 这么多?那些金子随意堆在屋子里面,形成了一座金山。像是粮仓中的稻谷一样。 里面不仅有金子,还有珠宝玉器,全都闪闪发光,晃得人眼晕。 未央有些得意,问李水:“先生,我这些金子,可以算几成股份?” 李水估算了一下这些金子的价值,想了想,说道:“就按三成算吧。” 未央倒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水:“先生有这么多钱?” 本来未央觉得,这些金子,可能比李水全部财产加起来还多。不过转念一想,李水最近卖仙酒、卖馒头、卖仙纸、卖宅院……应该积攒了不少财富,于是心中也就释然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我近日从权贵府中,弄来了不少钱财。不过,距离大济天下,还差得很远。仙界尚未建成,吾辈仍需努力啊。” 未央看着正气凛然的李水,眼睛里面不由得流露出来了崇拜的目光。 结果旁边的伏尧很破坏气氛的说道:“师父,听说田敬送给你两个绝色美人,漂亮极了。” 李水心中火大,差点当场和伏尧脱离师徒关系。 好在他涵养好,忍住了,淡淡的说道:“是吗?我这个人脸盲,我不知道她们漂亮不漂亮。” 伏尧一脸好奇的问:“什么是脸盲?” 未央的话,问的就比较有重点了:“先生对这两个美人可还满意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满意不满意,我也不知道。据说她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商君别院的大娘,正在教她们织布。估计三五天,她们是学不会了。” 伏尧一脸惊奇的说道:“师父,你怎么让美人织布?” 李水说道:“怎么就不能织布?我商君别院,不养闲人。” 伏尧想了想,问道:“师父怎么不让她们侍奉左右?难道不喜欢她们吗?” 李水心想:你总算问到这句话了。 他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一点都不喜欢。” 伏尧纳闷的问:“为什么?” 李水说道:“因为她们太小了。” 未央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忍不住问道:“太小了?她们很小吗?” 李水瞄了未央一眼,说道:“很小,比公主小多了。” ………… 田敬府中。田敬和季明正在密谈。 季明说道:“田大人,你宴请槐谷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田敬问道:“如何?” 季明竖了竖大拇指:“佩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者,必可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槐谷子嚣张跋扈,早晚必然重重的摔下来。” 田敬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然开始搜集槐谷子的罪证了。” 季明眼睛一亮,问道:“可有收获了?” 田敬说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再有一两日,总该有结果了。” 季明好奇的问道:“田兄为何如此肯定,能拿到槐谷子的罪证呢?” 田敬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派进去了两个细作,就住在商君别院。” 季明惊讶的看着田敬:“田兄好本领啊,竟然能把细作安插到商君别院?要知道那地方可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啊。那些匠户,一个个蠢的要命,只知道忠于槐谷子。而槐谷子又是个死脑筋,凡是入他商君别院的,都要仔细甄别……” 说到这里,季明忽然愣了一下,幽幽地说道:“我好像猜到细作是谁了。” 田敬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不错,便是当日那两个美人。除非这槐谷子没有做过坏事,否则的话,这两个人一定能发现。而且……即便槐谷子不做坏事,这两个美人也会想办法栽赃给他的。” 季明忍不住说道:“田大人,能遇见你,真是我季明莫大的荣幸啊。” 田敬哈哈大笑,说道:“彼此,彼此。” ………… 商君别院,两个美人已经快哭了。她们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就被一群大娘拉了过去,跟着她们学织布。 整整两三个时辰,竟然没有停歇,手掌都快磨破了。 那些大娘一边织布,一边聊天,说的全都是家长里短,两个人认真听了很久,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听到。 忽然间,大娘们的矛头,又指到两个美人身上了。 一个大娘苦口婆心的说道:“看看你们两个,纱也不会纺,布也不会织。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担心没人要你们啊。” 两个美人都懵了:没人要?我们两个国色天香,会没人要? 那大娘见她们两个一脸不信,又说道:“看你们年轻,我就教你一点经验。男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们知道吗?” 两个美人犹犹豫豫的说道:“年轻漂亮的?” 大娘呸了一声:“放屁,漂亮能当饭吃吗?” 两个美人被这种粗鲁的言论吓得花容失色。 大娘又说:“脸蛋漂亮,一点用都没有。你想想,家里米缸都见底了,饿得前心贴后背。这时候,谁还在乎你漂亮不漂亮?” 两个美人有点无语:我们要嫁的人,会米缸见底吗? 但是她们转念一想,已经进了商君别院。谪仙对自己不感兴趣,将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嫁给这里的匠户了。那样的话……还真的没准。 想到这里,两个美人又是绝望又是忐忑。 大娘见她们变了脸色,有些满意。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所以啊,做女人,一定要能干。你看我,纺纱、织布、女红、缝补、浆洗,样样都是百里挑一的。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当初想要求亲的小伙子,可是排了老长的队呢。” “你别看这些庄稼人不识字,看起来笨拙的很。他们其实精明着呢。把我娶回去,能顶一个男人用。那家里面,不是越过越富足了吗?” 两个美人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大娘又说道:“这第二条呢,就是能生养。你要是不能生养,没人要你们的。” 说到这里,大娘有点嫌弃的看着两个美人:“你瞅瞅,你瞅瞅,你们两个太瘦了。啧啧啧,可怜了。” 大娘正说到这里,就听见外面喊:“时候差不多了,开饭了。” 大娘们拉着两个美人站起来,说道:“好了,快去吃饭吧。多吃多睡,养出一身肉来,那才好呢。” 两个美女被拉了出去,其中一个大娘始终跟着她们。见她们吃馒头,马上喊了一声:“狗剩,记上,两个姑娘一人吃了一个馒头,一共两个。” 有个拖着鼻涕的小孩答应了一声,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大娘歉意的朝两个姑娘笑了笑,说道:“你们平日的花费,要记清楚,不能坑了田大人啊。谪仙吩咐了,让我负责这件事呢。你们多担待。” 两个美人哭笑不得,只好说道:“有劳了。” 接下来,无论美人走到哪里,这个大娘都跟着她们两个。即使喝一口水都要记在账上。 美人快要疯了。一天下去,根本探听不到任何东西。 吃过饭之后,周围总算安静了一点。美人左右张望了一番,似乎没有看到那位大娘,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进了溷厕。 一人方便,一人把风。两人轮流上完之后,都松了口气。 结果几秒之后,就传来了大娘的喊声:“狗剩,记上,两位姑娘一共用了十八张仙纸。” 喊完了之后,大娘又吐槽了一句:“哎呦,真是浪费,不懂的过日子,谁会娶这种败家子。” 两个美女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抱头痛哭。 第二百零五章 季明的至交好友 两个美人已经崩溃了,她们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处境艰难。没来的时候,还想着要收集李水的罪证,现在不要说罪证了,她们自己都快抑郁了。 两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找个人求求情。 李水那家伙,她们是不敢找的,谁知道和他说完之后,他又想出什么奇葩的法子整人? 两个美人思来想去,想到了相里竹。 商君别院不是没有女人,但是大多数女人,都像纺织间里的大娘一样,话题永远只有三个:干活、说闲话、生娃。 两个美人觉得,和这些大娘说也说不通。但是相里竹不一样。她们曾经远远的见过相里竹一次,那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子,出身绝对不凡。 于是她们两个开始寻找相里竹。 等她们走到仙室的范围之后,就被人拦住了。这里的匠户,和外面的大不一样。他们不苟言笑,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看见两个美人靠近,就把身边的弓弩举了起来。 美人惊恐地说道:“我们,我们要见竹姑娘。” 那匠户淡淡的说道:“退后,五十步外等候。” 美人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百步之外。 匠户向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人转身进了院子。 片刻之后,相里竹出现了。 她的头发随便挽了个发髻,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可是身上那股气势,是无法替代的。两个美人见到她之后,竟然有些拘谨。 相里竹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小屋,说道:“咱们去那边谈。” 进了小屋之后,两个美人就哭哭啼啼的,把自己的苦恼说了一遍。 相里竹听完之后,大翻白眼:这个槐谷子,也太过分了。 她拉着两个美人的手,微笑着说道:“放心,我会告诉那些妇人,不许她们再大肆宣扬你们俩的事。” 两个美人感激不已,连连道谢,然后走了。 走远了之后,美人中的姐姐说道:“这位竹姑娘,真是好人啊。” 美人中的妹妹说:“是,不过,我总觉得她怪怪的,说话就说话,总是盯着我的胸口看。” 那姐姐说:“是啊,也看我的胸口来着。我还发现,她看完之后,还有点得意的笑了。” ………… 大娘们被相里竹叫过去,告诉她们不许再宣扬美人的一举一动。 大娘们则有点委屈,纷纷说道:“这有什么?不就吃喝拉撒那点事吗?这些大户人家来的,就是麻烦。” “我出嫁那天,还有人趴墙根呢。第二天传的到处都是,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这两个姑娘,一身的毛病,不给她们治治,以后怎么嫁人?” 相里竹无奈的说道:“不要把你们的习惯强加于人。你们才见过多少世面?这辈子出过村子吗?” 那些大娘都不做声了。她们对于相里竹,还是很敬畏的。 相里竹见那些大娘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又回去做研究了。 翌日,两个美人忐忑不安的出现在织机旁边开始织布。令她们意外的是,那些大娘没有孤立她们,依然和她们聊天。 美人松了口气,心想:“看来这些大娘,只是言语粗鄙了些,但是心地都挺善良的。” 一个时辰后,美人中的姐姐去了趟溷厕。出来之后,她战战兢兢的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大娘的大嗓门,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竹姑娘的话,她们还是听的。 结果她刚走了两步不到,就有一个大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方才用了八张仙纸,我给你记上了啊。” 美人:“……” 她看着庭院中的歪脖子树,很想吊在上面。 ………… 已经十天了,田敬在商君别院已经花了二百万钱。 那两个美人,每天都要在门外转一圈,然后再买门票进去。这差点把田敬给气死,这不是故意糟蹋钱吗? 但是后来田敬也看开了。每天二十万钱而已,正好让田甲借着送钱的机会,和两个美人接触一下。 于是田甲在送钱之余,总是悄悄的问美人:“今日商君别院有什么动向?” 两个美人总是为难的说,没什么异常。 田甲就有些不快了,二十万钱,买一个什么都没有?即便没有异样,那也要把听到的,看到的全都说出来。是不是有问题,主人自会判断。 于是两个美人就把听到的都说了。 而田甲将这些消息牢牢记住,写在仙纸上,又送到了田敬那里。 只是田敬看到消息之后,有点懵。 消息很多,什么狗剩晚上睡觉不盖被子,第二天冻的腿疼。什么王寡妇整天在大门外坐着,不知道想勾搭谁。什么麻花嫁人了,给人做妾,铁头晚上躲在被子里哭。什么计奴腼腆的很,见了女人就脸红…… 田敬反反复复的看着这些消息:这是暗语?不像啊。这就是黔首们家长里短的小事吧?每天二十万钱,就买来这些消息? 田敬陷入了深思中。 这时候,季明又来了。 现在季明只要得到出宫的机会,必然来田敬府上。只要到了田敬府上,必然要问一句话:槐谷子的罪证,可抓到了? 而每次田敬的回答都是一样:快了,快了,就这两天了。 今天季明又来了。 田敬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终于有些绝望的承认:“这其中,有些困难啊。” 季明听了之后,没有丝毫意外,安慰田敬说:“无妨,槐谷子此人,诡计多端,若这么容易就能探听到他的秘密,我还担心是假的呢。” “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在他院子里面,埋一些僭越之物,也就够了。” 田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感觉栽赃可能更方便一些。不过,栽赃毕竟不如真的抓到把柄来的理直气壮。 两人商议了一会,季明又说了一些近日皇帝的动向,看了什么书,批阅了什么奏折,召见了什么大臣,说了什么话。 然后季明告诉田敬,可以从这里面,推测一下科举的时候,实务策的题目是什么。 虽然科举就是个过场,但是也不能太过分。 田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季明说:“你我二人来往密切,不会引来皇帝的怀疑吧?” 季明微微一笑,得意的说道:“放心,你我之间的事,只有小乙知道。” 田敬一愣,谨慎的问道:“这个小乙是谁?他可靠吗?” 季明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可靠。用最近咸阳城中流行的话来说,小乙是我的至交好友。” “当日我受难之时,宫中谁敢施以援手?唯有小乙,冒着风险扶我养伤。患难见真情啊。” 田敬送了口气,说道:“那便好,那便好。不过,咱们为何不把这位小乙,也拉拢过来呢?人多力量大。” 季明摆了摆手,说道:“不可,万万不可。咱们两个做的事,太危险了。若成功了,自然可以飞黄腾达,若失败了,却是会粉身碎骨。把小乙拉过来,等于将他放到了万丈悬崖边上,我于心何忍?” “现在他不知情,这也很好。若我败了,还有个人祭奠我。若我胜了,自然可以给他一场富贵,不忘当年相互扶助之情。” 田敬喟然长叹:“季大人,真是重情之人啊。” 季明摇了摇头,说道:“哪里,哪里。季某只有小乙一个好友。哪里比得上田大人,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田敬叹道:“田某酒肉朋友是不少,可是如季兄与小乙这样的生死之交,可就没有了。羡慕,令人羡慕啊。” 两人凑在一块,又忍不住的吹捧起对方来了。 季明忽然觉得,他和田敬,颇有点类似于李水和李信。而且,他自己这个组合,比李水和李信要强大得多,也要高明得多。 季明忍不住想:日后,我要把持朝政,发号施令,普天之下,莫敢不从。真是畅快啊。 ………… 与此同时,小乙由司豚带着,进入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看着小乙,微微一笑,问道:“你便是季明的好友?” 小乙连忙说道:“陛下,奴婢只是奉命,假扮季明的好友,探听消息而已。” 嬴政呵呵一笑:“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乙说道:“近日,季明频繁出宫,是要结交关东豪强,想要找个靠山,以此作为外朝的助力,以便在宫中立足。” 嬴政感慨道:“这季明,真是不甘寂寞啊。他都找到了谁?” 小乙说道:“临淄田敬。” 嬴政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计奴的主人,田敬?” 小乙说道:“正是。” 嬴政冷笑了一声:“田敬此人,刻薄寡恩,手段歹毒。朕岂能容他?季明竟然与他搅在一起,真是不知死活。” 沉默了片刻之后,嬴政又问小乙:“如今关东豪强有何动静?” 小乙说道:“奴婢一直在宫中,未曾出去过。宫外的消息,都是从季明处听来的。关东豪强的动向,奴婢实在不知。” 司豚忙在旁边答道:“关东豪强,大部分在准备科举。略微有些不安分的,也被谪仙折腾的精疲力尽,无力掀起风浪了。” “倒是田敬,暗地里拜访了不少朝臣,送去了一些珠宝。” 嬴政面色一沉:“那些人收了?” 司豚说道:“是收了。不过这些朝臣很奇怪,隔一两日就要宴请田敬。故而田敬每日要参加两三个宴会。上午可能是周大人,下午就有可能是李大人。他也是忙得很。据说他每次赴宴,都要带上珠宝玉器作为礼物。十几天来,挥金如土。” 嬴政笑了:“看来朝臣无意与此人结交,只是想骗他些钱财罢了。前几日槐谷子贩卖宅院,这些朝臣个个后悔不迭。大概想在田敬身上,讨回一些来。” 第二百零六章 旷世奇才 嬴政询问了小乙一会,然后让他和司豚退下去了。 书房之中,只剩下了嬴政一个人。他站起身来,在这踱了两步,然后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嬴政看着广阔至极的皇宫,看着天上时聚时散的白云,看着不知几万丈高的天空,心里面很是畅快。 天下至尊,一言可定人生死,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当然,如果能长生的话,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嬴政叫过来一个小宦官,说道:“告诉槐谷子,明日来见朕。” 那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而嬴政,信步到了虞美人寝宫之中…… 翌日,李水早早的梳洗打扮,然后坐上马车,向皇宫方向出发。 嬴政忽然传召自己,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为了仙丹的事。李水一路上都在盘算:这时间也不短了,该给皇帝点甜头了。 李水赶到皇宫的时候,发现嬴政并没有在书房,有个小宦官带着他,到了虞美人的寝宫。 一座大殿之中,嬴政和虞美人正在观看舞姬跳舞。 伏尧和未央不在,这里是嬴政和虞美人的二人世界。 李水到了之后,嬴政微微一笑,随意指着一张几案说道:“坐。” 于是李水坐下来了,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今天的气氛挺轻松的,可能只是闲聊天而已。 果然,嬴政和李水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这些话的时候,时常吃吃东西,观观舞,也显得心不在焉的。 李水一直在等着嬴政问炼丹的事,终于,半个时辰后,嬴政微笑着说了一句:“近日,朕见到了仙纸,见到了铁锅……你已经做出来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东西啊。” “朕知道你近日废寝忘食,为炼丹的事花了不少心思。故而朕也就不催促你了。” 李水感动的热泪盈眶,心想:皇帝,真是善良。 过了一会,嬴政忽然说道:“听闻田敬在咸阳城中,颇不安分,朕欲杀此人,你有何计策?” 李水心中一动,忽然察觉到,这可能才是陛下将自己召来的目的。皇帝想杀人,缺一个借口,于是想让自己帮忙。 想到这里,李水有点委屈:我很善于罗织罪名吗? 他想了想,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暂时不宜杀田敬。” 嬴政问道:“为何?” 李水说道:“如今关东豪强,刚刚来到咸阳。这些人如同惊弓之鸟,正在心怀恐惧。若杀了田敬,必定令他们胆寒而且心寒。” “他们其中一些人,诸如魏丈,是心向朝廷的,想要以财力与智慧,帮助陛下治理天下。” “若贸然斩杀田敬,魏丈这些人兔死狐悲,不免离心。轻则使我大秦难以网罗到人才,重则令其滋生出反叛之心。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若陛下实在欲杀此人,需要等待些时日。等关东豪强归心,等田敬犯下罪行。到那时候,明正典刑,杀的他心服口服。” “关东豪强,只会觉得我大秦法令严明,而不会觉得陛下对他们不放心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谪仙近日所提出来的意见,无不中肯。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再不复当初口不择言,肆意妄为的鲁莽行径了。朕心甚慰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谬赞了。” 嬴政确实是谬赞了,李水不主张杀田敬,主要是觉得,田敬家中巨富,现在杀了,钱都是官家的了。不如等他再捞一笔,把田敬捞成了空壳子,再杀不迟。 至于关东豪强离心的事,李水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人已经进了咸阳,那就是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大不了杀了田敬,再给他们点甜头,保证这些豪强会迅速忘记田氏。 至于李水的心思,嬴政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觉得,谪仙越发成熟了。天上人果然不一样,熟悉了人间的政事之后,居然上手的这么快。看来将伏尧托付给他,是很正确的了。 这时候,舞姬们一曲终了,纷纷退了下去。稍事休息之后,有另一支曲子响了起来。 李水一听到这曲子,顿时愣了一声,忍不住向角落中的乐师看过去。 那乐师手中拿着一柄怪模怪样的乐器。这东西李水在几天前曾经见过,就是在谪仙楼,听高先生奏过。 嬴政注意到槐谷子的动作,微微一笑,说道:“谪仙也喜欢此音?”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恰好在数日前,听过一曲。” 嬴政感兴趣的问道:“如何?”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臣不通音律,听起来……好像差别不大。” 嬴政显然很喜欢这种曲调,感慨的说道:“此音若由高手击发出来,气势磅礴,直冲九霄。如同乘龙上天,傲游太虚。见众生,先仙人,见天地。流连忘返,浑不知身至何处。一曲终了,而意犹未尽。” 李水听得有点懵:这么神?古人的娱乐活动还是太少了啊,听个小曲都能出现幻觉了。 嬴政又遗憾的感慨说:“昔日那位乐师,太过年迈,已经奏不出那种美妙的音乐了。朕赐金放还,送他回家乡了。至于今日这一位,年纪太轻,技艺上还不够熟练。不过,朕也找不出来更好的了。” 李水唯唯诺诺。 他是在听不懂这玩意有什么好的,和嬴政这音乐发烧友,实在是无话可说。 嬴政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去和虞美人谈论了。 在宫中吃过午饭之后,李水慢悠悠的出了皇宫。他也没着急回商君别院,而是在咸阳城中转了转。 近日商君别院有些冷清,自己那些好友都不来了。门票收入直线下降,这样可不行。得拜访一下诸位老友,不能让关系生分了…… 结果巧得很,无论去谁家,他们的仆役都说主人不在家。也不知道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 李水也不在意,每家留了一张拜帖。如果他们懂礼仪的话,应该会去商君别院回访的。到那时候……嘿嘿。 不过,等李水走到李信府中的时候,发现李信也不在。 李水顿时纳闷了:别人躲着我,李信不应该啊。 管家李甲说道:“我家主人去谪仙楼了。” 李水有点无奈:“想喝酒找我啊,何必去谪仙楼?我这个人向来不赚兄弟的钱的。” 李甲说道:“好像不是为了喝酒,是听曲去了。” 李水更纳闷了:“听曲?去酒楼听曲?” 带着满腹疑问,李水到了谪仙楼。刚刚进去,李水就听到了一阵乐曲声。 李水在谪仙楼里面略一张望,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顾客竟然比平时要多一倍。脸熟的朝臣几乎都在。 李水叫过来一个伙计,问道:“怎么回事?” 那伙计兴高采烈的说道:“大人,前几日你在这里和关东豪强喝酒,有个端菜的佣人,姓高。感受到了大人身上的仙气,突然就开窍了……” 李水有点无语,这伙计跟谁学的,满嘴跑火车啊。 他摆了摆手,说道:“说重点。” 伙计哦了一声,说道:“当日那姓高的不是献上一曲吗?结果六国豪强,纷纷称赞,把他夸到天上去了。很多达官贵人来咱们谪仙楼,就是为了听他一曲。” “现在大伙都不叫他的名字了,尊称他为高先生。啧啧啧,一个端菜的,能有这样的际遇,真是令人羡慕啊。” 李水又盘问了一会,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日高先生奏了一曲,李水没听出什么来,但是六国豪强很识货,于是口耳相传,高先生就火了。 王老实敏锐的抓住了商机,推出来“喝仙酒,听曲免费”项目。现在高先生不用端菜了,就专心奏乐。 至于听什么曲子,由出钱最多的权贵决定。于是乎,无论是咸阳权贵,还是六国贵族,开始在这里比拼财力。为了一首曲子,较上劲,豪掷千金很正常。 这几日,谪仙楼单单卖酒就日进斗金。至于权贵的赏钱,酒楼和高先生对半分。 李水感慨不已的点了点头:“这王老实,真是奇才啊。” 他走上楼去,看见高先生正在奏乐。而不远处又有许多的权贵和豪强,正在一边饮酒,一边倾听,显得很陶醉。 李水找了找,找到了李信,把他拽了出来,纳闷的问道:“你也喜欢听这个?” 李信摇了摇头:“听不太懂。” 李水无奈:“那你凑什么热闹?想要装文雅?加入淳于越门下做博士?” 李信翻了翻白眼,说道:“你以为我想来?是王老实请我来的。来了免费喝酒,还有钱拿。” 李水更吃惊了:“王老实疯了吧?” 李信说道:“我也不白喝酒,人少的时候,我凑个数,显得高先生比较受欢迎。人多的时候,我就起个哄。尤其是权贵们互相攀比点曲子的时候。我就负责煽风点火,让他们多拿出点钱来。” “卧槽,这是水军啊。”李水忍不住赞道:“这王老实,真是旷世奇才啊。” 第二百零七章 高先生的身份 高先生刚刚火起来的时候,是很茫然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扬名天下,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而是要通过刺秦。 然而,景绻找到了他,劝他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先生大名,早晚传到皇帝耳中,到那时候,就可以成大事了。” 于是高先生忍耐了下来,每天更加卖力的演奏。而景绻也时常偷偷的安慰他,鼓励他。 这样一来,高先生觉得距离自己做成大事,越来越近了。 今天,他一边演奏,一边隐隐约约的看到槐谷子来了。 高先生心中一喜,觉得要被举荐给皇帝了。但是与此同时,心中又有些忐忑,槐谷子这家伙,能欣赏出自己不凡的技艺来吗? 高先生的忐忑,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李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高先生的演奏很高明?那好啊,那就留在谪仙楼赚钱吧。李水和李信聊了几句,就准备回家数钱了。 然而这时候,周青臣悄悄的走了出来,低声说道:“谪仙,这个高先生,不能留。” 李水吓了一跳,问道:“为何啊?” 周青臣说道:“众臣都知道,陛下极好此音。如今谪仙楼有这等高人,却不献给皇帝,反而令他招揽客人。” “如今半个咸阳城的权贵都听到此人的乐曲声了,偏偏陛下没有听到。若有好事者告知陛下,陛下必定心中不喜。” 李水微微一愣,心想:这话有道理啊。不过,这么一个摇钱树,送到宫中,又有点舍不得。 正在纠结的时候,王老实一脸纠结的走过来了。 李水说道:“王老实,本仙有一件难以抉择的事,你帮我分析分析。” 王老实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小人也有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李水笑了笑:“你先说。” 王老实心神恍惚,也没有推让,就慢吞吞的说道:“据我推测,高先生带起来的这种场面,必定不能持久。他的音乐固然美妙无比,可是客人听得时间长了,也就不会那么热衷了。” “最重要的是,能欣赏这种音乐的,不过是咸阳城的一些权贵和豪强而已。人数太少。估计再有一两个月,权贵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别的东西转移走。” “到那时候,高先生帮助谪仙楼赚钱的能力,就微乎其微了。” 李水好奇的问道:“所以呢?” 王老实说道:“恰好刚才田敬找到我。说愿意花大价钱把高先生请到他的府上。他给出的价格,倒也公道。我算了一笔账,恰好能补足高先生带来的收益,甚至还有点盈余。” “如今我正在疑惑,要不要把高先生送过去。如果不送过去,要少赚一些钱。如果送过去,我看他的意思,是想送个陛下,获得奖赏,那咱们简直是帮了他的大忙。” 王老实说完之后,苦恼的看着李水:“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田敬想买走高先生,然后送给陛下?” 王老实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难得田敬有如此忠心,我们为何不成全一下呢?” 王老实挠了挠头,说道:“既然谪仙做了决定,那小人照办。对了,方才大人说,有一件事难以抉择,请问是什么事?” 李水哈哈大笑,说道:“现在没事了。” 王老实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目光敏锐,而且做事周详。 高先生刚刚出名的时候,王老实就和他签订了文书,两个月之内,高先生要听从王老实的安排,每天演奏多少,演奏什么曲目,不得私自篡改。 现在就凭着这张文书,王老实把高先生卖出来了天价。 田敬对于文书中两个月的期限毫不在意。反正明日就要将此人献给皇帝。什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皇帝喜欢了,让你二十年不得出宫,你又能如何? 两个人交换完了文书,田敬当场付了黄金。并且约定好了,明日天一亮,前来领人。 随后,田敬笑眯眯的走了。 而王老实立刻令伙计高声宣布:“今日,是高先生最后一次演奏。太阳落山之后,即刻停止。” 此言一出,无论是朝臣还是豪强,全都哗然。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带着痛惜的心情,准备聆听这最后的曲子。 有不少人扼腕长叹,送给高先生的赏钱,比平日多了百倍。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王老实,真有一套,最后还要再赚一波。” 此间的事,已经差不多了,李水准备回到商君别院。等他出了谪仙楼,魏丈悄悄的凑了上来,低声说道:“谪仙,请后巷一叙。” 李水有点纳闷:今天的人怎么了?全都喜欢鬼鬼祟祟的。 李水跟着魏丈到了后巷,魏丈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道:“谪仙,我总觉得,这个高先生,有点不对劲啊。” 李水纳闷的问道:“怎么不对劲?” 魏丈说道:“在下曾经游历燕国,在那里听说过一个人。此人也姓高,也善于击筑。而且和荆轲来往密切。” 李水听得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他的乐器,是筑?” 魏丈奇怪的看着李水,说道:“是啊。莫非谪仙不认识此物?”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仙界没有这种东西。” 魏丈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在下也没有见过燕国那位高先生。不过怎么会那么巧,天下间有两个姓高的,而且都善于击筑。我担心,此人是刺客荆轲的友人。” “若果真如此,他在咸阳城中,怕是有所图谋啊。” 李水若有所思:荆轲的朋友?姓高?善于击筑,那不就是高渐离吗? 史书中说,高渐离被人献给嬴政,嬴政不忍杀之,又对此人不放心。于是用烟熏瞎了他的眼睛,命他演奏。 天长日久,相安无事,嬴政渐渐放松了警惕。结果高渐离在筑中暗藏铅块,演奏中途,忽然以筑击嬴政。可惜不中,随后被杀。 “如果高先生真的是高渐离,那么他出现在咸阳,就很可疑了。他展露这一手音乐天赋,是不是为了接近皇帝?他的最终目的,是不是要刺秦?”李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对魏丈笑了笑,说道:“魏兄,多谢你了。此人我会多加留意。” 魏丈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小巷。 李水想了想,把王老实找来了。问他高先生的身份。 但是王老实也说不上来,只是说高先生自称叫高术。验传上也确实是这个名字,不过也不是没有造假的可能。 听高先生的口音确实是来自燕赵一带。 他是在豪强入咸阳前后,来谪仙楼做事的。不排除跟随某个豪强入关的可能。 李水沉思良久,说道:“若此人真是反贼,即便他是田敬献上去的,可毕竟出自我谪仙楼,难免会牵连到我啊。” “可要是贸然扣留此人,或者严刑拷打,逼问他的身份。那明日就没有办法将他交给田敬了。好大一笔钱,就没办法赚到了。” 王老实在旁边听得佩服不已:谪仙,好大的气魄。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反贼,还想在他身上捞一笔。这等胆识,我远远不如啊。 李水想了想,对王老实说:“你去帮我找几个人,我要验证一下他的身份。” ………… 太阳落山,高先生的击筑声也停下来了。谪仙楼中的权贵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王老实放出风去,说高先生被田敬给包下来了,所以将来不能在谪仙楼演奏了。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对田敬破口大骂。 对于这些,高先生却沉默不语。他听到风声了,田敬打算把他献给皇帝。 刺秦是大事,至于是谁把自己献上去的,都是细枝末节,无所谓。 高先生感觉,自己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一想到要杀皇帝,高先生的手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他很想再击筑,用乐曲声令自己安宁下来。但是王老实不允许,说什么再敲下去,刚才的最后一曲就是在骗人,权贵们不会答应的。 高先生无奈,只能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越走越烦躁不安。于是他悄悄出门,到了谪仙楼后巷。 后巷总是安静的,但是今日有几个小孩正在那边玩耍。 这些小孩在做游戏。其中一个坐在土堆上,一本正经的看着其他几个小孩。 其他的小孩侍立左右,似乎在扮演上朝。 忽然,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走了过来,说道:“大王,我这里有地图。请看。” 随后,他将一块破布慢慢展开。 忽然,坐在土堆上的小孩猛的站起来,指着拖鼻涕的小孩说道:“大胆荆轲,你敢刺杀寡人?” 那“荆轲”立刻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高先生看到这里,勃然大怒,忍不住抓住那“荆轲”,将他提起来,喝道:“荆轲岂会如此胆怯?你演错了。” 那“荆轲”挣扎了一下,挣脱了高先生的手掌,和其他的小孩一哄而散,很快跑的没影了。 这时候,高先生身后,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鼓掌声。 高先生猛的回过头来,看见好整以暇的李信大将军,还看到了站在李信身边,满身盔甲的李水。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高渐离,荆轲至友,我没有认错人吧?” 第二百零八章 献刺客【月票满百加更】 高先生看了看李信,又看了看李水。他一连茫然的说道:“谪仙大人,是在和小人说话吗?”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在和你说话。” 高先生呵呵笑了一声:“想必谪仙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高渐离。在下名叫高术。”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来咸阳也有段时间了,想必听到过一些风声。” “赵九你知道吧?赵成的心腹。被我抓了之后,还不是乖乖招了?” “马铃薯你知道吧?赵高的死忠,被我关了一天,还不是说了实话?” “黑炭你知道吧?齐墨领袖。被我抓了之后,很快就招了。严刑拷打不改口。” “你觉得,你比他们几个如何?我老实告诉你,我既然觉得你是高渐离,你就是高渐离,就算你真的不是,我也能打得你是。” 李信在旁边有点无奈:那你还问什么? 高先生沉默了一会,只好点头说:“我是高渐离。” 李水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不过……你真的是高渐离?该不是害怕挨打,胡乱冒认的吧?” 高先生:“……” 他很想问李水:你是不是在耍我? 但是看了看李信手中的剑,他没有问。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开个玩笑。高兄,有没有兴趣,做个倾心之谈?” 高渐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信走过去,拿着一条绳子,把高先生绑起来了,在这过程中,高渐离没有挣扎,估计也知道,挣扎不过。 等李信绑好了之后,李水松了口气,将沉重的盔甲脱了下来。 他对高渐离说道:“你不呆在燕国,为什么到了咸阳。” 高渐离说道:“国破家亡,自然是来报仇的。”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燕国是谁的?是你的吗?是燕王的,是燕王后裔的。人家都没急着报仇,你上蹿下跳的忙什么?你不觉得有点自作多情了吗?” 高渐离被李水说的有点哑然,还有点茫然:怎么……怎么就是自作多情了?士为知己者死,孤身一人,提剑刺君王,不应该万古传颂吗?怎么被他说的一文不值? 高渐离想了想,说道:“荆轲,乃我至交好友。荆轲刺秦而死,我要替他报仇。” 李水说道:“其一,你是在报仇吗?荆轲为什么会死?因为他要杀皇帝。从律法上来讲,皇帝杀他,乃是自卫。这有问题吗?你报什么仇?你有什么理由报仇。刺客,就不用讲道理了吗?” “其二,荆轲需要你报仇吗?他刺秦无论成功与否,必定身死。他的结局,在离开燕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一个自愿赴死的人,需要你报仇?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其三,你有能力报仇吗?荆轲刺秦,选择副手。找了并不合适的秦舞阳,却依然没有选择你。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高先生,你击筑可能有一套,但是武力实在差劲啊。荆轲都做不成的事,你能做成?你这不是刺秦,也不是报仇,你这是找死。” “其四,你若真是舍不得荆轲这个至交好友。因为你们的友情,所以你不管不顾,放弃一些理智、律法,偏执的要干掉杀他的人。那你早干嘛去了?荆轲没出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住他?太子丹要荆轲刺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死太子丹?你真是荆轲的至交好友?至交好友,就是看着好友送死,然后再帮他报仇吗?” 高渐离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然而李水却步步紧逼,不依不饶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高渐离下意识的问道:“为了什么?” 李水说道:“为了扬名。荆轲刺秦,名动天下。你羡慕了,你嫉妒了,你觉得你的朋友可以流传千古,而你一个击筑者,音乐再美妙,你也只是个乐者,你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因此你想效仿他,你想刺秦。你想像他一样,为世人所知,甚至想被写在史书上。” 高渐离面色苍白,连连摇头:“我绝无此意。” 李水说道:“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高渐离沉默良久,缓缓地说道:“你就当我,是为了完成故友的遗愿。他刺秦未成,死不瞑目。我若能杀了皇帝。或许可以让他安心。” 李水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那我之前说的,是误会你了。” 高渐离没说话。 李水幽幽地说道:“不过,你现在被我们发现了。刺秦,肯定是无法成功了。而你失败之后,我会到处宣扬,说你是为了求名而刺秦的。” 高渐离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会如此无耻?” 李水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会。” 古人好名,尤其是这种刺客。命都不要了,就只要一个名声。结果槐谷子这家伙,却要在人死后,四处造谣,破坏名声。这简直是残忍。 高渐离长叹了一声:“无冤无仇,何至于此啊。” 这话听起来是在感叹,其实有点哀求的意思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所以,高兄现在还想不想刺秦了?” 高渐离苦笑了一声:“高某已经被抓了,还如何刺秦?” 李水说道:“我在问你想不想,没有问你能不能。” 高渐离沉默良久,然后摇了摇头。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高渐离说道:“这就对了。但愿你能遵守承诺,明日到了皇宫,安分一些。” 高渐离惊讶的看着李水:“你还要送我入宫?” 李水说道:“不是我送你进去,是田敬送你去。” 高渐离纳闷的看着李水:“你有何目的?” 李水说道:“没什么目的。我把你卖给田敬了。若明日不把你交给他,那些钱就不算数了。而他把你带走之后,估计会转身送你进宫,你应该没有机会逃跑。” 高渐离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水走过去,拍了拍高渐离的肩膀:“本来我可以直接杀了你,简单方便,一了百了。不过……我以前听说过你的名字,对你有些欣赏。实在不忍心下手,因此冒险救你一命,希望你好自为之。” 高渐离没说话。 李水又说道:“最后给你个忠告。即使你不想刺杀皇帝,也不要留在宫中。想办法逃出来吧。否则的话,早晚被人告发。若陛下知道你是荆轲的朋友,你必死无疑。” “等你死了之后,好事者难免要说,高渐离为了荣华富贵,忘记了好友的仇恨。谄媚侍奉君王。结果被人告发,身首异处,可悲可笑又可怜。” 高渐离听得面色发白。 李水笑眯眯的对李信说道:“李兄,解开他的绳索,咱们走。” 李信挥剑,砍断了高渐离身上的绳子,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 李信问李水:“你确定,他明日不会刺杀陛下?” 李水说道:“比较确定。我这一番话,入情入理,他显然听进去了。傻瓜才会继续做刺客。人做一件事,都是要有收益的。他刺杀陛下,任何东西都得不到,反而要留下万世骂名,他何苦呢?”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高渐离把绳索扔在地上,缓缓地走出了深巷。这一刻,他很想逃走,但是李水很谨慎,早就让王老实派了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李水说的没错,高渐离击筑很厉害,但是身手不行。现在被人盯上了。不可能跑得掉。 他叹了口气,默默的回到了谪仙楼。 天很快就黑了,高渐离却吃不下饭去。他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反复思量着李水的话,越想越没有出路,感觉自己这一生,就如同外面的黑夜一样,看不到一点出路。 高渐离忽然很想自杀,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死了,明天早上李水不能按时交人,一笔钱财就要落空了。 他会不会报复自己,故意给自己身上编排一些丑闻呢?会的,这种无耻之徒,一定会的。 高渐离忽然有点羡慕李水,这人厚颜无耻,完全不在乎名声,反而活得很滋润,很洒脱。 就这样,高渐离纠结来,纠结去,一直纠结到了天亮。 太阳刚刚升起来,田敬就迫不及待的到了。 昨天晚上,他已经通过季明,向嬴政禀告,今日要送上一位善击筑的乐者。据说嬴政很高兴。 高渐离的技巧,田敬是亲眼见到的。他觉得嬴政听了之后,必定龙颜大悦,或许会当场赐爵。那样的话,就不需要通过科举了,可以直接位列公卿。 田敬越想越美,迫不及待的接了高渐离,直接向皇宫行去。 一刻钟后,两人下了马车,在宫门口接受检查。确定没有携带兵刃之后,有两个小宦官来了,带着他们入宫。 田敬被带到了一间偏殿等候,而高渐离,被带到了虞美人的寝宫。嬴政正在那里等着他。 秦宫威严,秦宫雄壮。高渐离一路走来,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安。 等他走进一座宫殿的时候,看见一个容貌威严的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美女。这大概就是皇帝和虞美人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李水的声音:“高先生,行礼啊。” 高渐离愣了一下,扭头一看,发现李水和李信就在不远处站着,这两个人显然做好了准备,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就会被当场格杀。死了不要紧,或许还要被他们污蔑。 想到这里,高渐离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嬴政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听闻,你击筑举世无双,可愿意为朕奏上一曲?” 高渐离说道:“在下技艺平平无奇,恐怕会让陛下失望。是田大人一定要在下入宫,在下身不由己。”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奏来听听,好不好,朕自会分辨。” 高渐离答应了一声,跪坐在席子上,拿起了乐器。 他沉默了一会,随手击筑。结果击偏了,发出一阵难听的嗡嗡声。高渐离又假装手忙脚乱,立刻补救,结果节奏散乱,声音忽大忽小,简直是不堪入耳。 虞美人甚至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 嬴政眉头紧皱,喝了一声:“够了!” 高渐离停下手来,一脸无辜:“在下技艺平平无奇,是田大人一定要在下……” 嬴政又喝道:“重则八十,赶出宫去。” 于是高渐离被两个宦官带出宫去了。临走的时候,高渐离看了李水一眼,只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高渐离松了口气:谪仙满意了,看来自己的名声可以保住了。 嬴政怒气未消,说道:“如此技艺,也称得上举世无双?田敬为求封赏,不加分辨,胡乱举荐。简直是在戏弄寡人。来人啊,将他重责一百,再带到朕面前来。”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出去传令了。 ………… 偏殿之中,季明正陪着田敬等候消息。 他本来紧张不已,但是季明来了之后,心里面就放松多了。 季明对田敬说道:“这高先生的技艺,我没有亲耳听过,他不会出错吧?” 田敬说道:“季兄放心,此人奏出来的乐曲,简直可以令仙人也心驰神往。陛下必定龙颜大悦。” 季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了。田兄就安心等着封赏吧。只是富贵之后,不要忘了我这老友啊。” 田敬呵呵一笑,说道:“季兄放心,田某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两人正说着,远远的有两个小宦官来了。 田敬眼前一亮,说道:“莫非是来封赏我的?” 季明微笑着说道:“想必是了。我们出去迎一下吧。” 田敬快步走了出去。 远远的那小宦官就问道:“尊驾就是田敬?” 田敬说道:“正是,陛下可有……” 话音未落,那小宦官一个耳光打过来,打得田敬一趔趄。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小宦官就喝道:“好大的胆子,你送来的乐者,不学无术,奏出来的乐曲,不堪入耳。陛下大怒,罚你八十杖刑。” 田敬还没回过神来,就有人将他一脚踹倒,到场开始痛打。 田敬趴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痛苦的想:“高先生如此神乎其技,陛下还觉得不堪入耳?皇帝的要求,真高啊……” 第二百零九章 皆大欢喜 嬴政怒极,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他已经下令痛打田敬了,但是依然要求,打完之后,带着田敬来见驾。 李水看嬴政的意思,可能要当场杀了田敬。 他想了想,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这田敬举荐失当,该罚。” 嬴政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意味深长:“仅仅是罚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道:“臣还是那句话,现在杀田敬,时机未到。”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杀一个蠢材而已,何须什么时机?关东豪强乃亡国之余,昔日六国抗秦,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参与。朕赦其死罪,全其家室。令其举族迁往咸阳,参加科举而入朝为官。如此宽厚,他们却不思感恩,竟然献上一个拙劣的乐者,来戏耍朕,愚弄朕。岂不该死?”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确实该死。” 嬴政冷笑了一声,说道:“至于六国豪强,会不会胆寒,会不会心寒。朕,不在乎。”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水也无可奈何了。他不禁为田敬感到惋惜,毕竟……那都是钱啊。 与此同时,田敬的杖刑已经打完了。 他身上已经血肉模糊,整个人都披头散发,神志不清,已经彻底崩溃了。 掌刑官摇了摇头,对旁边的季明说道:“此人如此不禁打,与你相比,可是相去甚远啊。” 季明呵呵一笑,说道:“第一次挨打,难免痛苦一些。熬过去之后,就没事了。”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田敬,微笑着说道:“田兄,该去见驾了。” 田敬气若游丝的问道:“见驾,是不是必死?” 季明说道:“怎么会?陛下若要杀你,就不会打你了。” 田敬没说话,心想: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要被活活打死了? 田敬已经站不起来了,季明张罗着两个小宦官,架着田敬,一步一晃的向虞美人寝宫走去。 然而,走到寝宫附近的时候,就有一个小宦官过来说道:“陛下有令,让田敬在此等候,不要弄脏了虞美人的屋子。” 于是一行人停下来了。 田敬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觉得有些眩晕,他气喘吁吁的对旁边的小宦官说道:“两位,把我放下来吧。” 那两个小宦官说道:“放下来,你可就倒在地上了。” 田敬虚弱的笑了笑:“无妨,倒下之后,正好可以趁机歇息一番。” 小宦官哦了一声,同时松手。田敬砰地一声,拍在了地上,顿时头破血流。 他趴在那里,有些欲哭无泪:“你们倒是……轻轻的把我放下啊。” 众人等候了一阵,嬴政始终没有出现。田敬攒了攒力气,对季明说道:“陛下,当真没有杀我的意思?” 季明说道:“必定没有。我时常挨打,打完之后就完了,你放心吧。” 田敬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季明的话,但是心里面隐隐约约的,总觉得不太踏实。 终于,嬴政带着李水和李信,缓步走出来了。 田敬一见嬴政过来,立刻跪伏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陛下,臣有罪。臣万万料想不到,高先生的技艺,竟然难登大雅之堂。臣如今悔之不及,只恨自己鄙陋,未能及时发觉。臣情愿交纳万金赎罪,只求陛下饶命。” 嬴政:“……” 秦地也经常有人被杀,被杀之时,也经常有人求饶。但是像田敬这样,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低贱到尘埃里的,还真的没有见过。毕竟……能被皇帝亲自下令斩杀的,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死到临头,也是要面子的。 季明在旁边一脸佩服的看着田敬:“田兄果然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到如此程度,将来必成大业啊。” 其实田敬以前也不是这么不要脸。但是自从进了咸阳之后,被李水三番五次的羞辱,丢人,还要强颜欢笑的示弱。久而久之,田敬觉得自己脸面变厚了,以前万万不肯做的事,现在肯做了。以前万万说不出口的话,现在能说出来了。 事实证明,脸这个东西,越打皮越厚。羞耻心这个东西,稍微训练一番,就可以丢掉了…… 嬴政看着喋喋不休求饶的田敬,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杀这么个东西,简直浪费自己的时间。刚才自己竟然因为这等人生气,简直是可笑。 嬴政指了指李水,说道:“此人,就交给你处置吧。” 随后,他看都懒得看田敬,转身走了。 田敬听说要把自己交给李水处置,顿时抱住李水的腿,嚎啕大哭:“谪仙饶命啊。在下还宴请过谪仙呢,还送过谪仙美人呢。谪仙可要念着一点旧情啊。” 其实李水心里明白,陛下要杀田敬,一句话的事。他既然让自己来处置这事,那就是不杀此人了。 李水想了想,对田敬说道:“今日你属于欺君罔上,大不敬,视同谋反,罪行极大,灭你全族也不为过。” 田敬顿时面色苍白。 李水又说道:“幸好我、李信、公主、伏尧公子、虞美人、乌交,司琴。我们几人苦口婆心,为你求情。毕竟……你这个人还算懂事,对我还算恭敬,我这个人心地善良,想要拉你一把。” 田敬连连道谢,然后紧张的问道:“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李水说道:“你走运了。陛下乃圣君,宽宏大量,免了你的死罪。” 田敬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不满的瞟了季明一眼:自己刚才可是差点死了啊,季兄还说什么挨一顿打而已,打完就好了。 季明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槐谷子的话,你也信? 李水对田敬说道:“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数日后,你全族要被发配到北方苦寒之地,做戍边小卒,抵御匈奴。” 田敬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李水干咳了一声,又说道:“幸好,我们几人继续替你求情。而陛下同样于心不忍,于是决定,把你留在咸阳。” 田敬顿时松了口气。有些后怕的流下冷汗来。 李水一边抠指甲,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不过呢,留下来也不是没有代价,你族中女子,要入宫为宫婢。族中男子,要受腐刑为宫奴。” 田敬听到这里,万念俱灰,趴在地上,脑袋贴着冰冷的地砖,已经不想动弹了。 这时候,李水又说道:“幸好,我们几人又替你求情,而陛下也念你是初犯……” 田敬欲哭无泪:“谪仙,片刻之间,在下这心已经大起大落数次。现在胸口憋闷,心悸不止。在下已经被吓破胆了,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恳求谪仙,你就告诉我,陛下打算这么罚我吧,即便杀了我,我也认了。” 真的,现在真要杀了田敬,田敬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他实在受不了这种七上八下的感觉了。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那我就直说了。陛下的意思是,你交罚金吧。我们几个都帮你说清了,一人一万金。交完之后,免你的罪,你继续做你的豪强,锦衣玉食,高朋满座。陛下既往不咎。” 田敬听了这话,依然没有放心,提心吊胆的问道:“这……是最后的结果了?” 李水点了点头。 田敬又问:“交纳罚金,便没有别的事了?不需要服苦役,戍边关,受肉刑?”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啊。” 田敬连忙摇头。 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确定,自己这条命保下来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把心放进肚子里面了。然后他掰着手指头算道:“谪仙、李信将军、公子、公主、虞美人、乌交、司琴……总共是七个人。如此说来,在下要准备七万金。” 李水一听这话,一个大耳光甩过去,把好容易爬起来的田敬打得又躺在地上。 李水大喝:“放肆,陛下那一份,不用算了吗?” 田敬恍然大悟,捂着脸极为诚恳的道谢:“多谢谪仙提点,微谪仙,几乎误了大事啊。那我应该准备八万金。” 李水一脚踹过去:“朽木不可雕也。陛下是何等身份?金额能与我等一样吗?你凑个整,准备十万吧。” 田敬兴高采烈的爬起来,连连道谢:“多谢谪仙指点。谪仙为在下思虑的如此周到。我这心里面……如阳春三月一般温暖。” 李信看着田敬,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水派了两个小宦官,跟着田敬去家中取那十万金。而田敬一路上感恩戴德,喜滋滋的走了。 李水和李信看了看不远处的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别来无恙啊,咱们聊聊?” 季明不由得胆颤,总觉得李水这笑容里面憋着坏,怕是要害人了。刚才已经敲诈了田敬十万金,现在会怎么对付自己? 季明想要找借口离开,但是被李水给拦住了。 好在这时候,掌刑官走过来,对季明说道:“陛下有令,季明引荐田敬失当。重责八十。” 季明顿时松了口气,对李水歉意的一笑:“奴婢要去领罚了,不能陪谪仙谈话了。恕罪,恕罪。” 随后,季明逃也似的走了,喜滋滋的去挨打了。 第二百一十章 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了 今天在宫中转了一圈,随便说了几句话,挣了十万钱。 李水表示:还算可以。 而全程旁观了这一幕的李信,觉得自己大半辈子都白活了。 两人闲着也是闲着,打算出宫回家。结果走到宫门口,看到了一个熟人。 宫门外,高渐离正等在角落里面。他全身上下,无处不疼,看见李水出来了,虚弱的叫了一声:“谪仙。” 李水看了他一眼,纳闷的说道:“你还在这里?为何不逃走?” 高渐离气喘吁吁的说道:“受刑之后,自臀至股,没有一块好肉。痛不可当。在下想要离开,奈何寸步难行。” 李水有点无奈,指了指马车,说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高渐离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艰难的爬上了马车,连连道谢。 李水没有和高渐离同乘,而是向车夫吩咐了几句,就和李信骑马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高渐离趴在上面,渐渐的一阵倦意袭来。昨天晚上他就没有睡觉,今天又入宫见皇帝,之后挨了一顿揍。精神一直紧绷绷的。现在终于松弛下来了,于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高渐离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马车正停在一座豪宅跟前。 高渐离看了两眼,敬佩的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商君别院吗?” 赶车的车夫将他扶下来:“这不是商君别院,这是田敬的宅院。” 高渐离一听这话,又挣扎着向马车上爬过去:“错了,错了。在下要去商君别院,不是这里。” 车夫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和田敬签订了文书,把你转手给他了。高先生放心,再过两个月,合约期满,你就是自由身了。” 高渐离努力的向马车里面爬,一边爬一边想:“再过两个月?自由身?我今天故意胡乱弹奏,害得田敬挨了一通毒打,方才出宫的时候,我还听到他对我咒骂不休。我若真的进了田宅,那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啊。死在皇帝手中也就算了,死在这种人手中,岂能甘心?” 车夫把他拖下来,说道:“高先生,谪仙为人,最是言而有信,既然定了文书,就要照办。若你不肯进去,谪仙的脸面往哪放?” 高渐离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谪仙言而有信?谪仙要脸面? 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对车夫说道:“田敬并不知道在下已经出宫了。更何况,他花大价钱将我请来,无非是为了献给皇帝。现在我对于田敬,已经没有用处了。只要我不出现,他不会寻找的。” “还请老兄将我带回商君别院,其中误会,我自会向谪仙解释。” 高渐离在宫外等候的时候就想好了,他现在无处可去。再有一时半刻,景绻就会收到消息,到那时候,岂能放过他? 需要他刺秦的时候,景绻会称呼他为先生,为义士,但是当他放弃刺秦的时候,景绻就会觉得他是叛徒,就会担心他吐露秘密。 叛徒的下场,能好的了吗? 即便景绻不杀他,咸阳城的权贵,有不少人也认识他。这些人很聪明,估计很快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到那时候,如何自保? 因此,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商君别院。谪仙此人,权势熏天,胆大包天,而且无法无天。 之前明知道自己是反贼,为了赚钱,还把自己送进皇宫。刚才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却没有下手杀人。由此可见,谪仙是不打算杀自己的。 想到这里,高渐离就抓着马车,更加不想离开了。 车夫有点无奈,说道:“高先生,你这不是为难小人吗?小人只是个普通黔首,机缘巧合,因缘际会,这才做了匠户。好容易全家能吃饱饭了,你却又来害我。” 高渐离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了一些珠宝,塞进了车夫的怀里。 这些珠宝,还是那些权贵听曲时候的赏赐。 车夫掂了掂珠宝,心中暗喜,然后叹了口气,说道:“罢了,那小人就冒死送高大人一趟吧。” 到了商君别院之后,守门人牛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跟高渐离要十万钱的门票钱。 高渐离用珠宝抵账。 牛犊收了珠宝,就满意的打开了门。可就在高渐离要进去的时候,牛犊忽然做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是反贼高渐离吗?” 高渐离吓了一跳:“他怎么认识我?” 牛犊连忙将大门关上,说道:“你可不能进去,窝藏反贼,那是死罪。” 高渐离心急如焚,拿出来了一大把珠宝。 牛犊叹了口气:“罢了,那小人就冒死让你进去吧。” 等高渐离进去之后,又遇到了五个农夫,六个大娘,每一个人都将他准确无误的认了出来,并且要把他赶出商君别院。高渐离只能不停的散财,希望他们守口如瓶。 与此同时,高渐离越来越迷惑:“我要刺秦的事,已经天下皆知了吗?怎么连足不出户的妇人都认得我?” 忽然,黄狗跳了出来,满脸兴奋的抓住高渐离:“你不是反贼高什么离吗?” 高渐离已经麻木了,躬身说道:“是,在下就是高渐离。”他顺手就去那珠宝,但是抓了一个空。 一路走来,已经散尽家财了。这可是数日以来,权贵们赏赐的财宝啊,本以为一生取之不尽,没想到刚刚到了商君别院一刻钟,就被彻底掏空了。 黄狗见高渐离一脸为难,有些忐忑的问道:“没了?” 高渐离一脸为难的说道:“如今高某身无分文,希望老兄高抬贵手。” 高渐离本以为黄狗会不依不饶,抓他去见官,最不济也要把他赶出去。 谁知道黄狗一脸难以相信的搜了搜高渐离的身,确定他身无长物之后,哭丧着脸来了一句:“上次在阎乐家就是我,这次为什么又是我?真倒霉。” 然后就转身走到一捆干柴跟前,继续劈柴。 高渐离有些茫然:“这是何意?” 几个呼吸之后,李水很巧合的出现了,热情洋溢的把高渐离请了进去。 高渐离向周围看了看,发现李信也在屋子里面。 他忽然回过味来,对李水说道:“谪仙大人,你是不是,本来就想要把高某带到这里来,但是沿途故意派了一些人,想要取走我的钱财?” 李水把眼一瞪,说道:“你敢质疑我的人品?” 高渐离心想:你之前不是亲口承认了吗?你厚颜无耻。 李水指了指高渐离面前的酒杯,说道:“无故诋毁我,罚你喝一杯。” 高渐离无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辣的眼睛都流出来了。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高兄,现如今你是反贼啊,我留你在商君别院,不知道担了多大的风险。你是不是应该喝一杯,表示一下歉意?” 高渐离又喝了一杯。 李信把酒杯端起来,说道:“高兄,我敬你一杯。” 高渐离又喝了一倍。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问高渐离:“晕吗?” 高渐离点了点头,说道:“有点。” 李水试探着问:“你刺杀皇帝,有同谋吗?” 高渐离愣了一下,幽幽地说道:“原来谪仙把我叫来,是要盘问这些?高某可以不刺秦,可以苟且偷生,却不能出卖别人。否则的话,与禽兽何异?” 李信嘀咕了一声:“看来还没醉啊。” 他举起酒杯,说道:“高兄说的好,咱们再饮一杯。” 接下来,李水和李信,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又给高渐离灌了不少酒。可是高渐离始终没有说出同党是谁。 李信有点无奈:“莫非我们遇到酒仙了?” 李水说道:“也不一定,有些人喝酒之后,会酒后吐真言,话多得要命。有些人喝酒之后,就很少说话,越喝越沉默寡言。我看高渐离,很有可能是后一种。”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一阵鼾声响起,一扭头,高渐离已经睡着了。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没办法,这种人就这样,喝多了就睡。” 李信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就只能严刑拷打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严刑拷打不可靠,他可能故意招出清白无辜之人,混淆视听。我有更快的办法,咱们分析一下啊。有能力给高渐离伪造验传的,必定是豪强。这些人和当地郡守县令关系密切,就算没有好的穿一条裤子,但是影响力毕竟还在。因此,他的同党必定是豪强中的一人。” “我们试探一下那些豪强,应该可以试出来。” 李信纳闷的问:“怎么试探?”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我们这就进城试探吧。” ………… 傍晚时分,谪仙楼忽然宣布:谪仙念关东豪强远道而来,殊为不易,于是特令今日仙酒半价。只限关东豪强,只限今日,天黑为止。 这个消息一出来,有不少豪强都来了。 他们一到,就被请到二楼豪华的包厢里面,一人一间,清静幽雅。 豪强们自斟自饮,喝着酒,吃着菜,满意的连连点头:“谪仙,有时候也办点人事啊。” 与此同时,牛犊推来了第一扇门。 他走到熊达的房间中,把一壶酒放下,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大人,我是商君别院牛犊,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小人佩服得很。” 熊达的身子猛的震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牛犊。沉默片刻之后,熊达冷笑了一声:“谪仙,真是无孔不入啊,也不嫌累。” 他从怀里面拿出来一些珠宝,塞进了牛犊的怀里面:“下不为例,否则的话,老夫拼着脸面不要,也要教训你一番。别以为是谪仙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牛犊喜滋滋的出来了,然后进了另一个人的房间。又把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后来他怀中的珠宝越来越多,有点拿不下了,于是干脆背了一条麻袋。 时间不长,他走到了景绻的房间之中。 牛犊喘了口气,换上了一副奸诈的笑容:“大人,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你胆子真不小啊。” 景绻面色惨白:“你知道什么了?” 牛犊呵呵笑了一声:“你说呢?大人还有心思在此处饮酒,这份定力,真让小人佩服啊。” 景绻的手止不住的发抖,酒已经洒出来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如何知道?你凭什么知道?” 牛犊笑眯眯的说道:“我乃商君别院牛犊。谪仙,无所不知。” 说这话的时候,牛犊有点无语:怎么废话这么多?赶快给钱,我要去下一家呢。 而景绻则在万念俱灰的想着:是了,高先生曾经潜伏在谪仙楼。恐怕早就被槐谷子给认出身份来了。完了,完了,高先生被抓了,而且把我招出来了? 景绻猛的站起来,想要跑,但是牛犊抓住他的胳膊,很不满的说道:“你这人,怎么不按规矩办事?” 景绻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来,猛的向牛犊心口刺过去。 只听到当的一声,火花迸溅。牛犊的衣服里面,还罩着护甲。 景绻愣住了,牛犊也愣住了。不过牛犊很快反应过来了,一把将景绻推倒,向外面大喊:“大人,抓到了。” 埋伏在外面的李水和李信迅速的冲进来,将景绻给控制住了。 至于牛犊,则背着麻袋,推开了下一个房间的门。 “大人,我是谪仙的人,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嗯,不要半两,太重了。给我黄金或者珠宝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放长线钓大鱼 太阳落山了,优惠活动结束,王老实开始向外面赶人。 豪强们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越想越觉得吃亏。明明是冲着半价来的,结果中途杀出来一个牛犊,用秘密相要挟,暗示着他们拿出钱来。 事后这些朝臣们算了算账,今天在谪仙楼花费的钱财,比平日多了十几倍。豪强们有点怀疑,所谓的半价,是不是一个圈套,就是为了把他们骗过来收钱的。 不少人都在心中暗暗叹息:谪仙,真是下作啊,竟然拿这些小秘密要挟人。 富贵人家,谁没点小秘密?扒灰怎么了?龙阳之好怎么了?兄弟不和睦怎么了?不孝敬父母怎么了?钱财来路不正怎么了?欺男霸女怎么了?哪个富贵人还没点事呢? 但是豪强们不敢发火,万一惹恼了槐谷子这个不要脸的,给自己宣扬出去,那自己也没脸了。 其实豪强们也有点怀疑,这种隐秘的事,谪仙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们略微一权衡,就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破财免灾,总比鱼死网破要好。 于是他们强颜欢笑,尽量装出一副喝到了优惠酒,兴高采烈的样子来,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甚至还要夸赞谪仙几句,说他心地善良,宅心仁厚。 如此一来,当他们走出谪仙楼的时候,每个人看其他豪强,都觉得别人高兴得很,唯独自己是在强装欢乐。于是所有人都在心里哀嚎:“怎么谪仙,就盯上我了呢?” 豪强们纷纷上了自家马车,忽然越想越不对劲。这样隐秘的事,八成是家中仆役传出去的,因此他们看见赶车的人,就越看越不顺眼了。 有很多人按耐不住,直接踹了车夫一脚,嘴里骂道:“吃里扒外的混帐东西。” 车夫委屈的要命,又不敢问,只好回家骂老婆打孩子。 总之这一晚上,豪强家中都鸡飞狗跳的。 马车都走了,唯独剩下景绻的车夫,一脸茫然的等待在外面。 谪仙楼的伙计告诉他,景绻喝醉了,正在醒酒,片刻就来,并且好心的送他几个饭团。 车夫感激的道了谢,坐在马车上狼吞虎咽。 与此同时,景绻正在接受拷打,工具就是高渐离击筑用的竹尺。 打了三五下之后,景绻就受不了了,哀嚎着招供了。 从怎么结识项梁,怎么为他做事,项梁许诺了什么好处,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了。 李水对景绻说道:“你可别骗我,我回去之后,就会找高先生印证,如果是假的,你会死的很惨。” 景绻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李水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应该不是在作假。这个怂包,八成也没胆量招假供。 李信把李水拽到门外,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置这景绻?” 李水小声说道:“我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李信点了点头:“那样的话,就不能有太多的人知道。不过此事,我需要禀告陛下。” 李水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道:“这件事,陛下一个人知道就好了。难保宫中没有项梁的眼线。” 李信嗯了一声,也不耽搁,立刻就进宫了。 而李水进了房间,对景绻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啊,老兄,你运气不错,捡了一条命。” “啊?”景绻抬起头来,一脸诧异的看着李水:不是说秦法严酷吗?怎么谋逆大罪,还能活下来? 李水接着说道:“我会给你派两个贴身仆役。一男一女。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以后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须在他们的视线之下。只要你离开他们的视线,我就认为你要谋反了,会立刻斩杀你。” 景绻小心翼翼的问道:“即便如厕、沐浴,也不例外吗?” 李水说道:“即便是床笫之间,云雨之欢,我的人也要在场。” 景绻咧了咧嘴。 李水又说道:“这两个人,会记录你的一切行为。包括眼神,手势。若我发现你偷偷和项梁的人联系,并且给他们打暗号,你会受到酷刑的折磨。” 景绻连忙摇头,说道:“不敢,不敢。”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若能把项梁的同党钓出来,将功赎罪,没准你真的能捡一条命。” 景绻听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了。原来李水让自己活下来,是为了引出项梁。 想想自己后半辈子,要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景绻心里面就难过的要命。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下来,就有希望啊。 谪仙楼派出去了两匹快马,以谪仙的免死金牌为信物,叫开城门出去了。一刻钟后,商君别院的人赶着马车又进来了。 马车停在谪仙楼下,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就是商君别院选出来监视景绻的人。他们忠心耿耿,会一丝不苟的执行李水的命令。 男的约莫三十来岁,名字叫黑豚。女的是一位大娘,人称九婶。 李水把这两个人叫过来,低声说道:“你们两个,无论发现了什么,第一时间,是向我汇报,而不是向别人,明白吗?” 黑豚和九婶都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咱们的一切,都是谪仙给的。旁人不值得咱们尊重。说句大不敬的话,若非谪仙敬重皇帝,咱们连宫里的人都不在乎。”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话可不要乱说。” 黑豚说道:“小人明白。“ 李水沉默了一会,又郑重的嘱咐说:“若项梁那边,有关于我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并且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知道。” 黑豚和九婶都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去吧,好好看着他。” 随后,黑豚和九婶上楼了。 景绻正等在房间里面。他接受了现实之后,就开始对看管自己的仆役有了一些期待。谪仙说,给自己安排一男一女两个人。如果这女的肤白貌美,那也不错啊。 结果当他看到九婶的时候,顿时万念俱灰,觉得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一刻钟后,景绻在两人的簇拥下下楼了,他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就上了马车,和黑豚、九婶两个人挤在一块,摇摇晃晃的向自己的府邸行去。 刚刚回到家,景绻就听到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是景告在用功温习,准备科举。 景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已经被人发现了,不定什么时候就人头落地,抄家灭族,你还读书?读书有个屁用。 但是这话他没敢说,毕竟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言一行都被人记着呢。 景绻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接下来几天,景绻的仆役,发现主人变了。 以前景绻时不时就要在家中牢骚几句,说大秦怎么怎么不好,楚国怎么怎么宽厚。现在时不时就要称颂一番当今皇帝,称赞一番谪仙槐谷子,说到激动处,还会咬紧牙关,双手攥成拳头,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 景绻的夫人,也觉得景绻变了。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个叫九婶的女人。无论是沐浴还是睡觉,都要把这女人带在身边。 景夫人觉得自己失宠了。 如果九婶年轻貌美倒也罢了。可她是个面色黝黑,身材矮壮的普通农妇啊。 景夫人一想到,自己的宠爱被这种人夺走了,就难过的想要上吊。 景绻的朋友,也发现景绻不一样了。 以前的景绻,欺软怕硬,对实力比他强的豪强,一脸恭敬。对自己的下人,非打即骂。 可是这些友人忽然发现,景绻对身边的黑豚,客气的要命,简直有一种周文王尊敬姜太公的意思。 于是乎,景绻礼贤下士的美名,也传出来了…… ………… 在景绻应付九婶的时候,高渐离正坐在商君别院发呆。 那天他从大醉中醒过来,就有匠户送来了热水,让他喝下去了。 喝了热水之后,高渐离觉得头疼好了一些,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看见商君别院里面,男耕女织,其乐融融,简直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高渐离坐在门槛上,看着正在嬉戏打闹的小孩,有点流连忘返。 这时候,黄狗拿出来一张仙纸,对高渐离说道:“高先生,当日你喝了十八杯仙酒。按照市价,每一杯十万钱。这就是一百八十万钱。” “你现在身无分文,这个钱你是还不上了。按照谪仙的意思,是让你留在商君别院做工,用工钱还债。你觉得怎么样?” 高渐离有点茫然的看着黄狗:“那酒,是他们请我喝的。” 黄狗说道:“怎么会?非亲非故,请你和十万钱一杯的仙酒?” 高渐离无话可说了,只好点了点头:“罢了,做工就做工吧,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黄狗嘿嘿一笑:“你每月的工钱是一百钱,谪仙吩咐了,食宿费算是送你的,就不从里面扣除了。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一百钱,一年一千二百钱,你欠了一百八十万钱……” 黄狗掰着手指头算了很久,终于算出来了一个数字,兴高采烈的说道:“只需要一千五百年,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啦。” 高渐离:“……” 他沉默良久,对黄狗说道:“我是反贼,谪仙扣留我做什么?白白承担风险。” 黄狗说道:“你藏在商君别院不出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反贼?更何况,谪仙说了,即使一张厕纸,一块抹布,都有它的价值,你也不例外。等谪仙回来了,自有安排。”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不爱钱 李水回来之后,带给高渐离一样东西。是托人办好的验传。在验传上面,高渐离直接被李水改名高二。身份是商君别院的仆役。 高渐离看到这验传,没有太大的反应。 老实说,现在的高渐离已经升华了。觉得什么富贵荣辱,都是过眼云烟。自从欠了李水一百八十万钱之后,高渐离就把一切都看开了。 他只是把验传揣进怀里,慢吞吞的问道:“谪仙,要在下做什么呢?” 他以为李水会给他一把锄头,让他去种田。然而李水把筑拿出来了,对他说:“如今我的谪仙楼,没有了你拉客,生意不够好。” “所以呢,还得从你身上想想办法。” 高渐离犹豫着说道:“我若再露面的话,一旦被人看穿了身份,恐怕会牵连到商君别院。更何况,之前我已经宣布,不再演奏了。” 李水说道:“不是让你演奏,是让你教别人演奏。我这里有两个笨蛋,织布也不会,女红也不会,缝补也不行,浆洗更不用说了。每天干的活,还不够她们的饭钱,简直是我商君别院的蛀虫。” “昨日我痛定思痛,觉得可能是农家的活计不适合她们,于是让她们跟着你学学击筑。学成之后,好去谪仙楼顶替你的位子。” 高渐离说道:“她们跟我学习,倒也无妨。不过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李水说道:“那是自然。” 于是,田敬送来的那两个美人,被带到了高渐离面前。 这时候的高渐离,嘴唇上被粘上了假的白胡须,头发上也夹杂了几缕白发。身上换了一身带补丁的衣服。脸上被抹了一些锅底灰,整个人显得苍老油腻又肮脏。 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刻意说几句话就咳嗽一声。现在的他,别说是没见过他的人了,就是见过他的权贵,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两个美人自然不知道这就是近日大名鼎鼎的高先生,还以为是苍夫的什么亲戚。 高渐离弯腰驼背,气喘吁吁的教她们击筑。 虽然高渐离说话时断时续的,可毕竟技艺高超,教起学生来,深入浅出。而两个美人也学的很卖力,毕竟击筑比织布要好得多了,她们很珍惜。 一天下来,两个美人进展神速,已经能简单的奏出曲调来了。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去谪仙楼演奏了。 虽然她们的技艺与高渐离相去甚远,但是两个美人的容貌,应当可以弥补一部分。 李水得到消息之后,感慨不已,对身边的匠户说道:“原来这两个美人善于击筑。若早点能发现的话,她们也就不用在织房受苦了。看来人和人的天分不同,各有擅长,我先前还以为,她们属于貌美无脑那一类呢。” 匠户笑嘻嘻的说道:“或许她们整日纺织,锻炼了手指。因此学起击筑来,才加倍的快。” 李水说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回头让那个……叫什么来着?狗剩。回头告诉狗剩一声,让他给两个姑娘记上。就说她们学习击筑,花费十万钱。记得找田敬报账。” 匠户笑眯眯的答应了。 咸阳城似乎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往昔一般繁荣。 本来自那天半价活动之后,豪强们都不乐意来谪仙楼了。毕竟谁也不想再被李水坑了。 但是王老实想了个奇招,命人在咸阳城中,悄悄的散播了一些流言。说某个豪强,有一些肮脏龌龊的小秘密,被家中的仆役知道了。这仆役又告诉了谪仙,想以此为进身之阶,加入商君别院。但是被谪仙义正严辞的拒绝了。 可是那豪强却恼羞成怒,怀恨在心,要与谪仙绝交。绝交的标志,就是再也不饮仙酒了。除此之外,还狠狠的责罚了家中的仆役,并将他赶了出去。 那仆役无家可归,心中不忿,想要报复豪强,因此不点名的散布了这个消息。 随后,王老实又暗中指使了一些好事者。这些好事者整天在谪仙楼附近游荡,并且放出话去,要看看哪个豪强总不来。 如此一来,那些豪强们苦不堪言,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每天强颜欢笑,去谪仙楼里面转转,喝上一杯,以示自己并不是传言中的那个行事龌龊的人。 这之后,王老实又假惺惺的出面澄清,说小秘密一说,纯属无稽之谈。是有些好事者的臆测和造谣,简直唯恐天下不乱。可能是要搞乱咸阳城,意图谋反。 随后,王老实就报了官,要求追查造谣者。 此举让豪强们有点感动。 当然了,报官之后,也是不了了之。毕竟街上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总不能把全城人都抓了吧? 谣言这东西,散开了就很难收回去。故而,关于小秘密的谣言一直都在,豪强们也就养成了每天去喝一杯的好习惯。 几日后王老实统计了一下上座率,发现比客人比以前还多了三成。 而这时候,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那个拥有小秘密的豪强,就是田敬。因为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在谪仙楼了。 谣言这种东西,传出来之后就不受控制了。而且被越描越黑。 有的人说,田敬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不正常。有的说,田敬和田夫人的外甥女有问题。有人说,田敬锦衣玉食,其父母却吃糠咽菜…… 每一条谣言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快,田敬变成了咸阳城中的反面人物。 所有的豪强都松了口气,有田敬在前面做挡箭牌,他们就安全了。于是为了表示庆祝,他们又去谪仙楼痛饮了几杯。 现在去谪仙楼喝酒已经变成了他们的生活习惯,恐怕想改也改不掉了。 这时候的田敬,还趴在塌上养伤。他被打了一百多杖之后,至今没好,疼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即便想要出去辟谣,也根本动不了。 田敬的风评越来越差,他本人固然着急,也急坏了周正等一帮朝臣。 田敬的名声如果臭了,他们还好意思请田敬赴宴吗?若田敬不来赴宴,他们每个月不就少了一大笔收入吗? 于是周正这些人,联合起来,劝说田敬去谪仙楼露露面。 最终田敬咬着牙,强撑身体,到了谪仙楼里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喝了几杯酒,以示清白,然后回家了。 接下来,周正那些人,几乎每天都邀请田敬去转转。 可怜的田敬,身上的伤还没好,喝了白酒之后,伤口疼的更厉害了,更加难以愈合了。 田敬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恐怕要落下残疾了。 ………… 商君别院,李水和李信正在研究黑豚和九婶送回来的情报。 他们首先要分析出来,景绻有没有背着两个人搞小动作。接下来他们要分析,景绻最近见的人中,有没有项梁的人。 他们运气不错,似乎查到了一个伪装成商贾的信使。 李水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让李信派出去了一个精明的小卒,投靠到商贾门下做伙计,以便查出来项梁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两人正研究的起劲,就看见牛犊飞奔而来,大声说道:“大人,谪仙大人。伏尧公子来了,未央公主也来了。” 李水吃了一惊:“只有他们两个?” 牛犊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和公主,各带了一些护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旁人了。” 李水连忙向外面走,一边去迎接,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好端端的,他们怎么来了?伏尧公子来了也就罢了,未央公主怎么也来了?他们有没有说原因?” 牛犊在旁边说道:“没有。” 李水嗯了一声。 牛犊又说:“我已经按照谪仙的吩咐,免去了伏尧公子的门票钱,连同他的护卫,都免费进门了。” 李水忽然很不安的盯着牛犊:“你不会……收了未央的钱吧?” 牛犊得意的笑了笑:“哪能呢。我不仅没收钱,还送给了她的丫鬟一串半两。那丫鬟喜得合不拢嘴,一直向公主说谪仙真是难得的君子。” 李水哈哈大笑,说道:“孺子可教。” 随后他又问道:“你只送了丫鬟一人?” 牛犊说道:“护卫都是男人,必定不是公主的身边人,送了也是白送。至于公主,那样的大礼,自然要留给大人了。小人是什么人物,哪配给公主送礼?” 李水点头赞道:“心思缜密,很好。去吩咐铁头,拿出看家本领来,给我做一桌菜。” 牛犊急匆匆地跑了。 随后,李水看到了已经进门的未央。 她拉着伏尧,正在东张西望,一脸的好奇。 李水迎上去,笑眯眯的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未央微微一笑,说道:“我在这里有三成的股份,想要来看看,钱财有没有被先生贪墨。”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公主多虑了。钱财于我如浮云,我根本不爱钱……” 正说到这里,门外王老实就喜滋滋的跑进来了:“大人,近日咱们的谪仙楼,又狠狠的赚了一笔。” 他拿出一张纸来,兴高彩里的说道:“这是十日以来的进账。那些关东豪强,已经无酒不欢了。估计等击筑的人到了之后,进账还会多上三成。” 李水很想把这家伙轰出去。 王老实说到一半,发现李水眼神不善,有点纳闷:“难道三成……还是少了?” 李水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些俗事,莫要烦我。我乃天上谪仙,每日忙着炼丹,哪有心思研究什么进账?” 王老实挠了挠头,满脸疑惑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声:“没心思研究?这策略不是咱们俩一块想出来的吗?” 旁边的未央使劲忍着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岁首 李水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说:“公主随我来,我带你参观一下商君别院的发明。这些都是仙家之物,一定能让公主大开眼界。” 未央感兴趣的点了点头。 他们先去看了看石磨,结果那些工匠兴高采烈的对李水说道:“小人正在研究用水力转动石磨,一旦成功,人不费力,而产出加倍,一定能赚很多钱。” 李水板着脸给他们宣扬了一些金钱如粪土,天下为己任的大道理,就逃也似的带着未央走了。 他们又到了造纸厂。结果造纸的那帮家伙说,他们研究出来一种洁白如雪的纸,纸质很好,写上字之后,遇水不散,遇潮不腐,一定能卖出高价钱来。 李水说道:“造纸术,利国利民。振兴大秦,人人有责。岂能只关注一点钱财?” 随后李水又带着未央去了铁器制造处。这里正在研制各种铁器的打造…… 不过打造铁器的工匠同样很庸俗,张口闭口全是钱。 李水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人,穷怕了。” 未央笑着说道:“情有可原,若赚不到钱,谁还会孜孜不倦的做这些东西呢?先生当初力主开专利室,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李水点了点头:“是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一心只为天下,不看重钱财。老实说,我赚钱,只是一种手段,为了兼济天下。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愿意三间小屋,几亩薄田,与琴鹤相伴……” 李水正说着,身后就传来相里竹的声音:“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未央好奇的看着相里竹,问道:“这位姑娘是……” 相里竹挽着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我是这里的工长。” 未央歪着头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谪仙从淳于越博士府中抢走的那位姑娘?” 李水干咳了一声:“不是我抢的,是李信抢的。” 旁边的李信一脸无语。 相里竹一脸诚恳的对未央说道:“你也被这个无耻之徒骗了吗?他跟你签了几年的卖身契?” 未央有些茫然的说道:“我没有签卖身契。” 相里竹说道:“那你太幸运了,一切都来得及。前几日有个姓高的先生,签了一千五百年的卖身契。真是惨。” 未央顿时花容失色。 李水悄悄拧了伏尧一把,向他使了个眼色。伏尧有些不情愿的挠了挠头,然后很夸张的对未央说道:“阿姊,你看这个东西,真好玩啊。” 随后,拉着未央就进了屋子。 李水则拽着相里竹到了墙角,恶狠狠的说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个墨者反贼。” “当然是拆穿你了,你这个假谪仙。”相里竹不甘示弱。 李水说道:“你想怎么样?” 相里竹说道:“我要五成股份。” 李水翻了翻白眼:“开什么玩笑?我把你杀人灭口。拿出万分之一的股份来找人顶罪,一大帮人抢着干,你信不信?” 相里竹咬了咬牙,说道:“三成股份。” 李水说道:“千分之一的股份,爱要不要。” 相里竹说道:“你太黑了吧?” 李水说道:“千分之一也不少了好吗?我库房里的金银珠宝你也看到了。” 相里竹想了想,说道:“好。你给我千分之一的股份,我闭嘴。” 随后,相里竹从身上掏出来了一张纸,上面早就写好了一份转让文书。 李水看见文书上写的是万分之一。不过相里竹很快涂改成了千分之一。 李水:“……” 李水接过文书,又加了几条:“1,相里竹不得胡言乱语。2,相里竹需每年帮商君别院利润增加一成,或者带领仙室研究出新发明。3,相里竹所持有股份不得转让,买卖。4,其他违规行为。5,若相里竹触犯以上任意一条,谪仙有权收回股份。” 相里竹想了想,觉得第一条不难。第二条也简单,发明一些新东西而已,有能工巧匠在旁边帮忙,很容易。至于第三条,反正除了商君别院,也无处可去,相里竹就点头答应了。 签订好了文书之后,相里竹就很识趣的闭嘴了。 而李水心中暗笑:股份不得转让买卖,你就没办法套现。你不套现,就被绑在商君别院了。等于顶着千分之一股份的虚名,帮我白打工。哈哈,秦人太天真了,墨者嫡传,也不过如此嘛。 搞定了相里竹之后,李水就进了屋子。伏尧和未央已经做好了,铁头正在命人将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 如今宫中也有了铁锅,未央自然是吃过炒菜的。但是铁头毕竟是炒菜的专家,手艺让未央赞不绝口。 吃了一会之后,未央忽然说道:“先生,这次我和伏尧过来。除了想要参观一下商君别院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和先生商议。” 李水问道:“何事?” 未央说道:“下个月,便是岁首了。诸公子、公主,要准备贺岁礼,由父皇过目,再挑选最珍贵者,至太庙祭告先祖。先生既然是伏尧的师父,最好也准备一份。” 李水愣了一下:“岁首?过年?这么早?” 忽然李水回过味来,秦以十月为岁首,下个月确实已经到日子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简单。” 未央沉默了一会,见屋子里面没有外人,然后低声说道:“先生既然有意要伏尧做太子,就不能放过机会。送贺岁礼,也是一种机会,可以向父皇展示诚意与能力。若先生无暇准备,未央可以代劳。” 李水笑了笑,问道:“往年你们都送什么?” 未央说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多是奇珍异宝,从珍珠玉石,到飞禽走兽,都有可能。至于今年送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李水想了想,说道:“奇珍异宝,恐怕陛下已经见的太多了。这样吧,公子和公主的贺礼,也包在我身上,我打算做一些仙家之物。” 未央心中一动,说道:“对啊,若父皇见了仙界之物,必定龙颜大悦。” 随后,未央又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过,距离岁首,时间不多了。先生有时间准备三件仙界之物吗?” 李水笑到:“足够了。” 说定了贺礼的事,李水就陪着未央和伏尧吃了饭。吃完之后,李水执意带他们重新参观了一遍商君别院。 这一次,别院中的匠户个个成了道德标杆,言必称兼济天下。 牛犊小声问李水:“大人,怎么样?”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似乎……有点过了,显得假。” 牛犊叹了口气,心想:假吗?我看公主笑的很开心啊。 眼看天色不早了,未央和伏尧由护卫簇拥着,向咸阳城的方向行去。 临走的时候,未央忽然掀开帘子,对李水说道:“先生,世人都觉得你贪财,未央却知道不是。未央虽然深居宫中,却也知道,商君别院的匠户,从朝不保夕,食不果腹,变得衣食丰足。” “未央还知道,咸阳附近的百姓,用低廉的价格租到了先生的牛羊,日子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先生看起来是在聚敛财富,实际上是在大济天下。未央相信,不出数年,整个关中,甚至于整个天下,都能像商君别院这样,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先生做的事对的,不要在意他人的流言。是非功过,自有万千百姓评说,自有百代后人评说。” 李水感动的说道:“还是公主了解我啊。” 未央公主把帘子放下来,马车一晃,向咸阳城的方向驶去了。 相里竹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忍不住摇头叹息:“你把她骗得好惨。” 李水瞟了她一眼,说道:“给我找一些铝箔纸来,我要做贺礼。” 相里竹纳闷的问:“什么纸?” 李水也有点纳闷:“铝箔,你不知道?” 相里竹又问:“什么箔?” 李水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没听说过……铝?” 相里竹摇了摇头。 李水一下就明白了,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发现铝。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这时候的技术,确实不足以提炼铝。 相里竹看见李水一脸古怪,追问道:“什么是铝?”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那是仙家之物,你不要多问了。”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 李水又问相里竹:“锡,你总知道吧。” 相里竹说道:“当然。” 李水松了口气:“给你五天时间,给我弄点锡来。要做的特别薄,薄的像纸一样。名字就叫锡纸好了。” 相里竹一脸不屑:“你凭什么使唤我?我又没签卖身契。”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千分之一的股份,还要不要了?” 相里竹把文书拿出来,在李水眼前晃了晃:“这里面哪句话说了,让我帮你做锡纸?” 李水指着违约条款的第四条,说道:“你看这第4条,内容是:其他违规行为。” “现在你不帮我做锡纸,就属于其他违规行为。” 相里竹气的火冒三丈:“你无耻。” 李水点了点头:“嗯,被你发现了。” 相里竹咬牙切齿了很久,然后说道:“好,我帮你做锡纸也行。不过以后凡是我发明的东西,专利归我。” 李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当场签订了补充条款。然后相里竹才问道:“你打算用锡纸做什么贺礼?”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仙家之物,你不懂。”随后,李水急匆匆地走了。 而相里竹寸步不离的跟在李水身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到岁首为止,我跟定你了。你想做贺礼,一定要请教那位高人吧?要不然你就带我去见他,要不然你就别想做贺岁礼。” 李水翻了翻白眼:“请便。” 第二百一十四章 西域三兄弟 “快到岁首了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忍不住叹了口气。 另一人说道:“是啊,真想念故土啊。尤其是见识了这些蛮夷之后,就更加怀念中原了。” 第三个人气喘吁吁,说道:“别说话了。快逃命吧,追兵或许很快就来了。” 于是三个人稍稍加快了脚步,在戈壁上痛苦的跋涉着。 这三人,正是当初在皇宫之外,拜别李水,前往西域寻找仙山的方士。 他们曾经跟着同一个师父学仙,算是师出同门。 大师兄号求仙,二师兄号见仙,小师弟号学仙。 三兄弟千里迢迢,躲过了匈奴,沿着昆仑山脉,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山头,靠着一股意志力,竟然强行撑下来了。 最后气候越来越恶劣,他们也有点受不了了。但是怀着寻找仙人的心思,竟然咬着牙走下去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大月氏,又从大月氏到了乌孙。 这时候,三个人已经狼狈至极了。语言不通,只能靠着手势比划,三个人向乌孙人打听,这里有没有仙人出没。 很可惜,他们没有找到答案。 本来这三个人还要继续找下去,结果乌孙和大月氏爆发了战争。乌孙王被杀,此地一片混乱。 乱兵四处袭杀平民,哄抢财物。平民相聚为盗,也开始袭杀平民,哄抢财物。 三兄弟再也受不了了,开始东归。起初的时候是东归,但是最近他们被人盯上了,开始东逃。 盯上他们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带着几头牲口,牲口上又有些财物。 求仙说道:“我们不如把这胡马丢掉吧,没有了胡马,那些胡人就不会追杀我们了。万万不能舍命不舍财啊。” 见仙说道:“师兄,此言差矣。没有这胡马,马背上的东西你来背着吗?若没有马背上的财物和粮食,我们都得死在路上。这地方,千里无人烟,找一口水都不容易啊。” 学仙说道:“你们两位,都说错了。首先这根本就不是胡马。那些胡人说了,此物叫做驴。” 求仙说道:“胡说八道,你看它与马极为相似,都能够骑乘。必定是马。只是长得有些奇怪罢了。” 学仙说道:“它与马根本不一样,相似之说,简直无稽之谈?你看这驴,耳朵如此之长,马的耳朵是很短的。你看这驴,尾巴如同一条粗绳,而马的尾巴是散的。他们分明有很多不同之处。” 两人正在辩论,见仙忽然幽幽的说道:“那我手中这一匹,究竟是马还是驴呢?” 三个人围着那头骡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候,三头牲畜忽然叫了一声,开始向前狂奔。三人回头一看,追兵又来了。 他们仰天长叹,也开始狂奔。 一个时辰之后,三兄弟带着带着牲畜藏在了乱石堆中,暂时躲过了追兵。结果天上又刮起来了狂风。 霎时间天地昏黄一片,几步之外便看不清楚人了。三人躲在巨石后面,瑟瑟发抖。 忽然,那三头牲畜受了惊,嘶鸣一声,挣断缰绳,向前狂奔而去。 三兄弟惊呼了一声,紧随其后,拼命的拉着牲畜。 牲畜的背上驮着他们所有的食物和水,这要是走丢了,必死无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终于停了。好消息是,他们拉住了牲畜,一头都没有跑丢,食物和水也都还在。 坏消息就是……他们迷失方向了。 学仙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师兄,我嘴唇干裂,快要渴死了。给我吃个胡瓜吧。” 见仙从驴背上拿出来一个胡瓜,说道:“吃了也好,这东西又大又沉。带着也是累赘。之前我就想要丢下它。” 学仙叹了口气:“这东西味道鲜美,我打算献给槐先生的。也许先生一高兴,可以告诉我们怎样可以见仙人。” 求仙沉默了一会,说道:“槐先生曾经遇仙人,眼界何等广阔?一个胡瓜,岂能打动他?” 学仙说道:“或许先生见我们千里迢迢,把胡瓜带回来,一时感动,也就说了。不过……现在命在旦夕,吃了就吃了吧。总得有命回去见槐先生,不是吗?” 随后,学仙一拳重重的砸下去,墨绿色的胡瓜裂开,露出里面的红瓤来。 学仙将胡瓜掰成几瓣,递给了其他两人,然后又嘱咐说:“瓜子要留下,或许到了咸阳,能再种出来。” 求仙啃了一口,满足的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这瓜如此美味,却冠以胡名,不好。” 见仙想了想,说道:“此瓜得自极西之地,不如叫西瓜?” 学仙说道:“名字不够大气,不如叫仙瓜。” 其他两人都点了点头,觉得这名字好。 吃过了瓜之后,三人讨论了一番,根据天上的太阳,确定了东方,然后继续前行。 这一次,他们向东方走了很久,戈壁渐渐消失,出现了草原。 求仙忽然有点紧张的说道:“草原?匈奴人,不是在这种地方放牧牛羊吗?” 见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建议道:“或许,我等应该立刻向南行。” 只可惜,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匈奴人给抓了。 此地的匈奴部落,经常和秦人商贾交易。而部落首领在单于面前也颇有地位,所以精通中原语言。 三个人被五花大绑,推倒了首领面前。 首领问道:“尔等何人?”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老实实的说道:“秦人。” 中原人,和胡人的长相还是有差别的,现在被人抓了,细细分辨,总能看出来,撒谎没用。 首领听到他们是秦人之后,脸色缓和了一些:“是秦人啊,给他们松绑,让他们喝些水。” 三兄弟有点纳闷的看着首领:大秦与匈奴不是敌对的吗?为何这匈奴人如此客气?当初沙提烈使秦,被槐先生三番五次羞辱,他们不怨恨吗?胡人果然是胡人,做事毫无章法,令人琢磨不透。 首领又问:“你们入我地界,意欲何为啊。” 求仙说道:“我们三兄弟,乃是寻仙之人,误入贵国疆域,愿意立刻离开。” 首领惊奇的问道:“寻仙之人?你们可认识槐谷子?” 三兄弟有点紧张,个个都在想:槐谷子,可是沙提烈的大仇人啊。这要是自称认识,会不会被匈奴人灭口? 首领有些不耐烦了,喝问道:“你们究竟认不认识槐谷子?” 看那架势,似乎答错了之后,当场就会被杀。 求仙试探着说道:“不……不认识。我们只是普通求仙的方士。” 首领哦了一声:“原来你们是方士。槐谷子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可见你们是他的敌人了。” 求仙一听这话,差点发疯:什么?这话都传到匈奴人耳朵里来了? 他们不知道,吴通自从来过一次匈奴之后,尝到了甜头,顺势打通了一条商路,派出源源不断的商队,与匈奴人做生意。 双方交流的多了,咸阳城中的一些趣闻,难免要传到匈奴人耳朵里。 而匈奴人,对于槐谷子三个字又是极为感兴趣的,毕竟槐谷子是沙提烈的好友嘛。 槐谷子帮着沙提烈在华山用五千个猪头祭祀,而沙提里又用无数牛羊回报。这桩美谈已经传遍整个匈奴了。 所以关于他的事,匈奴人总是听得最为认真。 学仙眼看着首领眼神不善,似乎要把他们推出去杀掉,连忙喊道:“我们是槐谷子的人,我们是槐谷子的使者,是他的徒弟,我们奉师尊命令西行。” 匈奴想了想,说道:“也有些道理,我听那些商贾说,咸阳城中的方士,早已经被杀光了。你们既然能留下性命,估计和槐谷子关系亲密。” 三兄弟听得惊呆了:咸阳的方士,被杀光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匈奴首领说道:“既然是槐谷子的使者,那就不能怠慢了。来人啊,送他们去单于王庭。” 三兄弟感觉自己如同水中浮萍,身不由己,被水流挟裹着,飘向未知的远方。 他们一路上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到了单于王庭。沙提烈提前听到风声,干脆躲起来了。 单于接见了他们,问道:“槐谷子的使者?” 三兄弟硬着头皮说道:“是。” 单于呵呵笑了一声,神色复杂的问道:“这次又在什么山祭祀了?”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你,犹豫着说道:“昆仑山……” 单于有点不敢相信,沙提烈出使大秦,不过一个多月而已。从华山到钟南山,又到泰山,现在又来了个昆仑山。难道这一个多月,都在快马加鞭的赶路吗? 不过他也懒得深究这些了,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给他们,把他们送走。” 看单于的意思,简直像是赶苍蝇一样。 于是三兄弟一脸懵懂的被带了出去。被塞到了一辆牛车上面。 紧接着,有一队匈奴兵,护送着他们向南方行去。 三兄弟看着紧跟在身后的良驹千匹,牛羊无数,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在小声的问:“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飞箭传书 商君别院,相里竹正在和一块锡较劲。她在想办法,把它做成锡纸,按照李水的要求,像纸一样轻薄而平整。 在做锡纸的时候,相里竹时不时向李水看过来。 这让李水有点无奈:“你做你的锡纸,总看我干什么?”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有高人在背后指点,你就做不出来新东西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随后,他继续认真打磨自己手中的水晶。这水晶已经被磨成圆形了,就现在的形态来看,确实和凸透镜很是相似…… 磨了一会之后,李水放下水晶走了出去。相里竹马上放下锡块,也跟了出去。 李水说道:“我去上厕所,你也跟着?” 相里竹说道:“谁知道厕所里面有没有密道?也许你进了密道,让高人传授你一些东西。你就可以制作岁首贺礼了。” 李水长叹一声:“把密道建在溷厕之中,你也真是能想啊。” 眼看着相里竹要跟着自己上厕所,李水把心一横,说道:“罢了,为了让姑娘安心,我就在这里方便,以证清白。” 说完之后,李水就开始脱衣服。相里竹马上转过身去跑了。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走进厕所,方便完了之后,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 结果他刚刚出来,就看见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朝远处的相里竹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竹姑娘,大人确实在上厕所。” 相里竹满意的点了点头,塞给小孩一个竹篾编成的蚂蚱。 那小孩爱不释手,欢呼雀跃的跑了。 相里竹则得意的看了李水一眼。 李水:“……” 很久之后,李水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你行。” ………… 匈奴,单于王庭。 二十骑快马,呼啸着闯了出来。马上的二十名勇士,个个身背长弓,手持利刃。阳光照在锋刃上,闪闪发光。 当先一人,披头散发,身材高大,英勇不凡。他一边带人向前狂奔,一边向试图拦截的士兵吼道:“挡我者死。” 一声大喝,震耳欲聋,吓得匈奴士兵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他的奔马也已经到了。碗口大的马蹄踏在最前面两人的胸口上,这两人惨叫一声,顿时毙命。剩下的匈奴士兵惊惧不已,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路。 随后,这人带着身后的十九人,飞奔而去。 他就是冒顿。身后的十九人,是他能带出来的所有人了。 数月前,冒顿出使东胡。当时匈奴和东胡的关系并不融洽,时而产生摩擦。 冒顿到了之后,施展出浑身解数,在给足东胡王面子的同时,又不卑不亢。让东胡王觉得,匈奴对东胡没有恶意,而且也不怕与东胡一战。 权衡利弊之后,东胡王觉得与匈奴交好,才是上上之策。于是乎,冒顿渐渐让东胡王安下心来,开始招待冒顿。 冒顿更进一步,想要利用东胡王的力量,带一支人马回到匈奴领地。一举平定单于王庭,彻底掌控匈奴大权。 不得不说,冒顿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是,他正在努力的时候,消息传来,沙提烈带领着数万匈奴兵,正在攻打东胡。 冒顿一听这话,立刻带人溜走了。 他没有向东胡王解释,因为知道这种事情解释不清。解释来解释去,结果只有一个:被杀了泄愤。 是冤枉的也好,不是冤枉的也罢,东胡王才懒得分辨。反正是匈奴人,正好杀了给族人一个交代。 果然,冒顿刚刚离开,东胡王就下令追杀冒顿。 冒顿马不停蹄,甩开追兵,好容易回到了单于王庭,想要质问父亲,为何在这种关键时刻进攻东胡。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冒顿不是没有猜测过,是父亲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是冒顿有意忽略了这种可能,毕竟虎毒不食子啊。更何况,若父亲也要杀了自己的话,天下之大,就无处安身了。 回到单于王庭之后,冒顿还没来得及见到单于,就有一个交好的匈奴权贵,悄悄的送过信来,说单于已经决定将大位传给沙提烈,为了确保江山稳固,必定会杀他。 冒顿一听这话,又开始跑路了。这一次单于的反应比较快,命令亲兵围追堵截。 冒顿的人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只剩下十九个了。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冲出了包围圈,而草原上人烟稀少,如果藏起来的话,一时半会也不会被人找到。 冒顿疲惫不堪的倒在草原上,看着头顶的蓝天,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太子,竟然流落到如此地步。” 旁边一个侍卫递过酒来,说道:“只要留得性命在,大王就还有机会。” 冒顿喝了一口酒,眉头紧皱着说道:“以往单于也宠信阏氏,偏爱沙提烈,可也不会对我痛下杀手。为何这一次,竟然如此狠心?” 那侍卫说道:“我听说,沙提烈出使大秦,得到了秦人帮助。秦人当中,有一个叫槐谷子的人,对沙提烈很是欣赏,愿意助他登上单于之位。这槐谷子,似乎是大秦有名的权臣。” 冒顿呵呵笑了一声:“我们与秦人连年征战,秦人却愿意帮助沙提烈?你们猜,这是何用意?” 那侍卫想了想,说道:“沙提烈,与秦人讲和了?” 冒顿摇了摇头:“是秦人想要我匈奴废长立幼。如此一来,我与沙提烈必然争斗。匈奴内部乱成一团,他大秦就可以边疆安定了。” 侍卫恍然大悟。 冒顿站起身来,说道:“走,我们南下入秦。也去投靠那个槐谷子。” 侍卫吓了一跳:“秦人与沙提烈交好,我们入秦,那不是自投罗网吗?秦人定会将我们抓了,然后交给沙提烈。” 冒顿摇了摇头,说道:“若秦人知道我走投无路,一定会助我的。他们希望看到的是两虎相争,而不是沙提烈登上大位,统领整个匈奴。” “所以,我去了之后,同样会获得他们的支持。他们会给我兵马,给我钱粮,让我回到匈奴,与沙提烈争,与沙提烈夺。只有我们两个打得两败俱伤,秦人才能安心。” 侍卫眼睛一亮,说道:“原来如此。以大王的勇武,只要兵马钱粮充足,沙提烈岂会是对手?等着你们灭了沙提烈,再回过头来攻打秦人,让他们悔之不及。” 冒顿哈哈一笑,骑上马对身后的侍卫说道:“此行,我要扮蠢,你们也要扮蠢。越是愚蠢,秦人对我们越放心,越希望我们能嬴。记住,他们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愚蠢的单于,而不是英明的单于。” 那些侍卫轰然答应,于是这二十匹快马,用最快的速度,向南方奔去。 ………… 五日之后,李水已经替伏尧做好岁首贺礼了。相里竹本来一脸不屑,但是拿起贺礼把玩了一会,沉默了。 而这时候,她也已经把锡纸做成了,李水又开始投入到了新的研究当中。 相里竹在旁边围观了一会,越看越觉得难以置信。她已经放弃继续盯着李水了,因为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商君别院,或许没有藏着什么高人。或许眼前的这个所谓的谪仙,就是那位高人。 可是……他怎么可能做出来这种东西?他怎么就笃定了,这东西能够做成?这……这不是人间应该出现的东西啊。 相里竹陷入到了一片混乱当中,然后把属于伏尧的贺礼拆开了,开始研究。 李水扭头看到这一幕,顿时无语了,我刚做好就给我拆了?熊孩子吗这是? 相里竹感受到李水的目光,摆了摆手,说道:“放心,等我研究完了,就帮你装上。” 李水说道:“但愿你真能装上。” 李水说这话的时候,相里竹已经听不到了,她正弯着腰检查那样东西,整个人显得很痴迷。 这时候,牛犊匆匆跑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不好了。” 李水骂道:“有事说事,上来就说不好了。是怕我不担心吗?” 牛犊干笑了一声:“这不是怕大人骤然听到噩耗,承受不住吗?” 李水的心里面更忐忑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牛犊递过来一之箭,说道:“方才有一支利箭,忽然射过来,一下钉在大门旁边的木柱上,小人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拔下来。大人,是不是有人在挑衅我们啊。” 李水看了看,发现箭上面还绑着一块布条,上面有几个字:咸阳城,谪仙楼,天字甲号房,我只等一个时辰。 李水随便把布条扔了,骂道:“故弄玄虚,让他等着去吧。” 牛犊担心的问:“大人,你不去看看?” 李水说道:“我现在去看,那就是中了他的计了。留这种字条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 牛犊说道:“大人高见,然后回去守门了。” 牛犊走了,李水却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难道是项梁派人来了?万一他在城中胡言乱语,那就不好了。 于是李水干咳了一声,对牛犊说道:“你带上几个人,跟我去谪仙楼一趟。过一会如果有情况,我一声令下,你们就一拥而入。先把人给我绑回来再说。” 牛犊答应了一声,马上回去找人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装蠢不容易 一刻钟后,李水带着人,杀气腾腾的到了谪仙楼。 李水先问了问王老实:“天字甲号房,里面是什么人?” 王老实说:“不清楚,那人一直背对着门口坐着,也不许别人进去。” 李水摸了摸腰间的剑:“果然有问题。” 牛犊小声问:“大人,要不要去通知李将军?” 李水犹豫了一会,说道:“不必了,对方只有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三头六臂,能把我们怎么样?” 众人都点了点头。 李水不通知李信,是真的担心那人是项梁派来的。万一胡言乱语起来,说出什么秘密,会让李信难办。不如就在自己这里,先把他给解决掉。 天字甲号房在二楼。里面的人除非跳窗户,否则的话,绝对跑不了。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李水在街上也布置了一些人。假扮成无聊的闲人,在墙角坐着,只要对方跳下来,就可以一举擒获。 于是李水带着人,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些豪强,看见李水满身盔甲,手拿宝剑,带着匠户们摸上来,都有些纳闷:“谪仙,又想作什么妖?” 李水径直走到天子甲号房,然后用剑轻轻推了推门。那扇门执拗一声,被推开了。 李水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坐着。 李水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敢问阁下是谁?” 那人淡淡的说道:“谪仙请进,咱们关上门详谈。” 李水心中暗骂:“还在故弄玄虚?不过这声音这是耳熟啊。难道是熟人作案?” 他向身后挥了挥手,几个匠户猛的冲进去,将这人摁在地上了。 “还关上门详谈?你想对我用什么阴谋诡计吧?”李水冷笑着走进去了。 躺在地上的人正在剧烈地抽搐着,气的嗓音都变声了:“尔等竟然如此无礼,槐谷子,你真是无法无天。” 李水懒得回答他,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脸。随后就愣住了。 躺在地上的是赵腾。内史赵腾。 这是项梁的人?不可能啊。如果赵腾是项梁的人,那大秦早就完了。 赵腾气的面色通红,大声喝道:“槐谷子,这是何道理?” 李水摆了摆手,匠户们把赵腾放开了。 赵腾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冠,怒道:“老夫好心告诉你一些消息,你反而如此对我。真是恩将仇报。” 李水把箭和破布拿出来,幽幽地说道:“好心告诉我消息?” 赵腾看了看破布,也有些无语。 李水好奇的问:“赵大人,你是怎么想的?” 赵腾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不想被你那门卫坑骗十万钱。故而命管家赵甲去通知你。临行前,老夫告诉他,言语也不必有多客气,甚至不用露面,把消息带到了就行。” 李水无奈的说道:“你这位管家,可真是个人才啊。不过赵兄,你为什么弄得鬼鬼祟祟的?” 赵腾淡淡的说道:“老夫不想和你扯上关系。来这里喝酒倒也罢了,若和你谈话,若被好事者看到了,一世英名,岂不是会付诸流水?” 李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你找个无人的小巷子就好了,干嘛还要来谪仙楼?” 赵腾淡淡的说道:“在那种地方说话,万一被人撞见,更是解释不清了。” 李水挠了挠头,心想:我这么可怕?把老头吓成这样? 随后,他推开窗户,朝外面喊了一声:“是赵腾大人。原来是赵腾大人请我谈话,可以放心了。” 安排在楼下等候的人纷纷松了口气,都散去了。 而屋子里面的赵腾差点气晕过去:这槐谷子,你怎么就这么损呢? 喊完了话之后,李水把匠户们都轰了出去,然后关上窗户,关上门,对赵腾说道:“密谈是吗?咱们小点声音,不让他们知道。” 赵腾头有点晕,扶着几案坐了下来。 他两手揉着太阳穴,气喘吁吁的说道:“若非事关重大,老夫早就走了。罢了,老夫也看出来了,你槐谷子就是我大秦朝臣的克星,谁惹上你都要倒霉。老夫也不能例外。唉,早知道,老夫就认了命,何必徒劳抗争呢。” 李水有些歉意的看着赵腾,心想:“这老头怎么气成这样?要不然请他喝杯酒?不过……一杯仙酒十万钱啊,而且他年纪大了,喝烈酒对身体不好……” 就在李水犹豫的时候,赵腾已经缓过来了。 李水一脸高兴的看着他:好了,酒可以省下了。 赵腾缓缓地揉搓着心口,说道:“一个时辰前,老夫收到消息。有一伙胡人,进入我大秦。他们正在暗中打听你的消息。这些胡人是匈奴人还是东胡人,暂且不知道。不过看他们来者不善啊。我已经严令各处,仔细查访,你自己也要小心谨慎。” “你若死了,陛下的仙丹没有着落,你的仙术也不能传世。后果不堪设想。” 李水连忙问:“现在那伙胡人在哪?” 赵腾说道:“他们机警的很,在一个地方停留几个时辰,便会离开。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他们。不过看他们的路线,是要往咸阳城来。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赵大人了。这些胡人不来也就罢了,若他们敢来,一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说完之后。李水站起来,朝赵腾拱了拱手:“这里的仙酒,赵大人随便喝,我请了。在下还有点事,先行告退。” 随后,李水急匆匆地走了。 赵腾满意的捋了捋胡须:此人,总算还懂点事。 时间不长,酒菜都端上来了。赵腾边吃边喝,陶醉的摇头晃脑:这槐谷子,真的很懂享受啊。 吃饱喝足,赵腾醉醺醺的下楼了。经过柜台的时候,王老实把他拦住了。 赵腾顿时心中一紧:糟了,莫非有诈? 听人说,槐谷子曾经请一个倒霉蛋喝了十八杯酒,转脸就不认账了,逼着人签了一千五百年的卖身契。 难道……他也要用这个办法对付老夫? 赵腾算了算刚才吃了多少东西,头上立刻就开始冒汗了。 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无妨,无妨,老夫乃大秦内史,位高权重。槐谷子这无耻之徒,敢这样坑我?他能坑得了我? 不过,即便我能脱身,被他闹上一场,也很没面子。 赵腾正在胡思乱想,就看见王老实拿出来一对玉璧,说道:“这是我家主人送的。” 赵腾愣了一下:“你拦住我,就是为了送这个?” 王老实说道:“不然呢?” 赵腾松了口气:“槐谷子,有点意思。哈哈。” 他把玉璧揣在怀里,登上了自家马车,一直摇摇晃晃回到家之后,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下来了。 下马车的时候,赵腾忍不住摇头叹息:“这槐谷子,送礼都送的这么吓人。真是……” 李水离开谪仙楼之后,立刻到了李信家中。 李信听他讲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马上拍着胸脯说道:“槐兄,你放心。我这里绝对安全,任何奸臣贼子,都无法闯进来。”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你这里还不够安全。我想去皇宫。住在丹房里面。” 李信哦了一声:“皇宫确实更加安全。不过……你既然要去皇宫,为什么来我这里?” 李水说道:“你这里距离谪仙楼很近,我想让你送我去皇宫。” 李信:“……” 李水进了皇宫之后,就住在丹房,再也没有出宫。连没有制作完成的岁首贺礼,也由乌交带到了宫中。 ………… 数日后,冒顿等人已经到咸阳了,他们藏在一片密林之中,他们看着远处的咸阳城,神色有些复杂。 终于,到咸阳了啊。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这时候,远远的跑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匈奴人,另外一个,是一个满脸市侩的秦人。 那秦人见了冒顿之后,连忙行了一礼,说道:“小人已经反反复复,替大王打探了很多次了。” 说完之后,这秦人就停下来了。冒顿摸出来了一块金子,递给了秦人。 秦人眉开眼笑,继续说道:“谪仙,当真不知道去了哪里。” “据商君别院的匠户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谪仙楼的伙计说,谪仙也没有去过。据小人推测,他可能在宫中。” 冒顿微微点了点头,有点苦恼的说:“在宫中?这可怎么拜见他?” 那秦人说道:“大王无须忧虑,谪仙家大业大,不会在宫中长住的,估计很快就要出来了。” 冒顿点了点头,又对那秦人说道:“数月之前,沙提烈曾经出使大秦,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秦人笑嘻嘻的说道:“他的事,咸阳城中谁人不知?” 这秦人帮冒顿打探消息,也有段日子了,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敌视沙提烈,因此将沙提烈在咸阳城办的蠢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说了出来。 周围的匈奴侍卫全都听得哈哈大笑。而冒顿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侍卫问道:“大王,怎么了?” 冒顿摆了摆手,让人把秦人带下去了。 然后他幽幽地说道:“往日,我似乎小看沙提烈了,想不到此人有如此心机。” 侍卫问道:“怎么说?” 冒顿说道:“任何一个正常人,岂能如此愚蠢?沙提烈,分明是在故意装作愚钝不堪的样子,好让秦人放松警惕。如此一来,秦人必定希望他登上单于大位。试想一下,一个蠢笨不堪的君主,对他们来说,真是最好不过了。” 侍卫们纷纷点头:“原来如此,我等之前也纳闷,这沙提烈,这么到了中原,变得如此愚蠢。” 冒顿说道:“日后我们进城,要装得更蠢,要比沙提烈还要愚蠢。都明白了吗?” 侍卫们紧张的点了点头。 他们不得不紧张,因为沙提烈已经够蠢了。比他还蠢……不好演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献贺礼 岁首,一年之始也。 此时五谷收割完毕,要开始过年了。 百姓们都将家中最好的粮食拿出来,祭祀神灵,祈求来年五谷丰登。祭祀完毕之后,会将祭品吃掉,于是又变成了一场宴饮。 各地祭祀,无非是本地的山神水神,以及农神。而今年,在咸阳城附近,忽然刮起来了一股风气,开始祭祀谪仙。 这些百姓,都受过李水的恩惠,家中的羊已经产了几崽,让他们终于有了些余财,而田中的牛,让他们省下了不少力气,可以耕种更多的土地。尤其是谪仙传授的代田法,让他们大获丰收,今年狠狠的吃了几顿饱饭。 百姓总是很现实的,往年祭祀农神,祈求风调雨顺,可是来年旱灾蝗灾,依然时不时爆发。 百姓苦不堪言,又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神灵,会更加的倒霉。 但是现在不同了,谪仙的办法,显而易见的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于是这些百姓心甘情愿,祭祀谪仙。 甚至有不少百姓,把商君别院当成了一处圣地,将贡品摆在了商君别院的门口。 可惜,这幅场面,李水并没有看到,他正在宫中参加宴会。 今日,皇宫之中有宴饮。 原则上说,这是嬴政的家宴,不过王绾李斯等重臣,也受到邀请出席了。至于公子们的师父,更是有一席之地。 表面上看,大伙在一块喝酒聊天,其乐融融,实际上是心怀鬼胎。 因为人人都知道,宴饮结束,就要献礼了。 礼,是献给列祖列宗的。但是礼物好不好,还是嬴政说了算。因此,所有人都挖空了心思,想着怎么讨好嬴政。 两个时辰后,宴饮结束。酒菜都撤下去了。 嬴政微笑着说道:“将你们准备的东西,都拿上来吧,让朕开开眼界。” 扶苏是第一个,他拿出来了一捆竹简,向嬴政说道:“父皇,这是我用了数月时间,痛思夏商周三代兴亡旧事。写下的心得。”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施政心得?你这贺礼倒也别出心裁。若真能令我大秦江山永固,可是价值不菲啊。” 嬴政打开竹简看了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物,不似往日那般泛泛之谈。大有长进啊。” “不过,这文章中说,应当以礼治国,而非以法治国。就有待商榷了。若礼可以兴国,周何以灭亡呢?若法不可以强国,秦何以一统天下呢?” 扶苏拱手说道:“父皇……” 他没说完,就被淳于越拽住了。 淳于越笑眯眯的说道:“多谢陛下称赞。扶苏公子,确实进步很大。近日老臣与公子谈论,越发觉得公子见解独到,心思缜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扶苏,很好。这份贺礼,也花了心思。” 看过了扶苏的贺礼之后,剩下的就是公子高等人的礼物,大多是飞禽走兽,奇珍异宝,嬴政有点索然无味。估计每年都是这些东西。 扶苏和淳于越站的远远的,两人正在小声交谈。 淳于越对扶苏说道:“公子,今日乃是岁首,你何必当众反驳陛下?” 扶苏说道:“以礼治国,天下方能安定。如今黔首受苦,我实在无法隐忍不发。” 淳于越说道:“老夫早就说过了,来日你做了皇帝,想要以礼治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必现在与陛下做对?万一陛下一气之下,绝了你做太子的希望,百姓就更没有指望了。” 扶苏低声说道:“我总想说服父皇。若父皇改弦更张,百姓立刻便可以过上好日子,不必再白白受几十年辛苦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难道他要告诉扶苏:傻孩子,你父皇是一根筋,听不得劝? 说话间,贺礼已经轮到了胡亥。 胡亥胸有成竹的打开了一个盒子,伸手一拽,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完整的狼皮。 这狼皮通体雪白,是一头罕见的白狼。不过,白狼皮固然罕见,花费一些钱财,自然能够买到。 胡亥的这件贺礼,与其他公子的奇珍异宝相比,可就差得远了。 公子高等人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胡亥。 在他们看来,胡亥的师父赵高死了。舅舅王氏倒了。现在胡亥走投无路,竟然连岁首贺礼都拿不出来,只好用一张白狼皮滥竽充数。 而胡亥捧着白狼皮,走到嬴政面前,说道:“父皇请看,这狼皮上面没有半点伤痕。是完整的剥下来的。” 嬴政接过狼皮看了几眼,果然是这样。顿时有些惊奇的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胡亥说道:“数月以来,儿臣一直在跟随一位神弩手学习弓弩。只因为大秦以耕战立国。故而儿臣想要做个表率。” “数日前,据闻咸阳城外的山上,出现了一头白狼。于是儿臣带着侍卫,在山中寻觅多日,终于找到了它。” “儿臣本想将它一箭射死,剥下狼皮,献给父皇。不曾想,弩箭从白狼左眼射入,洞穿狼头之后,从右眼射出。因此没有在狼皮上留下半点伤痕。如此巧合,简直是天意。” “儿臣以为,这贺礼或许价值不算太高,然而意义非凡,因此献给父皇。” 嬴政注意到,胡亥的脸上、脖子上,似乎隐隐有些伤痕,显然是在山间密林中跋涉,受到了一些磕碰。 他顿时感慨不已,抚摸着白狼皮说道:“好,很好。扶苏以文为礼。胡亥以武为礼。一文一武,朕心甚慰。” 胡亥听到这话,顿时心花怒放。 皇帝看了这么多贺礼,唯独称赞了他和扶苏。而且是把他和扶苏放到了平等的位置。 自从赵高死后,胡亥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今天晚上,他感觉自己花的功夫没有白费。又重新赢得了皇帝的喜爱。 接下来,就是幼子伏尧了。 伏尧笑嘻嘻的从怀中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众人一看这东西,现实一愣,随后脸上就忍不住露出来了笑意。 胡亥在旁边忍不住说道:“这是什么?竹子?要以节俭为礼吗?寓意固然高明,可惜摆在太庙,摆在列祖列宗面前,恐怕寒酸了一些。” 此言一出,有些人已经笑起来了。 嬴政倒不在意,慈爱的看着伏尧:“这必定不是普通的竹子吧?” 伏尧说道:“这是仙界之物。” 众人又笑了。 伏尧瞟了众人一眼,心想:“笑吧,一会让你们合不拢嘴。” 他晃了晃手中的竹筒,说道:“父皇请看。这大竹筒长有一尺,里面套着一个小竹筒,也将近一尺。而这两个竹筒,是可以伸缩的。” 伏尧展示了一遍。 胡亥纳闷的问道:“这样就是仙界之物了?” 伏尧把竹筒递给嬴政,说道:“父皇把它放在眼睛上面,缓缓伸缩,然后就明白了。” 嬴政依言将竹筒放在了眼睛上面,他发现竹筒已经被打通了,只是眼前一片模糊,有些朦朦胧胧的影子。 他按照伏尧所说的,缓缓地伸缩竹筒。忽然间,他看到了一些东西,随着小竹筒的来回移动,那影子渐渐清晰,最后纤毫毕现。 嬴政惊讶的发现,他看到了六百步以外的宫门。 他看到正在宫门口站岗的侍卫,甚至看到那侍卫似乎生病了,身体时不时就要轻微摇晃,似乎随时会晕倒似的。 嬴政一脸骇然的将竹筒从眼睛上拿下来,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立刻,去宫门处,问那个站在左边的侍卫,是否病了。若果真生病,命人替他。” 那小宦官一脸莫名其妙的走了。 过了一会,小宦官一脸激动的跑回来,说道:“陛下,那侍卫确实病了,奴婢已经安排人替换他了。” 大殿中的人,顿时震惊不已:陛下……怎么知道宫门处的侍卫病了?这简直匪夷所思啊。 嬴政问伏尧:“这是你做的?” 伏尧说道:“是先生教我做的。先生说,此物名曰仙眼,俗名望远镜。如今人间材料粗糙,只能看这么远,若在仙界,千丈之外,纤毫毕现。” 嬴政感慨道:“朕今日,方才大开眼界啊。扶苏与胡亥的贺礼,固然意义非凡。然而伏尧的贺礼,才是真正的惊世骇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来:“两个竹筒而已,怎么就惊世骇俗了?” 嬴政将竹筒交给身边的胡亥,说道:“所有人,都尝试一番,见识见识这仙眼的神奇。” 片刻之后,胡亥一脸震惊的把望远镜拿下来了。随后,这望远镜迅速的被别人拿走了。 很快,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事实胜于雄辩,望远镜这东西,实在是太震撼了。 不少人都一脸羡慕的看着伏尧,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李信大吃大喝的李水。 这些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伏尧,有个好师父啊。 看完了公子们的贺礼之后,就轮到了公主的。 女子的贺礼,就简单的多了,除了奇珍异宝之外,就是些女红。 反正这些公主也不会当太子,因而这贺礼,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等轮到未央的时候,她拿出来了一件怪模怪样的东西。 不少人都忍不住想笑,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丑了。真难为未央一个女子,竟然好意思拿出这么丑的东西来。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未央说道:“这也是仙界之物。” 第二百一十八章 民心所向 未央拿出这种怪模怪样的东西来,甚至说这是仙界之物。众人都有点懵。 仙界,那不应该高高在上,美妙绝伦吗?这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仙界之物啊。 胡亥更是心中憋着火,今天他本来想要用巧计得到皇帝的宠爱,本来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没想到被伏尧给破坏了。 现在未央又拿出来一样东西,居然也是仙界之物。怎么,一个伏尧还不够,还要加上一个未央?你们师父害我的家人,你们就专门跟我作对? 自从人生陷入低谷之后,胡亥就变得很偏激,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是仙界之物?阿姊,你该不会是没有准备贺礼,随便找了一个东西糊弄我们吧?” “你糊弄我们,倒无妨。可你这样,分明是糊弄父皇,糊弄先祖,你这是亵渎列祖列宗。” 未央气的脸色通红,指着胡亥说不出话来。 李信捅了捅正在吃东西的李水,李水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大喝了一声:“大胆,你这反贼,还敢恶人先告状。” 胡亥握紧了拳头,叫道:“我乃皇子,岂会做反贼?我要反自己家的天下吗?” 李水心想:秦人还是见识太少啊,你往后面多活几千年,皇帝都有谋反的,何况皇子? 这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不要做口舌之争了,看贺礼吧。” 皇子们明争暗斗,嬴政心中很清楚。他不喜欢,但是也不排斥。毕竟太子的位子太重要了,他们心中有想法也很正常。如果表现的无欲无求,反倒显得心机深沉了。 但是明争暗斗,总要有个界限,现在连反贼都出来了,显然是过界了。 李水见嬴政发话,干笑了一声,也就不再说了。 这时候,未央走上前去,摆弄着自己的贺礼说道:“方才伏尧送给陛下仙目,那我就送给父皇仙耳。” 嬴政听她说的煞有介事,顿时来了兴趣,说道:“仙目,可以令朕看清楚百丈之外的东西。这仙耳,又有什么神奇之处?” 未央说道:“仙耳,可以留住声音。” 其他人一听这话,都觉得难以置信。众所周知,声音这东西,无影无形,说过去就消失了,怎么可能留住? 胡亥更是冷笑了一声:“留在纸上,还是留在竹筒里面?” 未央没有理他,慢慢的转动手柄,调试竹筒。随着手柄的转动,竹筒也在缓慢旋转。 这竹筒上面,已经被预先刻上了一圈细密的螺纹,然后在外面包裹了一层锡箔纸。 未央将一根磨粗的缝衣针轻轻的放在锡纸上面,让它陷进螺纹中。然后又取出来一个纸杯,作为简易的喇叭。 调试好了之后,未央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请父皇大声说一句话。” 嬴政愣了一下,问道:“要留住朕的声音吗?” 未央说道:“是。” 随后,她拉着嬴政的袖子,把他带到了纸杯跟前,微笑着说:“对着它说。” 嬴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觉得这是小孩的把戏,未必真的能留住声音。 不过未央已经在一旁转动手柄了,并且催促道:“父皇快说话呀。” 嬴政想了想,大声说道:“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大秦江山永固,万世不易。” 嬴政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肃然,再也不复方才陪女儿过家家的和蔼神色,反而显得庄严肃穆。 李水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不由得感慨道:“陛下真乃千古一帝也。” 到这时候,竹筒也走到了尽头。未央停下手来了。 嬴政微微一笑,恢复了常态,问未央说:“朕的声音,留住了?” 未央点了点头。随后,将竹筒移回原位,重新轻轻的转动手柄。 很快,从纸杯中传来了嬴政的声音,声音虽然有些小,但是很清晰: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大秦江山永固,万世不易。 紧接着,是李水的感慨:陛下真乃千古一帝也。 屋子里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绾一脸难以置信的走过来,弯下腰,仔细的看着仙耳:“这……真的留住了声音。天呐……”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今日,老夫总算心服口服了。谪仙,匪夷所思啊。” 李水纳闷的看着李信:“李兄,留声机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信一边吃,一边说道:“槐兄做出来匪夷所思的东西太多了,我已经习惯了。” 李水叹息了一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人才啊。” 随后,他站起身来,和赵腾勾肩搭背:“赵大人,你现在改主意了没有?想不想与我成为至交好友?” 赵腾一脸苦涩:“谪仙,你为何偏偏缠上了老夫?”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谁让我们志趣相投呢?” 赵腾脸都绿了:“谪仙,平白无故,为何羞辱老夫?” 不远处,嬴政微笑的看着未央:“是槐谷子教你做的?” 未央躬身说道:“是。” 嬴政点了点头,赞道:“神乎其技啊。” 有未央与伏尧的贺礼,其他人的,难免就要相形见绌了。 匆匆看完剩下的贺礼,嬴政开始考虑,选谁的贺礼进入太庙祭祀。 其实不少人都看出来了,皇帝可能要从伏尧或者未央的贺礼中选择一样,毕竟其他人的,实在无法与之相比。 淳于越见嬴政的目光始终在伏尧和未央的贺礼之间摇摆不定,忽然说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何等重要?所献上的,应当是利国利民,能让我大秦千秋万代的东西。” “伏尧公子与未央公主的贺礼。固然是神奇无比,然而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老臣以为,还是扶苏公子的治国方略,更为有价值一些。” 李水愣了一下,心想:“还能找到这种角度?厉害啊。” 淳于越的话一出口,不少人都点了点头,显然觉得,扶苏的治国方略,是为天下苍生考虑的。而伏尧和未央的神物,只是一件玩具罢了。 忽然,未央说道:“父皇,谪仙的贺礼,你还没有看呢。” 嬴政有些惊奇的看着槐谷子:“你也准备了贺礼?” 李水有点茫然:“公子的师父,不是需要准备贺礼吗?” 李斯捻着胡须,微笑着说道:“原则上是这样,不过那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谪仙倒很认真。” 李水顿时无语了。感觉自己变成了个大傻瓜。 他看了看未央,未央正冲他笑。 李水挠了挠头:“我被涮了?被未央涮了?未央还会涮人呢?” 嬴政问李水:“你的贺礼呢?”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我的贺礼,正在宫外,若陛下允许的话,我就让他们进来。” 嬴政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有小宦官带着百十来个人到了。 这些人束手束脚的,一路上使劲低着头,连向周围张望都不敢,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百姓。 胡亥呵呵笑了一声:“找几个无知的黔首来滥竽充数?槐大人,这未免太敷衍了吧?” 李水看了看身边的扶苏,说道:“贤侄,你为什么不教训一下胡亥公子?” 扶苏愣了:“我为何要教训他?” 李水说道:“你整日将民心挂在嘴边,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今日我将这民请来了,要陛下看看民心如何。却有人出言诋毁,面露不屑。你为何不生气?为何不争辩?你到底是真儒还是假儒?” 扶苏纳闷的看着小宦官带来的那百十来个人,有些犹豫的说道:“他们……当真能代表民心吗?” 说话间,这些人已经走到嬴政面前了。 他们当中,出来了一个胆子大一些的老农。 这老农从怀里面,哆哆嗦嗦的拿出来了一张纸。这纸很厚,展开之后,巨大无比,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 老农说道:“小人是咸阳城附近,小土村的村民。自从陛下一统天下,四海升平,没有战事。小人与乡亲们,都得以乐享太平。如今陛下重用谪仙,以仙术救济苍生。我们这些村民,个个感激不尽。因此趁着岁首,写下了这些名字,祝愿陛下福寿无极,祝愿我大秦,万世不易。” 嬴政看着那一个个名字,什么小乙,什么黑狗,什么土蛋……名字很粗俗,有些名字甚至不是他们自己写的,是由人代写,自己又在名字上面印了掌印。 嬴政长叹一声:“自天下一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朕,说朕并吞六国,生灵涂炭。可如今呢?看来天下百姓,还是认可朕的。” 嬴政,是个强有力的君主。但是无论多么强势的君主,也希望得到百姓的认可,而李水,就给了他这种认可。 紧接着,人群中又走出来一人。这人拱了拱手,说道:“小人名叫吴通,是一名商贾。陛下一统天下后,又统一了度量衡,小人往来贩卖,方便得多了。而且陛下震慑匈奴,令其不敢寇边,小人的商队,在匈奴地域,颇受礼遇,以往受人欺压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小人时时能觉得,我大秦如日中天,身为大秦子民,与有荣焉。” 吴通说完之后,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小人名叫铁头,是一个匠人。陛下开专利室,令工匠们申请专利,我们这些贫苦人,凭借一技之长,有了翻身的机会。虽然我等愚笨,无法研究出仙术来,但是愿意跟随谪仙,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随后,有个衣着整齐的少年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在下景告,乃寿春景绻之子。陛下令天下豪强迁来咸阳,开科举,给我们入朝为官的机会。关东豪强,与豪强子弟,无不欢欣鼓舞,愿祝我大秦传之无穷。” 这三个人说完之后,同样拿出来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也写了很多名字。 李水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恭喜陛下,士农工商,都对陛下感恩戴德。如今陛下已经深得民心了。” 淳于越在旁边看的有点懵:“陛下深得民心了?这样就深得民心了?怎么觉得怪怪的?” 王绾在心中叹息,这槐谷子,真是太谄媚了。好端端的岁首贺礼,让他弄的乌烟瘴气。 嬴政却觉得很不错,看着那一个个的名字,点头不已。 这时候,胡亥忽然小声说道:“小土村,那不是商君别院的村子吗?吴通,听说是谪仙的掌柜。铁头更是在商君别院做事。至于这景告,谁知道他是不是被谪仙收买了?这所谓的民心,是谪仙伪造出来的吧?” 今天一整天,胡亥都在冷嘲热讽,俨然要接过赵高的大旗,继续和李水作对。 李水手有点痒,但是当着嬴政的面,不好意思打人家孩子,于是低声对伏尧耳语了几句。 伏尧听完之后,一脚踹在胡亥身上:“你在质疑父皇没有得民心吗?你这是不忠不孝,包藏祸心。你是不是想谋反自立?” 第二百一十九章 献给祖宗 伏尧狠狠的踹了胡亥一脚,胡亥大怒,转身想要反击。但是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打不过伏尧。 于是转而看向嬴政,哭丧着脸叫了一声:“父皇。” 这时候嬴政心中也有些不快,本来其乐融融,君臣相得。胡亥这家伙,偏偏出来冷嘲热讽,扫人的兴。 嬴政看了胡亥一眼,心想:往日见此子,倒也聪明伶俐,惹人怜爱,怎么近日越来越面目可憎了?难道是赵高教坏了他? 眼看着伏尧还要再踢胡亥,嬴政喝道:“身为皇子,互相殴斗,成什么体统?” 伏尧嘿嘿笑了一声,站了回来。 嬴政刚才虽然呵斥了伏尧,但是并没有要处罚他的意思。换而言之,胡亥这一脚,算是白挨了。 不少人都看出来了这一点,不由得在心中一叹:胡亥公子,现在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啊。 这时候,旁边的小宦官轻声说道:“陛下,今年选谁的贺礼入太庙祭祀呢?莫要误了时辰啊。” 淳于越说道:“老臣举贤不避亲,老臣以为,扶苏公子的贺礼,最为合适。” 嬴政看了看扶苏,忽然又看了看李水,淡淡的说道:“扶苏的治国方略之中,通篇在讲得民心。而槐谷子的贺礼,分明就是民心。槐谷子的贺礼,似乎更进了一步啊。” 淳于越愣住了,口不择言,说道:“谪仙的民心,未必是真的。” 李水立刻把袖子撸起来了,心想:怎么?你还想步胡亥的后尘不成?我不敢打胡亥,还不敢打你? 淳于越看见李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叹息不已:“禽兽当道啊。” 这时候,有小宦官气喘吁吁、一瘸一拐的跑来了,这小宦官是季明。 季明擦了擦满头汗,对嬴政说道:“陛下,陛下,抓到了一伙刺客,是匈奴人。” 嬴政冷笑了一声:“匈奴人,真是勤快啊,岁首便来行刺。问出他们的同党,将他们全部坑杀。” 季明说道:“匈奴人似乎与谪仙颇有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季明偷偷瞟了李水一眼,看见李水撸着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连忙又把目光收回来了。 按照季明的想法,就算要扳倒槐谷子,那也是数月之后,科举结束才能进行。 但是今天,实在是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季明实在忍不住了。 嬴政皱了皱眉头,目光深邃的看着季明:“你可是在诬陷槐谷子?” 季明使劲摇头:“绝对没有,是匈奴人亲口所说,不少人都听到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将匈奴人带上来,朕亲自审问。” 李水站在旁边,半点紧张的神色都没有。 紧张什么?项梁来了都不怕,更何况是匈奴人? 片刻之后,二十个匈奴人被带到了。当先一人,一直在大声吼叫:“槐谷子,我要见槐谷子。” 李水看见他满脸络腮胡子,鼻梁高耸,确实是胡人的模样。 嬴政问道:“你是何人?” 领头的匈奴人大声说道:“我乃冒顿,匈奴太子。” 嬴政下意识的看了看李斯、王绾等人。 王绾一脸疑惑的说道:“匈奴太子,带着二十名侍卫,出现在我大秦都城,而且被抓获了。这……有些匪夷所思啊。” 李斯也点头说道:“此人来历,颇为可疑,或许是冒名伪装。” 冒顿大声喊道:“我有证据,快,拿出证据来。” 后面的侍卫同样大声喊道:“快给我们松绑,拿证据。” 这几个人大呼小叫,嗓门又很高,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嬴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些人,言行举止,似乎有些痴傻啊。” 嬴政看了看季明:“去拿证据。” 季明哦了一声,问冒顿:“证据何在?” 冒顿说道:“在怀里。” 季明伸进手去,在里面摸了摸,掏出来一把小小的金刀。 这刀没有开刃,而且个头太小,只能是装饰。上面雕刻者精美的花纹,即便在中原,也是极为珍贵之物。 嬴政纳闷的问道:“你当真是匈奴太子?” 冒顿连连点头:“陛下若不相信,可以带着我的画像,去匈奴询问。” 嬴政好奇的问道:“既然你是匈奴太子,为何来我大秦?” 冒顿说道:“我是特地来见谪仙槐谷子的。” 嬴政又问:“你是使者?” 冒顿摇了摇头,说道:“单于要杀我,立沙提烈为太子。我匆忙之中,逃到大秦来。听说大秦有谪仙,可以呼风唤雨,引来天兵相助,我这一次,是来借兵的。” 赵腾有点无奈,心想:“是谁传过去的谣言?可把这匈奴太子坑惨了。” 冒顿见嬴政沉默不语,立刻又说道:“陛下,我仰慕大秦威德。若陛下不愿意借兵,在下只求每日一顿饱饭,能够保命即可。” 后面的侍卫也连连点头,不少人甚至吸了吸鼻子,饥渴难耐的说道:“好像闻到肉香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数月前见到沙提烈,老夫已经有些疑惑了,怎么匈奴的右贤王,如此愚蠢。今日见到冒顿之后,发现此人之昏聩,不下于沙提烈。看来蛮夷果然是蛮夷,空有一身勇力,头脑很是简单。”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李信跃跃欲试的问嬴政:“陛下,是否要斩了这些人?”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先将他们看关起来,如何处置,容朕思量一番。” 于是几个侍卫,拖着冒顿几个人走了。 那些匈奴人临走的时候还在喊:“陛下,我等愿意做大秦的百姓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陛下,我大秦威名赫赫,连匈奴太子,也心向往之,抛家舍业,前来投奔啊。此人作为岁首贺礼,如何?” “好,很好。”嬴政连连点头。然后又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此人还有用。否则的话,斩下他的头颅,用此人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亦不失为一件快事。”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陛下打算留下此人?” 嬴政说道:“沙提烈受了刑罚,等他一死,匈奴人争夺单于之位,必定大乱。可惜,他年纪不大,恐怕还有数十年光景好活。” “可若留下冒顿,甚至扶助冒顿,让他们兄弟二人相争。那么匈奴人,立刻便会大乱。” “如此一来,就不用再等几十年了,我大秦百姓,可以省下数十万人,不用去戍边,可以安心耕作,繁衍生息。” 淳于越感慨的说道:“天佑大秦啊。”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有天意,,亦有人力,此人是慕槐谷子之名而来。槐谷子当记首功。” 李水干笑了一声,心中却在想:“冒顿看起来很蠢啊,是司马迁记错了,还是这家伙在装傻?” 这时候,伏尧忽然幽幽的说道:“刚才,是谁诬陷我师父要谋反来着?季明,你怎么说?” 季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犹豫着说道:“奴婢,何时说谪仙谋反了?奴婢说,匈奴人和谪仙,颇有些关系,难道……不是吗?” 伏尧微微一愣,感觉这季明最近怎么反应快了?他马上说道:“你方才说,匈奴人是刺客,又说我师父和匈奴人颇有关系,这不是在诬陷我师父吗?” 季明干笑了一声,说道:“那是奴婢误会了匈奴人,本意也不是诋毁谪仙啊。” 回答这话的时候,季明也暗暗得意,和李水交锋了几次之后,自己的智商也提高了不少。 伏尧没词了,看了看李水。李水无奈的说道:“告人谋反,不是这么告的,来来来,我给你演示一遍啊。” 众人都无语了,现场教学罗织罪名吗?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季明探查不力,谎报消息。重则一百吧。” 季明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喜滋滋的走了。 一边走,季明一边想:“陛下竟然亲自出手救我,我真是……感动啊。看来我季明,又重新获得陛下的信任了。” 至于挨打的事,季明已经习惯了。如果陛下有这个爱好,那自己也尽量把它变成爱好吧。 刚刚打发走了季明,又另一个小宦官急匆匆地来了。同样是跑的满头大汗:“陛下,匈奴人沙提烈,送来了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嬴政看了看李水:“你让他送的?” 李水一脸茫然:“没有啊。” 淳于越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槐谷子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邪门?沙提烈三番五次的送来牛羊,他是疯了吗?” 很快,西域三兄弟被带到了嬴政面前。 嬴政问道:“你们既然和牛羊一块回来,想必已经见到沙提烈了。那么沙提烈,为何要送牛羊给我大秦?” 西域三兄弟一脸茫然:“沙提烈?不曾见到沙提烈啊。是单于送的。” 嬴政好奇的问道:“匈奴单于,又为何送我大秦牛羊呢?” 西域三兄弟也是一脸茫然,想了想说道:“当时,我们提到了槐大人的名字。那些匈奴人就对我们极为客气,随后送了我们牛羊。” “这一路上,他们急匆匆的,没有让我们在匈奴地界做片刻停留。想来……是想要赶在岁首,把礼物送到吧。嗯!这一定是匈奴单于,送给我大秦的岁首礼物。” 嬴政看向李水,连连赞叹:“国之栋梁,国之栋梁啊。谪仙今日,已经给了朕太多惊喜了。” 李水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干笑了一声,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陛下治国有方。” 嬴政说道:“今岁,朕要带槐谷子祭祀先祖。槐谷子,助朕治理天下,三五月而已。然而,成果斐然。士农工商,四民归心。匈奴祸患,日渐消弭。大秦无内忧,无外患,盛世也。” 随后,嬴政对李水说道:“走,随朕去太庙。你便是今岁最好的贺礼。朕要将你献给列祖列宗。” 李水一听这话,吓得一哆嗦:这不是要把我当祭品吧? 第一百二十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去太庙的路上,李水理智地分析了一下,感觉现在还没有炼出仙丹来,嬴政应该不会卸磨杀驴。 不过,这些古人最注重祭祀,万一让自己留下一部分身体,那也不合适啊。 很快,太庙已经到了。 宫中的宦官和宫女分列两旁,手中捧着一盘盘的祭品。 掌管礼乐的官员主持着整个祭祀大典,整个过程庄严而肃穆, 嬴政下跪,行大礼。后面跟着诸公子,诸公主,诸大臣……李水也滥竽充数的掺杂在里面。 等拜完了之后,嬴政开始向列祖列宗祷告,除了希望祖宗保佑大秦江山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夸赞李水。将近日来他的所作所为,都给了很高的评价。 李水硬着头皮听着。 整个仪式,不知道进行了多久。起初的时候李水还在东张西望,后来的时候,就疲惫不堪,再后来,已经精疲力尽,痛不欲生了。 忽然,他生出来一种“杀了我算了”的感觉。 祭祀终于结束了,李水松了口气:活下来了,完整的活下来了。 祭祀结束,嬴政应该带着诸公子离开。但是这一次颇有些不同,嬴政让他们先走了,独独把李水留下了。 李水朝嬴政勉强笑了笑,说道:“陛下,有何吩咐?” 嬴政沉默了片刻,说道:“对于冒顿此人,你有什么看法?” 李水说道:“或者,此人是个蠢人。或者……此人是个聪明人,在故作痴傻,好让我大秦放松警惕。” 嬴政点了点头:“若他是个聪明人。朕不杀他,让他去匈奴争夺单于之位,就是放虎归山了。” 李水说道:“不如,我们效仿对付沙提烈的办法,让他受一些刑罚。” 嬴政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说:“无故用刑,不妥。” 李水立刻就明白了,嬴政让自己留下,又是想让自己罗织罪名。 李水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放心,大秦律法完备,总有一条,适合他。”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谪仙,真乃我大秦栋梁啊。” 李水哭笑不得。 ………… 驿馆,冒顿和二十名侍卫被关在一座院子里面。 院子周围,安排了重兵把守,高处还有弓弩手,死死的盯着这里。若他们有异动,必定被杀。 侍卫有些不安的对冒顿说道:“大王,我们这一次,是不是太冒险了?是不是不应该故意暴露行踪,被秦人抓到。” 冒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等要假扮蠢才。试问哪个蠢材能屡次躲过秦人的搜捕?这不是显得太聪明了吗?” 侍卫们纷纷点头,一脸佩服的看着冒顿。 冒顿又说:“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不出三日,秦人就会将我们放出来,待我们以宾客之礼。到那时候,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露出马脚。” 侍卫说道:“据我们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沙提烈虽然愚蠢,但是很嚣张。我们要不要嚣张一些?” 冒顿沉默了一会,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可。沙提烈嚣张,是因为他是匈奴使者,嚣张的有理有据。而我们,丧家之犬,再故作嚣张,反而会惹人生疑。” “我们在咸阳城中,要愚蠢,同时也要憨厚,让秦人看到我们的诚意。你们记住,万万不能违背秦人的律法。” 侍卫们都点了点头。 ………… 从太庙回来之后,李水就去见了未央。 他有点无奈的说道:“公主,你为何涮我?” 未央笑道:“怎么?先生是来兴师问罪的?” 李水说道:“我是来求答案的。” 未央请李水坐了,然后说道:“伏尧只有九岁。年纪幼小。他这个年龄,只适合表演聪明伶俐,不适合表现心思深沉。否则的话,适得其反,会引起比陛下的不快。” “而他又要争夺太子之位,不接触政事是不行的。所以这方面,就需要先生代劳了。先生获得陛下的赞赏,就是伏尧获得了陛下的赞赏。因为未央才劝先生,也献上一份贺礼。” 李水笑了笑:“你就不怕我的贺礼,也是奇奇怪怪的发明,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取得民心?” 未央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留心观察先生的一举一动。所以,知道先生在做什么。如果先生的贺礼不合适,我会出言提醒的。”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若大秦可以令女子为帝王的话,公主其实很合适。” 未央缓缓地摇了摇头:“先生误会我了。未央深居宫中,只想安乐一生。对国家大事,没有兴趣。之所以谋划这些,无非是为了自保。” “自古以来,皇位更替,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伯服、宜臼争位,引来犬戎,结果西周灭亡。齐桓公称霸天下,却因为诸子争位,死后无人安葬,尸体弃置六十七日。公子重耳,也是因为爵位之争,流亡十九年。” “即便我大秦,即便父皇……昔日夺得王位,不也杀过自己的兄弟吗?” “未央心中忧虑,这才希望伏尧能做太子,做皇帝。至少……他做了皇帝,我与母亲的性命,可以得到保全。” 李水有些同情的看着未央,然后说道:“公主放心。二世皇帝,必定是伏尧。而公主,也可以长命百岁。” 未央忽然笑了:“怎么?不是长生不老吗?”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长生不老。不日仙丹炼出来,公主肯定有一份。” 李水和未央正说得起劲。忽然发现乌交一直在外面探头探脑。 李水走出去说道:“有事?” 乌交说道:“大人,那三个方士,一直在丹房里面等候。哭着喊着要见大人一面。” 李水一听到“方士”两个字,下意识里就要和他们不共戴天。但是转念一想,卢烈和侯吉都死了,当初诽谤秦始皇的人,也被坑杀了。 这三个方士,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傻乎乎的去了西域,如此愚蠢,应该不敢诽谤皇帝。 想到这里,李水摆了摆手,对乌交说道:“你告诉他们,念他们千里迢迢,回归故土,我就不打他们了。让他们滚的远远的,再敢纠缠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乌交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而李水回屋,继续和未央扯闲篇。 一直说道天快要黑了,李水在慢悠悠的走出来。 他打算出宫,但是路过丹房的时候,那三个方士忽然冲了出来。拉住李水,苦苦哀求:“槐大人,你就收下我们为徒吧,请你指点迷津,这仙山到底在何处啊。” 求仙将身后背着的麻袋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样样的东西:“谪仙,这些是我们从极西之地带回来的。我们没有欺骗槐大人,我们真的苦苦寻觅,只是无缘得见仙人。” 其他两个人也说道:“求谪仙看在我们千里迢迢的份上,怜悯我们三人。” 李水看着他们拿出来的东西,顿时有些惊奇了:“石榴?西瓜?大蒜?” 李水问他们:“还有别的东西吗?” 见仙说道:“还有两匹很像马的牲口。当地人给起了名字,其中一个叫驴,另外一个叫骡。这些东西都能证明,我们真的去了极西之地,不敢撒谎。” 李水搓了搓手,问道:“你们三个,打算把这些东西怎么办呢?” 求仙说道:“听说最近新开了专利室,我们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申请专利。” 李水顿时翻了翻白眼:“带回来石榴大蒜就要申请专利,你们三个是钻到钱眼里面了吧?以后大伙吃蒜,还要交钱不成?” 西域三兄弟有点茫然,又不敢争辩。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看你们很虔诚,又很老实。我就勉为其难,暂时把你们划定为拜师积极分子吧。将来你们能不能拜师成功,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西域三兄弟激动的说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表现。” 李水点了点头,等着他们的表现,但是这三兄弟一直在信誓旦旦的保证,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 李水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看了看身边的乌交。 乌交心领神会,提醒三兄弟说:“你们不准备拜师礼吗?” 三兄弟马上醒悟过来:“对对对,拜师礼。” 可惜,这三个人刚刚从西域回来,身无长物。找来找去,也只有地上的几个石榴西瓜。以及拴在宫外的毛驴骡子。 最后,这三个人忐忑不安的说道:“大人,我们只有一些极西之地的鄙陋瓜果,不值钱的牲口。不知道大人会不会嫌弃。” 李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和蔼的说道:“本仙岂是吹毛求疵之人?礼物轻贱一些无妨,关键是你们要有诚意。这礼物,本仙收下了,你们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入我门下。” 西域三兄弟激动的热泪盈眶。 而乌交将那一麻袋瓜果背在身上了。 出宫之后,乌交问李水:“大人,咱们回商君别院?” 李水嘿嘿一笑,说道:“先专利室,给这些东西申请个专利。”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组织探险队 乌交一听说要去专利室,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还以为大人转了性子呢,原来大人还是大人。 乌交喜滋滋的跟着李水到了专利室,然后将瓜果都拿了出来。 负责登记的小吏一脸为难:“谪仙大人。专利,乃是发明创造。你弄来一些奇奇怪怪得瓜果,还牵来两头怪模怪样的马,这样也要申请专利……是不是儿戏了。” 李水大怒:“儿戏?发现了新的作物,不需要申请专利吗?若不能申请专利,谁还愿意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寻找优良的作物?没有人寻找优良的作物,怎么让百姓吃饱穿暖?” “我告诉你,凡是对我大秦有利的东西,都可以申请专利。将来找到了仙人,也照样可以申请专利。” 那小吏吓得面色苍白:拿仙人申请专利,这……这胆子也太大了。 小吏不敢擅作主张,立刻命人去报告赵腾。至于李水和乌交,则被请进去等候,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一刻钟后,赵腾的命令传来了:“谪仙言之有理,照办。”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这位至交好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小吏咧了咧嘴。 他是知道李水和赵腾的关系的。一个生拉硬拽,一有机会就强行和人家做至交好友。另一个避之不及,努力和他保持距离…… 小吏心情复杂的给李水完成了登记。 从专利室出来,乌交喜滋滋的问道:“大人,这东西得卖多少钱啊?整个大秦只有咱们有一份,物以稀为贵啊。” 李水说道:“不卖钱,申请完专利,就立刻放弃相关的利益,免费开放给天下人。” 乌交愣了:“这是为何啊?” 李水说道:“本仙高风亮节,不行吗?” 乌交沉默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李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回头一看,见乌交满脸泪痕。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乌交忽然哭出声来了,抽抽噎噎的说道:“大人变了。以前的大人,嬉笑怒骂,随心所欲,奴婢觉得,很亲切,很真实。但是现在,大人开始如同淳于博士那般,先人后己,循规蹈矩。奴婢觉得,距离大人越来越远了,越开越高不可攀了。奴婢从此以后,可能就不是大人的心腹了。故而心中忧伤,情不自禁。” 李水有点无语了:我做个好人还不行了? 他拍了拍乌交的肩膀:“是为了刚才申请专利的事吧?” 乌交点了点头。 李水无奈的说道:“这一口袋瓜果,够谁吃的?我就是卖一斤一万钱,又能卖多少?” 乌交说道:“可是,如果申请了专利,一年之内,咱们可以随意定价。”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瓜果培育,需要控制水肥、土壤、气候、光照。没有一两年,能培育成功吗?到那时候,专利早就过期了。” 乌交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道:“对啊。”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才也说了,这东西,放眼大秦,只有咱们这里有。回头先在商君别院培育,成功之后,卖多少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开放不开放专利,有什么区别?” 乌交一愣,随后喜笑颜开:“原来大人还是大人啊。既得了名,又得了利。高,实在是高。” 两个人申请完了专利,就回到了商君别院,吩咐那些匠户,闲着无聊的时候,可以去造造势,就说谪仙的使者,从极西之地,带回来了很多美味的食物。 如今谪仙已经申请了专利,但是念及天下苍生不易,故而开放专利,人人可以种植。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不少朝臣都微微点头,觉得槐谷子终于感受到了大秦的教化,开始办点人事了。 但是过了几天,他们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既然开放专利,人人可以种植,你倒是把种子分给大家啊? ………… 数日后,李水在商君别院召见了西域三兄弟。 这三人在迎仙殿住了几天,也听到了不少消息,渐渐知道了这几个月咸阳城中发生的事。 听说谪仙请他们去商君别院,顿时紧张起来了,开始四处借钱,想要凑够三十万钱的门票钱。 但是乌交告诉他们,谪仙念及他们远道而来,殊为不易,因此免去了门票。 这三个人感动的热泪盈眶,一路上都在称颂槐谷子。 出宫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季明,季明竖着耳朵听了一会,顿时大不以为然:这门票钱,本来就不应该收,现在给你们免了,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有什么好感动的?真是贱皮子。 正想到这里,季明遇到了掌刑官。掌刑官冲他呵呵一笑:“今日天快要黑了,恐怕不用挨打了吧?” 季明一听这话,眼泪都下来了。他一边用袖口抹眼泪,一边说道:“陛下,到底还是心疼我的啊。我这心里面,暖洋洋的……” ………… 西域三兄弟在商君别院见到了李水。 李水热情的请他们吃了饺子,喝了仙酒。在吃喝的同时,这三个人都局促不安。 因为他们已经听说了,有人被骗喝了十八杯酒,不得已把自己卖给了商君别院。 但是这三个人转念一想:卖给谪仙又有什么不好?谪仙,四舍五入,也算是真仙了。自己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的,不就是为了见到仙人吗?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西域三兄弟,问道:“你们在极西之地,可有什么见闻啊。” 西域三兄弟马上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旁边拖着鼻涕的狗剩,正拿着毛笔,在一张纸上飞快的记着。 问完了见闻之后,李水又问道:“那你们可有没有画下地图来啊。” 求仙连忙在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了一块脏兮兮的绢布:“这是我们三兄弟画下来的图。当初到了极西之地,看到绵延千万里的山峦,我们心想,这一次,恐怕难以找到仙人,可能还要再来,因此画下了地图。” 李水接过地图来看了看,不得不说,这图很粗糙。但是不要紧,有总比没有好,可以在日后继续完善。 等把三兄弟身上的东西搜刮干净之后,李水又关心的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三兄弟想了想,说道:“我们这一生,苦苦求索,就是为了能见真仙一面,求得长生不老药。这一次回到咸阳城,听说了谪仙大人的事迹。这才发现,原来真仙就在眼前,何必去远方寻求?因此……” 三兄弟忽然恭敬的说道:“我等,恳求谪仙收我们为徒,传授仙术。” 李水面色一肃:“我是谪仙,不是真仙,你们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吹捧我。” 三兄弟笑得有点忐忑。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谪仙,不是真仙啊。我犯错被罚,降临人间。有些记忆,已经遗失了。你们想要跟着我学仙术,恐怕有点困难。故而,你们还是要去仙山,见真正的仙人。” 三兄弟没有反驳。其实如果能找到仙人的话,他们也愿意去一趟。毕竟……李水这个谪仙,实在太不像是仙了,跟着他混日子,心里面有点不踏实。 于是求仙说道:“谪仙大人,能否告知我们寻仙的路径?我们好再去一次。” 李水淡淡的说道:“求仙,重在一个求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感动了仙人,仙山就在脚下,感动不了仙人,哪怕你找到天荒地老,也一无所获。” “你现在问我路径,我告诉你路径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带上几千个随从?带上几百坛美酒?一路上吃着饺子唱着歌,悠哉悠哉的见仙人?” 求仙听得惭愧不已,说道:“是在下错了。” 李水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们,仙山,要靠努力才能找到的。仙山有路,以勤为径。仙海无涯,以苦作舟。你们慢慢体会吧。” 三兄弟思索良久,豁然开朗,说道:“是,我等受教了。休整三五日,我们便出发寻找仙山。” 李水摆了摆手:“不急,这次你们能顺利回来,那是运气好。极西之地,气候恶劣,胡人又六亲不认,实在可怕。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友,也有志于求仙的?可以把他们一块带上,人多力量大嘛。” 按照李水的理解,这些先秦时期的方士,个个都是探险家。什么地方偏僻,就喜欢往什么地方钻。如果组织几百个方士,那就是一支探险队啊。 等掌握了西域的人文地理,就可以为大秦开疆扩土了,到那时候,爵位不又得连升三级? 李水正美滋滋的想着,就听见求仙为难的说道:“这个……和其他的方士一块去,恐怕有点困难。” 李水有些不快的问道:“怎么?你们想要藏私,舍不得和其他道友分享仙山?存着这种自私自利的心思,如何见仙人?” 求仙几个人惶恐的说道:“我等,我等绝对没有这个心思。只是,实在找不到其他方士了啊。咸阳城的方士,除我们之外,都被杀了。” 李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忍辱负重 李水有点郁闷,早知道方士还有这个作用,当初就应该求求情。 西域三兄弟见李水一脸惆怅,想了想,说道:“咸阳城的方士被杀光了,可是天下之大,其他地方未必没有。” 李水眼睛一亮:对啊。 即便是历史记载中,秦始皇杀了咸阳城的方士之后,过了几年,身边又聚集了一批方士。 方士这东西,就像是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只要想找,肯定能找到的。 于是李水点了点头,对西域三兄弟说道:“就由你们三个,负责此事吧。我要你们迅速的传递消息,就说谪仙要挑选方士,去往仙山。愿意来的人,衣食住行,皆由商君别院负责,事成之后,有天大的好处。” 西域三兄弟激动的行了一礼,然后开始迫不及待的谋划,怎么把这个消息迅速的传递出去。 ………… 已经十天了,冒顿和十九名侍卫望眼欲穿。除了送饭的小吏之外,没有任何人搭理他们。 冒顿有点恐慌:难道秦人把我给忘了? 在又一次送饭的时候,冒顿向那小吏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但是小吏安慰他说,庙堂上的人,正在甄别他们的身份,等甄别清楚了之后,自然会放他们走。 其实五天前,他们的身份就确定下来了。之所以把他们关到现在,确实是因为李水给忘了。 嬴政将冒顿一伙人,全权交给了李水照看。要求只有一个:务必让他们体会一下大秦律法的严谨。 但是李水忙着申请专利,忙着开酒楼,忙着给未央讲故事。实在是顾不上冒顿了。 冒顿又等了五天,实在等不下去了。他和身边的侍卫们商议了一下,所有人把身上穿的羊皮大衣脱下来了,送给了看守他们的小吏,央求小吏帮他们催催大秦的权贵。 这是他们仅有的财物了。羊皮大衣虽然是旧的,但是也能值一些钱,二十件大衣,也足够小吏小小的发一笔财了。 小吏笑眯眯的将大衣捆成一捆,背在身上,当天就卖掉了。然后给自己夫人买了一支银钗…… 至于催一催权贵的事,小吏哪有那个胆子去催? 这时候已经入冬了,冒顿那些人没有了羊皮大衣,冻的瑟瑟发抖。白天的时候还好点,能够在外面晒晒太阳,到了晚上,经常手脚冰凉,无法入睡。 不得已,他们只好二十来个人挤在一块,抱团取暖。 有个侍卫实在熬不住了,对冒顿说道:“大王,咱们是不是应该效仿沙提烈,嚣张一点?我们如此恭顺,却受到这样得待遇。沙提烈那么嚣张,却赢得秦人的支持。或许秦人就喜欢嚣张的人。” 冒顿说道:“你这个想法,简直不可理喻,再忍一忍吧,也许秦人想要考验我们。” 又过了五天,有个侍卫已经开始发烧了。 冒顿几个人脱掉了脚上的皮靴,交给小吏,请他找一位医者来。 小吏把皮靴买了,给夫人买了一对耳环。 然后把自己堂弟拉过来,冒充医者。 堂弟望闻问切的折腾了一番,然后随便熬了些草根,当作草药给病人灌下去了。 反正这东西又没毒,万一恰猫碰死耗子,真的能治病呢? 喝完草根之后,侍卫拉了三天肚子,脱水而死。 余下的侍卫再也受不了了,对冒顿说道:“大王,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啊。我们越是恭顺,他们就越是欺辱我们。” 冒顿看着死去的同伴,咬了咬牙,说道:“再等三天。三天之后,秦人还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逃走。” 侍卫们沉默了,然后低声问:“外面有重兵把守,若不能逃走呢?即便逃出驿馆,咸阳城门一闭,我们还是走不了。” 冒顿幽幽地说:“那就先放火,烧了驿馆。然后去街上杀人,杀一个算一个。至死方休。” 侍卫们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振。 ………… 两天后,朝议进行到一半,嬴政忽然问了李水一句:“匈奴人,如何了?” 李水愣了一下,心想:什么匈奴人?沙提烈最近没有消息传来啊。 忽然,他猛的想起来:冒顿! 李水支支吾吾的说道:“嗯,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快有结果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办事,朕很放心。” 李水使劲咧了咧嘴,努力的让自己露出笑容来。 散朝之后,李水把乌交找来了,吩咐他说道:“给我查,看看冒顿被关在什么地方了。” 乌交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不是被关在驿馆吗?” 李水一拍脑门:“原来是驿馆,我以为被关在宫中了呢。” ………… 半个时辰后,正在商议作战计划的冒顿等人,听到了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了。 有个满脸笑容的年轻官员走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哎呀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冒顿问道:“阁下是?” 那官员笑着说道:“我便是你要找的谪仙。” 冒顿惊奇的问道:“这么年轻?” 李水笑了笑:“不年轻了,老朽寿已八千岁,只是长生不老,故而可以驻颜罢了。” 匈奴人对这话极为怀疑,但是他们总算还记得自己在咸阳城的人设:愚蠢。 于是他们都憨厚的笑了:“原来如此。”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你是匈奴人?我曾经与你匈奴人的祖宗,称兄道弟啊。如今看到他的子孙,睹物思人,有点怀念。算起辈分来,你们叫我声老祖也不为过。” 匈奴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旁边的小吏倒很机灵,说道:“还不快叫老祖?” 冒顿一脸纠结:我要扮蠢,可是也不用扮的这么蠢吧?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开个玩笑。各位,把咸阳城就当成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 随后,李水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对看守驿站的秦兵说道:“让他们自由活动。这些人远道而来,是我大秦的客人,不是犯人。” 秦兵轰然答应,将武器收回去了。 冒顿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啊。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冒顿问李水:“谪仙,在下来到大秦,是想要借兵。不知道这件事……”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此事以后再说,你们先在城中休整一番。” 说完之后,李水就上了马车,离开了驿站。 十九个匈奴人,穿着单衣,赤着脚,如同叫花子一般,走出了驿站。 而李水躲在远处的马车里面,向旁边的匠户小声吩咐了一句。 匠户立刻将谪仙的意思传达出去了。很快,有一群穷苦百姓涌了上来,他们手中抓着土块、石头、烂泥、甚至于粪便。 他们将这些东西,劈头盖脑的向冒顿一行人丢过去,一边丢,一边大声哭诉:“我的丈夫,就是死在了边关,被你们匈奴人所杀,你们要血债血偿。” 这些人的举动,很快感染了其他的百姓。 上次沙提烈来的时候,百姓们是把沙提烈当客人看待的,虽然不太喜欢他们,但是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 但是这一次,有了一群在旁边引导氛围的人,咸阳百姓的情绪迅速的被调动起来了。 十九个匈奴人,面对几千愤怒的百姓。 他们想要要逃跑,但是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们想要求饶,但是周围的叫骂声太大,根本没人听到。 很快,他们被打倒在地,被打得遍体鳞伤。 李水冷眼旁观,眼看着冒顿快被人打死了,连忙招了招手。 很快,官府的人出现了,将百姓们驱散来,把冒顿扶了起来,连连致歉。 冒顿一言不发,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李水有点无奈,这冒顿挺能忍啊,被打成这样都不反抗?你哪怕推别人一下,我都有理由抓你啊。 李水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不敢反抗,那我只能栽赃陷害了。哎,我这人比较正直,最恨栽赃了,否则的话,何必费这个劲? 李水向匠户交代清楚了,要他们好好的招待冒顿,一定要将他的火气逼出来。 随后,李水回到了商君别院。 从这天开始,驿站就没有消停过。时不时有人叫骂,对匈奴人冷嘲热讽。 有不少人大着胆子,冲进院子里面,对着屋子里的匈奴人丢石头。 驿站的小吏对这一切不闻不问,每每等闹事的百姓走了,还要逼着匈奴人打扫庭院。 匈奴护卫对冒顿说道:“大王,咱们杀出去吧。” 冒顿摇了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是一些无知的百姓而已,最重要的,是得到秦人权贵的支持。” 护卫说道:“若秦人权贵要保我们,百姓安敢如此?” 冒顿叹了口气:“可能秦人权贵,还想要再试探我们。再忍一忍吧,若实在忍无可忍,我们就杀他个血流成河。不过……我不相信秦人目光如此短浅。” ………… 第二天,李水正在睡梦中。忽然有匠户叫门。 李水迷迷糊糊的问道:“何事?” 那匠户有些焦急的说道:“今日一早,我们又去骚扰冒顿,但是遇到了淳于越,他把我们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说冒顿远来是客,这样对待他们,丢的是大秦的脸。” “他命人给冒顿拿来了衣服,让他们吃了饭,然后将他们接到淳于府了。” 李水有点头大:我这么折磨冒顿,他都不犯罪,你淳于越凑什么热闹? 不过李水转念一想,又嘿嘿的笑起来了:“回头陛下问起来,我就说本来事情要成了,但是被淳于越给破坏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水就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冒顿的事,你们不用管了。” 有淳于越担责,李水不着急了,干脆躺在睡回笼觉,睡醒了再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匈奴人反了 淳于越府中,正在举行宴会,为冒顿一行人举办宴会。 淳于越的本意,是借着宴饮的机会,互相熟络一下,顺便向冒顿道个歉。毕竟李水晾了人家那么久,好容易给放出来了,又不管不顾,任由咸阳百姓欺辱他们。 想到这里,淳于越就叹了口气,心想:槐谷子此人,办事果然不牢靠。冒顿何其重要?那可是制衡沙提烈的一颗棋子啊,你把他得罪了。谁帮你制衡沙提烈?难道又要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吗? 淳于越端起酒杯来,想要说上两句话,结果一抬头,发现十九名匈奴人,全都趴在几案上。 他们的脑袋都快钻到盘子里面去了,也不用筷子,就直接用嘴狼吞虎咽的吃着,喉咙里面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淳于越有点无语,心想:蛮夷果然是蛮夷,出席宴会,竟然吃的像是牲畜一样。 几分钟后,冒顿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了。 他有些歉意的向淳于越笑了笑,说道:“饿得太久了,实在没有忍住。” 淳于越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近日,没有吃好吗?” 冒顿身边的侍卫都快哭了:“在驿站的时候,倒时不时有人给送来粮食,不过明显的都是剩饭,量也很少,我们勉强能不饿死。” “被放出来之后,就彻底没有人管我们了。我们这一两日都没有吃饭。” 淳于越叹了口气,满脸歉意的说道:“谪仙人还年轻,玩心重,没有定性。做事情考虑的也不周到,想必是忘记了给诸位准备粮食。他这么做,绝非有意,我先饮一杯,代他道歉。” 说完之后,淳于越喝了一杯。 冒顿心情大好,觉得淳于越这个权贵,为人宽厚,说话客气,对待他们简直是亲人一般。 冒顿的侍卫显然也有这样的心思,都喝了一杯酒。 淳于越见他们喝酒的时候,表情动作都很拘谨。于是微微一笑,说道:“诸位放心,你们既然到了大秦,就是我大秦的客人。之前咸阳城的百姓与你们有些误会,我可以保证,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冒顿大喜,连连道谢。 通过淳于越的解释,冒顿一行人明白了。大秦的权贵,对他们没有敌意,即便那位谪仙,也只是疏于照顾而已,并非有意如此。 至于大秦的百姓,他们都是很听话的,只要权贵出面,他们不会再骚扰匈奴人。 冒顿放下心来了,仔细想想就知道,淳于越说的不是假话。毕竟自己能制衡沙提烈,是符合秦人利益的,秦人当然要哄着自己了。 于是几杯酒下肚,冒顿几个人也渐渐的放开了。 冒顿吃了几口菜,赞不绝口,然后随意摊在席子上,像是摊坐在帐篷中的羊皮地毯上一样。他问淳于越:“大人,这个借兵一事……” 淳于越说道:“你放心,我大秦最讲礼法,尊卑有序。贵国废长立幼,大不应该。陛下一定会借兵给你的。老夫今日便会入宫,与陛下商议此事。” 冒顿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他几个匈奴人纷纷说道:“大人放心,我们得了兵马,定然将沙提烈打得落花流水。” 淳于越微微一笑,又问了一句:“若你们得了势,掌控了草原呢?会不会反过来,攻打我们大秦?” 冒顿马上信誓旦旦的说道:“绝对不会。我岂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 冒顿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当真。淳于越听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当真。不过有了这个保证,总比没有好,至少心里面舒服一点。 一场宴饮一直进行到了中午。等宴饮结束之后,淳于越又告诉冒顿,尽管留在淳于府住下。至于驿站,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了。 冒顿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说道:“我等来大秦是做客来了,不是坐牢来了,不想被困在淳于府。” 淳于越想了想,叫来了管家,让他带着三十名家丁,贴身保护匈奴一行人,带着他们在咸阳城中逛逛。并且吩咐管家,看好了咸阳城的百姓,不许他们骚扰匈奴人。 管家躬身答应了。冒顿看到这一幕,心中乐开了花。 一刻钟后,冒顿出现在了淳于府外。 当初他们进府的时候,狼狈不堪,整个人都像是叫花子一样。但是出来之后,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态气质,一切都不相同了。 冒顿拍了拍身边一个侍卫的肩膀,说道:“本王,早就应该听你的话。嚣张起来。什么忍辱负重,什么委曲求全,通通都是狗屁。若我们之前大闹一场,让淳于越大人听说此事,也许早就把我们接来了。” 侍卫小声说道:“大王,我们现在还装不装蠢?” 冒顿说道:“装,自然是要装的。不过也不能委屈了我们,太憋屈了,反而显得有点假了。现在大秦皇帝要重用我们。淳于越又对我们极为客气。我们还是有一些资本的,可以稍微嚣张一些,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侍卫们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纷纷答应了一声。 匈奴人出现在街上,很快就引来了咸阳城百姓的围观。 那些百姓个个跃跃欲试,看样子要再揍这些匈奴人一顿。 管家带着家丁,将匈奴人围在中间,大声向百姓们说道:“匈奴人是客人,你们不要乱来。这是淳于大人的命令。” 那些百姓自然人出来了,这都是淳于府中的家丁。他们有胆量一拥而上,痛打匈奴人,但是没胆量得罪淳于越,于是纷纷散掉了。 冒顿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管家带着他们逛遍了咸阳城。一路上,冒顿一行人买了很多东西,有吃的,有玩的。反正都是淳于府给钱。 终于,冒顿心满意足的叹息了一声:“直至今日,我才体会到咸阳城的繁华啊。直至今日,才体会到秦人的待客之道啊。” 身后的侍卫都连连点头。 所有的匈奴人都在想:“若能把咸阳城据为己有,那就更好了……” 忽然,有一个侍卫悄悄的拽了拽冒顿,向不远处指了指。 冒顿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那里有一些模样漂亮,穿着轻便的女子,正站在街上。 冒顿眼睛一亮,然后问管家:“大秦女子很少抛头露面,走在街上的女子,大多是无知的百姓,蠢笨而丑陋。怎么那边却有漂亮的女人?” 管家干笑了一声,说道:“那边是女闾。那里的女子,比百姓还要低贱,自然会抛头露面了。” 冒顿又问:“何谓女闾?” 管家有点为难,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只要交钱的话,便可以与里面的女子共度春宵。” 冒顿恍然大悟:“就如同草原上的女奴。用身体慰劳勇士。” 管家挠了挠头,说道:“你这样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些匈奴人都鼓噪起来了,纷纷说道:“大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冒顿向管家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能否进去看看?” 管家点了点头。 于是冒顿带着一行人,进入到了女闾当中。 那些女子本来正在招揽顾客,看见冒顿一行人之后,纷纷四散奔逃。 冒顿哈哈大笑:“她们这是怕了本王吗?” 管家尴尬的笑到:“或许是大王威名赫赫,让她们受惊了。” 冒顿对管家说道:“把你的钱财拿出来,为我们挑选几个女子。” 管家无奈,只能拿着钱去找这里的管事了。 他心里面有点憋屈,淳于博士,以诗书传家。府中无论家丁还是丫鬟,谁不会背几句论语? 结果自己要带着匈奴人逛女闾,这真是太有损斯文了。 管事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又看见是淳于府的管家亲自带人来的,不敢得罪,马上挑选了几个女子送过去了。 这几个女子到了房间中,看见自己要伺候的是匈奴人,顿时个个满脸不情愿。但是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委委屈屈的坐在旁边。 其中一个叫杏花的,性子比较刚烈,转身就走。 但是她被冒顿一把抓住了。 冒顿举着一杯酒,问道:“为何要走?” 杏花答道:“我不赔匈奴人。” 冒顿冷笑了一声:“匈奴人,便不是人了吗?一个女奴,有什么资格挑选主人?” 随后,他一伸手,将杏花揽入怀中,笑眯眯的说道:“你们秦人,吃硬不吃软,早已知道了。” 随后,他拿着一杯酒,向杏花嘴里面灌进去。 杏花挣扎了一下,挣脱出一只手来,打翻了酒杯,一杯酒全泼在了冒顿脸上。 与此同时,杏花从冒顿的手掌中逃了出来。她逃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指着冒顿骂道:“匈奴人不是人,是狗。谪仙早就向大家证明了,你们是狗奴族。我再下贱,也不会伺候畜生。” 冒顿勃然大怒,伸手将面前的几案掀翻了。那些匈奴人也大叫起来,张牙舞爪的来抓杏花。 匈奴人,已经憋屈的太久了。在驿馆当中的食不果腹,出了驿馆之后的连番殴打,让他们心中都压着火气。 淳于越本来正在化解他们的怨气,结果刚刚开了一个小口子,就遇到了杏花对他们破口大骂。于是他们爆发了。 其他人大骂也就罢了,一个女奴也敢看不起他们。居然敢骂他们是狗,是禽兽。 匈奴人再也按耐不住了,决定好好教训教训她,顺便告诉咸阳城的百姓,匈奴人,即便只剩下了十九个人,那也是十九头狼。 他们怀着怨气,很快赶上了杏花。杏花就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单薄的身子瞬间被打倒在地。 管家看见这一幕,连忙让家丁拦住匈奴人。但是匈奴人已经发疯了,又如何拦得住?只是稍微阻挡了一下而已。 不过杏花已经趁着这个时间,连滚带爬的逃出去了。 她满身血污的跑到了大街上,凄厉的叫着:“救我,救我。” 附近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甚至于点畏缩不前。 等他们看到追杀出来的匈奴人,顿时勃然大怒,顺手抓起路边的石头、木棍、竹竿,将匈奴人拦住了。 杏花半边脸都肿了,声音嘶哑的叫道:“我父亲战死了,我兄弟战死了。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只能来女闾过活。这一切,皆是拜匈奴人所赐。今日我岂能侍奉匈奴人?匈奴人,与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我誓死不从。” 这话激起了咸阳百姓的公愤,不少人叫喊着:“誓死不从。” 侍卫问冒顿:“大王,怎么办?” 冒顿冷眼看着咸阳百姓,说道:“女奴敢羞辱主人,不给她一点教训,还有尊卑之分吗?这些百姓主动与我们殴斗,就算伤到了谁,想必秦人权贵,也无话可说。” 侍卫们精神一振,拳打脚踢的向杏花冲过去了。 拦在最前面的百姓,只是瘦弱的普通人罢了,怎么会是匈奴左贤王护卫的对手,很快被打倒在地,受了重伤。 这条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不知道是谁,忽然敲起锣来,大声呼喊着:“匈奴人打人了。匈奴人杀人了,匈奴人造反了。匈奴人要杀尽秦人,抢夺财物,掳走女子。” 随后,半个咸阳城的人都拿着能找到的武器,向这边涌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义薄云天槐谷子 皇宫外,淳于越正在准备进宫见皇帝,商议一下出兵匈奴的事。 咸阳城中骚乱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 在进宫的时候,淳于越看到了李水。 李水来皇宫,同样是为了拜见皇帝。不久前他睡醒之后,觉得有必要主动来见嬴政,告诉他:我的事情快办成了,冒顿马上就要犯罪了。结果被淳于越给接走了。 这种事,主动说最好。如果嬴政问起来再说,难免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于是李水吃过午饭之后,就立刻赶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在宫门口遇到淳于越。 淳于越看到李水之后,马上走过来了。 李水想要装作不认识他,低着头赶快进宫,但是被他给拉住了。 只听淳于越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槐谷子,你的小聪明,肯定是有的。你的仙术,也确实神奇。这些老夫都佩服的很。但是在待人接物上面,你还差得远。” 李水掏了掏耳朵,感觉这个淳于越真特么的讨厌。 可惜淳于越自己没有意识到,还在絮絮叨叨的说道:“冒顿是客,你如此对待他,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大秦小气?丢面子的不是他,是我大秦啊。” “如今咸阳城中,还有南越、百越、西南夷,各处的使臣。他们都在观望,观望我大秦对待各族的态度。” “就以你这种态度,让他们怎么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啊。你这么干,那些越人、夷人离心,将来不知道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把他们收服。” 李水无奈的说道:“淳于博士,你渴不渴?我有仙酒给你喝。”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你不要觉得老夫啰嗦,这都是金玉良言,良药苦口啊。老夫不妨跟你说明白了,冒顿,关系重大,我大秦还要依靠他制衡沙提烈。你这样欺辱他,结果最后,让他倒向沙提烈,两兄弟联手,与我大秦为敌怎么办?” 李水无奈的说道:“沙提烈可是要杀冒顿啊。冒顿再蠢,也不至于和沙提烈联手吧?”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我看着冒顿,也未必聪明到哪去。包括他手下的匈奴人,个个粗鄙不堪。总之,两虎相争,对于我大秦才是最好的。你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前几日殴打冒顿,每次都有匠户的影子在其中,你敢说这不是你指使的?” “槐谷子啊,你在军国大事上面,经验还太浅显。不能凭借着个人好恶,就操纵一国与人和战。两国的战争,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有时候,需要忍辱负重,有时候,需要摒弃前嫌……” 李水有点无语。这家伙不知道沙提烈受刑的事,也不知道嬴政打算让冒顿受刑的事,自然也就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找冒顿的茬。 可是这种事太过机密,没有皇帝的允许,怎么跟他说? 就在李水硬着头皮听淳于越给自己上课的时候,远远的跑来了三个人。 当先一人头破血流,老远就哭哭啼啼的叫着:“主人,主人。不好了……” 李水眯着眼睛一看,这人好像是淳于越府中的管家。 淳于越大惊,问道:“又出什么事了?百姓又把匈奴人打了?槐谷子,你又指使匠户做什么了?” 李水一脸无辜。 那管家说道:“不是,是匈奴人进了女闾,里面的女子不肯做他的生意,他们就将那女子打伤了。女子逃走之后,匈奴人追了出来,又对着咸阳城的百姓拳打脚踢。” “他们惹了公愤,半个咸阳城的百姓都在追杀他们。现在这些人已经躲进了淳于府。咸阳百姓,将淳于府团团围住,请求主人将匈奴人交出来。” “幸好赵腾大人收到消息,会同守城将士,弹压百姓。那些百姓,自然不敢与朝廷为敌,也不敢攻打我淳于府,但是他们不肯散去,一直聚集在附近。” “有些好事者,甚至传播谣言,说大人是……” 淳于越觉得头晕目眩,问道:“是什么?” 管家低声说:“是秦奸。” 淳于越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老夫每日殚精竭虑,就是为了百姓,居然被骂作秦奸?” 旁边的李水乐开了花,忍不住赞叹道:“淳于博士高明啊。在下用了几天功夫,动用了数百人力,连番羞辱冒顿,都没能让他露出马脚。淳于大人只用了一个上午,就让他们掀起来这么大的乱子。佩服,佩服啊。” 淳于越身子一晃,晕倒在地。 管家连忙上前,把淳于越拍醒了。然后指着身后的两个小吏说道:“因为是匈奴人挑起事端,赵腾大人不想以武力强驱百姓,恐寒了人心。又不想抓捕匈奴人,恐坏了朝廷的大计。因此命人入宫禀告陛下,请陛下定夺,这匈奴人是抓还是放,闹事的百姓,如何处置。” “这两位,便是赵腾大人的信使。大人,我们怎么办啊。” 管家的意思很明显,咸阳城中闹出这种事来,淳于府摆脱不了干系。这件事一旦上报给陛下,可能会引来陛下震怒。到时候怎么收场,淳于越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对那两个小吏说道:“二位,你们稍等片刻。等我们出来之后,再进宫。” 两个小吏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意外,早就猜到了这个。 事情闹成这样,无论是什么原因,淳于越都有过错。故而,他一定要在陛下面前请罪的。 淳于越先于报信的人进去,那是主动请罪。等皇帝知道了再请罪,那就是被动请罪了。效果大不相同。 李水热络的搀扶住淳于越,说道:“淳于大人,来来来,我扶着你。注意脚下啊。” 淳于越痛昏脑涨的向里面走着,总觉得李水在幸灾乐祸。 一边走,淳于越一边念叨:“为何啊。之前你那样欺辱他们,他们一声不吭。老夫以礼相待,他们却闹出这等事来。” 李水说道:“这还不简单?你以礼相待,他们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当然要骄纵一下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这些蛮夷,真是……唉。” 李水强忍住笑,拍了拍淳于越的肩膀,说道:“淳于博士,出了这种事,陛下恐怕会训斥你。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深得陛下信任,身上又有免死金牌。如果这件事是我弄出来的,陛下可能会一笑置之,也就罢了。” 淳于越脸色涨红:“怎么?槐大人是在炫耀吗?” 李水摆了摆手:“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要不然这件事,我替你顶下来算了。” 淳于越惊讶的看着李水:“这……这怎么能……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水说道:“淳于大人,你何必客气?冒顿,本来就应该是我接待,这件事,我也有一半责任。更何况,我与李信是至交好友,李信与你又是血缘至亲,我们两个四舍五入,也算是至交好友了。帮你一把,应该的。” 淳于越心想:我与李信没有血缘。 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和槐谷子做了至交好友,以后再去商君别院,是不是不用交钱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淳于越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我可是方正君子啊,怎么被槐谷子污染了?也开始张口闭口的谈钱了?再者说了,商君别院有什么好的?我为什么要去? 他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嬴政的书房门口。 李水一脸大义凛然,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这件事,我包揽下来了,你不要和我争,否则我跟你急,把你打成反贼。” 淳于越在心中微微一叹:想不到关键时刻,槐谷子有这等义气。为了帮着老夫承担责任,都要和我做仇人了。 淳于越向李水行了一礼,极为感动的说道:“槐大人,我……老夫承你的情。心中感激不尽。”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好说,好说。” 两人见了嬴政之后。槐谷子马上嬉皮笑脸的说道:“陛下,臣有罪。臣对冒顿一行人,照顾不周,多有怠慢。他们按耐不住。骚扰咸阳百姓,已经激起民愤啦。”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心想:将此事交给槐谷子,果然没错。这不是已经办成了吗?槐谷子,深得朕心! 嬴政站起身来,冲李水笑骂了一句:“胡闹,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臣明白,臣一定改。” 淳于越在旁边都看懵了:知道陛下宠信槐谷子,可是不知道竟然宠信到了这个地步啊。这……这一幕,简直就是昏君与佞臣啊。 但是淳于越转念一想,槐谷子是为了帮自己顶罪,才包揽了此事。自己再偷偷骂人家佞臣,似乎太无耻了。 一时间,淳于越这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忽然,嬴政问道:“淳于博士此来,有事?” 淳于越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如今咸阳百姓,群情汹汹,要拿了匈奴人。匈奴人横行不法,有罪,咸阳百姓聚众闹事,也有罪。这个……老臣……老臣来请陛下定夺。” 嬴政叹道:“淳于博士心怀百姓,果然不是虚言啊。百姓们怎么样?有无伤亡?” 淳于越说道:“据管家所说,没有出现死者,倒是有几个人重伤了。” 嬴政点了点头,忽然神色一肃,说道:“无论有没有人死,匈奴人敢在咸阳城闹出这种事来,等同谋反。咸阳百姓急公好义,抵御外辱,有功!至于聚众闹事的罪名,可以抵消了。令赵腾训诫他们一番,日后再犯,两罪并罚。” 随后,嬴政一脸威严的说道:“槐谷子,朕命你与李信一道,带兵捉拿匈奴人,立刻押送入宫。” 李水马上应了一声。 淳于越在旁边想:和李信一道?那家伙见了匈奴人,恐怕真的要出现死伤了。 他本想提醒嬴政,冒顿还有用,还要制衡沙提烈,万万杀不得。但是他现在有错在身,也不敢多言,只能连连叹息,跟着李水出来了。 这两个人一出皇宫,就看见李信提着明晃晃的剑,正等在外面,一脸兴奋的问李水:“如何,陛下的命令下来没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捉拿冒顿 李水将嬴政的命令重复了一遍,李信听了之后,忍不住嘿嘿的笑:“陛下知我啊。” 淳于越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是两个混世魔王。 李信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催促着李水和淳于越,立刻去抓匈奴人。 在路上的时候,李信感慨:“我这一生,南征北战,这一把剑,斩敌无数。可杀的最痛快的,还是最近这几次,每一次都顺风顺水的很啊。” 李水说道:“这就是上兵伐谋了。我以无上智慧,将他们困住了。李兄杀他们,他们根本不敢反抗,能不顺风顺水吗?” 李信点了点头:“槐兄之智,加上吾之勇。当可纵横天下啊。” 淳于越在旁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对李水说道:“陛下的命令,是将匈奴人捉到皇宫,可不是要当场杀死。你们两个,可不要轻举妄动啊。” 李信点了点头:“陛下之命不可违,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不过……若匈奴人想要反抗的话,那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说罢,李水和李信都嘿嘿的笑起来了。 淳于越在旁边气的连连叹息:“国家大事,被你们视作儿戏。你们可想过没有,冒顿一死,沙提烈做大,局面不可收拾啊。”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只当冒顿没有来过好了。只当他在匈奴,就被沙提烈给弄死了。” 淳于越在旁边不吭声,心里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向冒顿示警,让他们安分一些。老夫绝对不是秦奸,老夫是为了大秦好啊。” 一瞬间,淳于越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自己背负着骂名,忍辱负重,为了大秦的万千百姓在努力。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这一瞬间,淳于越觉得自己又升华了…… ………… 淳于越府门前,有不少百姓在聚集。起初的时候,百姓只是因为一腔热血,怀着国仇家恨而来。 劲头一过,也有点害怕,毕竟聚众闹事是大忌,万一被朝廷猜忌,落得个坑杀的下场,那就遭了。 这些百姓当中,有不少人是权贵家的仆役,要么就是仆役的亲戚,所以消息还算灵通。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朝廷的态度有点暧昧。 尤其是赵腾大人,只是派兵弹压,护住淳于府,并没有捉拿百姓,甚至没有驱散的意思。 因此,这些百姓的胆子也渐渐的大起来了。他们聚集在周围,简直像是在过节一样。 有些机灵的小贩发现了商机,正在顶着瓦罐兜售清水,一个半两可以喝个饱。或者兜售饭团,两个半两就能吃一顿饱饭…… 淳于越等人赶到淳于府的时候,情况就是这样。 淳于越恨不得把脸遮住,简直没眼看这幅景象。 但是李信拉着他的袖子,哈哈大笑着说道:“姐丈莫怕,有我李信在,谁也伤不到你。” 随后,李信提着剑,大声叫嚷:“都让开,淳于博士回府了。” 淳于越:“……” 他怀疑李信是故意的。 赵腾派了一队兵丁开路,护送着淳于越走到了大门前。 淳于越看见,大门前放着几张破席子,上面躺着几个人。 六个男人,一个女人。这些人都受了伤,最严重者,一条腿显然是断了。而那女人,半边脸颊红肿,哭哭啼啼的,估计就是那位杏花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忍不住对他们说道:“快将伤者送医吧。若延误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拄着拐杖走出来,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大人,小人粗略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但是论起学问来,当然是不及博士大了。但是小人懂一个道理,杀人偿命啊。那匈奴人,杀了咱们多少人?咱们没招他们,没惹他们,他们时不时就要骑着马来劫掠一番。” “多少大好男儿,在北方送了命,落下了残疾?小人这腿,就是被匈奴人砍伤的,一到阴天下雨,就痛不可当。从四十岁,一直痛到了七十岁。痛了三十年啊。” 一边说着,老翁把裤管拽了起来。只见他的小腿上,有一到触目惊心的伤疤。 老翁又说:“之前尊府的管家说,匈奴人远来是客,不可欺侮他们。我们都听了,没有招惹他们。可是这些客人,闯到主人家里面,将人打成了这样啊。” 老翁指着杏花说道:“这女子,是女闾中的人。向来大家都觉得她卑贱。可是今日小人却觉得,她了不起。因为她不做匈奴人的生意。她心中还有国仇家恨四个字。” 老翁这番话,让周围的人纷纷叫好。 淳于越脸上火辣辣的,因为老翁的话,看起来实在称赞杏花,其实是在咒骂他不知道国仇家恨。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国仇家恨,国仇家恨。你们一时意气,杀了几个匈奴人,又有什么用?老夫忍下一口气,却可以杀无数的匈奴人,救下无数的百姓。” 淳于越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夏虫不可语冰。老夫不与你争论,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吧。” 随后,淳于越和李水几个人,进了淳于府。 府门关上,将百姓挡在了外面。但是百姓的声音却挡不住,淳于越的脚步有些踉跄,显然刚才老翁的话,对他打击不小。 很快,几个人见到了匈奴人。 那些匈奴人聚集在一间屋子里面,一脸的阴郁。 他们看见淳于越回来了,马上跳起来,大声说道:“淳于大人,大秦的百姓,都这样无法无天吗?我等不过打了几个人而已,他们竟然要杀我们?” 更有一人说道:“我等乃匈奴使臣,地位相当于大秦官员。若诸位大人被百姓追杀,该当如何处置?是不是应该杀了那些无知的人,好教他们知道什么是对错?什么是尊卑?” 李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淳于大人,你真是把这些匈奴人惯坏了。昨天的时候,他们可没有这个胆量,说出这种话来。” 淳于越叹了口气,对冒顿说道:“你随老夫来。” 淳于越把冒顿叫到了一间小屋当中,说道:“你们当真只是打了人吗?” 冒顿点了点头。 淳于越说道:“若只是打了人,就好说一些了。不过现在民怨沸腾,要杀了你们。起因,并不只是你们打人。而是秦人对匈奴积怨已久。片刻之后,你们要被送入宫中。入宫之后,你们要老老实实谢罪,不可再生事端。只要解释清楚了,是殴斗而已,陛下应该会赦免你们的罪过。” “外面那两个,一个叫槐谷子,一个叫李信。你尤其要小心。” 冒顿一愣:“可是当初折辱沙提烈的李信?” 淳于越点了点头:“总之,这一次你不可做意气之争,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冒顿谨慎的点了点头。 随后,淳于越带着他回去了。 一路上冒顿都在思索:“沙提烈出使中原,为何如此顺利。轮到我了,怎么就如此艰难?上一次,沙提烈只是受到咸阳百姓的嘲笑而已。我为什么就被人殴打?” “难道只因为我是落难而来,他是出使而来?不不不,这几日,好像有人在暗中引导这一切,在针对我们。” 想到这里,冒顿的身子就是一震:“莫非,是与沙提烈交好的人,故意如此?想要利用民意逼迫皇帝做出决定。扶持沙提烈,而不是扶持我?” 想到这里,冒顿有些后怕。他看了看前面的淳于越一眼,又微微松了口气:“幸好有这位淳于大人,有他的支持,或许皇帝会依然支持我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正堂了。 李信幽幽地说道:“陛下要我们抓了匈奴人入宫。姐丈,你不会阻拦吧?” 淳于越说道:“我自然不会阻拦。不过,最好不要用绳子。方才在外面,我看见有夷、越部族的使者在围观。不要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感。” 李信说道:“不用绳子便不用绳子。反正他们也逃不掉。” 随后,李信和李水,带着一队士兵,押着匈奴人出来了。 他们虽然没有用绳子,但是匈奴人的手腕,都被秦兵抓着,也逃脱不了。 结果当他们出现在淳于府门口的时候,百姓们又叫喊起来了,希望能立刻杀了匈奴人。 有个匈奴人勃然大怒,高声喊道:“你们叫嚷什么?你们能杀的了我吗?你们敢杀我吗?我们是上宾,是你们秦人的盟友。入宫之后,问上一番话,皇帝就会放了我们。” 百姓们忽然安静下来了。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话……或许是对的。 匈奴人,只是殴斗而已。而且据说,皇帝也有扶持冒顿与沙提烈争位的意思,自然不会杀他们了。 一时间,百姓们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那些围观的夷、越部落,互相看了一眼,眼睛当中都有一丝狡黠。大秦,固然强大无比,但是略施小计,未必不能讨到好处。 大国就是这样,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只要对大秦有用,那么大秦就要把你当上宾。 想到这里,这些夷、越部落开始谋划着,回去之后,要不要告诉族长。不要降的那么彻底,要降而复叛,叛而又降。 只要官兵攻打,立刻投降,然后索要赏赐。只要赏赐不够,那就立刻反叛…… 这时候,那匈奴侍卫得意的笑起来了:“你们这些黔首、贱民。喊打喊杀,固然勇猛的很,可是你们敢真的杀我吗?你们只是虚张声势,躲在人群中假装勇猛罢了。呵呵,杀了上宾,你们的皇帝会放过你们吗?” 这时候,剑光一闪,侍卫的头颅已经落下来了。 李信拔剑收回去,满不在乎的说道:“杀你如杀狗,杀了又怎么样?什么上宾?狗屁。我大秦带甲之士百万,需要你们这些丧家之犬做盟友吗?” 围观的百姓个个激动不已,山呼万岁。 其余的匈奴侍卫,对李信怒目而视,但是敢怒不敢言。 忽然,李水抬起脚来,把一个匈奴侍卫踹到了人群中。然后说道:“百姓们也辛苦许久了,不杀个匈奴人,回去如何跟母亲交代?如何跟妻儿交代?万一真让人觉得,是围而不杀,虚张声势,那岂不是很丢人?” “诸位放心,剩下的匈奴人被押入宫中,也讨不到好处。本仙会努力将他们定为反贼。” 咸阳百姓大喜,然后人潮迅速的将那倒霉的匈奴人淹没了。 远处的夷、越使者,个个面色苍白,扭头就走,他们连围观都不敢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战争罪【为推荐票过百加更15】 李水和李信的一番组合拳,彻底让匈奴人老实了。 即便是冒顿,也沉默不语,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一样,任由秦兵推了他一把,向皇宫的方向前行。 在走下台阶的时候,冒顿看到了匈奴侍卫的尸体,他已经被活活打死了,死状凄惨。 冒顿叹了口气,自己只带来了十九名护卫,现在只剩下十六名了。这些护卫,个个身经百战,现在却如此憋屈的死了。 罢了,罢了,今日就忍辱负重,等来日得了势,一定要秦人血债血偿。 李信似乎是有意的,没有准备车,让这一队匈奴人,步行入宫,一路上不少百姓围观,人人都很激动。 关东豪强,也在围观之列。不少人都低声说道:“秦为虎狼之国,此言果然不虚啊。当街杀人,啧啧啧,真是野蛮。” 景绻则在幽幽的想:如此作为,岂能长久?可惜,我的身份已经被识破,纵然想帮助项梁取得天下,位列公卿,那也是不可能了。唉…… ………… 进入皇宫之后,匈奴人就被上了绳索。反正周围也没有百姓围观了,不怕其他的部落兔死狐悲,因此淳于越也就没有反对。 这些人,直接被送到了嬴政的书房门口。而嬴政,则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冒顿等人。 冒顿一行人见了皇帝之后,反而松了口气,在皇帝面前,这个李信,应该不会再开杀戒了吧? 嬴政看向李水,故作不知的问道:“这是何故啊?” 李水拱手说道:“冒顿谋反。” 冒顿愣了:“谋反?我只是当街殴斗而已,怎么就是谋反了?再者说,我并非秦人,何来谋反一说?” 连旁边的淳于越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说道:“谪仙啊,他们是外族。来我大秦,是为了求助,不是投降。这谋反二字,有些谬误。”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不是谋反,反正是死罪。” 淳于越有些疲惫,心想:你干嘛非要弄死冒顿呢?老夫不是说的够清楚了吗?冒顿活着,比死了有价值啊。 嬴政却不慌不忙,淡淡的问李水:“他们为何是死罪呢?” 李水拱了拱手,说道:“因为他们是战犯。” 众人都微微一愣,觉得这个词倒是挺新鲜。 李水说道:“冒顿,乃单于长子。历年来,匈奴侵扰我边境,杀我无辜百姓。这冒顿敢说没有参与?他的手上,沾满了百姓的鲜血。” “今日他来投奔我大秦,难道我们就将仇恨一笔勾销?那死去的将士怎么办?死去的百姓怎么办?这么做的话,杀人者不会悔过,而被杀者,也不会安息。稀里糊涂,任何人都不会满意。” “因此,我建议陛下仿照仙界,设立战争罪。一旦抓获对方敌酋,便开堂审理,明正典刑。” “两军交战,互有死伤,这个暂且不论。可他是不是曾经劫掠平民,曾经侮辱妇女,曾经烧毁民宅。都要一一审问清楚。然后按照其罪行定罪。或者罚作苦役,或者直接杀头,明明白白。他人再无异议。” 嬴政听了这话之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忍不住赞道:“原来仙界,也是法家治国啊。” 李水拱了拱手,说道:“不错。依法治国,好要过以人治国,更好过以礼治国。” 旁边的冒顿有点茫然了,心想:两军交战不算有罪。杀平民,抢财物,就算是有罪?开什么玩笑?我匈奴和你们交战,不就是为了杀平民抢财物吗?不然的话,我吃饱了撑的和你们打仗? 冒顿感觉这是故意给自己安一个罪名。然后找个借口把自己杀掉。 淳于越在旁边说道:“陛下,槐谷子的话,听起来有道理,可是对我大秦无益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留着此人,对付沙提烈嘛。两虎相争,可以搞乱匈奴,省下我大秦无数兵力是不是?” 李水踹了冒顿一脚:“估计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计策听起来挺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贻害无穷啊。他们兵强马壮的时候,对我大秦烧杀抢掠。等他们衰落的时候,就投降我中原。等缓过来之后,就降而复叛。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难道我大秦的人命不值钱吗?” “若陛下立刻制定战争法。这些匈奴人,在征战的时候,就不免心中有顾虑了。即便有些人,胆大包天,目无法纪,可是有些人,还是心存疑虑的。只要他们杀了我一个百姓,就必须绝了投降的心思。” “故而,这法令,可以拯救不知道多少平民。臣以为,这律法,比淳于博士的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冰释前嫌,更加有用。” 淳于越思索了一会,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可是他依然心有不甘,苦笑了一声,说道:“难道,就这样杀了冒顿祭旗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杀与不杀,总要审问之后才知道。” 嬴政对旁边的赵腾说道:“你是内使。匈奴人在咸阳城犯罪,由你管辖,你就来审问一番吧,看看他们有没有杀过我大秦的平民,有没有抢夺过财物女子。” 赵腾心想:“这还用审问吗?肯定有啊。”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一声。命人将匈奴人带走了。审问的过程很粗暴,无非是严刑拷打而已。 季明就在不远处,看见那些匈奴人挨打的时候,身体绷得很紧,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绷得这么紧,只会更疼。回头养伤也不容易,真是一群蠢货。” 嬴政微笑着问李水:“槐谷子,你希望朕杀了冒顿?”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先定了他的死罪,然后再找个借口赦免他,这不是显得陛下仁慈吗?” 嬴政笑了。而淳于越不得不叹了口气,心想:槐谷子,真是诡计多端啊。 一刻钟后匈奴人都招了。某年某月某日,他们曾经杀过人,曾经抢过东西。 有时间有地点,说得清清楚楚。 其实匈奴人未必记得这些,但是赵腾一定要他们说出来,他们也只能胡编乱造一些,只求免除皮肉之苦了。 证据确凿,这些匈奴人都被定了死罪,嬴政摆了摆手,将他们押下去了,唯独留下了冒顿。 嬴政对冒顿说道:“方才淳于越替你求情,朕打算饶你一命。” 冒顿极为感激的看着淳于越。 嬴政又说道:“你犯罪的时候,朕还没有颁布战争法,所以你情有可原。而且淳于越的话也有些道理,留着你,对朕有用。” 冒顿唯唯诺诺。 嬴政和蔼的说道:“你不要如此拘谨,跟朕说说,你在匈奴,可是一点根基都没有了?” 冒顿说道:“匈奴部落,有两成是倾向于我的。若我回去,应当能收拢这些人。只是我一旦出现在匈奴,便会引来父亲和沙提烈的追杀,恐怕还没有招到兵马,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嬴政说道:“这个无妨,朕会借兵给你。” 冒顿激动的全身发抖,连连道谢。在咸阳城,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可是目的终于还是达到了啊。 可紧接着,嬴政忽然又说道:“借兵给你,替你攻打沙提烈。我中原儿女,死伤无数,却助你登上了单于大为。朕是不是有点亏啊?” 冒顿愣了一下,然后诚恳的说道:“若小王能登上单于之位,必定侍奉陛下,如同侍奉父母。”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侍奉父母?我听闻匈奴人,无君无父。以子杀父,谋得单于之位的事,比比皆是啊。” 冒顿说道:“我愿意发誓。” 嬴政摇了摇头:“誓言不可信。这样吧,朕可以出兵,帮你攻打支持沙提烈的部落。只是这些部落攻打下来之后,牛羊财帛,却要归我大秦。你意下如何啊。这可不是抢夺财物,这算你冒顿送我的。” 李信听到这里,顿时一震,心想:“陛下好谋略啊。攻打匈奴,最难的就是草原上地广人稀,那些部落又居无定所,往往深入上百里,一无所获,最后粮草耗尽,不得不退兵。” “现在和冒顿合作,有他带路,袭击匈奴部落,那就简单多了。甚至于因为这些部落相距甚远,可以逐个击破。等消灭了沙提烈和单于的部落。匈奴人已经十去其八了。省下冒顿的两成人,又何惧哉?” “甚至于,可以调转矛头,一举消灭冒顿。那样的话,匈奴之患,岂不是永远平定了?” 想到这里,李信不由得心中激动。 这一点,冒顿又如何看不到?可是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理由有两个。其一,自己的愚蠢人设不能破坏。若能看穿了皇帝的心思,那还算愚蠢吗? 第二个理由就是,若不答应,自己只能在咸阳城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匈奴人。若答应了,这其中还有很大的变数。凭着自己的能力,在消灭沙提烈的过程中,一定可以壮大自身。 等到自己实力足够的时候,就先灭秦人,再灭沙提烈,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来,答应了。 嬴政见他答应,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说道:“如今外面民怨沸腾。朕虽然与你合作了。可终究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否则说不过去。因此,要对你小小的惩戒一番。” 冒顿很理解的答应了。心想:中原人就是爱面子,呵呵…… 嬴政看了李水一眼,说道:“去准备吧。” 李水答应了,然后和冒顿勾肩搭背,说道:“走,惩戒之前,我先请你喝仙酒,喝的酩酊大醉,就没有那么疼了。唉,当初沙提烈都没有这个待遇啊。冒顿兄,你走运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人都是亡命徒 冒顿心中对李水是很痛恨的,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此人是大秦的权臣。 想要报仇,先得隐忍。冒顿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是莽夫,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就坏了大事。 于是他满脸堆笑的问李水:“沙提烈,也曾经受过惩戒?” 李水点头:“是啊。受过惩戒之后,沙提烈与我们大秦,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也正因为受过惩戒,皇帝才分外的相信他。” 冒顿惊奇的问道:“这惩戒,这么管用?” 李水嗯了一声:“那是自然。” 两人一边说着,李水已经把他带到了一间小屋之中。 这小屋很简陋,一张矮榻,一张小几,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李水向外面吩咐道:“上仙酒。” 很快,有人端上来一壶酒。 冒顿纳闷的问道:“直接喝?没有酒杯吗?” 李水说道:“直接喝吧,草原男儿,豪迈奔放,要什么酒杯。” 冒顿哦了一声,直接用酒壶喝酒。辛辣的白酒,像是一道火焰一样,沿着他的喉咙烧下去。 冒顿连忙把酒壶拿下来,面色苍白的看着李水:“谪仙,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李水说道:“仙酒就是这个味。怎么?上次在淳于越府中赴宴,他没有请你喝仙酒?” 冒顿摇了摇头。 李水呵呵一笑:“此人,也算是咸阳巨富了,没想到竟然如此小气。” 李水见冒顿不喝了,催促他说:“快喝啊,否则过一会惩戒你的时候,可能会觉得疼。” 冒顿说:“我不怕疼。” 李闻说:“那种疼你忍不住的,万一挣扎得狠了,伤到别的地方就不好了。” 李水见冒顿一脸犹豫,顿时大为恼火:“冒顿,本仙请你喝酒,你不肯喝,是不给我面子了?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 冒顿有点茫然,感觉李水的口音,好像有点变化。 不过看李水一脸凶相,他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拿着酒壶继续喝。 谪仙真要杀自己,就算不在酒里下毒,也有一万种方法。算了,听天由命吧。 想通了这一点,冒顿又咕嘟咕嘟的开始喝。 喝了几大口之后,李水把他拦下来了:“行了,差不多了。” 冒顿把酒递给李水,然后呵呵一笑。 李水见他的脸越来越红,显然是要醉了。于是笑眯眯的对外面说道:“叫刘二进来吧。” 冒顿听到刘二的名字,顿时一愣,又惊又喜的说道:“刘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秦首富。曾经和沙提烈一道,在华山、钟南山、泰山等地祭祀的刘二?”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又多了一个昆仑山。” 冒顿心中一喜,说道:“大秦肯将如此重要的人物介绍给我,看来是真的要帮我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那是自然。左贤王不必有什么顾虑。” 说话间,刘二已经进来了。他其实在门外,就听到了李水和冒顿的对话,心里面委屈的要命。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咸阳城中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传言。 有的人说,自己和沙提烈是好友,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好友……好友能把对方阉了吗? 但是这件事要保密,刘二不敢说。 还有人说,自己给沙提烈提供了几万个猪头,几万个牛头,几万个羊头……刘二觉得这话尤其扯淡,自己要是有这个财力,何必操这个营生? 更可气的是,居然有人信了这话,来找自己借钱。 本来刘二觉得,这次见到谪仙了,求求谪仙,让他帮自己辟个谣,结果在门外听到这么一番对话,刘二很绝望。 当他进来的时候,冒顿已经彻底醉倒了。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矮榻上。 李水笑眯眯的对他说道:“好了,我不影响你做事,我出去了。你放心大胆的做,把咱们大秦第一刀的水准拿出来。” 刘二苦着脸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刘二已经手脚麻利的结束了所有的工作。上了药,进行了包扎。然后他退出去了。 到后半夜的时候,冒顿终于醒过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看年轻人的穿着打扮,似乎是个小宦官。 那小宦官笑眯眯的说道:“你醒了?我叫乌交,谪仙大人命我来这里照顾你。” 冒顿很感动的看着乌交,然后很感激的问道:“不是要惩戒我吗?什么时候开始?” 乌交笑眯眯的说道:“已经结束了。” 冒顿松了口气,说道:“谪仙没有骗我啊,果然是小惩戒。” 这时候,冒顿不由得对李水产生了一丝丝的好感。 这个谪仙,开始的时候总是针对自己,后来还弄出来一个什么战争罪,试图要杀自己。不过至少在皇帝表明了态度之后,他还算诚实。 冒顿心想:既然他迷途知返,那等将来我东山再起,抓了此人,就不将他碎尸万段了。留个全尸好了。 这时候,冒顿的酒劲,一点点的下去了。 他忽然感觉身体有点疼痛,而且疼的部位有点敏感。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那里缠着一圈一圈的白布。 乌交对他说道:“不要乱动,若感染了就不好了。” 冒顿忽然有点惊恐地问道:“这所谓的惩戒,究竟是什么?” 乌交笑眯眯的说道:“惩戒,日后你就明白了。我告诉你啊。这惩戒的好处特别多。受了惩戒之后,陛下会分外的信任你,宫中那些美丽的女子,也分外的信任你。” 冒顿心里一阵发寒,他是个聪明人,现在已经想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狂叫了一声,又晕过去了。 乌交翻了翻白眼,很鄙视的说道:“什么玩意?兄弟俩一个德行。” ………… 嬴政书房。李水正坐在嬴政面前。 赢政说道:“冒顿此人如何?” 李水说道:“此人如饿狼,不可小觑。” 嬴政又说道:“若他与沙提烈征战,最后谁能胜出?” 李水说道:“必定是冒顿胜出。哪怕他手中只有两成部落。不过陛下放心,有我大秦暗中运作,除非等他耗尽最后一丝兵力,否则的话,这两兄弟就得继续斗下去。” 赢政微笑着点了点头:“昔日让沙提烈受腐刑,是要他登上单于之位。等他后继无人,匈奴贵族争夺大位,借此分裂匈奴。” “如今我大秦又得到了冒顿,策略应当变一变了。这一次可以一举消灭匈奴,而不是分裂匈奴。” 李水说道:“正是。让这两个阉人互相征战,等他们消耗的七七八八,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们会放出消息。公布他们的阎人身份。到那时候,他们各自麾下的人,会再次分裂。” “到那时候,本就弱小不堪的匈奴,再分成数十支力量。他们每一支的规模。恐怕只是大秦的一个村,一个乡而已。我大秦派出几支千人队,便可以灭杀他们。” 赢政点头赞道:“兵不血刃,绝匈奴之患。朕得谪仙,高枕无忧矣。” ………… 这一日,咸阳城刮着大风。无数百姓走出家门,站在风中,向远处眺望。 因为今日是给匈奴人行刑的日子。 除冒顿之外的十六名匈奴侍卫,全部定了死罪。要在咸阳城外斩首。 至于冒顿不在斩首之列,百姓们也能理解,毕竟冒顿是左贤王,在这个年代,尊卑还是很受看重的。 不过,据商君别院的匠户透露说,冒顿同样受到了刑罚,至于具体是什么刑罚,现在不方便透露。不过一切在谪仙的掌控之中。 百姓们听说在谪仙的掌控中,顿时松了口气。 在他们看来,谪仙简直是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时辰已经到了。十六名匈奴人一字排开,跪在地上。随着监斩官的命令,刀斧手将厚重的铜斧举起来了。 砰,一声声闷响,砸在匈奴人的脖子上。 铜斧斩首,靠的不是锋利,而是沉重。匈奴人的惨叫声随风飘荡,传出去老远。 这一日,不少百姓眺望北方,高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他们忽然发觉,他们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扬眉吐气。 有不少百姓开始向皇宫的方向跪拜,如同祭祀先人一样,虔诚的向皇宫行礼。 这些百姓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大秦一统天下,让大家得到了尊严。从此,再也不用受到胡人的欺侮了。 ………… 冒顿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坐车的话,倒也不至于送命。 于是他被迅速的送往匈奴了。 毕竟皇帝急不可耐的要消灭匈奴人。 陪同冒顿北上的,是乌交和李信。 这一路上,乌交都在安慰冒顿。比如做了阉人之后,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比如做了阉人之后,如何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久而久之,冒顿也已经认命了。 凡是能做大事的人,往往都有一颗坚韧的心。受了腐刑,那又怎么样?留得这条命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能享受男欢女爱,又有何妨?大不了以后就用醇酒美食来消磨时光。 像沙提烈一样,冒顿也开始加倍的贪恋权力了。 他痛恨秦人,但是现在又要倚重秦人,因此他不惜对李信卑躬屈膝。 反正……反正自己已经做了阉人,想要脸面而不可得了,那就做的更彻底一点吧。 等将来翻了身,再把丢掉的面子一一捡起来好了。 有冒顿带路,李信进入匈奴,行军十分顺利。 按照预定的计划,他们先要找到忠于冒顿的部落。但是想要接触到这个部落,先要经过两个忠于单于的部落。 悄悄的溜过去,基本上没有可能。这样大的军队,无法瞒过匈奴人。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战! 李信制定了作战计划。然后对全军将士说道:“陛下,已经制定了战争法。两国交战,只杀士兵,不杀平民。不掠夺财物。我们,同样要遵守。” 士卒们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失望。 攻打匈奴,按照惯例,是要把得到的财物遍赏全军的,虽然每个人分到手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了。但是好歹是个彩头啊。 现在可好,什么东西都不让拿了?有一些人,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冒顿站在李信身后,心里面有点幸灾乐祸:“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制定战争法?呵呵,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士卒们的怨言,李信自然也看到了。但是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挥了挥手,让他们散掉了。 很快,李信的军帐之中,聚集了不少的将领,都是来反对战争法的。 李信慢条斯理的说道:“战争法,利国利民啊。你们不要贪图一时的利益,而害了我大秦百姓。” 随后,李信把当初李水的那套话拿出来说了一遍。 将领们听得哑口无言,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等他们垂头丧气的要离开的时候,李信又咳嗽了一声:“这个战争法,刚刚颁布,其中有一些东西,我也弄不太明白。比如何为兵?何为民?穿着铠甲就是兵,脱下铠甲就是民吗?若一个敌兵,忽然脱下了铠甲呢?” 其余的将士一听这话,纷纷点头:“对啊,这如何判断?” 李信微微一笑:“关于这个问题,我亲自请教了谪仙一番。” “谪仙告诉我说:是兵是民,要看他有没有武器。只要手中有刀,那他穿不穿铠甲,都是兵。哪怕他嘴里说着是民,也不能算民。” 其余的将领问:“如果拿的是木棒、石头呢?” 李信呵呵一笑:“自然也算是有武器的。” 将领们顿时精神一振,匈奴人,基本上算是全民皆兵。谁家没有一两件武器?只要首领一声召唤,他们马上就要骑马作战的。 这个战争法,看起来对秦人也有限制。但是仔细想想,其实根本就是针对匈奴的。若严格执行此法,匈奴男人,个个可杀啊,因为他们都是兵。 李信又说道:“至于不取财物。平民的财物,确实不可取。可如果是杀死了敌方士兵,拿走战利品,那是可以的。” 将士们眼前顿时一亮,轰然允诺了。 他们现在彻底明白了,什么战争法,其实完全没限制,该怎么干还怎么办就行了。不过是干完了之后,再加上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声罢了。 李信的话,一层一层的,迅速传递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发。士兵们人人激动不已,争先恐后的行军。 冒顿看的越来越纳闷:“这些秦兵。明明得不到任何东西,还愿意拼命打仗?秦人,都是亡命徒啊。” 忽然间,他有点忐忑不安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舌战群儒 咸阳城中,不少权贵家中都在举行宴饮,没有别的原因,就是高兴。 至于为什么高兴,则是因为李信离开了咸阳,去北方攻击匈奴了。 他们不是为了除掉边地的祸患而高兴,而是觉得,咸阳城中的混世魔王走了一位,只剩下李水一个人,可能就孤掌难鸣了,接下来,他们要有几个月的太平日子了。 当这波宴饮的风气刚刚过去,他们就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李水,正在招揽方士,有寻找仙山的想法,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咸阳。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朝臣们的宴饮,又开始频繁起来了。 在这过程中,最开心的就是谪仙楼了。谪仙楼不仅是酒馆,而且是仙酒的指定销售地点。 最近王老实算了一笔账,发现盈利又增加了三成。 最近王老实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天上的月亮思考人生。他发现,钱财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他忽然有点不爱钱了…… 王老实觉得,自己最近在升华,在向谪仙靠拢…… ………… 李水最近大张旗鼓,正在招揽天下方士。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做过几年方士,只要有志于寻找仙山,都可以来商君别院报名。 一旦被谪仙选中,就可以得到商君别院的资助。若能在寻仙的过程中有所发现,还会有更多的赏赐。 这个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传出去了,现在全国各地,有很多方士千里迢迢的赶来,想要在商君别院碰碰机会。 要知道方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上等的,就如同卢烈、侯吉那些人,在皇帝身边做事,平时锦衣玉食,地位尊崇,寻找仙山的时候,又可以得到大量的钱财。 稍微次一等的,则为郡守、县令、豪强做事,成为他们的座上宾,传授一些强身健体、治病消灾的方术。其实最多的还是房中术。 这些人倒也能够喝醇酒,吃美食,在地方上也可以吆五喝六,但是要说多么有地位,那就未必了。 而末等的,莫过于隐身于山野之间。风餐露宿,苦苦寻仙。如果能熬出名气来,得到权贵的赏识,就可以一飞冲天。如果熬不出来,就只能采集草药,装神弄鬼,用医术加巫术的方式,为百姓治病,换些钱财口粮,勉强度日。 当初的槐谷子,就有点接近于最末等的方士。 所有的方士,都有两大愿望。第一个愿望是找到仙人,第二个愿望,是得到权贵的赏识。 所以侯吉等人被杀之后,全天下的方士都翘首以待,希望陛下重新征召方士。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入咸阳,享受荣华富贵了。 至于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侯吉,他们就懒得考虑了。 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陛下笃信李水,把心思都放在了炼丹上面,已经不想再征召方士了。毕竟这些方士,一个个挥霍无度,耗费了无数钱财,却始终没什么成果。 反观李水,从代田法到仙酒,从仙纸到凸透镜,从仙眼到仙耳,已经做出来太多的东西了。 于是,这些方士们渐渐的就绝了去咸阳的心思。可是很快他们发现,地方上的豪强县令,似乎也有点不相信他们了。 咸阳城中的仙术,正在向外传播。有不少县令、郡守已经在喝仙酒了,已经在用仙纸了。 甚至有不少人正在打探,将来谪仙炼出仙丹来,打算卖多少钱一颗…… 方士们很绝望,他们心中清楚,也许再过三五年,他们就彻底失去饭碗了。到那时候,何去何从? 方士们很迷茫,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漆黑。 然而就在这时候,李水忽然在漆黑一片中,竖起来了一支火把,告诉他们:来我这里吧,我准备重用你们。 于是乎,一时间几乎全天下的方士,都在往商君别院这里赶来。 能在这谪仙麾下做事,寻找到仙人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就算找不到仙人,也可以混个衣食无忧啊。 ………… 商君别院附近,人满为患。在得到李水的认可之前,这些方士都不能进入大门,只能在外面等候。 于是这些方士,有门路的投靠附近的豪强,有钱的就租住民宅。既没有人脉也没有钱的,就自己搭一个帐篷。 以前咸阳城附近的百姓,看到方士之后,都觉得极为神秘,简直就是仙人的使者。但是现在……看得多了,觉得方士也不过如此。 尤其是在大门口等了十来天的方士,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再与商君别院之中的谪仙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于是百姓对李水的崇拜,就更加坚定不移了。 其实李水也不是故意让方士在外面等候,主要是来的人太多了,而且鱼龙混杂,他要挨个面试。 能通过测试的,要么曾经多年游历天下,对山川大泽,了如指掌,有很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 要么身强体壮,生命力旺盛,即使长途跋涉也无妨。 最后李水先选择了五十来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些老者以为自己被选中,是因为有仙缘,其实李水选中他们,是因为他们都曾经常年在外面寻仙,野外经历很丰富。 这些老头,让他们去边疆探查情况,那简直是送命。但是要让他们教授年轻的方士一些东西,倒是绰绰有余。 选定了五十名老者之后。李水又挑选了三百名天资聪颖,身强力壮的年轻方士。 这些方士多少都有点寻仙的经验,但是显然并不充足。 于是李水开始在商君别院里面开办寻仙班,让那五十名老者,轮流传授他们知识。 在这过程中,无论是师父还是徒弟,衣食住行,商君别院全部负责。 并且李水还放出话去,这三百人,只是第一批学员。欢迎其他的方士,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争取早日通过考核。 一旦进了商君别院,将来被举荐给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一时间,天下的方士,都有点疯狂了。 起初的时候,李水的举动,让咸阳权贵大为不解。一向爱财如命的槐谷子,怎么肯不收门票,就放这些方士进门? 他怎么会答应,三百多人的衣食住行,全权负责?难道是钱太多了,想要找人帮他花出去? 等聚集在商君别院附近的方士越来越多。朝臣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有人开始给赢政上书,说李水这是僭越,正在私自进行科举。 上书的人名叫牛斗,是一名儒生。 虽然李水在咸阳城接连斗倒了王氏和赵高,凶名赫赫,但是朝堂之上,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人。 这位牛斗,就是不怕死的。在他眼中,礼法大过天,李水敢私开科举,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形同谋反。 牛斗是儒生,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淳于越的人。 但是牛斗的上书,淳于越事先是不知道的。等奏章中的内容传出来之后,淳于越倒也没有反对这种意见,而是向很多人表示:“科举取士,关系重大,是最庄严之事。而槐谷子效仿科举,实在是不应该。不过此人或许只是因为无知,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罢了。” 淳于越的态度,看起来像是为李水开脱,实际上也表明,自己是反对李水的。 于是乎,很多人从礼法的角度,开始批评李水。 他们倒不是牛斗,想把李水打成谋反。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李水确实僭越了,应该收敛一些。 朝臣的意见摆在赢政的几案上,很快,李水被召入宫中了。 当李水来到嬴政书房的时候,发现这里还有不少人,大多是淳于越一党,以儒生居多。 这群天真的人啊…… 李水热络的和他们打招呼:“诸位是博士,在下也是博士,怎么互相弹劾起来了?” 儒生们都情不自禁的向旁边挪了挪,想要和李水保持距离。 李水呵呵一笑,也不在意。 赢政淡淡的说道:“近日,不少人认为你私开科举,事涉僭越,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水躬身说道:“陛下,臣没有僭越,是有些人无事生非,胡乱造谣。想要靠着贬低臣,来表现他们懂礼法。” 这话让在场的儒生个个脸色涨红。 淳于越说道:“槐谷子,你私开科举,人尽皆知,为何要否认呢?” 李水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是在考试,并非科举。即便是科举,为何就是僭越了?宫中可以科举,我就不可以科举了吗?宫中可以吃饭,天下人就要饿死不成?” 淳于越愣了。他觉得李水在狡辩,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幸好今日在场的儒生比较多,总有反应快的。比如牛斗反应就很快。 他站出来说道:“有些事,君可以做,臣也可以做。有些事,君可以做,臣不可以做。槐大人做了臣不可以做的事,那就是僭越。” 李水好奇的问道:“那么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呢?” 牛斗说道:“超越本分,用天子仪仗、穿天子袍服、居违制宅院……此为名分上之僭越。” “而私开科举,私养甲兵,私造兵器……此为实质上之僭越。无论何种僭越,皆是谋反。槐大人,盼你悬崖勒马。” 李水挠了挠头,心想:这是个人才啊,三言两句,我成反贼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王恒与项梁 李水一脸诚恳的看着牛斗:“为什么科举,能够和私造兵器,私藏军士一样,成为僭越之举呢?依我看来,这二者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啊。” 斗牛既然敢告李水,显然就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 他立刻说道:“科举取士,国家取的是贤能之士,谪仙取的是方士。这两种人,都识文断字,颇有见识。” “如今槐大人已经聚集了三百人,还要继续招贤纳士。时间长了,岂不是要门客三千,仆从过万?这么大一股势力,就在咸阳城旁边,岂不危险?” “即便槐大人没有谋反之心,若这些方士有谋反之心,举着你的旗号,行大逆不道之举,该当如何?” 李水一愣:黄袍加身?这牛斗的理论很超前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然而我招纳这些方士,不是留在咸阳,听任我调遣。而是将他们派往极西、极东、极南、极北。” “这些方士,我计划以三百人为一队。四处寻仙。他们的第一目的,是寻找仙人。第二目的,是调查当地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适合种植什么作物,地下有没有金银铜铁矿藏。以便将来我大秦开疆扩土,充盈国库。” 起初的时候,嬴政只是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听到后面,不由得略微变色:“此言当真?” 李水说道:“臣岂敢欺瞒陛下?这三百人不日就要派往极西之地,到时候一看便知。” 嬴政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对李水很赞赏。 斗牛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大声说道:“开疆扩土?槐大人,你是臣,不是君,你有什么资格,操心开疆扩土的事?你这还不是僭越?牛某斗胆问一句,开疆扩土之后,是你的土,还是我大秦的土,还是陛下的土?” 李水的手又开始痒了。 好在淳于越很了解李水,立刻幽幽的说道:“槐大人,若你有理而打人,则可以令人心服口服。若你无理而打人,则会让人觉得你恼羞成怒。” 李水搓了搓手,说道:“好,那这耳光就先记下,我跟你们讲讲道理。” “我槐谷子,近日招揽方士,组织探险队,要为大秦开疆扩土做准备。这其实不只是我个人的事,还是伏尧公子的事,是未央公主的事。” “伏尧公子和未央公主,在我商君别院,有三成股份。可以说,商君别院,有几乎一半是伏尧公子与未央公主的。” “上次岁首贺礼,扶苏长公子曾经写下一篇治国良策,虽然其中有些谬误,但是用心总是好的。伏尧公子听说之后,认为要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焉。于是想要效仿长公子,为我大秦出一份力。” “于是乎,他就命令臣,主持这一场大探险,为将来我大秦开疆扩土,打下基础。这件事,历时必定旷日持久,耗费必定多不胜数,伏尧公子却不想耗费国家钱粮,自愿以商君别院的财力支持此事。” “伏尧公子未曾禀告陛下,是希望事成之后,给陛下一个惊喜。告诉陛下,他最钟爱的幼儿,不止天真可爱,亦可以托付大事。” 嬴政忍不住赞道:“好!” 而李水笑眯眯的行了一礼,接着说道:“所以,商君别院,其实是伏尧公子的,那也就是陛下的。既然是陛下用科举的形式招揽方士,既然是陛下开疆扩土。那又何来僭越一说呢?” 牛斗无话可说了。 至于李水招揽方士的事,嬴政也没有禁止,只是拍了一个小宦官,全程监督而已。只是监督,并不干涉。 一行人出了嬴政书房之后,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槐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啊。” 李水摇了摇头:“不行了,不行了。李信不在,我只剩一张嘴了。是个人都敢来踩我一脚了。” 说完之后,李水就向牛斗走过去了。 牛斗面色苍白,咬着牙撑着。 李水盯着他看了两眼,转身就走。 牛斗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口气。继而他又忍不住问道:“槐大人,你不是要打牛某的耳光吗?” 李水有点纳闷:这人是不是贱啊?我都不打他了,他还要问一句,难道他挺失望?这是什么癖好? 李水看了牛斗一眼,淡淡的说道:“我谪仙什么级别?杀王离,灭赵高的人物。你配被我打吗?” 说完之后,李水就扬长而去了。 至于牛斗,站在那里,忽然伤心起来了。牛斗自幼饱读诗书,品行高洁,被推举入朝,成为博士。本来人人敬仰的存在,现在现在,李水却告诉他,他连一个耳光都不配挨…… 牛斗忽然觉得,自己奋斗了半生,简直一无是处…… 牛斗站在宫墙下伤心不已。而伏尧则在宫中研究留声机。 忽然,嬴政身边的小宦官过来,要伏尧去见皇帝。 伏尧以为要考自己功课了,连忙将书揣在怀里,一边走,一边背。 等进了嬴政书房之后,伏尧还没说话,就被嬴政狠狠的夸奖了一通。并且将一个精美的玉麒麟赏赐给他了。 伏尧抱着玉麒麟,一脸茫然的走出嬴政的书房: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最近做什么了?父皇最近有点莫名其妙啊…… ………… 楚地,王恒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项梁。 项梁并没有藏在深山大泽之中。他就在吴县城中,住在一座大宅里面,锦衣玉食,日子滋润得很。 听说王恒的身份之后,项梁很感兴趣的见了王恒。 王恒感慨道:“项将军,好胆识啊。岂不知皇帝正在大索天下,四处捉拿你?” 项梁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楚地百姓,人人思楚王。秦人县令,在这里就是聋子、瞎子。即便他知道我在这里,又能奈我何?” “他敢抓我吗?他若敢抓我,顷刻之间,便有数千人群起呼应,攻打县城,杀了县令,救我出去。” 王恒微微一笑,说道:“既然项将军在楚地深得民心,为何迟迟不反呢?难道忘了国仇家恨了?” 项梁淡淡的说道:“如此看来,项某应当立刻斩了你,毕竟当初灭楚,你祖父是罪魁祸首啊。” 王恒摇了摇头:“我祖父,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刀锋所向,这把刀说了并不算,刀后面的人说了才算。” “你要仇恨的,应当是秦皇室,而非我祖父。我相信项将军,一定明白各为其主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吧?”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你既然找到这里来,看样子是要叛主了?” 王恒摇了摇头:“不是叛主,是提醒主人,我王氏还有用。” 项梁早就猜到了王恒的目的,马上说道:“想要我帮你们?” 王恒说道:“难道不是帮将军自己吗?” 项梁想了一会,说道:“我需要武器、钱粮。” 王恒说道:“钱财好说,武器与粮食目标太大,一旦被查获,我王氏必定毁于一旦。我可以令一商队,以在江淮间往来贩卖的名义,暗中资助你。” 项梁点了点头:“好,只要有钱财,我随时可以换成粮食,可以招募人手,打造武器。” 王恒又问:“项将军打算何时起兵?” 项梁想了想,说道:“至少准备两年有余。” 王恒摇了摇头:“不可。时间拖得太长,到那时候,我王氏日益式微,恐怕帮不上将军了。我建议你半年之内起兵。” 项梁说道:“半年起兵,太过仓促,我无力夺取天下。” 王恒呵呵笑了一声:“项将军好大的志向。” 项梁又说道:“即便不攻取天下,至少要收复楚国故土。半年,我顶多招募几千人马。人数太少,无法抵挡秦军。” 王恒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今天下太平,谁愿意跟着将军拼命?将军自然招募不到人手了。在下倒有一计,可以让将军迅速起事。” “若将军信我,半年之内,务必起兵。这支兵马,攻入咸阳自然不够,可是攻下附近郡县,恐怕是够了。” “到那时候,皇帝闻讯,必定令我王氏前来平叛。你我双方,在楚地征战不休。今日你杀敌八百,明日我杀敌一千。不出三个月,楚地战火连绵,一片溃烂。乱兵加上盗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法纪废弛,农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到那时候,将军竖起招兵旗,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为了一口饱饭,必定会加入到项将军的麾下。数十万大军,顷刻可得。” 项梁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佩服,又有些畏惧的看着王恒:“你……你好毒的计策。” 王恒呵呵笑了一声:“项将军,你要夺取天下,恢复故国。这都是用人头堆积起来的。你又何必故作仁义呢?” 项梁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半年之内,我必定起兵。” 王恒又说道:“项将军,王氏与你的合作,只限于一时。当将军实力雄厚,足以灭秦,或者王氏重新得到权柄,掌控朝政的时候。你我双方战场相见,必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盼望将军勿怪。” 项梁呵呵一笑,说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到那时候,是秦继续执掌天下,还是楚一统中原。就要看你我各自的本领了。” 王恒点了点头。 正事顷刻之间,已经商议完毕了。忽然,项梁低声说道:“咸阳城中的槐谷子,此人你是否听说过?他在关中的所作所为,可否告知一二?” 第二百三十章 心很大的项伯 王恒听项梁问起槐谷子,不由得想起来咸阳城中,那个流传很广的谣言。 他微微一笑,好奇的问道:“槐谷子,当真是项将军派去咸阳的细作?” 项梁有点尴尬,点了点头。 王恒又问:“这槐谷子,当真贪图荣华富贵,投靠了大秦,背叛了项将军?” 项梁面子有点挂不住了。这件事说出去,实在有些丢人。 好在王恒适可而止,微微一笑,安慰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知人知面不知心,项将军也不可能了解所有人的心思。” 项梁点了点头。 王恒又说道:“至于槐谷子在咸阳城中。唉,混的风生水起啊。实不相瞒,我王氏落败,就是拜槐谷子所赐。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而且又厚颜无耻。难对付的很。” 项梁有点纳闷,心想:这槐谷子,我倒也见过几次。每次都战战兢兢,老老实实的。难道当初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若真是装出来的,此人城府,深不可测啊。 项梁问了一番槐谷子的情况,越听越吃惊。他甚至有点怀疑,王恒是不是在骗自己。 王恒当然没有骗项梁,当然了,也没有把所有的话都告诉项梁。毕竟王氏与项梁合作,是基于共同的利益,暂时暗中往来。双方,最终还会是敌人。 所以王恒只是挑着无关紧要的,随便说了说而已。 说完了槐谷子之后,王恒又说道:“我来的时候,发现槐谷子派出去了很多信使。正在四处散播消息,说要招揽天下间的方士。不知道项将军听到消息没有。” 项梁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听到了。” 王恒问道:“那项将军,有没有趁机派出细作,冒充方士,混入商君别院呢?” 项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其实一个月前,在他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把人派出去了。 派出去的,正是他的胞弟项伯。 经过槐谷子的事之后,项梁已经有点不相信外人了。所以派去了项伯,并且让项伯化名为景鲍,谎称是景绻的族弟。 如此一来,有景绻的协助,应该可以顺顺利利的打入商君别院。 项伯临行前,项梁曾经给他制定了是几个目标。第一目目标,是获得槐谷子的信任,推荐入宫。如果第一目标无法达成,就进行第二目标,留在咸阳城,打探消息。如果打探消息也有困难的话,就进行第三目标:杀了槐谷子,早日回楚地。 项梁反复思量,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现在就静候佳音了。 算算时间,这时候项伯已经到咸阳了吧。 王恒见问到派遣方士的事,项梁就微笑不语。知道他是不愿意说,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 他来项梁这里,只是为了结盟,不是为了交友。事情说清楚了,就早点离开吧,否则的话,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会变得很麻烦。 项梁自然也知道这些,没有留他,甚至没有亲自送他,而是让一个家仆,将他送到了门外。 王恒也不在意,出门之后,立刻打马出城,准备回咸阳。 ………… 咸阳城,项伯正在景绻家中。 他总觉得景绻府中有点不对劲。景绻这家伙,无论走到哪,都有一个叫九婶的大娘伴随左右。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景绻换口味了? 景绻干笑了一声,看了看九婶,又看了看项伯,硬着头皮问道:“项兄,你怎么来了?” 项伯微微一笑,说道:“我如今叫景鲍。家兄命我扮作你的族弟,混入商君别院。” 景绻哦了一声,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九婶。 只见九婶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景绻心中微微一叹:可惜了,项伯恐怕是保不住了。 他不敢跟项伯报信,只好带着大义灭亲的心思,说道:“商君别院,可不好进啊。” 项伯说道:“听闻今日商君别院正在招揽方士。我若假扮方士,应该可以进入。” 景绻支支吾吾的说道:“若假扮成方士,倒应该可以。” 项伯拱了拱手:“那就一切仰仗景兄了。” 景绻苦笑了一声,说道:“项兄放心,一句话的事。” 随后,景绻安顿项伯住下了。 项伯到访,绝对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这和项梁派来个信使,送个信可不一样,这是项梁的胞弟啊。 于是景绻决定去商君别院一趟,向李水报告消息。 他其实不想告发项伯,但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景绻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到了商君别院门口,绕过了排队的方士,景绻直接交了十万钱进去了。 那些苦苦排队的方士,看得羡慕不已。其实他们也能交钱直接进去,不必排队,但是十万钱,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没有几个人舍得。 景绻进去之后,发现商君别院里面,也在排队。景绻沿着排队的队伍,一路寻找到了李水。 李水正在给那些方士做测试。 景绻走到近处,低声说道:“项梁那边,有消息了。” 李水一听这话,马上对西域三兄弟说道:“我去去就来。剩下的几个人,你们挑选就好了。只有一个要求,到了极西之地,能活着回来。” 于是西域三兄弟开始愁眉苦脸的研究起来。 李水把景绻逮到了一间小屋当中,问道:“什么消息?你亲自过来,是不是很重要?莫非项梁要造反了?” 景绻看见李水一脸兴奋,干笑了一声,说道:“造反倒没有,是派来了一个人。他的族弟项伯。” 李水摸了摸下巴:“哦,是项伯啊。” 李水对项伯,还是挺感兴趣的。这家伙就是个搅屎棍,要不是他在,鸿门宴上刘邦就死翘翘了。 后来项羽抓了刘太公威胁刘邦,项伯三言两语,竟然说服项羽把人放了。 再后来,项伯又配合陈平的离间计,逼走了范增。 最后刘邦灭项羽,项伯安安稳稳的活到了西汉孝惠帝时期,还被封为射阳侯。 看这一连串操作,也不知道他是做了刘邦的奸细,还是见风使舵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是单纯的心大,总之也真是个人物了。 景绻又说道:“如今项伯改名为景鲍,要冒认我的族弟,以方士的身份混入商君别院。”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让他来吧。我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 景绻答应了一声,说道:“我这就告诉他,让他来商君别院拜见大人。” 李水摆了摆手:“不是直接来,那样显得太假了。他不是想做方士混入商君别院吗?让他排队,按照流程来。” 景绻咧了咧嘴,心想:太狠了。如果项伯排了几天队,被折腾的死去活来。总算进入商君别院,却忽然发现,谪仙早就发现他是细作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景绻不敢再商君别院多留,匆匆回到了自己府中,第二天就告诉项伯:“今日我们就去商君别院吧。” 项伯吃了一惊:“今日就去?我尚未准备周全。” 景绻纳闷的看着他:“你要准备什么?” 项伯说道:“商君别院招揽的,乃是方士。我对神仙方术一窍不通,需要研习一下。” 景绻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路上学也一样。” 项伯纳闷:“路上?那还来得及吗?哎哎哎,景兄,我的书卷还没有带。” 景绻说道:“不必带书,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项伯怀疑景绻是不是在逗自己。书也不带,到时候就会了?什么意思? 一刻钟后,项伯到了商君别院外面,开始老老实实的排队。 景绻有些歉意的说道:“我和槐谷子,也不是那么熟悉。本想让你不必排队的,但是事情没有办成。” 项伯知道景绻是豪强中的末流,在咸阳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无妨。” 景绻又安慰了项伯几句,然后留下来了一些糕点茶水,命一个仆役在旁边伺候。至于他自己,则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入冬了,冷啊…… 项伯在队伍中站了一会,百无聊赖,开始听旁人谈话。 很快他发现,周围的方士也很无聊,站得久了,互相开始聊天。大家都是方士,谈论的自然是如何寻仙了。 项伯听了一个时辰,渐渐的对寻仙的事,已经了如指掌了。 这时候他总算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景绻说不用带书,原来这地方有人免费教啊。 入夜之后,景绻又来探望了项伯一次。发现项伯还在排队。 除了排队之外,他还在和人争论。 旁边一人说,盘古开天地,清而轻者上升为天,故而仙人一定在天上,所以要登高山,距离天越近,越有可能见到仙人。 项伯则认为,海上时常有蜃景。其中亭台楼阁,清清楚楚。仙人神兽,隐约可辨。这便是仙人在海上的证据,因此要寻仙,需要泛舟出海。 两人争论的挺激烈,各自都有帮手,隐隐约约,有要打群架的趋势。 景绻有点无奈,见项伯心这么大,显然自己的担心多余了,于是摇着头又回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橘生淮南 吃过晚饭之后,商君别院的面试停止了。商君别院的匠户出来,让方士们立刻离开,不要聚集在附近。 但是方士们都不肯走,因为离开之后,明天得从头排队。 匠户们又说,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加上天黑,很容易出事,如果有人对谪仙不利,那岂不是很糟糕?于是让方士们把仆从赶走,只允许本人在这里排队。谁敢违反的话,取消资格。 方士们都答应了,赶走了仆从。然后纷纷打开铺盖,就地睡下了。 而匠户们则满意的点了点头,都回去睡觉了。 过了半个时辰,有附近的贫民趁黑摸上来了,表示可以帮助方士们排队,只要方士出一点钱就行。。 方士们顿时大为懊悔,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他们当中不少人是有仆从的,早知道就让仆从替自己排队,等快轮到自己的时候,再换回来不就行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项伯问那些贫民,排队一晚上,要多少钱? 有个贫民恭敬的说道:“一晚上只要五百个半两。” 项伯听了这个价格,顿时吓了一跳:“五百个半两?这也太贵了吧?” 结果那贫民很不屑的看了项伯一眼:“外地来的吧?五百个半两算什么?咸阳城中,仙酒十万钱一杯,仙锅十万钱一口。听说最近又有了仙眼和仙耳,不知道几千万钱呢。挣你这五百钱,只够买个馒头的。” 项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这里天寒地冻的,他实在是很冷。就花了五百钱,雇了一个贫民,然后离开了。 结果他刚刚离开队伍,又有另一伙贫民在揽客。 这些贫民热情的说道:“大人,如今咸阳城已经关门了,去我那里歇息一晚吧,一晚只要一千钱。” 项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宰了,这咸阳城的物价也太高了。 不过现在黑乎乎的,这里有人生地不熟。一千钱就一千钱吧。反正家里有钱。 等项伯交了钱之后,贫民就带着他七扭八拐,足足走了五里路,才到了一个小村庄。 项伯忍不住抱怨:“你住得如此远,却跑去商君别院揽客?” 贫民理直气壮的说道:“五里路算什么远?若我住的近一些,你以为交一千钱就能让你舒舒服服的睡下?” 项伯看了看环境,阴暗潮湿,顿时有点泄气,这地方要是能舒舒服服的睡下,那简直是有鬼了。 不过,无论如何,总好过在旷野之中吹风。项伯躺下来了,盖上了黑乎乎的被子。 项伯忽然有些口渴,于是问那贫农要水。结果贫农说水也要钱,十个半两一杯。 项伯咬着牙交了钱。 喝完水又想上厕所,又交了十枚。 总之,这一晚上除了喘气不要钱,其他的几乎全要钱。项伯气的肺疼。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咸阳人怎么回事?居然如此厚颜无耻。 结果刚刚迷糊了一会,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方士,无一例外,都是外地人。大家干脆破口大骂,聊了一晚上。 等太阳一出来,项伯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等他回到商君别院的时候,顿时懵了,找来找去,找不到昨夜帮忙排队的贫民。 他观察了很久,找到了两个昨夜聊过天的方士。按道理说,他应该排在这两个方士中间的。但是现在,那方士中间,换成了一个陌生人,同样穿着长袍,一副方士的模样。 项伯对那人说道:“这位置是我的。” 结果那人勃然大怒,喝道:“你要插队吗?” 项伯顿时不敢说话了。 有好心人告诉他,那些贫民收了五百钱帮他们排队,等他们一走,马上就用五百钱的价格,把位置卖给了靠后的方士。 然后再去别的地方帮人排队,一晚上可以倒好几手,挣不少钱呢。 项伯差点哭出来:咸阳人,太狡诈了。 于是……项伯默默的去了队尾。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 傍晚时分,景绻又来看望项伯了。他先交了十万钱进了商君别院,找匠户打听了一番。 匠户说,今日面试的,没有一个叫景鲍的人。 景绻有点纳闷:难道项伯兄还没有排上?不过应该也快了吧…… 景绻从队首开始找起,越找越靠后,越找越靠后,找的他已经有点想要放弃了。终于,他看到了一脸疲惫的项伯。 景绻回头望了望长龙一般的队伍,几乎以自己认错人了。 他难以置信的说道:“项……景鲍族弟,你怎么还排在这里?一个白天,队伍没有动过吗?” 项伯摆了摆手:“族兄,给我笔,我要给兄长写信。” 景绻哦了一声,拿出来毛笔和纸。 项伯到听说过仙纸,今天还是第一次用。但是他现在满腔悲愤,根本没有心情看稀罕。 只见他笔走龙蛇,写到:兄长,槐氏之叛,情有可原。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以弟观之,咸阳人无不厚颜无耻,阴险狡诈,视财如命。槐谷子,分明是被咸阳人所同化。 写到这里,项伯叹了口气,将仙纸折了起来,交给景绻:“盼望族兄,将此信速速送往南方。” 刚才项伯写信的时候,景绻就瞄了两眼。这时候咧了咧嘴,心想:你确定,是槐谷子被咸阳人同化? 不过他也没有和项伯争论,而是点了点头,离开了队伍。将信中的内容报告给李水,得到他的许可之后,这才快马加鞭,发往楚地。 项伯又排了一天的队,到傍晚城门要关闭的时候,匠户们又来赶人了,不许方士们的仆役陪着。 这些匠户很精明,可以根据人的穿着打扮,举止谈吐,确定是不是真的方士,是不是在雇人排队。 等把所有的仆役都赶走之后,又有一些贫民摸黑上来了。 队伍里面有传言说,这些贫民和匠户是串通好的。 项伯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次当然不会上当。他冷眼旁观,看见几个新来的又被骗走了,心里面顿时乐开了花,好像昨夜的经历,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二天,项伯终于如愿进入了商君别院。 他一走进那间屋子,就把李水给认出来了。 他和李水并没有见过彼此,但是李水的特征太明显了。脖子里面挂着一块明晃晃的免死金牌…… 项伯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景鲍,自楚地而来,乃景绻族弟。” 李水打了个哈欠,心想:这奸细怎么搞的?等了他两天才来面试。 李水有些不快,于是随口说道:“看见旁边的石锁没有?那是商君别院的石匠特地为你们打造的。把它举起来,测试一下你的体力。举五十次吧。” 旁边的求仙有点懵:不是举五次吗?怎么变成五十次了? 不过谪仙发话,他也不敢插嘴。现在他只是预备徒弟,还不是正式的,随时有可能被抹去资格,绝对不能违拗谪仙的意思。当然了,就算做了正式弟子,也不能乱来,就谪仙这脾气,随时把人开除师门。 项伯举了两下,累的差点吐血。举五十次,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水叹了口气:“真是废物,算了,看在你是景绻族弟的份上,我给你开个后门。少举一下,拿一万钱补足好了。身上半两不够,可以用金银珠宝抵价。” 项伯惊讶的把石锁放下来,差点砸了自己的脚:“一万钱一次?” 李水把眼一瞪:“怎么?嫌贵?” 项伯有点犹豫,贵,那他肯定觉得贵,但是他又有点不敢说…… 这时候,旁边的牛犊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了,抱着李水的大腿说道:“谪仙,商君别院,要选的是求仙人啊。如此神圣重大的事,岂能用钱决定名额?” 项伯顿时慌了:完了,给钱都不行。若测试不通过,这一次不白来了吗? 于是他连忙说道:“谪仙,我情愿交钱。” 牛犊指着他喝道:“你闭嘴,你要点玷污仙人吗?” 项伯不敢说话了。 李水叹了口气,对牛犊说道:“然而,景鲍毕竟是景绻的族弟,而景绻又是我的好友。若不给他个面子,日后相见,怕是说不过去啊。” 牛犊同样一脸为难,然后说道:“既然是谪仙的好友,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可是求仙这等大事,一万钱便卖掉了名额,对仙人也是亵渎啊。小人以为,三万钱一次,倒说得过去。” 项伯一听这话,连忙将腰间的玉佩借了下来,捧到了李水面前,说道:“此物价值黄金千镒,不必找了。” 李水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接过玉佩,说道:“下不为例。” 收完钱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问了项伯的年龄、性别、住址、籍贯之后,就宣布他通过了,可以去后院等候了。 项伯来到后院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面很是纳闷:“求仙,为什么要举石锁?方士寻仙,和力气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他想破了头也没有想明白。 这时候,有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走过来了,说道:“我是狗剩。前面有学仙班,最有经验的方士在授课。进学仙班听上一堂课,遇见豺狼虎豹都有可能活下来。” 项伯一听这话,连忙要报名。 狗剩伸手说道:“一万钱。” 项伯头大如斗:“我是景绻胞弟。” 狗剩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景鲍啊,你得交十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虎父无犬子 项伯感觉这小孩是在针对自己。但是他不敢反驳。他现在不是刚来的小白了。在外面排了几天队,他对商君别院、对咸阳城都有所了解。 他已经听人说了,商君别院里面,哪怕是一条狗都不要得罪。否则的话,谪仙一定会帮狗出气的。 谪仙这家伙,并不是真的爱护商君别院的人,而是想借机讹钱。 于是项伯老老实实的交钱了,一边交钱,一边感慨。以前槐谷子在楚地的时候,他也听到过一点关于槐谷子的事。知道这家伙是个木讷老实的人。没想到来了咸阳之后,连一年不到,就变成了这样。 唉,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秦人这虎狼之国,蛮夷之乡,竟然把一个老实人祸害成这样。 交完钱之后,狗剩又拿出来一张纸,说道:“签了这份文书,你就是商君别院的人了。以后管吃管住。” 项伯立刻就警惕起来了。 他在外面可是听说了,有个倒霉蛋,被谪仙连哄带骗喝了十八杯仙酒,然后就签了一千五百年的卖身契。现在这张纸,不会是卖身契吧? 于是项伯仔细的读起来了。 这其中的条款,倒也不是多么不合理。比如第一条,在寻仙途中,要服从谪仙的安排,不能擅自离队。 项伯觉得没有问题,谪仙管吃管住,让他们寻仙。如果吃的白白胖胖,偷偷溜了,那确实不够意思。 比如第二条,寻仙途中,若找到了仙人,在仙界的收入,归方士所有。除此之外,沿途获得的特产,归商君别院所有。 这一条也没有问题。沿途能有什么特产?寻仙人往往要去蛮荒之地,那地方除了几个土人之外,能有什么东西? 接下来第三条,第四条…… 项伯挨个看下去,发现没什么问题。 这时候狗剩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对项伯说道:“你签不签?” 项伯马上说道:“签。” 他拿起毛笔来,先写了一个项字,觉得不对劲,又连忙勾抹,改成了景鲍。 狗剩把文书收起来,说道:“进去吧,左手边第一个门就是。” 项伯哦了一声,向左手边第一个门走过去。 结果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敲击声:“时辰到了,开饭了。” 轰然一声,这屋子里面冲出来一百多人,直接把项伯挤倒在地。 等这些人跑光了,项伯才全身酸疼的站起身来。他向那边看了一眼,刚才跑过去的人,衣着打扮,分明就是方士。 项伯有点纳闷:不是管吃住吗?还跑什么?一个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项伯跟着人群走过去,看见一座大院子里面,很多方士端着碗,正在呼噜呼噜的吃饭。 项伯摇了摇头:“这吃相,与乞丐有何分别?哪有一点方士的样子?难道这些人,也被秦人给同化了?” 忽然,有人吃完了一碗,疯狂的跑到了一口大锅跟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项伯呵呵冷笑了一声,找了一个干净的碗,掏出一方丝帕,细心的擦拭干净了。 他走到那口大锅跟前,发现里面只剩下一些菜汤。 项伯愣了,问坐在不远处的铁头:“饭呢?” 铁头淡淡的说道:“被人吃光了。” 项伯愣了:“那我呢?” 铁头说:“等下一顿吧。” 项伯:“……” 接下来几天,项伯变了。 只要一听到钟声,立刻就会向饭堂冲过去。偶尔有方士挡在前面,项伯还会拳打脚踢,高声叫骂。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将来的反贼,项伯的身体素质绝对高出同辈不少。 很快,他总是能第一个冲到饭堂。在别人刚刚到达的时候,已经吃完一碗饭了。 然后跟大家挤在一块,盛出来第二碗。在别人还没有吃完第一碗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抢第三碗了。 一般情况下,项伯可以吃四碗饭。如果状态好的话,可以吃五碗。 这一日,景绻又交了十万钱,来商君别院探望项伯。 关于商君别院中方士的一些传闻,景绻也听人说过。据说他们故意把饭做不够,美其名曰要锻炼方士们的饥饿能力,免得寻仙途中食不果腹,不能适应。 景绻担心项伯饿坏了,所以专门买了些馒头。 但是当他看到项伯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项伯……胖了。 景绻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战神项燕的儿子啊。虎父无犬子,在哪都能混的风生水起的。 除了每天抢饭以外,项伯还在商君别院结识了一位好友。这好友姓麻,名字叫麻绳。 据说麻绳曾经得罪了商君别院的匠户,被害得很惨。所以他和项伯志趣相投,两个人有事没事,就在一块骂谪仙。 项伯觉得,这个麻绳说话虽然有些粗鄙,但是简直就是自己的知己。于是迅速的和他成了至交。 至于麻绳,白天的时候跟着项伯对李水破口大骂。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则会把项伯的一举一动,报告给牛犊。 牛犊听完了之后,总是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等从西域回来,你就可以将功赎罪,正式加入我们商君别院了。” 麻绳总是很感激地对牛犊说道:“多谢谪仙给我这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让谪仙失望。” 项伯在商君别院的学仙班一共学了十天,这十天他学的东西很奇怪。和寻找仙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全都是怎么认识动物,怎么认识植物,怎么勘查金银铜铁矿…… 有时候项伯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进入到幻境中了。在咸阳城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场梦。毕竟,这也太荒唐了。 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学仙班的课结束了,他被带到了外面的打谷场。 这里已经聚集了三百来个方士。 李水站在高处,看着说道:“你们,很快就要出发了。去极西之地,寻找仙人。换而言之,这是一场寻根之旅。寻找本谪仙的故乡。我祝你们旗开得胜,满载而归。” 说完之后,李水就走了。 而项伯等人,则被人催促着,立刻向西方进发。 项伯很迷茫,很想收拾一下东西,给兄长写一封信再走。但是商君别院的人不允许,催促着他们立刻离开。 项伯感觉自己像是被流放了。 直到离开咸阳很远之后,项伯忽然回过味来:既然是寻根之旅,既然是寻找槐谷子的故乡,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 匈奴,李信正站在一块高地上,用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匈奴部落。这支部落,是忠于沙提烈的。 时间不长,他已经摸清楚了这部落的实力、布局、兵力部署。 随后,李信很有针对性的制定了作战计划。紧接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冒顿被带出来了。 冒顿一脸的生无可恋,对刚刚收拢的匈奴兵马说道:“去吧,灭掉沙提烈的人。” 于是,那些匈奴人骑上快马,飞快的朝那支部落冲过去。 他们没有太多同族的观念,平时为了争夺草场,为了争夺牛羊,也经常会打得头破血流。现在既然是左贤王的命令,那就执行到底。 于是一阵阵惨呼声传来,帐篷被踏翻了,男人被杀死了。有些女人仓皇的想要拿起武器,同样被无情的杀掉了。 半个时辰后,李信引着秦兵,以逸待劳,把准备逃走的漏网之鱼,全部杀掉了。 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即使单于猜到了什么,也要把事情局限在猜测的范围内,要让他疑虑重重,拖延他决策的时间。 部落中的牛羊都被赶出来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秦军的口粮,剩下的全部送回中原。 至于帐篷、衣物、毛毯,全部装上车,源源不断的运了回去。 剩下的金银、刀剑,等等容易携带的东西,则让手下的秦军分了。 这些秦军忽然发现,这一趟下来,他们一直在以逸待劳,而所获得的,是以前的百倍不止。 这样的仗,打得太爽了。 李信马不停蹄,开始计划着进攻下一个匈奴部落…… 这时候,有两个匠户,骑着马疲惫不堪的追了上来,看见李信之后,就无奈的说道:“李大将军,你行军速度也太快了。我们追了三天三夜,总算找到你们了。” 李信纳闷的问道:“你们为何要找我?” 那两个匠户说道:“我们是谪仙的信使。谪仙说道,不日要有三百名方士,从咸阳城出发,去往西域。如今匈奴正在交战,请将军画出来一条安全的路线,好让他们平安通过。” 李信随手指了指靠近中原的那一半,淡淡的说道:“这里,所有地方都被我们打下来了。他们尽可以通过。” 匠户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问:“打下来了匈奴的一半国土?” 李信不以为意的说道:“什么一半国土,不过是几个部落而已。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不把他们全部消灭,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匠户敬佩不已的看着李信:“自古以来,北方蛮夷,便是中原的威胁,而李大将军,竟然要扫平北方,好大的气魄啊。这等大功,快要赶上谪仙了。” 李信有点无语: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槐谷子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勘探队 项伯已经跟随大部队来到北方了。 刚刚启程的时候,他其实有一点怀疑,觉得自己被发现了,所以故意被李水流放到西域。 但是这一路上,他们是坐着牛车来的,食物管够,倒也没有多辛苦。更何况,带队的还是西域三兄弟中的求仙。所以渐渐的,项伯也就放下心来了。 只是他对西域一行,依然耿耿于怀。他不想去西域,想留在咸阳城。毕竟去什么极西之地寻仙,这和当初的设想,可大不相同啊。 好在临走的时候,李水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说如果有发现的话,将来功名利禄,都唾手可得。 项伯想了想,觉得去西域走一趟,回来之后,可以接近嬴政,那倒也不错。 而周围的方士们,就更加兴高采烈了。在他们看来,以往寻仙,都是瞎猫碰死耗子,靠着道听途说的传闻,长途跋涉,连他们自己对找到仙人也没有把握。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谪仙组织的,而要寻找的,也是谪仙的老家。 可以说,这次是他们最有把握的一次了。一路上,有不少天真的方士开始讨论,飞升成仙之后,这日子怎么过…… 人群之中,只有项伯在冷笑不已:谪仙?神仙的老家?开什么玩笑。槐谷子的底细我还不清楚吗? 槐谷子,不过是楚地一个最末流的小方士罢了,靠着一些医术、巫术,勉强度日。若非有项梁做靠山,早就饿死街头了。 这样的人,会是谪仙?简直是荒唐。 项伯一想起来,咸阳城中的嬴政对李水也深信不疑,就更加觉得大秦简直腐朽不堪,早晚要被大楚取而代之。 这一路上,他都在乱糟糟的想这些事。 忽然,牛车停了。求仙跳下车,对众人说道:“到了,都下来吧。” 众人都有点纳闷:“这就到了?这才走了多远?这里也不像是极西之地啊。听说极西之地,遍地黄沙。白天骄阳似火,晚上寒风刺骨。可这里……这里是草原啊。这地方,该不会是匈奴的地盘吧?” 果然,求仙说道:“诸位所在的地方,是匈奴腹地。” 方士们全都慌了。匈奴与中原征战多年,双方有深仇大恨啊。现在贸然出现在这里,一旦匈奴人骑马过来,所有人都要被掳走做奴隶了。 有不少人跳回到牛车上,想要逃回中原。还有些人大声问道:“难道去极西之地,没有更安全的路线吗?为何要经过匈奴腹地?绕过去也好啊。” 求仙冷眼看着他们,良久之后,才淡淡的说道:“当日我三兄弟,便是从这里经过,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了极西之地。如今你们有牛车,有同伴,有粮食,还畏惧什么?更何况,李信将军的兵马,已经将这里扫除干净了。此地,并没有匈奴出没。” 起作用的是最后一句话,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镇定下来之后,有人问道:“我们不是去极西之地寻仙吗?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会有仙人吧?” 这地方一马平川,既没有山,也没有海,怎么可能有仙人?再这说了,仙人总是离群索居的,这地方到处都是匈奴人,仙人会和蛮夷住在一块?如果这里真有仙人的话,匈奴人早就遇到了吧。 求仙却不管众人的疑惑,命亲信把方士们分成了几队。各自领了工具。 项伯和麻绳领到了铲子,然后坐上牛车,开始四处寻找矿藏。 按照在仙术班学到的东西,他们分辨石头的颜色、泥土的颜色。观察河水,挖出河中的泥沙……必要的时候,还要用铲子在地上挖坑。 北方无遮无挡,寒风从远方吹过来,让项伯透心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简直是服苦役啊。 项伯很想逃走,但是逃跑不是那么容易的。李信占领这里之后,就每隔数里,搭起来一座了望塔。这些了望塔,将占领的地盘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方块。 每一座塔上,驻守四名士兵,昼夜用望远镜了望四方。 白天的时候,匈奴兵一旦出现,数里之遥,便可以被发现了。等他们攻过来的时候,秦军早就已经集结完毕,以逸待劳了。 甚至于对匈奴兵的兵力部署,都看得一清二楚。草原上惯用的虚张声势,以少胜多,等等迷惑人的招数,全都没用。 而晚上的时候,除非匈奴兵全程摸黑行军,否则的话,只要有一点火光,便会引起了望士兵的警惕。 而全程摸黑前进,极为困难,因为草原上并不像中原那样,有明确的道路。这里的一马平川,也只是相对的。有时候被沟沟坎坎绊到了马腿,那还算幸运,万一一时不慎进了沼泽,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了望塔,不仅对匈奴有用,对方士同样有用。 曾经有一位方士吃不了苦,又觉得这根本不是在寻仙,于是偷偷溜走了。结果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了望士兵发现,迅速的给抓回来了。 当时求仙先是念了一下他当初签订的文书,然后打了他八十大板。声称如果再犯的话,严惩不贷。 项伯观察良久,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机会逃走。哪怕是趁夜溜走,昼伏夜出也不现实。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一个人只能背几天的口粮,这点粮食,绝对不够用。 最后他认命了,老老实实的在草原上勘探矿藏。四个了望塔就能围成一小块区域,他们就一小块一小块的勘探过去。 除了项伯这些勘探队之外,还有地图队。 地图队要坐着牛车,丈量土地,计算里程,然后绘制成地图。 为了保持地图的精确性,他们在车轮上绑了一根红布条。然后趴在车边观察计数。按照他们的测算,车轮转动二百五十六圈,里程可以达到一里。 因此那人每天就在那数数。每到一里,就从车上取下一面小旗,插在地上。 后面有人骑着马,按照地上的小旗,绘制出地图来。 这个活计也不轻松,一圈一圈的数下来,负责计数的那家伙,总觉得头很晕。 几天过去,不断有好消息传来。某某方士,发现了一处铁矿。求仙将消息上报给商君别院之后,这方士受到了五万钱的奖励,以及一块刻着嘉奖令的铜牌。 还有某方士,在河中发现了一种没有见过的鱼。没有毒,而且极为美味,同样受到了嘉奖。当然了,发现鱼和发现铁矿,价值不可能等同。但是至少也是一种荣誉。他也获得了五千钱,以及一块荣誉铜牌。 这些好消息让方士们心里发痒,他们也盼望着能发现点什么。就算不是为了立功。可最近毕竟寻找了太长时间了,始终一无所获,大家也有些沮丧。哪怕发现一些稀罕的东西,作为枯燥生活的调剂也好啊。 这天傍晚,项伯正在勘探,忽然听到不远处说道:“发现墨玉了,通体漆黑的玉石。” 附近的方士们蜂拥而去。 他们看到有几个方士正在挖坑,挖出来很多黑色的石头。不过看了一会,围观的人就有点怀疑了。这些石头,不像是玉啊。 有一个方士拿起一块来,把玩了一番,然后摇摇头说:“这东西和玉,有天壤之别啊。” 他随手把石头扔了,结果手掌被染上了一块黑色。 周围的人研究了一番,说道:“这东西,或许可以用来研磨。” 众人立刻兴冲冲的拿出来砚台,倒上水,磨了一会。越磨越觉得不太对劲。 有人不信邪,拿出买笔来蘸了蘸黑水,在仙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就大失所望。 尤其是挖坑的那几个方士,本以为可以立功了,没想到弄出来这种没用的东西,一时间垂头丧气的。 现在看看天已经黑了,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大家干脆埋锅造饭。 挖好了坑之后,随手抓了一块黑石头挡风,垒了个烟囱。然后大伙把陶罐架在上面,开始烧火做饭。 半个时辰后,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灶着了,灶着了。” 这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那些黑石头,变成了赤红色。 它们身上并没有窜出多么高的火苗来,但是把手靠上去试一试,就会发现这温度极高。 忽然,哗的一声,陶罐被烧裂了,里面的汤水连带着粮食,全都撒了出来。 赤红的石头上面冒出来一团热气,但是火势未衰,依然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有人说道:“这东西像是木炭。” 另一人说道:“比木炭要持久,更炽热。若是木炭的话,烧了这么久,早已变成灰烬了。” 有人忽然说道:“难道是仙界之物?” 这话一出口,有不少人开始对着那些烧红的石头,顶礼膜拜了。 这消息迅速的传了出去,求仙骑着马来了。 他看了几眼之后,忽然脸色一变,从怀里面拿出来一本书,翻了几页之后,哈哈大笑,说道:“谪仙诚不欺我。” 方士们都敬畏的问道:“这是何物啊。” 求仙说道:“临行前,谪仙曾让我留意一样东西。这东西名字叫煤。通体漆黑如墨,可以燃烧。取暖固然可以,用来打造仙器,更是事半功倍。即便在仙界之中,煤也广受欢迎。” 周围的方士一听这话,个个都雀跃不已。 有方士说道:“煤既然在仙界广受欢迎,而我们又找到了煤,是不是快要到仙界了?” 求仙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谪仙也说过,我华夏人乃仙人后裔。这煤,凡间应该本身也有。” 那些方士又说:“那就是有五成的机会,要找到仙界了。” 方士们都欢呼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可怕的咸阳 发现煤的方士,兴奋不已,这绝对是大功一件。 求仙显然也认可了他们的猜测,对他们说道:“你们的赏赐,想必不会少。不过最重要的不是半两钱,而是那一块铜牌。那代表了荣誉,代表了谪仙对你们的认可。” 方士们纷纷点头,状如小鸡吃米。 项伯有点不屑:什么仙界也用煤,简直胡说八道。槐谷子要真是仙界来的,我把脑袋切下来。 在这样腹诽的同时,项伯心里其实也有点羡慕。找到矿藏的方士,简直就像是英雄一样,享受着众人崇拜又嫉妒的目光。 唉,自己是项燕的后人,在楚地无论走到哪,都被别人高看一眼。可现在呢?隐姓埋名,和这些方士混在一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项伯心里面有点落差,也想要弄出点动静来,在众人面前夸耀一番。不过寻找矿藏这种事……难啊。 这天晚上,很多人都激动的没怎么睡觉。至于项伯,躺在自己的铺盖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众人又出去找矿了。 项伯东挖一会,西瞅一会,找的很急躁。 等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有些疲惫了,毕竟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觉。项伯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先吃了饭团,又给自己灌了几口凉水,然后瑟缩成一团,抖开一条毛毯,盖在了身上…… 项伯打算闭上眼睛睡一会,但是忽然发现身边长着一种奇怪的草,开着一种奇怪的花。 这花他从来没见过,但是好像又有点面熟。项伯想了想,从怀里面掏出来一本小册子。这是在学仙班记的笔记。 翻了几页之后,他找到了一幅图。和身边的小花对比了一会,项伯的心脏开始砰砰跳起来了。 他站起身来,在附近望了望,发现周围还有不少这样的小花。 项伯激动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远处大喊:“快来,快来。我景鲍,发现金矿啦。” 在喊出去这一嗓子的同时,项伯又有点失落。 这金矿,是我项伯发现的,可是却只能用景鲍的假名字。唉,真是美中不足啊。 金矿两个字,远远的传出去,迅速的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了。 项梁挥舞着手中的小册子,指着地上的小花,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此花名叫蕙棠,生于金矿附近。这里有这么多的蕙棠,下面必定有大金矿。” 其他的人都没有作声。还以为景鲍真的挖出金子来了,喊得这么大声,原来……只是发现了几朵花而已。 老实说,蕙棠生于金矿附近。这话是出自山海经。上课的时候,老方士也只是随便提了一句而已,怎么就有景鲍这种二百五,认认真真做了笔记,当真来寻找? 山海经那书,他没看过还是怎么回事?里面玄之又玄,什么九头蛇妖相柳,什么人面蛇尾的孰湖,什么没有脸的帝江。 这种东西,谁见过了?连最喜欢故弄玄虚的方士也持保留态度。 尤其是李水出现了之后,描绘的仙界当中,也没有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因此方士们越来越倾向于,山海经不知道是谁胡诌出来的。 项伯见众人到了之后,一个个兴致缺缺的样子,顿时急了:“怎么?你们是嫉妒我还是怎么样?” 那些方士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嫉妒倒也没有,只是有点不太相信而已。” 方士们哄笑成一团,把项伯气的脸色涨红。 他咬了咬牙说道:“好,你们不相信,我自己挖。” 随后,他挥舞着铲子,旋风一般的挖起来了。帮助项伯挖掘的只有麻绳一个人。毕竟麻绳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山海经是什么东西。 方士们就在旁边围观,他们忽然觉得,如果这两个傻瓜如果每天都来上这么一出,那么这里的生活,就不会那么枯燥了。 项伯和麻绳挖了一个时辰,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汗湿衣衫。 他们挖了很久,连针尖大的金沙都没见着。 项伯也有点泄气了:难道我真的看错了? 这时候,麻绳忽然捡起一个东西,夸张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如同癫狂了一般,手舞足蹈,大声叫道:“狗头金,是狗头金。” 狗头金,天然形成的金块,虽然里面含有杂质,但是相对于金砂来说,已经极为显眼了。 方士们看到狗头金的那一刻,全都疯狂了,挥舞着铲子冲了下来,开始疯狂的挖掘。 挖出矿砂之后,就跑到河边去淘金。时间不长,果然出现了金子。 这地方,确实是一座金矿。 西行以来,发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求仙狠狠的夸奖了项伯一番,又快马加鞭,给李水去了一封信。 当天下午,方士们迅速的挖了一条水渠,引到金矿旁边,就地淘金。 很快,李信也得到了消息,专门派了一队秦兵看管金矿。 当天晚上,方士们燃起了篝火,每个人都举着酒杯向项伯敬酒,有不少人借走了他的笔记,连夜抄写。 项伯喝着美酒,听着众人的恭维之声,觉得此生足矣。 ………… 商君别院,李水已经得到了求仙的书信,听说项伯找到了金矿,顿时感慨不已。想不到这家伙,还有这样的才能啊。 李水马上回了一封书信:找到金矿,功劳极大。再赏赐万钱,就显得小气了。不如赏赐五百镒金吧。 除了赏赐之外,李水还给项伯做了一面铜牌,以及一面锦旗。锦旗上面绣了几个字:大秦栋梁。 数日之后,项伯接到送来的奖赏,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看着那面锦旗,却陷入了沉思。 数月之后,项梁也打探到了项伯的消息。听说他在大秦混的风生水起,还帮助秦人找到了金矿,使秦人凭空得了一笔横财,江山更加稳固了。 项梁气的破口大骂,不知道项伯这个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项梁想起来不久之前,项伯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了。信中说,橘生淮南则为枳,槐谷子是被秦人同化了,因而变得厚颜无耻…… 项梁开始有点怀疑,项伯也被秦人给同化了。 可是……那是自己的胞弟啊。他到了咸阳之后,也叛楚降秦了? 项梁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忽然间,他觉得咸阳城很可怕。 项梁和项伯的反应,李水并不清楚,因为他在忙着面试方士。 咸阳附近的方士有很多。这帮人整天游手好闲,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因此李水忙的焦头烂额,要想方设法,把他们派往大西北,支援祖国的边疆建设。 然而就在李水忙碌的时候,他又被人弹劾了。 这次弹劾他的,还是那个牛斗。 这一次是在朝议之时当面弹劾的。牛斗侃侃而谈,揭发李水的罪状。说他招揽方士,那些方士滋扰百姓,搞得咸阳民怨沸腾。而且李水的一系列行为,破坏了关中淳朴的民风,令小人得利,君子苦不堪言…… 牛斗说完之后,就一脸慷慨赴死的样子,看着李水。 李水则面无表情,看都没有看他。 嬴政好奇的问道:“槐谷子,你为何不争辩?” 按照嬴政对李水的了解,这时候李水应该跳起来,左右开弓,打牛斗几个耳光才对。 但是李水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 李水见嬴政询问,这才站出来,说道:“臣之所以不和牛斗博士争辩,是因为近日读了一些书,明白了一些道理。” 嬴政笑道:“你也读书?” 李水有点受伤:“是,而且读的是儒家经典。” 这下淳于越都来兴趣了,心想:老夫终于感化槐谷子了吗? 嬴政问道:“你读到什么了?” 李水说道:“我读到关于孔子的一些故事。话说孔子周游列国,路遇一彪形大汉,那人问孔子:听闻你博学多智,我问你个问题,你说一年有几季?” “孔子答曰:三季。” “大汉满意而走。子路问孔子:一年明明四季,先生怎么说三季?” “孔子说:你不知道,此人乃是屎壳郎成精所变,一到冬天就钻进粪堆,一生只见春夏秋三季,他怎么知道一年有四季呢?莫要与食屎之物争辩。” “因此臣觉得,斗牛弹劾臣,那就弹劾吧。臣也懒得和他争论了。” 朝臣哄堂大笑。 斗牛差点气死。 淳于越脸色铁青,良久,捋了捋胡须,说道:“好,好啊。庄子曰:夏虫不可语冰。槐大人能演绎出这种故事来,老夫也佩服得很。” 牛斗咬着牙说道:“槐大人,下官要与你辩论的,是国家大事。你在这里编故事骂我,这算什么?这就是谪仙的风度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没有真凭实据就弹劾我,难道不应该骂?你说方士滋扰百姓,是百姓告诉你的?向你喊冤了?你说百姓苦不堪言,哪个百姓苦了?你能说出姓名来吗?你什么都没有,凭空臆想就长篇大乱的弹劾我。” “我只是骂你屎壳郎,没有告你谋反,已经很便宜你了,你还不知足?” 斗牛狂叫了一声:“下官愿意和谪仙赌命。若咸阳百姓,安居乐业,臣情愿砍下此头。” 李水翻了翻白眼:“和我赌命,你也配?” 第二百三十五章 儒生中的斗士 李水的超然态度,让牛斗很受伤。嬴政则看着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近日槐谷子越发的稳重了。 至于其他的朝臣,却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李水怎么会这么大度?肯定是憋着坏呢,牛斗兄,自求多福吧。 散朝之后,李水也没有搭理斗牛,径直走了。 与牛斗交好的几个朝臣,见李水出了宫,这才小心的凑到牛斗身边,低声说道:“牛斗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啊。” 牛斗呵呵一笑,说道:“我辈为国为民,何惧一死?” 朝臣们听了这话,纷纷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大家感觉牛斗这个人有点愣,早晚把自己作死,还是离他远点吧,免得受到牵连。 淳于越走在最后面,见其他人都离开了。这才拉住牛斗说道:“你想要为民请命,这个很好。不过槐谷子这人,倒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你可以批评他的策略,至于谋反一说,可以休矣。” 牛斗唯唯诺诺。 淳于越又说:“槐谷子这人,有些睚眦必报。日后你再要弹劾他,知会老夫一声。一旦有事,老夫也好有个准备,在背后帮着你。” 牛斗又唯唯诺诺。 等淳于越走了之后,牛斗呵呵笑了一声:“淳于大人果然是厚道啊。可我牛斗,岂能一生受你庇护?那样的话,我何时才能出头?” ………… 李闻回去之后,马上叫来了匠户:“去给我查一下,这牛斗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大胆,是不是得到了项梁的资助,做了反贼?” 匠户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走了。 在李水查牛斗的时候,牛斗也在调查李水。 他带着几个仆役,乔装打扮出了咸阳城。 路上的时候,牛斗呵呵冷笑了两声:“说我没有证据?好,那我就给你找出证据来,下一次朝议的时候,我让你心服口服。” 在距离商君别院很远的地方,牛斗就看到了大批的方士。 这些方士在上一轮的面试中失败了,有些不甘心,不肯散去。整天举着石锁练习,想要下一次一举通过。 牛斗挑了一个面善的,向那方士行了一礼:“这兄台,在下也是方士,向你打听一下……” 那方士瞟了他一眼,很没礼貌的打断他的话:“你也是方士?我看未必。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牛斗愣了一下,说道:“在下当真是方士。” 刚才那方士说道:“这里的方士,都互相称对方为仙友,哪有称呼人兄台的?” 牛斗有点无语,心想:这群方士,别的本事没有,装神弄鬼,自欺欺人的本事倒不少。 作为一个儒生,牛斗是很看不起方士的。不过他还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位仙友,在下初来乍到,还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不知道仙友如何称呼啊?” 那方士说道:“我叫恒玄。” 牛斗说道:“请问仙友,这商君别院,容不容易进啊?” 恒玄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进商君别院,难如登天。那些匠户,一个个狡诈无比,明明出身寒微,却比谁都威风,看了让人生气。” 牛斗心中一喜,说道:“如此说来,仙友对这商君别院,很是痛恨了?” 恒玄叹了口气:“痛恨倒也未必。毕竟谪仙是真有本事的。只是他千里迢迢,将大伙招来。却又把咱们抛弃在这旷野之中。唉,如今回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进退两难啊。” 恒玄抱怨了几句,忽然心中一动,很警惕的说道:“仙友,莫非你是商君别院来的探子?” 牛斗一愣,心想:槐谷子还干这种事? 他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在下绝非商君别院的探子,在下对谪仙,绝无好感。” 恒玄还是不放心:“你证明一下。” 牛斗愣了:“这要如何证明?” 恒玄向周围看了看,发现附近没人,这才低声说:“你诋毁谪仙一句,我就信你。” 牛斗松了口气,心想:这有何难? 他轻咳一声,说道:“槐谷子,猪狗不如。” 恒玄吓得面如土色,觉得牛斗这家伙,胆子真是太大了。不过如此一来,也证明了牛斗的清白。毕竟商君别院那群家伙,是打死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牛斗见恒玄放下心来,又说:“仙友,我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还希望仙友协助,助我顺利进入商君别院。我带了些钱财,可以与仙友饮上一杯。” 恒玄心想:我助你进入商君别院?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要是有那么大本事,还用得着在这里瞎折腾? 不过刚才牛斗说,可以请他喝上一杯。对于这个,恒玄倒是不介意。 两个人在附近随便走了走,就看到了十几个小摊,都是附近的贫民跑过来卖吃食的。 两人就露天坐下了,卖了一些浊酒,几盘素菜。 牛斗对这些毫无兴趣,而恒玄吃的狼吞虎咽。 牛斗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于是试探着问道:“恒兄,你近日吃的不好?” 恒玄叹了口气,说道:“还不知道要在此地呆多久。盘缠已经先花的差不多了。若不省着些用,怕是要去做乞丐了。” 牛斗摇了摇头:“太惨了,太惨了。” 恒玄看了看远处的商君别院,双目之中泛出别样的光彩了:“不过,若能进入商君别院,那就一切都不同了。一飞冲天,不在话下。” 恒玄畅想了一会,又有些失落的说道:“然而,进入商君别院,何其难也。” 牛斗和他交谈了一会,已经收集到了李水不少的罪证:其一,纵容匠户欺压方士。其二,诓骗方士来咸阳。其三,任由方士风餐露宿,不闻不问。其四…… 牛斗很满意,仔仔细细的记下了恒玄的名字,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他没有回咸阳城,而是随便找了附近的贫民。很有礼貌的说道:“在下是方士,想要寻个住处。不知道兄台叫什么?” 那贫民热情的说道:“我叫狗儿,请随我来,每日只要五百钱即可。” 牛斗说道:“五百钱,似乎太贵了吧?” 狗儿把眼一瞪,说道:“五百钱还贵?再过几天,还要涨到七百钱呢。怎么?你不租了?” 狗儿看见牛斗要走,顿时有些不快,在他背后冷笑了几声。 牛斗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不远处有方士和贫民正在吵架。 那方士说道:“一杯水,你收我十个钱,这简直是抢劫。随便从井中打上来一桶水,怎么会这么贵?” 那贫民说道:“你若觉得贵,自己打水就好了。” 方士勃然大怒:“我乃寻仙人,岂能亲自动手做这等粗活?” 贫民呵呵冷笑:“不肯做?看见那边的人没有?他原来也是方士,现在改行啦,开始摆摊卖粥了,据说已经攒了不少钱。” 方士向那边鄙夷的看了一眼:“此人已经被俗物玷污,恐怕这辈子都寻不到仙人了。” 贫民呵呵冷笑了一声:“寻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一到晚上,便会偷鸡摸狗。昨日我丢了三只鸡,或许就是你们干的。” 方士老脸通红:“你敢如此辱我?” 他撸起袖子想要打人,但是不敢。 在这里摆摊的贫民,多少都和商君别院的匠户有些关系。就算不是亲戚,那也是交了钱的。如果挨了打,会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若自己因为一时气愤,打了这贫民,又得罪了匠户,导致无法进入商君别院,就因小失大了。 因此方士冷笑了一声:“待我一飞冲天,必先取你狗头。” 贫民呵呵冷笑了一声:“我家距此五十余里,但愿到时候你能找得到我。” 方士走了,贫民则把井水煮成了开水,又在里面加了几颗豆子。 井水一杯十个钱,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如果在里面加上豆子,那就是粥的价格了。别管这粥多稀,它始终是粥。 斗牛命身后的仆役,去悄悄的打听了这两个人的姓名。刚才这两人吵得很凶,是民怨沸腾的一大证据。 那仆役很快回来了,并且对牛斗说道:“小人发现,方士买他的水,十个钱一杯。若是身上带补丁的人买,一个钱十杯。” 牛斗点了点头:“咸阳的风气,果然被槐谷子带坏了,这又是一大证据。” 牛斗忙了一天,觉得收获不小,于是满意的回到了咸阳城。 回城之后,他没有回到自己家,而是去拜访了扶苏。 扶苏听说牛斗来了,连忙接见了他。 近日牛斗在儒生之中,风头正劲,而且敢打敢拼,为民请命。很合扶苏的心思。 扶苏照样尊重自己的师父淳于越,但是有时候觉得,淳于越太稳重了。稳重的结果,未免会纵容朝中的小人,因此他需要牛斗这种,年轻激进的干将。 牛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向扶苏说了,扶苏听了之后,义愤填膺,说道:“我要立刻向父皇进谏,责令槐谷子,马上停止招募方士。荒唐,实在是荒唐。他将整个咸阳城都搞乱了。原本士农工商,各行其道,井井有条,一片祥和。现在呢?城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城内也人心浮动了。” 牛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这槐谷子,简直是要搅动天下啊。下官深为忧虑。” 第二百三十六章 槐谷子也要脸了 扶苏跃跃欲试,想要在嬴政面前告上槐谷子一状,但是被牛斗拦住了。 牛斗说道:“公子,陛下对槐谷子极为宠信。若公子在陛下面前揭穿此人,恐怕陛下会对公子不喜。” 扶苏淡淡的说道:“哪怕父皇不喜,我也要忠言直谏。” 牛斗说道:“不如让下官先行进谏,若陛下不允,公子再劝说陛下。” 扶苏考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牛斗又说道:“此事,还望公子不要告之淳于大人。” 扶苏微微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牛斗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淳于大人,虽然是公子的师父,对公子自然忠心不二。然而,他同样是李信的姐丈,与槐谷子也关系匪浅。若他知道了此事,暗中通知槐谷子。槐谷子有了准备,我们再告他,恐怕就没有效果了。” 扶苏有些不快的说道:“我师父品行高洁,岂会与槐谷子混在一处?” 牛斗苦笑了一声:“公子信人不疑,然而,事实俱在啊。下官听说,淳于博士如厕,一直用仙纸清洁。这简直是亵渎圣贤啊。” 扶苏摇了摇头:“绝无可能,这定是谣言。” 牛斗叹了口气:“若这不是谣言呢?” 扶苏摆了摆手,说道:“我师父的事,就不必争论了,我绝不会对他有疑心。不过……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我师父。近日师父总劝我求稳。若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他必定会阻拦。” 牛斗松了口气,心想:无论什么理由,只要淳于越不参与那就好了。 牛斗,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现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想要打击槐谷子,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要槐谷子落败,无论是杀是关还是训斥。他牛斗都必定声名鹊起,在朝中的地位会直线上升。甚至超越淳于越,成为博士中的领袖。 可如果这件事被淳于越知道了,他一定会横加干涉,最后大功变成淳于越的。这是牛斗不想看到的。 至于失败了之后会怎么样。牛斗根本不怕。 他已经仔细研究过了,王离失败,那是自己作死,好端端的烧人家的麦田,否则的话,总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赵高失败,则是被手下拖累,最后万劫不复。 至于自己,光棍一个,绝对不会受到他人的牵连。而且为官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两袖清风,连贪污受贿都没有,嚣张跋扈就更加说不上了。他槐谷子,绝对抓不到把柄。 牛斗想的很清楚,于是向扶苏告辞,说要去串联一下大臣。毕竟这种事,人多力量大。众口一词,陛下也难免要对槐谷子心生疑虑。 这一日,牛斗拜访了一些可靠的至交好友,但是那些朝臣,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出奇的一致:槐谷子战斗力太高,实在不敢招惹。 这些人还劝牛斗,做个太平朝臣,衣食丰足,子孙富贵也就罢了。何必招惹槐谷子呢? 牛斗说了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堵住了那些朝臣的嘴。 在大义面前,最好不要争辩,否则的话,显得自己不关心天下百姓。 临走的时候,牛斗又嘱咐那些朝臣,不要将此事透露给淳于越。 朝臣们全都满口答应了,告密又没有好处,谁愿意多这个事? 牛斗放心的回家了,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一条一条的写李水的罪状,争取每一条都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他甚至想好了李水怎么争辩,然后再提前预备好应对之策。 牛斗觉得,自己准备的万无一失。牛氏,恐怕要自此崛起了。 ………… 商君别院,李水和相里竹正在吃饭。 相里竹本来不屑于和李水一块吃,总是和匠人们凑在一块。但是最近学仙班的方士像是饿疯了一样,看见食物就发狂。相里竹觉得匠人那里也不安全了,干脆凑到李水这边来。 李水这里有一队卫兵,是李信临走的时候留下来的,专门用来保护李水的安全。无论任何人,没有得到允许而接近,立刻格杀。 所以,相里竹觉得每天来这里吃个塌实饭,倒也不是坏事。 两人正吃到一半,有匠户进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小人已经打探清楚了。牛斗去了扶苏公子府中,在里面密谈良久。” 李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扶苏的人啊。我这个贤侄,对我有误会啊。” 旁边的相里竹差点把饭喷出来:“槐谷子,你整天贤侄贤侄的,不怕扶苏怀恨在心?将来他做了皇帝,恐怕第一个就要杀你。”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有伏尧在,扶苏怎么做皇帝?就算他运气好,做了皇帝。不过在我看来,扶苏仁义啊,岂能忍心杀我这个叔父?”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但愿如此。” 这几天,牛斗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水的掌控之中。 李水知道他见了谁,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但是始终按兵不动。一直等到了朝议那一天。 议政殿,牛斗特地等到正事说完了,这才慢悠悠的站了出来。 见牛斗终于出来了,不少知情人的目光都是一缩:这家伙,当这是不怕死啊。 更有些人开始想:我与牛斗没有什么牵连吧?虽然我们曾经是至交好友。但是……也不至于受到连坐吧? 不行,不行,槐谷子那无耻之徒,才不管你至于不至于,一定会挟私报复,肆意诬陷,这要是一不留神变成了反贼,那可是万劫不复啊。 于是有些人开始动脑筋了:要不然,近几日去商君别院转转?每天买几次门票,等于变相的给槐谷子送礼了…… 牛斗却不知道他这些至交好友的心思,而是十分从容的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如今咸阳附近,大乱已起,社稷不稳啊。” 那些不知情的朝臣一听这话,差点吓的背过气去:怎么了?有人在咸阳附近造反了?大秦要亡了? 牛斗看着朝臣的反应,满意的笑了。 这是牛斗想出来的制敌法宝,先声夺人,先用一个耸人听闻的结论,勾起大家的忧虑心思来,再徐徐的说后面的内容。即便真正的危害没有那么大,大家也会先入为主,担心不已。 而李水则微微叹了口气:“这牛斗,是个标题党啊。” 不过嬴政倒还镇定,淡淡的说道:“咸阳有何大乱?社稷为何会不稳?牛斗,你不要危言耸听。” 牛斗躬身说道:“陛下。咸阳城外,人心浮动。耕者不耕田,在商君别院附近,做起来了生意。工匠不做工,也在商君别院招揽生意。士人不读书,不少人冒充方士,想要混进商君别院。商人则放弃本业,四处传递消息,甚至组建车队,帮着运人。” “陛下,士农工商,已经被槐谷子搞乱了。天下井井有条的秩序,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臣在城外,看到了方士与贫农争吵,看到了贫农之间争吵,看到了匠户呵斥方士。” “斯文扫地,尊卑不分。风气日下,人心不古。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如今咸阳城中,同样受到了影响,不少百姓逃离咸阳,聚集到商君别院附近凑热闹。或者摆摊,或者帮人排队,人心浮动,家家思乱。” “城中的富人,想要买菜,菜农不见了。想要买布,织女不见了。家中粪桶堆积如山,可是洗刷粪桶的人,却跑到了商君别院。” “咸阳城,眼看已经要乱套了。陛下,臣并非危言耸听,这股风气,正在席卷咸阳,正在席卷关中,并且席卷天下。” 朝臣们听了牛斗的话之后,顿时议论纷纷。老实说,最近生活的很不方便,他们也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往商君别院这方面想而已。 现在听到牛斗的话之后,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出声支持牛斗,但是态度已经表明一切了。 嬴政很给面子的看了看李水,说道:“槐谷子,你作何解释?”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臣思虑不周,本想着办一件好事,却没想到弄成这样。既然有人看出来问题,那就照牛大人的办法解决吧。”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槐谷子认输了?这样就认输了?这么干脆?连争辩都没有? 嬴政也是微微一愣,不过他也没有犹豫,就看向牛斗:“你可有良策?” 牛斗胸有成竹的说道:“有,立刻赶走方士。责令百姓各司其职。不出三日,咸阳秩序井然。” 嬴政又问李水:“你觉得可行吗?”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可行不可行,臣也说不上来。不过既然是牛大人的意见,可能是有用的吧。不妨一试。” “只是……是臣把那些方士招到咸阳来。他们千里迢迢来了,现在又要把他们赶回去。我实在是没脸做这件事。请陛下另外派一个人,赶走他们吧。” 议政殿中,所有人都纳闷的看着李水。 他没脸做这件事?他什么时候要脸了?这里面是不是有阴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咸阳真的乱了 牛斗看着李水节节败退,不由得有些得意。 原来打击槐谷子,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嘛。之前王离、赵高几个人,一败涂地,简直是废物。 不是槐谷子太狡猾,是你们太无能啊。 这时候,李水还在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可惜啊,若当初我思虑周全一些,何至于此?现在千里迢迢,把人招了过来,忽然又遣散他们,我有何脸面做这种事?” 为了配合情绪,李水还伸出手掌来,在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朝臣们看着李水的表演,都有点无语。 李水忽然向赵腾拱了拱手,说道:“赵兄,你是内使,掌管咸阳治安。不如……由你代我向方士们宣布这件事?” 赵腾连忙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只管城内事,可商君别院,是在城外啊。” 李水心中暗骂:当初你去商君别院抓我的时候,怎么不管城内城外? 李水又看向王绾:“丞相大人,你位高权重,深得百姓敬仰,不如……由你替我做这件事?” 王绾一脸惋惜的说道:“谪仙求到了我头上,这个忙我本来应该要帮。然而……政务繁忙啊。” 李水心里面冷笑:繁忙?忙到出城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这老狐狸…… 李水又看向淳于越:“淳于大人,你我关系匪浅,又同为博士……” 淳于越看着这个博士之耻,淡淡的说道:“老夫与谪仙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忙,不想帮。” 李水有点无语:淳于越不是谦谦君子吗?不是最讲礼仪和脸面吗?为何一碰见我,就这么不给面子? 淳于越直接拒绝李水,其实主要原因不是讨厌李水。而是在生牛斗的气,这家伙屡次自作主张,吃饱了撑的去撩拨槐谷子。淳于越隐隐感觉到,这牛斗野心不小,也许想把自己一脚踢开。因此心中正憋着火。 而李水,只是恰好撞在他枪口上了,所以被怼回来了。 幸好今天李水正在卖忠厚老实的人设,否则淳于越也要变成反贼了。 李水忽然看向李斯,一脸期待的说道:“廷尉大人……”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遣散方士,是牛斗提出来的。谪仙为何不向他求助呢?”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向牛斗看过来:“牛大人,不知道你可否帮我这个忙?若连你都不帮我,在下可真是走投无路,只能豁出去一张老脸了。” 牛斗这时候心情舒畅,只觉得飘飘然身在云端。谁能想到,谪仙居然有求上门来的一天。 这时候,也顾不得多想了,牛斗使劲点头答应了。 嬴政目光深邃的看着牛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退朝。” 皇帝走了,百官纷纷离去。李水更像是丧家之犬一般,低着头一溜小跑,躲进了丹房。 看那样子,似乎连商君别院都没脸回去了。 牛斗得意至极,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来。 有几个与牛斗交好的人,低声说道:“牛兄,你怎可答应谪仙,替他遣散方士?那些方士,远道而来,满怀希望,忽然间将他们送回去,这些人必定怨声载道啊。” 牛斗淡淡的说道:“一群江湖骗子而已,怨声载道又有何妨?若他们不走,那便是违背法令,到时候一律坑杀。”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只能来了一句:“牛兄杀伐果断,倒有些法家的风范啊。” 随后,他们匆匆走了。 牛斗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呵呵一笑:怎么?以为我牛斗在自找麻烦?等我将方士驱赶干净,咸阳秩序井然。到那时候,自然是大功一件。你们再想巴结我,可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牛斗也急匆匆地出宫了。他忙着对付那些方士。 ………… 半个时辰后,牛斗带着五十个家丁,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商君别院。 他本来想要向赵腾借一队秦兵的,但是赵腾这家伙,支支吾吾的,好像不太愿意给。 牛斗有点怀疑,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也许……赵腾真的和槐谷子是一伙的。 不过,就算没有秦兵也无妨。商君别院距离咸阳城太近了,牛斗也不担心方士们会闹事。 他走下马车,看见商君别院前面还排着长队。 队伍中的人在争吵,队伍外的人也在争吵。乱糟糟的,一点章法都没有。 牛斗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方士,心想:尔等苦槐久矣,今日本官来解救你们了。 牛斗吩咐家丁,簇拥着他到了一块高地上。 家丁将事先准备好的铜锣敲了起来,当当当当,声音远远的传出去,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 方士和百姓看见一个身穿朝服的人,正站在高处,顿时都向他看过来。 牛斗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尔等,受苦了。” 此言一出,不少方士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在这里多久了?遭人白眼,受人呵斥。与贱民讨价还价,被黔首坑钱骗钱。 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安慰,只有商君别院一句冷冰冰的:你的条件不足以加入学仙班,锻炼锻炼再来吧。 方士们都在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今天,终于有一位大人,看到了他们的辛苦,送来了一句安慰,方士们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牛斗自然也看到方士的表情了,不由得心怀大畅:这些人,知道感恩就好啊。 他继续大声说道:“本官看你们如此辛苦,已经向陛下建言。而陛下,也采纳了本官的建议。从今往后,你们可以解脱了。” 方士们轰然一声,全都兴高采烈的看着牛斗。解脱了?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这么说来,所有人都可以进商君别院了? 有不少方士泣不成声,几乎哭着说道:“多谢大人。” 牛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啦。事不宜迟,你们尽快离开吧。各自回乡,各安本业,不要在这里徒耗光阴了。” 那些方士全都愣住了,一脸茫然的看着牛斗:“大人的意思是……” 牛斗说道:“陛下已经下令,商君别院,不得再招揽方士。你们也不要聚集在咸阳了。” 有方士茫然的问道:“此事,谪仙怎么说?” 牛斗呵呵笑了一声:“槐谷子,岂敢违抗皇命?” 方士们都沉默了。 这时候,有个方士站出来,指着牛斗说道:“你不是方士,你是朝臣?” 牛斗微微一愣,发现这方士很面熟,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恒玄吗?前两天还跟他交谈过一番呢。 牛斗很热络的说道:“恒玄兄,别来无恙乎?” 恒玄说道:“是你建议陛下,遣散方士?” 牛斗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本官。恒仙友,谪仙若当真知道仙山在何处,何必逗留人间?若当真直到如何求取长生药,何必苦苦炼丹?我听说极西之地,条件艰苦,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你们在这里,每日话费巨大,不仅谪仙在骗你们呢,这里的百姓也在骗你们。听牛某一句话,回乡去吧。” “况且我也知道,你们在这里,过得并不如意。对槐谷子,对这里的百姓,多有抱怨。只是别人在这里,你们生怕落在人后,不肯离开罢了。今日本官为你们做主,所有人都走。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日你们便离开,不用患得患失了。” 恒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咬牙切齿的问道:“我们可有深仇大恨?” 牛斗愣了一下:“没有啊。” 恒玄忽然狂叫一声:“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牛斗,我与你不共戴天。” 其余的方士纷纷狂叫起来了,众口一词,都在咒骂牛斗。 起初的时候,牛斗被这种阵势给吓着了,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因为方士们只是叫骂而已,并没有冲上来。 看来这些人还是知道畏惧的。 牛斗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尔等被人迷惑了。牛某是在解救你们,不是在害你们。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方士们依然咒骂不休,但是牛斗内心很强大,丝毫不为所动。 紧接着,他又向聚集在周围的百姓喊道:“都回去吧,你们可以回乡继续耕种,安居乐业了。”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反应的确实比较慢,但是慢虽慢,总有想明白的时候。 很快,这些百姓懂了:方士们都被赶走了。这里要变得像以前一样了。而他们,该种地的种地,该给权贵洗粪桶的洗粪桶。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了。 很快,百姓们加入了方士们的大军,对牛斗咒骂不已。 他们同样没有胆量冲上来对牛斗怎么样。 这些百姓,大多是城外的黔首,从骨子里面畏惧做官的人。他们不像是城中的人,经常见到朝臣,所以对做官的没有那么敬畏。 在城外的百姓看来,能见到皇帝的官员,几乎就是天上人了。 不过,天上人夺走他们的饭碗也不行。他们不敢反抗,咒骂几声还是敢的。更何况,方才方士们不是已经骂过了吗?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牛斗被这么多人痛骂,饶是心理素质好,也有点恼火。他大喝了一声:“一个时辰内,若尔等不离开商君别院,视作谋反。” 丢下这句话之后,牛斗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方士们凑成了一堆,百姓们凑成了一堆。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这些日子,两拨人吵了很久,但是今天,他们总算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牛斗。 商君别院他们是不敢呆了,但是他们也不想离开。最后有些百姓回到了自己家中,有些方士回到了自己租种的农家小院。 剩下的人……则不约而同的涌入了咸阳城。 ………… 牛斗意气风发的回到了城中,今天孤身一人,带领五十名家丁,呵斥无数的方士与百姓,足见大勇。 被方士咒骂几句没什么,这件事办成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就可以扶摇直上了。到那时候,同僚敬仰,皇帝器重,岂不美哉? 很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回来了。 这家丁一进门,就气喘吁吁的对牛斗说:“大人,大人,商君别院外面的方士和百姓都散了。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走的干干净净。” 牛斗哈哈大笑:“看来老夫要写一道奏章,向陛下说明情况了。” 牛斗兴冲冲的把自己关到书房里面,去写奏章了。这奏章必须要写的谦逊一些,这样的大功劳,越是谦逊,陛下就越会欣赏。 牛斗绞尽脑汁,把一篇奏章写的花团锦簇,滴水不漏。 等他写完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他意犹未尽,又认真的读了几遍,细心誊写好了,这才放心的睡去了。 牛斗一个下午都没有出门。他倒不知道,咸阳城出事了。 城中出现了很多请愿团。有的由方士组成,有的由黔首组成,有的甚至黔首与方士混杂。 大大小小的请愿团,人数十几人到即使人不等。他们拦住街上所有朝臣的马车。 上来就是一番哭诉。祈求朝臣在陛下面前说句好话,不要遣返方士。 这一日,凡是上街的朝臣都收到了骚扰。到后来,已经没人敢出来了。 而那些请愿团不折不饶,又来到朝臣家中。 他们在朝臣家门口,一个劲的念叨,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主持公道。 甚至于出入府中的仆役都受到了他们的骚扰。在请愿团看来,仆役那是朝臣身边的人,如果搞定了仆役,由仆役说上几句好话,没准也有用。 起初的时候,这些仆役被方士们恭维了几句,觉得有点飘飘然。到后来的时候,每遇见一个请愿团,就被拉过去哭诉一番,仆役们也有点烦了。 尤其是牛斗府中的仆役,上街的时候居然也被拉住了。 他只好无奈的说道:“我是牛斗大人府上的。” 此言一出,拉住他的请愿团一阵沉默。 这仆役本来打算离开。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打。” 于是请愿团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仆役瞬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若非有巡逻的秦兵看到,这仆役恐怕就要当场死于非命了。 请愿团不敢打牛斗,还不敢打牛斗家的下人吗?这个思路启发了其他的请愿团。 专门有两伙人埋伏在牛斗家附近,出来一个人揍一个。 牛斗家的仆役,已经绝望的很了,偏偏牛大人又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来,并且事先言明,他正在写奏章,必须专心致志,任何人不得打扰。仆役们只好大门紧闭,祈祷着这些乱子赶快过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举贤不避亲 秦皇宫门口,李水早早的就带着伏尧等在这里了。 伏尧打着哈欠,对李水说道:“师父,你当真不困吗?” 李水也是哈欠连天:“你觉得呢?” 他拍了拍伏尧的肩膀:“为师为了教你治国之道,起早贪黑,殚精竭虑啊。” 伏尧有点纳闷,心想:什么时候教我治国之道了?带着我站在宫门口,也算是治国之道?教授治国之道,不应该像淳于越那样,带着扶苏进入书房,侃侃而谈吗? 伏尧想了一会,越想越困,干脆靠在一根石柱上打瞌睡。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急匆匆走进来了,手里面还捧着一份奏章。 李水拦住他,问道:“这是何人的奏章?” 小宦官愣了一下,他有点纳闷:谪仙怎么这么大胆,连奏章都要私自拆阅不成? 那小宦官说道:“是牛斗大人府上的。” 李水哦了一声:“是牛大人的奏章。牛大人乃国之栋梁,必定有要事呈奏陛下,你快去吧。” 那小宦官松了口气,急匆匆地走了。 他还真的挺怕李水私阅奏章,毕竟这家伙胆大包天,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偏偏干完了之后还有免死金牌,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此一来,私拆奏章的罪过,就要落在小宦官身上了。 小宦官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变成季明二世,就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跑得更快了。 李水看着小宦官的背影,连连点头:“看他跑的还这么快,牛斗这奏章中,必定有要紧的大事啊。徒儿,你猜一猜,这奏章里面写了什么?” 伏尧纳闷的问:“这怎么猜?” 李水到背着手说:“做君王的,首先要学的,就是猜别人的心思。猜对了,就不会受人蒙蔽,就可以从从容容的掌控他。” 伏尧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到:“牛斗这么早给父皇上奏章。必定是有事。而最近他负责的,无非是遣散方士的事。难道不顺利?” 但是很快伏尧又摇了摇头:“不对,若当真不顺利。他不会一大早就送奏章来,而应当先把事情解决再说。除非……事情很大,他弹压不住。那也不可能,一群方士,还能谋反不成?” 伏尧分析来,分析去,对李水说道:“徒儿认为,这奏章之中,想必是好消息。或许牛斗已经将方士遣散了,所以特地上奏折来邀功。”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难怪嬴政喜欢伏尧,这家伙确实很聪明啊。 可很快又有一波朝臣进宫了,每个人都唉声叹气,显得闷闷不乐的。 李水笑眯眯的问:“各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些朝臣说道:“谪仙真是聪明,躲在宫中多清净?你是不知道,咸阳城快乱成一团了。” 随后,朝臣们摇着头向嬴政的书房赶去了。 这拨人刚走,另一波朝臣又来了,同样的垂头丧气。 李水和伏尧数了数,短短的半个时辰,一共来了三十多位。 这些朝臣一路走,一路抱怨,李水和伏尧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咸阳城现在出现了不少方士和贫民。 他们也不闹事,就是专门拦着朝臣哭,抓都没办法抓。 伏尧有些纳闷的对李水说道:“师父,由此可见,牛斗是失败了,咸阳城被他搞得乱糟糟的。可他一大早来上书,是什么意思?” “若是邀功,好像不太可能。若是请罪,似乎又早了点,总应该解决了城中的乱局再请罪吧?” “莫非是徒儿太愚笨了?想破了头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水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有时候,你看不懂一个人,并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你不够笨。那些蠢材的行事方式,有时候是很出人意料的。咱们走吧,去陛下的书房看看,验证一下你的猜测对不对。” 李水和伏尧走到嬴政书房的时候,看见不少人都已经来了。王绾、李斯、赵腾……朝中重臣基本上都在。 但是淳于越没来,可能觉得牛斗是他的人,不好意思落井下石。 王绾正在向嬴政汇报咸阳城中的情况:“陛下,从昨日开始,那些方士与贫民,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聚集在一块,当街阻拦朝臣,哭诉不休。” “有些胆大妄为之人,甚至围住了朝臣的府邸,日夜哭号,令人不堪其扰。” 赵腾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不仅如此,城中的一些商贩、工匠……也加入其中,骚扰朝臣,本职本业都弃置不顾了。如今城中脏污遍地,无人清理。店铺关门歇业,想要买些东西,都无处可去。” 其他的朝臣都纷纷点头,一个劲的附和。 嬴政纳闷的看着他们,然后拿出来一道奏章,说道:“这是牛斗刚刚送来的。说咸阳内外,秩序井然。方士已经离去,黔首各安本业。为何与诸卿所言,大不相同?” 嬴政把奏章递给了王绾,王绾看完之后,一脸的震惊:“这牛斗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陛下?” 李斯接过来看了两眼,叹了口气:“想不到牛斗此人,看起来忠厚老实,竟然会做出此等事来。”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种谎言,岂能瞒得住陛下?这牛斗,真是愚蠢不堪。”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传牛斗进宫。”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将公子们带过来,共同参议此事。”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想法了。 听说近日皇帝有打算给诸公子封王,镇守四方的打算。估计再过些时日,就要实行谪仙提出来的郡国并行制了。 今日把诸公子叫来,商议此事,恐怕也有要考较他们的意思。 时间不长,诸公子先到了。 嬴政随便点了一个博士,让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公子们:“你们认为,此事应当如何解决啊?” 扶苏说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此事,绝不可姑息。” 嬴政有些认真的看了扶苏一眼,这还是这个儿子第一次提出强硬主张。 他很感兴趣的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扶苏说道:“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嬴政又问:“抓起来之后呢?” 扶苏说道:“向他们教授礼法。让他们懂尊卑,知廉耻。懂礼之人有赏,冥顽不灵之人有罚。” 旁边的伏尧忽然笑出声来了。 扶苏正侃侃而谈在兴头上,忽然听到伏尧的笑声,顿时有些不满。 嬴政则溺爱的看了伏尧一眼,说道:“伏尧为何发笑啊?” 伏尧说道:“方才长兄要通过赏罚分明,来推行礼法。儿臣想起来,长兄言必称礼治,坚持以礼治国,认为以法治国,断断不可取。而为了推行礼法,竟然要靠法家的赏罚分明来完成,实在是有些滑稽。”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的脸上都露出微笑来。 扶苏脸色有些发红,说道:“礼法是根本,律法是辅助。好比骑马,缰绳乃重中之重,鞭子也有它的作用。” 儒生们都点了点头,赞道:“公子妙喻。” 嬴政不置可否,又问:“其他人,有何高见啊?” 胡亥走出来,说道:“儿臣以为,应当将这些人统统抓起来。首事者坑杀,盲从者罚做苦役。不出半个时辰,咸阳城秩序井然,谁敢胡言乱语?” 胡亥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从赵高死了之后,胡亥一直在研究如何获得嬴政的青睐。 嬴政倾向法家,因此胡亥就专门研究法家的着作,希望能获得嬴政的赞赏。 谁知道他刚说完这话,伏尧又乐了。 胡亥恼火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很可笑吗?” 伏尧幽幽的说:“昔日周厉王严刑酷法,惹得天怒人怨。国人不敢言,道路以目,终致暴动,厉王仓皇逃离国都。” “兄长的办法,与周厉王倒是不谋而合。若不问缘由,便坑杀百姓,恐怕我大秦会亡在你手中啊。” 胡亥看着伏尧,恨的牙根痒痒,不过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李水。终究是叹息一声,只当没听见。 “他是我的胞弟啊,当然要原谅他了。”胡亥这样安慰自己。 嬴政微微一笑,问伏尧:“你的几位兄长,你已经点评过了。那么朕问你,你又有什么高见呢?” 伏尧说道:“儿臣觉得,是非缘由,总得等人到齐了再说。诸位大人说方士和百姓闹事,方士和百姓就是闹事吗?” “现在牛斗还没有到,事情究竟是怎么样,还不好说。贸贸然把人关起来逼着他们学礼法,有些可笑。而把人一律坑杀,就有些可怕了。” 朝臣们一听这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都点了点头。 李水忽然夸张的说道:“伏尧公子,聪慧异常,臣听公子一言,茅塞顿开。陛下,大秦有伏尧公子这等人物,是朝廷之幸,是万民之幸啊。臣,感慨不已,情不自禁,臣……” 李水竟然流下来了几滴激动的泪水。 朝臣们都愕然的看着李水:“这……这还真的哭了?” 伏尧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这自己的师父:是不是……夸得有点过了? 嬴政却微微一笑,这槐谷子,对伏尧倒是真心实意,不吝夸奖。不错,朕这个儿子,确实聪慧。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在一个频道 李水在大肆的吹捧槐谷子,旁边的胡亥看的一脸羡慕。 胡亥心想:若我师父还在,也似这般吹捧我一番,该有多好? 李水吹嘘了一会,就适可而止的闭上了嘴。嬴政看了看公子高几个人,问道:“你们可有见解?” 公子高那些人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太子之位没有他们的份,于是支支吾吾的,有的说赞同扶苏,有的说赞同伏尧,倒是没有人赞同胡亥。 这时候,派去传召牛斗的小宦官匆匆回来了。 他一脸为难的说道:“牛大人病了,奴婢催促了他许久,他只是不肯来。” 嬴政勃然大怒:“牛斗好大的架子,好大的胆子。他是真病了,还是装病?” 小宦官说道:“奴婢不知,牛大人紧闭房门,奴婢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嬴政说道:“带一队兵去,若他不来,就将他抬来,若他还不肯来,就地格杀。”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他果然带着一队兵,到了牛斗府上。 府中的仆役看见秦兵来了,个个心惊胆战,要去通报牛斗。但是这些秦兵性子急躁的要命,直接破门而入,由小宦官领着,到了牛斗的卧房跟前。 小宦官先礼后兵,对里面说道:“牛大人,陛下有请。” 牛斗正横卧在榻上读左氏春秋,听到小宦官的声音,心中有些高兴。 他故作谦虚的说道:“不行啊,老夫病重,无法行走……这幅样子面见陛下,实在是不敬……” 牛斗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然房门被踹开了,有一队秦兵冲了进来,把牛斗架起来,拖着就向外面走。 小宦官还在旁边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有请牛大人入宫。” 牛斗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陛下如此看中牛某,竟然派了兵来。看来今日不见到牛某,陛下是无法安心了。罢了,罢了,老夫就随各位走一遭。” 然而,那些秦兵却不管他,直接拖着他快步向大门口走去。 牛斗有些着急了:“列位,老夫还没有更衣,这幅模样,如何见人?喂,老夫要乘马车,你们打算就这样带着老夫见皇帝吗?” 可惜,那些秦兵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把穿着小衣的牛斗拖出了家门口。 起初的时候,牛斗大叫大嚷,一脸悲愤。后来的时候,发现街上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只能用手捂住脸,祈祷着不要被人认出来了。 牛斗在心中微微叹息:定然是着小宦官在作怪,老夫害他多跑了两趟,他便怀恨在心,故意曲解皇帝的意思,让我出个丑。呵呵,待老夫见过陛下,得闲了再收拾你。 秦兵身强体壮,很快就把牛斗带到了皇宫,带到了嬴政书房跟前。 牛斗很注意细节,当他被放下来的时候,身子趔趄了一下,以示身体虚弱。 随后,他任由小宦官搀扶着,把他带到了嬴政书房。 牛斗进去之后,愣了一下,因为这里的朝臣,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多得多。朝中重臣,基本上都到了。 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奖赏吗?牛斗有点不好意思,也隐隐的有些期待。 他行礼,并且气若游丝的说道:“老臣身体虚弱,陛下见谅。” 嬴政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有个老者就走到了牛斗身边,开始给他搭脉。 牛斗愣了一下,认出来这是医者华鹊,咸阳城中,医术最高明之人。 怎么,难道陛下还特地为我请了医者吗?牛斗心中有些感动。 这时候,华鹊放开了他的手,向嬴政说道:“牛斗脉象康健有力,无病。” 牛斗愣了,这华鹊分明是要拆台啊。 他连忙说道:“老臣有病,老臣身体虚弱无力,无法行走,老臣……” 嬴政直接将几案上的砚台丢了下来,正砸中牛斗的额头:“谎话连篇,砌词狡辩。” 牛斗被砸的倒在地上。他头晕转向的爬起来,心想:即便我装病,也不至于这样啊。我毕竟刚刚立了大功啊。 他扭头看了看李水,心想:难道是槐谷子又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进来,说道:“淳于越求见。” 淳于越本来没想进宫,但是之前牛斗被一队秦兵带到皇宫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咸阳城,淳于越自然也听到了。 虽然近日对牛斗有诸多不满,可淳于越毕竟不能眼看着牛斗落难而一言不发,因此他急匆匆地来了。 淳于越心中很清楚,知道牛斗搞得咸阳城天怒人怨。事后不但不出面解决,反而把自己关在家中,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陛下一定是生气了。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啊。 淳于越进了书房之后,看见牛斗额头上有个大口子,正在流下血来,顿时慌了,连忙向嬴政说道:“陛下,牛斗或许能力不足,但是有一颗爱民之心啊。对我大秦,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求陛下网开一面,留下他的性命。” 牛斗听的心里有点不快:什么意思?我能力不足?求陛下留下我的性命?这不是反话吧?难道是暗示陛下杀了我? 牛斗越想越不对劲,他忽然明白过来了,难道说,自己有意取淳于越而代之,成为扶苏公子的师父,被淳于越给察觉到了,他要借机报复? 这时候,嬴政淡淡的问牛斗:“你怎么说?” 牛斗一脸诚恳的说道:“陛下,是不是有人中伤臣?臣可以解释。” 满屋子的人都一脸无语。什么意思?牛斗在骂所有人是进谗言的小人吗?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拉出去,重则八十,打完再回来。” 牛斗一脸悲愤的被拉出去了。挨打的时候,他发现季明也趴在旁边,也正在挨揍。 相比于牛斗的哭天喊地,季明就显得从容多了。 他甚至有闲心指点牛斗:“牛大人,不要怕疼,放松,对了,放松就没那么疼了。” 牛斗挨了八十杖,被带回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可知错了?” 牛斗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陛下,臣何错之有?” 嬴政摆了摆手,牛斗又被带出去了。 季明看见牛斗去而复返,一脸惊奇:“牛大人,你这是……” 牛斗疼的面色苍白,低声说道:“劳烦你一件事,帮我打探一下,陛下为何打我啊。” 季明和田敬关系匪浅,宫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听见牛斗询问,顿时愣了:“牛大人不知道?” 牛斗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难道我还真有什么事惹怒陛下了? 牛斗连忙说道:“近日我忙着遣返方士的事,故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季明一脸古怪:“不就是因为你遣返方士出了岔子,这才惹怒了陛下吗?” 牛斗更奇怪了:“出了岔子?没有啊,商君别院外面的方士,不是已经散去了吗?” 季明愣了,他仔细的看了牛斗一会,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然后才说道:“方士们确实离开商君别院了。不过全都到了咸阳。四处请愿,骚扰朝臣。牛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一两日,一直没有出门?即便没有出门,家中的仆役总该知道吧。他们没有禀报给你吗?” 牛斗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任何人都不见,即便是家中的仆役都懒得搭理。 如此说来,那些方士,当真如此疯狂,敢骚扰朝臣? 而自己,竟然如此自信,写了邀功的奏章?完了,完了,陛下看完奏章,再听到外面的消息,会怎么想? 牛斗忽然觉得,屁股不疼了。板子重重的落下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脑袋都要掉了,还要屁股做什么? 板子打完了,掌刑官气喘吁吁的说道:“牛大人,请回吧。回去之后,好好与陛下应对,可不要再领罚了。在下……实在是累啊。” 牛斗茫然的走回去了。一步一踉跄。这一次不是装虚弱了,毕竟挨了一百多板子,铁打的身子也有点撑不住了。 牛斗进了嬴政书房,行礼的时候一个没站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试了两下,没有爬起来,干脆就趴在那里,哭嚎着说道:“陛下,臣闭目塞听,受家中小人蒙蔽。臣有罪,臣……臣……” 牛斗想说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但是这种求饶的话,又有点说不出口。 好在旁边的淳于越说道:“牛斗事母至孝,若牛斗死,其老母必不能独活。牛母何其无辜,求陛下网开一面。” 牛斗感激地看着淳于越。 嬴政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牛斗,你是被家中小人蒙蔽?” 牛斗连连点头:“是,近日臣身体抱恙,一直在家中休息。家中仆役告诉臣,方士们已经离开了商君别院。臣信以为真,以为方士已经回到了家乡。没想到,他们竟然到了咸阳城中。” 嬴政忽然扭头看向伏尧:“依你之见,这牛斗如何处置啊?” 伏尧想了想说道:“此人本心也不坏,只是能力差了一些。缺乏一些历练。如今商君别院正在征召方士,前往极西之地寻仙。不如让牛大人前往,见识一番异域风光。” 牛斗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这是要流放啊。听说极西之地,气候恶劣,这一去,哪还有回来的机会? 他挣扎着说道:“陛下,请再给臣一次机会,臣一定能驱散城中方士。” 第二百四十章 方士的通病 几天前,牛斗也是这么说的。说他能遣返方士,还给皇帝一个秩序井然的咸阳。 但是结果很不好。 现在他又这么说,但是嬴政已经不大相信他了。 嬴政看着牛斗,淡淡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牛斗说道:“遣返方士,乃朝廷的法令。方士不肯回乡,便是违抗命令。选几个首事者,坑杀之。其他人,自然就乖乖走了。” 李水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听说牛兄与扶苏公子关系匪浅。没想到牛兄的政见,与扶苏公子却是大相径庭啊。公子主张以德服人,牛兄主张以刑罚御人。政见不同,却能做至交好友,真是难得。” 斗牛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扶苏,说道:“是,以德服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扶苏没说话,他忽然觉得,这个斗牛,好像有些蠢笨啊。跟他走的太近了,未必是好事。 可惜,扶苏打算撇开干系,李水却不打算放过他。追着问道:“扶苏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方士?是杀了他们,还是将他们关起来?” 扶苏心想:当着父皇的面,你怎么不叫我贤侄了?你倒是叫啊,有胆量你叫啊。 扶苏面对李水的追问,淡淡的说道:“无论是杀是关,都是为了恢复咸阳城中的秩序。若他们肯走,那便不用关了,若关起来无用,杀一两个人也无妨。”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扶苏公子和牛大人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啊。” 扶苏有点不快,不想和牛斗搅合在一块,但是这时候落井下石,声称和牛斗并不熟悉,似乎又不太厚道,于是他捏着鼻子认了。 扶苏和牛斗说的挺热闹,但是嬴政并不相信他们两个。他看向李水:“槐谷子,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置方士?”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咸阳的方士,是臣招来的,由臣说处置办法,未免不够公平,不如让伏尧公子来说吧。” 淳于越等人都有点无奈:伏尧是你徒弟,对你言听计从,由他来说……那还不是一样? 嬴政也知道这是李水在给伏尧表现的机会,于是微微一笑,看向伏尧。 伏尧说道:“遣返方士,是因为方士对咸阳有害。那么方士令咸阳骚乱,到底有何证据?” 朝臣们说道:“如今城中大大小小,数十个请愿团,难道不是证据吗?” 伏尧说道:“那是牛斗大人遣返方士之后才出现的。他在遣返之前,咸阳城不是秩序井然吗?” 朝臣们没说话。在那之前,秩序井然倒也未必,可是与现在相比,确实有秩序的多了。 牛斗趴在地上,身体在微微颤抖:伏尧公子,这是要将我彻底打倒吗?若当初方士们没有给咸阳城造成混乱,我却上蹿下跳,主张遣返方士,那我成什么了?我岂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如此一来,就不是能力不足的问题了,而是居心叵测的问题。是了,到那时候,槐谷子一定会趁机诬陷我为反贼。让我万劫不复。 一想到自己要变成反贼了,牛斗就头皮发麻。 他迎着头皮说道:“臣有证据。臣亲眼见到,一个叫恒玄的方士,对商君别院抱怨不休。臣亲耳听到,贫民与方士争吵。这些人,臣都记下来了名字,将他们叫来一问便知。” 李水纳闷的看着牛斗,心想:“这家伙功课做的倒挺足啊。” 嬴政一副要彻查到底的态度,命小宦官按照名单去找人了。 一个时辰后,几个方士和几个贫民,被带到了宫中。 他们有些畏惧,还有些兴奋。这几天到处请愿,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能在陛下面前,将事情说清楚。 他们没有进入嬴政的书房,毕竟这几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嬴政站在台阶上,接见了他们。 起初的时候,方士和贫民都很畏惧,但是他们发现李水也站在朝臣中间,顿时有了主心骨。 谪仙,那可是大好人啊。对方士,他主动提出来要带着他们寻找仙人。对贫民,关中百姓能吃饱穿暖,哪个不是受了谪仙的恩惠? 李水看见这几个人望着自己,像是望见了亲人一样,不由得有些无语: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一脸当我是同谋的表情。 嬴政看了看牛斗,说道:“你与他们对质吧。” 牛斗在人群中找了找,第一个就把恒玄点出来了:“恒仙友,你是不是抱怨过谪仙?说他把你们招到咸阳来,让你们进退两难?”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了恒玄一眼,心想:“这家伙还有这个胆量呢?” 恒玄则脑袋嗡的一声:完了,这事当着谪仙的面说出来,自己今生怕是都没有机会进入商君别院了。 恒玄看了看李水,发现李水正目光幽邃的看着自己。 偏偏旁边的牛斗还在不依不饶,问道:“是不是?” 恒玄大叫了一声:“牛斗,我与你不共戴天,我跟你拼了。” 随后,他冲上来,一脚将牛斗踹倒,对他拳打脚踢。 朝臣们都无语了:这些方士都什么毛病?跟槐谷子学的? 嬴政淡淡的看了恒玄一眼,说道:“在朕面前如此放肆。来人,拉下去,重责八十。” 恒玄被带下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在大叫:“牛斗,我与你不共戴天。” 牛斗伤上加伤,趴在地上,这次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嬴政又看向一旁的贫民:“尔等可抱怨过,不想让方士们来咸阳?” 贫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老老实实的说道:“抱怨过。” 斗牛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喜,精神大振,说道:“陛下,他们当真抱怨过,臣就是听了这话,才下定决心,建议陛下遣返方士。因为方士的出现,确实扰乱了百姓的生活啊。” 那几个贫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嬴政好奇的问道:“既然尔等不想方士留在咸阳,为何又在城中请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那贫民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等希望方士留在咸阳,之所以要抱怨,是因为若不抱怨的话,怎么好意思向方士要钱?只有说他们到了咸阳之后,让我们的日子过的辛苦了,才能理直气壮的高价卖给他们东西。” “我等……我等也不知道,居然有人信以为真。这种抱怨,我们自己不信,方士也不信。只是双方的一个借口罢了。我们本以为,不会有人信的,谁知道……” 贫民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在场的人全都听明白了。人家就那么一说,谁知道牛斗这蠢货,当成真的了。 牛斗趴在地上,脸一会红一会白。周围不少朝臣都在窃笑。 而嬴政则在思索:看来举荐贤能,确实有很大的弊端啊。譬如牛斗这种人,品格固然高洁,可是有什么用?若用它治国,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了。 牛斗忽然想到一件事,可以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咸阳黔首,这不是变得奸诈了吗?方士们的到来,令耕者不愿意耕田,工匠不愿意做工。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学习奸诈之术,想要坑蒙拐骗,获取钱财,这不是事实俱在吗?” 贫民们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 嬴政问道:“尔等有话要说?”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黔首说道:“小人不识字,也不懂律法,可是总觉得,大秦应当没有律法规定,黔首只能受穷。” 嬴政笑了:“岂能有如此不近人情的律法?” 那黔首指着牛斗说道:“可是这位大人,偏偏就说出这等话来了。” “方士们来到咸阳之前,我们虽然已经能吃吃饱穿暖了,可是未必有多富裕,家中也没有多少余财。” “幸好方士们到了,十里八乡的人,都与方士们做生意,大家狠狠的赚了一笔。前几日小人还吃了一顿肉,那滋味真是美妙无比。” “现在这位大人,却要将我们赶回去种田,大人觉得,那样的话,天底下安安静静的,倒是方便朝廷管理。可是这位大人整天锦衣玉食,哪知道挨饿的辛苦?” 牛斗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了。整天为民请命,结果民说,你在害我。这还怎么辩解?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若与方士做生意更赚钱,你们便都来做生意了。无人耕田,粮食不足,一旦遇有荒年,岂不是要饿死人了?” 那几个黔首张口结舌,这种事他们想不明白,也答不上来。 良久之后,那黔首低声说道:“这种大事,是朝廷考虑的事,我们这种卑微小民,只想活下去。” 李水喟然长叹:“这位百姓说的好啊。粮食不足,闹饥荒,那是朝廷应该考虑的事。朝廷没有做好,就把农民赶回去,强迫他们种田,真是岂有此理。” 嬴政微微一愣,有点不解的看着李水:“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在嬴政看来,历朝历代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怎么就有问题了? 李水说道:“臣建议准许粮食自由买卖。若种田的人少了,粮价自然升高,若种粮的利润高过了与方士做生意,百姓自然会回去种田。” “如今朝廷口口声声说,重农抑商。然而商人个个肥头大耳,农夫却瘦骨嶙峋。所谓重农抑商,不过一句空话而已。地位有什么用?一句虚名而已,或许对牛斗这样的官吏有用。对于即将饿死的农夫来说,远不如吃一顿饱饭实在。” 第二百四十一章 徐福 “粮食自由买卖?”嬴政皱了皱眉头。 粮食这东西,在古代是战略性资源,若完全开放市场,恐怕会出大乱子。 于是嬴政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若有商人囤积居奇,则必定天下大乱。” 李水说道:“请陛下给我十年之间。十年之内,仙界的耕种方法,会传授到人间。到那时候,粮食丰盈,再无饥荒之患。到那时候,即便任由粮食买卖,也没有人囤积居奇了,因为粮食太多了,即便囤积,也无法居奇。” 这话让周围不少人听的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王绾等人心想:槐谷子,最好你说的是真的,千万不要让老夫空欢喜一场。 嬴政也对李水描述的前景很感兴趣,但是他还算镇定,很快恢复了理智,说道:“那就十年之后,粮食丰盈之时,再开放市场吧。” 李水说道:“陛下现在,可以定下粮食自由买卖的基调。原则上是可以买卖的,只不过因为物资奇缺,因此现阶段要进行一些管制。这样一来,将来粮食自由定价的时候,就少了很多阻力。” 嬴政很感兴趣的说道:“有理。不过,现在要进行什么管制呢?” 李水说道:“允许市场粮价波动。在这个前提下。其一,建立常平仓。粮食丰收的时候,国家大量购买,防止粮贱伤农。粮食歉收的时候,国家大量卖出,以免饥荒。” 嬴政点头:“好。” 李水又说道:“其二,打击囤积居奇。商人正常的贩卖粮食。将丰收区的粮食,卖到歉收区,这是允许的,也是对大秦有益的。可若是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则绝不能手软。” 嬴政又点了点头:“可。” 李水说道:“在这两条大原则下,诸位大人研究一番,补充一些细节,必定能令我大秦日益富强。”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谪仙,果然有才华啊。”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很谦虚的说道:“过奖了,只是灵机一动,有了一些小想法而已。” 淳于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说道:“然而,城中的匠人、商贩,全都跑到城外做小生意了。咸阳城几近荒废,这如何是好?” 李水说道:“同样的道理。有人为淳于大人洗粪桶。既脏且累,如今有一个活计,干净轻松,挣的还多。人家为什么要留在城中?淳于大人为什么不大方一点,多拿出些钱财来?那样的话,他们自然会回来。” 淳于越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恒玄已经打完板子,被带回来了。他忍着疼说道:“陛下,在下要指正牛斗,此人……” 嬴政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牛斗此人,昏聩无能。罢爵免官,送往商君别院,任由槐谷子差遣。方士们的遣返令,即日废除。” 恒玄有点懵,看着趴在地上,一脸惨白的牛斗,心想:这就完了?就这样定罪了?我还没有请愿呢,我还没有向陛下哭诉呢。我的板子是不是挨的太冤枉了? 嬴政已经走了。恒玄忽然回过味来,一把抱住李水的大腿,哭哭啼啼的说道:“谪仙,我没有诋毁你啊。是牛斗这个小人,胡说八道,恶意中伤,你可不要上当啊。” 周青臣忽然在旁边说道:“胡说!谪仙双目如炬,对世事洞若观火。牛斗的微末伎俩,岂能瞒得住他?你这是中伤谪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无语了。这马屁拍的,角度刁钻啊。 恒玄也心中一震:咸阳城中有能人啊,今天学到了。 李水和蔼的把恒玄扶起来,笑眯眯的说道:“恒玄啊,你当真没有抱怨我?” 恒玄使劲摇头:“绝对没有。” 李水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过,刚才陛下收回遣返令的原因,你可能还不知道。” 恒玄使劲点头,说道:“知道,在下知道。全赖谪仙舌战群儒。这才让陛下回心转意。”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再想想?” 恒玄有点纳闷:莫非谪仙是个谦虚的人,不愿意揽下这个功名? 忽然,他看到了旁边的伏尧,顿时恍然大悟。说道:“全赖伏尧公子聪敏,窥破其中的隐情。” 李水还是摇头:“已经很接近了,不过再想想。” 恒玄想的头都有点疼了,然后说道:“全赖伏尧公子聪敏,陛下英明,所以……” 李水有点无语的看着他,觉得这家伙简直蠢笨不堪,于是只好手把手的教他:“首功自然是陛下英明。次功,则是伏尧公子聪敏。另外本仙也有一点点贡献。” 恒玄恍然大悟,努力的绞尽脑汁,把三个人都吹捧了一番。 李水满意的拍了拍恒玄的肩膀,说道:“很好,我对你很满意。放心吧,本仙是个大度的人。你若去商君别院面试,我绝对不会对你有偏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恒玄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谪仙放心,在下知道怎么做。” 朝臣们面面相觑:怎么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呢? ………… 陛下收回遣返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咸阳城。之前还乱糟糟的咸阳,瞬间恢复了秩序。 方士们又去商君别院排队了,贫民们又去做生意了。 而城中的权贵,也悄悄的给工匠们加了价钱。朝臣们发现,原来只要多花一点钱,日子倒也能过下去。只不过,大家都在花钱,唯独槐谷子那个无耻之徒在大肆敛财,实在让人觉得憋屈。 不过,咸阳城内外,除了朝臣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很高兴的。得益于恒玄的宣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李水和伏尧在陛下面前诤言直谏,打破了牛斗的谎言。 据说现在牛斗正在商君别院做下人,专门给入学的方士洗衣服打扫卫生。 现在方士们都憋着一股劲,拼了命的要加入商君别院,要让牛斗给自己服务一番,好出一口恶气。 其实之前有不少方士觉得商君别院太难进了,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得益于牛斗闹了这么一番,群情激昂,再也没人肯走了。 李水心里乐开了花,真是意外之喜啊,没想到牛斗还有这个作用。 开始的时候,李水是打算把牛斗直接派到西域挖铁矿的,但是现在好像不用了。让他留下来,让方士们有个目标也不错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商君别院开始扩大招生。 进入商君别院的方士,被分配到两个不同的地方。 一个地方叫寻仙班,名义上是要学习如何寻仙,其实学的全是如何找矿,如何探险,如何认识野外植物…… 另一个地方,名字叫学器班。名义上是学习研究仙界之物,实际上是跟着相里竹,研究那些东西背后的原理。 比如凸透镜为什么能放大,比如铁锅为什么能炒菜。比如麦秸秆为什么能早造纸。 实际上,学器班是一个放弃了兼爱非攻等等政治理想,完全变成一个研究奇巧的墨者学派。只是这些方士自己不知道而已。 李水可以预测到,数年之内,大秦的基础理论,会有一个大爆发期。 这和后世自然科学的研究不一样。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研究发明,是很艰难的。一代代的天才,不断的向前面开拓。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李水已经提供出来的了东西,让他们弄明白里面的道理就可以。 这就好比,一个是做研究,从无到有。一个是做习题,找到答案即可,难度降低了几百倍。 等理论的基础框架搭起来,后面的事情就容易了。在这个大框架下,各种理论一定会源源不断的被发掘出来,然后再指导生产,研究出更多的东西来。 李水觉得,也许有生之年,能再用上手机也说不定。 ………… 这一日,李水正百无聊赖的面试那些方士。 然后进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人。 此人皮肤黝黑,似乎常年处于阳光的暴晒之下,甚至比耕田的农夫还要黑上几分。 李水纳闷的问他:“你也是方士?” 那人点了点头:“不错,在下也是方士。” 李水问道:“曾经去寻仙?” 那人点了点头:“有三年时间,一直在寻仙。” 李水看着他的皮肤,好奇的问:“你是去南方寻仙了?” 那人说:“是去东方寻仙。在下本是齐人,偶尔见到海上蜃景。在波涛之上,浮着一座仙山。于是泛舟出海,直奔东方而去。” “不久之后,蜃景消失。在下又遇到了大风浪,不得已而回来。这一次求见谪仙,是希望得到谪仙的资助,打造更大的船只。” 李水看着这人,忽然心中一动,把仍在旁边的名单拿出来了。然后咦了一声:“你是徐福?” 那人顿时眉开眼笑:“是,在下正是徐福,想不到谪仙竟然听过在下。” 李水说道:“听过啊,怎么没听过,大秦最大的骗子。” 徐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了。 李水说道:“你这一次来,是不是管我要钱,管我要人,管我要船?然后泛舟出海,寻一处海岛,自立为王?你是找到了仙山呢?还是找到了野人呢?” 徐福极为震惊的看着李水,心想:“莫非,他真的是天上人?” 数年前,徐福泛舟出海,确实是奔着海上仙山去的。但是漂泊了数月之后,到了一处极大的岛屿之上。 岛屿上面并没有想象中的仙人,反而有一群极为原始的野人。 这些野人披头散发,腰间围着草裙,用削尖了的竹子当作武器,看见徐福等人之后,就冲了上来。 徐福身边的随从,瞬间就被杀死了三个。 而徐福则带着剩下的人,狼狈逃走了。 回到大秦之后,徐福念念不忘的,就是再度出海,先给死去的同伴报仇。报仇之后……若能在那一处巨大的岛屿上自立为王,倒也不错。 之前徐福已经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那岛屿恐怕比齐国还要大。 这种心思,是极为隐秘的想法,即便是至交好友,即便是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徐福都不曾透露过。怎么谪仙知道了? 他看着坐在面前的年轻人,忽然心底生出来一丝寒意。 李水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看来你这皮肤,是被海风吹的,是被烈日晒得。不容易啊。” 徐福唯唯诺诺。 李水又说道:“我已经建议陛下了,行郡国并行制。你想在那处岛屿上做王,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只是发现了一座岛,就把你封为王,你的功劳还不够。” 徐福下意识的问道:“那我应该……” 李水说道:“你听我的,我已经帮你规划了十年。这十年,你带着人熟悉一下海路,帮我寻找一些东西。找到了,大功一件。我会向陛下为你请赏的。” “当然了,你也可以藏起来,自立为王。如果你觉得本仙找不到你的话。” 徐福使劲摇了摇头,心悦诚服的说道:“谪仙的本领,在下十分信服,岂敢有异心。” 李水点了点头:“那你就先把倭国的航海图画出来吧。看看你的诚意。” 徐福吃了一惊:“那地方叫倭国?谪仙如何得知?” 李水说道:“本仙,无所不知。” 徐福更加敬佩了。 徐福被录取了,没有经过其他的测试。 不仅录取了,而且很快在商君别院开设了一个航海班。专门招收懂航海的人。不论是方士还是贫民,都可以报名。 不过关中人对于航海实在是一窍不通,根本没招上来多少人。 后来有一日,李水带着徐福,进咸阳城,去专利室等级专利。把去往倭国海图申请了专利。 在回来的路上,徐福忽然盯着一个仆役打扮的人说:“此人,定然出过海。经验丰富。” 李水知道,水手认同类,有他们特定的方法。这个学不来。 李水不想放过人才,马上把那仆役叫住了。 仆役看见李水,有点紧张的说道::“见过谪仙。”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看你资质不错,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学做神仙啊?” 仆役差点被幸福砸晕了头:“小人?小人也可以吗?不过……小人是熊耳大人的家奴,小人的去留,怕是要知会主人一声。”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无妨,我与熊耳关系甚好,回头告诉他一声就行了。” 随后,他和仆役勾肩搭背,一边向商君别院走,一边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什么时候学的航海?” 那仆役小心的说道:“小人名叫山鱼,祖上原本是吴人。曾经跟着先人出海打鱼。” 李水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匠户说:“看来六国豪强家中,有不少奇人异士啊,你去把他们都找来。” 匠户答应了一声。撸着袖子,兴冲冲的走了。 山鱼有点懵:这……怎么有一种强抢民女的感觉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商君别院的匠户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从谪仙楼调来了一些人手。然后去赵腾那里,要来了六国豪强家中的仆役名册。 凡是家乡靠海的,多半都有出海打鱼的经历。这些人,大概率就是李水要找的人才。 不过匠户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在抓人之前,他还是回来问了李水一声:“大人,我们直接抓人吗?” 李水想了想,说道:“直接抓人的话,豪强恐怕会有些不满。” 彼时徐福和山鱼就在李水旁边,听见这话,差点晕过去:恐怕会有些不满?一定会不满的好吗?这还用怀疑吗? 李水对匠户说:“用钱买吧,按照市场价,多少钱一个人,给我买回来,童叟无欺。” 匠户很细心的又问:“如果他们不肯卖呢?” 李水想了想说:“不肯卖……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你也不用把他们怎么样,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即可。” 匠户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兴冲冲走了。 李水拍了拍山鱼的肩膀:“走,咱们回商君别院,谈论一下你出海的心得。” ………… 李水带着人回到商君别院了,而咸阳城刚刚平静,又变得鸡飞狗跳。 匠户带着人,挨个拜访关东豪强。自然而然的,他从实力最强大的豪强开始,进了田敬府中。 田径一听说是商君别院来人,顿时大叫倒霉。但是他又不敢阻拦,毕竟现在要韬光养晦,于是吩咐家中下人,让他们进来了。 结果进去之后,这些匠户就笑嘻嘻的问:“大人,可不可以将家中的仆役叫来看看?不要女子,只要男人即可。” 这话说的挺客气,不要女子,只要男人即可。但是田敬还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哪有这样随随便便进别人家,然后要求查看别人仆役的?商君别院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田敬忍着一口气,就把仆役们都叫来了。 叫来之后,匠户又认真辨别了一番,挑了几个皮肤黝黑的人。问清楚了他们都会出海打鱼,然后把他们的姓名记下来了。 记好了之后,匠户然后客客气气的问田敬:“可否将他们买下来?” 田敬没说话,如果换个别人这样问,他已经命人动手打人了。但是对于商君别院的匠户,田敬不敢。 他犹犹豫豫的看着匠户,好一会才鼓足勇气问道:“不知道你们打算花多少钱买呢?” 这时候,田敬已经做好了贱卖的准备了。毕竟谪仙办事,一定是损人利己。他深有体会。 匠户按照市场价,说了一个数字。 田敬听了之后,大感意外,因为这个价钱,居然很公道。 喜出望外的田敬立刻就答应了,把仆役卖了出去。 仆役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苦苦祈求:“主人,不要卖我啊。我舍不得这里。” 田敬连哄带打,把仆役推出去了,生怕纠缠一阵,让商君别院的人不快,连这个价钱都得不到了。 仆役满脸泪痕的被匠户带走了,但是只要走出大门,顿时变得喜笑颜开,极为感兴趣的问道:“这位兄台,我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可以算是匠户了吗?” 匠户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想得倒美,匠户,是要论资排辈的。我们在谪仙大人刚刚到商君别院的时候,就追随他老人家。那是共患难过的。你又算什么?” “除非你有大功,像计奴那样,发明了计算工具。又或者有一技之长,像铁头那样,极善于炒菜。这样才能升格为匠户。” “至于你,去了之后,也大概就是个普通仆役。” 仆役听了之后,倒也不失望,对匠户说:“哪怕在商君别院做仆役,我也认了。听说谪仙为人和善,从来不会虐待仆役。而且商君别院的仆役,餐餐都可以吃饱。” 匠户得意的点了点头:“那倒是真的。不仅可以吃饱,而且每一餐都是馒头,如厕的时候,可以用仙纸,不必用竹片。” 仆役听的心驰神往:“我也可以用仙纸如厕?” 匠户嗯了一声:“那是自然。近日造纸坊的匠人们,研制出来一种新纸,极为松软,用来写字是不行了,可用来如厕,竟然舒服的很。” 仆役喜的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就去商君别院。 但是匠户不着急,带着他进了另一位豪强的府中。 那位豪强听说田敬都卖了仆役,顿时就怂了,没有任何抗争,把仆役卖出去了。 这些仆役都曾经跟着父辈出海打鱼,因此颇有共同话题。一会回忆一下海上的风高浪急,一会畅想一下商君别院的美好生活,真是不亦乐乎。 匠户其实是知道李水买这些仆役的目的的,看着他们欢天喜地,不由得心中冷笑:“但愿你们上了船,还能这般开心。”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匠户终究还是遇到了一个硬骨头。 燕乐就是这样的硬骨头。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燕乐身上也带着一些倔强。 虽然响应朝廷的号召,从燕地来到了关中。可那是为了让燕氏有更好地发展,而不是来卑躬屈膝的。 燕乐知道,如今天下平定。再呆在边远的燕地,只能被边缘化。 等始皇帝腾出手来,一定会挨个收拾这些雄霸一方的豪强。到那时候,豪强受到打击,各种特权会逐渐丧失,随后变成普通的富户,任人宰割。 因此他抓住机会,举族进入咸阳,为的就是通过科举,给燕氏找到另一条路。 现在商君别院的匠户,竟然提出要买人。燕乐断然否决了。 匠户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的价钱并不低。” 燕乐摇了摇头:“与价钱无关。这些人乃我燕氏旧仆。名为主奴,实则亲如兄弟。我岂能忍心将他们卖掉?” 匠户看了燕乐一眼,觉得这人铁骨铮铮,倒是一条汉子,于是就没有说出那句不给谪仙面子的话。 等匠户走了之后,燕乐却拿出一些钱财来,交给家中的仆役:“你们,自谋生路吧。” 仆役们大惊失色,说道:“主人,为何如此啊。” 燕乐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哀求,只是让他们半个时辰之后,收拾东西,离开府邸。 这些仆役不敢违抗燕乐的命令,只能带着疑惑,收拾东西离开了。 但是他们没有走远,一直在外面徘徊。 等到半夜的时候,又聚在一块,在府外找了个墙角睡下了。 夜间寒风刺骨,这些仆役们时不时就被冻醒了。 等天色微明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燕乐竟然站在他们面前,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们。 仆役们吃了一惊,纷纷站起来了。 燕乐淡淡的问道:“尔等为何不去商君别院?你们已经被我赶出府邸,投奔商君别院也无妨。听闻在那里面,即便是仆役,也可以丰衣足食,过的比一般富户还要自在。” 那些仆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说道:“我们是燕人,只认大人这一个主人。我们虽然是仆役,但是在府中也过了数十年,跟着主人学了些硬骨头。” 燕乐长叹了一声:“好啊。好啊。我欣慰的很。你们跟我回来吧。” 这些仆役跟着燕乐回府,随后,大门紧闭,一副不参与外面纷争的样子。 ………… 用了两天的时间,匠户买来了一百多人。 李水看着一百多个水手,问身边的徐福:“够用吗?” 徐福支支吾吾的说:“若是航海,自然是够了。可若是攻打倭国,似乎少了一些。” 李水说:“你别总想着攻打倭国。此事不急。海岛在海上,又不会飘走,不早晚是咱们的吗?” 徐福唯唯诺诺,心中却想:这倭国……上次不是答应给我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变成咱们的了? 徐福在商君别院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对李水的人品也有所了解。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这位谪仙到最后,会不会把倭国变成大秦的…… 不过对于李水的本领,他是极为佩服的。商君别院的种种仙器,他已经见识过了,每一样都叹为观止。 徐福觉得,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谪仙也有办法将自己给抓回来。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让他不敢对李水起什么别的心思。 李水想了想,忽然对徐福说:“如果我只给你五十人,你还能完成任务吗?” 徐福咬了咬牙,说道:“也可以。不过,为何只给我五十人?” 李水说道:“若一百人全派过去,万一遇到风浪,全军覆没。那不是连下一次出海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徐福欲哭无泪。而那些水手,就听的胆战心惊了。 李水给了徐福两个月的时间,让他训练这些水手。 这些人确实会打鱼,但那都是在近海,而且驾驶的是小船。现在要上大船,进入倭国,不进行训练是万万不能的。 在训练之余,李水还选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方士,给水手们讲授如何寻找银矿。 日本多银,所以李水派遣徐福,绝对不是为了观海景,而是要他带回银子来。 李水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下海,即便他的财力可以支持,也不能胡乱支持。必须要让下海变得有利可图,否则的话,必然后继乏力。就会像是郑和下西洋一样,耗费无数钱粮,然后销声匿迹。 在大秦,银子虽然不是货币,但是同样是贵金属。可以打造首饰与珠宝,价值不菲。所以徐福这一趟出海,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带回来巨大的财富。 李水交代了出海的事宜之后,就继续面试方士了。 而咸阳城中的豪强,都有点闷闷不乐,觉得自己亏了。 虽然李水是明码标价来买人的,虽然自己也是同意了的,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被强买强卖了呢? 豪强们同病相怜,聚集在一块,把李水吐槽了一番。 宴饮结束之后,田敬立刻通知了季明,季明找了个借口,来到了田敬府中。 田敬对季明说道:“季兄,槐谷子又做坏事了。” 季明问道:“什么事?” 田敬说道:“强买强卖,从豪强家中,掳走了不少仆役。” 季明叹道:“这槐谷子还真是无恶不作啊。” 田敬说道:“是啊。” 季明又问:“可有证据?” 田敬说道:“倒没有证据。你也知道,大伙怕了那槐谷子,他来买人,谁敢不卖?” 季明说道:“那价钱呢?可是极低?” 田敬说道:“倒也不低,很公道。” 季明说道:“那就不好办了。根本无法告倒他。” 田敬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商君别院有大量的钱财,对于花钱上面,槐谷子倒是不吝啬。” 季明说道:“眼看就要科举了。我们现在不宜轻举妄动,还是等科举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 田敬说道:“季兄,我倒是有个想法。在我看来,这槐谷子,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简直是一刻都闲不住。你不招惹他,他终究要招惹你。” “我虽然示弱,稳住了他。但是他能放过我吗?他心中对我就没有芥蒂吗?” 季明说道:“槐谷子此人,睚眦必报。若有机会的话,应该会害你。” 田敬一拍大腿,说道:“在下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若在科举之前,槐谷子忽然害我,我简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啊。” “故而我想,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槐谷子来找我的麻烦,不如主动出击,给他找点事做,让他自顾不暇,来不及找我们的麻烦。” 季明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多少人出手对付槐谷子,结果搞得自己身败名裂。况且这件事,抓不到半点证据,稍有不慎,田兄你就要家破人亡啊。” 田敬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已经想好了一条妙计。这一次,我不会亲自出手,而是撩拨他人出手。只要给我几个月的喘息之间,科举之后,我就不用怕槐谷子了。” 季明好奇的问:“你要挑拨谁?” 田敬低声说道:“燕乐,此人又臭又硬。对槐谷子,也并不怎么畏惧。若槐谷子欺负他欺负的狠了,他可能会和槐谷子拼个鱼死网破。” 季明纳闷的问:“若槐谷子不欺负他呢?” 田敬嘿嘿的笑了:“我们可以假扮成槐谷子,去欺负他。”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太嚣张了 季明听说田敬要假扮槐谷子,一时间根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对田敬说:“槐谷子,咸阳城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假扮他,一时三刻便会被人识破,能有什么用?” 田敬微微一笑,对季明说:“季兄,槐谷子人人都认得,但是商君别院的匠户,未必人人都认得吧?槐谷子本人嚣张跋扈,他府中的匠户同样嚣张跋扈。若这些嚣张的匠户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那不是挺正常吗?若事情闹大了,会不会牵连到槐谷子?” 季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派遣一个人,假扮商君别院的匠户?” 田敬点了点头。 季明又有些担心的说:“若此人被人抓了,会不会将田兄招认出来?” 田敬说道:“无妨,此人是从魏地来的。昔年我有事经过魏地,无意之间救了他一命。此人一直心怀感激。” “就算他被抓了,也不会将我供出来的。就算他将我供出来,又有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我们两个的关系,绝无第三个人知道。” “我甚至可以说,这是槐谷子在诬陷我。或者说,魏丈在诬陷我,想要脱身,实在是太容易了。” 季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这一次,争取击倒槐谷子,再不济,也给他找点麻烦。” 田敬点了点头。 ………… 燕乐府上来了一个人。这人自称叫铁手。 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以为他和商君别院的铁头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铁手也自称出自商君别院。这一次来拜访燕乐,是代表了谪仙。 燕乐看见铁手孤身一人前来,觉得挺奇怪,商君别院的人,不是一向喜欢成群结队吗? 铁手笑眯眯的说:“谪仙不想张扬这件事,因此只派了我一个人来。” 燕乐哦了一声,问铁手:“那么谪仙派你来,有什么事呢?” 铁手摸了摸肚皮:“哎呀,肚子有点饿了。” 燕乐对身后的仆役说:“摆酒宴。” 铁手乐呵呵的说道:“多谢大人款待了。” 铁手是田敬的人。他今天来,就是找茬来了。按照田敬的吩咐,一定要逼得燕乐动怒,逼他的恨透了槐谷子。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铁手很乐意干这种事,毕竟卑微了一辈子,终于有个耍威风的机会,谁愿意放过呢? 更何况,燕乐还是豪强,在豪强面前耍威风,那可是一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事啊。 很快,酒菜摆上来了。铁手馋得有点流口水,恨不得立刻狼吞虎咽,喝酒吃肉。 但是他忍住了,商君别院的人,不可能这么没见过世面。 于是铁手面露不屑,随便端起一杯酒来,抿了一小口,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嘴唇。 他随手把酒杯扔了,呵呵冷笑:“什么东西?这个也配叫酒?小人在商君别院,整天喝仙酒,怎么到别人家做客,反而喝这种东西?里面是不是掺了马尿?” 燕府中人个个气得要命,心想:这家伙自称小人,天底下有这么嚣张的小人吗? 但是燕乐摆了摆手,吩咐一个仆役说道:“去,给他买一些仙酒来。” 燕乐来咸阳,是为了进入朝廷,不想和槐谷子争强斗狠,所以……他忍了。 等这个仆役走了之后,铁手又尝了一口菜。 是鹿肉,咬上一口满嘴流油,真是美味啊,铁手恨不得狼吞虎咽,几个呼吸之间,将他们全部吞掉。 但是他忍住了。 今天要扮演嚣张,扮演商君别院的匠户,不能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而坏了大事。 于是铁手狠狠的咬了一口之后,就一甩手将盘子丢在了地上。骂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在商君别院,吃的那是炒菜。” 厅堂之后,有被撒了的酒,有被扔在地上的肉。简直是一团狼藉。 燕乐府中的人,个个愤怒不已,有些人甚至想要杀了铁手。 燕乐依然忍住了。他对身边一个仆役说道:“去买炒菜。” 仆役狠狠的瞪了铁手一眼,匆匆走了。 铁手也不在意,在心中一个劲的冷笑:生气?生气最好,怕的是你不生气。 现在铁手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是为了嚣张,不能吃也不能喝。 铁手叹了口气:原来扮演嚣张,也这么难受啊。 半个时辰后,酒和菜终于买来了,仆役还很周到的买来了馒头。 铁手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先把自己混了个半饱,然后很不满的说道:“我不爱吃馒头,我要吃饺子。” 燕乐也有点按耐不住了,对铁手说道:“燕某家贫,没有那么多余财。” 铁手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为难燕大人了。凑合着吃吧。” 铁手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连连摇头,嘴里嘟囔着:“无礼,真是无礼啊,关东人与禽兽何异?” 燕府上下,人人怒气冲天。 很快,铁手吃饱了,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献舞的舞姬。 铁手嘿嘿笑了一声,很猥琐的说道:“让这姑娘来给我倒酒啊。” 燕乐有些不快,但是终于还是挥了挥手,让舞姬来倒酒。 倒酒的过程中,铁手变成了咸猪手。舞姬默默的忍下来了,没有声张。 她没有声张,但是燕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慢慢的攥紧了拳头,对铁手已经起了杀心。 只不过,杀了铁手,必定要得罪槐谷子。燕氏恐怕就无法在咸阳城中立足了。 燕乐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的告诫自己: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铁手上下其手,自得其乐了一会,发现燕乐居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大感意外:难道我还不够嚣张? 这时候,燕乐又淡淡的问道:“请问,你来我府上,有什么事?” 铁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今谪仙正在收购各府中的仆役。关东豪强,纷纷将仆役献上,唯独燕大人,不肯放一人。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铁手问的如此理直气壮,倒让燕乐愣在那里了。 好一会之后,燕乐才缓缓地说道:“怎么?难道燕某不肯卖仆役也不行了?” 铁手笑呵呵地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么干的话,就是不给谪仙面子了。” 燕府中的人勃然大怒,大声叫道:“就算不给面子,又如何?” 燕乐摆了摆手,让那家人退下。 然后对铁手说道:“上次商君别院的匠户来过一次,燕某已经说过了,不想卖。” 铁手淡淡的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这一次,谪仙特地命在下前来,无论如何,也要买几个人回去。燕大人,我劝你还是配合一下。” “毕竟,燕国已经灭亡了。你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了。你还以为在燕国做权贵吗?不是了,你现在寄人篱下。人家骂你两句,打你两下,你都得忍着。现在跟你要个仆役而已,你还推三阻四的,回头谪仙找个借口,告你谋反,到那时候,你全家都要做仆役。值得吗?” 燕乐气的青筋毕露。不过他还是咬了咬牙,说道:“你要买几个人?” 铁手淡淡的说道:“十几个八个不嫌多,两个三个不嫌少。” 燕乐点了点头:“好。那就两个。” 很快,府中有两个仆役站了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表示愿意跟着铁手去商君别院。 铁手摆了摆手:“别这么着急,是我挑你们。你们觉得,商君别院那么容易进去吗?真是想得美。” 他走到一众仆役跟前,看了看他们。 其实铁手也不知道槐谷子买仆役干什么。所以他只是装模作样,在那敲敲打打。一会看看牙口,一会摸摸肌肉。 这些无礼的动作,让仆役们愤怒不已。 忽然。铁手说道:“这些人都不合格。” 众人都松了口气。 燕乐说道:“既然都不合要求,那么阁下请回吧。” 铁手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不着急,不着急。府中就这些仆役了吗?” 燕乐说道:“都在这里了。“ 铁手笑嘻嘻的说道:“怎么都是家丁?没有丫鬟吗?” 燕乐一听这话,目光顿时一缩:“这些日子,谪仙所买的,不都是男子吗?” 铁手说道:“之前买男子,现在想买女子了,不行吗?你还管的着谪仙买什么吗?” 燕大人,快将府中的女眷叫出来吧。丫鬟是一定要叫的,你的小妾叫来也无妨,至于你的夫人就免了,估计年纪不小了,谪仙不喜欢…… 铁手话音未落,燕乐忽然拔出剑来,随手一挥,将铁手的脑袋斩了下来。 铁手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院子里面,一片血污。 仆役们的反应并不是很大,其实有不少人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毕竟这家伙嘴太贱了。 有个仆役弯下腰去,在铁手身上摸出来了钱袋。查看了一番之后,对燕乐说道:“大人,他只带了三十钱。” 燕乐擦了擦剑,放回剑鞘,冷笑着说道:“三十个钱,就要买两个仆役。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十个八个不嫌多。槐谷子,真是欺人太甚啊。当关东无人了吗?” 有个仆役站出来,对燕乐说道:“大人,小人愿意承担罪名。” 燕乐淡淡的说道:“杀人的罪名吗?不必了。人是我杀的,我自然要承担。更何况,此人屡次辱我,杀了也就杀了。一个仆役而已,量槐谷子不会把我怎么样。” 燕乐的家人忧心忡忡个红的说道:“听人说,槐谷子此人,心眼极小,这件事,与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燕乐沉思了一会,吩咐左右说:“去请内使赵腾来。” 说了这话之后,他又摇了摇头:“我亲自去见赵腾。” 几个仆役拦住燕乐:“主人,你要做什么?” 燕乐说道:“听闻赵腾刚正。我主动投案,请他主持公道。” 几个仆役连连摇头,说道:“咸阳城中,一直有传言,说赵腾与槐谷子表面上不和,其实暗地里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主人这一去,是自投罗网,正中槐谷子下怀啊。” 燕乐有点无奈,说道:“传言而已,难道赵腾当真是槐谷子的人?按照这个看法,咸阳的权贵,个个都信不得了。” 仆役们说道:“就是信不得。这些秦人,敌视我关东豪强。把我们骗来咸阳,定然没安好心。主人,我们反了吧,杀回燕地,振臂一呼,举起义旗。重新立起燕国的宗庙。”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听得燕乐热血沸腾,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了,缓缓地摇了摇头:“燕国已经不复存在了。昔日六国合纵,以天下之九。攻天下之一的秦国,依然无功而返,终究被灭。即便我回到燕地,能聚拢起一批人马,又能抵挡几时?” “走吧,咱们去见赵腾。谋反的话,不用再说了。今日这件事,乃我一人之罪。不要因为我一人,祸及子孙。” “告诉族中子弟,在家中认真读书,准备科举。只要将来入朝为官,便不会再有今日之辱了。” 燕乐吩咐了一番,命仆役们准备了一辆车,将铁手的尸首抬到了车上,浩浩荡荡的去见赵腾。 光天化日,拉着一辆尸首招摇过市,很快就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 燕府中的仆役不厌其烦的向周围的百姓介绍,说这是商君别院的仆役,今日来到燕乐府中,欺人太甚,被一剑斩杀了。 为了发动舆论的力量,给燕乐减轻过错,这些仆役描述的时候添油加醋。反正铁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因此在半个时辰之内,铁手变成了狗仗人势,欺男霸女,白日宣淫,暴殄天物的大逆不道之徒,甚至仆役们还给他安上了谋反的罪名。 田敬家中的仆役,也躲在围观的群众当中。他看到铁手的尸首之后,迅速的跑回去报信了。 田敬听说之后,顿时眉开眼笑:铁手已经死了,这件事,可以完全与我撇清关系了。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第二百四十四章 做局的人 胡姬寝宫。胡姬带着胡亥,正在和季明谈话。 季明一脸兴奋的说道:“槐谷子,不日就要倒了。咱们的大仇,可以报了。” 胡姬和胡亥都没有说话。其实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真正接纳季明为自己人。自从赵高和王氏的事情发生之后,这对母子变得很谨慎。 他们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要么不动,要么一击必中。 胡姬谨慎的问季明:“你来我寝宫传递消息的事,没有别人知道吧?” 季明躬身说道:“绝对没有人知道。奴婢是借着送糕点的名义来的。各处宫中都去了。而且借口在别的宫中逗留了很长时间。旁人,绝对发现不了端倪。” 胡姬松了口气。 季明又笑嘻嘻的说道:“没有人知道奴婢是效忠胡亥公子的。除了我的至交好友小乙。” 胡姬一听这话,勃然变色:“小乙?” 季明连忙说道:“我与小乙,同病相怜。他绝对靠得住,不会害我的。而且他对槐谷子也极为仇恨。” 胡姬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你也并不是我的人。我们只是比较要好罢了。你也不要对旁人胡言乱语。” 季明马上说道:“奴婢明白。” 这时候,胡姬才装作心不在焉的问道:“你方才说,槐谷子就要倒了?” 季明说道:“是,槐谷子近日在咸阳城中,抢夺关东豪强家中的仆役,甚至闹出人命来。此事已经惊动了赵腾大人,正在彻查。” 胡姬淡淡的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只要陛下还信任槐谷子,再大的事,都是小事,何况他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季明说道:“奴婢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这样的事情多了,陛下总要心中不快的。再加上,奴婢已经联络了一些朝臣,准备弹劾槐谷子。” 胡姬惊奇的说道:“还有朝臣敢弹劾槐谷子?” 也不怪胡姬这么吃惊。毕竟李水的战斗力太强大了。王离、赵高、马凌暑、阎乐…… 死了多少人了?相比之下,被罢官免爵的王贲和牛斗都算是有本事的。毕竟能在李水手中全身而退。 因此,和李水打擂台,就等于是自寻死路。这件事已经成为咸阳城中的共识了。 所以胡姬听说有人要弹劾李水的时候,心中很是震惊。 季明则笑眯眯的说道:“天下之大,从来不缺少忠臣。古往今来,多少权臣、弄臣、奸臣,一手遮天。可是总有一两个铁骨铮铮的人,不肯同流合污,要力挽狂澜。” 胡姬点了点头。 季明又说:“更何况,槐谷子嚣张跋扈,树敌太多。现在没有人敢动他。不是大伙都服了他。而是有些怕了,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有机会,还是想要敲打敲打他的。” “别的人不说。王绾,岂能心甘情愿,看着槐谷子扶摇直上,威胁到自己丞相的地位?” “李斯,以往陛下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变成了对槐谷子言听计从,他心里能痛快吗?” “淳于越,他一心想着扶苏做太子,可现在槐谷子如日中天,眼看就要把伏尧捧上太子的宝座了,他能不着急吗?” “赵腾,本来置身事外,无欲无求。偏偏槐谷子这个无耻之徒,一定要和他做至交好友。他能不厌烦槐谷子吗?” “这些人,看见槐谷子落难,是不介意落井下石的。反正下场的也不是他们,随便只是一个人去做就行了。” “槐谷子在朝中呼风唤雨,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啊。所以不用担心他没有仇人,他到处都是仇人。” 胡姬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季明,几日不见,你倒是侃侃而谈,涨了不少见识。” 季明得意的笑了笑,说道:“近日奴婢与关东豪强交好,时常谈论朝中见闻,这些都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 胡姬也渐渐的有点感兴趣了,说道:“若这些关东豪强,真能得到陛下的重用。就让他们做胡亥的师父,也无妨。”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喜不自胜。这么长时间了,胡姬终于答应了这件事。 于是他连连点头,说道:“等科举之后,自然就有结果了。” 胡姬微微点了点头。 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季明又带着糕点去别处了。 路上的时候,季明碰到了小乙,兴奋点将他拉到角落里面,报了一番喜。 小乙兴高采烈的恭喜了季明一番。两人分别之后,小乙就去见司豚了…… ………… 赵腾府邸今天很热闹。 除了一脸决绝的燕乐,还来了关东豪强廉道。魏丈、景绻、田敬、熊达。 廉道和燕乐志趣相投,损失好友。好友受到了欺侮,他一时气愤,来打抱不平。 田敬和熊达,则作为关东豪强的领袖,需要出个面,给燕乐撑腰。当然了,这撑腰是真是假,起不起作用,那就两说了,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剩下的魏丈和景绻,就完全是凑个热闹,帮着李水打探消息了。 除了关东个豪强之外,王绾和淳于越也来了。 赵腾觉得有点头疼。这槐谷子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呢?偏偏自己是内史,掌管咸阳城,躲都躲不开。 赵腾忽然有点累了,想要辞官不做。但是想想,拼搏半生,好容易有了这点基业,就这样放弃了? 忽然间,他想起来李信。听说李信在匈奴的地盘上,南征北战,势如破竹。已经快要打到单于王庭了。可以预见,长则一两年,短则数月,威胁中原许久的匈奴,就要被一举消灭了。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赵腾忽然有点意动:或许,我应该请求陛下,让我去北方?过个两三年再回来?两三年之后,就槐谷子这么个折腾法,也应该把自己作死了吧? 赵腾正在发呆,王绾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赵大人,今日这事怎么办,还要你来主持公道啊。” 赵腾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说道:“王大人,你是丞相,该由你来主持啊。” 王绾摇了摇头:“赵大人乃内史,我岂能越俎代庖?” 赵腾暗骂了一句。然后向燕乐说道:“是因为这仆役对你数次无礼,因此你杀了他?” 燕乐点了点头。也没有添油加醋的辩解什么。 赵腾说道:“据我所知,槐谷子近日,确实在买仆役。不过价钱还算公道。也并没有强买强卖的事。” 廉道冷笑了一声:“他谪仙的名号摆在那里,还用得着强买强卖?他说要买,谁敢不卖?” 赵腾点了点头:“嗯……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这时候,赵甲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主人,主人,谪仙来了。” 赵腾松了口气:“这家伙终于到了。” 众人已经等了很久了。从燕乐来到赵腾府中开始,赵腾就命人去请李水了,结果两个时辰了,他总算来了。 李水到了之后,看到满屋子人顿时愣了一下:“赵兄,你不是请我一个?这些都是来赴宴的?” 赵腾无奈了,心想:老夫请你?你是还没睡醒吧? 他解释说:“如今燕乐告你,纵奴行凶,对他百般羞辱,要强买强卖仆役。” 李水愣了一下,心想:有这种事?难道是匠户自作主张? 他问赵腾::“人呢?” 燕乐闷声闷气的说道:“被我杀了。” 李水勃然大怒:“被你杀了?那你还敢来告我?你叫什么来着?燕乐?我现在要告你,你杀我商君别院的人,此事岂能善罢甘休?” 燕乐心中一沉:果然如此,就知道谪仙不会这么算了。 赵腾在旁边和稀泥:“谪仙啊,你商君别院的匠户,羞辱他在先。又是要酒,又是要肉,还要带走人家的小妾。” 李水一愣:“这么过分?” 赵腾使劲点头:“是啊。” 李水说道:“那也不能杀了他啊。更何况,现在死无对证,他说我的匠户谋反,我也只能承认了?” 赵腾苦笑了一声:“燕乐入咸阳以来,一直闭门在家,从来不会招惹任何人,无缘无故,为何要杀人?罢了,罢了,没有证据的话,本官就不说了。就算你的匠户没有过错,他只是仆役而已,燕乐杀了一个家奴,不算什么大罪吧?” 李水幽幽的说道:“匠户,不是奴仆。是我花钱雇来的伙计。” 赵腾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李水看了看燕乐:“杀人者死。” 燕乐一脸坦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田敬和熊达站出来,对李水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谪仙何必如此呢?燕乐府中,有两位公子正在读书,科举之后,也要入朝为官了。大伙将来都是同僚啊,何必为了一个仆役,闹成生死大仇?”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只知道依律行事。” 燕乐说道:“燕某杀人。不惧一死,不过临死之前,要状告谪仙纵奴行凶,欺压关东豪强。” 廉道在旁边斩钉截铁的说道:“老夫可以作证。日前商君别院来我府中买仆役。老夫有些不情愿,匠户曾说,是不给谪仙面子。老夫迫于谪仙的凶名,不得已卖了。” 田敬在旁边乐开了花。这场面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李水有点无语:你之前怕,现在不怕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能明白,现在的廉道,激于义愤,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出这么两个愣头青,也不奇怪。 李水叹了口气,对赵腾说:“杀我匠户者,必死。这一点没什么商量的余地。至于别人要告我,随便。” 所有人都摇头叹息:“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杀他一个仆役,就要人抵命。别人要告他跋扈,他却满不在乎。此人已经不在乎名声了,简直与禽兽无异。” 熊达笑呵呵的走过来,说道:“槐兄,你我都是楚人,算起来是同乡,可否给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李水把眼睛一瞪:“什么楚人?什么项梁?你要告我谋反?你有凭据吗?诬告者反坐,你这个反贼想干什么?” 熊达一脸惊慌:“我没有说项梁啊。” 赵腾无奈的对李水说:“谪仙,还是去看看匠户的尸体吧,早日领回去安葬。” 李水叹了口气:“这匠户是为我办事而蒙难,死的很冤啊。罢了,先收敛了尸体再说吧。死的事哪一位?” 赵腾说道:“铁手。” 李水仰天长叹:“苍夫可能要哭死了。铁头这孩子,出身贫寒,从来没有……” 赵腾说道:“不是铁头,是铁手。” 李水愣了一下,把等在外面的匠户叫进来了:“我们商君别院,可有一个叫铁手的?” 匠户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道:“没有。” 李水问:“你确定?” 匠户说道:“确定,商君别院的匠户,大多是小土村的村民。后来又来了几人,都是有数的,小人怎么会不认识?” 李水摆了摆手:“走,随我去看看尸体。” 一刻钟后,他们见到了尸体。匠户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很肯定的说:“此人绝非商君别院中人,小人从来没有见过他。” 李水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燕乐说道:“燕兄,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陷害我呢?” 燕乐也幽幽的说道:“谪仙,你为了逃避纵奴行凶的罪责,连自己家奴的尸体都不认了吗?” 田敬在旁边一个劲的偷笑。 忽然,他的耳朵被人揪住了,直接从豪强中间提了出来。 田敬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然是魏丈。 田敬勃然大怒,把魏丈的手打了下来:“你做什么?” 魏丈看都不看他,只是向李水说道:“谪仙,方才此人一直躲在后面偷笑。” 李水晃晃悠悠走到田敬面前:“田兄,你猜我这两个时辰做什么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死的人是谁,我还没有弄清楚?” “我去查这铁手的身份,去查燕兄的为人。我查得一清二楚,知道是有人在背后做局。而做局之人,一定忍不住想来看看。果然,你一直躲在后面幸灾乐祸,一脸的奸计得逞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生活逼我做恶人 田敬心中一凉:完了。被槐谷子给揪住来了。这么长时间卑躬屈膝,全都白费了。 紧接着田敬又惊恐地想到:这次恐怕不是白费不白费的事了,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呢。 惊慌之下,他连忙矢口否认,对李水说:“在下绝对没有偷笑啊。设局之人,也绝对不是在下。什么铁手,我也完全不认识啊。” 这样说了几句之后,田敬忽然心中一动:对啊,我怕什么?反正我认识铁手的事没人知道。无凭无据的,槐谷子能把我怎么样?恐怕他现在也只是怀疑我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 这样想了之后,田敬就挺直了腰板,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谪仙大人,你真的冤枉在下了,在下绝对没有做过。” “不错,就在数月之前,在下曾经和谪仙有过一番争执,但是自那以后,在下已经赔罪了,还送了谪仙两个美人。怎么?难道谪仙到现在还在嫉恨我吗?”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暗暗的鄙视李水,觉得他确实是得理不饶人,有些小气了。 李水有些无奈的说:“可铁手当真不是商君别院的人,你们要逼我承认吗?” 赵腾出来和稀泥:“依我看来,此人冒充商君别院的匠户,罪大恶极。燕乐将他杀了,那是为民除害,就不要追究了。” “而槐大人呢,自然也就没有纵奴行凶的过错了。这都是一场误会。槐大人,你与燕乐握手言和好了。” 燕乐很怀疑这一切都是李水自导自演的,但是现在的结果,显然比丢掉性命要好,因此他倒是很乐意与李水讲和。 但是李水却不同意:“现如今有人在栽赃陷害,不找出这个人来,我怎么能贸然握手言和?我要禀告陛下。” 赵腾很头疼的说:“禀告陛下,又有何用?槐大人,这些许小事,还是不要惊动宫中了。” 李水说道:“陛下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只要他看上一眼,自然知道谁是真凶。” 赵腾有点无语:你是不是在逗我?还是你平时拍马屁拍习惯了,自己都信了?什么陛下看上一眼,就知道谁是真凶。你还真当陛下是神仙了? 李水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赵腾:“怎么?赵大人你不相信?” 赵腾说:“信,我深信不疑。” 李水又问王绾:“王丞相不信?” 王绾干咳了一声:“老夫相信。” 李水又看了看其他朝臣,朝臣们都违心的说:“陛下自然能看出来谁在背后捣鬼。” 这些朝臣都觉得有点累。算了,谪仙爱折腾,就折腾去吧,懒得理会了。 因此李水招呼着众位朝臣,带着田敬和燕乐一干人等入宫了,说是要找嬴政评评理。 赵腾不知道李水是不是吃撑了,为什么要把事情闹的这么大。私底下问了李水几次,但是每次李水都是笑而不语。 实际上,田敬和季明密谋要害李水的时候,小乙就把情报告诉了嬴政。而嬴政也早就派人监视着田敬的府邸。 他去了什么地方,见到了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换而言之,田敬与铁手的关系,早就暴露了。 因此,李水只是在配合着田敬演一出戏而已。这出戏演完了,就可以杀了田敬,完成嬴政交代的任务了。 李水一边赶路,一边心想:“陛下要我罗织一些罪名,栽赃在田敬身上,把他除掉。其实何必这么麻烦?田敬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不用我栽赃,他自己就跳进来了……” 时间不长,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皇宫。 一路上田敬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做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这件事没有证据,我无需害怕。 这样的心理暗示做多了,田敬自己都出现了幻觉,觉得是李水在栽赃陷害自己,于是他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坦然了。 嬴政在书房等候他们。 等众人到了之后,嬴政一脸淡然地问道:“诸卿匆忙入宫,所为何事啊?” 李水心中暗笑:皇帝装的很像嘛,究竟有什么事,你不知道吗?你全程都在暗中监视啊。 皇帝询问,不能不回答。 赵腾看了看李水这个罪魁祸首,但是李水两眼放天,一副要置身事外的样子。 赵腾无奈,只能干咳了一声,说道:“近日有人冒充商君别院匠户,欺侮关东豪强燕乐。燕乐将此人杀了。” 嬴政皱了皱眉头:“这些许小事,也值得入宫?” 赵腾苦笑了一声,说道:“如今谪仙矢口否认,说此人不是商君别院的匠户。又说此人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就是豪强田敬。” “双方毫无凭据,争执不休,没有结果。最后槐谷子提议,入宫由陛下定夺。”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没有凭据,还定夺什么?难道要朕凭借个人好恶定罪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纳闷的看着李水。 之前李水力排众议,一定要入宫请陛下定夺。众人还以为他和皇帝商议好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槐谷子这是太自信了?自以为参透了陛下的好恶,结果现在被啪啪打脸了? 有不少人,心里面升起来了幸灾乐祸之感。 没办法,谁让李水平时风头太盛了呢?现在他倒霉了,众人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紧接着,嬴政又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近日在城中大肆购买仆役,朕也听说了。此事太过嚣张跋扈,你做的过分了。” 李水有点郁闷:怎么变脸了?之前不是商量的挺好吗? 嬴政似乎有些疲倦了,摆了摆手,说道:“其余人等都退下吧。槐谷子留下,在宫中闭门思过一段时间吧。” 李水一脸无可奈何的留下来了,其他朝臣都一脸若有所思的走了。 等众人都退出去之后,嬴政微微一笑,看向李水:“是不是觉得朕喜怒无常,琢磨不透?”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天威难测,正常,正常。”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朕确实有证据杀了田敬。不过……就在刚才,朕得到奏报,说季明串联了一批朝臣,准备弹劾你。”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是谁?这些人为什么要弹劾我?臣为了大秦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他们却要弹劾我?这还有良心吗?” 嬴政看着上蹿下跳的李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城府太深,容易为人所不喜。但是似你这般,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就有些危险了。容易被人算计。” 李水一脸受教的样子:“多谢陛下指点。”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刚才所以不治田敬的罪,就是要麻痹他们。引得那些朝臣上书弹劾你。到那时候,自然知道谁是被季明收买的朝臣了。” 李水眼睛一亮:“然后陛下再突然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躬身说道:“陛下圣明啊。” 嬴政笑了笑,对李水说道:“你也应当检点些,好端端的,为何向关东豪强购买仆役啊?” 李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仆役都是人才,若用得好了,可以助我大秦开疆拓土。可惜那些关东豪强,眼光太差劲,整日让这些仆役端茶递水,这不是浪费人才吗?臣看不过去,只能亲自出手了。” 嬴政笑了笑,说道:“罢了,你的人品,朕还是信得过的。你说他们是人才,应当错不了。这几日,你就在宫中休息吧。” 李水答应了一声,从嬴政书房退了出来。他也没有回丹房,径直去了未央的寝宫。 这些日子,确实忙坏了,整天都在面试那些方士。现在总算有了一点时间,就先好好的玩几天吧。 李水整天在宫中闲逛,而宫外的朝臣则忙坏了。 嬴政书房中发生的一切,迅速的传遍了每一个朝臣的耳朵。 这些朝臣都很聪明,他们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失宠的气息:槐谷子,要失宠了。 这家伙仗着自己会炼丹,整天飞扬跋扈,嚣张的要命。现在仙丹没有炼出来,人命倒是闹出来了。 陛下终于按耐不住了,表达了不满,可以想见,接下来陛下会将槐谷子软禁在宫中。让他加紧炼丹,至于朝中的事,就不允许他插手了。 一想到没有槐谷子的议政殿,不少朝臣做梦都笑出声来了。 于是,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的写奏折了,想要推波助澜一把,早日把李水赶走。 写奏折的这些人当中,自然有季明联络过的那些人。当然了,也有一些沽名钓誉,想要趁火打劫的人。 至于一些老成持重的,觉得槐谷子虽然嚣张,可毕竟解决了关中百姓的温饱,又消除了匈奴的祸患,还是有大功的。 因此这一些朝臣,就保持了沉默。 数日之间,弹劾李水的奏折迅速的摆在了嬴政案头。 嬴政没有看里面的内容,只是将这些名字记下来了,然后交给司豚挨个去查,看看谁与季明有关联。谁又是想要趁火打劫,谁又是一时盲从。 只用了一天时间,司豚就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了,然后回报给皇帝。 嬴政将这些名字记下来。预先给他们定好了罪名。凡是与季明有关的,贬为庶人。凡是想趁火打劫的,降职罚俸,至于那些一时盲从的,训斥两句也就罢了。 嬴政写了一份名单,揣进了袖子里面,然后命小宦官通知朝臣,召开朝衣。 陛下突然要朝议,大臣们都心知肚明。估计是因为槐谷子的事。因为最近有不少人在弹劾槐谷子,而槐谷子一直躲在宫中,一言不发,估计这一次,他真的要倒了。 不少人都在感慨,没想到王离、王贲、赵高、阎乐、牛斗……这些人没有斗倒槐谷子。槐谷子却栽在了铁手手上,难道这就是阴沟里翻船吗? 不过也有不少人认为,槐谷子看似是败在铁手一事上面。其实是王氏、赵氏,以及无数与槐谷子做斗争的朝臣,用死亡让陛下对槐谷子产生了警惕…… 总之,这一日居然有人开始缅怀起死去的王离来了。 李水默不作声,站在议政殿门口,正思索着凉皮的做法。昨天跟未央提了一嘴之后,未央就上心了,一直缠着李水做这东西吃。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作为一个穿越者,我容易吗?既要懂医术,又要懂治国,还要会做饭。 旁边的淳于越看见李水叹息不已,低声说道:“槐谷子,你离开朝堂,或许并不是坏事。你的性子,不适合在朝中为官。听老夫一句劝,这次回去之后,老老实实的炼制仙丹,传播仙术,万万不能再为非作歹了。” 李水看了淳于越一眼,说道:“淳于大人觉得,我离开朝堂之后,还可以传播仙术吗?” 淳于越纳闷的看着他:“为何不可?” 李水说道:“仙术的传播,总要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比如我做出来了铁锅。那家中有陶罐作坊的朝臣,就要对我恨之入骨。” “比如我做出来了仙纸,那些依靠制作竹简为生的人,就要对我心生不满。”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只因为我是谪仙,我有免死金牌,因此我能强力将我的仙术推行下去,而不惧任何人的阻挠。” “一旦我离开了朝堂,失去一些,重新变成了无权无势的小方士。我的仙术再好,也寸步难行。” “所以,淳于博士当真觉得我喜欢嚣张吗?我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嚣张一些,不强硬一些,如何将我大秦建设成人间仙境?” 李水叹了口气:“我本良善人,是这些恶人,逼得我要飞扬跋扈。” 淳于越被李水绕晕了,心里面竟然对李水生出了一丝同情之感。 好在他也不是蠢人,很快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个无耻之徒的花言巧语。” 为了避免被李水蛊惑,淳于越连忙走开了。 淳于越走开了,一个叫公孙城的人过来了。 他一脸冷笑的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老实告诉你,上书弹劾你的人,有我一份。” 公孙城说了这话之后,心中很是得意。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谪仙啊,人见人怕的谪仙,而我却敢当中斥责他。 反正再过一会,他就要被软禁宫中了,何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别欺负我 李水看着公孙城,忽然一脸委屈的说道:“公孙大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弹劾我?” 李水的表情让公孙城心情大好。他微微一笑,说道:“无冤无仇?你为祸大秦,那就是冤仇。老夫身为大秦之臣。自然要铲除奸佞。” 李水咬牙切齿的看着公孙城,好一会说道:“你莫要欺负我,我义兄李信,不日就要从北地回来了。” 公孙城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心想:槐谷子这家伙,没有了陛下的庇护,果然就如同时丧家之犬一般啊,今日更是把李信搬出来了。可笑,可笑至极。 其他人看着李水的这幅窘态,也纷纷嗤笑不已。议政殿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有几个素来与李水不和睦的朝臣,也加入到了公孙城的队伍当中,对着李水嘲讽了几句。 李水掏出来一个竹片,说道:“你们再欺辱我,我可要将你们的名字记下来了。等将来我义兄回来,挨个报仇。” 朝臣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报仇?李信那家伙,有勇无谋。昔日槐谷子没来的时候,单单一个王离,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等槐谷子被软禁在宫中之后,就算李信回来,又能把大伙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念头,这些朝臣笑呵呵地,纷纷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一副“我就算把名字告诉你,你又能奈我何”的样子。 李水很认真的将他们的姓名都记下来了。 时间不长,时候到了,百官入殿,开始议政。 今日嬴政很严肃,看着群臣说道:“今日,朕召诸卿前来,特地商议槐谷子一事。” 话音刚落,公孙城就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要弹劾槐谷子。” 弹劾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抢占先机。现在李水眼看就要倒了,第一个推他的人,当然是首功,在后面跟风的就差远了。 公孙城很懂得这个道理,因此第一个跳了出来。 嬴政没有表示反对,微微点了点头。 公孙城见皇帝许可,喜得抓耳挠腮,说道:“陛下,槐谷子入咸阳,已经数月有余。数月以来,咸阳城无一日安宁。” “多少朝臣身死?多少百姓抛家舍业?此人,实为大秦灾星。” 嬴政淡淡的说道:“可有证据?” 公孙城愣了一下,心想:人尽皆知的事,要什么证据? 不过既然陛下要证据,那是一定要拿出来的,于是公孙城搜肠挂肚的说道:“身死的朝臣有王离、赵高、马凌暑、阎乐……” 公孙城正在挨个的数人,嬴政忽然淡淡的说道:“这些人身死,莫非有冤情?” 公孙城又愣了,说道:“没有冤情。” 嬴政说道:“既然没有冤情,那他们是罪有应得。槐谷子将他们抓出来,难道不是有功?” 公孙城哑口无言。心想:怎么回事?陛下不是已经厌恶槐谷子了吗?怎么感觉气氛不对? 不过他很快想到,陛下毕竟是圣天子,即便厌恶槐谷子,也需要证据,而不愿意利用君王的权威杀人。 想到这里,公孙城精神抖擞,说道:“杀朝臣,槐谷子有功,然而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槐谷子则有过。臣听闻,咸阳城百里之外的百姓,也已经聚集到了商君别院周围。抛家舍业,挣扎求活……” 嬴政极为不耐烦的说道:“此事早已说的明明白白,你又要拿出来,简直是迂腐不堪。” 公孙城懵了:我弹劾槐谷子,被陛下训斥了?陛下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仅公孙城懵了,不少朝臣也懵了。 莫非……陛下还没有厌烦槐谷子?他们忽然有点后怕了,这几天,可是熬夜写了不少弹劾槐谷子的奏章啊。现在都在陛下那里呢。 如果槐谷子平安无事,那岂不是和他结下了深仇大恨? 尤其是在宫门口讽刺过李水的一群人,更是忐忑不安。有些人,已经面色惨白,身体打晃了。 公孙城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退路?无论陛下的态度是怎么样,自己都必须争取一下了。 于是他大声说道:“陛下,百姓流离失所,确有其事,臣亲眼所见。”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那你可知道,百姓为何流离失所?为何家中有田却不耕种,反而要去商君别院?” 公孙城说不出话来了。 嬴政站起身来,大声斥责到:“蠢材。他们在商君别院,与那些方士做生意。所获利润,百倍于种田,他们岂能不来咸阳?” 公孙城硬着头皮说道:“然而,百姓四处流窜,不利于天下安定。” 嬴政大怒:“公孙城,你要朕做一个不许百姓吃饱饭的千古一帝吗?” 公孙城战战兢兢,不敢再说话了。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今日朝议,百官畅所欲言,朕赦你无罪,你继续说。” 公孙城已经彻底怕了,唯唯诺诺的说道:“臣……臣已经说完了。” 嬴政冷声说道:“你没有说完,这几日,你洋洋洒洒,给朕上书万余言。里面的内容,多得很呐。今日在朝堂之上,你却不肯说了。究竟是何用意?” 公孙城头上冒汗:罢了,罢了,死就死吧。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百姓来到咸阳,确实可以挣得钱财。然而家中土地荒芜,久而久之,必定酿成饥荒。”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已经按照槐谷子的建议,建立常平仓。如今粮价节节攀升,不少百姓已经回乡耕田。得益于槐谷子的代田法,与租赁耕牛的策略。以往需要四个人耕种的土地,一个人便可以照看过来。” “如今咸阳附近的百姓。夫妻二人,往往一人在家耕种,另一人在商君别院做生意。日子比以往好过了数倍。” “这些消息,随便一打听,人尽皆知。你身为朝臣,口口声声说为天下着想,为万民着想。可你对天下,对百姓一无所知。朕真是失望至极。” 公孙城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想再弹劾下去了,只想抽身离开 嬴政淡淡的说道:“继续。将你奏折上列出来的罪名,一一说出来。少了一样,便是欺君。” 公孙城硬着头皮说道:“臣还要弹劾槐谷子,无故挑衅,与匈奴开启战端。” 嬴政淡淡的说道:“边关捷报频传。怎么?你觉得朕不应该开疆拓土?你觉得朕应该龟缩于中原,匈奴人来的时候,便抵御一下,匈奴人走了,便装作相安无事,继续歌舞升平?” 公孙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嬴政说道:“陛下乃雄主,渴望扫平边患,渴望留给子孙后代一个太平盛世,臣佩服不已。然而……然而匈奴乃苦寒之地。即便攻打下来,也无法耕种。” “派兵戍守,虚耗钱粮,百姓负担极重。若将大军撤走,那些草原上的部族,数十年后,便会卷土重来。” “因此,这匈奴人,便如同是野草一样,大火固然可以将他们烧为平地,然而来年他们必定重新生长出来,实在是无此必要啊。” “臣私下曾经计算了一番。昔日七国争雄。秦、赵、燕三国,皆曾修筑长城,抵御匈奴人。一处有警,数处呼应,效果颇佳。” “而陛下不如征伐发民夫,将三国长城连接起来。如此以来,所花费的钱粮人力,要远远小于大军出征,而效果则极为明显。” “况且长城修筑成功之后,可以凭此控制商贾来往。杜绝匈奴人获得盐、铁。如此一来,匈奴人日间困顿,不费一兵一卒,实力自然削弱。”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条建议,倒是中肯。” 公孙城听到嬴政夸赞,顿时松了口气。看来陛下今日果然是想扮演一个公正无私的圣君主啊。 如此一来,刚才对自己的训斥,是做给槐谷子看的?意思是说,并非皇帝厌弃了你,而是实在你有罪,不得不处罚? 想通了这一点,公孙城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了,说道:“陛下,臣还要弹劾槐谷子,欺骗天下方士。” 嬴政淡淡的说道:“说来听听。” 公孙城躬身说道:“槐谷子以寻仙之名,招揽天下方士。然而,他真正寻仙了吗?并没有。” “那些方士,被滞留在商君别院之外。每日被附近的黔首敲诈。黔首是民,那方士就不是大秦之民了吗?” “槐谷子以方士之钱财,救济附近的黔首,分明是慷他人之慨,有收买人心之嫌疑。”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公孙城看见嬴政点头,都已经快要激动哭了。更加铿锵有力的说道:“不仅如此,槐谷子将那些方士送往极西之地寻仙了吗?并没有。臣听闻,那些方士,被送到了匈奴的地盘,整日寻找什么矿石,什么奇珍异草。可至今为止,满朝文武,谁曾经看到了一块铁,一块铜?” “臣怀疑,槐谷子是以寻仙的名义,将这些方士全部流放了。槐谷子,一直与方士不共戴天。这一次,恐怕是要借机报复,将天下方士,一网打尽。” “臣大胆揣测,槐谷子的目的,是害死所有方士,从此以后,为陛下寻找仙人,炼制仙丹的事情,只有他槐谷子一人可以做。那他就更加没有制衡,可以肆意妄为了。” 李水看着慷慨激昂的公孙城,心想:“这人是个人才啊,想象力很丰富啊。” 嬴政也笑了:“有些意思。” 公孙城直接将这笑容当成了对自己的认可。 他心中得意,忍不住想:昔日牛斗也曾经弹劾槐谷子招揽方士,结果一败涂地。关键是这蠢材,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啊。若牛斗还在这里就好了,老夫要让他当面看看,真正的弹劾是怎么样的。 略微一分神后,公孙城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槐谷子先招揽方士,后购买仆役,手段粗暴。这才有了近日纵奴行凶一事。事后槐谷子坚持不承认,一口咬定有人在陷害。” “这铁手究竟是不是商君别院的匠户,已经死无对证了。然而即便他不是,即便当真有人在栽赃陷害,那又如何?若非槐谷子平日嚣张跋扈,会有人以此陷害他吗?为何没有人陷害我呢?” 李水没说话,心想:这可是你求着找陷害的啊,回头可别哭。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公孙城,前面的内容,胡言乱语,不切实际。后面的,倒是有些意思。” 公孙城兴高采烈的行了一礼。欲扬先抑,这道理他懂。 嬴政又对朝臣们说道:“你们,都有谁是这个意思?”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站出来了。有些人觉得,弹劾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不站出来,反而两头不讨好。 还有一些人,本着从众的心理,也站出来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勇气可嘉。季明,将他们记下来。” 季明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挨个记名字。 朝臣们都有点不安。按道理说,陛下是在赞许他们,毕竟说了一句勇气可嘉。可是当堂记名字,怎么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呢? 这时候,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平日有人弹劾你,你总是滔滔不绝,今日为何不发一言?” 李水说道:“臣不善辩,喜欢讲证据。” 满朝文武都有点无语:说这话不脸红吗?是谁动不动污蔑别人谋反的? 嬴政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 李水说道:“方才臣听了一会。公孙大人弹劾我,主要是三件事。其一,出征匈奴,劳民伤财。其二,招揽方士,骗他们去西域。其三,飞扬跋扈,纵奴行凶。这些,臣都可以一一解释。”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臣的证人,已经预先带到皇宫中来了。请陛下允许他们上殿。” 嬴政淡淡的说道:“允。” 公孙城有点不安:“人证都带来了?槐谷子是有备而来啊。” 李水心中冷笑:“笨蛋,这些人证都是陛下帮我准备的。你和谁勾结不好,偏偏和季明混到一块,这次还不玩死你?”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证据确凿 李水的证人有两位,一位是吴甲,一位是计奴。 吴甲是嬴政的人,真正了解田敬阴谋的人,算是证人。 至于计奴,完全是凑数的,他被叫进皇宫中来,依然是一脸茫然。 除了两位证人之外,田敬、燕乐两个人也到了。 这两人看见满朝文武都在这里,一副以商议国家大事的态度商量自己的事,都有点紧张。 几个人行礼之后,李水笑眯眯的说:“吴甲,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吴甲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是谪仙的人,数月之前,谪仙命小人暗中盯着田敬。说他一定有异动,小人认真观察,果然发现了他的不轨形迹。” 田敬紧张的大叫:“这是栽赃,这是陷害。” 已经闹到陛下面前了,田敬再傻也知道,他和李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这一次就算能活下来,也不可能摆一桌酒和槐谷子讲和。 所以他干脆孤注一掷,大声说道:“谪仙能未卜先知不成?怎么知道田某要做坏事?这分明是他事后随便找了一个人,想要陷害我。” 李水快步上前,扬起手臂。啪的一声,打了田敬一个耳光。 李水这个耳光打得很完美,最主要的是动作要领掌握的很好:腰部用力,腰带动上身,上身带动大臂,大臂带动小臂。手掌落在田敬的脸上,才能又脆又响。 若只凭借蛮力,用手掌的力道打人,那就落了下乘。 田敬挨了这一耳光,只觉得头晕转向,身子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后吐出一口血来,血水中还有一颗牙齿。 田敬骇然:槐谷子这一巴掌,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道? 他刚刚惊恐不已的爬起来,就看见李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陛下面前,你大叫大嚷的做什么?如此无礼,你有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田径有点茫然:“我大叫大嚷,很无礼?你当着陛下的面打我耳光,就很有礼了吗?” 至于其他的朝中文武,都很感慨的看着李水:“有段时间没见谪仙打人了啊,没想到这一手功夫到没有落下。” 他们看了看皇帝,发现嬴政不动声色,面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朝臣们忐忑不安,纷纷想:天威难测啊。也不知道陛下对槐谷子究竟是宠信还是厌恶。罢了,反正已经站队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嬴政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他厌恶这田敬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帝王的一举一动,关系重大。所以他只能忍着。 今日看到李水一个耳光打在田敬脸上,嬴政觉得,这耳光和自己打的也没什么区别,心里面过瘾的很。 随后,嬴政又有些感慨。近日槐谷子越发的稳重了,不和人争吵,不和人动手。为何今日要打田敬?分明是知道自己的心思,要让自己出一口恶气。 槐谷子这人,忠臣啊! 与此同时,大忠臣李水甩了甩手,心想:“最近什么跳梁小丑都敢冒出来了。先是牛斗,后是公孙城。把我李水当什么人了?看来打人耳光的手艺,可不能荒废了啊。得赶快捡起来才行。” 而计奴一脸感慨的看着槐谷子,就差要当场抱住他的大腿号哭了。自从儿子死了之后,计奴无时无刻不在恨田敬。 可是恨归恨,他根本不敢把田敬怎么样,甚至想想都不敢。 现在谪仙竟然当着满朝文武打了田敬一个耳光,计奴感觉谪仙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他默默的想:日后,无论是谁,胆敢对谪仙不利,我计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护谪仙…… 而吴甲已经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实在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陛下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打人。 李水拍了拍计奴的肩膀:“告诉他,为什么本仙认为田敬会对我不利。你别怕,把你经历的事说出来就行。” 于是计奴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儿子怎么和田敬的儿子吵架,怎么被田敬杀死的事说了一遍。 他说的声泪俱下,众人都听得唏嘘不已。 田敬没有反驳。一者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二者这件事有很多证据,也抵赖不掉。 等计奴说完之后,李水幽幽的说道:“田敬此人,心胸如此狭窄,两个儿童吵架而已,他竟然出手杀死了计奴的爱子。这样一个睚眦必报之人,我岂能对他放心?” “他虽然摆酒向我求和,安知不是口蜜腹剑?故而,我要防着他一点,这才派吴甲去跟着他。” 嬴政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吴甲,继续说你的证据。” 吴甲应了一声,茫然了几秒钟,因为他已经忘记说到哪了。 最后,倒是身边的李水提醒他:“你怎么发现了田敬的不轨行径?你跟陛下说说。” 吴甲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一路尾随着田敬,到了一家酒肆之中。酒肆的名字,叫老卒酒肆。生意倒也红火。” 朝臣们一听老卒酒肆,都微微点了点头。 老卒酒肆,是咸阳城中,除谪仙楼之外,最红火的酒肆了。 开老卒酒肆的人,倒也有些门道,以老卒的名义经营酒肆,很容易引起秦人的共鸣。 毕竟秦以耕战立国,全国的男子,谁没有上过几次战场?上过战场的人,谁不喜欢喝上两杯? 因此老卒酒肆生意兴隆,仅次于谪仙楼。只不过老卒酒肆针对的是平民百姓,而谪仙楼针对的是达官贵人罢了。 吴甲接着说道:“小人查到田敬进了一个房间,就悄悄的跟了上去,藏在外面。” 公孙城忍不住了,说道:“你不过是个普通百姓,为何能藏在老卒酒肆的房间外面?酒肆的人不会驱赶你吗?简直是一派胡言,绝不可信。” 公孙城跳出来,完全是迫不得已。 真要让槐谷子把纵奴行凶的事摘干净了,真要让他证明,一切时田敬指使的。那自己刚才大肆弹劾槐谷子,成什么了?往轻了说,是被人蒙蔽,不够聪明。往严重了说,甚至有与田敬合谋的嫌疑。 更何况,公孙城也不相信这件事是田敬栽赃。田敬的为人,咸阳城谁不知道?又蠢又怂又倒霉。 被槐谷子打了,还要摆酒席赔罪。在酒宴上被人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还要厚着脸皮送过去两个美人。 除此之外,田敬还大出血花了大价钱,从槐谷子手中买了高先生,想要献给皇帝。结果皇帝大怒,打了田敬八十大板。 这样的人,会栽赃陷害槐谷子?敢栽赃陷害槐谷子?智商够栽赃陷害槐谷子? 因此公孙城才挺身而出,一定要制止李水的阴谋。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了公孙城一眼:你就作死吧你。 李水拍了拍吴甲的肩膀:“告诉他,为什么你能躲在外面偷听,为什么没人驱赶你。” 吴甲干咳了一声,说道:“因为老卒酒肆,乃是谪仙的产业……”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老卒酒肆,竟然是槐谷子的产业?他有毛病吗?有了谪仙楼还不算,还要再开一家酒肆和自己打擂台? 紧接着,朝臣们忽然明白了,槐谷子不仅要挣达官贵人的钱,还要挣平民百姓的钱。 这个贪得无厌的无耻小人,已经富可敌国了,却连这点蝇头小利都看得见。 吴甲却没有理会朝臣们的惊诧,继续说道:“酒肆的老板,将附近的宾客都赶走了,因此那里面静悄悄的,小人听的清清楚楚。” “小人听见,田敬正在和一个叫铁手的人密谈。原来田敬曾经救过铁手的命,因此这人感激得很,甘愿为田敬赴汤蹈火。” “他们商议好了,要铁手假扮成商君别院的匠户,去欺负燕乐。最好闹出点事来,恶心一下谪仙。” “小人推测,铁手也没有想到,燕乐竟然如此刚烈,一剑将他杀了。” 燕乐听到这里,微微有些诧异,他看了李水一眼,心想:“若吴甲所说属实的话,那是我冤枉谪仙了。” 而田敬则面色苍白的叫道:“凭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证明是真的?我明日也可以找来一个人,说听到槐谷子密谋,要欺辱关东豪强。” 公孙城的带着一帮人,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这手段,确实低劣了一些。” 李水冷笑一声:“公孙大人,本仙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三番五次的诋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罢,今日本仙就把话放在这。再有一时三刻,我让你后悔不及。” 公孙城冷笑了一声:“槐大人,虚言恐吓没有用,关键的还是要有证据啊。”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要有证据。” 他拍了拍吴甲的肩膀:“上证据。” 吴甲答应了一声,从外面拿进来一个盒子。 公孙城心想:“偷听人说话,能有什么证据?” 结果盒子打开,里面露出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满朝文武,只有淳于越几个人是见过这东西的,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仙耳吗?俗称留声机的那东西,可以保留人的声音。 难道说,槐谷子将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于是乎,这几个重臣很同情的看了田敬一眼,又很同情的看了公孙城一眼。 至于公孙城那些人,是没有见识过这种稀罕东西的。 直到吴甲缓慢的摇动手柄,里面传出来人的说话声。 公孙城忽然想起来,不久之前,有一项仙耳的专利,传的神乎其神,据说可以把人的声音保存下来。 难道……就是这东西?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田敬的声音:“铁手,我要你假扮成商君别院的匠户,去燕乐那里捣乱,给槐谷子制造点麻烦……” 公孙城的脑子嗡的一声:“完了。” 田敬的脑子也嗡的一声:“完了。” 站在不远处的季明快吓尿了,紧张的听着:“里面有没有提到我啊,我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修改律法 吴甲一共带来了三个竹筒。三个竹筒,就相当于三盘录音带。将田敬和铁手的话原原本本的录下来了。 在这些竹筒当中,还记录了田敬神神秘秘的对铁手说:“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有一位大人物,正在背后支持咱们。” 正当田敬要说出大人物的名字的时候,竹筒戛然而止了。 满朝文武都热切的看着吴甲:“那个背后的大人物,是谁?” 季明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敢肯定,田敬口中的大人物,指的就是自己。 这些日子,季明一直在向田敬吹嘘,说自己在宫中如何如何受到宠信,如何如何呼风唤雨。这田敬显然是当真了。 现在,要把自己供出来了? 然而,吴甲并没有拿出新的竹筒来,反而苦着脸说道:“小人只带了三个竹筒,剩下的内容,没有录下来。” 淳于越催促道:“那你听到没有?听到了也可以啊。” 吴甲和李水是一伙的,现在他有了一个权利,指定谁是田敬的同伙,谁就会引来怀疑。 所以满朝文武,尤其是刚才跟风指责过李水的人,都已经心惊胆战了。 虽然可以争辩,说槐谷子的人信口雌黄,故意诬陷朝臣。可是……这种指责,会不会在陛下心中留下疑虑? 如果皇帝对自己起了疑心,轻则仕途无望,重则满门抄斩啊。 于是,所有人都集中在吴甲的身上。结果吴甲憨厚的挠了挠头:“那时候忽然肚子疼,就没有听清楚。” 季明心中狂喜,差点晕过去。真是苍天保佑啊。 淳于越等人顿时一阵失望,而公孙城等人,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槐谷子终于办了一次人事,开始像个人了。看来这种无耻之徒,经受过了礼仪的熏陶,也会一心向善…… 然而这样想了之后,朝臣们又有点不安,毕竟他们曾经很多次冒出这种念头来,结果迅速的被打脸了。 果然,李水笑眯眯的说:“既然吴甲没有听清楚究竟是谁。那么咱们就不能确定田敬的同谋是谁了。虽然不能确定具体的人,但是嫌疑人总还有那么几位。比如公孙城大人,比如……” 他把手伸到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份名单,都是刚刚在议政殿外记好的。 名单上的人脸都绿了:报复要不要来的这么快? 这些朝臣忽然明白了,槐谷子不许吴甲说出那位大人物是谁,不是放弃了诬陷朝臣,而是……他觉得诬陷一个不够,所以故意抹掉了那个名字,要诬陷更多的人啊。 这个无耻小人,这个心狠手辣的无耻之徒…… 朝臣们在心中破口大骂,但是当李水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努力的挤出来了和善的笑容。 嬴政忽然淡淡的说道:“田敬,你的同谋是谁?” 田敬下意识的就想要去看季明,但是他忍住了。 事已至此,他是死定了。再把季明咬出来,不仅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得到一个骂名。 反正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一些,留下千古美名。 想到这里,田敬叫道:“田某,但求一死。” 他咬了咬牙,向台阶上撞过去。 但是李水伸出脚来,狠狠的踢了他一脚,田敬踉跄了一步,扑倒在地。姿势很狼狈,但是没有撞死。 有两个侍卫走进来,将田敬狠狠按在地上。 嬴政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既然求死,好啊,那就坑杀。” 季明彻底松了一口气。 侍卫拖着田敬向外面走。嬴政又淡淡的说道:“计奴随他们一块去,帮他们填土。” 计奴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跪伏在地,像是祭拜祖先一样,虔诚而认真的跪拜嬴政。 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计奴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其感激之情,已经蕴含在行动中了。 他走了,带着对李水和嬴政的无限感激走了。 燕乐向李水看过来,一脸歉意:“谪仙,之前是燕某莽撞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本仙心思单纯,胸无城府。故而也最喜欢你这种率真诚恳的人。” 燕乐一脸遇到知己的样子。 而朝臣们,都一脸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安抚了燕乐几句之后,李水就向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仆役,并非低人一等。譬如计奴,发明算盘,大功于社稷。而所谓的权贵,也并不一定是品格高洁之士。譬如田敬,阴险狡诈,不学无术,心肠歹毒。” “可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却可以从从容容的虐待有功于社稷之人。即便他杀了计奴,甚至不用偿命。” “难道仆役不是人吗?这样的律法合理吗?臣请陛下更改律法,从此以后,一视同仁。杀人者抵罪,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贵贱。” 有一个儒生低声说道:“自古以来,有礼法便有贵贱。如今一视同仁,那岂不是……” 李水猛的转过身来,目光逼视着他,厉声说道:“莫非你是田敬同谋?” 儒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现在朝臣们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田敬死了,死无对证。现在李水可以随便诬陷别人是田敬同谋了。哪怕田敬亲自澄清的机会都没有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向儒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李水今日提出这个建议,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计奴在朝堂上一番哭诉,加上田敬确实不堪。实行新律,恐怕已经没有阻碍了。 果然,嬴政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谪仙言之有理。王绾、李斯、淳于越、赵腾,协同槐谷子,制定新律法。律法公布之前,有权贵无故打杀仆役者,坑杀之。” 朝臣们没人反对,也没人敢反对。 公孙城知道,自己今天已经一败涂地了。 然而,李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他笑眯眯的说道:“刚才,只解决了其中一件事。方才公孙大人还指责我,招揽方士,骗他们去西域。以及出征匈奴,劳民伤财。” “这两件事,其实可以合并在一处。臣可以向所有人证明,匈奴的地盘,并非只有牧草与牛羊。还有金银铜铁锡,数不尽的矿藏。” “只因为此地不能耕种,便觉得取之无用,不如放弃。这是短见,妇人之见。堂堂一国重臣,如同穷酸账房先生一样,实在可笑。” “匈奴之地,今日无用。明日就无用吗?若弃之不取,必被他族占据。将来后世子孙,要对公孙大人,唾骂不已。” 公孙城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然而,匈奴之地,当真无用啊。你说的矿藏,在何处?” 李闻拿出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数字。 李闻大声说道:“被我派往西域的方士,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在北方发现了铁矿五座,铜矿十余处。金两处,其中以豪强景绻之弟,景鲍发现的金矿尤其巨大。” 李闻抖了抖手中的纸:“谁还敢说,北地无用?” 公孙城干笑了一声:“这些,只是纸上的文字罢了。那些铜矿铁矿,谁又见来着?谪仙为何不写上铁矿五十座,铜矿百余处,更显得你功劳巨大。” 李水冷笑了一声,心想:白痴,你还不明白呢?为何陛下要在今日突然召开朝议。这都是算准了日子的。 李水大声说道:“请陛下容许我,邀请公孙大人,登上咸阳城墙。” 公孙城一愣,心想:这算是什么鬼要求? 但是嬴政居然答应了。 于是李水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把揪住了公孙城的衣领,粗暴的推了他一把:“给我走吧,你这个田敬同谋。” 公孙城踉跄着向外面走,嘴里大叫着:“谪仙,你莫要欺人太甚,老夫并非田敬同谋。” 李水呵呵冷笑:“朝堂之上,你与田敬一唱一和,先诬陷我纵奴行凶,后来又罔顾是非,替他脱罪。若说你不是他的同谋,有人会信吗?你问问满朝文武,他们信吗?” 公孙城绝望的回过头来,却发现所有朝臣都距离他远远的,好像生怕和他扯上关系一样。 公孙城心中一沉:完了,我要变成牛斗第二了。 一刻钟后,嬴政带领着百官登上了咸阳高大的城墙。 李水拿出望远镜来,递给了嬴政。 嬴政看了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臣们极目眺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在极远处,出现了一些小黑点。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认出来了,那是牛车。 牛车上面堆着很多东西,那拉车的牛气喘吁吁,似乎极为吃力。 淳于越问到:“这是什么?” 李闻淡淡的说道:“是极西之地的矿藏。开矿之后,当场冶炼,铸成块状,运回咸***体的用途,就看咸阳工匠的需要了。” 淳于越震惊的看着那些牛车,连绵不绝,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淳于越问到:“你从哪弄到这么多牛车?” 李水呵呵一笑:“匈奴人被打得只剩下了三成部落。我们抢夺来了无数牲畜,正好拉车用。” 随后,他向皇帝行了一礼,大声说道:“陛下,今日只是先头部队,带回来的,不及矿藏的万分之一。” “据说,当先这一千车,是铁块。后面是铜块。再有一千车,是金块。” 满朝文武都快疯了:黄金,可以用车来做单位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千万不要去咸阳 源源不断的牛车赶来,数不尽的矿石被拉过来。等到最后一千车黄金抵达的时候,金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瞎了很多人的眼睛。 足足一千车黄金啊,这是什么概念?有不少朝臣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疯狂了。 公孙城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许,这也是从中原买来的,假装是从关外运来的。谪仙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此言一出,朝臣都是一愣。 李水勃然大怒,揪住公孙城的衣服:“走走走,你随我下去看看。” 公孙城被李水拽的一踉跄:“下去,怎么看?老夫还能认出来,金子产自何方吗?” 李水说道:“我带你去北地,让你亲眼看看我大秦的金矿。” 公孙城一听说去北地,顿时懵了。北方苦寒之地,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这要是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李水不依不饶,一定要当场拉着公孙城去北地。淳于越看不过去了,无奈的说道:“谪仙,公孙城一时失言,你何必不依不饶?” 李水说道:“这哪是一时失言,分明是蓄意构陷。他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我这些金银是假的?” 公孙城抱着一根柱子,苦着脸说道:“老夫一时失言,谪仙见谅。”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罢了,本仙宽宏大量,懒得与你计较。” 朝臣们都有点无奈:这还算宽宏大量? 李水放开公孙城之后,转身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从今以后,我大秦将有源源不断的铁器、铜器。可以制作兵器,可以制作农具,可以造出来铁锅……可以说,陛下日后,无需为耕战忧心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外面长龙一般的牛车,感慨不已。 李水又转过身去,笑嘻嘻的对公孙城说道:“如此一来,经略北地,也变得有利可图了。不仅有利可图,而且是一本万利。将来无数的穷苦百姓,要往北方淘金。不出十年,匈奴之地,就彻底变成我大秦的国土。” “这样一来,长城也就不必修了,而公孙大人可以继续尸位素餐,做一个太平朝臣了。” 耻辱,奇耻大辱。 公孙城大叫了一声:“老夫不活了。” 他两手攀在城墙上面,作势要跳下去。但是也知道是因为年迈还是怎么回事,公孙城死活翻不过胸前的矮墙。 好容易把一条腿搭了上去,已经有两个儒生跑过来,将公孙城拽住了。 公孙城被人拦住之后,叫的更加大声了。直到嬴政喝了一声:“闭嘴。” 公孙城终于闭嘴了,脸上带着不能自尽以全名节的遗憾。 这时候,车队已经过完了。它们并没有进入咸阳城,只是绕了一圈,然后浩浩荡荡的去了商君别院。 有些朝臣交头接耳,开始纷纷质疑,怎么这车队去了商君别院。 李水干咳了一声,拿出来了一大叠文书:“这里面写的清清楚楚,方士们的衣食住行,由商君别院负责,所获得的收益,全部归商君别院所有。” 朝臣们目瞪口呆:“槐大人,你要一人独占这么多的财富?你……” 后面的话,他们没说,因为人人都觉得,这是取祸之道。不过李水自取灭亡,他们觉得挺好的,没必要提醒。 可紧接着,李水又拱手将文书奉上,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有今日,全赖陛下赏赐。归根结底,这些财富,应当是陛下的。所获矿藏,在商君别院清点完毕之后,不日就会送还陛下。” 朝臣们都有点懵:“还可以这样?拍这样的马屁,代价是不是大了点?” 嬴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说道:“这些金银,朕还没有看在眼里。槐谷子,你为我大秦开疆拓土,如此巨大的功劳,这些金银,就当作赏赐给你吧。” 李水感激地热泪盈眶,连连谢恩。 朝臣们反应了很久都没有转过弯来:那些金银动都没动。槐谷子和陛下,一个用他表达了忠心,另一个用它表达了有功必赏。都是高手啊。 城墙上忽然又有小宦官说:“陛下,有一群人向宫门方向来了。” 众人向那边看过去,发现约莫有数百人,正在向宫门方向走来。 李水介绍说:“陛下,这些就是远赴北地的方士。走在前面的,都是发现矿藏的有功之人。身上佩戴着奖章。” 闻言,朝臣纷纷向那个方向看过去。他们发现方士们胸前的奖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不是黄铜,是黄金。 李水又说:“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叫项……项……对了,叫景鲍的人,此人乃关东豪强景绻之弟。这次他发现了大金矿,功勋卓着。” 朝臣们看过去,发现项伯脖子里的奖章比别人大了五六倍。那块铜恐怕有十斤,坠得项伯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他的脖子里面还挂着一面锦旗。花里胡哨的,很是惹眼。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道:“国之栋梁啊。” 李水忽然朝城下大声喊道:“陛下夸赞景鲍,国之栋梁。” 下面的方士顿时向项伯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而项伯也精神抖擞,努力的直起腰来,露出来一个精神饱满的笑容。 感觉这一路上都佩戴者奖章,真是值了。 当然了,如果谪仙的命令,不是从出发的时候就佩戴奖章,而是到了咸阳城下再佩戴,那就更好了。 嬴政说道:“开宫门,朕要亲自见一见这些壮士。” 片刻之后,宫门打开,嬴政率领文武百官出来了。 李水清楚,项伯是反贼。让嬴政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反贼,绝对冒着极大的危险。 但是李水有把握,嬴政不会有事,原因很简单,项伯脖子上挂着十几斤的铜牌走了几千里路。到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了,没有倒下去,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支撑。他如果再有力气做刺客,那才是邪门了。 果然,嬴政走到项伯面前,勉励了他几句,项伯只是一脸激动的谢恩,没有多余的动作。 等嬴政走过去之后,李水就满意的看了项伯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这一拍,项伯彻底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嬴政一脸感慨的看着项伯,说道:“快传医者吧。” 嬴政看着一个个的方士,感慨不已。 对于方士,他是很熟悉的,毕竟长年累月的招揽方士,寻找仙人。那些方士,个个皮肤白皙,容貌俊郎,飘飘若仙。 可是现在嬴政看到的方士,却不是这样。 这些方士被北方的寒风吹的皮肤皴裂,每个人脸上都有明显的风霜之色。 他们总是在矿上劳动,手上磨出来了茧子,身上也晒黑了。 如果不是他们的脸型轮廓,还有几分方士特有的俊秀,嬴政甚至都要怀疑,他们根本是一群贫困的黔首了。 嬴政满意的看着他们,感慨的说道:“大秦栋梁啊。” 方士们个个热泪盈眶,齐刷刷的向嬴政行礼。 数月的辛苦,没有找到仙山的失落,都因为嬴政的一句国之栋梁,而被冲淡了不少。 这时候,有方士拿出来了一张巨大的地图,说道:“陛下,这是北地的地图。日后北地一旦不稳,陛下可以依照地图行军。” “这里面详细记载了,北地有什么山川河流,哪里适合排兵布阵。并且我们按照谪仙教授的方法,用了几种颜料来表示地势的高低。” “千丈以上者用紫色,五百丈以上者用红色,三百张以上者用绿色,一百丈以上者用蓝色。平地无色。这种地图,粗看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弄明白之后,可以通过一张地图,对整个地势了如指掌。” 嬴政看了一会,赶快道:“你们带回来的不是一张地图,而是我大秦对北地的控制啊。朕宣布,从即日起,匈奴人的地域,归入我大秦国境。” “匈奴人愿意归降者,可以来我大秦,改姓氏,易服色,学中原语言文字。不愿意归降者,限期离开。不降而又不走者,坑杀。”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踌躇满志。 嬴政又摆了摆手,说道:“赐宴给这些勇士。几日之后,朕还要给他们按照功劳授予爵位。” 那些方士听了这话之后,个个兴奋不已。 之前方士群体之中,有一些传言,说他们被李水给骗了,骗到了极西之地,服苦役。 但是现在,这种谣言不攻自破。他们忽然醒悟过来,这是谪仙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平步青云的机会。 ………… 当天晚上,数百人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宴会的目的,主要是款待终于回到咸阳的方士。有不少文武百官,出席宴会进行作陪。 至于嬴政,他倒没有出现,不过特地赐下来了御酒。 朝臣和方士听说陛下送来了御酒,个个喜形于色,等他们把御酒打开,尝了一口,顿时有些愣神:这不是谪仙楼当中的仙酒吗? 其实仔细想想,陛下用仙酒作为御酒,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朝臣们却觉得,又被李水给摆了一道。甚至有些胆小怕事的,有些不敢饮酒。万一喝完了酒,谪仙忽然跳出来收钱怎么办? 朝臣拘谨的很,方士们却兴高采烈,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其实仙酒这东西,在北地他们也喝了不少。 只是在那种地方,谪仙提供仙酒的目的,是为了御寒,所以严格限制每人的饮酒数量。绝对不允许喝醉。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方士们可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也不知道是谁,当先感慨了一句:“我等有今日的这番功劳,全赖谪仙啊。” 于是方士们纷纷向李水敬酒,其中以项伯最为真诚。举着酒杯向李水说道:“谪仙,若非你,项伯安有今日?谪仙,真乃仙人也,项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水看着一脸激动的项伯,心想:此人,算是被我收服了? 收服项伯,李水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家伙有前科。对刘邦那样的无赖都能通风报信,遇见自己这种一心为国的志诚君子,不更应该俯首称臣吗? 李水拍了拍项伯的肩膀:“好好做。” 项伯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项伯给项梁去了一封书信,里面盛赞了咸阳的繁华,写了嬴政的恩威,描绘了槐谷子的神奇。 最后劝告项梁,谋反一事,成功的几率太低,还是不要做了。 这封书信,自然是通过景绻送往楚地。 而在送出去之前,照样先给李水过目。李水哈哈大笑,这项伯,很不错啊。 ………… 数日后,快马加鞭,项伯的书信送到了项梁手中。 项梁看了几眼,默默的把书信放下了。 正在庭院中练武的项羽,看见伯父踉跄着从房中走出来,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了,极为关切的问:“伯父,你怎么了?” 项梁看了项羽一眼,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项羽一脸奇怪:“我知道啊。” 项梁又说道:“咸阳城,太可怕了。万万不可以去那里,也不要派人去那里。否则的话,必成我大楚心腹之患。” 项羽点了点头。 项梁仰天长叹了一声:“自今日之后,项伯……你就不要当他是叔父了。” 项羽大惊,问道:“这是为何?” 项梁苦笑了一声:“橘生淮北则为枳啊。” 他喊了这一句之后,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项梁病了,病的很沉重。而在千里之外的咸阳,李水却活蹦乱跳的,他正在勉励要出征的徐福。 徐福已经训练了五十名水手。这五十名水手都有丰富的出海经验,而且骁勇善战。足以自保。 徐福的任务,是前往倭国,勘探那里的矿藏,一旦发现了银矿,立刻命人回来报信,然后,李水会派出去大部队,扎根在那里。 以银矿为依托,建立据点。顺利的话,不出十年,倭国必成为大秦的郡县。 徐福带着人,泣别李水,坐着马车离开了咸阳城。 其实李水应该送他们到海边的。但是考虑到这个年代舟车劳顿,很容易死人。李水放弃了……毕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意思意思算了。 送走了徐福之后,李水回去继续写奏章,对于公孙城等人的处罚,也该下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不要名声了 在李水写奏折的时候,公孙城等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嬴政抓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曾经和季明联络,结党营私,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诬告李水。 这种人,因为政见不合,就要杀掉另一个人,绝对是朝廷中的害群之马。因此,嬴政不会留他们。 按照嬴政的本意,这些朝臣要一律坑杀。只是杀掉十几位朝臣,必定朝野震动。 即便现在只是把他们抓起来,就已经有不少朝臣求情了。那些求情的奏折大多集中在了一点:公孙城弹劾槐谷子,是出于公义,而非私心。有罪,但是罪过不至于关在牢中,受尽屈辱。 按照朝臣们的意思,顶多将爵罚俸也就罢了。 嬴政看了这些奏折之后,不为所动。他在等李水的奏折。等李水七扭八拐,将这些人都打成了反贼,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掉他们了。 李水自然知道嬴政的心思,但是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帮公孙城求个情。 原因很简单,公孙城这批人,还有用。大秦疆域广阔,缺人啊,尤其缺乏识文断字的人。 公孙城这些人,活着比死了要有用。 当然了,给人求情,也是有技巧的,贸贸然求情,往往会激怒帝王。而李水,则掌握了求情的技巧。 他写了两份奏折,其中一份是公开的,另外一份是秘密的。 在公开的奏折当中,李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公孙城这批人定为反贼。而在秘密的奏折当中,李水劝说嬴政,留下公孙城几个人。 李水送公开奏折入宫的时候,特地让乌交透露出风声去,因此这奏折中的内容,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几乎一日之间,全咸阳城的权贵都知道了。李水已经把公孙城几个人定为反贼,希望陛下将他们杀了。 那可是十几位朝中重臣啊,咸阳城中的权贵,觉得谪仙的手笔真是越来越大了。必须要制止此人,否则他将来恐怕要把所有人都杀了,独霸朝纲。 不过,这种心思也只是想想罢了,有太多人想要扳倒槐谷子了,最后落得身败名裂,前车之鉴,必须要引以为戒啊。 这一日,咸阳城中不少达官贵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商君别院。 他们要见李水,劝说他不要诬告公孙城为反贼。 这些人心里也明白,李水的话在嬴政那里很有分量,所以,想要救下公孙城的命,还要从李水入手。 只可惜,这群求情的人,在门口被挡住了。 每人十万钱,交钱才能进去。 朝臣们都有点犹豫。今天他们是来仗义执言来了。怎么大义二字,也要用金钱衡量了吗? 这些人犹豫不决,有点不大想进去。 这时候,淳于越给大家带了个好头,直接交了十万钱进去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朝臣们都感慨不已。上次卖宅院的过程中,淳于越稀里糊涂的保住了自己的宅院,随着咸阳城的大宅价格越来越高,淳于越也越来越有钱了。 这十万钱在他眼里,是真的不算什么…… 最后,有几个和公孙城关系好的人,也咬了咬牙,交钱进去了。 至于其他的人,则厚着脸皮等在外面。 一刻钟后,淳于越和那些朝臣都黑着脸出来了。看他们的神色,极为不快。 在外面等候的朝臣都忐忑不安的问:“如何?” 淳于越摇了摇头,走了。 后面的几个朝臣叹息了一声:“槐谷子,真是厚颜无耻。这商君别院,遍地小人啊。” “那个看门的牛犊,明知道咱们是为了槐谷子而来。他却一言不发,等我们交钱进去之后,才告诉我们槐谷子不在家。这不是戏耍我们吗?” 那些在外面等候的朝臣都干笑了一声,在感慨李水无耻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机智,没有贸贸然进去…… 朝臣们正要离开的时候,又看见一大群人,抬着棺材走过来了。 这些人,都是那些朝臣的家人。听说李水建议陛下杀掉自己的家主,干脆抬着棺材过来了,想要用这种耍赖的方式,让李水改变主意。 朝臣们看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家人,心里面很同情。不仅同情要被杀掉的公孙城,而且还同情这些家人。 因为朝臣知道,他们的求情注定没有结果。槐谷子那种厚颜无耻的人,会在意这种骚扰吗? ………… 咸阳城,皇宫之中。嬴政正在看奏章。 他先收到的,是李水的秘密奏折,在这奏折当中,李水列举了不杀掉公孙城的种种好处。 这些建议,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嬴政心中有些不快。他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杀人了,怎么槐谷子又开始为这些人求情了? 难道槐谷子开始爱惜名声了?想在朝堂之上,博得一个宽以待人的美名?如此一来,若朕坚持要杀了这些人,岂不是暴君了?可要是放了这些人,真是心有不甘啊。 嬴政正在思索,就看见季明一瘸一拐的进来了。 嬴政心中不快,挥了挥手,刚想命人把季明拖出去打一顿。 季明忽然躬身说道:“陛下,外面都传开了。” 嬴政问:“什么传开了?” 季明一脸古怪的说道:“外面都在传,说槐谷子给陛下上了一道奏章,里面罗列了诸多罪名,建议陛下杀了公孙城。”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是谁在传播这种谣言?” 季明说:“恐怕不是谣言。如今咸阳城中的朝臣,个个坐立不安。认为槐谷子此人,实在太残暴。动辄就要杀死十几位朝臣。唉,总之,他已经触了众怒。” 嬴政微闭着眼睛,心中有些纳闷:“奇怪了,是谁在传播这种谣言?这谣言是怎么传开的?” 这时候,外面有小宦官说:“陛下,乌交求见,带来了谪仙的奏折。” 嬴政看着手中的奏折,愣了一下:“还有另外一份?” 很快,乌交将奏折呈上来了,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陛下,这是谪仙的奏折,谪仙认为,公孙城等人,图谋不轨,意图谋反,希望陛下杀了他们。” 嬴政打开奏折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倒是和所谓的传言一模一样。 他看了乌交一眼:“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乌交干笑了一声,答道:“这一路上,说话太多,嗓子有些干涩。” 嬴政若有所思的问:“都说什么了?” 乌交小声说:“咸阳城中的权贵,听说奴婢要送谪仙的奏章入宫,纷纷向奴婢打听,这奏章中的内容是什么。” 嬴政笑了:“如此说来,这谣言是你传出来的了?” 乌交一脸惶恐的说道:“奴婢万死。” 嬴政摆了摆手:“罢了,退下吧。” 乌交走了,季明则一脸纳闷的留在那里。他有点不明白:槐谷子到底要做什么? 这奏章中的内容,分明是他自己故意泄露出去的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惹得众人唾骂,对他有什么好处? 季明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嬴政却想明白了:槐谷子,有心了。 李水的第一道奏折,秘密送入宫中,请嬴政留下公孙城等人的性命。而第二道奏折,则大张旗鼓的送来,希望能杀了公孙城。 这样一来,如果皇帝杀了公孙城,过错都到了李水身上。是他的奏折,导致了公孙城等人的死。 如果皇帝同意了第一道奏折中的理由,赦免了公孙城。赞誉又全在嬴政身上,所有人会觉得,当今天子虽然宠信谪仙,但是绝对没有头脑发昏,到言听计从,不辩是非的程度。 想通了这一点,嬴政心情大好。他忽然觉得,这公孙城,也未必是非杀不可了。留下他们的性命,倒也无妨。 于是,嬴政下了一道旨意。 第二天,咸阳城所有朝臣都得到了消息,公孙城那些人,没有被杀,反而从牢中放出来了。 这人被夺去了爵位,依然是带罪之身,随时等候处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继续活下去了。 这些人出狱之后,就和亲朋好友,抱头痛哭。然后朝着皇宫的方向,遥遥行礼。 等感激完了皇帝之后,他们又要咒骂李水几句,然后才在家人的搀扶下回去了。 一日之间,嬴政的名声,比以往好了十倍不止。以前有人称赞他雄才大略,有人称赞他为千古一帝,有人称他为古往今来第一雄主。但是从来没有人夸赞他人的宽厚。 即便周青臣这样的马屁精,也没有拍过嬴政宽厚的马屁。这倒不是马屁精多么有职业操守。而是……嬴政不宽厚,此时人尽皆知,勉强拍这种马屁,听起来很像是讽刺。 不过现在好了,可以公开称赞皇帝宽厚了,而皇帝本人,似乎也很受用。 ………… 丹房之中,李水和伏尧正在下棋。 本来伏尧来找李水,是要和他下围棋的。但是李水根本不会下,勉强学会了,也只是个半吊子。 师父败给学生,这种事有点丢人。更何况,未央还在旁边围观。 于是李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对伏尧说道:“你年纪幼小,不宜下围棋。这种棋算计来算计去,虚耗脑力。” 伏尧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李水又说:“我现在教你一种新的棋。棋盘和棋子都不用变。只要让己方的棋子,五星连珠,那么这盘棋就算赢了。这叫五子棋。” 伏尧点了点头说:“听起来似乎挺好玩的。” 李水和伏尧下了一盘,轻而易举的赢了他。 毕竟五子棋这东西,李水在学生时代,和同桌在课堂上玩了不知道多少次,实在熟练的很。而伏尧只是一个初学者。 下了十盘,李水都赢了。然后坚决不肯和伏尧再下了。他给出来的理由是,所谓棋局,只是嬉戏而已,大丈夫绝对不能因为游戏,而荒废学业。 李水的理由很光明正大,其实他真正不玩的原因是,伏尧这小子进展迅速,李水下的已经有点吃力了,感觉再下下去,自己可能会输。 既然不下棋了,伏尧就开始向李水请教治国方略。 他很纳闷的问李水:“师父,听说你上了两道奏折。其中一个是公开的,要父皇杀了公孙城。另一道是秘密的,求陛下饶他们不死。”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伏尧:“既然是秘密的奏折,你怎么知道内容?” 伏尧得意的一笑:“父皇的书房,我可以随便出入。” 紧接着,伏尧又说道:“师父,我听说有不少人都在骂你,认为你心肠歹毒,喜欢滥杀无辜。徒儿也不明白,你为何写两道奏章呢?为什么要众人误会你呢?” 李水说道:“最近师父风头太盛啊。主持着削弱了匈奴的实力,夺走了不少的地盘。又从关外运来了无数的金银铜铁。” “功高震主啊。即便我没有功高震主,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也会在陛下面前进谗言的。” “而我若在这个时候交好朝臣,陛下会怎么想?他觉得我槐谷子要结党营私,要题谋不轨。” “即便陛下没有证据,甚至不打算处罚我,只要他有了这个念头我就危险了,所以,我要自污。一个孤家寡人,对陛下来说,是最安全的。” 伏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说道:“父皇绝对不会这样的。如果伏尧要如此对待师父,我也会劝谏的。”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摸了摸伏尧的脑袋:“做帝王的,除了个人的感情之外,还要权衡天下。这些事,你以后就懂了。” 伏尧沉默良久,然后抬起头来,深深的看着李水,说道:“师父为了大秦,真是受了太多委屈,以后无论外人如何诋毁师父,我都不会相信他们的。” 李水听到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有你这句话,我这一番布置就没有白费啊。” 随后,李水又开始打腹稿了,怎么再写一封奏章,把公孙城那伙人弄到西域去。帮忙开发一下边疆嘛。这些满口大仁大义的人,总不能总把大义停留在口头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孤辰命 咸阳城中,又有了传言,说没有弄死公孙城等人,槐谷子很不甘心。想要继续进谗言,最后还是伏尧公子求情,这才让槐谷子答应放过了公孙城等人。 公孙城那一伙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对伏尧公子感激不已,又对槐谷子破口大骂。 骂完了之后,他们也狠狠的松了口气。其实从回家开始,他们就提心吊胆,觉得谪仙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果然,谪仙真的想要报复。幸好……幸好啊,有宽厚仁德的伏尧公子,给大家求情了。 至于传言是从哪传出来的,朝臣们并没有在意。如果他们留心打听一下,可能就会知道,这些传言是从谪仙楼出来的。到那时候,他们恐怕又要骂槐谷子心黑了。 公孙城虽然被放回来了,但是并不等于不用受罚了,现在惩罚还没有出来,所以他们都在家中不安的等待。 按照以往的经验,处罚不过是降爵罚俸,顶多贬为庶人。但是这一次,他们心里没底,因为槐谷子这根搅屎棍,一直在里面瞎搅和。 三日后,处罚下来了,公孙城一伙人,远赴北地,负责当地的教化。 听到这个消息,公孙城当场就晕过去了。去北地和去死,有区别吗? 传旨的小宦官一脸同情的看着公孙城:“大人,你要看开一点。据说北地到处都是机会。你若能寻到一两处矿藏,或者绘制出来一幅地图,立刻就是一场大功劳,不仅官复原职,还可以连升三级。” 公孙城苦笑了一声,问那小宦官:“这话你自己信吗?” 小宦官没说话,老实说,这话他也不太相信。北地荒凉的很,那些矿藏又在地下,大海捞针一样找下去,能找到多少? 那些方士们,确实有几个找到的,但是比例太低了。大多数人,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不过……反正北地是去定了,为什么不能看开一点呢。 小宦官觉得公孙城实在是太不豁达了,一点国之重臣的气度都没有。 当然了,小宦官能这么想,主要是因为被派往北地的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话,恐怕他早就上吊了。 公孙城一脸颓丧的把小宦官送走了,然后命仆役拿了些钱,去买来了很多酒。并且点名,不许买李水的仙酒。 酒买回来之后,公孙城从中午喝到晚上,酩酊大醉,然后沉沉的睡去了。 翌日一早,他的行李已经被家人收拾好了。公孙城带了两个仆役,坐着马车,一脸阴沉的向咸阳城外赶去。 陛下的旨意,是要他们今日就动身。 公孙城到城外的时候,看见十来个朝臣都到了。加上仆役,大约有四五十人。 这些人相顾无言,唯有苦笑而已。 负责护送他们的官兵看人齐了,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走吧。” 朝臣们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住了半生的咸阳城。今日一去,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回来。 咸阳城一如往昔的平静,并没有朝臣来送他们。 朝臣心中都一阵落寞。自从他们出事,那些亲朋好友,就全都躲起来不见了。有些跟风骂过李水的人,更是带着钱频频拜访商君别院。简直是丢人现眼。 朝臣们正在叹息的时候,远远的有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带着哭腔说道:“我来送送诸位大人啊。” 朝臣们一回头,看见是季明。 老实说,当初他们弹劾槐谷子,也有部分原因是受了季明的挑唆。 季明最近变得能说会道,分析利弊,说斗倒了槐谷子,朝中一定会有空缺。到那时候,就是功劳最大的人天上去了。 并且话里话外,季明都在暗示,他身后站着胡亥和胡姬,以及关东豪强。 公孙城这些人,一时鬼迷心窍,信了季明的鬼话,结果弄成这样,真是后悔不迭。 只是没想到,现在季明居然肯来送别,此人,倒也算有点良心。 朝臣们和季明一一道别,然后转身走了。 季明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倒背着手,缓缓向咸阳城中走去。 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巫者。那巫者看了他一眼,掉头就跑。 季明勃然大怒,伸手将那人揪回来了,恶狠狠的说道:“为何看见我,掉头就跑?” 巫者苦笑了一声:“小人哪敢,小人只是忽然想起来,家中灶上还烧着饭,现在无人看管,若烧了房子,那就不好了。” 季明大怒:“放屁,什么时辰你便开始做饭了?说实话,否则的话,我绝不饶你。” 今日季明穿的是便服,但是一个人做宦官久了,身上总是带着一些气质的。这种气质被巫者感受到了,所以他才有些害怕。 季明幽幽的说道:“你立刻说来,否则的话,我要你生不如死。” 巫者犹豫良久,然后低声说道:“小人,懂得相面术。只要看到人的容貌,便可以推测此人的为人、运势……” “哦?”季明顿时来了兴趣,好奇的说道:“既然你已经看到我了,不妨帮我推测一下,我未来运势如何?” 巫者沉默了几秒钟,干笑着说道:“大人是孤辰命。” 季明问道:“何谓孤辰?” 巫者说道:“所谓孤辰命,最喜妨周遭的亲朋好友。谁和他走的近了,谁就要倒霉。” 季明大怒:“你敢辱我?” 巫者苦笑道:“是你让我说实话的啊。” 季明发了一通脾气,忽然又慢慢的把巫者放下来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这种体质。 之前和王氏走的近,王氏完了。后来想要投靠赵高,赵高又死了。好容易联络了田敬,现在田敬也被坑杀了……至于公孙城那些人,也被发配到北地去了。 “难道,我真的是孤辰命?”季明打了个寒战。 但是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不准,你算的不准。我曾经伺侯一位贵人数十年,为何他安然无恙?” 巫者沉默了好一会,幽幽的说:“若我所料不错,阁下是从宫中来的吧?” 季明大惊:“你如何知道?” 巫者微微一笑:“方才已经说过了,在下懂一些相人术。” 这一下,季明算是深信不疑了。 而巫者心中冷笑:蠢材,看你没有胡须,声音发尖,分明就是个宦官,很难猜吗?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巫者幽幽的说:“阁下伺侯的贵人,必定是皇帝或者嫔妃。这些人,贵不可言,阁下还妨不动他们。” 季明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不过他很快又奇怪的问:“那你为何看见我之后就要逃走?我即便能妨亲戚朋友,也不至于妨路人吧?” 巫者无奈的说:“阁下今日心情尤其不好,所以煞气冲天,凡是被你看见的人,恐怕都要倒霉。” 季明呵呵冷笑了一声:“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你为何没有倒霉?”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指着不远处说:“火起,火起。” 巫者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使劲跺了跺脚:“糟糕,糟糕。在下的住宅,怕是要化为灰烬了。” 巫者挣脱了季明,急匆匆地向起火的方向跑去了。 季明有点纳闷的挠了挠头:“还……还真的在烧饭?” 忽然,又来了一阵狂风,眼看着将起火的屋顶刮起来了。随后,那些火星四处飘荡。大多数都落到了这条街上。 这里的住宅靠近城门,大多是贫民居住,他们的屋顶,有很多是茅草顶。沾上刮过来的火星之后,顿时就开始冒烟了。 那些老百姓纷纷哭喊着开始灭火,有不少人在顿足大呼:“我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要如此倒霉啊。” 其状之惨,令人目不忍视。其声之痛,令人耳不忍闻。 季明低着头,再也不敢看人了,匆匆的向皇宫方向走过去。 等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季明又改了主意,进了一家当铺。 当铺这东西,是最近才出现的。大家很快就弄明白了他的规则,谁还没有个需要应急的时候呢?因此这当铺开张不久,生意却很红火。 当铺的名字很特别,叫谪仙当铺。不用问,这是槐谷子开设的了。 当铺里面收东西,也卖东西。 收进来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而卖出去的,大多就是一些珠宝之类,都是近商君别院,用来充抵十万钱的珠宝。 负责这些生意的,是吴通手下的伙计。 伙计看见季明进来,笑眯眯的问:“客官,是买还是卖?” 季明拿出来一块玉,说道:“卖。” 季明的珠宝,当初贿赂赵高的时候,已经散尽了。如今手中的这块玉,还是搭上田敬之后,从他那里得来的。 现在田敬已经死了,这块象征着友谊的美玉也没有用了,不如换点真金白银更实在。 那伙计看了看季明的美玉,高声说道:“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破烂石头一块。” 季明都懵了。 他是第一次来当铺,不知道规矩,结结巴巴的解释说:“这是玉啊,虫鼠会咬玉?谁家的玉不是光板的?若长了毛,那岂不吓人?这样的美玉,怎么能说是破烂石头?” 那伙计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咱们的行规,谪仙定下来的。” 季明一听这话,不再吱声了。 后面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虫吃鼠咬,后面是什么?” 伙计看着提着毛笔的狗剩,有点无语。这小孩的记忆力也太差了。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帮倒忙的? 伙计只要又无可奈何的说道:“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破烂石头一块。当,两百钱。客官,是活当还是死当?这其中可大有区别,你想好了。” 季明一听两百钱,顿时疯了:“这样的美玉,只当两百钱?” 伙计呵呵笑了一声:“我这是为你考虑啊。将来你赎玉的时候,只要两百多钱便可以赎回去。我若当给你两万钱,你就再也拿不回去了?” 季明对伙计说:“这样的美玉,怕是价值十万钱以上。你只给我两百钱,你良心何在?” 伙计笑呵呵的说:“十万钱?你想的倒美。莫非你去过商君别院了,那里的人告诉你的?” 季明经他这么一提醒,猛然间恍然大悟:“对啊,商君别院,可以用珠宝抵门票的。” 随后,季明没有再搭理这伙计,带着美玉走了。 他来这里典当美玉,是为了换取十万钱,获得一张进入商君别院的门票。现在他忽然记起来,可以直接用珠宝抵数,那就不用被典当行的人坑了。 于是季明兴冲冲赶往商君别院。 他进商君别院,是要和李水讲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做至交好友。 当然了。这并不是季明的真实目的,他是想利用自己的孤辰命,妨一妨李水。 这么多人都没能斗倒谪仙,如果他被自己的孤辰命给妨倒了,那恐怕也是一段佳话吧。 一路上,季明没有抬头,直到走近商君别院,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深情的看着这里。 牛犊看见季明走过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身上没有补丁的,入内缴纳十万钱。有补丁的,免费。” 随后,牛犊又拿出来了一张仙纸,这是一份价目表。 季明看了一会,忽然有些意动的说:“认谪仙为叔父,可以免费进出?” 牛犊纳闷的看着季明:‘“你要认谪仙为叔父?” 老实说,自从着价目表出来之后,办月票者有之,办年票者亦有之。但是想要认叔父求免费的,倒没有人。 毕竟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愿意为了十万钱,让自己的父亲多一个兄弟出来。 没想到,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居然还真的要认叔父。 牛犊看了他一眼:“姓名,官职,住址。都说一下,我记下来,呈给谪仙过目。” 季明老老实实回答说:“我叫季明,在宫中当差。官职嘛……” 牛犊一听说他叫季明,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扫把星啊。” 季明顿时一脸郁闷。 牛犊很同情的看着他:“谪仙早就有令,似你这等人,不可认亲。其实你也不用失望,想要认亲,本就要求极高。首先阁下的爵位就不够格。” 季明叹了口气,只好把美玉拿出来说:“你帮我看看,此物能不能值十万钱?” 第二百五十二章 知名人士 牛犊拿着季明的美玉,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然后说:“你等一下,我找伙计鉴定一下。” 吴通常年贩卖珠宝,他的伙计跟着他,个个练就了火眼金睛。现在有个伙计,就在商君别院的门卫处坐镇。每天的工作就是鉴定一下珠宝,日子过的很滋润。比以前长途跋涉,风吹日晒,担心着被抢被杀,要安逸的多了。 这伙计接过美玉看了看,报了个三十万钱的价格。 牛犊点了点头,带着美玉去找季明了,然后说:“恭喜你,这美玉价值十二万零五百钱。” 季明原本很忐忑,担心会被坑,但是牛犊说的有零有整的,季明顿时就放心了。 一块玉,换了价值十万钱的门票,还找回来两万零五百钱。 季明很满意,把钱装在一个包袱里面,捆在身上,然后捏着门票进了商君别院。 季明以前来过商君别院,但是这一次再进来,却觉得这里很陌生。 这地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李水往这里塞进来了很多奇人异士,他们在各种各样的作坊里面进行研究。以至于商君别院像是一个怪兽一样。 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棚子,到处都发出轰隆的声音。 季明拽住一个小孩问:“请问谪仙在何处?” 那小孩说说:“问路十个钱。” 季明有点无语:槐谷子真是坏人心术啊,连这里的小孩,都学的这么坏。 不过现在季明有钱,于是他摸出来了十个钱,递给了小孩。 小孩指着不远处的长队说:“你跟着他们走就好了,这些方士正在排队见谪仙。” 季明有点犹豫:“这么多人排队?那我可以加塞吗?” 小孩又伸出手来。 季明心领神会,又给了小孩十个钱。 小孩笑眯眯的说:“他们是免费进来的,你是买票进来了。用谪仙的说。这叫……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胃爱屁。” 季明有点懵:“啥玩意?” 小孩说:“反正就是你掏了钱了,高人一等,可以直接去见谪仙,无需排队。” 季明点了点头,心想:槐谷子做这种事,倒是还算公平。 于是他沿着长长的队伍,一路走过去。那些方士都很恼火的看着季明,可能觉得季明是来加塞的。 季明一直晃动着手中的门票:“看见没有?交了钱的,我是那个什么什么屁。与你们不同。” 起初这说这话的时候,季明是在解释,说到后来,就是在炫耀了。 后来他走累了,无奈的说:“这队伍有多长啊,还有多久能走到头啊。” 他抬起头来向周围张望了一眼,顿时欲哭无泪,自己已经在商君别院外面了。 季明气的破口大骂:“小兔崽子,这不是耍我吗?” 旁边有个排队的方士说:“岂是人家耍你?明明是你愚笨不堪,走错了方向。走到队尾来了。” 季明说:“你们脸冲着哪个方向,我就朝哪个方向走,我怎么知道你们会面向商君别院之外?天底下有这么排队的吗?” 方士指了指头上的太阳:“那边阳光刺眼,所以大伙都转过身子来排队。这有问题吗?” 季明垂头丧气的回到大门口,想要重新进去。但是牛犊把他拦住了:“买票。” 季明晃了晃手中的门票:“我方才买过了。” 牛犊冷笑了一声:“方才你还进去过了呢。这票是一次性的,你打算用一辈子不成。” 季明快哭了:“我没有见到谪仙啊。” 牛犊翻了翻白眼:“谁管你有没有见到?要么买票,要么滚蛋。” 季明在身上摸了摸,对牛犊说:“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牛犊眼睛一瞪:“那不快滚?” 季明心里压着火。自己就算是整天挨揍,可到底是从宫中出来的啊。今天竟然被一个匠户呼来喝去,肆意辱骂,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转念一想,季明又觉得,今天是来妨槐谷子的,必须得忍气吞声,只要骗得槐谷子做了自己的至交好友,那么目的就达到了。 想通了这一点,季明就干笑了一声,满脸讨好的对牛犊说:“听说,这里可以欠钱买票?” 牛犊点了点头:“可以,倒是可以。关键是你可以还得上吗?” 季明拍着胸脯说:“我是从宫中来的,为何还不上?若还不上,你们尽管去宫中要债。” 说这话的时候,季明心中冷笑:要债?不久之后,你们谪仙就要被我妨的麻烦缠身了,但愿他还有精力要债。 季明很快就写好了十万钱的欠条。欠条的最下方,还有早就写好的利息收取方式,只不过计算起来极为复杂,季明也就懒得算了,反正这钱也没打算还。 写好了欠条之后,牛犊又热情的说:“你去见谪仙,岂能不带礼物?我们这里准备了各种礼物,你要不要挑选一样?若身上没有钱,可以赊账。” 季明听到赊账两个字,就仿佛听到了白送。 他走到礼物架子跟前,看见那上面摆着各种珠宝,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估计是拿来抵门票的东西,又被放到这里出售了。 季明看了一会,竟然看到了自己的那块玉,标价是五十万钱。 季明把牛犊叫过来说:“不是十二万钱吗?为何变成五十万钱了?” 牛犊淡淡的说:“一买一卖,中间自然要获些利润了。若十二万钱收了,十二万钱再卖出去,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季明有点无奈,随便挑选了几样,一共花了将近一百万钱。 反正……钱也没打算还,就可劲造吧。要不是担心引起牛犊的怀疑,季明都想把整个货架搬空了。 又签了一张欠条之后,季明带着东西进了商君别院。 这一次他熟门熟路,沿着排队的方士,很快找到了李水。 李水正在面试那些方士,忙的焦头烂额。 看见季明来了,李水马上招了招手,说道:“水。” 季明愣了一下,心想:罢了,给你倒一杯水也无妨。回头妨的你肠穿肚烂就可以了。 季明到了一杯水,端过来了。李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肩膀疼,替我捏一捏。” 季明无奈,开始帮他捏肩膀。 李水半眯着眼睛,一边打量来面试的方士,一边淡淡的问:“为何来我这里啊?” 季明马上很谄媚的笑着说:“想要结交谪仙。”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刚刚入宫的时候,你若肯与我结交。何至于此啊?”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是啊,奴婢悔不及当初。” 李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季明在旁边问:“那么谪仙是同意与奴婢结交了?” 李水淡淡的说:“倒也不是同意,顶多是不计前嫌罢了。” 季明心中暗骂,然后从怀中取出来了几样珠宝。 李水看了看那些珠宝,问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季明心想:这个没见识的,连珠宝也不认得?那我下次是不是可以带些假的来? 季明干笑了一声,说道:“这珠宝,总共值两千万钱。” 李水顿时眉开眼笑:“有心了。” 季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奴婢……是否可以与谪仙结交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结交嘛,倒也未必。顶多是,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罢了。” 季明心中恼火,但是表面上还在笑眯眯的说:“无妨,无妨。下次奴婢再来见谪仙。一回生,二回熟,总有结交的那一日。” 李水点了点头。季明就告辞离开了。 等季明走了之后,相里竹好奇的问:“他为何忽然要与你结交?” 李水摇了摇头:“不知道,此人鬼鬼祟祟的,行事捉摸不透。” 相里竹呵呵一笑:“还有你捉摸不透的人?” 李水叹了口气:“聪明人的心思,总是有迹可循,倒能猜透。往往是这种蠢人,愚笨不堪,他们行事是在出人意表,令人琢磨不透啊。” “不过,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与我结交,我都不答应他也就是了。此人是个扫把星,已经害死不少人了。而我不与他结交,他就会源源不断的送钱来。这可是一件好事啊。” 相里竹感慨的说:“你这心……真黑。” 季明回到咸阳城之后,没有马上入宫,而是找了一个商贾,卖出去了两件珠宝。 这两件珠宝都是在商君别院写欠条拿来的。其余的都献给了李水,剩下这两件,季明买了,给自己换点零花钱。 季明觉得,这样的小日子挺美的。 回去的路上,他又遇到了巫者。后者正在割草,想要修补一下自己的茅草屋。 季明拦住他问:“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你。” 巫者说:“请讲。” 季明皱着眉头说:“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与我关系极好。他与我同样是宦官,在宫中同病相怜。可是他与我结交之后,并没有灾祸。这是为何?” 巫者说道:“或许,此人并非真心与你结交,所以躲过去一劫。” 季明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这个断然不可能。我们两个识于寒微,那正是我倒霉的时候。他定然是真心与我结交的。” 巫者又说道:“你们两个结交,是不是旁人都不知道?” 季明点了点头。 巫者说道:“旁人不知道,你对他的伤害自然就小很多了。要知道,众口铄金,有时候周围人的态度,就如同南方的咒术一样,可以作用在人身上的。” 季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巫者又说:“更何况,你这位朋友是宦官。刑余之人,低贱无比。所以你伤不到他。” 季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黔首,往往给孩子起名叫狗剩、泥蛋,说什么,名贱好养活。原来是这个意思。” 巫者微微一笑,说道:“真是这个意思。” 季明心满意足的走了,而巫者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谁知道你那友人为何不受害?这天底下的事,也真是玄妙啊。” 季明笑眯眯的进了皇宫,想了想,拿出来了五万钱,送到了胡姬寝宫。 自从赵高被杀,王氏倒台以来。胡姬就失宠了,这宫中越来越冷清。而那些宫女宦官,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见胡姬这里落魄了,柴米油盐,都做了手脚,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现在忽然得到了季明送来的五万钱,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对季明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季明顿时眉开眼笑,心想:槐谷子,真是个蠢材啊。我用他的钱,交好胡亥母子,最后不仅能妨倒了槐谷子,还能找到一个大靠山,何乐而不为? 于是季明心中越来越得意,开始谋划着过几日再去商君别院一趟,弄些好东西回来…… ………… 北地,公孙城一干人等,已经到了。 他们经过几天的培训,同样开始在这里寻找矿藏。 现在已经有黔首陆陆续续的到了这里,进行各种挖矿工作。 一个矿点,往往有数万人。有的人只管挖矿,有的人负责食物,有的人负责警戒。 矿点就好比是一座城池,共同抵御着匈奴人的偷袭。 当然了,现在匈奴人被李信打得节节败退,已经无力来骚扰了。 公孙城那些人,白天的时候寻找矿藏,晚上的时候,还要给这些黔首上课,教他们认字。 公孙城心中恼火的很,自己堂堂朝中重臣,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一步? 有时候上课到一半,他就想要咒骂槐谷子两句。但是他不敢。这些解决了温饱的黔首,总是把李水当成活神仙。 如果公孙城敢出言不逊,恐怕会被人当场打死。 于是他只好念叨了一声季明,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公孙城觉得,若非季明挑拨离间,自己岂会流落至此? 时间长了,季明的名字,在个个矿场逐渐的传开了。又被运输矿藏的工人传的到处都是。 时间不长,季明的大名,在这里就如雷贯耳了。甚至传到了附近的匈奴部落耳中。甚至传到了匈奴单于的耳朵里面。 不得不说,得益于公孙城等人的宣传。在北地,季明几乎是仅次于李水的知名人士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单于王庭。头曼单于和手下的匈奴贵族,个个愁眉不展。 以前召开贵族会议的时候,帐篷里面根本坐不开。要坐在草原上,要坐在山坡上。一边烤肉,一边喝酒,一边议事,商量的都是何时攻打中原,劫掠多少粮草女子…… 可现在呢?小小的帐篷里面,稀稀落落的坐了几个人,既没有肉,也没有酒,讨论的还全是怎么抵挡秦人,甚至于逃到什么地方。 单于看着剩下的八个部落,欲哭无泪。自己是单于啊,是草原之主,怎么就剩下区区八个部落了? 想到这里,单于就恨不得拔剑杀了冒顿,这个逆子,这个胡奸,竟然带着秦人,屠戮自己的兄弟姐妹。 忠于单于的部落,被悄悄的干掉了三分之一,在那之后单于才收到了消息。 等他决定要进攻的时候,秦人又灭了他一半人马。 再后来,有冒顿这个内奸在,单于是打一仗败一仗,现在已经在考虑逃跑的事情了。 那八个匈奴贵族唯唯诺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单于叹了口气:“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明日再议。” 现在八个部落都集中到了单于王庭附近,一处有警,八方支援,免得被秦人各个击破。 单于一脸落寞的去了阏氏那里,发现阏氏正在和沙提烈说话。 单于看了沙提烈一眼,有些不满的说:“你和谪仙,不是分外交好吗?为何他秦人忽然攻打我们?” 沙提烈绞尽脑汁的圆谎:“或许谪仙失宠了。” 单于呵呵冷笑了一声,也懒得拆穿沙提烈了。 他毕竟是单于,之前被蒙骗了几次,现在也想明白了。什么交好,都是狗屁。自己这个傻儿子,恐怕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之前的那几拨使者,要了马匹要牛羊,估计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可惜啊,自己真是太相信这个蠢货了,竟然信以为真,乖乖的将那些东西送给了秦人。 听说现在秦人就骑着自己送过去的快马,正在草原上疯狂的烧杀抢掠呢。 单于坐下来,有些疲惫的问道:“如今咱们怎么办?” 沙提烈说:“我在几日前,曾经派出去了一些探子。他们说秦人正在我匈奴地盘上寻找矿石。” “不如我们派一支奇兵,袭击这些人。逼得李信回援。这是围魏救赵之计。” 旁边的阏氏眼睛一亮,拍着手杖赞道:“我儿会用计了。” 头曼单于咧了咧嘴,淡淡的说:“我早已试过了。那些矿场,防守严密。我士卒损兵折将,还是攻打不下来。” 沙提烈沉默了。他现在也是心急如焚。 以前还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自从把冒顿排挤走了之后,整个草原上,单于最大他第二。他感觉匈奴已经算是自己的了,所以现在匈奴人节节败退,沙提烈着急得很。 他揉了揉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想到了。我们不如联络东胡。” 头曼单于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了。可惜,东胡王愚蠢的很,宁愿看我们与秦人两虎相争。” 沙提烈一脸诧异:“他就不担心秦人灭了我匈奴之后,再灭他东胡吗?” 头曼单于呵呵冷笑了一声:“他大概想的是,让我们与秦人两败俱伤。到那时候。他东胡就可以将我们全部灭掉,独霸天下。” 沙提烈喟然长叹:“东胡人太狡猾了。” 头曼单于幽幽的说:“近日,我却想起一件事来。我听人说,秦人大肆攻击我们,是受了槐谷子的指使,秦人皇帝,对此人是言听计从啊。若能扳倒了槐谷子,或许秦人的攻势可以缓解一些。只要让我们缓过一口气来,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沙提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现在他也不说什么槐谷子失宠的事了。 头曼单于说:“你曾经出使咸阳,咸阳城中,有没有人与槐谷子为敌?” 沙提烈说:“遍地都是槐谷子的敌人。” 头曼单于又问:“这些人当中,谁有能力扳倒槐谷子呢?” 沙提烈说不出话来了。他支支吾吾的说:“最近我派出去了一些探子,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王氏、赵高,都是朝中重臣,都曾经与槐谷子为敌。但是现在都被槐谷子杀了。” 头曼单于长叹一声:“那么近日咸阳城中,谁的实力最雄厚?谁最有可能杀了槐谷子?” 沙提烈想了想说:“据说矿场那边,新来了一些朝臣。为首的叫公孙城,他们每日只提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槐谷子,另一个就是季明。” “想来,这季明近日获得了一些权柄,可以与槐谷子相提并论了。” 头曼单于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问道:“这季明,是什么人?” 沙提烈说:“季明,是宫中的宦官,服侍嬴政多年,和槐谷子颇有嫌隙。” 头曼单于用手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几案:“就是此人了。你立刻派人,偷偷入秦,给季明送去一份厚礼。” “他要钱,我们给他钱,他要人,我们给他提供刺客。只要他能杀了槐谷子,我们可与对他言听计从。” 沙提烈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去,找人去办这件事了。 头曼单于仰天长叹,幽幽的想:我已将全部身家寄托在季明身上,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啊。 ………… “季明,你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胡姬笑眯眯的对季明说道。 刚才季明又给她送来了黄金,还送来了珠宝。 胡姬忽然发现,得益于季明的接济,她在这宫中,也算是富有了。 虽然和虞美人不能比,但是和其他人相比,还是很不错的。 有了钱,就可以结交很多人,可以赏赐很多人。宫中就可以有很多眼线,就会有很多人帮着她,在陛下面前说好话。 久而久之,陛下不得回心转意,重新宠爱她吗? 胡姬越想越美,忍不住对季明也另眼相看起来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转变了看法,包括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会变了意味。 胡姬笑眯眯的问季明:“近日,还是每天挨一顿打吗?” 季明说道:“是,每日一顿,不曾落下,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胡姬叹了口气,居然有点羡慕季明了:“看来陛下是没有忘记你啊。” 胡姬恨不得代替季明,每天挨上一顿打。在宫中,最可怕的不是训斥,而是遗忘啊。 更何况,陛下每天只是打季明,从来不会要了他的命。由此可见,陛下是舍不得杀了季明啊。 胡姬深深的看了季明一眼:“本宫看你,将来前途无量啊。” 季明有点茫然:每天挨一顿打,就前途无量了吗?胡姬这思路有点跳跃啊。 不过季明现在最要紧的是吹嘘自己的实力,否则的话,很难拉来帮手,因此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奴婢听那些儒生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或许……陛下是想磨练奴婢吧。” 胡姬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心想:有道理啊,我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每天一顿打,却又不要他的命,这分明是要磨练他啊。赵高已经死了,难道陛下要选择季明做中车府令? 胡姬的一颗心,忽然热切起来了。 她看着季明,笑眯眯的说:“如今,胡亥没有师父,本宫经常担心,他荒废了学业。” 季明立刻就听出来了弦外之心,顿时喜不自胜,说道:“关东豪强中,有不少人士与奴婢交好。” 胡姬摇了摇头:“关东豪强,毕竟不是秦人。他们和我们是不是一条心,还很难说。把胡亥交给他们,我不放心。” 季明愣了一下,有点茫然的看着胡姬。 胡姬淡淡的说道:“由你来做胡亥的师父如何?” 季明如遭雷击,全身僵立在那里。他嘴唇哆嗦着说道:“这……这……这……莫非是奴婢听错了。” 胡姬呵呵一笑:“你没有听错。” 季明狂喜之余,还有点害怕:“奴婢才疏学浅,如何教的了胡亥公子。” 胡姬说道:“德在才先。本宫见你品行高洁,当得此任。胡亥,来拜师。” 胡姬是个爽快人,说干就干。马上把胡亥叫过来,向季明行了拜师礼。 季明激动的热泪盈眶:否极泰来,绝对的否极泰来啊。刚才还在挨揍,转眼之间,变成了胡亥公子的老师。这……这简直与槐谷子,与淳于越平起平坐了啊。 走出胡姬寝宫的时候,季明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路上接连掐了自己十余下。 一日之间,胡亥公子拜季明为师的消息,传遍宫中。 最初的消息,是季明传出来的,因为他担心胡姬事后反悔不认账,所以干脆嚷嚷的人尽皆知。 到后来的时候,大伙都觉得这个消息太奇葩了,所以纷纷讨论。 第二天,满朝文武也都听说了。他们一想起这件事来,就忍不住嘴角含笑。 季明……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能教的了胡亥公子? 胡姬,也太没有识人之明了,这不是胡闹吗?难道她想破罐破摔? 王氏府中,王翦正在和刚刚从楚地回来的王恒谈话。 王翦问王恒:“近日宫中,胡姬命胡亥拜季明为师,你怎么看?” 王恒淡淡的说道:“季明,愚蠢小人也。无论才与德,皆不堪为公子之师。” 王翦点了点头:“由此可见,你也觉得胡姬是糊涂了?” 王恒摇了摇头,说道:“孙儿非但觉得胡姬糊涂,反而觉得她极为高明。” 王翦惊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王恒说道:“祖父请试想一下。我王氏衰颓,赵高被杀。胡姬与胡亥母子,已经遭到了陛下厌弃。他们找谁做师父,可以挽回颓势?” 王翦思索良久,说道:“王绾、李斯、槐谷子。只有这三人出手,才能挽救她母子,然而这三人,是绝不会出手的。” 王恒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无论谁做胡亥的师父,都于事无补。” “于是乎,胡姬行了一招险棋。令季明做了胡亥的师父。这种怪异的举动,已经惹得宫内宫外,议论纷纷了。这消息,早晚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面。” “深宫之中,怕的不是训斥,怕的是遗忘啊。只要陛下想起胡姬来,难免就要去看看她,问一问她为何要选择季明。以胡姬的本领,只要陛下肯见她,那一切就有机会。” 王翦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胡姬的目的,就是要惹人注目,惹人议论?” 王恒点头说道:“正是。” 王翦哈哈大笑:“我王氏有你这个孙儿,怕是一定要兴旺起来了。方才老夫还想着豁出去这张老脸,入宫劝说胡姬。如今看来,那是不必了。” 王恒笑眯眯的说道:“自然不必。” 王恒把胡姬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是胡姬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她满脑子都是季明什么时候接任中车府令。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季明除了每天雷打不动挨一顿揍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胡姬有点不安:难道我猜错了? 这时候,胡亥也有些不耐烦了,对胡姬说道:“这季明,算什么师父?昨日我读书,问他几个字,他根本答不上来,我有一句话不明白,问了问他,他又说的乱七八糟,根本就是错的。” 胡姬安慰胡亥:“师父,并非是要教你读书,主要教治国之道。” 胡亥不屑的说:“他懂什么治国之道?我随便问他一两个问题,就考住他了。” 胡姬又说:“即便他不懂治国之道,只要陛下宠信他,那也有些用处。” 胡亥说道:“宠信?方才他因为咳嗽了一声,被父皇打了一百棍。” 胡姬越听越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就对一个小宦官说:“立刻,去请季明先生来。” 那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很久之后,他才一脸复杂的回来了。 胡姬问道:“季明呢?” 那小宦官为难的说:“奴婢请不来。季明先生,被人堵在屋子里面,无法出来。据说他欠了商君别院很多钱,如今人家来要债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转运石 胡姬怀疑自己听错了:“欠了很多钱?季明不是很有钱吗?隔上三五日,便送来一些金银珠宝。” 那小宦官苦笑了一声:“那些钱,都是借来的。如今还不上,人家来要债了。” 胡姬差点晕过去,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让胡亥拜了这家伙为师?这简直就是笑话啊。 两人正说着,又有一个小宦官进来了,有些慌张的对胡姬说:“不好了,不好了。有几个小宦官在追打季明,季明一路逃窜,向咱们寝宫来了。” 胡姬大叫:“关门,快关门。”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季明已经跑进来了。 ………… 季明有点纳闷,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槐谷子还没有被自己妨倒?难道这人的命太硬了不成? 没有妨倒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生龙活虎的来要债。居然要债都要到宫中来了。这槐谷子还讲不讲体面了? 不过现在总算好了,季明逃到了胡姬的寝宫,并且紧紧的关上了大门,任由外面的小宦官叫门,就是不肯出去。 外面堵着季明的,是乌交和另外两个小宦官。 从北地回来之后,乌交身上就带了肃杀之气,宫中的小宦官看见乌交,总有一种畏惧之感。于是他很顺利的收了两个小弟,负责在宫中收账。 现在季明藏起来了,这不要紧,他不能一直藏下去,总有出去当值的时候。而乌交有的是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家轮番在外面守着,总有他出来的时候。 乌交不是只守着就罢了。还要指使小宦官在外面叫门:“季明,你就算还不上,也要还一部分啊。谪仙看你是老主顾,允许你分十二期还清,你倒是意思意思啊。” 季明不做声。因为这钱就没打算还,所以借钱的时候,他根本就是大笔一挥,有时候连借条上的数字都没看。 现在一算账,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别说分成十二期了,就算分成一百二十期,那也还不完。 因此季明的策略就是拖着,厚着脸皮拖着,拖到槐谷子被自己妨死就可以了。 于是躲在胡姬寝宫的季明,开始给李水写信。这封信写的很肉麻,他在努力的吹捧李水,反正只要让李水把他当成至交好友那就行了。 至于他欠李水钱的事……季明觉得谪仙都这么有钱了,这点小小的欠款,应该不是很在意吧? 季明写信的时候,往往遇到几个不认识的字,就要问问胡亥。 胡亥一脸不耐烦的告诉他了。 旁边的胡姬欲哭无泪:这都什么玩意? 最后,胡姬实在忍不住了,对季明说道:“先生,这也太荒唐了。你是胡亥的师父啊,如此下去,胡亥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季明心中冷笑:你懂什么?我要妨死槐谷子,这种机密的事,能随便告诉你吗? 季明懒洋洋的说道:“稍安勿躁,奴婢斗胆问一句,伏尧的名声,坏了吗?” 胡姬说道:“没有。” 季明说道:“槐谷子之无耻,远胜于我。槐谷子在咸阳城,几乎是人人喊打。结果呢?伏尧公子的贤名,人尽皆知。可见,师父的所作所为,并不一定会影响到徒弟。奴婢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影响胡亥公子的名声。” 胡姬有些将信将疑:“是这样吗?” 季明淡淡的说道:“一时的流言蜚语,不算什么,时间将会证明一切。我将会是第二个槐谷子,并且超越槐谷子。而胡亥,则会一飞冲天,成为大秦太子。” 季明画了一番大饼,把胡姬给稳住了。 但是刚稳住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小宦官的催债声。胡姬叹了口气,心想:太丢人了。 ………… 嬴政有些疲倦的将奏章放下了,淡淡的说道:“朕有些乏了,你说说,最近天下有什么奇闻逸事,可以解解闷?” 身边侍候的小宦官,绞尽脑汁的说道:“据说齐地发现了仙人的踪迹,当地的郡守正在寻找仙人,暂时没有下落。”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先是闹的满城风雨,让朕万分期待。然后查无实据,又令朕心灰意冷。” 小宦官又绞尽脑汁的说道:“据说商君别院的徐福,带领数百人,泛舟东去,要寻找海外仙山。” 嬴政点了点头:“去海外,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了。” 小宦官又想了想,说道:“据说商君别院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上个月分了一次红。未央公主和伏尧公子获利颇丰。他们专门在虞美人那里选了一间屋子,储存黄金。” 嬴政微微一笑:“一屋子黄金吗?这槐谷子,倒也有些办法。” 嬴政并不觊觎李水的黄金,一方面是因为,商君别院有宫中的股份,另一方面……在嬴政眼中,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李水有黄金,和自己有黄金,有区别吗? 小宦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马上说道:“对了,近日宫中,又出了一件稀罕事。胡亥公子,拜季明为师了。” 嬴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胡亥,拜季明为师?” 小宦官说:“是。” 嬴政问:“可有原因?” 小宦官说道:“具体什么原因,奴婢不知。不过听说……是……是胡姬接连受到打击,大失所望,所以破罐破摔了。”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破罐破摔?” 对于这种说辞,嬴政是不太相信的。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不会贸然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季明这种人。 更何况,自己只是稍微冷落了他们一些而已,并没有降罪,胡姬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破罐破摔? 嬴政总觉得这件事有内情,于是对小宦官说道:“走吧,去胡姬寝宫看看。”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奴婢去准备。” 嬴政去更衣了。而小宦官则迅速的将消息传递出去,命人立刻告知胡姬。让她早做准备。 近日胡姬手头宽裕,收买了不少小宦官,用来传递消息,近日总算用上了。 小宦官带着口讯,急匆匆地感到了胡姬寝宫。但是他在外面叫了很久的门,里面就是不肯开。 小宦官不知道,在他来叫门之前,这些招数乌交已经试过了。 乌交带着人,假扮成这种人来叫门,胡姬寝宫的人,始终不予理会。 小宦官在外面心急如焚,只能摇头叹息,然后走掉了。 你自己不肯开门,那谁也帮不了你了。 一刻钟后,嬴政到了。 他看见门外的乌交,微微一愣,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乌交离开皇宫已经有些日子了,一直跟着槐谷子。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嬴政对乌交印象深刻。 乌交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是来追债的。” 随后,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嬴政冷笑了一声:“这季明,可真够荒唐的。” 随后,嬴政拜了摆手,有小宦官立刻上前叫门,说陛下到了。 然而,里面还是不肯开门。 守门的小宦官其实也有点慌,觉得乌交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谎称陛下来了吧? 他们俩急匆匆跑到季明跟前,说道:“先生,如果陛下真的来了,怎么办?” 季明淡淡的说道:“放心,这个时辰,陛下正在书房批阅奏章。” 话音未落,两扇大门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尘土飞杨。 等尘埃落定之后,嬴政铁青着脸进来了。 胡姬面色苍白,参见嬴政。 嬴政环视了一圈,淡淡的说道:“是谁下令堵门?” 所有人都看向季明。 嬴政说道:“打,一百杖。” 季明很自觉的去了。 胡姬热情周到又惶恐不安的服侍着嬴政。 嬴政始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一刻钟后,一百杖打完了。季明浑若无事的走了回来。 老实说,天天挨打,他屁股上的皮肤越来越厚,生了茧子,如同长了一层鳞片,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神奇无比。 嬴政看了季明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欠下商君别院的债,为何不还?” 季明无言以对。 嬴政又说道:“一百杖,打。” 季明又被拉出去打了。 两刻钟后,季明又回来了。这次回来的时候,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了。 嬴政又说道:“你何德何能,可以做胡亥之师?不守本分,该打。一百杖。” 季明有点熬不住了。三刻钟后,他捂着屁股,满头冷汗的回来了。 嬴政又说道:“身为内宦,在宫中如此不安分。竟然躲在胡姬寝宫不出去当值。玩忽职守,该打。一百杖。” 季明抹着眼泪走了。 当看到季明又回来的时候,掌刑官也哭了。他一边擦满头大汗,一边擦眼泪:“季明,你到底做什么了?你要累死我吗?” 季明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劳驾了。” 这一次打完,季明几乎是爬回去了。 等季明回来之后,嬴政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嬴政又说道:“若季明欠债不还,尔等自可以去府衙告他。在这里堵门叫骂,成什么体统?” 乌交诚惶诚恐的答应了。 等嬴政走了之后,乌交自言自语的说道:“莫非,陛下是在暗示我?哈哈,内使赵腾那我家大人至交好友。我不如去告状。”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就怕了。之前被人追着要债,他虽然心烦,但是还没怎么害怕。 但是如果乌交去告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自己这罪名,是铁板钉钉的,回头被关在囚牢之中,或者被罚做苦役,恐怕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季明惊慌失措。忽然回头看向胡姬,极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送来的珠宝,可否拿出一两件来,替我还债?” 胡姬都无语了: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季明这家伙,学槐谷子的无耻,倒是学的挺像。不,恐怕槐谷子本人都没这么无耻。 不过看见季明一脸哀求,乌交在旁边催逼不舍的样子,胡姬也有些无奈,命人将那些珠宝都拿了出来,问季明:“够吗?” 季明看了看乌交。 乌交说:“勉强够第一期的了。” 随后,乌交把珠宝接过去了,然后笑眯眯的说:“季明,下个月这时候,我还来找你。” 季明有些想哭,欠债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乌交走了之后,胡姬淡淡的说:“方才陛下的话,你也听到了。并非是我食言,而是陛下不赞同你做胡亥的师父。所以……” 季明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随后,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落寞的走出了胡姬寝宫。 等季明走了之后,胡姬对身边的小宦官说:“立刻散布消息,就说季明已经不再是胡亥的师父了。” 小宦官们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季明出宫了。作为宦官,他本应该以皇宫为家的。但是最近,他已经失去家的感觉了。 季明买了一坛酒,在一个小小的酒肆中,借酒浇愁。 喝了几杯之后,他忽然看到对面桌上的人有点面熟。 季明微微一愣,然后跑到那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这骗子。” 那人吓了一跳:“小人并不敢骗人啊。” 这人就是当初说季明是孤辰命的巫者。 季明问巫者:“为何我妨了槐谷子那么久,他都没有死?我不是孤辰命吗?” 巫者吓了一跳,心想:你要妨谪仙?胆子不小啊。 巫者耐心的解释说:“或许是谪仙的命格太硬了。大人你想象,谪仙是不是特别凶悍?凡是招惹到他的人,必死无疑?” 季明稍微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短短的几个月,槐谷子杀了多少人了? 季明问巫者:“那我应该怎么做?” 巫者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一块转运石。大人佩戴在身上,就可以转运了。等大人时来运转,超过了谪仙,就可以害死他了。” 季明欢喜的问道:“转运石呢?快给我。” 巫者只好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块石头。这石头还是昨日从河边捡来的,打算打磨一下,冒充玉石卖出去,没想到就这样交给季明了。 季明拿到石头,哈哈大笑,也没有提给钱的事,就喜滋滋的走了。 结果他刚刚走了没多远,就有人悄悄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是季明大人吗,有些远方来的客人要见你,据说带来了不少金银。” 季明心中一喜:转运石,这么快就见效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冒顿的计策 季明被请到了一座宅院之中。 看来要见他的人,身份隐秘,否则的话,不至于来这种地方。 宅院是普通的民宅,但是关上门,比一般的酒肆要隐秘的多了。 季明推门进去,看见里面坐着十来个人,个个长着一副大胡子,身上穿着羊皮衣。这是匈奴人啊。 季明心里一跳,又匆匆的退出来了。 然而,那些匈奴人却迎了出来,极为诚恳的说道:“季大人留步。” 季明听到季大人三个字,就有点走不动了。有多长时间没被人叫过这三个字了?自从田敬死了之后,自己就从大人变成小宦官了。 季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些匈奴人:“我大秦与匈奴不共戴天,你们敢偷偷溜到城中来,胆子真是不小啊。怎么?想要刺探我大秦的情报?” 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堆笑,说道:“季大人,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想要求和,而非求战。” 季明淡淡的说:“既然是求和,那你们应该去拜见皇帝,来见我做什么?” 匈奴人说道:“季大人毕竟是皇帝身边的第一权臣,见皇帝与见季大人,有区别吗?” 这话听的季明心花怒放。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被人恭维这么两句,还是有些心满意足啊。 季明干咳了一声,淡淡的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匈奴人拿出来一个羊皮袋子,向外面倒了倒,顿时满院子光彩夺目,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季明看的眼睛都直了。 匈奴人说道:“我们想要交好季大人,求季大人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准许我们匈奴议和。” 季明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其实季明心里很清楚,与匈奴的和战,自己根本插不上话。不过这些愚蠢的匈奴人来送钱,那为什么不用一用呢?回头收了钱不办事,躲到深宫之中,他们还敢来要债不成? 想到这里,季明心里乐开了花,对匈奴人说道:“你们静候佳音吧,有个三五日,事情便办成了。” 匈奴人大喜,拿出酒来,和季明连饮几杯,看他们的意思,差点就要和季明结拜为兄弟了。 季明也没耽误,马上让他们把珠宝装进口袋里面,然后背在身上,急匆匆地向商君别院去了。 到了商君别院之后,季明把钱扔在地上,极为霸气的说道:“我来还钱。” 牛犊笑呵呵地问:“发财了?” 季明快把下巴抬到天上去了:“你管得着吗?” 经过巫者的指点,季明也明白了,槐谷子这人,命太硬。想要妨他,可能有点困难。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巴结他了,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吧。 想到这里,季明又觉得以前送给李水的那些东西,实在可惜。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些金银财宝都不是自己的。是那些愚蠢的匈奴人的,随便吧。 很快,牛犊将珠宝清点完毕了,然后对季明笑眯眯的说:“恭喜,你还余下两万钱。是带走呢?还是存在这里呢?” 季明呵呵冷笑了一声:“谁要存在你们这?我当然是带走了。” 牛犊马上命人,给季明数了两万钱。两万钱背在身上,季明马上就被压弯了腰。但是他不介意,他觉得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结果等他要走的时候,牛犊又来了一句:“哎,刚才那个,只是下个月的啊。你还欠十个月的呢。” 季明差点摔在地上:“一口袋珠宝,只还了一个月?我当初到底欠了多少钱?” 季明很郁闷,背着两万钱回到了小院。 匈奴人见季明去而复返,都有些纳闷,问道:“季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我和几位朝中重臣联络了一下。你们也知道,如今我大秦势如破竹,灭你们匈奴,那是指日可待。” 几个匈奴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有求于人。 季明又说:“这些朝臣,本不愿意参与这些事,幸好我在朝中有些地位,劝说了他们一番,他们也勉强同意了。” “但是你们也知道,用个人威望让他们同意,终究是不牢靠,容易反水。所以我将你们送我的珠宝,转赠了他们一些。如此一来,他们收了钱,得了利益,便会死心塌地了。” 几个匈奴人连连点头:“季大人果然有办法啊,我等佩服不已。” 季明呵呵一笑,又说道:“不过,这其中有些难处,你们送来的钱,还是太少啊。只能收买几位朝臣,人数太少,不成气候。” 匈奴人为难的说道:“那……依季大人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季明有点不快,心想: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还有什么好问的?是当真不懂,还是故意装傻? 季明说道:“依我之见,想要办成这件事,你们还得拿出钱来。” 匈奴人有点肉疼,问道:“还要多少?” 季明想了想:“起码二十倍。” 这个价格,并不是他漫天要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等下一批金银到了之后,一半送到商君别院还债,另一半留下自己挥霍,岂不美哉? 但是匈奴人很为难,小心翼翼的说道:“季大人,如今匈奴也不富裕啊。接二连三的使者,每一次就要走良驹千匹,牛羊无数。匈奴的元气已经大伤了。” “如今有征战不休,单于王庭能控制的部落,只剩下了八九个。那么多财富,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季明有些不快:“那你们能拿出来多少?” 匈奴人没说话,心想:这话问的,有多少你要多少吗? 季明见匈奴人不说话,有些不快的说道:“少于十五倍,那就不用谈了。” 匈奴人面露苦色,哀求说道:“十倍行不行?” 季明有些不快,心想:十倍?全还给商君别院?那我不是白忙了吗? 不过紧接着,匈奴人又说道:“我等已经探听到了,季大人与槐谷子有仇。而我匈奴健儿,有的是敢死敢拼之人。只要季大人同意,我们可以挑选一些勇武之人,替季大人杀了槐谷子。”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啊。如果槐谷子死了,那么商君别院的钱就不用还了,如此一来,匈奴人赠送的十倍金银,不都是我自己的了吗? 想到这里,季明就点了点头,说道:“罢了,看你们一脸赤诚,我就帮你们一把。” 这些匈奴人连连道谢,个个兴高采烈。 他们留下了一个人,作为联络之用。其他人都蒙住脸,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出入城池的人比较多,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季明抚摸了一下怀中的转运石,感觉自己恐怕真的要时来运转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心满意足的向宫中走去了。 回宫之后,季明马上找到自己的好友小乙,向他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转运石,并且将最近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小乙一脸诚恳的恭喜了季明,等两人分开之后,小乙立刻去了嬴政书房。 对于季明的行为,嬴政倒没有多生气,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他微微一笑,说道:“季明竟然与匈奴人结交了?看来天意如此,匈奴要灭亡了。” ………… 乔装出城的匈奴人,正在急匆匆地向草原赶去。 现在回到草原,已经有些困难了。除了单于王庭占据的一小块土地之外,广大的北方,已经被大秦占据了。 到处都是哨探,到处都是矿场,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 据说匈奴人被抓住之后,先搜身,看看有没有刀。如果有刀的话,直接按照战俘处理,押到矿场做苦工。 天可怜见,哪个匈奴人没有武器?没有武器的匈奴人,能在草原上生存吗?不是被别人抢了,就是被狼给叼了。 好在这些匈奴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一路上小心翼翼,总算躲过了重重关卡,来到了单于王庭。 他们把和季明接触到的消息,告诉了头曼单于。 头曼单于听了之后,既忧且喜。 喜的是季明当真答应了,除掉槐谷子,主持匈奴与大秦议和。忧的是那么多金银财宝,一时间也筹措不齐。 沙提烈在旁边小声建议:“父亲,或许,我们可以变卖一些牛羊,勉强凑够金银,给季明送过去。将来我匈奴渡过大难,恢复了元气,再抢回来也就是了。” 头曼单于看了沙提烈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这个方法,头曼单于刚才也想过。但是听自己儿子也这么说,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有别的原因,这儿子实在太愚蠢了。他的建议,得反着听。 头曼单于疲惫的坐下来,心想:或许我应该让沙提烈多说一些办法,再将这些办法一一否决,剩下的那些,就是真正行之有效的妙计啊。 头曼单于正在思索,忽然有个匈奴人急匆匆跑进来,说道:“报,有信使来。” 头曼单于愣了一下,问道:“谁的信使?秦人的?” 那匈奴人说道:“是冒顿的。” 自从冒顿做了胡奸,匈奴人对他痛恨不已。提到他的时候,从来不加尊称,直接称呼他的姓名。 头曼单于听到冒顿两个字,同样恼火不已,大叫道:“将那逆子的信使杀了。” 沙提烈也在旁边说道:“将他扔在火堆里,活活烤死。” 头曼单于愣了一下,立刻改了主意:“等等,让那信使进来吧。” 沙提烈纳闷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总觉得怪怪的。 信使进来之后,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小人是左贤王的信使。” 沙提烈大怒:“什么左贤王?匈奴没有左贤王,只有胡奸冒顿。” 信使只好说道:“是,是冒顿的信使。冒顿命小人传话,愿意与单于一道,袭击秦人。”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匈奴人都不太信。 信使又说道:“冒顿说,他投靠秦人,是迫不得已。当日被单于追杀,无路可逃,只能入秦,秦人狡诈,又逼着他说出匈奴部落所在。” “冒顿想方设法,才命小人逃了出来,前来单于王庭送信。只要单于同意,两方人马,里应外合,一定可以打破秦人。” “到那时候,不仅匈奴之难可解,而秦人挖出来的那些矿藏,也归我匈奴所有了。从此以后,我匈奴铁器无数,兵器无数,金银无数,可以从从容容,南下灭秦。” 单于有些意动,但是这话是真是假,他也吃不太准。 于是他扭头看了看沙提烈:“你以为如何?” 沙提烈说道:“这定然是奸计。冒顿和秦人共同定下来的奸计。什么里应外合,他们是要灭我全族啊。” “父亲,如今咱们匈奴十几个部落,聚在一块,秦人一时间灭不掉我们,因此想到了这样的计策。” “若咱们当真听了冒顿的话,出兵的话,到那时候,冒顿必定反水。他和秦人,就会一块夹击我们,到那时候,我们必死无疑。” 单于听了这话,顿时心中有底了,对使者说道:“你起来吧,详细说说,冒顿有什么计划。” 沙提烈茫然了:父亲,不打算听我的意见?那还连连点头做什么? 使者把冒顿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对单于说道:“事成之后,冒顿希望……希望能做匈奴太子。” 沙提烈勃然大怒,指着使者破口大骂。 单于看了看沙提烈,又看了看冒顿的使者,心里面很为难:两个儿子,一个是狼,另一个是猪。 若狼做了太子,自己这个单于,恐怕会死于非命。若猪做了太子,匈奴可能要覆亡。难,难啊。 不过,冒顿提出来这样的要求,足见夹击秦人的事是真的。若他没有条件,反而令人不安。 单于对使者淡淡的说:“此事,事关重大。先赶走了秦人,再细细商议吧。” 使者答应了一声,顿时松了口气。 临行的时候,冒顿曾经说过。若单于满口答应,那就是没有合作的意向。若他推脱,那就是真的打算合作。 使者心想:看来夹击秦人的事,十拿九稳了。我这条命,也没有危险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颗报国心 冒顿提出来的计策只是一个雏形。让单于率领全部兵马,主动出击,挑衅秦人。 李信看到单于来势汹汹,一副要决战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进而集合所有兵力,决一死战。到那时候,冒顿再带着人临阵倒戈,与单于合兵一处,夹击秦人,则大事可成。 至于单于什么时候出击,在什么地方出击,怎么夹击,这些细节还需要再研究,一时间不能决定。 安顿好了使者之后,头曼单于就把各部落的首领都叫来了。 那些人对于里应外合的计策,都有点不安。毕竟冒顿最近出卖了很多匈奴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彻底倒向匈奴了? 但是不与冒顿联合,匈奴迟早要被秦人蚕食,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以前与中原人打仗,答应了大家丰衣足食,可以过一阵好日子。如果打输了,就向北方远遁,中原人追也追不上,驻扎下来又耗费颇巨,所以数月之后就退走。 因此,匈奴几乎天然的处于不败之地。 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秦人开始开矿,开始迁入人口。以前他们千里迢迢运来粮食,很不划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用粮食还矿石,好像还有的赚。 于是这些匈奴贵族纷纷认为,与冒顿的合作,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但是一定要弄清楚,他是真的要合作,还是有别的图谋。 单于说:“自然要弄清楚,否则的话,不仅诸位要受到损失,我也要受到灭顶之灾。” 匈奴贵族们纷纷点头,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冒顿是单于赶走的,冒顿跟着秦人胡作非为,最痛恨他的乃是单于。 可以说,这父子俩个已经反目成仇,不共戴天了。若冒顿真的有诈,第一个要杀的,也是他老子。其余的匈奴部落,倒是罪责不大。 冒顿真要把所有部落都杀光了,自己在草原上做孤家寡人吗?这显然也不可能。 贵族们放下心来之后,开始积极的提建议。 有的人说道:“李信,用兵如神,实在厉害。我们有些抵挡不住。哪怕里应外合,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单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们已经与季明交好。不如让他在城中散布流言,就说李信有不臣之心。中原皇帝一定会起疑心,然后将他召回去。那样的话,或许就可以换来一个庸才了。” 匈奴贵族纷纷拍手,说道:“这不是秦人惯用的反间计吗?咱们如今用反间计对付秦人,那真是太妙了。” 单于也满意的笑了。 随后,那些匈奴贵族问道:“赶走了李信,换上谁来比较好呢?昔日秦人是用反间计,到处宣扬,最畏惧赵括,结果打得赵军一败涂地。” 单于点了点头,问沙提烈:“你曾经出使咸阳,你觉得咸阳城中,谁比较好对付?” 沙提烈现在已经不想提建议了,他也看出来了,单于总是跟他反着来。 他思索了一会,说道:“别的人,我接触不多。不过倒是见了王氏几次。” 单于问道:“哪个王氏?” 沙提烈说道:“就是王翦王贲那个王氏。” 单于有点无语,幸亏我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听你的废话。王翦王贲父子,带着秦兵灭了多少国家?战功赫赫,比李信还要厉害。 你要用王氏换下李信,是嫌我匈奴灭的不够快吗? 沙提烈看见单于这幅脸色,有点无奈。同时也有点庆幸:幸好冒顿已经降了秦人,父亲没有别的选择,否则的话,我这太子之位还真的挺危险的。 有个匈奴贵族说道:“今日我也探听了一些消息,听说王氏已经倒了。王翦老迈,时不时大病一场,上阵杀敌,恐怕有点吃力。王贲又被贬为庶人,恐怕启用的可能不太大。至于王离,则干脆被杀了。” 单于点了点头:“罢了,此事日后再议吧。一时三刻,李信也不会攻击我们。先给季明送个信,让他把李信撤下来再说。还有他要的刺客,也一并送过去,早日杀了槐谷子,我也安心。” 几个匈奴贵族都点头答应了。 单于走出帐篷,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黑沉沉的夜,就如同现在的匈奴。但是……太阳总会再升起来的,匈奴还是有希望的。 这一刻,单于感慨万千,踌躇满志。 ………… 商君别院,乌交找到了李水,小声说道:“大人,宫中传来的消息。季明打算找人刺杀大人。” 李水有点难以置信:“真的?前几日季明还对我恭恭敬敬,整天给我送礼送钱。甚至昨日还写了一封无比肉麻的书信。怎么一转脸,就要刺杀我了?” 乌交干笑了一声:“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逼债逼得太急了。” 李水有点无语:“我已经给他分了十二期,他居然还嫌逼得太急了?这人有点狼心狗肺啊。” 乌交问李水:“咱们怎么办?” 李水说道:“不要慌,若事情紧急,咱们就躲到宫中。不过……季明的一举一动,陛下都清楚的很,咱们也没有必要紧张。季明找来的刺客是什么人?打算什么时候刺杀我?” 乌交说道:“是蒙古人。大约三日之后到。估计到了之后,便会直扑商君别院。” 李水点了点头:“三天的时间,倒也来得及准备。怕就怕这些刺客越来越多,杀都杀不干净。看来我应该入宫一趟,请求陛下,让李信回来。我们两个在一块,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乌交说:“如今李大将军已经将单于王庭大概包围住了。现在招他回来,匈奴人就有了喘息之机。” 李水想了想说:“那就换个思路,我去匈奴一趟。悄悄的躲在军中,匈奴人应当找不到了吧?等李兄攻破单于王庭,我或许也有一份功劳。” 乌交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 李水进宫了。嬴政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来意,冲他微微一笑:“怎么?听说有刺客要来了,打算常居宫中了?” 李水大义凛然的说道:“臣此身,已经许给了陛下,许给了我大秦。区区刺客,还不足以让臣畏惧。” “臣不仅不要躲避,还要迎难而上,我为大秦建功立业,开疆拓土,请求陛下准许。” 嬴政听得有点懵,觉得李水这番话,确实是慷慨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可是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嬴政只要问:“你要做什么?” 李水一脸严肃的说道:“臣想要去北地,北击匈奴。” 嬴政吃了一惊:“你要去和匈奴人作战?” 李水点了点头:“正是。匈奴人既然要刺杀臣,那么臣就要和匈奴人决战到底,将他们杀的魂飞魄散,扬我大秦国威。从此以后,让匈奴一旦听到我大秦的名号,就魂飞魄散,再也不敢生出歹心。” 嬴政摇了摇头:“不可。你太过重要,若你死在北方,朕可要失去一位股肱之臣了。” 李水又请求了几次,嬴政一直不允许。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难道我要一直躲在深宫之中吗?岂不是会为人耻笑?” 嬴政脸上露出沉默的笑容来,心想:总算把实话说出来了,原来是担心在宫中受人嘲笑。 他对李水说道:“你放心,若有人敢嘲笑你,朕定不饶他。” 李水干笑了一声:“这个……陛下,若他们在心中嘲笑,谁又知道?” 他也猜到了嬴政的顾虑,知道自己死了以后,现如今大秦欣欣向荣的局面就会打破,而炼制仙丹的事情,也就化作泡影了。 于是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陛下无需忧心,我并不是真的要出战,而是……悄悄的藏在军中。” 李水把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的跟嬴政说了一遍,嬴政听完之后,觉得也有些道理,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离开嬴政的书房之后,李水就去了虞美人的寝宫,见了伏尧和未央。 伏尧听说师父要上阵杀敌了,不由得心驰神往。而未央则有些紧张,问李水:“战场上刀剑无眼,若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李水还没说话,旁边的伏尧就说道:“怕什么?我师父天纵奇才,武力高绝。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李水有点无语,这孩子是不是三国听多了? 他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道:“公主无需忧心,伏尧……说的对。” 在未央担心又崇拜的眼神中,李水告辞离开了。 一刻钟后,在乌交的刻意传播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了,对于李水的勇气,宫中人都叹服不已。 至于季明,对李水的决定则是冷笑连连,觉得李水简直是不知死活。自己正发愁怎么让刺客在防守严密的商君别院杀了他,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去边地。 季明很快忙碌起来了,先是偷偷溜出宫,然后和匈奴的联络人接触,随后,把李水要去北地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匈奴人也不含糊,表示虽然打仗打不过秦人,但是要刺杀个把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万事俱备,只等李水离开咸阳城了。 第二天,李水已经准备离开了。 商君别院的匠户,他没怎么带,这些人还要维持运转。他只带了一百秦兵。一百秦兵已经足够了,因为在大秦的地盘上,遇刺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刺客知道李水要去北地了,何必要冒着这样的风险进入大秦呢?直接在北方等着他就好了。 除了秦兵之外,李水还带了几个人。小宦官乌交,关东豪强景绻,方士项伯。 出行那一天,不少朝臣都来送别了。这些朝臣们都有点纳闷,不知道李水搞什么名堂。这家伙不是一贯的厚颜无耻,贪生怕死吗?怎么忽然要去打匈奴了? 难道他炼丹炼的走火入魔,吃错药了? 朝臣们不明白,但是季明却心中清楚,他做出来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已经考虑着再去商君别院借一些钱了。 毕竟只要李水一死,商君别院就失去了主心骨,那些低贱的匠户,能有什么作为?还当真敢来跟自己要钱不成? 李水的车驾浩浩荡荡,离开了咸阳,向北地驶去。 他的马车是极其豪华的那一种,里面铺了五六层垫子,坐上去并不觉得颠簸。 李水半睡半醒,干了几天的路,眼看着要出关了,他忽然让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东张西望,说道:“景鲍何在?” 正骑在马上昏昏欲睡的项伯顿时一个激灵,翻身下马。 李水抢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景鲍兄啊。你怎么能骑马呢?骑马多累啊,你应该坐马车啊。” 项伯有点懵:“我?坐马车?” 李水说道:“是啊,你发现了大金矿,对我大秦那是功勋卓着。我一向爱财如命,像你这样有才的人,那一定要有所优待。” 项伯感动的热泪盈眶。 李水向周围张望了一眼,一脸懊悔的说道:“哎呀呀,怎么只有一辆马车?罢了,景鲍兄,你就坐我的车好了,我们两个换一换。” 项伯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 李水说道:“使得,怎么使不得?北地,是你的福地啊。你现在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我今日让你尝尝谪仙的待遇,也是为了激励前方的方士,要他们向你学习。” 项伯快哭了:“谪仙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啊。” 李水说:“是啊,是啊。快进去吧。” 连哄带骗,项伯被塞进了马车里面。李水又提醒他说:“你的勋章也戴上,戴上勋章,更能激励诸位仙友。” 项伯答应了一声,把勋章戴在脖子上面,顿时坠的呲牙咧嘴。 随后,马车一晃,众人又重新开拔了。 李水骑在马上,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这心里面,踏实多了。难道这就是低调的感觉吗?” 而项伯坐在马车上,抚摸着脖子里面的勋章,心想:“我这勋章,是不是又挂的太早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眼看着已经到了边关。边关守将听说谪仙到了,个个激动不已,摆下了酒宴。 李水也没有推辞,和这些守将小酌几杯,然后以伏尧公子的名义,送给他们一些仙酒,一些馒头。并且赞赏他们这些日子,为大秦守卫边疆,功勋卓着。 这些守将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仙酒固然醇香,馒头固然美味,可是这些人在荒无人烟的边地,抛家舍业,最希望得到的,还是朝廷的认可。 现在伏尧公子的一番赞赏,让这些将士激动不已,个个向咸阳城的方向行礼。 最后,李水向边关将士索要了五百精兵,作为护送队。将士痛快的给了,并且派出去一员便将。 此人名叫程力,脾气火爆,忠心耿耿,力大无穷,勇不可挡。 有他在旁边保护,李水的安全定然不成问题了。 李水带着秦兵与方士,浩浩荡荡的出了边关。 出关之后,一阵寒风吹来,让李水打了个冷颤。他对左右说:“你们冷不冷?” 旁边的人都点头说:“有一点。” 李水说:“本仙也有点冷。罢了,取铠甲来吧,穿在身上,暖和暖和。” 将士们都有点纳闷:铠甲,能暖身子?这东西被风一吹,冰凉冰凉的,越穿越冷啊。 不过谪仙坚持要穿,他们也就把铠甲拿过来了。 李水穿戴整齐,心里面踏实了很多,对众人说道:“咱们走吧。” 半路上的时候,程力问李水:“谪仙为何不坐车,而要骑马呢?车里面的又是谁?” 李水说道:“马车里面的,是一位发现金矿的方士。此人功劳太大,因为本仙特别嘉奖他坐马车。” 程力感慨说:“谪仙真是赏罚分明啊。” 后面那些秦兵,个个心中激动:如果自己立下功劳,是不是可以像这方士一样,坐在马车中? 众人正在畅想的时候,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穿了马车的车棚,直接钉到了马车里面。 程力大叫:“有刺客。” 数百秦兵,顿时将李水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刺客们也出现了。他们是匈奴人。这些人个个骑着骏马,腰间跨着弯刀,背上背着长弓,一边飞奔而来,一边射箭。 那些利箭准头极佳,全都射进了马车当中。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匈奴人已经隐隐的将马车包围了。这时候他们有点纳闷,为什么秦兵都聚拢在旁边,而不是保护这辆豪华的马车?难道他们不关心谪仙的死活吗? 来不及多想了,匈奴人拿出绳索,勾住马车,几匹马向周围狂奔,砰地一声,将马车拽的四分五裂。 里面的项伯裹着几层毯子掉在了地上。 他还没死,其实第一只箭很准,朝着他的心脏来的。但是胸前硕大的勋章救了他一命。 项伯侥幸活下来以后,第一时间就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了,然后趴在地上战战兢兢。 现在从马车上摔下来,他倒没有受伤,毕竟这毯子太厚了。只是耳朵里听到外面人喊马嘶,不由得有些害怕。 李水看了看身边的秦兵:“去捉贼。” 程力犹豫说:“我们的指责,是保护谪仙……” 李水喝道:“被匈奴人围起来的,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景鲍。他若死了,我也不愿独活。” 项伯听到这话,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程力招了招手:“杀贼。” 他没有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生怕匈奴刺客还有后手。 几百名秦兵骑着快马,向刺客冲了过去。 那些刺客很快被杀散了。 李水喝道:“抓活的。” 很快,有两个匈奴人被绑起来了。至于其他人,全部当场杀死。 李水见刺客都被控制住了,这才跳下马来,快步走到那些毯子跟前,把项伯给剥出来了。 李水一脸歉意的说:“景兄啊,我本想让你路上舒服一些,没想到居然有刺客要刺杀我。差点让你代我身死,我心中过意不去啊。” 项伯抹着眼泪说:“谪仙无须多言,景某心中明白。谪仙大恩,我永世不敢忘。” 李水笑眯眯的说:“景兄家中,可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或许可以带到咸阳来,我可以在陛下面前保举一番。” 一瞬间,项伯有些意动,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他摇了摇头,说道:“再无他人了。那些族人,已经跟随景绻到咸阳了。” 李水点了点头:“这样啊,若有遗留的族人,可以告知他们一声。” 项伯点了点头,说道:“一定。” 嘴上说着一定,项伯也没打算真的招降项梁。也很清楚,项梁志向极大,那是准备做王的。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封劝降书,就来咸阳城,在谪仙手下做一个小兵。 这封信如果发出去,项梁恐怕会跟他当场翻脸,甚至把他当作楚奸处理。 项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错。项梁如果赢了,可以分一杯羹,鸡犬升天。如果项梁输了,那自己干脆就做景鲍好了,照样是谪仙身边的红人。 想到这里,项伯美滋滋的笑了。 李水审问了一下两个匈奴人,问他们幕后主使是谁。两个匈奴人不肯说。被打了一顿之后,招出来说是单于。 李水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又打了一顿。匈奴人一脸痛苦的说:“沙提烈?” 李水又打了他们一顿。 匈奴人欲哭无泪,哀求说:“大人希望是谁,能不能提示我们一声?” 李水把眼一瞪:“那我不成刑讯逼供,栽赃陷害了吗?你们俩说吧,说对了就饶了你们,说错了就继续打。” 半个时辰后,两个匈奴人的屁股都烂了。他们招出来很多人,从单于到匈奴的部落贵族,甚至他们的千夫长都说了。总之凡是有点名声的,都被他们给说出来了。 可惜,李水一直不满意。 终于,这两个人被打开窍了。开始思考李水的仇人都有谁。 这样想了之后,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他们两个齐声说道:“是季明,是季明指使小人的。”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终于肯说实话了。” 两个匈奴人一听这话,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可惜,李水还要问:“指使你们的,除了季明,就没有别人了吗?” 匈奴人欲哭无泪:“我们没有去过咸阳,实在不知道还有谁啊。” 李水和蔼的说:“不急,你们就留在我军中,多听,多看,多学。很快你们就知道都有谁指使你们了。” 两个匈奴人哦了一声。被五花大绑的押走了。 众人继续启程,很快就到了第一处矿场。 这是一座煤矿,这矿场和李水想象中的矿井不一样。这里的煤埋藏得很浅,直接挖大坑,然后露天采煤就行。 依照现在的科技手段,好像也没办法探勘深埋地下的煤。不过好在现在的大秦,对煤的需求度也没那么多,这种露天开采的煤矿,足够供应了。 谪仙的出现,对负责指挥的方士是莫大的鼓舞,对千里迢迢赶来做工的黔首也是鼓舞。 谪仙勉励了他们几句,打算离开。这时候,有个满脸煤灰,脏兮兮的方士赶上来,恭敬的说道:“谪仙大人,我们已经在这里发现了煤,发现了铁,发现了黄金。可是始终没有发现仙人。我们……何时去寻找仙山啊。” 李水淡淡的说:“不用着急,时机一到,自然让你们寻找仙山。” 方士还要再问,李水把免死金牌掏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方士脸色一白,狼狈的去挖煤了。 李水心中不快:老子应付嬴政就够了,还要应付你们? 视察了煤矿之后,又时差了铁矿,铜矿。等走到金矿的时候,项伯一脸感慨的看着那些金子。 这个金矿有名字,就叫景鲍矿。这是李水的意思,用来纪念发现金矿的景鲍。 李水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看着金沙被一点点的淘出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居然没有什么波澜。 果然,钱多到了一定程度,就变成了一堆数字。果然,钱多到了一定程度,就不爱钱了。 忽然,了望塔上有人喊道:“匈奴人来了,匈奴人来了。” 刚才还在淘金的工人,纷纷摸出来兵器,迅速的进入到了工事之中,短短的几分钟,他们从工人变成了杀气腾腾的士兵。 远处果然来了一队匈奴人,约莫有几百人的样子。他们骑着快马,像是一阵风一样接近矿场,看样子,是想要抢夺金子。 工人们不着急,只是把弓拉开了。 等匈奴人到了射程之内,有将领喊了一声:“放。” 顿时箭矢如雨。匈奴人立刻倒下去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还在不知死活的冲过来。工人们见他们距离越来越近,又拿出来了劲弩,一阵攒射,又倒下去了一半。 剩下的匈奴人稀稀落落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锐气。 秦人一声呐喊,提着兵器冲了出来。匈奴人怕了,拍马就要走,但是他们跑了没多远,就被追上,然后一一杀死了。 李水看着他们,满意的点了点头:“都是壮士啊。” 工人们恭敬的说道:“回禀谪仙,这样的事,几乎隔上三五日就要发生一次。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都是勇士,都应该授勋。这也是伏尧公子的意思。” 工人们个个激动不已。 李水收买了一波人心之后,终于带着人到了李信的大营。 两人已经月余没有见面了,此番相见,自然是高兴得很。 李信问李水:“槐兄,你怎么来北地了?” 李水说:“李兄,你有所不知,我槐谷子也想建功立业,也想为国杀敌。一腔忠勇之心,按耐不住,所以驱使着我来了。”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说:“数月不见,槐兄的脸皮,越发的厚了。” 李水有些不满:“李兄,你岂可如此伤一个仁人志士的心。”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拿出来一封书信,说道:“这是陛下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李水打开看了两眼,顿时无语了。 信确实是嬴政写的,在信中,嬴政告诉李信,槐谷子来北方是为了避祸。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人身安全,又不用显得太胆小。他要求李信,妥善保护李水,最好能一直呆在大营里面,不用冲锋陷阵。 李水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是陛下,也不知道我真实的心思啊。我现在真是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李信无奈的笑了两声。 李水已经到了李信的大营,现在精神可以放松下来了,因为这个地方时绝对安全的。李信治军严谨,不可能有刺客混进来。 李水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几杯酒,然后心满意足的从营帐之中走出来,想要四处看看风景。 结果这样一转,就遇到了冒顿。 冒顿正带着一批匈奴人,帮助秦人将士浆洗衣服。 没错,自从做了胡奸之后,冒顿就开始干这种活了。有时候他在想:秦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想拉拢自己的了吗?他们为何要如此折辱我?难道不怕我做了单于之后,举兵反秦吗? 当然了,这些心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冒顿还是得继续任劳任怨的洗衣服。忍辱负重,才能成大事嘛。 结果他洗到一半,发现附近有个年轻人,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冒顿抬起头来,和对面那人四目相对,很快他认出来了,地方是槐谷子。 李水很出手,很热情的拍了拍冒顿的肩膀:“老兄,咱们又见面了。我没有食言吧?确实给你派了一支秦兵。现在头曼单于的地盘,剩下不到一成。绝大多数的草原,已经属于你了。” 冒顿没说话,他已经陷入到自我怀疑中了:这槐谷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打下来的那些地盘,有一寸土地交给他了吗?不都是被秦人占领了吗? 若说槐谷子不知道,未免消息太闭塞了。若说他知道吧,他问的那些话,像是在故意讽刺人似的。 冒顿权衡了一番,只能干笑着对李水说:“多谢槐大人,若非谪仙,我恐怕要在中原流浪数十年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再信你一次 李水看到冒顿,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而冒顿则在心里大叫倒霉。不过冒顿也知道,这人得罪不得,至少现在得罪不得,所以只能在旁边满脸陪笑。 李水的到来,让李信也很开心,所以当天晚上,就在营中大摆宴席。 冒顿闻到那股仙酒的味道,自觉不自觉的,就想起来受宫刑之前,自己被逼着喝了很多仙酒。痛苦不堪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 直到宴会结束,冒顿都滴酒未沾,心中恼恨不已。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冒顿是在受不了了,对李水和李信说道:“二位大人,在下不胜酒力,想要回去休息。” 李信觉得,有这个蒙古人在场,说话也确实不太方便,就摆摆手让他走了。 冒顿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越想心中越是恼恨。 于是他叫来了一个亲随。 这一路上,秦人攻下来了不少匈奴部落。忠于单于和沙提烈的,都被斩杀殆尽了。而忠于冒顿的,则被秦人带上,名义上由冒顿统领,其实是在秦人的严密监视之下。 这些匈奴人,拥有最烂的武器,最差劲的粮食。只能维持在饿不死的状态下,根本无力反抗。 就这样,李信还是不放心。规定告奸者有赏,只要告发对秦人心怀怨恨的匈奴人,并且证据确凿的话,便是秦人的朋友,可以吃上饱饭。 为了几顿饱饭,有不少匈奴人做了胡奸,告发了不少暗地里咒骂秦人的匈奴人。 到后来的时候,匈奴人有点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相信了。 包括冒顿,他也不敢相信这些匈奴人了。告发小兵功劳比较小,如果把他给告发了,那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因此冒顿谨言慎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一副服从秦人的样子。 但是他今天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 他找来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贪狼。 贪狼的父母,在一次部落冲突中被杀了。那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眼看就要冻饿而死,后来机缘巧合,被一头刚刚失去幼崽的母狼捡走,哺育长大。 十三岁的时候,冒顿遇到了在狼群中长大的贪狼,将他带回到草原上。 贪狼此人,心无城府,勇猛无比,绝对忠诚,是冒顿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贪狼进了营帐之后,冒顿就把灯吹灭了。然后在黑暗中低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我匈奴必被灭族。” 贪狼没说话。这是他的特点,从来不插话。 冒顿又说:“上次派去的使者,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单于。或者他见到单于了,但是单于不相信他,已经把他杀了。” 贪狼还是不说话。 冒顿叹了口气:“这一次,我派你去。接下来,我详细的告诉你偷袭秦人的计划,你务必要记熟。见到单于之后,原原本本的背出来。” 贪狼终于嗯了一声。 冒顿将在心中的计划,小声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让贪狼重复了一遍。贪狼这种心思单纯的人,记忆力往往好的要命,冒顿发现他记得一字不错,顿时松了口气。 背诵完了计划之后,冒顿又对贪狼说:“你到了单于王庭,无论单于是不是相信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果单于要杀你,你就杀他,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回来想我报信。如果单于不相信我,我就死了这个心死了。” 贪狼又嗯了一声。 冒顿长叹一口气:“你去吧。” 贪狼也不说话,悄悄的从帐篷之中钻了出来,然后抹黑向单于王庭的方向奔去了。 他没有骑马,这里的匈奴人根本没有马匹。更何况,骑马目标太大,也许很快就被人追上了。 贪狼从小和狼住在一块,体力强悍,奔波了一夜,已经脱离了秦兵控制的地盘,再跑上几个时辰,就到了单于王庭了。 ………… 对于贪狼的离开,李水和李信一无所知。其实少了一个匈奴小兵,根本没人在意。更何况贪狼这人,孤僻不合群,存在感很低。即便是匈奴人,注意他的也不多。现在他没影了,大家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信对单于王庭,现在是围而不攻。其实如果强攻的话,倒也能打下来,但是恐怕会损失一部分人手。 李信想的是,选择一个更稳妥的办法,尽量以少胜多,打一个大胜仗。 李水笑眯眯的对李信说:“其实办法我倒有。咱们可以和冒顿商量一下,让他派出去一个可靠的人,和头曼单于联络一下。” 李信问道:“然后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然后,用冒顿的名义,假装要和头曼里应外合,夹击我秦军。其实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把头曼的大军引出来,咱们就可以伏击他,一举歼灭。”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槐兄,原来你对带兵打仗,也颇有研究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 两个人凑在一块,开始低声商议,派谁去联络头曼单于,在哪伏击匈奴人。 他们越说越兴奋,营帐之中的灯火,一夜未熄。 ………… 贪狼已经到了单于王庭,他也见到了冒顿第一次拍出去的使者。 使者其实已经取得了单于的信任,正准备回来了。 贪狼将冒顿的计划全盘托出,禀告给单于。 头曼单于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觉得这计划可行。如果冒顿是真心要夹击秦军的话,那么匈奴可以一战定乾坤,不仅能把秦人赶出草原,或许可以携大胜之威,攻入中原。 关键就在于,这冒顿是不是真心的,头曼单于还有点嘀咕。于是他命人把贪狼等使者带下去,好好款待。而他召集了匈奴贵族,开始商议。 匈奴贵族,对冒顿也有些疑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最好抓住。但是又觉得,万一这是个圈套,大家可就彻底完了。 头曼单于犹豫不决,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沙提烈:“吾儿以为如何?” 沙提烈已经不想说话了。这阵子他真是备受打击。他有点不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建议,一条都不予采纳,为什么还总是问自己的意见? 现在单于询问,沙提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的说:“其实我有个办法。匈奴与秦人,长相不同,风俗各异。咱们稍微打扮一番,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回头贪狼回到冒顿身边的时候,咱们可以另外派一个胆大包天之人,混到秦人的军营之中,探听消息。让他暗中观察一下,看看冒顿要与我们联合,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受到了秦人的指使。” 头曼单于原本下意识的就想否决沙提烈的提议,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提议合情合理啊。 思考了片刻之后,头曼单于咬了咬牙,觉得沙提烈这次,也许提出来了一个好建议。打算大着胆子,相信他一次。 于是头曼单于点了点头:“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沙提烈激动的热泪盈眶,差点当场哭出来。 头曼单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更何况,现在匈奴危在旦夕,他也不得不雷厉风行了。 只用了一个时辰,头曼单于就选定了一个匈奴人。此人的名字已经无人知道了,但是他的外号很霸气,叫擒熊。此人力气很大,曾经生擒过一头熊,所以得到了这样的外号。 头曼单于向擒熊交代了一番,擒熊表示,一定会以死报答单于。 头曼单于对擒熊很满意,和他一块饮了一杯烈酒,然后把他派往秦人那里去了。 擒熊昼伏夜出,在草原上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秦军的营帐之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成功的混了进去。 这些日子,一直在征战,一直在收拢不同部落的匈奴人。因此这些匈奴人来自四面八方,部落不同,互相之间也不认识。 就靠着这一点,擒熊混在他们中间,没有被抓出来。 他用了几个时辰,就确定了李信的营帐,随后潜伏在外面,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营帐之中,李信、李水,正和冒顿商量用计诓骗头曼单于的事。 李信不愧是能征惯战的将领,短短时间内,已经把如何进军,如何设伏,如何给头曼单于写信,思考的周到无比了。 这一次把冒顿叫过来,也是让他照着做而已。 冒顿心里暗暗叫苦:我已经派出去了使者,要和单于联络。现在又要派出去使者?单于该听谁的?该信谁的?要不然,我在信中写上一两句暗语,让单于提高警惕? 冒顿正在胡思乱想,外面的擒熊听得震惊不已:冒顿真的做了胡奸?连自己的父亲都要卖掉? 他不敢再听下去了,小心翼翼的溜到了外面,然后撒腿向单于王庭的方向狂奔。 结果他心事重重,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很快有一队秦兵开始追赶他。 擒熊仗着熟悉地形,又借助夜色的掩护,狂奔一会,躲藏一阵,竟然渐渐地甩开了秦兵。 不过在追杀的过程中,秦兵也放了几箭,擒熊后背上中了一箭,一直血流不止。 他没有时间包扎伤口,甚至不敢停下来缓缓步行。而是带箭狂奔,所以血流得越来越多。 等终于到单于王庭的时候,擒熊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看见头曼单于之后,气喘吁吁的说道:“有诈,有诈。冒顿降秦,欲弑君父。” 说了这话之后,擒熊就死了。 头曼单于狂叫了一声:“冒顿,这个逆子。好恨当初没有一刀杀了他。” 沙提烈现在彻底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单于之位,彻底稳固了。不过……现在的匈奴,已经朝不保夕了,这个单于之位,好像也没有原来那么尊贵了,沙提烈心里很不是滋味。 头曼单于愤怒的叫了几声,忽然外面有匈奴人禀告:“冒顿的使者来了。” 头曼单于冷笑了一声:“又来使者了,叫进来。” 新来的这位使者,原本无名,但是他为人机灵,早早的投靠了李信,揭发了不少匈奴人,李信为了叫着方便,赐名为胡儿。 这一次胡儿承担重任,冒充冒顿的使者,给头曼单于送来了书信。 在信中,冒顿按照李信的意思,在里面详细的写明了夹击秦人的计划。 头曼单于发现这计划,和之前看到的大有不同,不由得心中冷笑,这个冒顿,又在搞什么鬼? 这时候他对冒顿的话,一点都不相信了。所以信中的种种暗示,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头曼单于挥了挥手,准备让人杀了胡儿。但是旁边的沙提烈把他拦住了,并且命人把胡儿带下去了,好生宽带。 头曼单于纳闷的问:“为何不杀了此人?” 沙提烈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杀了这人,也不过稍稍解恨而已。更何况这人只是信使,未必知道多少东西。” “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杀无数秦人,无数冒顿的人,那样报起仇来,才无比痛快。” 头曼单于微微一愣,微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佯装答应,然后……设伏?” 沙提烈点了点头。 头曼单于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最近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蠢,或许他最近开窍了,开始提一些好建议了。 ………… 十日之后,约定的日期到了。那是一片山谷,设伏最为方便。 李信先把冒顿派入谷中,至于自己的大批人马,则远远的跟在后面。 李水问李信:“如果冒顿与头曼联合起来怎么办?” 李信嘿嘿一笑:“放心,冒顿带着我们杀了那么多匈奴人。头曼单于恨他入骨,不会与他联合的。” 李水对这话将信将疑。 他们在山谷外面等了两个时辰,正疲惫的时候,周围传来一阵喊杀声,头曼单于的人杀过来了。 李信登高一望,顿时微微一愣:“头曼很精明啊,一直藏在附近?想要偷袭我们?” 李信带来的秦兵都是精兵,很快挡住了头曼单于的士兵,两方人马纠缠起来,暂时谁也打不败谁。 山谷中的冒顿看见这副架势,知道时机已到,带领本部人马,呐喊一声,向秦兵冲出来。 他们本来就是处在秦兵的腹心,这样一冲,对于秦兵的打击太大了。秦人隐隐间,竟然有了要战败的迹象。 李水在不远处连连跺脚:“我说什么来着?他们父子俩,到底联合在一块了。” 冒顿心中兴奋,他们冲穿了秦人的战阵,想要冲击去,再杀个来回。 结果头曼单于看到冒顿之后,愤怒的大叫了一声,亲自带着一支人马,朝冒顿杀了过来。看头曼单于的意思,就算不杀了秦兵,也要先灭了冒顿。 李信在旁边笑眯眯的说:“我说什么来着?这父子俩,有深仇大恨,不会联合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匈奴完了 冒顿提着刀,身先士卒,一副战神下凡的样子。 他远远的看到了头曼单于,大声叫道:“父亲,我来助你。” 头曼单于勃然大怒,取过弯弓,一箭射过去:“逆子,还在骗我?” 冒顿有点懵,忍不住问身后的贪狼:“父亲是何意?” 贪狼一向很沉默,这时候终于发表了一点意见:“或许……单于在做戏。” 冒顿恍然大悟:“定然是如此。父亲为了诓骗秦人,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两军交战,还何必做戏?” 嘴上这么说,冒顿还是下令,让身后的匈奴人,尽量杀伤秦人,配合着头曼单于的围攻。 现在的形势很微妙。李信在指挥着秦军,一边杀冒顿的人,一边杀头曼单于的人。 头曼单于指挥者手下的匈奴兵,一边杀秦人,一边杀冒顿的人。 而冒顿的人,一边被头曼单于杀戮,一边向对方示好,一边偷袭秦人。 很快,头曼单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他问身后的匈奴贵族:“冒顿,这是何意?我看他不断向我们示好。” 身后有个匈奴贵族说道:“或许他在做戏。” 头曼单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必然是如此。此子阴险狡诈,还想骗过我?” 在头曼单于的指挥下,他的士卒个个奋勇争先。这些人的首要目标不是秦人,而是冒顿的人。在他们看来,秦人固然可恨,而胡奸比他们还要可恨一百倍。 李信找准了机会,带着秦人且战且走,很快脱离了战场。 冒顿则带着迎上了头曼单于,大声叫道:“父亲,我们合兵一处……” 话音未落,沙提烈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冒顿的鼻子。 冒顿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被身后的亲信抢了回来。 冒顿回头看了看,有点欲哭无泪。 方才起兵的时候,肯跟随他的,只占平时的一半。这些人有的是不甘心受到秦人的奴役,有的是受到裹挟,稀里糊涂的听了冒顿的号令。 现在冒顿眼看要败了,不仅被秦人追杀,还要被头曼单于追杀。身后的那些匈奴兵,开始纷纷逃跑。 现在他的身后,只剩下数百人了。而这些人,真正忠心的有多少?李信安插进来的奸细有多少?冒顿根本不敢确定。 他本来的计划,是振臂一呼,打败秦人,到那时候,什么告密,什么胡奸,所有怀着别样心思的人,都会在大胜的背景下,重新忠于草原。 现在看来,这个图谋已经彻底失败了。 冒顿脸上的箭伤并不严重,但是血流如注,看起来格外骇人。 而对面的头曼单于,紧追不舍,已经将他包围了。 冒顿狂叫了一声,喊道:“父亲,为何始终不肯放过我?” 头曼单于冷笑一声:“你这逆子,犯下滔天大罪,还指望我放过你?” 他转身对身后的匈奴兵说道:“传我号令,斩杀冒顿者,赏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此言一出,身后的匈奴兵像是饿狼一样,朝冒顿涌了过来。 冒顿凛然不退,大声叫道:“射杀单于。” 身后数百人同时拉开弓,向头曼单于攒射。 而冒顿提着刀,只要有谁射的稍微慢了一点,便立刻认定此人是奸细,是想要投靠李信的胡奸,一刀斩之。 很快,不远处的头曼单于惨叫一声,被一支箭射中了。 沙提烈大叫:“保护父亲,快走。” 可惜,冒顿的人,根本不管别人,只是射头曼单于。头曼单于又中了几箭,眼看不活了。 而这时候,单于的士卒,也已经冲到了冒顿面前,挥舞着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冒顿一方的寿命。 贪狼将冒顿背在身上,纵马狂奔,硬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向远方逃遁。 路上的时候,冒顿高声大叫:“单于已死,我当即位。愿忠于我者,立刻跟上。不忠于我者,来日必定灭尔全族。” 这话一喊出来,竟然当真有一些人追了上去。这些人或者是一向佩服冒顿,算是他的死忠,还有一些人,是迫于冒顿的淫威。知道此人颇有才干,也许八成能杀回草原。 当然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冒顿最后只带走了二十来人。 至于沙提烈一方,则尚有五千多人马。 沙提烈看着手下的兵丁,又看了看已经凉透了的头曼单于,有点茫然的说:“我……已经做了单于吗?” 那些匈奴贵族纷纷说道:“拜见单于。” 沙提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看看躺在地上的头曼单于,想哭,也哭不出来。 他站在黑暗中,有些茫然:“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继任单于了?这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啊。” 这时候,远处的李信放下望远镜,对李水说:“冒顿已经逃走了。此人带走了二十几个人,我看那些人,都是一些部落首领。若放虎归山的话,不出几个月,他又会拉起来一直人马。” 李水笑眯眯的说:“无妨,他一个阉人,咱们怕什么?” 李水招了招手,身后的秦兵齐声大喊:“匈奴冒顿,曾在大秦受刑。肢体残缺,断子绝孙。” 一万多人齐声喊出来,声动云霄。远处的冒顿听到这话,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看了看周围的匈奴贵族,那些人也在看着冒顿。 冒顿有些恼恨的说道:“无稽之谈,他们这是故意造谣。” 那些匈奴贵族都点了点头:“是,定然是这样。” 嘴上这么说,他们心中却开始打鼓了:“冒顿……是不是真的受了刑?听说中原有一种刑罚,叫做宫刑。莫非冒顿就是受了这个刑?否则的话,秦人为何要支持他?为何能对他放心?” 怀疑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证据越多。 这些贵族当然不敢当面质问冒顿,不敢强行验看冒顿的身体。但是他们很有默契的轮流值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在冒顿身边,直到亲眼见了他上厕所为止。 冒顿逃得很狼狈,而沙提烈听到秦兵的大喊之后,也愣住了,心想:原来……冒顿也被处以宫刑? 忽然间,他对这个大哥,忽然生出来了惺惺相惜之感。 只可惜,还没等他感慨多长时间,秦兵们又开始齐声大喊:“匈奴沙提烈,亦曾在大秦受刑。肢体残缺,断子绝孙。” 这一下,匈奴贵族又把目光落在了沙提烈身上。 沙提烈恼怒的说道:“看什么,这分明是秦人的奸计,你们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那些匈奴贵族都干笑了几声,说道:“我等并未相信。” 嘴上这么说,他们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一瞬间,匈奴贵族联想起来了很多事。 他们想起来,秦人曾经三番五次的派来使者,向单于所要东西。而沙提烈每次都给了。 他为何这么大方?是不是有把柄在秦人手中?这个把柄,会不会就是宫刑? 匈奴贵族越想越有可能,一时间有些迷茫,毕竟自己的单于竟然是阉人,那将来何去何从呢? 但是只短短的迷茫了短短几个呼吸,这些匈奴贵族忽然想到:若沙提烈是阉人,那么他哪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如果他没有资格,那么大伙有没有资格? 一时间,所有贵族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了。他们已经打算好了,要每时每刻陪在沙提烈身边,暗中观察。 若他完好无损,那倒也罢了。如果真的身体残缺,可就不要怪大家不客气了。大家也是为了匈奴好嘛。 沙提烈显然注意到了匈奴贵族的心思,他冷冷的说:“若你们胆敢有不轨之心,就别怪我不客气。” 匈奴贵族纷纷说道:“不敢,不敢。” 嘴上这么说,可是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动了这个心思。 有几个稍微靠谱一点的匈奴贵族,总算想起来了正事,问沙提烈:“单于,我们要不要继续进攻秦人?” 沙提烈这时候也刚刚回过神来,今天是要夜袭秦人的。 他有点犹豫,现在实力暴露,夜袭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了。之前冒顿如果肯配合的话,现在也许已经打败秦兵,杀到咸阳了。 想到这里,沙提烈就对冒顿恨的牙根痒痒。 他叹了口气,对左右说:“刚才那一战,只是混乱了一阵而已。秦人并没有遭受到损失。现在进攻,已经失去了先机,胜负难料。我们回去吧,暂避锋芒,日后再说。” 匈奴贵族们纷纷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居然觉得,沙提烈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昏庸。 现在,确实不宜进攻秦人了。无论胜败,匈奴都会受到损失。秦人败了,可以卷土重来,匈奴就剩下这点家底了,败了就彻底完了。 然而,就在匈奴人要离开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秦人的吟唱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无数个这样的声音,杀气腾腾。很快,大地震颤,像是山洪涌来。 沙提烈惊恐地望了一眼,看到月光下,秦人的兵刃闪闪发光。他们的身体藏在黑暗中,像是无处不在,只露着他们的兵刃,要收割生命。 匈奴贵族大慌,对沙提烈说道:“单于,秦人主动来进攻了。” 沙提烈咬了咬牙:“必须要决战,否则的话,士卒溃散,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立刻死战。” 匈奴贵族纷纷点头,觉得沙提烈在行军打仗上面,还是有一套的。现在撤退,绝对会变成一场大溃败,所以,唯有大战一场而已。 可惜,愿望挺好,他们手下的士卒却不是这么想的。那些匈奴人,已经被杀破胆了。 这些日子,秦人如同猛虎一样,吞噬了太多地盘,杀了他们太多族人。 这些匈奴人在短短的数日之内,改变了观念。他们看中原人,原本像是狼看羊一样,而现在呢?狼变成了猛虎。 匈奴人听到秦人的吟唱声,听到那密集的脚步声,个个心惊胆战,掉头就跑。 这种事,一个能带起来一群。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匈奴已经溃败了,数千人马,一窝蜂的逃窜。 几个匈奴贵族带着秦兵,护卫着沙提烈,大声喊道:“单于,我们回王庭吧。那里易守难攻,还可以坚持一些时日。等天亮之后,族人渐渐聚集,又是一直强兵。” 这时候没有别的办法了,沙提烈带人向匈奴王庭逃窜。 结果刚刚赶到那里,就看到了冲天火光。这里已经被秦人占据了,他们正在烧杀抢掠。 沙提烈欲哭无泪,匈奴这么多年的储积,一日之内,全部化为乌有了吗? 有不少秦兵正在喊着:“谪仙有令,生擒沙提烈者赏千金。斩杀沙提烈着,赏万金。” 沙提烈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应该是活人更值钱吗?怎么谪仙和人反着来? 他手下的匈奴贵族低声说道:“单于,快离开此地吧。我担心听得多了,我们自己的族人也会动心。” 沙提烈一听这话,连忙带着人向西方逃窜。逃了一夜,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追随他的,只剩下一百来人了。 沙提烈坐在一块石头上,茫然的看着身边的匈奴贵族,心想:“我现在,还算是单于吗?” 这样想着,沙提烈想要去方便一下,但是只要他一动,必定有人跟着。于是沙提烈又坐了回来,打算忍着。 这种事,忍不了多久的。沙提烈终于恼羞成怒,拔刀要砍杀旁边那家伙。 可是那人机警的很,看见沙提烈拔刀就远远的逃走,看到他要方便,就凑过来东张西望。 沙提烈忽然明白了,无论自己是不是阉人,其实单于之位,都保不住了。 这些人,对自己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即便自己身体健全,也不可能再收服他们了。 沙提烈惨然一笑,慢慢的转过身来,向身后那人展示了一番。 那人看了一眼,惨叫一声,飞快的逃走了。 沙提烈呵呵一笑,痛快的方便完了,然后坐在石头上等死。 算了,就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沙提烈忽然想起来了咸阳城的那些小宦官。宦官们告诉他,受了刑之后,不要胡思乱想。活一天算一天,难得糊涂。 沙提烈忽然觉得,这些小宦官,有大智慧啊。 第二百六十章 瓜分匈奴人 沙提烈撑了一天,然后终于还是没扛住,把自己的身体大白于天下。 他的兄长比他更有毅力,撑了两天,然后也被看穿了。 随后,匈奴彻底分裂了。 这种分裂,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一小撮人,分成了二十多股势力。每一方势力都自称应该继承单于的衣钵。 即使是沙提烈和冒顿,也厚颜无耻的带着一小撮人,声称自己虽然没有子嗣,但是不要紧,到时候就效仿尧舜,将单于之位禅让给才德兼备之士。 这二十方势力,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时而连横,时而合纵,听起来很热闹,其实战斗规模很小,还不如中原乡间的械斗。 李信对这样的匈奴残部,彻底失去了兴趣,命一个千夫长带人追击,至于他自己,则带着大军驻守各处,确保残余的匈奴人不会反叛。 冒顿和沙提烈等人,被千夫长追的狼狈不堪。他们想起来就觉得悲哀,在草原上风驰电掣,所向无敌的匈奴健儿,居然怕了一个秦人千夫长。 但是事实摆在那里,现在匈奴人实力不济,实在打不过人家,只能四处逃窜。 南面是中原人的大本营,匈奴人不敢去。北面是极寒之地,常年风雪覆盖,寸草不生,去那里是一条死路。 东面……千夫长带着手下的秦兵,一直穷追不舍。最后冒顿和沙提烈只能向西逃窜。 最后,他们居然成功的把千夫长甩脱了,但是这些残存的匈奴人依然不敢停留,继续向西,一直向西…… ………… 草原上残存的匈奴人,以妇孺居多,没什么战斗力,而且被秦人严密监控。 他们失去了帐篷,失去了牛羊,处于饿死的边缘。后来大着胆子,进入了秦军的营地,想要讨一口饭吃。 秦军看见匈奴人,第一反应就是杀死。但是最近谪仙刚刚主持颁布了战争法。这些妇孺没有武器,显然属于平民。 如果杀他们的话,那是违法的行为。于是军士们找到了李信。李信又找到了李水。 李水听了李信的困惑之后,很纳闷的看着李信:“李兄,我大秦不是依法治国吗?既然有战争法,为什么不照办?” 李信哦了一声,有些遗憾的说:“这些匈奴人,不能杀?” 李水说:“当然不能杀。杀了他们,东胡人怎么看?白越人怎么看?岭南人怎么看?为了几个妇孺,耽误了天下大事,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拿出军粮来,救济他们?” 李水摇了摇头:“这些粮食,是我秦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匈奴人与我们是世仇,不杀他们就算不错了,凭什么要给他们粮食养活着他们?他们到底是难民还是祖宗?” 李信微微一愣:“不杀他们,又不给他们粮食。槐兄的意思是……活活饿死他们?嘿嘿嘿,你可真是太坏了。” 李水有点无语,对李信说:“李兄,你想到哪去了?我有那么邪恶吗?” 李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用低廉的价格雇佣这些匈奴人。让他们给咱们挖矿。他们的工钱就定在……每月一个半两。” 李信怀疑自己听错了:“每月?一个?”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说道:“槐兄,一个半两,恐怕雇不到人。” 李水笑眯眯的说:“你再告诉他们,管食宿。我敢保证,即使没有这一个半两,他们也会趋之若鹜。” 李信恍然大悟:“这个办法好,我们等于有了一批挖矿的奴隶啊。” 李水正色道:“怎么是奴隶呢?掠人为奴,伤天害理,这种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这次我们可是付了工钱的。这些人,只是我们雇来的壮丁罢了。” 李信朝李水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李信派人,在这些妇孺之中,挑选了一些相对强壮一点的。这些人大约占了十分之一。 剩下的人当中,又挑选了一些年纪在十岁以下的,相貌不是那么丑陋的孩童。稍加训练,送到了咸阳做仆役。 对于这个办法,李信有点犯嘀咕,问李水:“槐兄,咱们是不是在贩卖人口?” 李水有点无语:“怎么是贩卖人口呢?你看看这些幼童,他们是不是自愿报名?是不是争先恐后,抢着报名?是不是为了一个名额,还要大打出手?” “我已经说过了,咱们这个不叫贩卖人口,叫职业介绍所。只不过咱们的职业只有一种,就是给中原的富贵人家打杂而已。” “这些匈奴人,都是草原上的穷苦人。以前单于在的时候,他们过的就像是奴隶一样,现在能去中原,能给秦人做仆役,他们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捡了莫大的便宜。” 李信仔细观察了那些匈奴人一番,然后点了点头:“似乎……还真是这样。” 那些孩童送走之后,匈奴人就只剩下一些妇女和老人了。 妇女容易安排,因为李水迅速的开了一个婚姻介绍所。专门把匈奴妇女,介绍给中原百姓。 古代,本来就男女比例失衡,而且要实行一夫多妻。所以大秦的光棍汉一抓一大把。 现在好了,有一批匈奴妇女来了,身强体壮,干起农活来顶一个男人。不要聘礼,不要彩礼,只要一口包饭,便心甘情愿,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秦人中的光棍汉个个兴高采烈,没想到自己穷成这样,还有娶上媳妇的一天。本以为到自己这一代就要断子绝孙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从天上掉下来了媳妇。 秦人很高兴,匈奴妇女也很高兴。中原好啊,风景秀丽,气候温和。中原丈夫又吃苦耐劳,待自己像是亲人一样。比那些整天喝酒,动不动就要打老婆的匈奴男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最最重要的是,她们可以吃饱饭了。 于是乎,大秦与匈奴两地,开始流传一个传说。说谪仙在天上,原本是主管姻缘的,现在他到了人间,不甘寂寞,所以继续撮合起大家来了。 这种传说流传的很快,也流传的很广。而且越穿越变形,最后发展出来了一套完整的祭祀礼仪。 祭祀谪仙,要先寻找一块槐木,上面写上一个仙字。然后将槐木捧在手中,心里面暗暗祷告。只要够虔诚,不出三个月,一定有一段好姻缘。 如果没有好姻缘,那只能怪你自己不虔诚。 对于这些,李水一无所知,他正在发愁怎么安置剩下的匈奴人。 这些匈奴人,都垂垂老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有一身病。让他们做工,他们做不了,丢下他们不管,又觉得不忍心。整个是一群拖油瓶。 李信建议李水,给这些老人一些牛羊,然他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好了。 李水打量了那些老人几眼:“这些人,有能力放牧牛羊吗?把牛羊给了他们,恐怕再也收不回本钱来了。” 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叫过来一个小卒,让他把公孙城那帮人叫来了。 这些朝臣被发配到草原上之后,风吹日晒,黑了,也瘦了。再也不复权贵的风采了。 他们见了李水之后,个个心情复杂。这些人刚来的时候,是非常痛恨李水的。但是现在,他们谁也不敢口出恶言,因为他们已经见识了那些方士的厉害,见识了那些匠户的厉害。 曾经就有一个朝臣,整天对槐谷子咒骂不休。后来这个人……失踪了,至今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人肯定是死了,死了之后,尸骨无存,可谓凄惨无比。 朝臣眼中的大魔头李水,这时候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然后说道:“诸位,我有一个宏大的计划,需要你们帮忙。” 朝臣们都没说话。不少人心中在想:宏大的计划?什么宏大的计划?寻找仙人,这计划够宏大了吧?结果你在干什么?把大伙骗过来挖煤。现在你又有宏大的计划了?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李水很没有自知之明,把众人的沉默当成了期待。他笑呵呵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匈奴老人:“这些人,年纪都很大了。年纪大的人,往往知道很多典故。你们就按照他们的口述,加以甄别,整理,然后编一部匈奴史出来。” 公孙城那些人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彼蛮夷也,何德何能,可以令我等帮他们编写史书?”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些匈奴老人,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这些朝臣,同样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散心了。” 公孙城觉得很扎心,自己可是饱读诗书啊,怎么就成了,闲着也是闲着了? 不过仔细想想,自从到了草原上,好像确实无所事事。这地方,要么有挖矿的技术,要么有挖矿的力气。不需要什么诗书礼仪。 所以,公孙城一帮人,在这地方已经被彻底的边缘化了…… 后来李水又说,如果史书编写好,会给最劳苦功功高之人,一些优待,建议陛下送他回中原都有可能。 这话一出口,那些方士们彻底踊跃起来了。 回到中原啊,这不是大伙朝思暮想的事情吗? 等方士们拉着匈奴老人去问话的时候,李信好奇的问李水:“你怎么想起来,要给匈奴人编史书?” 李水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说道:“匈奴这个种族,恐怕很快就要消亡了。我能做的,只是尽量给他们留下一些资料,不然他们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李信一脸无语:“到底怎么回事?” 李水干咳了一声:“你怎么还不信呢?罢了,我做这件事的目的,你日后就明白了。嘿嘿。” 李信总觉得,李水在那嘿嘿的笑,简直是不怀好意。 ………… 李水和李信在忙着平定草原,而匈奴已经灭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咸阳。 季明像是望夫石一样,整天望着西方。 他在等匈奴人后续的金银送过来。但是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消息。眼看着商君别院又来要要债了,这笔钱财还没有着落。 季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难道匈奴人食言了?自己被那些蛮夷给骗了? 他找了个借口出宫,来到和匈奴人联络的小院中。结果小院中的匈奴人,同样一脸迷茫,他也很久没有收到来自草原的消息了。 季明叹了口气,只好挤出来了一些钱财,雇了一个黔首,让他出关一行,打探一下匈奴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黔首急匆匆地走了。而咸阳城中,渐渐的开始出现一个传闻。 传闻说,李信对匈奴人,围而不攻。要么是没有能力剿灭匈奴人,要么是不想剿灭匈奴人。 无论究竟是哪种情况,都应该将他换下来。而王氏子弟中的王恒,虽然年纪较轻,但是熟读兵法,对大秦又忠心耿耿,简直是接替李信的最佳人选。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传言,分明就是王氏放出来的。 沉默太久的王氏,终于是不肯甘心啊。他们选中了子弟中的王恒,要用最后一点人脉,给王恒制造声势。 只要王恒得到嬴政的认可,并且在战场上立下军功,王氏就要重新站起来了。 实际上,王恒已经几乎成功了。因为李信和李水都不在,咸阳的几位重臣,也有意无意的在推波助澜,想要削弱槐谷子在朝中的影响,因此,他们都开始称赞王恒,并且积极的把他推荐给嬴政,认为此人是国之栋梁。 嬴政虽然对李水和李信极为信任,但是几天下来,总听到王恒的名字,也不由得有些好奇,于是在书房召见了王恒。 王恒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于北方的战事,分析的头头是道。 嬴政听了之后,不由得有些意外的看了王恒一眼,这人太年轻了,而见解太老道了。难道是王翦提前教他的? 嬴政又问了一些百越和岭南方面的问题,王恒都妥善的回答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这少年,倒确实是个人才。 不过,人才固然是人才,总觉得此人言谈举止,野心很大啊。小小年纪,总有一种要把持朝纲的味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光返照的王氏 嬴政与王恒谈了半个时辰,然后打发他离开了。 在这半个时辰中,嬴政听了王恒的一些想法。对此人的才干,他倒是认可的,但是因为王恒的出身,嬴政又对他有些警惕。 因此直到王恒离开,嬴政都没有答允他领兵出击匈奴。 嬴政没有给王恒任何承诺,但是他召见王恒这件事本身,就让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了。 皇帝,为何要召见王恒?是不是真的有将李信换下来的打算?王氏对大秦毕竟有功啊,陛下是不是想要重新启用王氏? 这些说法,开始悄悄的在朝臣中间流传。 而王翦,也豁出去一张老脸,不断的拜访昔年的一些好友,希望他们能拉王恒一把。 在王翦看来,这是王氏为数不多的机会了。如果能取代李信,征伐匈奴,就有可能立下滔天大功,王氏就可以重新兴旺起来了。 如果这一次再不成功,那王氏就只能与项梁合作了。项梁,那可是一条毒蛇啊,稍有不慎,就会受到反噬。 所以王翦想在与项梁合作之前,再争取一下。 王翦和王恒的一番努力,终究还是有点效果的。王氏的朋友,暗中依然忠于王氏的几个朝臣,都在努力的摇旗呐喊。仿佛李信和李水走了之后,王恒变成了朝堂之上众望所归的国之栋梁。 正在被商君别院逼债的季明,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心思也活络起来了:王氏,又要起来了?我要不要去投靠一下? 当初季明曾经和王离联络过,算起来也是王氏的故交了。有这样的关系在,如果去投靠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 但是与此同时,季明又有点自卑,因为自己会妨人。万一把王氏妨倒了,那可怎么办?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宽慰自己,现在不是已经有了转运石吗?戴上这块石头,自己可以转运,身边的人也不会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季明就找了个借口出宫,想要拜见王氏。 路上的时候,他遇到了留守在咸阳城中的匈奴人。 这匈奴人穿着中原衣衫,剔去了胡子,看起来不是那么另类了。但是他依然很谨慎,戴了一顶草帽,把一张脸遮住了大半。 这匈奴人看见季明,像是看见了亲人似的,一把拽住他,带着哭腔问:“季大人,我匈奴是不是出事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季明有些不耐烦:“匈奴出不出事,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问我?” 那匈奴人苦着脸说道:“小人已经得不到任何消息了。季大人毕竟是宫中人,消息灵通,或许知道些什么。” 季明想了想说:“据说,单于王庭已经被包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那里方圆百里,有十几个部落。人马也不少,李信根本没有能力攻下来。所以他是围而不攻。” 匈奴人顿时松了口气,念叨着说:“我匈奴健儿,一向骁勇,假以时日,一定能反败为胜。” 季明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是秦人啊,这匈奴人在旁边念叨着匈奴必胜,什么意思? 不过考虑到,自己和匈奴毕竟算是半个盟友,因此季明也就忍住了没说话。其实他心里也在暗暗祷告,希望匈奴能够获胜。 匈奴大胜,槐谷子身死,这是最好的结果,自己的账不用还了,仇也可以报了。 匈奴小胜,突破李信的包围,那也不错。至少可以把金银珠宝送到咸阳来。 季明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道那些匈奴刺客怎么样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成功了吗……” 季明惆怅了一会之后,很快就又高兴起来了。和匈奴人结盟,能有什么前途?现在要去和王氏结盟了,那才能让自己的人生更进一步。 半个时辰后,季明出现在了王氏的大宅之中。 王恒对于季明的到来,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季明这家伙,有些蠢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陛下也不喜欢他,每天都要打他一顿。 所以,他让季明等在庭院中,把他晾起来了。 直到红日偏西,季明等的口干舌燥,王恒才慢悠悠的出来了。 季明有些恼火,但是他忍住了没发火,小不忍则乱大谋,季明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的事,心智也比较成熟了。 王恒朝季明拱了拱手,笑呵呵地说:“尊驾今日怎么有空?在下荣幸之至啊。” 季明心中冷笑:荣幸个屁,骗鬼呢? 他干笑了一声,也没有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说:“王大人,奴婢想要与你合作。” 王恒翻了翻白眼,心想:果然。见我王氏要东山再起了,就来合作了。你凭什么与我合作?你配吗? 季明见王恒不说话,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也不着急,笑眯眯的说:“王大人,奴婢的身份,是低微了一些。不过奴婢毕竟在皇帝身边侍奉,有些消息,还是很灵通的。陛下每日是喜是怒,奴婢也能看出来。陛下因为什么喜,因为什么怒,奴婢也能了解到。” “这些消息传到大人耳中,大人就可以从容应对了。因此,奴婢还是有一点用的。” 王恒想了想,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对季明说:“请进来喝一杯酒吧,我们详谈。” 季明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心想:详谈个屁。天就要黑了,我得马上回去。 于是他微微一笑:“王大人,若你肯接纳奴婢,其余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聊。今日……那就算了。” 王恒拍了拍季明的肩膀:“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谈何接纳不接纳的,哈哈……” 季明也笑了。 ………… 王氏出现了回光返照式的兴旺。 之前王翦和王恒一番造势,真的迷惑住了一部分朝臣。他们以为,王氏真的要兴旺起来了。因此,已经沉寂已久的王氏府邸,居然迎来了一些客人。 王翦趁热打铁,立刻指使仅存的亲信,给嬴政上了一道奏折。 奏折写的很犀利,主要是冲着李信去的。 在奏折当中,此人历数了李信的种种错处。甚至搬出来了当年李信伐楚失败的旧事。 他在奏折中断言,李信有勇无谋,不堪大任。伐楚失败,令大秦伤亡惨重,不得不靠王翦来收拾烂摊子。 而这一次伐匈奴,任务更加艰巨,李信岂能胜任?可以想见,在数日之内,李信必败。与其等到损兵折将,再由王恒来收拾烂摊子,不如现在就将他换下来,至少能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这奏折送上去之后,有不少朝臣开始附和。至于王绾、李斯等重臣,觉得李信和李水最近也确实太跳脱了,打压他们一番也不为过,于是保持了沉默。 沉默,看起来像是默许。于是朝臣们更加踊跃了。 至于淳于越,他内心深处是支持李信的,毕竟李信是他的内弟。但是这老头总觉得,自己应该避嫌,所以也沉默了。 所以,朝堂之上,除了周青臣、吴越几个死忠之外,竟然有不少人叫嚷着,要撤掉李信。 对此,嬴政不置可否。 皇帝既然没有断然拒绝,那就说明有希望,所以王翦托了很多人,继续上书嬴政,要撤掉李信。 与此同时,王恒也找到了季明,要他在宫中吹吹风,造造势。 季明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种话如果由自己去说,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于是他买通了一个叫子丑的小宦官,请子丑去吹风。 其实子丑对季明是敬而远之的,这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啊。他的钱,拿着烫手。 但是季明拿出来的黄金很多,又让子丑有些舍不得。最后他决定,富贵险中求,帮季明说这一番话吧。 于是子丑大着胆子进了嬴政的书房,装模作样的擦拭洒扫了一番。然后轻声说道:“陛下,奴婢近日听到一些传言。” 嬴政淡淡的问:“什么传言?” 子丑小心翼翼的说:“据说匈奴人不惧怕李信,他们故意示弱,是要引诱我秦军孤军深入,然后聚而歼之。他们最怕的,是王恒。” 嬴政淡淡的看了子丑一眼:“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子丑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有谁教我说,是奴婢自己要说的。” 嬴政冷笑了一声:“你一个宫婢,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子丑硬着头皮往下编:“奴婢,奴婢想要为陛下分忧。因此特地留心了一番,偶尔听到一耳朵,便来禀告陛下了。” 嬴政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罢了,你退下吧。” 子丑应了一声,慌乱的离开了。 当走出书房的时候,子丑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了。活着出来了啊,如果刚才陛下来一句:宦官也敢干政,坑杀。那么这条小命就铁定交代了。 幸好,幸好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活着出来了。季明的钱,真的不好挣啊。 子丑死里逃生,庆幸不已,回到住处开始数钱。 结果季明又来了,季明对子丑说:“麻烦你再帮我传递一个消息。” 子丑听都没听,就摇头拒绝了。 季明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自顾的说道:“如今咸阳附近,忽然涌进来了不少匈奴人。有四处给人做仆役的胡童,有嫁与我中原男人为妻的胡妇。” “这些人大量出现在咸阳城,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以我观之,他们多半是有些歹意。可能想趁机进入我中原,和北方的匈奴里应外合。这种事,总而言之是李信无能,若带兵的是王恒大人,这些匈奴人恐怕早就被灭掉了,根本不可能生事。” 子丑像是没听到一样,依然在数钱。 季明压住他的手,说道:“你不要再数了,这些钱你已经数了十来遍了。我方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若你肯告诉陛下,我还会给你金子。” 子丑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季明一眼,然后咧嘴笑了:“金子?命都没了,还要金子做什么?” 季明皱了皱眉头:“有人要杀你?是谁?你告诉我,我帮你决绝掉他。” 子丑把季明轰了出去:“是你要杀我。” 季明站在门外,觉得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他丢下一句:“子丑,这消息即便你不说,也早晚会传到陛下那里。送上门来的黄金你都不要,真是可惜。” 子丑始终不做声。 季明只好一脸失望的走了。 匈奴人大举进入中原的消息,的确传到了嬴政耳中。这不是小事,他立刻命人彻查。 很快,匈奴人的来历被查清楚了。据说,是谪仙帮助他们入秦,让他们做仆役,让她们嫁与秦人为妻。 这个调查结果,很快激起来朝臣强烈的反响。 有不少人认为,李水此举,是要灭绝华夏。试想匈奴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那不是胡人吗?将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必定扰乱天下。 对于这种说法,周青臣努力的辩解,说自古以来,中原人与蛮夷戎狄,杂居相处,通婚时时有之。 况且区分华夏还是蛮夷,靠的不是血统,而是礼仪。昔日中原各国,视秦楚皆为蛮夷,如今又如何? 况且匈奴妇女嫁到中原,一代代繁衍,属于胡人的血脉越来越少,中原人的血脉越来越多。若这数钱妇女能颠覆大秦,那简直是笑话。 周青臣的声音很微弱,但是道理说得很明白,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的下去了。 但是紧接着,又来了另一种声音。 有不少人说,好端端的,谪仙为什么要鼓励匈奴人到中原来?八成是谪仙在匈奴遇到了危险,可能被人杀了,又或者被人抓了。 他的印信被匈奴人缴获,因此出现了许多伪造的文书。那些匈奴人,就拿着这些伪造的文书进入中原,为非作歹。而谪仙都被抓了,显而易见,李信是败了,但是畏惧朝廷责罚,因此一直隐瞒不报。 这种声音一出来,立刻有更多的人,建议嬴政,马上召回李信,派王恒前去匈奴,带兵作战。至于那些进入中原的匈奴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谪仙遗风 人言可畏,几乎所有人都在传言,说李信败了,谪仙生死不知。这两个家伙还要瞒着朝廷,真是胆大包天。 谣言传来传去,竟然越说细节越多。 有的人说,亲眼看见谪仙被匈奴人抓了,吊起来打。有的人说,亲眼看见李信败了,自己的马匹都被匈奴人射死,最后是乘着牛车逃回来的。 最后,有不少人都相信了,谪仙不会回来了,李信也不敢回来了。进而有人猜测,李信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要在北地割据称王了。 当然,这些传言,少不了王恒在暗中推波助澜。这家伙年纪虽轻,但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他心里清楚,谣言只是谣言,没有证据,害不死人。但是只要让陛下心存疑虑,那么谣言的目的就达到了。 宫中的胡亥,也抓紧机会跳了出来。一方面和王氏重新建立了联系,另一方面,开始屡次拜见嬴政,摆出来一副要劝谏的样子。 而嬴政对外面的狂风暴雨,一直视而不见,整天从从容容的呆在书房当中,批阅奏折,这让胡亥更加琢磨不透自己的父皇了。 这一日他又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把李水骂成了国贼,希望嬴政能够取缔商君别院。 嬴政对这些都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有训斥胡亥。 胡亥心想:既然父皇没有训斥我,或许就是默认了我的话。 于是他精神抖擞,继续长篇大论的说了起来。一个时辰后,胡亥口干舌燥,嗓子都冒烟了,不得不告退。 嬴政看着他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旁边侍奉的小宦官好奇的看着嬴政。即便他已经侍奉嬴政数十年,也猜不透这一刻嬴政在想什么…… 胡亥离开嬴政的书房之后,立刻就开始打腹稿,考虑着明日觐见的时候说些什么。整天车轱辘话骂谪仙,有点腻了,必须得想一些新鲜的。 胡亥正想的入神,忽然有人重重的撞在他肩膀上。胡亥猝不及防,被撞的摔倒在地,头昏脑胀。 他恼火的抬起头来,看到伏尧正站在前面,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兄长这是从哪里来?” 胡亥从地上爬起来,冷下了一声,要绕开伏尧离开。 但是伏尧伸手把他拦住了:“兄长方才见过父皇了吗?都说了些什么?” 胡亥冷冷的说道:“天下大事,岂能告诉你?” 伏尧呵呵一笑:“什么天下大事,不就是进谗言,陷害我师父吗?老师告诉你,你每天说的话,我都清清楚楚。” 胡亥一愣,脱口而出:“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卖通父皇身边的宦官?” 伏尧幽幽的说:“你可别冤枉我。” 胡亥没说话。他敢肯定,皇帝身边的小宦官被伏尧卖通了。这没办法,毕竟伏尧这家伙财大气粗。整天拿着金子当土块用。 但是伏尧的这种行为,胡亥也无可奈何,因为所有有钱的人,都在干这种事,大家身上都不干净。为了打击一个伏尧,把自己也拉下水,很不划算。 更何况,伏尧深得皇帝宠爱,回头他上岸了,自己淹死了,那就太惨了。 所以胡亥没有再和伏尧纠缠,站起来就要走。 但是伏尧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你诬陷我师父,就打算怎么走了吗?” 胡亥勃然大怒:“你想怎么样?” 伏尧说:“当然是给你点教训。” 随后,一拳打了过来。 胡亥连忙伸手格挡,结果伏尧的拳头硬的要命,胡亥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胡亥狼狈的向后面退了几步,发现胳膊已经有些红肿了。这时候他才发现,伏尧的手里面,握着一锭金子。 胡亥咧了咧嘴,有点无语:这家伙还真的是有钱了啊,大家都要用金子做武器。 伏尧一击得手,也没有给胡亥太多喘息的机会。他挥舞着拳头,暴风骤雨般击打在胡亥身上…… 胡亥想反抗,但是一次次被打倒。胡亥想逃跑,但是一次次被抓回来。到后来,他有点绝望了,干脆躺在地上,护住要害。 很快,伏尧打累了,胡亥扬长而去。他躺在地上,有些欲哭无泪:我明明比他大一岁,为何就是打不过他呢? 后来胡亥想明白了,伏尧这家伙,整天馒头包子不要钱的吃,体力真的是太好了。 有小宦官发现了胡亥,吓了一跳,要把他扶起来。胡亥连忙装出来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不要扶我,我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宦官吓的魂飞魄散,不过看胡亥这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确实是受了不小的伤。 听人说,受重伤的人,不能随意搬动。不动他的话,他或许还能撑一会。如果动了他,恐怕当场就死了。 小宦官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飞奔着去禀告皇帝了。 很快,嬴政快步过来了。 胡亥听到嬴政的脚步声,心中一喜,连忙装作昏迷的样子。 嬴政探了探胡亥的鼻息,见他还有气,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让医者华鹊检查了一番。 华鹊说:“公子的伤,大多是皮外伤,于身体无碍。只是他年纪尚小,骤然受伤挨疼,因此晕倒过去了。” 嬴政点了点头,问旁边的小宦官:“是谁打伤了胡亥?” 那些小宦官一脸紧张的样子,似乎不太敢说。 嬴政又问:“是伏尧?” 有个小宦官大着胆子说:“方才,伏尧公子,确实从这里经过。” 其实不用查,嬴政也猜到了是伏尧干的。别的人,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动机。 他对小宦官说道:“让伏尧来书房见我,至于胡亥,等他醒了之后,让他一并过来。” 胡亥其实一直醒着,但是又不得不装睡。听说嬴政召见伏尧,心里面有点着急,因为他知道伏尧这家伙,跟着李水学了很长时间,现在也很能颠倒黑白,胡搅蛮缠。 胡亥有点担心,自己不及时赶到的话,恐怕最后会变成,是他把伏尧打了一顿。 于是等嬴政一走,胡亥就假装苏醒过来了,然后急匆匆地向嬴政书房赶过去。 在路上的时候,胡亥找到了季明,要他立刻给王恒传递消息,让他马上入宫。 季明看着鼻青脸肿的胡亥,意识到天赐良机终于来了,于是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宫外,传递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嬴政在书房召见了胡亥和伏尧。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胡亥身后跟着胡姬和王恒。伏尧身后跟着虞美人和未央。 一行人进去之后,嬴政给他们赐座了。 随后,嬴政看向伏尧,问到:“你为何殴打胡亥啊。” 伏尧说:“我今日拿着一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正吃的高兴,忽然遇到了胡亥,他伸手就来抢我的包子……” 胡亥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哪有这种事?我会稀罕一个包子吗?” 胡亥有点生气,早就料到了伏尧会颠倒黑白,可是没料到会颠倒到这种程度。还要脸不要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听他说完。” 胡亥接着说:“当时我把包子扔在了地上,胡亥扑过去就抢。我越想越生气,若非他蛮横来抢夺,我这个包子早就吃光了。” “因此我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胡亥怀恨在心,仗着年龄比我大,要来欺负我。幸好我整日跟着师父练拳,因此颇有几份心德。” 伏尧站起身来,做了几个拳击的动作,然后对嬴政说:“师父说了,一力降十会。我每日吃过饭之后,便开始锻炼体力。已经颇有成效了。” “最近师父又吊了沙袋,让我每日练习。因此我的直拳、勾拳、摆拳,越来越厉害,打得越来越准。” “所以,我三下五除二,就将胡亥打倒了。师父经常说,大秦以耕战立国。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因此儿臣必须要有强健的体魄,否则的话,如何为父皇分忧?” 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少人心想:“这是在讲事情经过,还是在吹嘘自己?” 胡亥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说:“伏尧在撒谎,分明是我好端端走在路上,他就来打我。他是恨我向父皇进言,要处罚谪仙的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胡姬楚楚可怜的哭诉了一番,希望嬴政可以为他们母子做主。虞美人则希望嬴政看在伏尧护师心切,情有可原的份上,对他小小的惩戒一番就算了,不要再过苛责。 至于伏尧说的那些抢包子的话题,他们干脆忽略了。 嬴政看向王恒,淡淡的说道:“你以为如何?” 王恒说道:“此事皆因谪仙而起。如今咸阳城中,关于谪仙的猜测,也甚嚣尘上。长此以往,谣言越来越多,真话越来越少,恐怕对朝廷不利。” “因此,臣斗胆建议,彻查谪仙一事。若谪仙是无辜的,可以还他清白,若谪仙当真为非作歹,也可以为我大秦除掉一害。” 此言一出,虞美人就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谪仙脾性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不在咸阳城,如何彻查的清楚?定然有小人趁机陷害。” 旁边的未央也说道:“正是。父皇最好派人,将谪仙从北地接回来再说。” 王恒微微一笑,说道:“怕就怕,接回来之后,发现谪仙已经身死了。” 伏尧勃然大怒,叫道:“我师父不会败,也不会被抓。他于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王恒微微一愣,心想:这么夸张?即便是我,都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旁边的未央有点无奈,其实她崇拜李水是一回事,但是没有伏尧那么盲目,还是能够分清楚故事于现实的。 旁边的王恒呵呵笑了一声,对伏尧说:“若谪仙当真如此勇武,想必匈奴早已平定了吧?” 伏尧说道:“匈奴就是平定了。” 王恒不以为然,心想:匈奴盘踞北方久矣,根深蒂固,极难撼动。槐谷子和李信才去了多久?这就能把匈奴灭掉?怎么可能? 旁边的伏尧忽然大声说道:“王恒,你敢赌命吗?” 王恒听到赌命两个字,心里面就有点发毛。当初王离不就是被槐谷子的赌命给坑死的吗?现在伏尧又要故技重施了?他为什么这么自信?难道掌握了确切的证据,知道槐谷子成功了? 但是王恒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觉得数月之内,灭掉匈奴,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伏尧真的得到了消息,早就开始针锋相对的辟谣了,怎么会任由咸阳城中的谣言越传越广? 他悄悄的看了看未央和虞美人的脸色,发现她们两个一脸忧郁,一脸紧张。顿时心中一松:所谓赌命,不过是伏尧一时冲动罢了。 于是王恒笑眯眯的说道:“赌命就算了,臣不想欺负公子。” 伏尧大声说道:“若我胜了,取你项上头颅。若你胜了,我把姓命赔给你,我的那些钱财,都是你的,如何?” 王恒的心脏顿时砰砰跳起来了。早就听说了,伏尧和未央入股商君别院,积攒了大量的钱财。几乎富可敌国。 若得到了他的钱财,可以结交多少朝臣?可以招纳多少门客。可以资助多少反贼?甚至招兵买马,自立为王也有可能。 因此,王恒就幽幽的说:“既然公子坚持,那在下就只好赔公子赌上一赌了。” 未央说道:“王大人,伏尧年龄幼小,你和他赌命,不怕惹人耻笑吗?” 王恒微微一笑:“公子年纪虽小,见识却不烦。在下从不敢将公子当成孩子。” 王恒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心里却在想:惹人耻笑?那又怎么样?我从一个庶子有了今天的地位,靠的是什么?脸厚心黑!若还怕惹人耻笑,那我到现在都是遭人白眼的庶子。 这一瞬间,王恒想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开始考虑,赌约胜了之后,怎么利用伏尧的财富。 当然了,即便胜了赌约,他也不敢杀了伏尧。不过,虽然不会杀了伏尧,但是让他失去嬴政的宠爱,还是可以的。 到那时候,再趁机扶持胡亥上位。那么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这一刻,王恒嘴角露出来了微笑。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告御状 胡亥悄悄拽了拽王恒的衣角,低声说道:“舅父,伏尧深得父皇宠信,你与他赌命,恐怕父皇会不快啊。” 王恒顿时心中感慨不已:舅父,那不是王离的专属称谓吗?自己这个庶子,在胡亥眼中,一直与仆役无异。平时看见自己,要么当没瞧见,要么就呼来喝去的。没想到啊,今天居然被胡亥称呼为舅父。可见人生在世,无论何时都要有权啊,有权就有面子,就有人争着与你攀亲。 王恒感慨了一会,然后才微微一笑,回答了胡亥的问题:“无妨。若赌约胜了,就说明谪仙死了,李信败了。这两人一旦落败,势必要影响到伏尧。到那时候,陛下最宠信人就是你了。” 胡亥微微一愣,感觉这话也有道理。于是激动的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他又有些惊慌的说:“若伏尧胜了呢?” 王恒笑了,低声说道:“怎么可能?若数月之内就能灭绝匈奴。那么齐桓公尊王攘夷,与北方蛮夷苦战数十年,不是笑话了吗?周天子被迫动迁,不是无能吗?他槐谷子何德何能,有这样的本事?” 胡亥想了一会,觉得也有道理。几个月就灭亡匈奴,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于是又重新激动起来了。 不远处的虞美人,也很担忧的对伏尧说:“我总觉得,谪仙这次,恐怕赢不了。” 伏尧满不在乎的说:“放心吧,我师父是谪仙,什么事办不成?” 虞美人:“……” 嬴政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良久之后,淡淡的说道:“朕,令伏尧负责召回槐谷子,问清楚北地情况。令胡亥负责调查如我秦地匈奴,究竟是何来历。” 两帮人马都激动的点了点头。他们互相看向对方,看到的不再是活人,而是一颗人头。 嬴政下达命令之后,就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然后坐在书房之内批阅奏折。 整个过程,嬴政并没有表态,这让群臣觉得陛下高深莫测,个个敬畏不已。 嬴政没有表态,并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件事。入夜之后,司豚悄悄的走进了嬴政的书房…… ………… 木钉是关中的贫农,穷困潦倒,家中几乎要揭不开锅了。 年轻的出后,木钉朝气蓬勃,满心要做成一番事业。因为他始终记得祖父的那句话:“你放眼看看周围的村子,有祖孙三代,都像咱们一样穷的吗?” 木钉想了想,倒还真的没有。 祖父又说:“这就是天道。富人几代之后会变穷,穷人几代之后,又会变富。循环往复,永不停歇。这是我一辈子瞧出来的规律。” 木钉数了数,自己的爷爷穷的几乎穿不起裤子,自己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到了自己这一代,应该要翻身了。 于是他辛勤耕作,想要当上力田官,可惜这个职务竞争很大,他失败了。又在战场上想要立军功,结果差点被杀。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木钉已经将近四十岁了。隔壁的地主王大人,和自己同岁,已经做了爷爷。可是自己……唉,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 有一天晚上,木钉躺在稻草上,辗转难眠:“三代之后就会翻身,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思量再三,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对啊。关中没有贫穷超过三代的穷人,是不是因为……到了第三代,根本娶不上媳妇?没有媳妇,自然也就没有第四代了。” 这一夜,木钉觉得自己忽然开悟了,好像一切都想清楚了。 他绝望的躺在床上,想要上吊算了。但是家中连一根麻绳都欠奉。 于是他摸着黑爬起来,拔了一些杂草,想要编成一根绳子。这绳子是不是结实不要紧,能吊起来片刻就够用了。 木钉搓了半夜,又累又饿,觉得如果饿着肚子死了,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于是把剩下的半缸米全都吃了。 这下好了,即便不上吊也要饿死了。 木钉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把杂草麻绳拴在了房梁上。结果刚刚把脑袋伸进去,轰然一声,房梁断了,房子倒塌了。 木钉坐在地上,欲哭无泪,这时候东方已经泛白了,木钉想了想,这住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房子,塌了就塌了吧,反正自己要死了,也用不上了。 他想了想,决定跳河。恰好村边就有一条小河,如果绑上石头的话,应该可以铁定死掉。 想到这里,木钉兴冲冲到了河边,挑选了一块石头,用杂草绑到了身上。 就在他要跳河的时候,远远的看见里正引着几个人来了。 里正看到木钉之后,立刻说道:“这便是我们村最穷的人。” 木钉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昂首挺胸的说道:“怎么?又来催田租吗?” 那两人相视一笑,说道:“非也,我们是谪仙门徒,婚姻介绍所的人。” 木钉有点发愣:“什么所?” 那两人说道:“谪仙怜悯大秦贫苦百姓,孤身一人,老来无依无靠,因此特别命我们走访附近的穷人,替他们介绍一房妻室。” 木钉哦了一声:“原来是媒婆啊。” 这两个人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和媒婆大不相同。但是他们也没有反驳木钉的话,而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你把我们当成媒婆,倒也可以。” 木钉摆了摆手:“我家徒四壁,请不起媒婆,也养不起媳妇,你们另寻他人吧。” 这两人呵呵一笑:“我们分文不取。我们给你介绍的女子,同样分文不要。你若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来看看。” 木钉心想:“反正我也要死了,死前摸一下女人的手也是好的。” 这两人带着木钉去了,木钉很快就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女人吗?相貌这么粗犷?肤色这么黑?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 木钉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人确实是女人。而且外表虽然粗糙,但是神态很谦卑。 那两个人很坦诚地说:“这些是匈奴妇人。如今匈奴被灭,她们无依无靠,因此愿意来到我大秦。分文不取,只求一间草屋,两亩薄田,踏踏实实过日子。” 木钉又惊又喜:“天底下有这等好事?这莫不是骗子?” 旁边的里正伸手打了他一个大耳光:“胡说八道,谪仙的人,怎么会是骗子?” 木钉被打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对这两人说道:“多谢两位大人了。不过……我家房屋刚刚倒塌了。她若嫁给我,恐怕也没地方睡觉。还有,我家的粮食也吃光了……” 这两人有点无语,这家伙穷得也太厉害了吧? 他们拿出来一张仙纸,记下了木钉的姓名和住址,然后淡淡的说道:“你这种情况,也算是特贫户了。按照谪仙的意思,这样的人,是要适当的予以帮助的。” “里正,你先帮着他搭起来一间屋子,给他一些口粮。回头商君别院的人,会把这些钱给你补上。” 里正诚惶诚恐的说道:“不敢,不敢。为商君别院做事,乃是小人的荣耀,岂敢要谪仙的钱财?” 这两人微微一笑,说道:“规矩就是规矩,按照谪仙的意思来吧。” 随后,这两人回头看向那些匈奴妇女:“谁愿意跟着此人过日子?” 那些匈奴妇女纷纷向前站了一步。 木钉又惊又喜,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得到过这么多女人的青睐。至于什么华夷之防,木钉并不在意,自己都要断子绝孙了,还有心情辨别华夷吗?那都是肉食者的事。 婚姻介绍所的两个人冲木钉微微一笑,说道:“那就由你来挑选一个吧。” 木钉仔细分辨了很久,从这些人当中,挑选了一个最漂亮的。当然,这种漂亮也是相对的。 但是木钉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人,选择了一个最强壮的。 看这妇人的体态,能干活,能吃苦,好生养。至于模样……反正自己也点不起油灯,晚上黑灯瞎火的,不都一样? 木钉选中了一个人,带着她兴冲冲的向家中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里正又追上来,对木钉说道:“商君别院的两位大人已经说了,会定期派人暗访你的情况,若你拿了救济,从此好吃懒做,只想着依靠谪仙,那你就错了。” 木钉连忙说道:“小人岂敢如此?” 里正点了点头:“去吧,好好过日子吧。” 木钉带着匈奴女子回家了。那女子一脸欣喜,回家之后,竟然主动把倒塌的房屋重新搭起来了,然后拿着锄头,问木钉家的田地在何处。 木钉激动的热泪盈眶,果然穷了几代之后,自己家的日子要好过起来了。 结果刚刚高兴了一个早上,忽然有官差来了,说奉皇帝的命令,要把匈奴妇人带走。 木钉快急哭了,这怎么刚刚娶了一房媳妇,转眼就要带走呢? 那官差只是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随后,匈奴妇人和木钉上演了一出依依惜别,凄凄惨惨的被抓走了。 木钉坐在自己家地头,看着天上的浮云,呆滞了有半个多时辰,然后拔了些杂草,又开始搓绳子。 搓了一会之后,木钉又觉得不甘心,于是找到了里正。 里正对木钉说:“抓走匈奴妇人的官差,不是皇帝派来的,是胡亥公子和王恒派来的。他们是谪仙的仇人,要接济整倒谪仙。连婚姻介绍所的几位大人也被抓了。” 木钉眼睛都瞪大了:“他敢和神仙作对?” 里正说:“丢了媳妇的,不止你一个。十里八乡,一共有三四十个。” 木钉沉默了一会:“我想去咸阳城找谪仙。请他老人家出来主持公道。” 里正摆了摆手:“不行,据说谪仙在北地,正在忙着剿灭匈奴。否则的话,王恒岂敢与谪仙做对?” 木钉正在发愁,有个黔首飞奔而来:“里正,其他村子的贫农,正要去咸阳城告状。” 里正吓了一跳:“他们莫非是疯了?民告官,赢的了吗?” 那黔首小声说:“赢的了,最近有些乡亲曾经去咸阳城和方士做生意,回来后说,内史赵腾,是谪仙的好友。这一次你去,正好是他管着。他能不偏袒咱们吗?” 木钉顿时眼睛一亮,情绪激动的说:“我也要去告状,快带我去。” 那黔首看了看里正,里正有些犹豫,对木钉说:“你可想好了,这一次若状告不成,你这条命可就没了。” 木钉呵呵笑了一声:“本来我也活不下去了。” 里正叹了口气:“罢了,你若要去,我也不说什么了。” 木钉向里正行了一礼,跟着那人急匆匆到了镇子上,那边已经有四十多个人等着了。 大伙见木钉来了,纷纷说道:“不要怕,内史赵腾是谪仙的人,到了咸阳城,该说什么便说什么。” 木钉答应了一声,兴冲冲的跟着他们走了。 ………… 地主王大人,是木钉的偶像,但是现在偶像也犯愁了。 他几日前,刚刚买了两个匈奴小童。这两个小童是谪仙的人介绍来的,自称是什么职业介绍所的。 王大人见这两个小童聪明伶俐,还会结结巴巴的背几句论语,显然是刚刚被人教会的。一时新鲜,就买下来了。 小童很便宜,而且提起秦人来,都是一脸感激,说以前在北地,吃不饱,穿不暖,一场大雪,就要死上无数的族人。 自从到了大秦,有吃有穿,日子过得好多了。 至于他们的父母,战死在草原上。这些小童也不恨秦人,满嘴说,按照草原的规矩,一方把另一方打败,所俘获的人口,本来就应该做俘虏的。 王大人很开心,本来也想享受一下仆从如云的感觉。可惜,刚刚用了一下午,就被几个差役给带走了。 王大人打听清楚之后,在心里把王恒骂了几百遍。 当然,他也只是敢在心里骂几句罢了。骂过了之后,他又继续打探消息,听说木钉一伙人要去咸阳城告状。 王大人拖家带口的,不敢像木钉他们那样,提着脑袋就去告权贵。但是他也出了一份力,偷偷拿出来几千钱,命人送给了告状的队伍…… 第二百六十四章 谪仙的至交好友 最近咸阳城中很热闹。主角有两个,一个是王恒,另一个是槐谷子。 槐谷子远在北地,还没有回来,因此成了背景板,而王恒则借机上蹿下跳。这个出身寒微的庶子,现在变成了咸阳城中的主角。 他抓了很多匈奴人,然后开始盘问他们,到底为什么偷偷混到大秦的地盘上来。 这些匈奴人很老实的回答说,匈奴已经被灭掉了。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无力生存,幸好有大善人槐谷子,成立了职业介绍所和婚姻介绍所,帮着他们来到大秦,谋得一条生路。 匈奴人的回答,倒是和之前的传言一模一样,但是王恒根本不信,他认为这些匈奴人在砌词狡辩,在故意欺骗他,于是命人严刑拷打。 用刑之后,匈奴人果然扛不住了,纷纷翻供。 只可惜,他们的供词都是临时编出来的,谁的和谁的也不一样,根本对不上号。 王恒很生气,继续拷打。 最后这些匈奴人是在受不了了,哀求说:“我们究竟是为什么来中原的?能不能提示一下啊?” 王恒有点无语,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有的小吏比较好心,就稍微提示了他们一句。匈奴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要诬陷谪仙啊,你早说啊。 对于槐谷子,他们是有感激之情的。不过……现在都快被折磨死了,感激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吧。大不了多几天,再多一点愧疚之情罢了。 很快,王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供词。 这供词说,李信败了,一败涂地,狂退几千里,他不敢回到大秦,因为担心皇帝的责罚,因此他正在草原上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至于谪仙,谪仙已经被抓了,而且已经叛变投敌,做了秦奸。这些进入中原的文书,就是谪仙利用职务之便,帮他们制作的。 王恒得到这口供之后,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嬴政的案头上。 嬴政将口供传给群臣看了看。群臣反响极为激烈。 很多人支持王恒,对槐谷子破口大骂,并且建议嬴政,灭掉槐谷子的九族。 有人提醒说,槐谷子好像无亲无故。 又有人说,那就灭掉商君别院。 总之,这些人打算趁着李水不在,先下死手,灭掉他的根基。他叛变了最好,即使没有叛变,也就不敢回来了。 周青臣则带着吴越那帮人,针锋相对,和朝臣们唇枪舌剑的辩论,坚持说李水没有叛变投敌。 至于那些匈奴人,严刑拷打之下,什么话说不出来?让他们承认说太阳从南边升起来,都有可能。 匈奴人身上确实有伤痕,明显是用刑的痕迹。因此在周青臣的据理力争之下,王恒的口供,似乎就不那么可靠了。 偏偏在这时候,有小吏禀报说:“婚姻介绍所的人招了。承认谪仙被擒,做了秦奸。这些匈奴人,是他们派来的奸细。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暗中积蓄力量。只等时间一到,便要颠覆我大秦。” 嬴政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之前匈奴人的口供,还可以解释成,他们对槐谷子没有好感,所以肆意陷害。可现在婚姻介绍所的人,可是槐谷子的嫡系,连他们都这么说,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周青臣立刻问那小吏:“可曾用刑?” 小吏摇了摇头,说道:“尚未等到用刑,他们就全盘招了。” 周青臣面色一白,向嬴政勉强说道:“臣……臣请求见一见这几个人。”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那小吏急匆匆地出去了,要去带人。 要把犯人从宫外带到嬴政的书房,需要不短的时间。于是朝臣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交换意见。 周青臣有些疲惫的对吴越等人说:“这个王恒,很是阴险。专门挑选谪仙不在的时候,突然袭击。若我等有谪仙的三寸不烂之舌,何至于此啊。” 众人都纷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是啊,是啊。” 周青臣又问:“诸位大人可有对策?” 吴越等人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支支吾吾的说道:“如今婚姻介绍所的人已经招了。我等觉得,事已急矣,为今之计,只有壮士断腕。” 周青臣微微一愣,说道:“要选一个人代罪?选谁?” 吴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今王恒只是攻击谪仙一人而已。我们不如将谪仙推出去。他做下来的事,自己承担就好了。而我们置身事外,可以保住官位声望,何乐而不为呢?” 周青臣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他冷冷的看着吴越几个人:“患难之际,你们要背叛谪仙吗?” 吴越有些委屈的说道:“何来背叛?我们与谪仙做好友,也是被迫的……” 周青臣有些嘲讽的看着他们:“是被迫的?谪仙给你们种种好处的时候,你们怎么欣然接受了?谪仙春风得意的时候,你们怎么跟在后面捞好处了?到了现在,就变成被迫的了?” 吴越叹了口气,对周青臣说道:“人各有志吧。咱们只是小角色,没必要以卵击石,送了性命。周兄,你拍谪仙的马屁,也不过是为了官位,如今也差不多了。” 周青臣呵呵一笑,说道:“不错,我是拍谪仙的马屁,但我不是为了官位。而是我觉得,谪仙有本事,可以造福天下苍生。” 吴越甩了甩袖子:“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随后,他向远处站了站,以示与周青臣划清界限。而跟着吴越离开的,还有一小半人。剩下的一大半,居然和周青臣站在了一块。 周青臣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们。那些人说道:“谪仙为人,虽然直率了一些,有时候令人难以接受。然而不得不说,谪仙对自己人,倒是当真不错。我们这一次,就当是报恩吧。” 周青臣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向吴越看过去。吴越扭过脸,只当没看到。 这时候,那几个婚姻介绍所的人来了。他们的衣服整整齐齐,褶皱都很少。一个个面色红润,确实没有受过刑罚。 嬴政看到他们之后,亲自问了一句:“尔等方才状告槐谷子,说他做了秦奸?” 那婚姻介绍所的人躬身说道:“绝无可能。谪仙品行高洁,一心为陛下,为天下人着想,怎么可能做秦奸?” 一句话,朝臣哗然。 王恒更是怒不可遏,盯着这几个人说道:“方才你们的不是已经招供了吗?为何当场翻供?” 那几个人干笑了一声,说道:“严刑拷打之下,想要什么供词没有?” 王恒说:“然而你们并未挨打。” 这几个人翻了翻白眼,理直气壮的说道:“打完了,不还是要招供吗?我们现在直接说出来,又不用挨打,何乐而不为?你既然想听这种故事,我们就只好编出一些来骗骗你,也好让自己免受皮肉之苦了。” 王恒怒道:“编故事?你说槐谷子做了秦奸是编故事?然而除了你们的口供之外,那些匈奴人,也同样是这么招的,这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那些人懒洋洋的说道:“这有何难?你的几个小吏,曾经抓捕了一些匈奴人。他对这些匈奴人严刑拷打的时候,我们听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婚姻介绍所的人说到这里,转身向嬴政行了一礼:“陛下,我们在牢狱之中,为了免受皮肉之苦,撒了一些谎,现在见到了陛下,知道生命有了保障,因此才敢把真话说出来。” 嬴政好奇的问:“真话是什么?” 婚姻介绍所的人说道:“真话就是,谪仙与李大将军,势如破竹。一路上攻灭了无数匈奴部落。在数十日之前,更是攻破了单于王庭,杀伤人命无数。” “头曼单于身死,大小匈奴贵族四处逃窜。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刀,完全无视战争法。因此谪仙派人,将这些潜在的匈奴士兵都杀掉了。” “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有的被派往矿场挖矿,有的送给中原穷人为妻,有的送给富户做仆役。” “如此一来,这些匈奴人衣食有了着落,不至于在草原上冻饿而死。而我大秦,凭空多了一些劳力,百姓生活起来,更加轻松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们所言,可是真的?” 这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道:“是真的,陛下若不相信,等谪仙回来了,一问便知。” 嬴政点了点头,对群臣说道:“如此看来,要等槐谷子回来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这些匈奴人,以及槐谷子的伙计,都暂且关押起来吧。不过,只是关押而已,绝不可以用刑。朕会派人巡视,若你们动用私刑,朕绝不轻饶。” 王恒答应了一声,命小吏将这些人都带下去了。 嬴政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于是,群臣告退。 ………… 赵腾坐在马车上,正要回家。他感觉这一天过的很充实。 王恒不断的找槐谷子的麻烦,偏偏槐谷子不在咸阳。周青臣几个人左支右绌,已经抵挡不了多久了。 唉,这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槐谷子走了,朝中少了一个搅屎棍,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可是紧接着,赵腾又觉得有点不适应。如果槐谷子当真离开了咸阳,那生活,似乎有点无趣啊。 正想到这里,赵腾忽然听到马车外有十几个声音喊:“这便是内史赵腾的车架。” 赵腾以为遇到了刺客,吓了一跳,伸手把旁边的剑拿起来了。 紧接着,那些声音又喊:“大伙不要怕,赵腾是谪仙的至交好友。一定会帮咱们,帮谪仙的,拦下他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赵腾听得差点自杀:这是造谣啊,谁特么和槐谷子是至交好友? 第二百六十五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腾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左右张望,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当街造谣。 结果他刚探出头来,就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指着他说道:“出来了,出来了。这大概就是谪仙的至交好友,内史赵大人了。” 赵腾气的火冒三丈,大喝了一声:“谁是谪仙的好友?再敢胡言乱语,我定不饶你们。” 这些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畏惧。 木钉犹豫着说:“看这样子,他似乎不是谪仙的好友啊。” 其中一个叫门齿的,曾经来过咸阳城。所以大家都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门齿沉吟了几个呼吸,说道:“这位大人,是赵大人绝对没错。我有幸在街上见到过一次。而赵大人是谪仙大人的好友,也绝对没错。咸阳城中谁人不知?方才赵大人故意这么说,那是故作姿态,以示公正。” 众人纷纷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否则就有包庇我们的嫌疑了。” 赵腾气的七窍生烟,大喝一声:“将他们抓起来,带回去严加拷问,看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木钉吓了一跳,紧张的问门齿:“这……这怎么还要抓人呢?” 门齿安慰他们说:“无妨,这是在大街上,做戏给别人看的。” 于是众人放下心来,乖乖的让人绑了。 当赵腾的马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些百姓纷纷行礼,笑嘻嘻的说道:“赵大人,全仰仗你了啊。” 赵腾觉得肺有点疼。 忽然间,他有点恐慌:这几个百姓的口音,分明不是咸阳附近的。难道所谓我与槐谷子交好的流言,已经传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吗? 这一次若槐谷子当真倒了,会不会牵连到我?朝堂上的大臣,倒是不会那么蠢笨,相信这种谣言。可万一……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正好将我也除掉,那岂不是糟糕? 这一路上,赵腾心绪起伏,别提多难受了。 半个时辰后,赵腾准备审问这几个百姓了。 下面的小吏问:“大人,要不要动刑?” 赵腾摇了摇头:“先问一问,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吧。” 那几个百姓被带上来了,见赵腾面无表情,虽然说不上和颜悦色,但是也不是凶神恶煞。 他们大着胆子,将心中的冤屈说了出来。 赵腾听完之后,神色微微一动,问那些百姓:“你们娶回来的匈奴妇人,当真帮你们做农活了?” 木钉连连点头:“是,那妇人显然不太会做农活,但是小人教了她一番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做起来了,中途甚至没有歇息。只可惜,她只在我家住了半日,否则的话,我那几亩薄田,她就可以锄完了。” 赵腾有点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让人帮你干活?” 这时候,门齿又说道:“我娶匈奴妇人比较早。已经有五六日了。所谓日久见人心啊。这五六日,那妇人白天下地,傍晚劈柴,晚上织布。虽然笨手笨脚的,但是十分肯吃苦。” “若换做寻常女子,早就叫累叫疼了。但是这妇人没有,反而整日笑呵呵地。说中原气候好,比北方温暖多了。又说中原人生活好,每日虽然吃不太饱,但是总有饭吃。在北方的时候,时常要饿着。最后又说中原的男人好。这妇人小的时候便被父亲打骂,曾经嫁过一个匈奴人,挨打挨骂也是家常便饭。到了小人家中之后,一连等了五日,小人都没有打过她。她喜得手舞足蹈。” 赵腾捋了捋胡须:“如此说来,这些匈奴妇人,是诚意嫁给你们了?而不是来咸阳城中,打探消息?” 百姓们躬身说道:“正是。她们整日都在做农活,到了晚上,便累的爬都爬不起来,如何打探消息?” 赵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那些百姓见赵腾点头同意,个个喜形于色,门齿低声说道:“我早就说了吧?赵大人是咱们的人。” 赵腾有点无奈,但是又跟这些无知黔首解释不清楚,只好装作没看见了。 门齿大着胆子对赵腾说道:“大人,那我们是告赢了?我们的媳妇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赵腾摆了摆手:“稍安勿躁。本官只是觉得,你们的叙述,有些道理而已。距离告赢,还差得远呢。” 门齿有点失望。 赵腾淡淡的说:“不日谪仙便会回到咸阳,到那时候,一切自有分晓。你们不必现在站出来,得罪王氏。王氏虽然式微,也不是你们能得罪得起的。” 这些百姓都极为感激的看着赵腾。 赵腾摆了摆手:“这几日,就委屈你们,先睡在牢房中吧。” 那些百姓连连点头,兴高采烈的被关进去了。 他们是真的高兴,毕竟咸阳城的牢房,不漏雨,不漏风,而且每天还管饭。每天吃饱了之后,躺在稻草上睡大觉就行。若有狱友想要欺负人,则直接喊上一声:我们是谪仙的人。立刻麻烦尽销。 木钉躺在稻草上,忽然间有点不想走了。 ………… 满朝文武已经等了十天。算算日子,快马加鞭的话,伏尧也应该把李水接回来了。但是李水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 有些人按耐不住了,开始打探各种小道消息。打听来,打听去,就听说赵腾结识了一些黔首,这些黔首似乎和槐谷子有些关系…… 于是,众人看向赵腾的时候,眼神都变了,觉得他就是槐谷子在朝中的内应。 赵腾心中很委屈,但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偏偏这一日,嬴政召集王恒等人议事,讨论槐谷子的事。 王恒本着将李水一党斩尽杀绝的原则,对赵腾反复攻击。 赵腾忍无可忍,叫了一声:“那几个黔首,是来告状的。告的就是你王恒。” 王恒心中冷笑:现原形了?果然是槐谷子的同党?不继续装下去了? 周青臣则又惊又喜:谪仙厉害啊,连赵腾都拉拢到手了。 而赵腾一脸绝望:完了,这下完了,再也说不清楚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窝藏反贼 赵腾有点无奈,今天说出这番话来,就等于站在了槐谷子一方。 赵腾真想仰天长叹:老夫并非槐谷子的人啊。 可惜,这话未必有人信。 算了,反正事已至此,有进无退,那就只能拼一把了。 赵腾轻咳一声,对王恒说道:“近日,有不少关中百姓来状告你。说你不问情由,抓走了他们的妻子。” 王恒都懒得和赵腾争辩,抓匈奴人,这是皇帝的意思,赵腾以为拿这件事说事,就能扳倒他了? 赵腾见王恒一脸满不在乎,淡淡的说道:“老夫也知道,你是得到了陛下的授意,才抓了那些匈奴妇人。然而,若非你在陛下面前进谗言,陛下会下令抓匈奴人吗?” 王恒冷笑了一声:“谗言?我劝内史大人慎言啊。” 赵腾没有再搭理王恒。他不是李水,不喜欢与人做口舌之争。 他只是看向嬴政,拱了拱手,然后说道:“陛下,臣请将那几个黔首带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 有个小宦官匆匆跑出去找人了。 屋子里面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赵腾站在那里,谁也没有理会。他心中正在感慨:老夫怎么就成了槐谷子的人了?终究还是没有逃脱他的魔爪啊。 槐谷子逼我,百姓们也逼我,王恒这伙人也逼我。逼得我不得不站在槐谷子一方。 赵腾很委屈,有一种良家妇女,沦落风尘,被迫在女闾之中,强颜欢笑的感觉。 王恒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在赵腾身边说道:“赵大人,你这是何苦呢?大人一向不偏不倚,品行高洁,为何要与槐谷子混在一块?” 赵腾极为恼火的看着王恒,恨声骂道:“你还好意思问?” 王恒有点懵,心想:这赵腾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像是疯狗一般? 赵腾脸色铁青,不再理会王恒了。而王恒也没有再搭理他,他正在谋划更重要的事。 现在多了一个赵腾,不过不要紧,并不能改变局势。 不久之后,槐谷子和李信,必定失宠。毕竟李信谎报战事,这样的罪过太大了。而槐谷子呢?被匈奴人抓了,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之数。 也许陛下会用一些金银将他赎回来。不过即便是回来了,他也铁定彻底失宠。到那时候,就只能被软禁在宫中炼丹了。 只要槐谷子失去了权柄,自己就立刻安排人,给他身上泼脏水,诱导着皇帝杀了他。 王恒是个心狠手辣,行事果断之人,他绝不会留有后患。 杀了槐谷子之后,下一步就是李信,杀了李信之后,带兵平定匈奴的事,八成还要王氏来做。借此机会,王氏又可以在军中安插亲信了。 这时候,赵腾大概也已经被杀了,他近日敢出言站在槐谷子一方,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到那时候,内史一职,应当由自己的亲信担任。 如此一来,咸阳城的军政、民政,可就完全在王氏手中了。 王恒抬头看了看站在角落中,一脸殷勤的季明,心中微微点了点头。 宫中有季明相助,一切就都好办得多了。 数月之前,与祖父密谈的时候,看他的意思,是希望皇帝山陵崩塌之后,由胡亥继任,随后由王氏把持朝政。 这个计划,可谓胆大包天。但是现在王恒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计划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现在形势有变,对王氏太有利了。或许趁着这个机会,王氏可以摆脱臣子的命运。 武王可以伐纣,三家可以分晋,田氏可以代齐,秦可以灭周。朝代更替,乃天道也。 现在王氏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取代秦宗室,执掌天下,有什么不对吗? 王恒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是我想要篡位,实在是众望所归啊。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王恒越想越美,不由得露出微笑来了。 几个月前,王氏还在岌岌可危,自从自己执掌王氏以来,连番出击,竟然让王氏有了东山再起之相。 “吾真乃当世人杰也。”王恒想到激动处,居然忍不住笑声说出来了。 太远的人没有听清楚,而赵腾就站在他身边,把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纳闷的看了王恒一眼,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脚步,距离他远了一点。 赵腾心想:当世人杰?此人之厚颜无耻,与槐谷子不相上下啊。危险,很危险。 王恒感受到了赵腾的目光,起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很快就面露不屑了。心想:你懂个什么?我乃翱翔九天大鹏鸟,你不过是枝杈间求食的小麻雀罢了。 这时候,木钉和门齿几个告状的黔首被带到了皇宫之中。 木钉看着巍峨的宫墙,有点晕头转向,早就已经迷路了。一转眼,他又看到了一队袅袅而行的宫女。木钉顿时脸红心跳,觉得自己到了仙境之中。结果他刚刚心猿意马,又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秦卒,顿时心中胆寒。 木钉一脸紧张兮兮,而门齿则很兴奋。他已经开始考虑,回到家乡之后,怎么和人吹牛了。 门齿看着脚下的地砖,心想:怎么不是金子做的?若告诉他们,是石头做的,有些太普通了…… 这一行人个个胡思乱想,忽然前面引路的小太监站定了脚步,回过头来说道:“进门之后,就见到陛下了,你们可不要无礼啊。” 黔首们都紧张的点了点头。忽然,木钉说道:“小人……小人想要方便一下。”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纷纷说道:“我等也要方便一下。” 小宦官有点无语:“莫非要陛下等着你们不成?都给我憋着。” 小宦官越想越生气:我都憋得住,你们还憋不住吗? 木钉等人被带进去了。这些人都是很自觉,进去之后,就开始行礼。只是行的礼五花八门,乱糟糟的。 朝臣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露出微笑来。 嬴政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门齿,淡淡的说道:“尔等要状告何人啊?” 即使最见多识广的门齿,这时候也有些怂了。他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小人,小人不是要状告谁。是……是想求陛下网开一面,放我等新娶的媳妇回去。” 嬴政看了看王恒。王恒知道,这是让自己与黔首对质了。 于是他站出来说道:“那些匈奴人,图谋不轨,分明是奸细,你们是他们的同谋吗?” 这些黔首全都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起初的时候,王恒成功把他们吓住了。但是这些人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这一辈子,每天过的半饥半饱,而且注定没有子孙后代留下。 现在好容易看到了一线希望,又要被人夺走了。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有什么趣味? 于是门齿大着胆子,为自己申诉了几句,也帮着匈奴妇人说了几句:“他们若当真是奸细,来咸阳城中不是更好?为何要去乡下,嫁与我等为妻?而且她们嫁过来之后,每日勤勤恳恳,劳作不休,是真正要过日子的,半点奸细的迹象都没有。” 王恒愣了一下,说道:“这便是匈奴妇人的高明之处了。他们这样行事,免得我秦人怀疑他们。” 王恒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了。但是谁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这种可能性确实是有,无法否认。 赵腾现在已经上了槐谷子的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于是他咬了咬牙,看向朝臣:“诸位,虽然匈奴妇人一事,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孰是孰非,相信诸位心中都有数。你们,还要伙同王恒,状告槐谷子吗?” 朝臣们都有点犹豫。按照这些黔首所描述的,那些匈奴妇人,恐怕真的不是细作。这么说来,他们当真是谪仙安排到中原,嫁给穷人传宗接代的? 但是朝臣们转念一想,谪仙和李信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灭了匈奴。这更加的不靠谱。 于是他们微微一笑,对赵腾说道:“之前李信攻打匈奴,颇有些成果,或许攻灭了一些部落,掠夺了一些妇人。因此才将她们送入中原,嫁予贫农为妻。不过……要说谪仙能在一个月之内,灭掉匈奴,我等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李斯在旁边微微一笑,对嬴政说道:“陛下,如今谪仙还没有回来,因而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有定论。不如等上一两日,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嬴政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小宦官说:“将这几个百姓,安置在宫中吧。” 木钉和门齿喜得魂飞天外,慌忙跟着小宦官出去了。 嬴政看着那些朝臣,淡淡的说:“你们也退下吧。” 朝臣们应了一声,纷纷走了。 嬴政问身边的小宦官:“都记下来了吗?” 小宦官躬身说道:“记下来了。朝中有三成是支持王恒的。一成是支持谪仙的。剩下的六成,没有参与。” 嬴政嗯了一声:“查一下这三成人。看看谁是见风使舵,想要捞些好处。谁是王恒一党,跟着他推波助澜。”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嬴政看着几案上的奏折,心想:为何槐谷子还没有回来?难道他真的败了? 嬴政心绪不宁,站起来走到书房外面。他看见虞美人带着未央,正等在那里。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来了?” 虞美人应了一声:“我们想要打听一下消息,伏尧……回来了吗?” 嬴政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 虞美人眼圈泛红:“是不是有危险?伏尧还是个孩子啊。” 嬴政摆了摆手:“朕派出去了数万人马,护卫左右。他能有什么危险?你不必多虑。” 未央小心翼翼的问:“那谪仙的消息呢?也没有吗?” 嬴政长叹了一口气:“都没有。再等等吧。” 未央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王氏一党的人,都聚集在一块,正在密谋。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季明。 王恒看着众人说道:“诸君以为,槐谷子是胜是败?” 朝臣们都纷纷说道:“必败无疑。即便没有大败,也不可能是他的两个伙计所言,说什么已经灭掉了匈奴。实在是太夸张了。” 王恒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有些忧虑的说:“然而,这样等下去总不是办法。我担心夜长梦多啊。” 朝臣们纷纷点头,说道:“不错,槐谷子此人,诡计多端。再拖下去,有可能中了他的奸计。” 王恒思索了一会,说道:“我打算寻一个借口,灭了他的商君别院。只要商君别院一灭,槐谷子必定惊疑不定,不敢回来。只要他不敢回来,谋反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恒又问道:“那么诸位,有没有什么借口,可以让我灭了商君别院?” 朝臣们都开始冥思苦想。 老实说,商君别院,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地方。总是弄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聚敛钱财。 可要说它有多么十恶不赦,倒也想不出来。 忽然间,其中一个朝臣说道:“在下有一个习惯,就是好听曲。” 王恒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家伙在这种紧要关头,介绍他的爱好干什么。 这人接着说道:“不久前,在下去了一趟谪仙楼。发现那里面有两个美人,正在击筑。” “她们的手段不是很高明,一看就是初学乍练。不过这两人貌美如花,倒也吸引了不少酒客。” 王恒耐折性子听着。 这人又说:“在下听了一会,发现其中有一首曲子,比较熟悉,是当初在燕地听过的,而这首曲子,还没有旁人奏过。” 王恒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谈论这些曲子做什么?” 这人微微一笑,说道:“在燕地,做这首曲子的人,名字叫高渐离。” 众人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荆轲的至交好友?” 这人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两个美人,必定见过高渐离,否则的话,不会学到这首曲子。” “而诸位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谪仙楼,曾经有过一位高先生,击筑的水平,简直冠绝当世。”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有人说道:“那人就是高渐离?” 这人说:“八成就是他了。” 季明插嘴说:“可是高渐离在宫中奏了一曲,不合陛下的心意,已经将他赶走了。” 这人微微一笑:“他真的走了吗?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数月之前,商君别院里面有个传言。说一个高姓之人,被谪仙连哄带骗,喝下去了十八杯仙酒。然后签了几千年的卖身契。” 朝臣们猛的反应过来了:“槐谷子窝藏反贼。这一次,他必死无疑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踏平商君别院 在场的没有蠢人,立刻就猜到了,高先生就是高渐离。 这样一来,就有借口查抄商君别院了。只要将商君别院踏为平地,将那些匠户统统杀掉。槐谷子就算不是反贼,也得是反贼了。 匈奴的地盘,距离咸阳上千里,即便骑着快马,一来一回传递消息,也得半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能正常沟通吗? 到那时候,槐谷子必然会惊疑不定,恐惧不已。他再也不敢回来了。 然后,王恒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王恒会派出一支人马,去匈奴的地盘,将槐谷子杀死。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朝臣们越讨论越兴奋,仿佛李水已经被杀了,他们正在庆功一样。 有个朝臣激动不已,动情地说道:“终于,要还我大秦朗朗乾坤了啊。” 王恒微微一笑,心想:“是啊,自从槐谷子出现在咸阳,大秦就乱了。如今,终于要平定了。大家还回到从前的时候,一切井然有序,彬彬有礼,多好?” 忽然,季明小心翼翼的说:“我有件事,始终想不明白。” 朝臣们都看着季明。有不少人认识他。毕竟这家伙整天挨打,在宫中是很出名的。不过现在季明是王恒的座上宾,负责传递宫中的消息,所以也没有人敢轻视他。 季明疑惑的说道:“他槐谷子,不知道窝藏反贼是死罪吗?他为什么把高渐离藏在商君别院?难道他活腻了?” 朝臣们都是一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之后,有人说道:“槐谷子此人,疯疯癫癫,他的心思,本来就异于常人。”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王恒淡淡的说道:“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窝藏了高渐离。只要高渐离在商君别院,他就必死无疑。” 众人纷纷点头。 王恒选择了两个比较有分量的朝臣,对他们说道:“请你们替我禀告陛下,就说怀疑槐谷子我藏反贼,请求陛下允许,进去搜查一番。” 这两个朝臣急匆匆地走了。 现在的王恒,虽然主持王氏,但是毕竟没有官职在身,之前几次入宫议事,都是皇帝特别召见的。现在主动上奏,他却没有那个权利了。 众人一直等到红日偏西,那两个朝臣急匆匆地回来了,见到王恒之后,就气喘吁吁的道喜:“允了,陛下允了。” 王恒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皇帝一定会答应的。就算是谪仙,只要他有窝藏反贼的嫌疑,皇帝也会彻查到底。王恒心里很清楚,皇帝,绝不是昏君。他可能会信任一些人,但是绝对不会信任的昏聩的程度。 王恒大踏步地走出去,点了几员将领。这些人是军中忠于王氏的人,再由他们选了一些可靠的士兵,凑足了三千人,浩浩荡荡的向商君别院进发。 这些人,是忠于王氏的。当然了,让他们造反,他们肯定是不敢。但是让他们帮着王氏对付一些人,他们还是乐意的。 王恒吩咐众人说:“一会攻进去之后,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如有反抗者。杀。” 身边有个人问道:“什么人算是反抗呢?” 王恒微微一笑:“就按照战争法,手中有武器的,就算是反抗。这武器,也不一定是刀剑,一块石头,一块碎瓦,都能打死人。” 又有人说:“赤手空拳,好像也可以打死人。” 王恒淡淡的说:“那就全杀了。” 手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恒非常狠,因为他心里清楚,不下死手,李水就有回旋的余地。只有把商君别院的人都杀了,才能让李水对咸阳彻底畏惧。 一刻钟后。大军到了商君别院附近。 商君别院,有很多闲着无聊的方士,正在举石锁练力气,期待着能在面试中胜出,然后加入商君别院,光宗耀祖。 除了方士之外,只有不少的贫农正在做生意。 反正城外也没有宵禁,这些人热热闹闹的,不亦乐乎。 王恒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些人全都驱赶出去了。然后指挥着三千人,将商君别院团团围住。 随后,王恒命一个小卒前去叫门。如果商君别院开门,那一切好说,大家一拥而入,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都杀了,那就完了。 如果商君别院不肯开门,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打进去就行了,反正自己手下还有三千人,难道对付不了一座小小的院落吗? 那小卒上前拍了拍门,门没有开,而是从门后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门票十万,夜间翻倍。你们有几个人,要买多少张票啊。” 那小卒笑嘻嘻的说:“我们有三千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牛犊伸出脑袋来,一脸惊喜:“这么大一笔生意?”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外面的三千人个个穿着铠甲,骑着快马,手中提着雪亮的兵器,顿时吓了一跳,把大门紧紧的关上了。然后扯着嗓子喊起来了:“都起来了,都起来了。反贼杀来了。” 王恒骑在马上,冷笑不已:“真是贼喊捉贼。你们与反贼沆瀣一气,现在却说我是反贼?” 王恒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快快开门,否则的话,视尔等与反贼同谋。” 回答他的是一支弩箭,从院墙上迸射而出,扎进了王恒的肩膀上面。 王恒疼的惨叫了一声,翻身落马。 身边的人慌忙将他扶了起来。好在身上穿着铠甲,箭头没有扎进去太多。 王恒立刻拔了箭,包裹了伤口,然后气急败坏的叫道:“杀进去。” 于是,三千人马,向商君别院冲过去。 商君别院的院墙不高,但是那是相对于城墙来说的。这这院墙,起码也有两米左右。 商君别院的匠户站在墙上,下面的人仰攻起来,很是吃力。 更为关键的是,李水曾经屡次被墨者刺杀,所以动不动就在商君别院搞演习。总是演练墨者大举刺杀,商君别院这么保家护院。 所以这些匠户配合的很默契,像是提前排练好的一样,把相里竹研究出来的那些武器,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刻钟过去了,小小的一座商君别院,还是没有攻打下来。 王恒有点气急败坏,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高渐离转移了。但愿商君别院里面没有地道。 王恒命身边的人传话:再给一刻钟的时间,攻下来,人人有赏。攻不下来,人人受罚。 命令传达下去之后,那些小卒的攻势更加猛烈了。 他们不止攻打,而且还有人骑着马来回呼喊:“你们莫要反抗,这是陛下的命令。我们只为捉拿反贼,绝不伤害无辜。” 可惜,匠户们根本不相信这话,在他们看来,谪仙和皇帝是一家人。有一家人抓自己人的吗? 再者说了,大家能过上好日子,那不都是谪仙给的吗?真要让他们进入商君别院抓到,谪仙必定受到牵连,商君别院,一定就散了。到那时候,大伙被打回原形,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们抱定了一个信念:有人趁着谪仙不在,假传陛下的命令。大伙只要死死守住,等到谪仙回来,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他们误打误撞,猜透了事情的原原委。但是对于谪仙什么时候回来,谁心里也没底。有不少人觉得,可能等不到谪仙回来的那一天了。 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大娘,手里面端着弓弩,找到了相里竹。 她们对相里竹说:“姑娘,快走吧,这里我们守着就好了。” 商君别院有地道,当初李水给自己准备的,地道一直通到数里之外,相里竹一清二楚。 但是她没有离开,而是很疑惑的说:“外面那些人,真的是反贼吗?如果是反贼的话,他们怎么敢如此声势浩大的攻打商君别院?如果不是反贼的话,那就是官兵。刚才我听到他们喊,要来商君别院捉拿反贼。商君别院有反贼吗?” 几个大娘面面相觑。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村妇,不可能是反贼。 相里竹疑惑地说:“难道是新招募来的方士?也不对啊,最近一批方士,已经被派往西域了。如今商君别院里面,并没有方士。难道,他们是来抓我的?” 相里竹是墨者,而同属于墨者的齐墨,曾经刺杀嬴政。相里竹觉得自己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 那几个大娘虽然不知道相里竹的身份,但是大家朝夕相处,猜也能猜到一点。 她们知道,相里竹这位姑娘,举手投足,都很高贵,可是偏偏躲在商君别院,不肯出去。提起皇帝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淡然,甚至有一丝不屑。这样的人,没准真的是反贼。 只听见相里竹自言自语的说:“也许,反贼自己走出去,向官兵投降,商君别院的一场大难,就可以消弭于无形了。” 几个大娘吓了一跳,纷纷劝相里竹说:“姑娘,你可不能寻死啊。” 相里竹微微一笑:“被担心,我还没那么蠢。我记得谪仙临走的时候跟我说,田敬送来的那两个美人,是细作,专门来通风报信的。” “现在田敬已经死了,这两个美人却依旧不安分。或许找到了新的主人。你们随便选一个人,就说她是墨者,把她送出去好了。” 几个大娘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抓人。 她们早就看那两个美人不顺眼了,吃饭很挑剔,走路很挑剔,穿衣服很挑剔,上厕所也很挑剔。 以前这两个美人跟着她们织布,他们教训这两个美人几句,这两人还知道低眉顺眼的应一声。 自从她们跟着高先生学击筑以后,自以为攀上了高枝。高人一等,看向大娘的时候,也满脸不屑。大娘们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 然而,等大娘准备抓美人的时候,就看见高先生穿的整整齐齐,一脸生无所恋的走出来,对她们说:“我就是他们要找的反贼,让我出去吧。只要我出去了,商君别院就安全了。” 大娘有点懵:“商君别院,有这么多反贼吗?” 就在这时候,围墙上面,忽然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是匠户们在呼喊:“谪仙回来了,谪仙回来了。” 这声音远远的传出去,众人都是精神大振,竟然又打退了一次秦兵的进攻。 正在气急败坏的王恒也吓了一跳:“槐谷子回来了?他在这时候回来了?” 但是当他登高远望的时候,只看到了黑沉沉的夜色,根本没看到什么槐谷子。 王恒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匠户们的诡计。 王恒冷笑了一声:“物以类聚啊。槐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匠户也分外的狡猾。” 他命令秦兵,不要听匠户们的胡言乱语,继续攻打商君别院。 终于,轰然一声,商君别院的围墙倒塌了一个缺口。 秦兵正要攻进去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了狂风终于般的马蹄声,有千百个人大声呼喊着:“大秦公子伏尧在此,谁敢放肆?” 王恒手下的秦兵都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做贼心虚的从商君别院退了出来。 王恒愤怒的大叫:“攻进去,攻进去,我有皇帝的命令,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小卒犹豫了一会,慢吞吞的向那个缺口走过去。 这时候,黑暗中的秦兵已经冲了出来,将王恒的人团团围住了。 伏尧骑在马上,缓缓地走到了王恒面前,他冷冷的问:“为何进攻我师父的宅邸?” 王恒硬着头皮说:“此乃陛下的命令。” 伏尧沉声说:“父皇命令你进攻宅邸?” 王恒说:“陛下命我进去抓反贼,但是他们反抗,我只有强攻。” 这时候,黑暗中传来了李水的声音:“我这里有反贼?小王,你查清楚了吗?” 王恒一听见李水的声音,顿时打了个哆嗦:“他还真回来了?他还敢回来?” 李水骑着马,缓缓地走出来,笑眯眯的看着王恒:“小王,你是什么官职啊,敢带兵来抓我?” “你一个无官无品的白身,敢带着几千人攻打商君别院?你该不会是想谋反吧?” 王恒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李水伸手,一个大耳光把王恒打下马来:“你确定,是陛下让你带兵,不是你自作主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君前对峙 王恒从地上爬起来,气的差点要拔剑杀人。但是他忍住了。 他冷冷的说道:“陛下是不是让我带兵,并不要紧。总之,陛下下令,要我们进入商君别院,捉拿反贼。商君别院的人不肯开门,那就是我藏反贼。谪仙身为商君别院的主人,同样要受到牵连。” 李水面不改色:“商君别院里面有反贼?” 王恒呵呵笑了一声:“事已至此,谪仙又何必掩饰?高渐离就是反贼。” 李水心中一叹:到底还是猜到了啊。 不过他也没在意,当初他敢把高渐离藏在商君别院,就聊到了有这么一天。于是李水说:“高渐离在那里面?你们要抓人的话,那就进去找吧。” 有李水发话,商君别院的人没有再拦着,而是打开了大门,让那些秦兵进去了。 秦兵个个身上带伤,看见商君别院的匠户之后,都是一脸的愤怒。不过李水就在这里,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李水叫住牛犊,问他说:“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牛犊嘿嘿一笑,对李水说:“大人放心,没有人死,只是伤了两个。” 李水点了点头:“好好给他们治伤,不要耽搁了。” 牛犊点头答应了。 相里竹迎上来,低声对李水说:“他们要抓谁?” 李水小声说:“高先生。高先生就是高渐离,荆轲的朋友。” 相里竹疑惑的看着李水:“你怎么面不改色的?你早就知道?” 李水嗯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是啊。” 相里竹更加惊奇了:“你明知道他是反贼,还要窝藏他,你不要命了?” 李水微微一笑:“无妨,我是仙人,我有的事办法。” 很快,高渐离被人给找出来了。 当初在谪仙楼,高渐离技惊四座,咸阳城中,不少达官贵人都认识他,因此抵赖不得。 李水也不在意,慢吞吞的问王恒:“现在天色已晚,你们就这样押着他面圣?” 王恒很警惕的看着李水,心想:夜长梦多啊,如果耽搁上一夜,谁知道他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于是王恒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陛下还在等着消息。我们立刻就要回咸阳城。” 李水伸了伸懒腰,对身边的伏尧说:“怎么也回去吧。” 伏尧答应了一声,和李水并排骑着马,缓缓地向咸阳城的方向走过去。 王恒冷笑了一声,心想:这是做贼心虚啊,否则的话,干嘛千方百计的要赶回到咸阳城去? 他摆了摆手,带着身后的士族,也向咸阳城行去。 三千秦兵,只为了抓高渐离一个人,高渐离有点激动,觉得人生如此,也算是圆满了。 很快,众人到了咸阳城脚下。王恒去叫门。 守门的将士知道他们是去抓反贼了,因此不敢耽搁,手忙脚乱的把城门打开了。 王恒进城之后,径直向皇宫走去。 到了皇宫门口,这三千秦兵,他就带不进去了,只选了两个身强体壮的,押送着高渐离入宫了。 至于李水和伏尧,同样慢吞吞的进宫了。 伏尧回到了虞美人的寝宫,而李水则回到了丹房。 现在是三更半夜,王恒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时候打扰皇帝。而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们也不敢在宫中睡下,因此只好坐在庭院之中的石头上,眼巴巴的等着天亮。 这时候已经入冬了,王恒身上虽然穿的很暖和,但是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这样哆嗦嗦嗦的等了将近三个时辰,天终于亮了。 王恒激动的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等待陛下的召见。 好容易等到陛下用过早饭,终于有小宦官,把王恒等人叫去了书房。 王恒赶到书房的时候,看到;李水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用问也知道,李水昨夜肯定睡了一个好觉,毕竟他现在面色红润,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王恒饿着肚子站在那里,心情很不好。 嬴政摆了摆手,让王恒坐下来了。然后淡淡的说道:“再稍等一会,还有几位朝臣要来。” 一刻钟后,淳于越、赵腾、立嗣、王绾等人,纷纷到了。 众人到齐了之后,嬴政就淡淡的说道:“王恒,商君别院的刺客,可捉到了?” 王恒拱了拱手,有些得意的说道:“臣,幸不辱命,那此刻已经捉到了。现在就在外面,陛下若想见他,臣可以立刻将他带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带上来看看吧,朕听说高渐离击筑,天下无双,很想见识一番啊。” 很快,高渐离被带上来了。 嬴政看到高渐离之后,微微一愣,然后悠悠的说道:“此人,朕之前见过。他就是高渐离?” 高渐离不卑不亢的说道:“在下便是高渐离。”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的技艺,朕已经领教过了,浪得虚名啊。” 高渐离没有说话,现在不是争执乐理的时候。 王恒说道:“高渐离,乃是荆轲的好友。这一点,恐怕他自己也无可否认吧?” 高渐离点头说:“天下皆知,我与荆轲乃是至交好友。” 王恒见高渐离这么配合,也有些兴奋,继续说道:“荆轲,乃我大秦的敌人,此人曾经刺杀陛下,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高渐离既然是荆轲的至交好友,多半也是反贼了。而谪仙窝藏反贼,同样有罪。臣怀疑,谪仙有不轨之心。” 王绾几个人,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水,心想:你整天给人扣反贼的帽子,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李水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你又怎么证明,我是有意窝藏此人呢?我怎么知道他就是高渐离?我又不曾见过他?所谓不知者无罪,我的罪过恐怕不是那么大吧?” 王恒早就料到了李水这种辩解,他淡淡的说道:“天下善击筑者,有几人?此人曾经在谪仙楼表演击筑,谪仙当真没有怀疑过?谪仙与关东豪强,交往密切者,不下数十人,他们当真没有提醒过?” “谪仙没有必要说这种谎言。陛下慧眼如炬,只要稍加查证,就可以拆穿你。” 李水正了正身子,心想:可以啊。这家伙有备而来啊。 他清了清嗓子,很认真的看着王恒:“好吧,就算我知道他是高渐离,就算我特地把他留在了商君别院,那又怎么样?” 王恒见李水自己承认了,高兴的摩拳擦掌,笑眯眯的说道:“窝藏反贼,视为同谋。” 说出这话的那一刻,王恒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自己赢定了。对方都已经承认有罪了,还怎么翻身? 王恒忽然觉得,之前被李水斗倒的王离、赵高等人,简直就是蠢货。现在自己一出手,槐谷子这不是轻而易举就被干掉了吗? 王恒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李水懒洋洋的说道:“你又凭什么说,高渐离是反贼呢?” 王恒说道:“他是荆轲的至交好友,还不是反贼?” 李水纳闷的问道:“我大秦律法中,可有一条规定,反贼的至交好友,也是反贼?” 王恒愣了。 李水又追问道:“连坐法,不仅联络亲戚,也要连坐朋友吗?” 王恒有点心慌。一直以来,高渐离是荆轲的朋友,同样也就是反贼,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现在李水便要刨根问底,还当真吧王恒给问住了。 李水淡淡的说:“高渐离,顶多算是交友不慎罢了。荆轲刺秦之后,高渐离既没有做刺客,也没有嚷嚷着为荆轲报仇。他凭什么算是反贼?” 王恒无言以对了。 高渐离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其实被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准备着赴死了,没想到被李水三言两句,好像免罪了。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高渐离,你可有造反的心思?” 这种话,根本就是废话,只有傻瓜才会当着皇帝的面,说自己想要造反。 果然,高渐离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商君别院,有吃有穿,是不是教教音律,过的快活得很。” 嬴政乐了,心想:就你这水平,还教人音律呢?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放高渐离走吧,让他回到商君别院,继续教授音律好了。” 高渐离答应了一声,向李水行了一礼,推出了书房。 李水看着高渐离,心想: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如果不是有我,你可能已经被嬴政熏瞎了眼睛,摸索着给他弹奏呢。 对于高渐离的离开,王恒触动到不是太大。他和高渐离没有深仇大恨,之所以抓高渐离,只是想以此人为借口,踏平商君别院罢了。 现在李水已经回来了,踏平商君别院的计划,不可能实施了,因此着高渐离是死是活,关系不大。 王恒很快收回了心思,吧注意力放在了李水身上。他幽幽的说道:“听闻谪仙已经被匈奴人抓到了。这么这么快就被放回来了?真是出人意料啊。” 李水一脸纳闷:“你在说什么胡话?谁说我被匈奴人抓了?” 王恒淡淡的说:“咸阳城中,不少人这么说,我恐怕谪仙要自证清白,才能让众人放心了。” 李水很想骂他神经病:你造谣,让我自证清白?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吗?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也听不少人说,小王你是女扮男装。王氏男丁实在不争气,因此把你推出来了,让你来主持大局。” 王恒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可是在皇宫啊,在陛下的书房里面,槐谷子他这么敢这么胡说八道? 王绾在旁边说:“谪仙,你说这话,可有依据?” 李水随口说:“依据,倒也没有,就是听见不少人在传。我看小王要自证清白,才可以让众人放心了。” 王恒看了看嬴政,嬴政面带微笑,一言不发,似乎也在期待着王恒自证清白。 王恒心中恼怒,但是又不敢发作出来。他憋了一口气,然后幽幽的说道:“在下,证明是男是女,很容易。但是谪仙过一会如何证明,自己没有被匈奴人抓到过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你先证明,你证明完了,我就证明给你看。” 王恒咬了咬牙:“好,我便证明。” 他是从底层的庶子,一步步爬上来的为了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今天验证一下男女,就可以逼得槐谷子证明有没有被抓,值了。 于是王恒解开了衣衫。 屋内众人一片哗然。 李水觉得有些惋惜,自己应该早点把照相机发明出来,那样的话,就可以留住着精彩时刻了。 王恒把衣服穿好,冷冷的说:“谪仙,在下已经证明过了。不知道谪仙又要怎么证明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这个简单。诸位稍等片刻。” 很快,季明捧着一个匣子走进来了。 李水接过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众人朝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惊呼一声,纷纷向远处退去了。 匣子里面装着的,是一颗人头。 李水指着人头说道:“此头,乃匈奴头曼单于的。数日之前,被我秦兵乱箭射死。匈奴部落,分为二十几个小部落,每一个小部落不过百十来人。他们正在仓皇向西逃窜,再也无力与我大秦争夺土地了。” 嬴政顿时神色动容。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大秦不止一次出使匈奴,那些使者多半见过头曼单于,不如让他们来辨认一番?” 嬴政点了点头。 很快,有两个使者进来了。 很显然,在路上的时候,有人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两个使者了。 两个使者凑到匣子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禀陛下,此头,确属属于匈奴头曼单于。” 王恒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他厉声说道:“你们两个可看清楚了?不要胡言乱语。” 两个使者有点害怕,不过他们更怕李水。所以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二人,都曾经见过头曼单于,此人是他,绝对没错。头曼单于的后脖颈上,长着三颗黑痣。” 有小宦官大着胆子把人头提了起来,那脖子后面,果然有三颗黑痣。 嬴政一脸慈祥的看着李水:“朕得槐谷子,犹文王得姜子牙啊。” 这时候,伏尧笑眯眯的站起来了:“头曼单于都被杀了,匈奴肯定是被灭掉了。王恒,咱们两个的赌约,你不会忘了吧?” 王恒面如死灰,挣扎着说道:“这人头,定然是假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要祭拜阿姐 李水看见王恒一直在狡辩,忍不住陷入到了自我怀疑我:莫非我最近脾气太好了?不然的话,王恒怎么敢这么睁着眼说瞎话欺负我? 他伸出手来,忽然打了王恒一个耳光。 王恒顿时扑倒在地。 他是王氏子弟不错,可惜是庶子,从小营养不良,虽然满腹心机,但是没有王离那样的身板,碰见李水这样的打耳光高手,顿时有点招架不住。 李水指着王恒骂道:“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站好。如今我杀了头曼单于,你在这里狡辩什么?你凭什么说他是假的?你有证据吗?” 王恒张嘴要说话,李水又踹了一脚:“你还要狡辩?” 王恒快哭了:不是你让我说话的吗? 王绾看不下去了,沉声说道:“谪仙,陛下面前,不可如此。” 李水连忙露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赎罪。臣只是听见此人胡言乱语,一时激动而已。” 嬴政淡淡的说:“公平辩论,有理便是有理,无理便是无理。口舌之争,不要加上拳脚。以后不可如此了。” 李水连连答应。 朝臣们都有点无奈。陛下已经说了很多次不可如此了。槐谷子还不是我行我素?感觉这句话已经变成了毫无约束力的场面话。 王恒站起来,站的距离李水远远的:“在下觉得,胡人与我秦人,相貌迥异。在我秦人看来,胡人都差不太多。或许……谪仙是认错了也说不定,此人只是恰好和头曼单于长得有些相似呢?恰好脖子后面,有三颗黑痣呢?” 李水把眼一瞪:“我亲自带人,杀入单于王庭,把头曼单于的脑袋砍下来的,这能有错?” 王恒干笑了一声:“或许是头曼单于,早就找到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作为替身呢?” 李水使劲搓着手:“你特么杠精转世啊。” 不仅李水手痒,旁边的两个使者也有点手痒。王恒着分明是在质疑他们的眼光啊。 于是使者很认真的辩解说:“此人定然是头曼单于,陛下请看,他的后脖颈上,除了有三颗痣之外,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臣还记得,有一次出使匈奴,看见头曼单于从马上摔下来,掉了一颗门牙。” 有小卒把人头的嘴掰开,里面果然少了一颗门牙。 王恒自然可以继续狡辩,说头曼单于比较注重细节,也会把替身的门牙给掰断。 但是这样的狡辩没有任何意义,陛下不会信,而且会惹来反感。 王恒不说话了,伏尧又凑上来了:“小王,还记得咱们的赌约吗?” 王恒恨的牙根痒痒,士可杀不可辱,你师父叫我小王也就算了。你才多大? 王恒不肯死,费了这么大力气,好容易从庶子变成了王氏的当家人,现在死了,那不是功亏于溃了吗?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谪仙杀了头曼单于,这件事,恐怕八九不离十了。在下佩服至极。不过……头曼单于死了,不代表匈奴灭亡。头曼死了,还有沙提烈,还有冒顿,还有匈奴贵族。他们随便选出一个人来做单于,匈奴照样是我北方大患啊。” “不知道谪仙怎么证明,整个匈奴都被灭族了呢?在下并非不识趣,一定要与谪仙争执这个。实在是事关我大秦安安危,不得不谨慎啊。试想我大秦以为匈奴已灭,故而裁撤北方守卫。不料匈奴人卷土重来,则我大秦危矣。”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都点了点头。 更有人说道:“此事,事关我大秦万千百姓生死,确实不得不慎重。” 李水有点无奈,心想:“我还能怎么样?请陛下北巡吗?”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陛下,李信大将军回来了。” 嬴政心中一喜:“李信回来了?” 小宦官说道:“是。不过……李信将军麾下兵马,只带回来了三成。” 嬴政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失望。而王恒则心里乐开了花:兵马少了七成?这分明是打了败仗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李信人在何处?” 小宦官说道:“正在咸阳城外,交割战利品。” 王恒差点笑出声来:“交割战利品?他能有什么战利品?该不会是不敢回来,故意磨蹭吧。” 本着落井下石,拆穿李信的目的,王恒朝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不如我们去城外看看。亲眼见证李信将军带回来的战利品,否则的话,这战利品是有还是没有,是从匈奴人那里抢来的,还是李信将军自己买回来冒充的,可就有点说不准了。” 嬴政有些厌烦的看着王恒,此人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一直在上蹿下跳。若不是看在王翦的面子上,早就把他杀了。 当然,现在嬴政也想把他杀了。不过总算念在他是功臣之后,打算给他安一个罪名再杀。 于是,嬴政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水一眼。然后向王恒努了努嘴。 李水有点无奈:又让我罗织罪名?把我当什么人了?这不成了昏君与奸臣了吗?我可是来匡扶社稷,拯救苍生的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欲速则不达,此时需要从长计议啊,陛下。”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 其他朝臣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水干咳了一声,又说道:“臣也以为,小王的话颇有些道理。不如我们一块去城外看看,做个见证,免得再有人砌词狡辩,非说什么战利品是买来的。” 嬴政心想:槐谷子,这么有把握? 王恒心里也纳闷的很:他这么敢请陛下出去见证?不要紧,不要紧,战利品肯定是买来的,只要是买来的,就一定有破绽。 直到现在,王恒也不相信,李水和李信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灭掉了匈奴。 这种事没办法信,超出了人的常识。其荒唐程度,就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若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灭掉匈奴,那么之前数百年,与匈奴作战的那些将军,那些战神,不都变成笑话了吗? 嬴政见李水也这么说,就点了点头,准备带着朝臣去外面看看。 嬴政在宫中准备,而咸阳城外,已经有些疯狂了。 城外聚集了很多人,有百姓,有方士,有士卒。 他们远远的站着,看着连绵不绝,从北方过来的牛车。 前面几百辆,照样是金银铜铁各种矿藏。这些矿藏直接进了商君别院。 自从上次发现金矿以后,李水已经邀请嬴政参股了。现在商君别院有一半掌握在嬴政和伏尧手中。因此这生意做起来更加安心了。而且加了皇室的名头,更加顺风顺水,利润比以往更多。 矿藏送走了之后,剩下的就是各种帐篷,这些是攻破了匈奴部落之后,当场装车拆下来的。 除了帐篷之外,还有皮衣,皮靴,战刀,长弓…… 数不清的物资从车上搬下来,堆得像是小山一样。 周围已经有百姓在小心翼翼的打听了:“请问将军,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置啊。” 百姓问的,是在外围维持秩序的小卒。这小卒是刚刚从北地回来的,一身血腥味。 他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些东西,当然是给咱们秦人了。” 百姓们一阵欢呼雀跃,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不是免费的吧?” 小卒翻了翻白眼:“废话。” 百姓们没有生气,依然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问:“那大概……多少钱呢?” 小卒说道:“不知道。不过价格不会太高就是了。这些东西,谪仙已经说过了,咱们辛辛苦苦攻打匈奴人,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是为了百姓谋福祉。” 百姓们纷纷热泪盈眶,向皇宫的方向行礼:“多谢陛下,多谢谪仙啊。” 嬴政带着一行人出城的时候,正好看见百姓们正在行礼。 李水感慨说:“我大秦真是礼乐之邦啊。” 嬴政也笑眯眯的说:“朕即位之后,扫平六合,一统天下。不少人说,朕是雄主,而非圣主。说什么,雄主成就帝王自己的功名,而圣主则为天下百姓谋利。” “现在看来,这些百姓,似乎很愿意把朕当作圣主啊。哈哈。” 淳于越在旁边老脸一红。圣主雄主那番话,就是他说的。 直到现在,淳于越也没想明白。怎么皇帝就变成圣主了呢?槐谷子明明在胡闹,怎么百姓开始对陛下发自内心的爱戴起来了呢? 现在的天下,有一点圣人之治的样子吗?到处乱糟糟的,尊卑不分,这是什么世道啊。 淳于越正在感慨,李信已经大踏步地走过来了。看到淳于越之后,他顿时低声说道:“姐丈。我灭了匈奴,立下了不世之功,这样的好消息,应该告诉阿姐一声。今晚务必给我留个门,我要去家中祭拜。” 淳于越脸都绿了。 不等他拒绝,李信已经开始向嬴政行礼了,并且乐呵呵地,很谦虚的说道:“陛下,臣幸不辱命,匈奴,已经彻底平定了。” 第二百七十章 斩首二十万 听到李信亲口说匈奴已经被平定了,嬴政略微有些放心。他可不相信李信敢当着他的面撒谎。 嬴政微微一笑,对李信说道:“既然匈奴已经平定了,为何你的士卒只带回来了三成?莫非大战激烈,伤亡惨重?”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李信。 李信挠了挠头:“不惨重啊。” 王恒心想:到这时候了还嘴硬呢? 又听见李信说:“这一战,我方伤亡不过数百人而已。大多数时候,是冒顿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们只需要跟在后面,收一收战利品就可以了。” 王恒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只带回来了三成人?” 李信瞟了王恒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是何人,敢质问本将军?” 王恒被这种不屑的态度气的肺疼,咬着牙说道:“我乃王离胞弟。”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是王氏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新来的高人呢。” 说了这话之后,李信就大踏步地走到王恒面前,伸出手啦,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光甩在王恒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国之重臣?” 王恒被打得趴在地上,半边脸颊高高的肿起来了。 旁边的季明有点畏惧的摸了摸腮帮子,心想:李将军,好现实的一个人啊,听说是王氏之后,顿时就嚣张多了。 王恒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没说话。 这一生,他受到了太多的白眼,所以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打我是吗?好,等过一会你和槐谷子完蛋了,看我怎么炮制你们。 李信打完了王恒,这才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对嬴政说道:“陛下,剩下的七成人马,都留在北地驻守了。” 嬴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妥当。” 匈奴的地盘很大,留下秦兵驻守,确实很有必要。 李信又从身上拿出来一张大纸,说道:“陛下请过目,这是匈奴的山川地形图。” 李水向那张纸上瞟了一眼,顿时有些惊奇。因为这地图一直向北,已经延伸到北冰洋了。 画地图的人,是商君别院派出去的方士。用的是李水教他们的方法,比例尺、等高线,用颜色区分海拔等等。 不过李水也没想到,他们能把地图画到这个地步。 嬴政看着地图,满意的连连点头:“好,好。有了此图,北地就是我大秦的了。哈哈。” 王恒躲在人群中,小声嘀咕着说:“一幅地图而已,或许是偷偷派细作进去绘制而成的。况且,这地图的真伪,尚且难以判断。” 李信伸手要去抓王恒,王恒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李信扭头问李水:“槐兄,此人到底什么来路?不怕死吗?” 李水抱着胳膊说:“他和伏尧公子打了赌。若咱们平定了匈奴,他就把头砍下来。” 李信纳闷的看着王恒:“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伏尧公子打赌?” 李水笑眯眯的说:“怎么说,也算是胡亥公子的便宜舅舅嘛。” 这两个人对着王恒品头论足,王恒气的火冒三丈:“两位,若你们真的平定了匈奴,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不用冷嘲热讽。”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李信:“李兄,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啊。” 李信说:“有啊。” 他指了指身后的牛车:“那上面都是。” 有几个朝臣走过去,朝车上看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小跑着回来了。 王恒有些纳闷的问:“车上是什么?” 有个朝臣低声说:“首级。” 李信点了点头:“没错,几千车首级。大概砍了二十万颗。当然了,还有些人死的比较惨,被马踩的稀碎,那样的人就没有带回来。” 李水本来想去看一眼的,但是听到这话,连忙止住脚步了。 李信这家伙,活得太粗糙了。他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王恒面色惨败,也顾不得向嬴政说一声,就翻身上马,骑着马朝远处狂奔。他粗略的看了一圈。 确实二十万首级,只多不少。 匈奴号称控弦之士三十万,现在仅仅是带回来的首级,就有二十万,再加上没带回来的……匈奴岂不是被杀的再也没有士兵了? 这样都不算平定,那什么算是平定? 季明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他把手伸到怀里,摸了摸那颗转运石:“怎么回事?我还是把匈奴给妨死了?我这能量是不是太大了?” 季明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又心中一动,很同情的看着王恒:“不久前,他刚刚接纳了我。我不会……把他也给妨死了吧?” 季明刚刚想到这里,伏尧就带着几个秦兵,骑着快马向王恒追过去了。 看伏尧的样子,是要把王恒当场斩杀。他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喊:“我乃谪仙弟子,于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李信看了李水一眼,心想:你这徒弟不错啊。别的本事没学会,吹牛的本领学了不少。 很快,王恒披头散发的跑回来了。 他现在有点明白伏尧那句话了: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是啊,现场有数万秦军,全都帮着伏尧抓捕王恒。可不是万军阵中吗?在自己人军中,别说是上将了,就算是元帅也能杀了啊。 王恒根本不敢和伏尧打照面,一路狂奔,向嬴政跑过来。 在嬴政面前,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活下来,如果落到伏尧手中,恐怕片刻之间就要人头落地了。昔日槐谷子杀王离,历历在目啊。 王恒逃到嬴政面前,翻身下马,跪伏在地:“陛下,陛下,我不能死啊。” 嬴政一脸冷漠的看着王恒:“你为何不能死?你不是赌输了吗?” 王恒咬了咬牙,沉声说:“臣得到密报。南方项梁,准备谋反。臣与祖父,熟悉故楚地形,愿替陛下平叛。以此戴罪立功。若战事失利,宁愿罪并罚。” 嬴政微微一愣:“项梁要反?” 项梁是反贼,这个他知道,此人跃跃欲试,想要造反,嬴政也清楚。但是项梁造反,一直是计划中,现在终于要实施了吗? 他盯着王恒看了一会,淡淡的说道:“项梁要造反,你又从何得知?” 王恒心中咯噔一声。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透露了这个消息,肯定要惹人怀疑。 不过幸好,他也不是没有准备,立刻回答说:“昔日,昔日家兄王离,怀疑谪仙是项梁派来的细作。因此曾经秘密派人,前往南方查探。这些人尚未查到谪仙的消息,却查探到,项梁准备谋反。”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王离派人去南方查看槐谷子的底细,这件事他其实也知道。只是过了几个月,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这些人,能带回来另外的消息。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王恒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嬴政看着南方:“项梁要反?这消息是否准确,还需要再确定一下。不过即便项梁不反。百越、南越也并不安稳,应该用兵震慑一下了。” 嬴政看了看李信,微微一笑,说道:“你刚刚平定了匈奴,功勋卓着,想必也累坏了。楚地,就让王氏走一遭吧。” 李信点头答应了。 当然了,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皇帝用商量的口气与你说话,那是给你面子,你还当真想要和皇帝商量一下不成? 嬴政打算用兵,自然也不会贸然用兵,而是先派人去南方打探一下。否则大军一动,耗费甚巨啊。 在回皇宫之前,嬴政赞赏的看了看李信和李水:“一文一武,大秦栋梁啊。你们休息几日,朕必有重赏。” 嬴政回去了,李水和李信笑嘻嘻的站在城外。 李信有些感慨的说道:“槐兄,这一次我能建功,全是得益于你的帮忙啊。若非你用计使得匈奴人反目成仇,我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平定北地?” “你不知道,自从伐楚失败,我这心中就有一根刺。我为何到处跟人说在楚地的经历?你当我真是厚脸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非也,我是担心人家觉得,李信输不起,伐楚失败之后,便提都不敢提了。” “我自己说出来,总好过别人先说出来讽刺我。我表面上对这件事满不在乎,可是我这心中……唉,今日总算是一雪前耻了。” 李水看见李信眼圈都红了,干笑了一声:“灭个匈奴而已,多大的事啊,至于吗?” 李信点了点头:“嗯,这倒也是。如今北方已经打到大海了。西方倒有大片的土地,尚未征服。容我休整几日,再请缨作战。” “今天,我先回去告诉夫人一声,报个平安,然后祭奠阿姊……” 说到这里,李信抬起头来,东张西望。一眼就看见淳于越正一溜小跑的登上马车。 李信粗着嗓子喊道:“姐丈,莫要忘了给我留门啊。我片刻之内,就要去祭奠阿姊了。” 淳于越身子一晃,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王恒失眠了 咸阳城外的动静,迅速的传遍了咸阳城,有不少人急匆匆地赶来,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些朝臣唏嘘不已,又有些畏惧。 一个多月啊,一个多月灭掉匈奴。这样的滔天之功,李信和槐谷子,以后就算混吃等死,旁人也无话可说了。 紧接着,朝臣们又有点担心,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曾经质疑过这两人。他们还跟着王恒趁火打劫,趁着槐谷子不在咸阳,想要把他坑死。 这些人越想越怕,于是厚着脸皮走到槐谷子跟前,干笑了一声说:“谪仙,我等……恭喜谪仙了。”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不必恭喜,我这个人,亲兄弟,明算帐。” 李水早就听说城中发生的事了。这些日子,谁保持沉默,谁忠贞不屈,谁落井下石。周青臣早就在小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交给槐谷子了。 朝臣们看到李水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都焦虑得很,但是左思右想,又无计可施,只能连连叹息,回到自己家中去了。 他们也曾经想过去找王恒。可是王恒被伏尧追的走投无路,主动请缨去打项梁,这件事他们也听说了。王氏,已经自身难保了啊。 朝臣们很焦虑,王恒更加焦虑。 他正和王翦呆在一件密不透风的小屋中,紧张兮兮的说道:“陛下已经答允了,由我王氏带兵,剿灭项梁。以孙儿之见,应当立刻派人给项梁送信,命他即刻起兵。否则的话,陛下的使者到了楚地,发现并无反贼,那么我就是欺君之罪了。”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对王恒说道:“你做的很好。没有空口求饶,而是养寇自重。唉,昔日王离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落得身首异处了。” 王恒脸上作出一副遗憾的神色来,其实心中在冷笑:那个蠢货如果像我一样聪明,我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翦叫过来一个可靠的心腹,让他给项梁传一道口信,命他即刻起兵。这心腹身上还携带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算是要资助项梁。 心腹带着人走了。王翦的表情却没有轻松下来,他低声对王恒说道:“你想过没有,陛下为何答应了,让我王氏带兵伐楚?” 王恒心中一愣。 之前他一直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听到王翦这么一提醒,顿时就越想越不对劲了。 他思索了一会,忽然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是啊。我大秦武将极多,为什么用已经失势的王氏?” “我本以为,要在被人打了败仗之后,陛下才会想起我王氏来,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由我王氏带兵。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的计划被陛下知道了?他在将计就计?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翦摆了摆手:“不要慌。联络项梁的事,只有你我知道,即便是家中心腹,莫名其妙跟着你去了一趟楚地,也不知道究竟是去做什么了。陛下,不可能猜到我们的计划。” 王翦站起身来,看着天边的红日:“或许……李信风头太盛了。陛下起了用王氏,制衡李信的心思。” 王恒一听这话,顿时大喜:“那可不错啊,那是我王氏的天赐良机。” 王翦微微一笑,说道:“只是一种可能罢了。陛下此举,有可能是善意,也有可能是恶意。或许要利用这次出征的机会,灭我王氏一门也说不定。” 王恒的心又跌入到了谷底。 他仔细想了想,恶意的可能也不小。现在王氏能拿得出来的,只有自己和王翦。 自己虽然胸中有韬略,可是没有打过仗。放到战场上,极有可能变成纸上谈兵的赵括。而祖父王翦虽然是战神,可惜已经年迈,也许用不着打仗,舟车劳顿,颠簸到楚地就得送了命。 王恒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有心把这件差事给推辞掉。但是他想了想,又不敢。 自己能逃得一条性命,完全是在陛下面前承诺了,愿意平定南方。现在推辞,那岂不是没用了?那样的话,伏尧肯定又要追着自己要人头了。 王恒思索良久,最后咬着牙对王翦说道:“祖父,无论陛下是什么心思,好在项梁是我们的人。到了南方之后,我与他周旋,令他诈败几场,让我有了功劳,就一切都好办了。” 王翦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陛下不要派亲信监军啊。” 王恒和王翦商议到了半夜,越说越觉得这件事是机遇,同样风险也不小。可是现在已经逼到墙角了,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 王恒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派人去给胡亥送了个信,请他打探一下,嬴政到底是什么心思。 胡亥现在身边也没什么可用之人,所以对于王恒,也不会太过拒绝,收到消息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去了嬴政的书房。 胡亥见到嬴政之后,先是装模作样的,请教了一些学识上不懂的东西。 这倒让嬴政有些怜悯他,这个儿子,自从赵高死了之后,就一蹶不振,居然连个师父都没有,遇到难以索解的问题,要亲自来询问。 嬴政正思索着,挑选谁做胡亥的师父。就听见胡亥问道:“父皇,让王氏去楚地平定叛乱,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嬴政呵呵一笑,说道:“有什么深意?无非是王氏熟悉楚地,由他们平乱,我秦卒可以少死几个人罢了。” 胡亥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嬴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是谁让你问的?” 胡亥连连摆手:“是儿臣自己想的。儿臣想要替父皇分忧,因此近日在思索朝中大事。”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成功的骗过嬴政之后,胡亥立刻命人把消息送出去,告诉了王恒。 王恒收到消息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没有松太长时间。他又陷入到了怀疑之中:陛下……当真是这么想的吗?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王恒又开始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了。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 王恒失眠了,咸阳城外的百姓也失眠了。 现在是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所幸现在没有下雪,否则的话,冻死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百姓们失眠,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寒冷。而是他们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明日商君别院,要开始售卖皮货了。 这些皮货,都是从匈奴人那里夺回来的东西。 多年来,匈奴人一直入关劫掠,现在咱们终于报仇了。据说这皮货价格便宜。一件皮袍,只需要十个钱。一双皮靴,也只需要十个钱。一张皮毡,也是十个钱。 百姓们都知道,这所谓的十个钱。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下罢了。谪仙这是想要把东西送给贫困百姓,又不想做出一副施舍之态来。 谪仙,好人啊。这么多年来,百姓生活困顿,如同猪狗。那些士大夫,有谁正眼瞧过大伙一眼了?唯独谪仙,自从谪仙来了之后,屡屡给众人以实惠,而且照顾到了百姓的面子。 那些百姓一想起这些事来,就感动的热泪盈眶…… 翌日,东方刚刚泛白,商君别院附近就聚集了不少百姓。 他们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商君别院终于开门了。 有匠户站出来,说道:“这皮货,每家限购两件。按照户籍签字画押之后,方可购买。都排好队,不许拥挤。谁敢插队,立刻抹掉资格。” 那些贫农乖乖的开始排队了。 很快,前面的人开始交钱拿皮货。拿到的人兴高采烈,美滋滋的走了。 不过时间长了,队伍当中还是起了一些争执,因为贫农发现,很多地主也来排队了。 这些贫农恼怒不已,对那些地主说道:“你们家穿金戴银,也来贪这点便宜?” 地主却满不在乎,淡淡的说:“谪仙规定,有钱人不可以买皮货了吗?” 贫农们纷纷指着地主们叫骂:“你们多买一件,就要有一个贫农挨冷受冻,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地主们不为所动。有便宜不占,那不成傻子了吗? 十个钱一件皮袍,闻所未闻的价格,傻瓜才不来买。什么良心,老子发家致富,靠的从来不是良心。 队伍缓缓向前,很快轮到了地主。地主走到那堆积如山的皮货跟前,交了钱之后开始挑选。 但是选了一会,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些皮货上面,都染着血迹,而且个个有伤痕。有的是被刀砍出来的口子,有的是被长矛扎出来的孔洞。 甚至有些皮靴里面,还有一些令人发毛的碎肉。 地主战战兢兢的问匠户:“这……这衣服没有好一点的吗?” 匠户懒洋洋的说道:“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能好到哪去?” 地主吓了一跳,甩手把皮货扔了。死人穿过的衣服,太可怕了。 他问旁边还在挑选的贫农:“你不怕吗?” 贫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怕冷,怕穷,怕饿,唯独不怕死人。” 说完之后,贫农抖了抖一件皮衣,交了十个钱,美滋滋的拿走了。 地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觉得,这便宜还是算了吧。真要把这东西买回去,晚上就别睡觉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弹劾槐谷子 自从李水回来之后,就有不少人来拜访商君别院。有的人是想巴结谪仙,有的人是想要赔礼道歉。 吴越几个人,就是属于赔礼道歉的那几位。 他们在李水最关键的时刻,与李水划清了界限,现在有点后悔了,还有点后怕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商君别院,想要挽回一下和李水的关系。 可惜,等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谪仙好友的资格,门票打折的优惠取消了,又变成了十万钱全价。 吴越一行人面如死灰。几万钱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李水的态度啊。现在门票恢复了原价,这分明是说,谪仙对他们不满了。 吴越近乎哀求的对牛犊说道:“即便是夫妻,也有个吵架的时候,我们确实是谪仙好友啊,只不过之前有了一些小小的误会……” 一边说着,吴越的老脸有点红。当初是谪仙生拉硬拽,让他们做了好友。现在好了,谪仙免去了他们好友的头衔,他们却死皮俩脸的求着人家,要继续做好友。 唉,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笑话啊。 牛犊看着吴越,看着他身后的朝臣,淡淡的说道:“这件事,乃是谪仙亲自下的命令,小人岂敢做主?各位大人,如果你们心疼门票钱,不如回家歇着。商君别院,倒也不是在乎这几万钱。只是不想让闲杂人等,整天进进出出的打扰谪仙清修罢了。” 吴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已经走到这了,现在掉头回去,那不是把谪仙得罪死了吗? 他们硬着头皮拿出来十万钱,没有钱的用珠宝抵账,然后进了商君别院。 这些人来的时候,都是带着礼物的。希望谪仙见钱眼开,能够放他们一马。 他们进去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寻找李水。可惜找来找去,始终没有看见人。 他们曾经拦住几个匠户,问他们谪仙在什么地方。匠户只是说,谪仙就在商君别院,具体在哪,那就不知道了。 吴越这些人找了两个时辰,累的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偏偏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最后这些人实在受不了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有个朝臣幽幽的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说,这谪仙会不会是故意躲着我们?”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其实,大伙都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有捅破罢了。吴越叹了口气:“谪仙成心躲着我们,这礼物还怎么送?恐怕我们与谪仙的过节,就解不开了。” 之前那人也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过节解不开,我倒是不怕。我也不追求什么功名利禄。若从此与谪仙做了陌路人,那就陌路人好了。怕就怕谪仙记恨上你我,回头暗地里使坏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心中一凛。 谪仙会记恨上大家吗?这是肯定的啊。这家伙厚颜无耻,睚眦必报,那是出了名的。 吴越等人越想越怕,纷纷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咱们不要歇息了,继续找吧。早日找到谪仙,呈上礼物。他收了厚礼,就算要整我们,恐怕也有点不好意思。” 众人都点头说:“是啊,是啊。” 他们回答的挺有自信,其实心里很忐忑。谪仙那种无耻之徒,收了礼就不好意思整人了?这怎么可能嘛。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吴越等人又找了一圈,一直找到红日偏西,还是没见到人。他们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了。 最后吴越把礼物交给了一个匠户,求他代为转交。匠户倒是欣然同意了。 不过吴越等人也知道,请人转交,与当面呈上,这中间的差别可太大了。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 他们没精打采的向大门口走过去。当他们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小院。 院子里面,堆满了皮货,像是一座小山。这些皮货固然有些肮脏,不过其中也有些较为干净的。 可奇就奇在,那些匠户将一些鸡血、狗血,等等脏污的东西,浇在了皮货上面,然后用刀随意乱砍,用长矛随意乱刺。 吴越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好奇的问其中一个匠户:“为……为什么要这样啊?” 匠户说道:“不这样,外面的穷苦百姓,买得起吗?” 吴越有点懵,好半天没想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吴越又拽住了另一个人,问道:“这是谪仙要求的?” 匠户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吴越等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脸纳闷的向外面走。等他们走出商君别院的时候,吴越忽然站住了脚,回过头来,一脸凝重的看着身后的同僚:“诸位,你们觉得,谪仙会放过你我吗?” 那些人都沉默不语,看他们的表情,十分沉重,估计对此是不太乐观了。 吴越叹了口气,说道:“谪仙有仇必报,得罪他的人,尚且要惩罚一下,何况是背叛他的人?依在下看来,这一次,我们是在劫难逃了。” 众人都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吴越又说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如今有个死中求活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诸位敢不敢做了。” 那些朝臣都纷纷问道:“是什么办法?” 吴越说道:“我们今夜,写上一份奏章,明日早早的送到陛下案头上。这奏章,是弹劾谪仙的。” 朝臣们都吓了一跳:“吴大人,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吴越摆了摆手,说道:“诸位听我说。这奏章,自然不是简单的弹劾。一定要有真凭实据,一定要表现的大义灭亲。而且罪名不能太严重,不能把谪仙说成谋反,那样的话,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们要批评谪仙,让他恼羞成怒。如此一来,谪仙若要对付我们,那就是蓄意打击报复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问吴越:“那又如何?谪仙摆明了要报复你我,我等有何办***仙的为人,你我都知道。他在乎旁人的眼光吗?” 吴越说道:“诸位,我们上奏折弹劾谪仙,不是要让谪仙束手束脚。而是要告诉陛下,我们为了社稷,为了黎民苍生,不惜得罪谪仙。” “日后谪仙拿捏到我们的错处,在陛下面前奏上一本。陛下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这是谪仙要报复我等。” “如此一来,陛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即便谪仙真的给我们捏造了一些罪名,陛下也不会太当真,自然也不会惩罚我们了。” 那些朝臣终于转过弯来了,朝吴越竖了竖大拇指:“高,这一招实在是高。不愧是死中求活的办法。” 吴越捋了捋胡须,心想:这件事做成了,我就是第一个从谪仙手中,死里逃生的人啊。单凭这一点,就足以流芳百世了。 朝臣们讨论了一会,终于有人提出来了:“我们……我们以什么理由弹劾谪仙呢?” 吴越胸有成竹的说道:“刚才诸位不是看到了吗?好好的皮袍,谪仙偏偏要命人戳破了,再卖给贫民。” “刚才那匠户这么说的来着?说如果是完好的,贫农买不起。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戏弄百姓,羞辱百姓吗?这简直比嗟来之食,更令人气恼。” 朝臣们纷纷点头,兴奋的说道:“妙计,妙计。我们便用戏弄百姓的名义,弹劾谪仙。这是小错,弹劾的奏章呈上去之后,不算与谪仙结成了生死大仇,又能在陛下面前表明态度。” 吴越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于是这些人急匆匆地回家了,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当天晚上,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一封封奏章已经完成了。天亮时分,就已经送到了宫中。 ………… 嬴政早就将那些皮货的处置权,交给了李水。这也算是对他力主出兵匈奴的一种奖励。 他听说李水没有借此牟利,而是以十个钱一件,近乎白送的价格给了附近的贫农,顿时击节赞赏。 但是很快,吴越等人的奏章呈上来了。 嬴政看完了奏章之后,面色顿时一沉,就要把司豚叫过来,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改了主意,把季明叫来了。 季明捂着屁股到了书房。 他挺纳闷,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要挨打了? 然而,嬴政并没有打他,只是吩咐他说:“你去商君别院一趟,探查一下里面的情况。看看这些皮货,是不是人为损坏,故意抹上了血迹。” 季明激动的热烈盈眶:多长时间了?陛下终于要再次把我当成心腹了吗? 他美滋滋的答应了一声,匆匆向商君别院赶去。 但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季明忽然心里咯噔一声:“坏了,我怎么能去商君别院呢?” 季明在商君别院,本来就欠着一屁股债。平日里躲在宫中,尚且被人追债,今天要去商君别院,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这是陛下的差事,如果办不成,那可是要杀头的。 季明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唯独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得鼻子发酸,想要落泪。 第二百七十三章 瘟神出没 季明在街头伫立良久,想想陛下的威严,这商君别院似乎不得不去。这一次如果公然抗旨,恐怕就不是打板子那么简单了,砍头都有可能。 可是再想想商君别院的债务,这要是去了,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季明正在苦恼的时候,忽然一抬头,看到了数日前的那个巫者。 季明眼睛一亮,立刻快步上前,揪住了巫者的衣服。 巫者扭头看见季明,差点哭了。他努力挤出笑脸来,很尴尬的说道:“原来是季大人啊。” 季明听到‘季大人’三个字,心情好了很多。不过他还是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的转运石根本没用。” 巫者硬着头皮说道:“怎么可能没用?大人你又遇到什么事了?” 季明说道:“我不久前刚刚妨的匈奴灭族,又妨的王氏跪地求饶。若你的转运石有用,岂会如此?” 巫者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季明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巫者心想:这可是个天煞孤星啊。我得赶快脱身,否则和这等不祥之物呆的时间久了,恐怕有危险。 巫者干咳了一声,对季明说道:“季大人,你以一人之力,妨的匈奴灭族,这可是盖世奇功啊。陛下没有给你一点奖励?” 季明愣了一下,心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但是很快,他又很无奈的说:“我岂敢把这实情讲出来?若陛下问起来,我是怎么妨的匈奴,难道我要说……” 季明刚要说收了匈奴厚礼的事,幸亏脑袋一激灵,及时刹住车了。 这种事,机密中的机密啊。若让着巫者知道了,他岂不是有了自己的把柄?若他嚷嚷出去,说的满城皆知,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季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好险啊,幸亏我机智。 而旁边的巫者,还在一脸好奇的看着季明,小心翼翼的问道:“季大人妨死匈奴人,是用的什么办法?” 季明淡淡的说道:“我用的什么办法,你就无需知道了。” 巫者心领神会,练练点头:“是是是,小人多嘴了。” 嘴上在告罪,巫者心中却在胡思乱想:此人是孤辰命,和谁交好谁就要倒霉。他能放妨死匈奴人,难道说……他和匈奴人交好了?哎呀呀,这是暗通蛮夷,这可是大罪过啊。 巫者越想越心惊,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季明在旁边一个劲的追问他:“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的转运石,全无效果?” 巫者干咳了一声,说道:“季大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天命不可违。” 季明点了点头。 巫者又说道:“转运石,可以扭转个人的命运。可如果是天意要让匈奴灭亡,要让王氏跪地求饶。我这小小的转运石,岂能与天抗衡?” 季明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匈奴灭亡,王氏衰落,和我没有关系?” 巫者挠了挠头:“也未必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君子处于世间。最好顺势而为,不要逆天而行。如此一来,我这石头就能起作用了。” 季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若天要谁灭亡,而我又与他交好。那我就是推波助澜,害他死的更快。若天要谁富贵,我又戴了转运石,就不会妨碍到他了。” 巫者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 季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把巫者拽到角落中,低声说道:“有个地方,我不方便去。你帮我跑个腿,打探一些消息。事成之后,这一串半两就是你的了。” 巫者低头一看,季明手中的铜钱起码有一百多个,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季大人要小人去什么地方?” 季明笑眯眯的说:“不远,出城走上一刻钟,商君别院里边。” 巫者一听这话,又把铜钱塞给季明了,干笑着说道:“季大人,小人近日摔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别说去商君别院了,就是去茅房都费劲啊。” 季明低头看了看,幽幽的说道:“我看你这腿脚,并无问题啊。” 巫者苦着脸解释:“是内伤。” 眼看着季明还想让自己去一趟,巫者有点慌了。毕竟商君别院的门票就是十万钱,这季明却只给一百。不把这差事退了,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于是巫者硬着头皮说道:“季大人要去商君别院做什么?有些事,没有必要一定进去啊。也许在外面,也能做成。” 季明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有道理。” 然后他简要的说道:“有人向陛下举报了一些东西,陛下让我去调查一番。” 巫者马上说:“是谁举报的,季大人去盘问举报人一番。回头再买通一个匠户,听听他怎么说,若这两个人说的一样,那就是真的了。” 季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有理,有理。” 巫者急不可耐的拱了拱手,告辞说:“季大人若无他事的话,小人就告辞了。还要去医馆看腿。” 季明点了点头。 那巫者叹了口气,努力的装着瘸子,一瘸一拐的街对面走过去。结果有两个孩童正在街上疯跑,不小心撞到了巫者身上。 巫者假装受伤,本来就站里不稳,被人这样撞了一下,顿时向旁边倒去。随后,膝盖正好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面。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巫者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季明看在不远处看的很满意,心想:“无论你以前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你现在肯定是伤到了。” 季明心满意足的走了。而巫者被人送到了医馆。 在包扎的时候,巫者一边叫疼,一边在心中痛骂:这个扫把星,遇见他从来都没有好事,真是灵验无比啊。 包扎好了膝盖之后,巫者找了根木棍当做拐杖,一瘸一拐的进了谪仙楼。 他鬼鬼祟祟的对王老实说道:“老板,听说告奸有赏?” 王老实懒洋洋的说:“你来错地方了,若要高奸,去官府吧。” 巫者小声说到:“这件事,可能关系到谪仙。” 王老实正色起来了,问道:“怎么回事?” 巫者没说话。 王老实在他手中塞了一锭金子。 巫者大喜,说道:“有人在陛下面前告了谪仙一状。陛下命令季明详加调查。” 王老实哦了一声,又问:“知不知道告的什么?” 巫者摇了摇头:“那就不清楚了。” 王老实嗯了一声,正要打发他离开。 结果者巫者又低声说道:“我还有一个秘密。” 王老实随手又给了他一块金子。 巫者心里乐开了花,小声说:“我怀疑季明通敌,但是我没有证据…” ………… 巫者正在拜访王老实。而季明则挨家挨户的拜访吴越等人。 吴越那些人看见季明来了,个个像是看见瘟神一样。现在咸阳城中,已经开始有些传言了,说季明这个人是扫把星,和谁交好就害谁。 不过季明这一次号称是代表皇帝来的,这个旗号太大了,吴越等人,根本没有这个胆量拒绝,因此不情不愿的打开了们,邀请季明进去。 季明进门之后,也没有废话,就开门见山的盘问了吴越几句。 吴越老老实实的把在商君别院的见闻说了一遍。季明将这些话都详细的记在竹片上了。 随后,他开始暗示吴越,现在他们这些朝臣已经脱离了槐谷子,没有靠山了。而这些曾经交好槐谷子的人,身上也有了污点,不会被高洁的朝臣所接纳。 与其在朝堂之上,做朝不保夕的孤魂野鬼,不如跟他季明凑在一块。毕竟季明,也算是天子近臣,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吴越那些人听了这话,像是接到了催命符一样,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找借口拒绝了。 季明很郁闷,他很想效仿李水,强行与这些人做至交好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实力有点低,还不足以威胁朝臣,于是只好作罢。 临走的时候,季明又暗示了一番,如果给他点好处的话,他在向陛下汇报的时候,会说一些吴越希望说的话。如此一来,季明从吴越等人那里搜刮了一些钱财。 季明一共去了八九户朝臣家,搜刮来的东西,勉强够这个月的债务了。 当然,季明也没打算还,那种债,根本还不完,这些钱还是留作他用吧。如果被催的太紧了,稍微还一点,让自己喘口气也可以。 季明带着钱财,到了谪仙楼,这里经常有匠户出没,可以对对口供,看看和吴越那帮人说的一样不一样。 季明到了之后,盘算着要不要利用天子近臣的身份,从谪仙楼也弄点钱走。结果王老实直接懒洋洋的说:“喝不喝酒,都要交五百钱。这是最低消费。” 季明有点郁闷,交了五百钱,略微一张望,看到了一个打杂的匠户。 谪仙楼的匠户是轮值,在商君别院当差几天,在谪仙楼当差几天,用槐谷子的话说,是免得生活枯燥。 季明拽住那匠户,笑眯眯的说:“我问你一些事。” 那匠户到也没有拒绝,只是伸出手来:“一千钱,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季明心中火大,低声说道:“是陛下派我来的。你敢不说?” 那匠户摇了摇头:“既然是陛下的命令,小人岂敢不说。但是小人总可以不知道吧?” 那意思很明显了。不给钱的话,你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季明咬了咬牙,数出来一千钱,咬牙切齿的塞给了匠户。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给谪仙上一课 季明觉得商君别院的匠户,简直和李水一趟讨厌。全都是厚颜无耻,贪得无厌的货色。 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忍了。 季明在掏钱的时候,一直默默的念叨着,告诫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他即便要十万钱也没关系。等槐谷子倒了,这些钱不还得吐出来吗?只当暂且在他这里寄存一段时间罢了。” 匠户收了钱之后,美滋滋的问季明:“你要问什么?” 季明说:“听说商君别院的皮货,刚刚运来的时候,都是完好无损的。但是谪仙命人将这些皮货全部弄脏弄旧,可有此事?” 匠户说道:“有啊。前几日我还干过这个活呢。起初的时候,用刀将皮货割坏,心里面爽极了。但是到后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累了。” 季明心想:真是暴殄天物啊,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他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谪仙为何下令,要将皮货割坏?” 匠户没有说话,只是朝季明伸出手来。 季明有点无语:“方才不是已经给过你钱了吗?” 匠户笑嘻嘻的说:“一个问题一千钱。” 季明差点要跳起来打他。但是他忍住了,又拿出来了一千钱。 拿到钱之后,这匠户就老老实实的说:“谪仙说了,太完好的皮货,贫农买不起,只有割坏了,弄脏了,贫农们才会买。” 季明有点纳闷,心想:这是什么话?当贫农们都是贱皮子吗?放着好东西不要,一定要买脏了的坏了的? 季明还想再详细的问问,但是转念一想,一个问题一千钱,似乎贵了一点,他就没有再问下去,站起身来想走。 结果他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给围住了。 季明有点心慌,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熟面孔,笑眯眯的说:“季明,咱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这人是乌交。 季明看见乌交,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日子,乌交成了催债专业户,带着一帮人,宫内宫外,到处要账。 季明对于乌交,一直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躲着,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他给碰见了。 等等,今天真的是巧合吗? 季明回过头来,眼神不善的看着柜台后面的王老实:“是你告密?” 王老实根本不害怕,翻了翻白眼说:“是我又怎么样?” 季明一呆,随后发现,还真不能把王老实怎么样。 以前季明虽然是宫中的奴婢,但是进了王老实的酒肆,王老实哪次不是战战兢兢,忙前跑后的? 现在完全变了,王老实跟了槐谷子,整个人都牛起来了,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季明心中恨恨的想:你继续嚣张吧,槐谷子总有被整倒的那一天,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跪地求饶。 他正在胡思乱想,前面的乌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季明,钱呢?” 季明干笑了一声,说道:“乌交啊,我们都在宫中当差,都是刑余之人。你好意思催我太紧吗?我现在手中实在没有余财,等我有了钱,立刻还上,如何?” 乌交也没废话,向身后的人招了招手,说了句:“搜。” 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扑过来,开始搜身。 季明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嚷:“我乃天子近臣,尔等安敢如此?不怕陛下震怒,诛你们九族吗?” 乌交一个大耳光甩过来,骂到:“你敢借着陛下的名头,胡作非为?你把陛下当成什么了?当成你手中的剑了吗?你这是大不敬,我看你有谋反之心。” 季明一听这话,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他心想:乌交跟着槐谷子学了几个月,果然把他的一身臭毛病都学到了啊。动不动就打人耳光,动不动就诬陷人谋反。厚颜无耻,无耻之尤,这还是人吗?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季明身上搜出来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乌交笑眯眯的说道:“这不是有钱吗?季明,有钱不还,偏偏要赖账,这可就过分了啊。” 有个伙计走过来,迅速的给珠宝估了估价,然后对乌交说道:“勉强够一个月的债务。不过,似乎还差了几千钱。” 乌交摆了摆手:“算了,我和季明毕竟同病相怜,都是些刑余之人,这几千钱,就算我送给他了。” 季明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谢谢你了。” 乌交笑眯眯的说:“不用客气。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到了下个月,你再跟我说没钱,我可不信了。” 乌交带着人回商君别院报账了。季明看着他们的背影,气的两肺隐隐作痛。 他缓缓点了点头:“好,好。下个月你还来要账是吧?我但愿槐谷子下个月还能活着。” 季明转身,急匆匆的进宫,去向皇帝汇报了。 ………… 季明向皇帝报告了商君别院发生的一切。他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事实这东西,一旦经人转述,就一定会带上一定的倾向。 季明就在努力的把槐谷子描述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耻之徒。他为了给自己找乐子,故意损毁皮货,施舍给贫农。 这些皮货,那都是战利品啊,都是陛下的啊。陛下只是让槐谷子代为处置而已,他竟然敢这么做? 现在百姓还没有发现端倪,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有朝一日,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必定会心生怨恨,毕竟穷人也是有尊严的。 而这些贫农,除了怨恨槐谷子之外,会不会连带着陛下也怨恨上了? 季明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一通,满心期待的等着嬴政勃然大怒,将槐谷子好好教训一番。可惜,嬴政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季明只好很失望的退了出来。 结果他刚刚出门,就看见掌刑官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季明看到掌刑官,屁股就不由得一痛。 他问掌刑官:“你要做什么?” 掌刑官说:“天色不早了,眼看要下值了。我先把今日的板子打了吧。否则的话,临到下值的时候行刑,我回家就晚了。” 季明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挨打?” 掌刑官一脸意味深长对的看着季明。 季明自己也有点泄气,叹了口气说:“罢了,打吧,打吧,早点打完,我也安心了。” 于是乎,噼里啪啦,又是一百棍打了下去。 挨了棍子之后,季明发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现在他急不可耐的等着嬴政的命令,希望他赶快传令打自己的板子,否则的话,今天这一百棍就白挨了。 可惜,嬴政今天似乎把他给忘了,季明一直眼巴巴的等到午夜时分,也没有等来挨打的命令。 季明有点想哭: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干嘛非要去领一顿板子? ……… 翌日,天色微明,宫中传来消息,传召槐谷子。 李水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早早的就去了。 到了宫中之后,李水发现,已经有不少朝臣都到了。有王绾淳于越等重臣,也有吴越这种不太有存在感的人。 李水纳闷的问李信:“今日要朝议吗?” 李信同样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淳于越在旁边好心提醒李水说:“今日要议论的事,恐怕和谪仙有关。” 李水马上就了解了。他好奇的问:“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淳于越叹了口气:“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谪仙,你这次做的实在过分了。暴殄天物,戏弄百姓。陛下这次将我们召来,恐怕是要让我们集思广益,好好劝说谪仙一番,让你懂得我们大秦的诗书礼仪。” 李水向周围张望了一番,发现除了王绾几个重臣之外,在场的确实以儒生居多。看来嬴政这是要给自己上课啊。 很快,有小宦官说道:“陛下有请。” 于是大伙鱼贯而入,进了嬴政书房。 嬴政看着槐谷子等人,淡淡的说道:“近日,有人告诉朕。槐谷子你故意污损皮货,然后再卖给贫农。可有此事?” 李水点了点头,很坦荡的承认了:“有。” 嬴政又说道:“你还大放厥词,说贫农不配穿完好的衣物,可有此事?” 李水摇了摇头:“臣的原话是。若衣服完好无损,贫农买不起。” 嬴政有点无语的说道:“完好的衣物,你同样买十个半两一件,有何不可?只要你的价钱足够低廉,百姓自然买得起。”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这其中的道理,有些复杂。如果陛下不信任臣,可以另选他人负责此事,如何?”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今日召你来,并非要你放权。而是要在座的儒生,给你讲一讲道理。你是谪仙,恐怕还不太了解我人间的规矩。穷人也是人,也不能随意欺侮……” 李水有点无奈:“我没有欺侮他们啊。陛下,能不能告诉我,弹劾我的人是谁?” 嬴政幽幽的问道:“怎么,你还想报复他们不成?” 李水叹了口气:“我哪敢,只是想认识一下这几位勇士罢了。” 嬴政一副不打算说的样子。 而吴越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走了出来,向李水:“谪仙勿怪,我们只是基于义愤。” 吴越等人可不是傻到找死。而是他们上奏折的目的,就是为了得罪李水,好让陛下庇护自己。 所以现在主动站出来。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谪仙为儒者之冠 只要嬴政不肯说,李水就算想要调查,也要费一番力气。但是吴越等人,竟然主动站出来了。 这让嬴政微微一愣,目光深邃的看着他们。 吴越有点心虚,向嬴政拱了拱手,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臣不站出来,谪仙势必要怀疑他人。若牵连到无辜,那臣心中不安。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我们弹劾的谪仙,我们宁愿承担后果。” 他身后的那些人都点了点头,一脸舍生忘死的样子:“不错。” 在场的朝臣都一脸钦佩的看着他们。 槐谷子战斗力有多强悍,在场的谁人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敢弹劾他。不仅弹劾了,还勇敢的站出来了。难得,实在是难得。 有个儒生捋了捋胡须说道:“直到今日在下方知,我大秦依然有不畏强权,坚贞不屈之士。可见中华道统不绝,令人欣慰啊。” 另一个儒生说道:“以前吴越等人与谪仙走的很近,我本以为他们是贪恋富贵的无耻之徒,今日一见,方知其内心仍有廉耻二字。” 淳于越也点了点头,说道:“斯所谓,威武不能屈也。” 李水有点无语,对淳于越说:“弹劾我而已,有必要捧得这么高吗?要不要给他们几位立个庙啊。” 淳于越脸色涨红:“谪仙,士可杀,不可辱,你莫要再口出讽刺之言。吴越等人弹劾你,乃是为我大秦社稷,奋不顾身,志行何等高洁?老夫在这里告诉你,你若敢伺机报复,便是与华夏数千年礼义为敌,老夫绝不答应。” 吴越等人一听这话,纷纷对视了一眼,心中欢喜不已。有了淳于越这话,基本上就算是稳了。 淳于越的态度,八成也是皇帝的态度。将来槐谷子若要整他们。上有皇帝保着,下有淳于越帮着,那定然是高枕无忧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对淳于越懒洋洋的说道:“我何时要报复他们了?姐丈,你可不要给我造谣啊。” 淳于越听到“姐丈“两个字,顿时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的向李信看了一眼。李信正咧着嘴冲他笑。 淳于越连忙把头扭过去了。 前两天,李信在淳于府中祭拜他阿姊,从早上哭到晚上,嘴里面来回念叨,夹枪夹棒的讽刺淳于越,差点把淳于越给逼疯了。 经过那一日之后,淳于越发现,自己有点害怕李信了。不是耗子见了猫那种害怕,而是一个刚刚沐浴更衣的人,见了脏东西那种害怕。 或者说的准确点,是心中厌恶,避之不及。 这时候,李水已经走到吴越等人面前了。吴越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来,揉了揉耳朵。 他们倒不是耳朵痒,而是防备着李水打耳光。这些人太了解李水了,对于他的习惯,心中清清楚楚。 李水有点无奈:“咱们好歹做过至交好友,你们至于这样吗?” 吴越等人干笑了一声。 李水说道:“其实我也赞赏诸位高义,你们的品德,比我槐谷子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老实说,陛下将皮货的处置之权交给我,我心中是很忐忑的,生怕将此事办砸了,给朝廷抹黑。” “现在果不其然,引来了诸位大人的批评。我思前想后,觉得能者多劳,诸位大人受受累,帮我处置这些皮货如何?” 吴越等人都是一愣。 嬴政也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这是何意?” 本来按照嬴政的打算,今天对李水,是以批评帮助为主,连惩罚都算不上,他更没有打算把处置皮货的权利交给吴越。 但是李水朝嬴政拱了拱手,微笑说道:“陛下,吴越几位大人,既然不赞同臣的做法,想必他们有更好的方式。既然是为了百姓着想,自然谁的办法好,就由谁来了。请陛下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准了臣的提议。”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一会,忽然微微一笑:“你有把握?” 李水笑眯眯的说:“纸上谈兵,无异于实际。是对是错,拿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听到这里,朝臣们终于明白过来了。谪仙有怨气啊,他还是不服啊。所以把处置皮货的权利交出来,给了吴越。只要吴越干的不好,他就有话说了。 想到这里,朝臣们都扭头看向吴越等人,向他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吴越心中有些忐忑:这要是接下了这个差事,可就是和谪仙正面刚了。 淳于越忽然笑着说道:“吴大人,若这件事你能办好了,那可就是真的为民请命了。” 吴越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心想:“到那时候,皇帝保着我,淳于越帮着我,百姓们敬着我,我的安全就固若金汤了啊。槐谷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害我吗?” 于是吴越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站出来,向嬴政行了行礼,很谦虚的说道:“既然谪仙邀请我们,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嬴政摆了摆手:“罢了,那就由你们负责吧。” 吴越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而李水也兴高采烈的要告辞。但是被嬴政叫住了:“既然来了,就听听诸位大人讲学吧,对你有益无害。” 李水一张脸顿时郁闷起来了。 他扭头想要找李信,想临死的时候拉个垫背的,结果发现,李信早就逃跑了。 李水更加郁闷了。 给谪仙讲学,自然不能在嬴政的书房。毕竟皇帝事务繁忙,还要批阅奏折,没时间听那些陈词滥调。 于是由小宦官引着,把李水等人送到了一处偏殿之中。 李水一路上都很不情愿,到了偏殿坐定之后,耳边听着儒生们的之乎者也,很快就睡着了。 淳于越咳嗽了一声,把李水惊醒了。 一刻钟不到,李水又睡着了。 淳于越有点无奈,拍了拍李水的肩膀,李水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连连致歉。结果刚道完歉,又睡过去了。 淳于越也郁闷了,这家伙油盐不进啊。看样子是想在无耻的道路上走到底了? 后来有个儒生无奈的说道:“我等才疏学浅,或许谪仙不屑于听吧。罢了,诸位好容易聚在一块,不如讨论一下平日里有疑惑的地方,我们互相启发,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拍手称快。 两个时辰之后,诸生口干舌燥的走出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但是眼睛里面都有光彩,毕竟刚才的一番讨论,让他们对古圣先贤言论的理解,又更上一层楼了。 至于李水,他刚刚睡醒,还有点茫然,不过毕竟睡了几个时辰,是这些人当中最精神的。 那些儒生交头接耳,感慨说:“刚才一番讨论,真是美妙无比啊。如果谪仙不在旁边打呼噜,那就更好了。” 诸生纷纷点头,一脸遗憾的样子。 忽然,远处传来伏尧的声音:“捷报,捷报。谪仙舌战群儒,大获全胜。群儒精疲力竭,垂头丧气,唯独谪仙神采奕奕。谪仙当为儒者之冠。” 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茫然:“你从哪看出来的谪仙大获全胜?” 不过伏尧跑的飞快,显然是向虞美人寝宫的方向跑去了,拦都拦不住。 算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些儒生摇了摇头,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李水揉着眼睛出了皇宫,看见李信正在宫外百无聊赖的等着,看见李水出来,就笑嘻嘻的说:“槐兄,去喝酒啊。” 李水没好气的说:“李兄,你也太没义气了,刚才竟然独自逃了。” 李信有些无奈的说道:“槐兄,我平日听淳于越的教训已经太多了,现在有十几个儒生,我若听了,三天都吃不下饭去了。” 他用肩膀撞了撞李水,好奇的问道:“槐兄,刚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滋味怎么样?” 李水伸了伸懒腰:“滋味还行。如今宫中已经传遍了,我舌战群儒,大获全胜。那些儒生精疲力尽,而我神采奕奕。” 李信极为惊奇:“这么厉害?”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些儒生正好从李水身边经过,差点当场就要骂出来: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但是他们没敢做声。一来谪仙名号太凶,招惹不起。二来……谪仙说的好像也没错,现在宫中确实传遍了,他舌战群儒,大获全胜。 儒生们觉得有必要辟个谣,但是又觉得,君子争胜负,实在是丢人。算了,清者自清,自己知道就好了。 等儒生们回到家的时候,家中仆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听说今日谪仙舌战群儒,大获全胜?” 儒生差点摔倒在地:“你也知道了?” 仆役干笑了一声:“今日街上有几个匠户,举着旗大声呐喊,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儒生差点把帽子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大叫:“无耻之徒,无耻之尤。我……我再也不给这等无耻之辈,讲授礼义了。“ 儒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气呼呼的进屋了。 仆役站在大门口,有些纳闷的想:谪仙不是大获全胜吗?不是儒者之冠吗?他还需要别人讲授礼义?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南方来的聪明人 季明很关心李水,听说今天皇帝召集了许多大儒,要给李水讲讲仁德礼义,所以早早的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磨磨蹭蹭不肯走,想要看看事情的进展。 结果很快就听到伏尧在那喊,说李水舌战群儒,已经把所有人都辩倒了。 季明顿时垂头丧气,干起活来都没有力气了。 结果他这幅样子被嬴政看到了,嬴政皱着眉头,冷冷的说道:“朕昨日并没有打你,你却走路一瘸一拐,似乎疼痛难忍,这般装腔作势的做什么?” 季明哑口无言,心想:陛下没有打我,我自己打了啊。可是这话我怎么说?我是出于什么动机自己领罚? 就在季明犹豫的时候,嬴政又冷冷的说:“整日耍这些小聪明,欺上瞒下,真是该打。来人,仗责一百。”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欢天喜地。昨日的一百杖,今天总算是用上了。 结果他走到掌刑官那里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乌交。 乌交带着两个小宦官,一脸幸灾乐祸,一定要在旁边围观。 季明只能硬着头皮趴下来,对掌刑官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公道自在人心。” 掌刑官深表同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施以杖刑。 掌刑官也有点郁闷,昨天挥汗如雨,好容易打了一百杖,今天还要打?我是招谁惹谁了? 可是乌交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不打又不行,掌刑官只好叹了口气,噼里啪啦的打下去。 季明哭了,委屈的哭了。 ………… 李水正在商君别院,和李信饮酒。 李信纳闷的问李水:“你为何把皮货的处置之权,交给吴越?” 李水说:“不交给他们,这些人还以为处置皮货多么简单呢。等他们搞砸了之后,我再出来收拾残局,那才显得我高明,也许还能再多挣一份功劳。” 李信纳闷的问:“你又怎么肯定,吴越那些人不行呢?”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这些人,清谈或许可以,办实事就有点困难了。否则的话,大秦早就变成人间仙境了,还用得着我下凡吗?” 李信干笑了一声,心想:你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下个屁的凡,当初在楚地见到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多落魄…… 两人正在交谈,景绻带着一个仆役,急匆匆的来了。 李水皱了皱眉头,对景绻说:“有事命人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你为何亲自前来?” 景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实在是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来。” 其实景绻亲自来见李水,倒不全是因为事关重大。而是他发现,李水最近在大秦的地位,那是越来越稳固了。而大秦的江山,似乎也难以撼动。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吃饱了撑的去造反?造反不成,举家灭族,这不是有病吗? 所以景绻改变了主意,想要和李水多亲近亲近,因此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两趟,交上点门票钱,送几样礼物,博得李水的好感。如果能进了至交好友的名单,那就更好了。 李水问景绻:“又有什么重大消息?” 景绻为难的看了李信一眼。 李信瞪着眼说:“怎么?我不能听?” 景绻见李水没说话,干笑了一声说:“能听,能听,咸阳城中,谁不知道二位亲如兄弟。” 他低声说道:“近日,我另一个堂弟又来了。他叫景盖。”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就这个?谁关心你七大姑八大姨的,来就来呗。” 景绻神神秘秘的说:“大人,我并没有这么个堂弟啊。这景盖,其实是项梁的胞弟,名字叫项超。” 李水一听说项梁又派人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他问景绻:“这项超为人如何?” 景绻说道:“此人对项梁极为忠诚,为故楚极为怀念,对大秦极为敌视。” 李水哦了一声:“看来是敌非友啊。“ 景绻问李水:“此人,如何处置?” 李水淡淡的说:“不动声色,看看他来做什么。” 景绻答应了一声。 李水又吩咐他说:“你先回去吧,日后不要总来商君别院,免得惹人怀疑。” 景绻闷闷不乐的答应了一声。 李水安慰道:“你放心,等到天下大定之后。论功行赏,不会少了你。” 景绻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又恢复了活力。 李信感慨的说:“之前我从未设想过,可以将反贼玩弄于股掌之间,槐兄,你可让我大开眼界了。” 李水嘿嘿一笑:“这算什么?还有更精彩的呢。” 他叫过来一个匠户,吩咐说:“去给小乙送个消息,你就这么说……” 匠户听完之后,还有点不大明白。不过匠户们也不需要明白,只要把消息送到了就行。 半个时辰后,小乙找到了正趴在榻上养伤的季明。 季明看见小乙来了,一直坚强含着的泪水,顿时决堤一样的流了下来。 季明哭哭啼啼的说:“我现在是宫中的笑话了。乌交甚至专门带人,来看我的热闹。整个皇宫之中,唯有你来探望我。我这心里面,唉……” 小乙一脸同情的看着季明,然后说道:“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得自救啊,想办法联络外臣,伺机东山再起。” 季明闷闷不乐的说道:“我还联络谁?谁和我交好,谁就倒霉。除非那些顺应天命之人。” 小乙说:“那你就交好那些顺应天明之人啊。” 季明摇了摇头:“没用,现在咸阳城中,谁不知道我季明是个扫把星,已经没有人肯与我交好了。就连陛下,也有点懒得打我了,我感觉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小乙说道:“我倒有一个人选推荐给你。” 季明好奇的问:“什么人选?” 小乙说:“关东豪强之中,新来了一位景盖。此人是景绻的族弟,但是和景绻,似乎也没有那么亲近。” “这人仆从如云,家资巨万,也很有实力。而且他刚刚来到咸阳城,还没有听说过你的事。你如果与他交好的话,应该可以成就一番大业。” 季明犹豫着说:“关东豪强?近日陛下开科举,显然是要重用关东豪强的子弟了。如此说来,这些人是顺应天命,倒也不为过。” 季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哈哈,又来了一个冤大头?好,我就与他结交一番,他死不死,我都不在乎,先从他那里弄点钱出来,还上商君别院的债务最要紧。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季明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了:“我要去见见这位景盖。” 小乙按住季明:“不急,不急。等到他想来拜见你,你才显得你有地位呢。” 季明苦着脸说:“他根本不认识我,岂能想拜见我?等他从旁人口中,听到了关于我的传言,那就一切都晚了。” 小乙笑眯眯的说:“无妨,我都帮你安排好了。明日你再出宫,他一定会拜见你的。” 季明感动的热泪盈眶:“你真是我的至交好友啊。” ………… 项超府中。景绻正在和他谈话。 项超很有钱,尤其得到了王氏的资助之后,更是挥金如土,因此进入咸阳城一个时辰不到,就以绝高的价钱买了一座宅院。 他来咸阳,有三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把项伯劝回去。第二个目的,是联络王氏,传递消息。第三个目的,是打探咸阳城中的情况,必要的时候,配合南方的项梁,制造混乱。 现在项伯去了西域,王氏又不着急联络,所以项超问景绻:“咸阳城中,有没有对朝廷不满的志士?” 景绻干咳了一声,按照李水的吩咐说:“有一位季明,似乎是合适的人选,此人还是宫中的宦官,所以地位很是尊贵。” 项超大喜。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问道:“此人才干如何?可及得上我家羽儿万分之一?” 景绻翻了翻白眼,觉得项超这人真是太讨厌了,从见他的第一刻起,抓到机会就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儿子。 景绻带着一丝调侃说:“季明哪里比得上羽公子的万分之一?不过十万分之一,总还是有的。” 项超听了这话之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家羽儿,虽然年方十四。但是勇冠绝伦,智谋无双。这季明能有他的十万分之一,也算是聪明才智之士了。” 景绻有点无语:你特么不吹牛能死吗? 项超说道:“不知道这位季明,何时方便见一面呢?” 景绻说道:“他明日或许会出宫,我找个人替你问问吧。” 项超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唉,等我羽儿再长几岁,哪里还需要这些让人心烦的计谋?只要羽儿带上三千人马,就可以踏平关中了。” 景绻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干笑着说到:“是啊,是啊。” 然后迅速的告辞离开了。 项超把景绻送到了家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看来咸阳城,也没有兄长说的那么危险嘛。不过,或许是因为我太精明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羽儿的聪明才智,都是跟我学来的,哈哈…… 第二百七十七章 民心乱了 翌日,在景绻府中,项超见到了传说中的季明。 季明坐在那里,很少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项超恭维道:“季大人果然是高人啊,和我家羽儿有的一比。” 季明一愣,心想:“这叫什么话?这是在夸我吗?” 项超笑眯眯的说道:“听闻季大人,对槐谷子有些不满?…” 这是景绻提交代过项超的,不要直接说对朝廷不满,以免被有心人听到,那直接就是谋反大罪,辩解都没有办法辩解,因此用槐谷子指代朝廷就可以了,毕竟槐谷子十分得宠,他几乎就代表了当今朝廷。 季明听到项超提到槐谷子,不由得牙根痒痒。 项超将季明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季明的恨意很真诚,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项超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合伙人。 项超忍不住感慨,自己在咸阳城的任务,眼看就要全部完成了。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简单嘛,根本没有项梁说的那些危机四伏。 为了保险起见,项超又试探着问了季明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涉及到了天下大势。 结果季明答的头头是道,从赵高到王氏,从关东豪强到塞外匈奴。季明都了如指掌。 项超大为佩服,说道:“季大人真是厉害啊,想不到深居宫中,对整个天下能有这样的见识。” 季明呵呵一笑,说道:“过奖了。” 项超确实是过奖了,季明能了解这些,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合伙人死的太快吗?逼的他今天和这一位做好友,明天和那一位做好友,久而久之,对各方实力都了如指掌了。 项超一脸感慨的说道:“季大人真是有才华啊。若吾儿在此,恐怕非要拉着季大人结拜为异性兄弟不可。” 季明一脸纳闷的看着项超,心想:和你儿子结拜为异性兄弟?你想做我义父?你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想损我? 幸好有景绻在旁边打圆场,季明对项超也没有深究,只当他们楚人就这么说话。 总之,宾主交谈甚欢,一个时辰后,项超和季明结成了至交好友。 项超很开心,觉得如此一来,自己在咸阳城有了一大助力。季明也很开心,毕竟项超身上戴着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季明和项超聊了几句,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幽幽的说:“皇宫很大,宫中的消息,只靠我一个人探听,有时候探听不全。” 项超愣了一下,感觉这话里有话,连忙问道:“季大人的意思是……” 季明面不该色的说道:“若能招募一些耳目,则陛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知道了陛下的好恶之后,对付起槐谷子来,就容易的多了。” 项超无师自通的想道:这是季明的暗语,表面上说,是要对付槐谷子,实际上,是为了掌握皇帝的动向,回头好做一些大逆不道的勾当。 于是他练练点头,问季明:“季大人,那需要多少钱财,可以收买宫中人呢?” 季明眼睛一亮,心想:这家伙真大方啊。我只是提了一句,他立马就要给钱。 季明想了想,说道:“想要广招耳目,需要的钱财不少。” 季明没敢说太多,免得把项超给吓跑了。因此他说了一个月的债务数额。 没想到项超很痛快的答应了,说道:“这个容易。” 季明心想:这家伙是真有钱啊。 于是他改口说:“刚才那个数目,只是一个月的花费。” 项超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每个月派人把钱给季大人送来就是了。” 季明激动的满脸通红,心想:原来关东豪强的钱这么好赚啊。 项超心中却在想:反正是王氏给钱。没有我们项氏这狡兔,王氏早晚被嬴政杀掉。现在正是王恒王翦有求于我们的时候,我就算跟他要一座金山,他也得给啊。 项超心中嘿嘿直乐:咸阳权贵的钱,真是太好赚了。 商议完了之后,项超回家,季明回宫,两人都笑眯眯的离开了。而景绻,则马上派人,把此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水。 ………… 李水坐镇商君别院,听到季明和项超勾搭在一块的消息之后,没有半点诧异,现在季明已经被债务逼上绝路了,别说他不知道项超是反贼,就算知道,也会奋不顾身的。他之前不是已经联络过匈奴人了吗? 有小乙在传递消息,李水对项梁就放心多了。 至于项梁手中,有没有握着自己的把柄,李水倒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当真有把柄,项梁早就用起来了,既然现在没有出手,那就说明没有把柄,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与此同时,商君别院中的皮货也已经交割清楚了。吴越等人将那些完好无损的皮货完全领走,并且在城门处开始售卖。 他们的价格,同样是十个半两一件。但是质量,可比之前李水卖出去的好太多了。吴越煞有介事的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明了,皇帝与朝中重臣,怜悯百姓不易,因此卖出上等皮货。 很快,城门附近排起来了长队,都是来买皮货的。 吴越卖的不亦乐乎,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将本该一日卖出的皮货,卖了个干干净净。 负责卖货的仆役美滋滋的来向吴越报喜。吴越感慨的说:“由此可见,百姓正在安挨冻啊。像槐谷子那样,慢吞吞的,还要搞一些破坏,百姓岂能满意?” 仆役笑呵呵的说:“小人要恭喜大人了,这一次大人要名垂千古了。” 吴越微微一笑:“能不能名垂千古倒无妨,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吾愿足矣。” 仆役一脸敬佩的看着吴越,然后说道:“大人,如今百姓们在城门处依依不舍,留恋不去。我们要不要将明日的皮货也卖出去?” 吴越说道:“卖,当然要卖,为何要让百姓多挨一夜的冻?” 仆役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吴越想了想,坐上马车,去城门处看了一圈,果然看见人头攒动,都在争抢皮货,不由得大为欣慰。 其他几个和吴越一伙的朝臣也在城门处,大家碰了个面,互相聊了几句,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这下不仅安全了,而且收获了民心,一举多得。 这些朝臣越想越美,于是相约到了吴越家中,一块宴饮庆祝。 ………… 吴越等人兴高采烈的喝酒,而内史赵腾就有点头疼了。 他走在咸阳街上,不断的有百姓拦住他要告状。告状也就罢了,这些百姓往往还带着一句:你是谪仙的至交好友,那么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了。你可要帮着我们啊。 赵腾有点无语:我怎么就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了?再者说了,就算我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我为什么要帮着你们?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赵腾耐着性子问那些百姓:“你们要状告何人?又是因为什么事告状?” 百姓们纷纷说:“我们要状告吴越,此人心术不正,他把我们害苦了。” 赵腾有点纳闷:“这是什么道理?” 那些百姓说道:“他的皮货,好固然是比较好,但是贩卖的时候,根本不用看户籍。因此不少富户派人去排队。” “贫农家中,也就三四口人。而富户家中,仆从如云,往往队伍里面,有几百个富户,才有一个贫农。” “结果九成九的皮货都被富户买走了,轮到贫农的时候,已经卖光了。” 赵腾愣了一下,连忙派出去了一个仆役,把这件事告诉了吴越等人。 正在饮酒的吴越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们商议了一番,然后吩咐仆役:“卖皮货的时候,要查看户籍,只有贫农可以购买。” 两个时辰之后,赵腾又派人来了,对吴越说:“有百姓告状,皮货还是被富户买走了。” 吴越一脸纳闷,叫道:“怎么可能?” 旁边有几个朝臣,对吴越说道:“这些都是刁民的诡计,想要借此生事,捞些好处罢了。咱们卖皮货的时候,已经查看户籍了,那些富户,岂能冒充?吴大人无需在意,咱们继续饮酒吧。” 吴越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继续喝起来了。 赵腾已经派人提醒过吴越了,但是吴越没当回事。赵腾正在努力的安抚那些百姓,结果百姓们纷纷走了。 赵腾挺纳闷,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打探出来,这些百姓嫌他办不成事,所以打算另外向其他人求助。 这话简直把赵腾气了个半死。 紧接着,咸阳城附近的贫农出现在了各位大人的府邸外面,他们也不闹事,就在那蹲着,只要有人出来,就低声念叨:“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大人可要为我怎做主啊……” 咸阳朝臣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他们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来了以后,一切都乱套了。他们开始分外怀念槐谷子不在的日子。 当然了,咸阳城的贫农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宫中很快就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古人挺会玩 吴越等人喝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宴饮才散去。 朝臣们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刚要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就有小宦官把他们全都拦下来了。 这小宦官看着吴越一群人,从手中拿出来了一张仙纸,挨个点名。发现纸上的人都在,不由得乐开了花。 “各位大人真是未卜先知啊,倒省得奴婢再去别处跑了。”小宦官笑眯眯的说道。 吴越有点纳闷,问这小宦官:“这是何意?” 小宦官拱了拱手,说道:“恭喜吴大人,陛下召见。” 吴越顿时一惊,有些忐忑不安的说道:“陛下为何忽然召见?” 身边有几个朝臣忽然说道:“吴大人,莫非是我们的义举已经传到了宫中?因此陛下想要嘉奖我们?” 这话说的吴越心中一热。不过他看了看东方,疑惑的说:“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这么早就要召见我们?即便是嘉奖,也太急了吧?” 身边那些人笑眯眯的说道:“陛下何等勤政?现在召见你我,也很正常啊。” 吴越点了点头,他被说服了。 这时候,那小宦官催促道:“各位大人,不要让陛下久候啊。” 吴越一拍脑门:“是是是,我无礼了。” 吴越抬脚就要上车,忽然想起来,自己喝了一夜的酒,满身酒气,这样见驾实在是太无礼了。 吴越向小宦官说了一声,急匆匆的回府,梳洗了一番。 其他人也来不及回去了,干脆就在吴越府中收拾了一下。 随后,他们一块上车,浩浩荡荡的向皇宫行去。 临出门的时候,吴越很周到的吩咐家仆,准备好酒宴,顺便给亲友发发请帖,一会再宫中可能会加官进爵,回来之后一定要摆酒庆祝的,早点准备,就不会太仓促了。 很快,吴越等人到了皇宫,下马车步行。 半路上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李信和李水。 李水看到吴越之后,就一脸敬佩的说道:“这不是大秦义士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吴越没答话,他心里有些纠结:谪仙是在讽刺我?总不能是真心赞美吧。 然后他一扭头,看见李信一脸的幸灾乐祸,正冲他嘿嘿的乐。 现在吴越肯定了,他们就是在讽刺自己。 吴越干笑了一声,也没有太在意。讽刺就讽刺吧,反正陛下要嘉奖自己了。陛下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等吴越赶到的时候,发现有不少朝臣正等在那里。吴越看了一圈,越看越纳闷,怎么所有人都来了?这是要突然召开朝议吗? 吴越拉住一个人,面带疑惑的问了一句。 那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吴越说:“我们是自己来拜见陛下的,为的还是吴兄的事。吴兄,你早做准备吧,免得过一会手忙脚乱。” 吴越满心欢喜,连忙道了一声谢。 这人有点纳闷的看着吴越,心想:咸阳城中,都已经闹成那样了,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人本来是想提醒吴越谨慎小心,没想到吴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人有点纳闷:难道他另有对策? 很快,吴越见到了嬴政。 嬴政看着吴越,淡淡的问道:“处置皮货一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吴越满心欢喜,强行压住内心的自豪,很是谦虚的说道:“进行的差不多了。如今不少贫农都穿上了暖和的皮衣,对陛下,对朝廷,都感激不已。” 嬴政随手抓起一摞奏折,劈头盖脑的向吴越丢过来:“胡言乱语,胡编乱造,你好大的胆子,在朕面前,还敢谎话连篇?” 吴越有点懵,嘴唇哆嗦着说:“臣……臣没有啊。” 忽然,他想起来在进宫的时候,李水和李信幸灾乐祸的笑容。 吴越顿时明白过来了:谗言,一定是这两个人进谗言了。 于是吴越很有自信的说道:“陛下,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陛下万万不要相信他们啊。” 此言一出,有不少朝臣咳嗽起来了。 吴越有点纳闷,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猜到了,是槐谷子在诬陷我,因此用咳嗽来给我壮声势? 想到这里,吴越就更加自信了,说道:“陛下,皮货处置的很妥当,臣可以保证。” 和吴越一伙的那十来个人也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完成的很好。 嬴政冷冷的看着他们几个:“如此说来,满朝文武,都在冤枉你们了?” 吴越有点懵,心想:满朝文武?什么满朝文武? 嬴政指了指地上的奏折,淡淡的说道:“自己看。” 吴越捡起来一份,打开一看,是弹劾自己的。再看里面的内容,差点气晕过去。 奏章中说,如今咸阳城中,怨声载道。百姓们衣不蔽体,哭号不绝。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块,只要遇见朝臣及其家眷,就要哭哭啼啼,拦路哀求。看似可怜,实则可怖。一旦有人暗中挑唆,必生民变,到那时候,咸阳城必然大乱。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在于吴越等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分发皮货,极为不公,引起百姓不满。 吴越觉得头有点懵,完全是气的有点懵。 这不是诬陷吗?这不是赤裸裸的诬陷吗?那些百姓用十个半两就买到了皮货,还想怎么样?这些可恶的同僚,不加调查,就开始弹劾吗? 吴越看了看着人的名字,倒也认识,双方不算好友,但是关系也没有多坏。没想到今日被此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吴越又看第二份奏章,依然是弹劾自己的,内容和之前那一份大同小异。 吴越冷笑了一声,记下了这人的名字,然后翻开了第三份。 依然是弹劾。 第四份,还是弹劾…… 吴越看了十几份,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毕竟那么多人的名字要记。 这时候,嬴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淡淡的说道:“吴越,你作何解释啊。” 吴越说道:“这是诬陷,必然是诬陷。“ 说这话的时候,吴越没来有的心里一慌:无冤无仇的,这些人为什么要诬陷我?难道他们都被槐谷子收买了?是了,槐谷子财大气粗,收买了所有人也不奇怪。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朝臣:“吴越认为,你们在诬陷他。你们觉得呢?” 那些朝臣都不慌不忙的说:“是不是诬陷,只要验证一番就可以了,并不难。” 朝臣们谁都不着急,这么多人站在一块,众口一词的职责吴越。他能辩出一条血路来?他以为自己是谪仙呢? 想到谪仙,朝臣们心中又一阵悲哀。明明在几天前,大家还希望吴越能争一口气,替大伙打击一下谪仙,好好教教他,什么叫仁义道德。 只可惜,吴越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原形毕***的朝臣不得不站在了谪仙一边。 “唉!不是我们要和谪仙同流合污,实在是你们……扶不起来啊。”不少朝臣看着吴越那伙人,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这么一句。 朝臣弹劾吴越,吴越不肯认。于是嬴政命人将告状的贫民带来了。 这两人进来之后,朝臣们都觉得有点面熟:这不是木钉和门齿吗? 上次这两个人进入了皇宫,见到了天子。后来真相大白,领回去了自己的匈奴媳妇。 这些人本来打算立刻回乡,好好吹嘘一番在咸阳城中的经历。但是他们走到把半路上的时候,又听说谪仙要卖皮货,十个钱一件,于是这些人就这返回来,打算买几件皮衣再回去。 结果等他们回到咸阳,发现处置皮货的权利,从谪仙变成了吴越。 他们排了一天的队,发现皮货全被几个富户买走了。 那可是上等的皮货,富户们拿到手之后,立刻用几千几万倍的价格,卖给了达官贵人。 木钉和门齿这些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进入咸阳城喊冤。 旁人都是去权贵家中,而这两个人的胆子格外的大,因为曾经进过皇宫,所以他们在宫门口喊冤。 很快,他们被请进了宫中。 到了朝堂上之后,木钉和门齿轻车熟路的行了礼。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们不是要状告吴越吗?如今吴越就在这里,你们可以说了。” 门齿口齿清晰,把心中的冤屈说了出来。 吴越说道:“你们这是诬陷,本官早已命人,按照户籍购买。只有贫农才有资格。”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谪仙卖皮货的时候,也是按照户籍,但是他的办法是每户只能买一两件,不许多买。至于富户,想买也可以,人人有机会。 而吴越的办法,居然是限制富户购买。贫农是人,富户就不是人了吗?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不过朝臣们也能理解吴越,毕竟富户财大气粗,任由他们购买的话,贫农什么都得不到。 门齿见吴越说的斩钉截铁,苦笑了一声:“大人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命令出来之后,很多富户,将他们的仆役全都赶了出来。这些家奴,摇身一变,变成了没有任何钱财的穷苦人。” “他们入完户籍之后,立刻去购买皮货。一个富户,能制造出几十数百的穷人来。“ 吴越有点懵,有点不甘心的问道:“富户为了一件皮货,甘愿给这些家奴自由身?他们疯了吗?” 门齿说道:“这些人获得自由之前,都签了文书。注明欠了主人几千万钱。三日之内还不上的话,宁愿沦为奴仆。” “故而,这些仆役用三天自由,买了皮货。然后又顺理成章,再度变成了仆役……富户用这个办法,将大人的皮货购买一空。” 李水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古人……也挺会玩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谪仙的治国之术 吴越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木钉和门齿,他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也被槐谷子收买了。 但是也不对啊,就算这两个贫农被收买了,咸阳城中据说还有数不清的贫农在闹事,他们都被收买了? 聚众闹事,可大可小。若陛下一笑置之,则将他们驱散也就罢了,若陛下雷霆震怒,他们都要被坑杀。这些贫农,为了槐谷子的一点钱财,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做这件事? 吴越心里很乱。 他的同伴按耐不住了,主动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此事是臣等思虑不周,臣立刻清查户籍,按照十日前的贫农户籍,发放皮货。那些富户的仆役,不在此列。” 木钉和门齿脸上的肉抽了抽。 李水趁机问道:“你们二位,有话要说?” 门齿干笑了一声,说道:“十日前的户籍,也是数年之前统计的。这数年之中,有的穷人做了富人,有的富人做了穷人。若按照户籍中的贫富来卖出皮货,恐怕……有些不太公平。” 嬴政惊奇的看着门齿:“你似乎有些见识啊。” 听到嬴政的一句夸赞,门齿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了,说道:“我伯父乃咸阳城中的车夫,平日里赶车,总是能听到富贵人议论天下大事。伯父回乡之后,会给我们讲述咸阳城中的见闻,小人自幼耳濡目染,懂了一些事情。” 嬴政感慨道:“一个黔首,耳濡目染之下,尚且懂得这个道理,朕的朝臣,为何却想不明白呢?” 吴越等人哭丧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嬴政看着门齿,淡淡的说道:“依你之见,这批货该如何处置呢?” 门齿很谦卑的说道:“小人只是个黔首罢了,生在穷乡僻壤。这咸阳城也只来过四五趟,哪有能力做这么大的事。不过,小人听说,之前谪仙大人负责皮货的时候,好像一切井井有条,为何又变成吴大人负责此事了呢。” 李水挺了挺身子。 嬴政向李水说道:“当日朕问你,为何要损坏皮货,你却没有说清楚。只是说,谁是谁非,验证一番自然就知道了。如今结果出来了,是你对了。可你为何对了,朕还有些疑虑,你来为朕解惑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富户家中没有过冬的衣服吗?他们肯定是有的。既然有衣服,为何还要抢购皮货呢?无非是想转手卖出,牟取利益罢了。” “臣损坏了皮货,让那些富户难以转手卖出去,他们自然对皮货失去兴趣了。” “可只是这样还不够,毕竟十个半两一件的皮货,实在太便宜了,即便有些破损,也是物超所值。因此,臣又命人暗中放出流言,说这些皮货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如此一来,那些富户心中有了忌讳,就更加不会买了。即便他们买回去,也无法卖给他人,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些是死人穿过的衣服,定然不会再买。” “至于那些真正的穷人,已经饥寒交迫,眼看要冻死了,他们才不会在意,这衣服究竟是谁穿过。就好比数日之前,有些贫农娶了匈奴妇人一样。” “有些大人怀里揣着礼仪,对此大放厥词。殊不知穷人眼看就要绝后了,他们迫切的需要有个孩子,以便老有所养,死后有人祭奠。所以他们才不在乎这妇人是中原人,还是匈奴人。只要能生儿育女,也就可以了。” “故而,仓廪实而知礼节。故而,礼不下庶人,就是这个道理。因此,臣损坏皮货,并不是戏弄百姓,恰恰相反,这是为百姓考虑。因为这是区分贫富,把皮货送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的,最好的办法。“ 嬴政听得练练点头,喟然叹道:“槐谷子此言有理啊。” 李水很谦虚的说道:“只是一些小把戏罢了。与陛下的大智慧相比,不值一提。” 嬴政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皮货的处置之权,仍旧交予槐谷子。今日朝臣大部分都到了,既然来了,也不要急着回去,不如就由槐谷子教教你们,如何与黔首打交道。” 嬴政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有个小宦官,带着众人到了偏殿之中。 李水一脸谦虚:“在下才疏学浅,怎么教的了诸位大人?” 朝臣们没有说话,都觉得挺丢人。 忽然,有人大声说到:“谪仙才智高绝,乃我辈楷模,如何教不了?” 众人纷纷向那人看过去,发现是周青臣。 不少人冷笑了两声,觉得这家伙真是厚颜无耻。 李水赞许的看了周青臣一眼,说道:“诸位是要帮着陛下,治理大秦的。大秦什么人最多?不是士人,不是豪强,而是穷人。” “诸位最好把目光放在穷人身上。只有穷人安稳了,大秦的天下才能安稳。” 朝臣之中,有不少人笑起来了。 李水有点恼火,问道:“你们笑什么?” 有个朝臣站出来,淡淡的说道:“自三代以来,乱天下者,全都是诸侯。那些穷人,浑浑噩噩,毫无见识,他们能成什么事?谪仙未免危言耸听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以前没有这种事,以后就不会有了吗?这等论调,简直荒谬。照你这么说,自古至今,从没听说有谁白日飞升,成为仙人,那陛下就不可以成仙了吗?你在影射谁?你是不是对陛下不满,对朝廷不满,对大秦不满?你是匈奴人的细作,还是项梁的细作?” 着朝臣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说道:“谪仙,在下只是与你讨论政务,并无他意啊,何必如此。” 李水淡淡的说道:“既然是讨论政务,那就不要冷笑了。本仙嫉恶如仇,谁要是讽刺我,我不介意把谁打成反贼。” 吴越那几个人快站不住了。槐谷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嚣张啊,这是赤裸裸的地打击报复。他们几个刚刚得罪了槐谷子,还能有好吗? 李水打了个哈欠,淡淡的说道:“诸君认为,天下大乱,都是诸侯,都是豪强造成的。可若是百姓安居乐业,谁愿意跟着豪强造反?” “若诸位把豪强盯得死死的,百姓们却活不下去,他们入山为盗,天下依然不安稳。若这些盗贼之中,有了一个有些头脑的家伙,依然麻烦得很。” 朝臣们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虽然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被李水一分析,他们发现,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不小。 进而又有不少人想道:“昔年国人暴动,把周天子从都城赶了出去,不就是这种情况吗?谪仙,好像也并不是那么不学无术啊。” 淳于越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他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的,原来槐谷子,是倾向于儒家的啊,他这一番话,说的不就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吗? 结果淳于越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李水说:“想要了解穷人的心思,就要把什么诗书论语,统统丢掉,把什么孔子孟子,全部忘掉。” 淳于越有点无语。 李水又说:“穷人们关心的事情很简单。其一,有饭吃。其二,有衣穿。其三,可以传宗接代。搞定了这三件事,再说别的。” 朝臣们都漠然不语。 李水说道:“当然了,这三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因为即便是穷人,也有他的小心思,也有他的小算计。闭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和穷人交流,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知道他们心中所愿,才能对症下药,一举击中。” 朝臣们听到这里,都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谪仙此言,颇有道理啊。”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然而,与穷人接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们各位是高官,穷人见了你们战战兢兢,从来不敢说出实话。因此你们一直受到蒙蔽,做出来决定,自然愚蠢不堪,为陛下所不喜。久而久之,影响各位的仕途啊。” 朝臣们听到这里,顿时心中一凛。 刚才说什么,为百姓谋福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朝臣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但是这种事,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所以积极性没有那么高。 现在听说事情办不好,有可能影响自己的仕途,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眼前不就有很好的例子吗?吴越这次丢了人,以后恐怕没有好日子过了。 朝臣们纷纷热切的看着李水:“那么谪仙认为,应当如何与穷人接触呢?” 李水说道:“商君别院,就有很多穷人。而这些穷人,对各位的畏惧,却不是那么大,如果你们询问他们,他们恐怕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朝臣们一听这话,顿时豁然开朗:对啊,商君别院的那些匠户,在一年之前,还是穷困潦倒的黔首。只是风云际会,认识了槐谷子,这才富足起来了。 这些匠户,就算见了皇帝也不怎么发怵,别说朝臣了。如果询问他们,定然能知道穷人们所思所想。日后制定决策,就不会闹今天这种笑话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诸位,我明日要在商君别院办培训班,邀请最懂得穷人心思的人,来向各位传授与穷人打交道的道理。有兴趣的,可以来看看。” 李水说道之后,扭头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朝臣们纷纷交头接耳,心情复杂的走了出来。 吴越几个人走在最后面,他们心中惶恐,难以言说。 因为李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吴越几个人越想越不安。哪怕李水当场报复他们也好啊,早死早超生,心里一颗石头也就落地了。现在可好,心里面七上八下的,简直生不如死。 第二百八十章 你运气太好了 第二天,百官纷纷到了商君别院。 这一次,他们不是被李水骗来的,也不是被李水强迫来的,而是完全自愿。 毕竟李水说的有道理,了解百姓的想法,才能在施政的时候得心应手,进而获得陛下的青睐,加官进爵。 当然了,像王绾、李斯、淳于越等等朝中重臣是没有来的。 一来这些人自重身份,来商君别院学习为官之道,不仅有些丢人,而且容易让手下的心腹忐忑不安。 另外,这些人能做到朝中重臣,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为官之道,已经不需要去商君别院学习了。 因此这一日到商君别院来的,以中层朝臣为多。朝堂之上的孤魂野鬼为多。这样的人,最没有安全感了,也最渴望升迁了。 这些人到了商君别院门口,照例是牛犊打着哈欠收钱。 朝臣们已经习惯了李水的作风,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直接交了十万钱,或者等价值的珠宝。 进去之后,有个拖鼻涕的小孩,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大院子当中。 不过在门口的时候,小孩又每人收了一万钱,说是学费。 有了前面的十万钱门票作比较,朝臣们忽然觉得,这个价钱还算公道。于是他们纷纷交了钱。 进去之后,朝臣们发现,这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张草席都看不见,朝臣们只好一脸郁闷的站在那里。 前后花了十一万钱,就在这种地方学习为官之道? 之前朝臣们还幻想着,一边喝仙酒,一边吃铁锅炒菜,再听着高渐离的音乐,醉醺醺的学上一点东西呢。 授课的人还没有来,朝臣们只好很无聊的站在那里。 时间不长,他们纷纷交头接耳。有不少人感慨说:“昔日为官之道,何其简单?不过耕战二字自己。收上来足够的粮食,士卒们可以打赢战争,那么就是好官了。除此之外,就是朝堂之上的较量。至于黔首,谁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有人附和说:“是啊。以往那些黔首,不过是在田间耕作,为朝廷提供粮食,或者编入行伍,行军打仗。又或者服劳役,修筑宫殿与城池。这些人,安分守己,又颇为好用。可是自从谪仙到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有人在旁边深有感慨的说:“是啊,这些黔首,胆子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要聚集在咸阳城哭诉。早晚有一日,他们玩火自焚,惹得陛下坑杀了他们。” 另一人捋着胡须说道:“不然。以老夫观之,陛下坑杀过敌方降卒,坑杀过犯罪的朝臣,坑杀过招摇撞骗的方士,唯独没有坑杀过黔首。只要他们不过火,没有谋反的举动,陛下多半不会重罚。” 周围的朝臣都微微点了点头。 这人又说到:“其实谪仙的话,很有道理。现在天下一统,四海归一。由马上得天下,变成了马上治天下,往日那些办法,不可以照搬了。” “我大秦一统天下,为的是什么?仅仅为了权贵享受荣华富贵吗?显然并非如此,而是要天下人,共享太平,这天下人,自然就包括了黔首。” “他们与你我一样,同样是人啊。咱们再也不能像往日那样,将他们看成只知道耕作与打仗的牲口了。”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齐齐点头。 有一人笑道:“阁下这番话,说的道理通透,用词又文雅,比昨日谪仙的一番高论要好得多了。” 这人呵呵一笑,说道:“用词文雅,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谪仙的话虽然粗鲁,却字字珠玑,令人敬佩啊。” 朝臣们聊了一会,外面就响起来了一阵钟声,随后,那拖着鼻涕的小孩说:“要上课了,诸位站好吧。” 朝臣们有点无语:就这样站着吗? 很快,远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倒背着手的老头。 这老头大伙都认识,是商君别院的管家,苍夫。 苍夫微微一笑,对朝臣们说道:“诸位大人,今日就由小人来给大家讲上一讲,穷人最喜欢的是什么,最害怕的是什么。” 苍夫憨厚的笑了笑:“最喜欢的,自然是成亲了。听说咸阳城中的大人,成亲的时候讲究两情相悦,对于女子也有些偏好,什么皮肤白皙,模样姣好。在咱们穷人这里,就简单多了,只要是个女人就行。” “因为咱们穷人,要的不是什么两情相悦,而是传宗接代。没有孩子,将来老了,病了,只能饿死在床上。没有孩子,会受到邻里的欺负,没有孩子,死了以后,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只能做孤魂野鬼。活着的时候挨饿,死了之后,继续挨饿,实在是凄惨的很。” 朝臣们听了这话,都漠然不语。人心都是肉长的,苍夫说的情真意切,他们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很快,苍夫又憨厚的笑了笑:“其实咱们穷人,当真分不出来谁漂亮谁不漂亮吗?只不过是家境贫寒,找到一个女人不容易,所以也就不再分辨了。若有能力的话,还是希望挑选一下的。” “今年我们小土村的村民,承蒙谪仙提携,个个都发了大财。如今娶回来的姑娘,都漂亮的很。” 不少朝臣都感慨的点了点头。 苍夫接着又说:“咱们穷人最喜欢的是成亲,最怕的,就是服徭役了……” 一整天的时间,苍夫从成亲讲到徭役。从战争讲到农事。他讲的不成章法,语言也并不文雅,但是很真实。 那些朝臣,在这一天之中,似乎推开了一扇大门,看到了另外的世界。 苍夫近日所言,只是穷人大概的状况,而接下来,还有专门的穷人,仔仔细细的讲述他们的生活。 等红日偏西的时候,朝臣们纷纷告辞离开了。他们走在路上,个个若有所思,显然今日的所见所闻,对他们产生了很大的触动。 经过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李水。李水正在和牛犊数钱。 有不少朝臣自觉的停下来,向李水行了一礼,很是真诚的说道:“以往我等一直觉得,谪仙胡作非为,乃当世魔王也。近日方才知道,原来谪仙才是真正的大义大仁之人。” 李水瞅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只来了一天就感慨了?可见你们平时多么闭目塞听。我告诉你们,了解穷人,只是第一步,重要的,还是怎么让穷人过上好日子。若了解了之后,无动于衷,只是自己吟诗作赋的时候,增加一点题材,那就是无耻了。” 朝臣们纷纷点头。 李水摆了摆手:“走吧。” 朝臣们离开了。 李水看着这群人的背影,嘀咕着说道:“来了这么多人,比我预期的要多啊。我只收一万钱的学费,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牛犊在旁边贱兮兮的说:“大人,小人倒有一个办法。等明日他们来了,咱们就说,一万钱,只是一天的学费。再收他们一次。还有就是,留他们在这里吃午饭。那伙食费,可以价钱高一点。” 李水严肃的说道:“每日收一万钱,还要收人家的伙食费,这太无耻了。” 牛犊干笑了一声:“是,小人是有些无耻了。” 李水说道:“这样吧,每天收他们一万钱。至于伙食费嘛,我们允许他们自带干粮好了。若他们要吃咱们的饭,按照谪仙楼的标准收费。” 牛犊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李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带着淡淡的忧愁说道:“以我这个身家,还需要敛财吗?我本不爱钱啊,我不过是在为穷人谋福利罢了。兼济天下,需要的钱财真的很多啊。” ………… 吴越府中,他们那伙人又凑在一块了。 每个人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纷纷问旁边的人:“如何是好?” 吴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良久之后,幽幽的说道:“听闻谪仙正在办什么学习班,教授为官之道。要不然,我们去学习一番?变相的给谪仙送上一份厚礼。” 其他人都苦笑了一声,说道:“有用吗?” 吴越沉默了。他也觉得没什么用了。这一次,已经把谪仙得罪死了。谪仙却没有找大家的麻烦,他是不想追究了?还是在想什么古怪的惩罚? 吴越怎么想都觉得是后者。 最终,有个朝臣说道:“不如,我们自己领罚吧。负荆请罪,请求谪仙谅解。” 吴越眉头紧皱:“有用吗?” 这朝臣的办法,没有得到吴越的认可,但是总算启发了其他人。 朝臣们议论纷纷说:“不如,咱们主动向陛下求罚,去西域开拓边疆?咱们只是弹劾了谪仙而已,不算是必死之罪,想必陛下会答允的。” 吴越的心一颤:“那不是被流放了吗?” 朝臣说:“非也,据说北地有许多矿藏。咱们只要找到一个,就算是立了大功。到那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吴越犹豫了好一会,然后缓缓点了点头:“罢了,就这么办吧。今天晚上,老夫就写奏折。” 与此同时,乌交正在商君别院,好奇的问李水:“大人,你为何不惩治吴越那伙人?“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吴越那伙人,战斗力太弱,以我的身份打压他们,简直丢人。他们压错了宝,关键时刻,弃我而去。我也不用报复,只要不理他们就好了。毕竟现在我这个地位,要有些涵养嘛,装也要装的大度一些。” 乌交感慨的说:“吴越这些人,运气真是太好了。招惹了大人,居然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不受惩处。这可是头一次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什么世道 李水也不是真的就要放过吴越几个人,从此不再追究了。而是现在自己是朝中重臣,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少人都在看着,尤其是关中百姓,把自己当成了活神仙。 李水决定要点脸,不要做的那么明显。暂时先放过吴越,以后如果他们安分守己,一切好说,如果不听话,那就新帐旧账一起算。 更重要的是,伏尧公子一天天长大,自己这个师父的水平,影响了伏尧能不能被立为太子。所以,在嬴政面前,也得立一立宽宏大量的人设。 想到这里,李水对乌交说:“你找个机会,宣扬出去,就说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已经原谅了吴越。” 乌交点头说道:“小人明白。” 李水伸了伸懒腰,看着已经偏西的红日,有点纳闷的说:“怪哉,今天李兄怎么没来?” 乌交知道李水说的是李信,嘿嘿笑了一声说:“据说昨天晚上,李大将军被李夫人折腾了一夜。可能有些吃不消。” 李水嘿嘿的笑:“小别胜新婚嘛,李兄一去北地便是一个多月。李夫人整天担惊受怕,眼看着夫君回来,心中欢喜,难免的,难免的。” 评价了几句之后,李水又纳闷的看着乌交:“怎么李将军家中的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乌交干笑了一声说:“大人经常和李将军来往。奴婢和李府的仆役,也就熟识了,这些都是听他们说的。当然,他们没有说怎么折腾的。但是奴婢猜也猜到了。” 李水笑道:“原来如此” 随后,李水和乌交嘿嘿的笑起来了。 乌交一边笑,一边心想:谪仙年纪不大,又没成亲,他懂的倒不少啊。 李水一边笑,一边心想:乌交一个宦官,也懂这些? ………… 翌日,朝议之期。 李水坐着马车,早早的到了宫中。入宫之后才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他这还算是晚的。 李水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李信也到了,整靠着一块石头打瞌睡。 李水笑眯眯的走过去:“李兄,操劳过度?” 李信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还行,还行。” 李水旁敲侧击的说:“李兄,你虽然是武将,可毕竟不是二十来岁的少年郎了,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李信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李水又说:“有时候,不要勉强自己,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李信一脸惊奇的看着李水:“你也听说了?”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是不想啊,但是夫人不答应,我又不想让她生气。”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李信,然后说道:“你要学会拒绝,不要觉得,有求必应,就有男子汉气概了,学会拒绝,也有男子汉气概。” 李信犹豫着说道:“是这样吗?那我今晚回去试试。” 李水瞪大了眼睛,心想:看你站都快站不住了,晚上还要回去试试?这特么是牲口吧? 李信却不知道李水怎么想的,他心中很懊悔:好容易这次得胜归来,夫人亲自下厨伺候我吃饭。这种殊荣,也就新婚那几日试过。没想到啊,二十多年过去了,夫人的厨艺还是那么糟糕。我这一夜之间,已经跑了十几次茅厕了。真是被夫人折腾惨了。 想到这里,李信纳闷的看了看李水:我拉肚子的事他也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李信想问问李水,但是李水已经走到了吴越那伙人附近。 吴越等人看见李水过去,都很紧张的向后退了退。 李水友好的朝他们笑了笑,这些人个个心惊胆战。 吴越更是手心冒汗:“他笑什么?难道他想到办法整我了?是了,他一定是要报仇了。但愿陛下会答允我自罚边疆的请求,否则的话,我恐怕要死在此人手中了。” 不仅吴越是这么想的,他那伙人,全都是这个打算。 李水见他们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觉得很没意思,于是转过脸来,和周青臣那伙人聊起来了。 这些人在关键时刻力挺李水,李水很是满意,认真的勉励了他们几句,这些人都兴奋的满脸通红。 淳于越站在不远处,忍不住摇头叹息:“自从槐谷子来了之后,朝中的风气,可是越来越坏了啊。仗义执言者,惴惴不安,阿谀奉承者,飞黄腾达。吴越几位,就算是弹劾错了,可也是为了大秦啊。” 淳于越想到这里,就勉励的看了吴越一眼,朝他点了点头,吴越感动的热泪盈眶。 很快,朝议开始了。 首先由王绾说了一些施政中的大事,群臣献策,商定好了之后,众人就把目光集中在了李水和李信身上。 这两个人,平定了匈奴,劳苦功高,今日应当有封赏吧。 果然,嬴政下令,封李水为平胡侯,李信为定北侯。 朝臣们听到这两个称号之后,都是微微一愣。侯爵称号,应该按照地名来定。但是这两个称号,显然不在此例。而且皇帝似乎只给了爵位,没有给封地。这是什么意思? 反应比较慢的朝臣,依然在疑惑,而有些反应快的,已经明白了。 有爵无地,说明陛下要他们留在朝中啊。侯爵,似乎不是他们仕途的终点。 有些人甚至有些嫉妒的看了看李水:此人入朝,有一年了吗?竟然已经封侯了。而且看陛下的态度,显然是中意伏尧做太子,这才将槐谷子留在朝中。 李水倒没在意什么封地,欢天喜地的拜谢了嬴政。 而李信则一脸激动的扭过头来,对淳于越说:“姐丈,我封侯了。” 淳于越脸大变,恨不得掉头就走,离他远远的。 可惜,这是朝堂之上,躲也躲不开,淳于越只能硬着头皮听着。果然,李信笑眯眯的说:“姐丈,今晚我要去祭拜阿姊。” 淳于越实在忍不住了,沉声说道:“你在自己家中设下李姬的牌位不行吗?” 李信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阿姊已经嫁给了姐丈,那就是淳于府中的人了。礼法不可废啊。” 有那么一瞬间,淳于越很希望自己是李水,那样的话,就可以不顾忌什么,大嘴巴抽李信了。 李水一直幸灾乐祸的看着淳于越,小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光耀门楣,祭拜亲人,这是很庄重的事啊,不知道我能不能去?” 李信一脸感动的说道:“我能有今日,槐兄功不可没啊,同去,同去。” 淳于越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候,吴越忽然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数日前,臣曾经弹劾槐谷子。然而谪仙无辜,臣迹近诬告。诬告者反坐,臣请远赴西域,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都唏嘘不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吴越在躲着李水。 远赴西域,几乎就是流放了,很惨,但是好过留在咸阳,被槐谷子害死。 数日之前,还是朝中重臣。转眼之间,需要依靠流放来保命。 不少人起了兔死狐悲的心思,看向李水的眼神,也很复杂。 李水有点无奈:真的与我无关啊。 而且他也不能让吴越那伙人去守卫边疆。他们走了,这屎盆子岂不是在他头上扣定了? 于是李水干咳了一声,很郑重的向嬴政说道:“陛下,数日之前,吴大人确实弹劾过臣。然而臣知道,吴大人是为了大秦着想,是为了百姓着想。因为臣并不怨恨他,反而很欣慰,很敬佩。” “因此陈请求陛下,不计前嫌,继续重用吴大人。至于诬告反坐云云,臣以为,吴大人的奏章,绝非诬告,只是我们之间有些小小的误会罢了。” 李水一套话说出来,觉得伟大光明正确,整个人都升华了不少。 他得意洋洋的抬了抬头,准备迎接众人惊讶又佩服的目光。 然而,朝臣的目光,确实在看向李水,只是眼神很复杂。 淳于越忽然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说道:“谪仙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呢?” 李水有点茫然:“啥玩意?” 赵腾也出来打圆场:“吴越之前确实弹劾你。但是也只是指出你的不足之处罢了,并没有肆意诬告,欲置你于死地啊,你何必如此?定要取他性命?” 李水有点无语:“我什么时候要他的命了?你可不要凭空诬陷人啊。” 李水扭头问李信:“我要杀他了吗?” 李信也是一脸纳闷:“没有啊,你明明在替他求情啊。” 满朝文武都叹了口气。 淳于越只好点明了,说道:“你把他们留在咸阳,不是为了伺机寻仇吗?他们已经要远赴西域了,你为何不放过他们?” 李水张口结舌,有点不知道怎么分辨好了。 这时候,吴越那伙人也面色苍白的扭过头来,朝李水行了一礼:“谪仙,请你宽宏大量,放我们走吧。” 李水彻底无语了。 嬴政也幽幽的说道:“槐谷子,此事朕心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吴越一干人等,明日便出发吧。” 吴越等人欢天喜地的道了谢。而李水一脸郁闷。 朝臣们看着这一幕,都叹了口气:被发配了还要如此欢喜,这什么世道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舆论高地 朝议结束了,吴越等人如愿以偿,可以被发配到北地了。 李水垂头丧气的走出来,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吴越等人聚集在一块,个个眉开眼笑,甚至还在向交好的人说:“今晚去我府上饮酒,咱们不醉不归……” 李水摇了摇头,觉得很寂寞,扭头问李信:李兄,要不要去喝两杯?” 李信还没说话,李水又摆了摆手:“算了,你还是回去养一养吧。” 李信很虚弱的走了。 这时候,伏尧过来了,对李水说道:“师父,阿姊说,上次你讲的红楼,她之听了一半,你就去匈奴人那里征战了。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可否去接着讲?” 李水嗯了一声:“走吧。”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去吹吹牛也不错。 李水见到未央之后,并没有立刻开始讲红楼,而是拉了一会家常。 未央忽然脸色微红,拿出来了一摞仙纸,说道:“这是我整理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错漏。” 李闻接过来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三国吗?” 昔日李水讲三国,每天讲的口干舌燥。没想到未央不仅仅是听过去就算了,居然偷偷的记下来了。 李水翻看了一番,发现未央很是用了些心思。不仅把事件原原本本的记下来了,而且描述的很文雅。 李水的文言水平一般,讲到激动处,甚至偶尔有粗鄙的语言。但是未央都把这些美化了。 李水记得,自己虚构了三国的后半段,最后由刘备一统天下,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在未央的书中,这一点也被忠实的记录下来了。除此之外,未央还加了一些自己的东西。 比如刘备和几位夫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吕布和貂蝉的生死恋,甄宓和曹植的心意相通…… 李水忽然觉得,经过未央的修改之后,这本书似乎更完美了,并不比后世的三国差。 李水低着头看的津津有味,良久之后,未央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李水连连点头:“很好,很好。” 未央脸上露出笑容来。 伏尧忽然说道:“师父,若找一个人专门在谪仙楼讲这部书,我觉得肯定会吸引很多人。” 李水微微一愣,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高渐离的击筑声虽然好听,可毕竟是干巴巴的音乐,听上几遍也就够了。 但是这三国不一样啊,一回一回的讲下来,够好几个月了。这得带动多少营业额? 但是李水没有马上决定做这件事,而是微笑着说道:“这书是公主写成的,要有公主的允许,才可以命人讲述。” 未央笑道:“我只是负责记录罢了,这书中的内容,不都是谪仙讲出来的吗?” 李水想了一会,然后对未央说:“这样一部奇书,一经问世,必定有不少人仿写甚至盗写。我要去申请专利。” 未央表示没有意见。 李水又说:“若用公主的名字申请专利,不知道公主答允不答允。” 未央神色一喜,但是很快又有些黯然,摇了摇头说:“不行,我是个女子。” 李水说道:“女子又如何?女子与男人一样,同样是人。大秦有这么多女子,其中不乏像公主这样聪明才智之人。可是她们却囿于那些所谓的礼法,只能呆在家中。若一直这样,何时能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未央微微一愣,又有些欢喜的问道:“在仙界,女人也可以抛头露面吗?” 李水点了点头:“当然。因此,我才希望公主能做个表率。将来风气开放,公主作为女子中的第一人,要载入史册,名垂青史的。如同炼石补天之女娲。” 一句话说的未央激动不已,她握了握拳头,点头说道:“那好,那就用我的名字。不过,朝臣们若知道了,少不得要议论纷纷,谪仙可要做好准备。”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公主勿忧,一切包在我身上。” 几个人又聊了两句,然后李水开始讲红楼。 老实说,红楼这东西,不如三国好讲。不过即使李水讲的水平低,未央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拿击筑当乐趣的时代,可供消遣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而且红楼讲的又是一群青年男女之间的事,未央自然很感兴趣。 等李水讲了一段之后,就打算告辞离开了,这一次未央倒没有再缠着李水继续讲,因为她感觉到今天李水似乎兴致不高。 等李水走到寝宫门口的时候,未央忽然问道:“谪仙似乎有心事?“ 李水苦笑了一声,说道:“今日在议政殿,吴越等人,自请流放北地。居心叵测啊。” 未央有些纳闷的问道:“他们自请流放,为什么是居心叵测?” 李水说道:“他们自请流放,是为了污蔑我,好让所有人觉得,是我槐谷子咄咄逼人,将他们逼走了。” 未央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水:“谪仙为了大秦,殚精竭虑,还要被小人中伤,真是委屈了。” 李水摆了摆手:“罢了,这算不得什么。谁让我一心为公呢?“ 侍奉在旁边的乌交差点笑出声来。 李水离开皇宫之后,第一时间,就在商君别院里面,挑选了一个嗓音清脆的匠户。这匠户声音洪亮,吐字清楚,有他做说书人,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唯一美中不足的事,这人不识字。 最后只好由乌交看着书,一遍一遍的教他。 幸好三国故事比较有趣,这人也不是太笨,很快就学会了。 李水听了一段,感觉还不错,就让匠户再熟悉熟悉,等他练好了,就去谪仙楼里面讲。 李水打算和匠户五五分成,但是匠户死活不肯,痛哭流涕的说,昔日他们家贫困至极,眼看就要饿死了。幸好谪仙到了商君别院,给了匠户们股份,现在人人能吃饱穿暖,挣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岂能再分谪仙的钱? 李水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匠户本来就有商君别院的股份,也算是商君别院的主人了,既然如此……那就树立一下主人翁意识吧。 李水没有耽搁时间,第二天就去专利室申请了专利。 负责此事的小卒听说这书是一个女人写的,还是当朝公主,顿时像是见了鬼一样,告诉李水说,要去禀告赵腾一声。 李水心中却清楚的很,他这一禀告,肯定闹的满朝文武皆知,到那时候再申请专利,就是阻力重重了。 于是李水把免死金牌拿出来了,拍在小吏面前:“一刻钟,给我办妥,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小吏快吓尿了。 咸阳城中,谁人不知?谪仙有一块免死金牌。这东西用在谪仙身上可以免死,用在别人身上,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小吏战战兢兢,帮着李水办好了专利,等李水走了之后,小吏一溜烟跑到赵腾那里去告状了。 李水带着专利,喜滋滋的出来,正好遇见吴越等人要离开咸阳城。 街上有不少百姓围观,很多人当真觉得,是李水逼他们走的。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回头问乌交:“都准备好了吗?” 乌交躬身说道:“一切准备妥当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舆论高地,你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啊。让这帮人见识一下本仙的厉害。” 第二百八十三章 北迁代言人 以往吴越出门,喜欢坐马车。但是今天,他特地选择了骑马。 骑马,大家都能看到他,尤其是看到他一脸的悲壮。 目之所及,所有的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吴越,这其中就包括了咸阳城中的朝臣。 朝臣们同情吴越,这就为将来吴越回归,积攒了资本。 吴越抱着拳,向周围的人挥了挥手,朗声说道:“今日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乡。诸位,珍重。” 不少朝臣都向吴越拱了拱手,说道:“珍重啊。” 有人提上来了两坛美酒,在场的人,无论是朝臣,还是朝臣带来的仆役,甚至是看热闹的百姓。见者有份,倒完为止,人人端起来了一杯酒。 吴越把酒高高的举起来,朗声说道:“诸君请满饮此杯,我们后会有期啊。” 不少人都流下热泪来:“后会有期,一定有期。” 吴越将酒凑到唇边,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吴大人,听说你去北地,是自愿去的。是真的吗?” 吴越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那边。是个生面孔,穿着粗布衣服。 不少人都对说话的人暗暗鄙视,心想:真是蠢货,吴大人是不是自愿的,用屁股也能想出来了。放着好好的朝中重臣不做,去北方苦寒之地。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也不知道这蠢材是谁家的仆役,竟然如此没规矩。 吴越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不错,本官完全是自愿的。谪仙绝对没有逼迫我。” 众人听到这话,都心领神会的对视了一眼。 是啊,吴大人当然要这么说了。吴大人是逃到北地避祸的,如果临走的时候,再指摘谪仙的不是,那么全家老幼,还要不要活了?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吴越的表情,就更加同情了。有些人还在暗暗的想:若有朝一日,扳倒了槐谷子,一定要把吴大人请回来。吴大人敢与槐谷子对抗,虽然失败了,可终究是个义士啊。 这样想的人,以儒生居多。儒生的特点就是,情绪上来了,热泪盈眶,情绪下来之后,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过吴越却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面很是期待。 就在这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这锣鼓声节奏明快,急促有力。隐隐似乎是一首曲子,只是这曲子一点都不高雅,反而显得有些俗气。 这样的快节奏,在场的朝臣都没有听过。听了之后,忍不住想要跟着这节奏摇晃两下。 很快,人群中人,走出来一队带着大红花的人。 这群人打着鼓点,一脸喜气洋洋的走过来。 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脸郁闷的高渐离。 高渐离很无奈,就在昨日,李水逼着他做出了这样一首曲子,高渐离觉得,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可他毕竟受到李水太多恩惠,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队人走近之后,就把吴越那帮人围起来了。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熟悉的匠户,忍不住喊了一声:“是商君别院的人。“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炸了锅。有不少人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一边退一边交头接耳:“谪仙也太狠了,真要赶尽杀绝啊。” “那可不是吗?我早就听说了,在朝堂之上,谪仙是不肯放吴越走的。” “完了,完了,眼看就要出城了,又被谪仙的人给围住了,吴大人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谪仙再得宠,也不敢当街行凶吧?” “那谁知道?人家有免死金牌,杀了你也就杀了。” “哎呀呀,早知道刚才咱们就不该与吴大人饮酒,让他速速出城才对。是我们害了吴大人啊。” 有些感情丰富的人,已经落下泪来了。 吴越同样面色苍白,他看着那些匠户,握着缰绳的手都有点发抖。 这时候,匠户中走出一个老人来。是苍夫。 苍夫拿出来一朵大红花,颤颤巍巍的递给了吴越,然后把另一朵稍小的,系在了吴越的马头上。 苍夫大声的说道:“吴大人,自愿去北地,为我大秦开疆拓土,支援建设。真是高风亮节,我辈楷模啊。” 那些匠户们纷纷喊道:“我辈楷模,我辈楷模……” 苍夫挥了挥手,又有人打出来了几条横幅。这横幅是红绸缎上缝了几个白字,格外显眼。 有的写着:支援边疆,光荣无比——公子伏尧题词。 有的写着:以吴大人为师——大将军李信题词。 有的人写着:生子当如吴大人——谪仙题词。 吴越看着那些横幅,又看了看自己下巴上的一大把胡子,心想:槐谷子莫不是在占我便宜?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谪仙,不是要拦下他们?似乎很希望他们去北地?似乎对他们去北地,很赞赏? 有些人迟疑的说:“莫非,吴大人去北地,真的是自愿的?” 吴越听到这句话,差点吐血:自愿个屁啊,我有病吗?放着咸阳城不呆,去什么蛮夷之地。 但是他没办法解释,毕竟刚刚承认了,一切都是自愿的。 谁知道苍夫还没完,又向吴越拱了拱手,说道:“谪仙说了,吴大人是第一个自愿去北地的。如此高风亮节,岂能不鼓励?岂能不奖赏?” 有两个匠户抬过来一口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黄金。 众人看的眼热无比,心跳加速。 苍夫说道:“这些黄金,很快就要送到各位府上。你们安心的去北地,去帮着我大秦巩固江山。你们的家人,绝对不会挨饿受冻。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们。因为谪仙说了,吴大人,你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你的儿女,就是他的儿女,你的夫人,就是他的……就是他的亲人。” 众人哗然,都有些羡慕的看着吴越。 苍夫又说道:“谪仙还说,你们义薄云天,所以他决定,把你们的等级提一提。从谪仙的至交好友,升级为谪仙的子侄。以后来商君别院,门票可以打八折。” “将来你们从北地立功回来,谪仙为你们庆功,亲自向陛下保举你们。” 吴越有点懵。表面上看,他似乎被谪仙引以为心腹了,可是这心里面,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而周围的人看吴越的眼神,就更不对劲了。 有不少人纷纷说道:“原来如此啊,原来吴大人当真是自愿去北地的。” “唉,若我能得到这样的好处,我也宁愿去北地受上几年苦。” “这吴越,运气真好啊。怎么就干出来一件这么让谪仙击节赞赏的事呢?” 百姓们在羡慕之余,还有点嫉妒,在嫉妒之余,就有点鄙视了。 姓吴的,原来是见钱眼开啊,拿了这么多好处,怪不得想要去北地。呵呵,刚才还在那演呢,装什么生离死别? 吴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心里面老大不是滋味。他有些无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思路回到理智上面来:槐谷子承诺的东西,真的会兑现吗? 苍夫宣布完了之后,就让人抬着金子走了,看他们的路线,分明是要去吴越几个人府上发钱。 有个胆子大的百姓,远远的喊了一声:“我……我叫狗三,穷人一个,我也想去北地,有奖励吗?” 苍夫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有,自然是有的。做得好了,一飞冲天,就算平庸一些,也可以丰衣足食,做上几年,攒一笔钱财,回家就可以娶一个黄花闺女。” 那狗三喜得抓耳挠腮,狂奔而去:“我要去,我也要去。” 苍夫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似的,命人拿出来了纸笔,笑眯眯的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帮你记下来。” 有了狗三起头,很多百姓都涌了过来,纷纷要报名。甚至有些底层的小吏,升迁无望,听说北地同样需要官吏之后,都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凑过来,想要去碰碰运气。 苍夫很忙,那伙匠户在街边开始记录众人的名字。 相比之下,吴越那帮人,就冷清得很了。再也没什么人关注他们了。 这些人对视了一眼,看看天色不早,只好叹了口气,打马出城。 现在他们形单影只,倒真的有了几分流放的意味。 不远处,谪仙楼上,李水靠在窗边,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吴越的背影:“跟我玩舆论战?嫩了点吧?老子什么没见过?” 眼看着吴越已经没影了,李水满意的坐了下来。 有个匠户匆匆上楼,兴高采烈的说道:“大人,大人。今天咱们招募到了不少的贫农。大人这一手,真是高啊。” “昔日陛下移民实边,费了多大的力气?可如今谪仙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让他们踊跃不已了。” 李水呵呵一笑:“所以说,还是要找几个代言人,好好宣传一番啊。这次的吴越,就做的很不错。以后无论是谁,在北地发现了矿藏,受到了奖励。不仅要在商君别院宣传,也要令人骑着快马,在咸阳城中转一圈。” 那匠户心悦诚服的答应了。 李水正在思考自己的宏伟计划,忽然乌交跑来了:“大人,陛下召见。让大人立刻进宫。”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男女尊卑论 李水有点奇怪,问乌交:“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召见我?” 乌交说道:“这倒不清楚。或许是大人把吴越定为国之楷模,促成了移民实边。陛下觉得这是大功一件,要奖赏大人。” 李水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刚刚发生的事,或许消息刚刚送入宫中,陛下这么快就知道了?” 乌交干笑了一声。 李水伸了伸懒腰:“走吧,进宫看看就知道了。” 路上的时候,乌交忽然小声说:“大人,陛下似乎很久没有问炼丹的事了。” 李水嗯了一声:“无妨。本仙早就说过了,炼丹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我正在争取百姓对朝廷的拥戴,正在谋划着为大秦开疆拓土。正在派人四处寻找奇珍异草。这些都是在为炼丹做准备,将来万事俱备,就可以炼出仙丹来了。” 乌交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乌交一脸佩服的看了看李水,心想:传言果然不虚,谪仙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归结到炼丹上面去。真是厉害。 离开谪仙楼之前,李水吩咐王老实:“我安排的说书人,可以让他来试试了。记住,今天的谪仙楼,只许五十个人进来。价钱涨一倍。” 王老实纳闷的问:“这是为什么啊。” 李水说:“饥饿营销,越是听不到,心里面越痒痒,就越想进来。你再安排几个生面孔,在外面炒门票。这样一来,钱咱们赚到了,也不会因为定价太高而挨骂。” 王老实一脸恍然大悟的看着李水,感觉又学到了不少知识。 李水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带着乌交进宫了。 很快,李水见到了嬴政。 行礼之后,李水微微有些纳闷,因为嬴政的脸色,并不太好。不仅如此,除了自己之外,旁边还站着赵腾。 李水心想:难道是赵腾告状了?刚刚发配了一个吴越,赵腾这家伙还往枪口上撞?想要领略一下北国风光? 李水正在胡思乱想,有小宦官进来禀报,说淳于越、李斯、李信、王绾等人已经到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叫进来吧。” 李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像是要开大会一样?今天不会是要批判我吧? 众人进来之后,李水看向李信,低声说:“李兄,知道什么情况吗?” 李信有气无力的说道:“开玩笑,你看我有时间打听吗?”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李信:“这么虚弱?早就跟你说了,量力而为嘛。” 李信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是忍不住。” 李水摇了摇头,一边鄙视的看着他,心想:这有什么忍不住的?该不会被下药了吧?李夫人够狠啊。 嬴政见人都到齐了,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往日你胡作非为,朕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可最近,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李水有点懵,心想:我又干嘛了? 嬴政见李水一脸无知的样子,指了指赵腾:“你来说。” 赵腾清了清嗓子,对李水说道:“谪仙,虽然外面传言,说我是你的至交好友。然而并非如此,我赵某人清正廉洁,绝不偏袒任何人。我在朝中,只有同僚,没有同党。” 李水有点茫然:就因为我强行拉你做好友,陛下就要批判我一番?不至于吧? 好在赵腾终于进正题了,他很光棍的说:“今日,是我向陛下说了谪仙的一些不当行为,因此谪仙被请来了。” 李水好奇的问:“我又有什么不当行为?” 旁边的王绾捻须微笑,心想:槐谷子这个“又”字,用的当真是传神。 赵腾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专利申请记录。这记录中说,你曾经代未央公主,申请了专利是不是?” 李水说:“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腾有点无奈,感觉跟李水说话有点费劲。他耐心的解释说:“未央公主,是一个女子啊。” 李水更加纳闷了:“专利法规定,女子不可以申请专利吗?” 赵腾有点无语,心想:这还用得着专利法规定?这不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女子怎么能申请专利? 李水一脸惊奇的看着嬴政:“陛下,就是因为这件事,将臣召来?” 嬴政严肃的说道:“女子不便抛头露面,此事可大可小。朕将你召来,是要你听听朝中各位大人的意见,日后万万不可如此行事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在仙界,女子都可以抛头露面的。” 嬴政有点无奈,只要说道:“人间,毕竟还没有建成仙界。” 李水追问:“那么将来人间成了仙界,女子就可以抛头露面了吗?” 见嬴政没有说话,李水又问:“那为何现在不可以抛头露面,等到变成了仙界才可以呢?” 李信几个人在旁边看的都替李水捏了一把汗。等看到嬴政并没有生气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这几个人又有点羡慕李水:恐怕也只有谪仙,在陛下面前这么说话,不会受罚了吧。 这些人心里很清楚,李水之所以没事,不是因为嬴政随和。而是李水和别的人不一样。 首先,他荒唐惯了,如此一来,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皇帝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理解他。 其次,谪仙毕竟是仙界来的,不了解人间的风俗,也是有的。 最后,谪仙身怀异术,肩负着炼制仙丹的重任,皇帝也不会轻易降罪。 朝臣们正在胡思乱想,嬴政忽然对淳于越说道:“你向槐谷子说说这其中的道理。” 淳于越应了一声,站了出来。雄辩是他的特长,而且今日辩论的,还是与礼仪有关,所以淳于越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说服李水。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谪仙,要知道自古以来,男则为天,女则为地。” 李水摆了摆手:“自古以来?古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女娲抟土造人捏出来的。女娲不是女子吗?淳于博士这么说,不怕神灵降罪?” 淳于越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李水这话,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淳于越毕竟是身经百战,干咳了一声说道:“女娲是神灵,而我等是凡人,二者岂可同日而语。自古以来,女子抛头露面,必定祸乱天下啊。” 李水又打断淳于越了:“嫘祖养蚕制衣,让我们不必围着兽皮草裙,她不是女人吗?商王的妻子妇好,为大商开疆拓土,她不是女人吗?钟离春谏齐宣王,使混乱的齐国日益强大。” “这些女子,哪一个不是造福天下?怎么到了淳于博士口中,就是祸乱天下了?” 淳于越擦了擦头上的汗,绞尽脑汁的说道:“谪仙确实举出来了几个贤德的例子。不过相比于祸乱天下的女人来说,这些贤良之人,还是太少了。” “比如妹喜,比如妲己,比如褒姒,比如西施,比如……” 淳于越说了好几个人名,然后问李水说:“这些人,是不是红颜祸水?想必谪仙也不能否认吧。” 李水没跟淳于越争辩,一个王朝的灭亡,究竟女人起了多大作用。这种争论难以有结果,从不同角度都能扯出一套歪理来。 所以李水另辟蹊径,问淳于越:“那我请问淳于博士,自古至今,有失国的泰康,有夏桀,有商纣王,有周厉王、周幽王、卫懿公……” 李水一连说了几十个人名:“这些人,都令国家动荡不安,还全都是男子。这是不是说,男子治理国家的话,会祸乱天下呢?” 淳于越有点迷茫,求助的看了看李斯。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谪仙,女子只不过是没有机会执掌一国罢了,若她们有机会,恐怕比男子当政,更要混乱。” 李水好奇的看着他:“既然女子从未执掌一国,你又怎么知道,她们当政的话,会制造混乱?” 李斯也无话可说了。 李水朝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由此看来,什么男尊女卑的偏见,根本经不起推敲,这话迂腐不堪,简直不堪入耳。” 第二百八十五章 姓黄名牛 淳于越和李斯都败下阵来了。王绾微微一笑,说道:“谪仙巧舌如簧,我们辩是肯定辩不过你的。不过……天下风气就是如此。男子主外,女子主内。若你要公主抛头露面,岂不是成了笑话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如此一来,丞相大人是认可女子也可以有才干了?” 王绾微微沉吟了一会,点头说到:“老夫自然是认可的,不过……认可不等于赞同。谪仙或许想数年之内,便将大秦建成人间仙境。这愿望自然是好的,老夫也佩服不已。” “不过谪仙也要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有些事,要缓,不可以急,否则的话,天下人齐声反对,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李水心想:这王绾,有一套啊。不得不说,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嬴政见李水沉吟不语,淡淡的说道:“槐谷子,诸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朕认为极有道理。趁着公主着书的事没有流传出去,将这专利撤回吧。” 李水躬身说道:“请问陛下,陛下认为谁的话有道理?是淳于博士,还是廷尉大人,还是丞相大人呢?” 嬴政想了想,说道:“自然是丞相。” 李水点了点头:“丞相方才是赞同女子抛头露面的,只是认为,此事应缓不应急。” “然而我为公主申请专利。这件事,是急还是缓?我的步子,当真迈得太大了吗?” “陛下,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小小的试探而已。若女子着书都不允许,她们还能做什么?第一步就迈不出去,如何开放风气?” 赵腾在旁边忍不住说道:“谪仙要开放风气,自然可以找其他的女子,为何偏偏是公主?若天下人赞扬,自然是好事,若天下人诋毁,那就有损陛下的威严了。” 李水很严肃的说:“这件事,必须由公主来做。理由有三。” “其一,陛下为千古一帝,古往今来第一位皇帝。这件事,要载入史册,传唱千秋万代的。而未央公主,也要成为女子中的第一人。这样的殊荣,如何能让给别人?” 一句话,说的嬴政居然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 李水又说道:“其二,公主是一个榜样。正因为公主是皇室之女,所以才要由她来做这件事。只有公主做,这件事才有足够的噱头,传遍天下。也只有公主,才能给天下有才华的女子,足够的动力。”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其三,当今女子之中,臣认为公主的才华是最高的。由她出面,受到的诋毁必然最少。” 嬴政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时候,淳于越在旁边说道:“女子有才华,老夫倒是认可。然而我大秦有才华的男子,已经够用了。何必再由女人抛头露面?” “在乡野之中,礼不下庶人,农妇时常下田耕种。若公主也这样,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对淳于越说:“如果有人说,贵族就要光着身子才算高贵。穿上衣服就变成了低等的黔首,那淳于博士,是不是打算宽衣解带呢?” 淳于越有些恼火的说:“老夫是堂堂正正与谪仙辩论,你不要胡搅蛮缠。”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胡搅蛮缠了吗?诸位不觉得有些礼法很奇葩,很没有道理吗?简直和用穿不穿衣服来区分贵贱没有区别。” 淳于越跺了跺脚,摇头叹息,站到旁边去了。 赵腾忽然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李信,说道:“李大将军,你是谪仙好友,你倒是劝劝他。” 李信哦了一声,说道:“我觉得……女子未必不如男子。都是父母所生,都是人,应该差不多吧。” 赵腾有点无语的摇了摇头,心想:我就多余问你,你家那点事谁不知道? 李水干笑了一声,又对嬴政说:“更何况,臣力主女子抛头露面,还有另一个目的。” 嬴政问道:“是什么目的?” 李水说:“炼制仙丹,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久前臣掐算了一番,发现天时当中,一直阴阳失衡。阳盛而阴衰,如此一来,仙丹就无法炼制了。” “臣又仔细观察,发现阴阳与男女是大有关系的,男为阳,女为阴。本来应该阴阳协调,就如同人的两只脚,交替踏步,方可前行。” “可是千百年来,女子一直受到压制。天地间阴阳失衡,就好比一个人,一条腿格外粗壮,另一条腿却如婴儿一般,已经萎缩无力了。这样的人,如何前行?” 嬴政听李水这样说,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了。 淳于越和王绾几个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点无奈。这些人心中都在暗骂:呸,无耻神棍。 现在嬴政已经被李水彻底说服了,毕竟这件事关系到炼丹,关系到长生。 嬴政想了想,对李水说道:“未央的书稿何在?取来让朕看看。若里面的内容严谨方正,倒也罢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书稿,我并未带在身上,交给谪仙楼了。”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为何要交给谪仙楼?” 李水挠了挠头:“公主写出这样一部奇书来,臣觉得,应该广而告之,令天下人都崇敬公主一番。因此令谪仙楼的人,广为宣传。” 嬴政顿时哭笑不得:“下次再有这种事,先要告诉朕。不可擅自作主。” 李水哦了一声,小声嘀咕:“臣也不知道,朝中会有些腐儒会来告状。” 淳于越气的脸色铁青。 李水确实没有指名道姓的骂自己,但是在场的儒生,只有他一个啊。 嬴政对李水说道:“你立刻去谪仙楼,让他们暂时不要宣传着书稿。让朕把书稿拿出来,看完了再说。” 李水哦了一声,转身要走。但是嬴政又把他叫住了:“你不必去了,让淳于越代你走一趟。” 李水有点纳闷:“这是为何?”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太过狡猾,朕怕你暗中做什么手脚。” 淳于越和王绾等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心中都在想:陛下,你终于知道槐谷子这家伙,厚颜无耻,狡猾难缠了吗? 李水一脸复杂的留了下来。而淳于越兴冲冲的去了谪仙楼。 他已经想好了,无论那书稿写得怎么样,自己总要挑选一些不合时宜的错漏,请陛下不要将这书稿公诸于世。 当然了,这错漏要挑的委婉一些,免得伤了未央公主的面子,令陛下不快。 一路上,淳于越已经想好了办法,眼看就要到谪仙楼了。 等他走到谪仙楼门口的时候,顿时微微一愣。 这里聚集着很多人,每个人都交头接耳,热闹非凡。而谪仙楼却大门紧闭,像是歇业了。 淳于越好奇的问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见淳于越衣衫华贵,不敢怠慢,连忙行了一礼,说道:“今日谪仙楼的门票涨了。五十万钱方可进门。而且只招待二十人。名额满了之后,哪怕你叫破喉咙,也不会开门的。” 淳于越心中冷笑:这个槐谷子,又搞什么名堂? 他也没有排队,直接上前拍了拍门,说道:“我乃淳于越,开门。” 里面的王老实懒洋洋的说:“谪仙有令,哪怕他父母到了,也不许开门。” 淳于越顿时被噎在那了,心想:槐谷子这家伙,父母都不认了?简直是禽兽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我是受陛下的命令,前来取未央公主的书稿。” 王老实呵呵一笑:“早就猜到是为这个来的了。这一上午,有不少人想尽办法要进来,不过像淳于大人这样假传陛下命令的,倒是头一个。” 淳于越气的头有点晕,大声说道:“你以为老夫想来你这谪仙楼吗?若非陛下派遣,我都怕脏了我的鞋。” 王老实干咳了一声:“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么就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的,如果坏了谪仙的事,小人担待不起。” 淳于越有点无语:我能拿出什么证据来?更何况,我的人品居然有人质疑? 他本想回皇宫一趟,让皇帝写一道命令。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也就不要做什么朝中重臣了。 旁边有人拽了拽淳于越的袖子,热情的劝说:“大人,不用和他们说了,里面的人都固执的很,说破了天都没用。” 淳于越嗯了一声。 那人又热情的帮他支招:“你为何不花五十万钱买一张门票呢?” 淳于越有点不情愿。当然了,他不是心疼钱,得益于咸阳城宅院价格的暴涨,淳于越就算闭着眼撒钱,这辈子也花不完那些钱了。 他真正不情愿的,是被李水痛宰。 不过权衡了一番之后,淳于越就又拍了拍门,冲里面喊:“我要买票。” 王老实幽幽的说:“票已经卖完了。” 淳于越有点无语:五十万钱啊。咸阳城有这么多有钱人?咸阳城有这么多愚蠢的有钱人? 刚才那人又热情的说:“门票都被那人买走了。对对对,就是那个叼着草棍的人。” 淳于越纳闷的说:“他一个人买二十份门票?” 刚才那人说:“他一个人自然是用不完的。所以又卖给了别人,方才已经卖出去了十七张,现在还剩下三张。” 淳于越有点茫然,不知道这操作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叼着草棍的那人面前,问道:“你手中有票?” 那人一见来生意了,连连点头。 淳于越说道:“我乃淳于越,买你一张,回头将钱送到府上。不知道你如何称呼?” 那人说:“小人家贫,没有姓名。不过有位大人帮小人取了个名字,小人叫黄牛。” 淳于越哦了一声:“黄牛啊,给我来一张票。” 黄牛笑眯眯的说:“淳于大人,小人自然是认得的。不过小人养家糊口不易,有些事不敢马虎了。请大人在这仙纸上写个名字。” 淳于越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张欠条,只不过上面的数额不是五十万,而是一百五十万。 淳于越眉头紧皱:“你莫不是写错了?门票不是五十万一张吗?怎么你这里多了一百万?” 黄牛干笑了一声:“这也没办法,小人也要糊口嘛。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嗷嗷待哺,不得不做些生意。” 淳于越盯着黄牛看了一会,忽然明白了他的运作方式。 他纳闷的说道:“你花了一千万钱,买了二十张门票。你不怕卖不出去,赔的倾家荡产吗?” 黄牛嘿嘿笑了一声:“未央公主的书,谁不想听听?”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热血上涌,气的差点晕倒:槐谷子,这无耻之徒,居然用公主的名号为噱头,挣这个钱,老夫,老夫…… 如果李水在旁边的话,淳于越恐怕要冲上去拼命了。 黄牛在旁边问道:“淳于大人,这票你还买不买了?”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买。” 写了欠条之后,淳于越带着门票到了门口。这一次王老实开门了。 淳于越伸手,问道:“书稿呢?” 王老实干笑了一声:“大人,这书稿是申请了专利的。公主不发话,我们不能卖。” “不过公主已经授权了咱们谪仙楼,可以代为播讲这书稿。因此呢,这书你看是看不到了,但是可以听。” 淳于越又想搬出皇帝的命令来。但是王老实又开始死皮赖脸的要证据。 最后淳于越想,自己花了一百五十万钱进来,听听也无妨。 他问王老实:“这书稿要讲多久?” 王老实说:“只要两刻钟便可。” 淳于越点了点头:“时间倒不是太长,可以接受。” 王老实命一个伙计,带着淳于越到了楼上。这里有一个大厅,里面摆着很多小几和席位。 有一个匠户站在最前面,笑眯眯的说道:“小人家贫,无名无姓,幸得谪仙赏识,赐姓为单,诸位叫我单先生就好了。” 淳于越抱着胳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冷眼旁观。 单先生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咱们讲第一回,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淳于越马上掏出一张纸,记下来:“此书有暗示我大秦灭亡,天下四分五裂之语。” 第二百八十六章 科举出题 淳于越写下这句话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妥。因为这个罪名太大了,放在公主身上,或许会让皇帝难做。 淳于越想了想,又将这句话抹掉,换成了:书中有些内容,似乎不利于我大秦一统天下。 这样记下来一笔之后,淳于越又继续听。听到黄巾军起义。又在纸上记了一笔:其中有诋毁方士之内容。 写完了之后,淳于越又微微摇了摇头:“有趣,有趣。未央公主写书诋毁槐谷子。哈哈,真是一件奇闻。” 淳于越坐在席子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听了一会,记下来了不少书中不合时宜的内容。 两刻钟很快到了,单先生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满堂权贵都意犹未尽,向单先生说道:“再多讲一段,大不了我们多送些钱罢了。” 单先生干笑了一声,说道:“诸位大人恕罪。明日还请再来。” 权贵们都摇头晃脑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在讨论剧情。 而淳于越也跟着众人出来了。 当他走到谪仙楼外面之后,发现不少人都围了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如何?” 那些听了书的人都捻须微笑:“不错,不错,这书听的,值了。况且听书的时候,酒水半价,菜肴免费。换做一个食量较大,酒量又大的人,即便不听书,但是吃饭也吃回来了。” 周围的人都好奇的问道:“那这书,讲的是什么呢?” 听了书的人都微笑不语。 笑话,花了五十万钱听的一回书,能随便告诉你?那不是太亏了吗? 围在外面的人渐渐走了。 而王老实开始算账,刚才虽然只放进来了二十人。这二十人的酒饭又是敞开了供应的,但是其盈利几乎够往日一天的了。 王老实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向伙计吩咐说:“去吧,再卖二十张票。我估计,咱们一天能讲上十几轮。” 伙计兴冲冲的出去买票了。而单先生正在房内疯狂的喝水。 至于淳于越,也捏着纸条,笑眯眯的去了宫中。 入宫之后,嬴政一脸关切的问道:“如何?”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这书,文采是有的,故事也颇佳,引人入胜,倒也不错。但是这内容方面,有些不合时宜的地方。” 嬴政问道:“说来听听。” 淳于越把纸条拿出来,一二三四说了一遍。 李水听完之后,笑嘻嘻的说道:“淳于博士,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听?开场之前,单先生应该说过一句。这故事,并不是发生在我们中原。指的也不是我大秦。” 淳于越微微一愣:“不是中原?可里面的姓氏、谈吐,人物,分明就是我中原人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那是为了让你听起来便于理解。其实这故事,乃是仙界中发生的事。” 李信在旁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没事了。” 淳于越暗骂:放屁,什么没事了。 他很不甘心的说道:“即便这书中内容,说的不是我大秦的事。然而普通百姓听了,难免会起什么心思。于教化不利啊。” 李水好奇的看着淳于越:“怎么就于教化不利呢?宫中不少人都知道夏桀商纣的故事,也没见陛下成为暴君啊。” 嬴政瞪了李水一眼。 淳于越有点无语,这槐谷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乃千古一帝,岂会受到影响。然而那些无知的黔首,或许就被书中的内容骗了。” 李水挠了挠头:“这书中讲的不是忠君爱国吗?怎么被你一说,完全变味了呢?” 嬴政看向淳于越:“书稿呢?” 淳于越理直气壮的说道:“谪仙楼的人,不肯交出来。” 李水干笑了一声:“若是陛下有令,谪仙楼的匠户岂敢不叫?多半是他们不相信淳于博士,所以对这命令有所怀疑吧。” 淳于越气的头疼。 嬴政又说道:“既然没有见到书稿,你怎么知道书稿中的内容?” 淳于越说道:“谪仙安排了一个人,每日在谪仙楼讲书。讲的就是书稿中的东西。每一位,要价五十万钱。” 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水身上:这家伙,真是胆大心黑啊。这敛财的手段,也太厉害了。 嬴政也有些惊奇,不过他还算能沉得住气,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看来你是听过了,你给我们转述一番吧。” 淳于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刚才他一直忙着挑毛病,根本没注意书中讲了什么。现在自然复述不出来。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淳于博士,你到底是听了还是没听?刚才那些东西,不会是你自己杜撰出来,诬陷我的吧?” 旁边的李信低声说:“姐丈,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五十万钱,所以没有听?若你真是杜撰出来的,就说实话,槐兄不会抓着你不放的。” 淳于越觉得有点头晕,喘了两口之后,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舍不得五十万钱?我花了一百五十万,进了谪仙楼。” “我为什么没记住内容?因为我……你当我气糊涂了,气忘了,行不行?” 嬴政见淳于越面色苍白,有些气力不止,也不忍心再逼他了。 嬴政看向李水:“这书稿,是你代未央申请专利的。你想必是看过了。不如,就有你说来听听。” 李水一听这话,嗓子又开始疼了。 给未央讲了几个月的三国,终于在嗓子废掉之前讲完了。没想到现在又要讲第二遍?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这书中的前几节,我还记得。” 于是李水又开始讲起来了。 讲完了第一回之后,李水停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这书中的内容,倒也没有多不可示人。无非是昏君佞臣,义士救国罢了。” 李水激动的说道:“陛下真是慧眼如炬啊,只听了一回,就知道了书中说的是什么。” 嬴政说道:“后面呢?” 李水一滞:“后面的也要讲吗?” 嬴政说道:“自然。” 李水叹了口气,只好接着讲,接过每次他要停下来的时候,嬴政都强令他继续讲下去。 一直到红日西斜,嬴政终于累了,对李水说道:“罢了,你明日再来讲吧。” 李水哑着嗓子答应了一声。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在场的朝臣可以走了。 淳于越有些不甘心,说道:“陛下,这书稿……” 嬴政淡淡的说道:“这故事倒也有趣。以朕观之,男为阳,女为阴,本无高下之别。将女子整日关在家中,并不合理。若鼓励她们抛头露面,我大秦相当于多了一倍人口,百姓必定富足。” “这风气的转变,便有未央开始吧。当然了,至于这书稿,朕会派人时时打听,看看百姓们对它的评价如何。若百姓从中学到了忠君爱国的道理,自然要留着。若百姓对此书不满,朕也会出手干预。” 淳于越还要说话,嬴政却摆了摆手。有小宦官走上来,对淳于越说道:“博士请把。” 淳于越垂头丧气的走了。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淳于越和王绾等人,哑着嗓子说道:“各位,你们今日听了二十节书,一节是五十万钱,我算算应该是多少来着?哎哎哎?诸位别走啊。哎呦,诸位大人,你们慢点,一个个老胳膊老腿的,摔倒了不是闹着玩的。” 朝臣们都走了,只剩下李水和李信。 李水看见李信一直沉吟不语,好奇的问道:“李兄,你在想什么?” 李信皱着眉头说到:“我在想,八十二斤的大刀拿在手中,这个关羽当真能使得动?就算可以勉强挥动起来,与人大战三百回合,不得累死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都是仙界之中的事,与人间大不相同。” 李信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李水也懒得再回商君别院了。在丹方睡下吧,又担心明天早上醒过来,就有小太监把自己叫过去,给嬴政讲三国。 思来想去,李水去了谪仙楼。 谪仙楼的伙计,除了几个留守的,别人都下班了。 李水敲开门,王老实连忙把他让了进去。 李水伸出手指头:“水。” 王老实马上提过来了一壶水。 李水坐在席子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喝水,喝到一半,他发现对面的单先生,也在一脸痛苦的喝水。 李水好奇的问:“你嗓子也哑了?” 单先生点了点头:“不仅哑了,还想吐。三国第一回,讲了二十多遍,小人已经受不了了。” 李水安慰他说:“无妨,明日该讲第二回了。” 单先生叹了口气:“小人一想到第二回也要讲二十遍,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心想:我还想死呢,今天一连讲了四十回,我说什么了? ………… 入夜后,嬴政到了虞美人寝宫。 不过这一次,他是专程来看未央的。 嬴政微笑着对未央说道:“你的书稿,朕已经听说了。” 未央有些紧张的问道:“如何?” 嬴政说道:“尚可。” 未央顿时松了口气。 嬴政问道:“槐谷子说,这书中的内容,是仙界中的往事?” 未央说道:“是,这故事是谪仙口述,女儿整理润色之后,编写成书。实际上,这书谪仙占了八成的功劳。” 嬴政又说道:“你这书稿经槐谷子宣传出去,恐怕数月之内,你要扬名天下了。” 未央顿时激动的脸色通红。 嬴政好奇的看着她:“你不怕吗?” 未央说道:“为什么要怕?” 嬴政说道:“一个女子的名声,传遍天下,难免要惹来流言蜚语。悠悠众口,可以杀人啊。” 未央挺直了腰杆,说道:“我不怕。谪仙也受到了不少诋毁,不照样一心为我大秦?有谪仙做榜样,我又何惧?” 嬴政没说话,心想:槐谷子受诋毁?多半是他自找的吧? 沉默了一会之后,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有这个准备便好。你这里可有书稿吗?让朕看看。” 未央摇了摇头,说道:“书稿已经交给谪仙了。” 嬴政嗯了一声:“罢了,明日再说吧。” 他转身向未央的寝室走去,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来,问道:“吕布可杀了董卓?” 未央错愕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的说道:“杀了。” 嬴政呵呵一笑:“杀了便好,今夜朕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未央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伏尧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恭喜阿姊了,刚才有小宦官来送信。说今日谪仙楼获利极为丰厚,一日就赚了一月的钱。” 未央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钱财对我来说,没有用处,我只是向帮着谪仙做些事。早日让百姓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罢了。” 伏尧挠了挠头,心想:这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我师父了啊。 翌日,李水到了之后,发现淳于越王绾等人都在。 李水以为这几个人又是来蹭听书的,但是李水在旁边等了一会之后,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这几个人,是来和嬴政商议科举考题的事。 科举之期,眼看就要到了。 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场科举。具体要怎么考,考题是什么,现在还没有定下来。 李斯主张,以发家的思想为出题依据,这答案,自然也按照发家的思想来作答。 但是淳于越不同意,建议用儒家的法子来考。建议先问论语,再问诗书。一个士人如果熟读儒家的经典,就算能力平庸,也肯定坏不到哪去。 李水翻了翻白眼,觉得这话简直蠢的要命。 结果很快,更蠢的就来了。李信建议说:“大秦以征战立国,重点最好放在军事上。如何炮兵布阵,如何调拨钱粮,都可以考一考。甚至可以分给他们几百个士卒,让他们混战一番,胜者为王。” 这话说出来之后,立刻遭到了群嘲。 嬴政看向李水,问道:“槐谷子,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水微微躬身,说道:“臣建议,分科考试。然后汇总分数,以总分高者为考中。” 第二百八十七章 谪仙到底被教化没有 关于科举考试的考题,群臣争论不休,始终没有结果。 而李水的答案,与众人皆不相同。 嬴政有些好奇的问李水:“分科考试,应该考什么呢?” 李水说道:“第一科,考文辞。这些人,将来要做官。或者在朝堂之上议事,或者下放郡县。不认识字的话,如何治理天下?即便认识字,又没有文采,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乱七八糟,也会对政令产生麻烦。”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第二科,当考算学。算学不精,怎么知道田租、徭役、钱粮、兵马?必须要学算学,就算不能像小吏一样,知道的清清楚楚,心中也应该有个大概。否则的话,轻者如同吴越大人那样,闹出笑话来。重者受到小吏的蒙蔽,好心办坏了事,对天下有害。” 嬴政又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第三科为常识。我大秦国土多大,有多少州郡。周边还有什么国家,天下有多少人口,一年四季种植什么作物,天下都有何种矿藏,这些都要考到。免得官员坐井观天。不学无术,闹出诸多笑话来。” 淳于越和王绾在旁边说道:“谪仙的办法,倒是面面俱到,可这样选出来的人,当真能治理天下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诸位别急。前面这三项,重要固然是重要。可重中之重,还是策论。” “比如前面这三项,分值各占一百分。六十分以下者直接淘汰。而策论则占三百分。最后依据总分,择优录取。” 淳于越摸着胡子想了一会,点头说道:“这似乎也有些道理。如此一来,虽然策论分数较高,这些考生也不得不学习前面三项,免得直接丢了名额。” 李斯笑眯眯的说道:“谪仙果然思虑周详啊。” 李水嘿嘿的笑,心想:大大小小的考试,老子经历了多少了?这算什么? 不过很快,淳于越又皱着眉头说:“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难处。要知道开始策论,难免就要议论时政。若有一些大胆狂徒,借机攻击朝廷政策,那可如何是好?他们所做的文章,事后想必会传扬出去,若惹得百姓符合,天下骚然,岂不是大大的坏事。” 嬴政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了。淳于越的担心,极有道理。这些年来,他的一些政策,遭到了不少人的诋毁,若真的有人借着科举策论生事,散发一些对朝廷不利的言论,那倒是麻烦的很。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至于这个,臣恰还有一个想法。” 嬴政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水。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科举考试,策论一定是要避嫌的。我们可以用架空的方式来考。” 嬴政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 李水说道:“譬如昨日臣讲的三国。其中人物的行事方式,与大秦颇有类似之处,但是人人都知道,这是仙界中发生的事,不会影响到人间。” “那么我们便可以用三国为背景来出题,其实考的,是对我大秦施政方针的看法。如此一来,既能挑选出真正的人才,又不会照惹非议,让别有用心之人,指责朝政。” 嬴政连连点头,赞道:“槐谷子,果然智计百出,好,好,很好。朕便用此计。” 李水很谦虚的笑了笑。 旁边的淳于越和李斯等人,都有点纳闷,总觉得这办法好是好,可怎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呢?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 淳于越看了看李斯,李斯也满脸疑惑,显然有同感。 至于嬴政,解决了一件大事,自然心情大好,对李水说道:“科举的考题,已经大体上定下来了。剩下的,就让诸位博士去编写题目好了。这些题目,可以百家混杂,法亦可,儒亦可。” 李水又说道:“臣建议陛下,将负责编写题目的博士召入宫中,严加看管起来,不许他们接触任何人,免得泄露了题目。” 嬴政恍然大悟:“有理,有理。” 淳于越等人,也觉得李水考虑的很周到。不由得想:这槐谷子,确实是个人才啊。当然了,如果要点脸,那就更好了。 赵腾小声对淳于越说:“我看槐谷子近日,提出来的一些国策,越发稳重了。倒不像以往那样,满是私心,迹近胡闹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看来槐谷子终究还是被我们给教化了啊。” 几个人正在感慨,嬴政又说道:“槐谷子,此间的大事,已经议论的差不多了。昨日没讲完的三国,继续将来听听吧。” 李水一听这话,额头上就开始冒冷汗,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臣……臣身边的小宦官乌交。是听了整本三国的,而且讲的比臣要好。” 嬴政惊喜的说道:“是吗?快把他叫进来。” 李水马上说道:“臣这就去叫他。” 李水转身出去,一把拽住乌交,对他说:“你的机会来了。” 乌交问道:“什么机会?” 李水亲昵的搂着他的肩膀:“陛下要听三国,本来是要让我讲的。但是我想你跟了我这么久,劳苦功高,虽然商君别院有你的分红,但是我想再帮你一把。因此在陛下面前举荐了你。陛下正要寻你呢。” 乌交又惊又喜:“让我在陛下面前讲三国?” 李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是啊。这三国讲起来,没有几个月是讲不完的。这些日子,你天天在陛下身边,久而久之,自然博得陛下的好感。将来,你就是第二个赵高了。” 乌交一听这话,顿时激动的全身发抖,不过很快又有些害怕的说:“谪仙大人,这赵高可是被杀了啊。” 李水呸了一声:“我指的当然是他的权势。外面还有人称呼我为商君第二呢,我不照样活蹦乱跳的?” 乌交搓了搓手:“这倒也是啊。” 李水挽着他的胳膊走到门口,嘱咐道:“你卖卖力气,声情并茂一点。最好加点肢体动作,表情动作。让陛下觉得你是个人才。” 乌交连连点头,一脸感动的说道:“谪仙,奴婢三生有幸,跟了谪仙做事。这心里面,真是……热呼呼的。”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本仙助人为快乐之本。” 乌交满怀期待的进了屋子里面,开始使出平生之力给嬴政讲三国。而李水则到了虞美人的寝室,给未央讲红楼去了。 ………… “杀!”徐福一声呐喊,举着长矛,带着几百人向对面的土人冲了过去。 对面的土人身材矮小,武器简陋,不少人举着石头和木棒,但是架不住他们人数众多。 徐福只能让手下人结成阵势,同进同退。 军阵和毫无章法的散兵游勇对峙,自然锋利无比,很快就打败了那些土人。 徐福挥了挥手,命手下人包扎伤口。 然后他坐在一块石头上,长舒了一口气:“这银矿,不好找啊。” 根据徐福打探,有银矿的地方,都被土人部落占据了。至于荒郊野岭的,凭借这几百人,得寻找到什么时候? 身边有个水手说:“徐大人,谪仙的命令是,找到银矿就可以。立刻回去报信。然后率领大队人马来争夺。” 徐福摆了摆手:“不可。若大队人马来了,住在哪里?吃什么?在海上颠簸十几日,饿的前胸贴后背,上岸之后又无人接应,恐怕稍有不慎,反而会被这里的土人打败。” “我们必须夺取一座营寨,作为根据。然后收集粮食,固守待援。” 那水手点了点头。 徐福又有些懊恼的说:“这些土人,与野人何异?居然也知道银子的好处。” 水手对徐福说:“大人,这座营寨,咱们攻了三四次了,对方人数极多,难以拿下来啊。” 徐福看着山上的营寨,沉默了好一会,忽然说道:“你看山上这些工事,在我们来之前就有了吧?” 水手说道:“是啊。” 徐福微微一笑:“我们来之前,这些工事是为了防御谁呢?总不能是为了防御野兽吧?” 那水手微微一愣,忽然恍然大悟,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工事,是为了防备其他的部落?” 徐福点了点头:“谁都想要更多的人口,占更多的地盘。这些部落之间,必定有争斗啊。” “接下来几天,咱们休整一番。派几个机灵的人,去周围的部落打探一下,看看他们的仇人是谁。” 那水手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和他们的敌对部落联手,一块攻打这里?” 徐福摆了摆手:“不联手,我们只在后面出谋划策就好了。让他们自己打去,咱们只带来了这几百人,人命很金贵啊。” 水手拜服倒地:“大人,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啊。” 徐福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心想:“也不知道谪仙的话还算不算数。嗯,谪仙乃朝中重臣,位列公卿。这样的人定然注重名声,岂能自毁诺言?” 徐福站起身来,看着这片尚未被开发的土地,一脸憧憬的想:“看来不久之后,我要做这里的王了。哈哈。” ………… 红日偏西。李水讲了一节红楼梦,然后看着未央在那里整理成书。 以前未央是白天听完之后,晚上偷偷整理三国的。 这一次李水说:“如此一来,公主每日熬夜,对身体大大的有损。我宁愿每日少讲一点,等等公主。” 未央感动的热泪盈眶。故而现在李水每天只讲一回就行,轻松的要命。 红楼梦中,有些诗词,这些李水记不住。但是未央很聪明,每一次都绞尽脑汁的将这些诗文不足。 李水看了看,未央所作的诗都是四言的。但是虽然形式不一样,其中蕴含的感情却诗相似的。并且依照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诗的风格也不一样。 李水看的连连赞叹。古代的礼法,到底束缚了多少有才华的女人啊。 未央看见李水一直盯着她的诗看,不由得脸红了。 这些故事诗李水讲述来的,她只是做了一番整理而已,因此还没什么。但是这些诗,确实她自己想出来的,因此她一连紧张的看着李水,唯恐他不满意。 等看见李水一连赞叹之后,不由得脸上露出微笑来,眼睛都眯起来了。 李水和未央正在讨论诗,而乌交正在嬴政面前卖力的讲三国。 他的嗓子已经有点哑了,不仅哑了,还有点疼。今天他喝了很多水,开始的时候喝水还管用,但是很快也没用了。 乌交有点想哭:做陛下的宠臣,真的很难啊。莫非当年的赵高,也受了这么多苦吗? 赵腾见乌交讲讲停停,有点不耐烦的催促:“乌交,你倒是说啊。” 乌交只好叹了口气,接着讲起来。 最后还是淳于越比较厚道,对众人说道:“诸位,这小宦官已经累得很了。咱们还是让他休息休息吧。否则的话,累的大病一场,接下来几天反而没得听了。” 王绾呵呵一笑:“小宦官病了,不是还有谪仙嘛。” 赵腾听了这话,忍不住双手攥拳,还有点小激动。 可惜,嬴政打了个哈欠,说道:“罢了,朕也乏了。明日再听吧。” 乌交擦了擦头上的汗,如蒙大赦。 李斯淳于越等人,结伴向宫外走去。 现在他们个个喜笑颜开的。因为在谪仙楼听一回书,需要五十万钱。而在宫中听了多少回了?这无形之中,就赚了几千万钱啊。 一想到从李水手中赚到了钱,这几人就开心的很。 等他们出宫之后,坐上马车,经过谪仙楼的时候,忽然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比之前更多。而且以关东豪强居多。 淳于越有点纳闷:“三国故事确实不错,可也不至于令人如此趋之若鹜吧?” 这时候,王老实站了出来,说道:“下一批可以进去了。票价一百万钱一位。诸位恐怕也都知道,这三国故事,可是与策论的试题相关的。听了三国,也许就能考中了。” 淳于越一听这话,差点吐血:我就说不对劲呢。槐谷子这家伙,原来还有这么一手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身上有赵高的影子 现在咸阳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谪仙楼,很多有志于科举的人,都来这里听书。 现在不仅谪仙楼的人在宣传,有些朝臣很肯定的说道:“科举的试题,会与三国有关。这是淳于博士与李斯等几位朝中重臣传出来的,岂能有假?” 于是士人们一边对槐谷子破口大骂,一边掏钱进入谪仙楼。 有些人拿不出来那么多钱,就在墙角拿蹲着听,听到一鳞半爪,就高兴的合不拢嘴,觉得自己距离做官又近了一步。 所以谪仙楼附近,严谨大声喧哗,有谁敢出声,轻则招来一副白眼,重则要拉出去挨打的。 可惜,谪仙楼的单先生,每天只讲一回,这让士人们恨的牙根痒痒。有些偏激的人,打听到单先生的住址,晚上的时候偷偷在门口扔了几把刀。 从那以后,再想要进入谪仙楼,就要搜身了,不许携带兵器。 咸阳城闹的鸡飞狗跳,商君别院自然也听到动静了。有些匠户建议李水出门的时候,最好带上一些护卫。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凡是骂我的士人,都是为了考科举的。这些人都有上进之心,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钱财就要害我的性命?” 匠户们纷纷点头称是,他们都是李水一手培养出来的,对李水敬若神明,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李水在匠户们面前表现的确实很潇洒,但是心里也有点嘀咕。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少莽夫,万一真有一个莽夫,给自己来上一刀,那岂不是很糟糕。 于是李水想了想,说道:“备车,我要入宫一趟。” 李水不打算回来了,就在宫中丹房住着。每天给未央公主讲讲红楼,等科举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再说吧。 等他赶到皇宫的时候,未央有些忧虑的说道:“先生,我听说外面不少人都在责备先生?” 李水干笑了一声:“公主的消息很灵通啊。” 公主有些无奈的说道:“实在是这件事闹的太大了,沸沸扬扬,到处都是谈论,未央即便不想知道,也不能了。” 李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以我一人之名声,可以聚敛官宦之家聚敛已久的财富,赈济百姓,我心中很畅快。” 未央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良久之后,未央又忧心忡忡的说道:“然而如此一来,外面那些人对大人误解越来越深。我担心他们会在父皇面前进谗言。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本来为天下苍生献身,本仙是义不容辞的。不过如今大业未成,贸然死去,有些不是时候。” “是啊,是啊。”未央连连点头。 李水忽然扭头向伏尧看过去:“徒儿啊,为师如今遇到了一些困难,你愿不愿意帮帮为师啊。” 伏尧一脸警惕的看着李水:“师父,你是不是想坑我?”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伏尧:“这是什么话?” 伏尧说道:“每次你露出这种笑容来的时候,准没好事。” 李水无奈的说道:“师父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什么要坑你?现在有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不知道你能不能争取。” 伏尧来了兴趣问道:“师父,是什么机会?” 李水说道:“你愿不愿意捐出来千镒黄金?” 伏尧脸都绿了:“凭什么?” 李水苦口婆心的劝道:“如今有很多士人,想要听三国,然后考科举,为我大秦贡献一份力量。但是听一回书,动辄上百万钱,他们也有些负担不起。你愿不愿意捐出千镒黄金帮帮他们?毕竟你是皇子,也应该为朝廷选拔士人,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嘛。” 伏尧有点舍不得,小声说:“师父把价钱定的低一点不好吗?老实说,我觉得听一回书,就要花费那么多钱,是不是有点贵了?” 李水训斥道:“蠢材,专利的期限只有一年,一年之后,人人都可以讲书,口耳相传,眨眼之间几百人都学会了。我们不趁着现在挣点钱,一年之后不就喝西北风了吗?” 伏尧苦着脸说:“然而,我捐出千镒黄金,那还怎么挣钱?” 李水说:“这千镒黄金,只针对考生,普通人要听书,还是按照原价的。千镒黄金,眨眼就挣出来了。” 伏尧犹豫了好一会,点了点头。 这时候,未央在旁边笑道:“师父在前面招揽骂声,却让徒弟在后面收买人心。谪仙真是舍己为人啊。” 李水微微一笑:“公主果然聪明过人,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未央笑着说:“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先生想要帮助那些士人,直接暗中给他们降价就可以了,然后再谎称伏尧已经替他们交了钱。为什么还一定要伏尧拿出千镒黄金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反正他有商君别院的股份,他的钱,也是商君别院的钱。” 李水笑着说:“很简单。如今商君别院的生意越做越大,每一笔账都要清清楚楚。公是公,私是私,绝对不可以混淆,否则弄出来一本烂帐,账房先生趁机贪污钱财,查都不知道这么查。” 未央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个门道。” ………… 第二天,咸阳城内外都在疯传一个消息:伏尧公子怜悯士人,特地拿出来千镒黄金,资助大家。 以千镒黄金为储备,做成了千百张优惠券。凡持优惠券者,可抵一百三十万钱。 凡是之前曾经报名参加科举的人,都可以领取优惠券,每人限领一张。 这些消息,迅速的传播出去了。不少想要听书的人都连连顿足,早知道有这种好处,之前就应该去报个名,现在想要趁机报名,好像也来不及了。 至于曾经报名的士人,对伏尧自然是感激不已。 这些人纷纷说,当日要开科举的时候,咸阳城的权贵是不乐意的,据说是伏尧师徒据理力争,才给大伙争取来这么一个机会。原本大伙以为,这只是传言罢了,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此日过后,痛骂李水者,依然多如过江之鲫。而赞颂伏尧者,更是多不胜数。 当然了,有人称赞,就有人不屑一顾。比如季明,他就冷冷的说道:“一群蠢才,这不过是槐谷子师徒在收买人心罢了。” 坐在季明对面的项超好奇的问道:“用千镒黄金收买人心?这可是大手笔啊。” 季明呵呵一笑,对项超说道:“景盖大人,你来咸阳城不久,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商君别院,不止槐谷子一个人的。而是四个人的。槐谷子独占了五成。陛下、伏尧、未央,合占了五成。” “换而言之,伏尧公子号称拿出来千镒黄金,谁知道他有没有真的拿出来?或许他拿出来了,那也不过是左手换到右手而已。” 项超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师徒,真是狡诈无比啊。不过狡诈之中,透着一点点智慧。倒有几分我家羽儿的影子了。季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家羽儿智勇双全。当世所罕见也。” 季明呵呵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什么毛病?说不了几句,就要把话题引到什么羽儿身上去。此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项超又对季明说:“季先生,难道我们就任由伏尧收买人心吗?” 季明说道:“若景兄觉得钱太多的话,可以去谪仙楼门口散财,凡是愿意听书的,给他们十万钱。” 项超笑嘻嘻的说:“在下别的都缺,唯独不缺钱。哈哈……” 季明有点无奈的看着项超,甚至有点嫌弃了。他对项超说:“景兄,现如今伏尧公子在收买人心,大家也乐得被他收买,即使是朝中重臣,也不敢说什么。而景兄呢?乃是关东豪强,身份本来就敏感,若你当真大张旗鼓,去收买人心,恐怕一时三刻,便被人给杀死了。” 项超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后怕的点了点头:“微先生,景盖危矣。” 季明没有说话,他正在心中暗暗的鄙视项超:昔日和我合作的,都是什么人?王离,赵高,匈奴单于,王恒……那一个不是一时豪杰?这么现在越活越回去了?和这么个蠢货合作?他不会把我给坑了吧? 季明却不知道,当初人家和他合作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思。只不过现在季明随着与高手合作,水平越来越厉害,所以有资格歧视项超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罢了。 项超又谦虚的问:“那我们应当如何?” 季明说道:“等,等槐谷子露出马脚。不要动伏尧,我们也动不了他。我们要潜伏起来,盯准了槐谷子,然后一击必杀。只要槐谷子死了,伏尧近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项超听的一愣一愣的,琢磨了很久之后,终于想明白了,然后向季明竖了竖大拇指,极为佩服的说道:“高,实在是高。我在季大人身上,看到了昔年赵高的影子。” 这话季明听的直起鸡皮疙瘩:特么的,这傻货是不是在咒我? 第二百八十九章 求你了,快考吧 伏尧的举动,同样被嬴政知道了。嬴政对此举击节赞赏,觉得伏尧为了给大秦培养人才,居然拿出来了千镒黄金,真是了不得啊。 至于伏尧有没有收买士人的嫌疑,嬴政直接就忽略了。一则伏尧太小,二则槐谷子名声太臭,三则伏尧所发放的优惠券上,每一张都写着:奉父皇令,赈济士人。 这让嬴政没有出一分钱,就得到了士人的称颂,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这也让胡亥嫉妒不已,他也想要千金散尽,换来一个好名声。可惜,他穷的叮当响,固然想要散财,也没有办法。因此只能干瞪着眼着急了。 后来胡亥咬了咬牙,找了王恒一趟。 现在王恒整天呆在家里,战战兢兢的等着项梁那边的消息。 如果项梁如约起兵,他的项上人头就可以保下来了,可以带兵平乱。如果项梁失约的话,狡兔死,走狗烹,王氏新账旧账一起算,就彻底完蛋了。 胡亥见到王恒之后,说了一下自己想借一些钱财,收买人心的话。 王恒犹豫良久,然后说道:“公子,我即便借你一些钱财,也不可能拿出来千镒黄金。这个时候与伏尧较劲,就如同以卵击石,必定会一败涂地。” “倒不如安心等待一番,等我去南方平定叛乱,得胜归来的时候。再与公子携手,共振朝纲。” 胡亥见他没有拿钱的意思,顿时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回宫了。 而王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王氏,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啊。家中的那些钱财,都去收买项氏了,哪有余力帮助胡亥? ………… 现在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个职业,叫地下说书人。 有些比较奸猾的士人,在谪仙楼听了书之后,想要捞回点本钱来,就会在家偷偷的说书,每当三更半夜,就有一批人聚集在一个小屋里面,也不点灯,摸着黑小声的开始讲。 讲书的是士人,听书的也是士人。听书的人要么是舍不得花钱,要么是花不起钱,因此来这里听二手书。 而说书的士人并没有安好心。他们觉得听了书,有可能听到的就是答案,怎么肯随随便便讲给别人听?因此他们讲述的时候,总是会篡改一些剧情。 三更半夜,黑灯瞎火,还要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话,久而久之,这些说书人在胡编乱造的时候,总是会受到气氛的感染,讲到妖鬼上面去,把那些听书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不少人都在想:这书真是未央公主写的?她一个女子,胆量可真不小啊。 有时候书讲到一半,忽然就会有人破门而出。那是赵腾的人来了。 赵腾最近也很郁闷,谪仙三番五次的派人来催促他,说有人在讲二手书,这严重违反了专利法,而且这些人讲的错漏百出,也伤害了听说人。 于是赵腾只能四处抓人,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毕竟你破门而入,人家就住口了,你用什么证据捉人家? 捉回去严刑拷打?这里有二三十号人,你捉哪一个?这些士人都不是普通老百姓,与咸阳城中的权贵盘根错节,你敢拷打哪一个?没准某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就扭八拐的和某个朝中重臣沾着亲。 所以,这些日子赵腾一直在捉人,唬人,放人,然后对李水破口大骂。 后来李水给他出了个主意,可以租借给他一些仙耳,也就是百姓口中的留声机。 赵腾的人到了地下说书人那里之后,先不要破门而入,而是悄悄的把他们说书的声音录下来,如此一来,证据确凿,严刑拷打都免了。 赵腾想了一晚上,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因此就答应下来了。花了大价钱租了留声机。 当天晚上,便抓了一个二手说书人,大获成功。 与此同时,赵腾又开始宣扬,二手说书人的内容,与原版差异甚大,听之有益无害。 这个消息让那些二手听众有些嘀咕,其实他们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怎么二手说书人讲的,总是有些神仙怪道的?这也不像是公主的手笔啊。甚至每个人和每个人讲的都不一样。一回书恨不得有一百个版本。 于是二手说书的市场,就开始慢慢的降温了。 不成想,二手说书人技高一筹,立刻又有了别的鬼主意。他们中有些人,开始花高价购买留声机,偷偷带入谪仙楼,把说书的内容录下来之后,再放给别人听。如此一来,内容就有了保证…… 一时间,咸阳城闹的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新闻。淳于越等重臣,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们找到嬴政,向他说道:“陛下,槐谷子此举,是在腐蚀士人的品德啊。如此下去,就算科举能招到一些人才,这些人才,也是唯利是图的人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将槐谷子叫来吧,看看他怎么说。” 李水又被叫到宫中去了。 进宫之后,李水一脸委屈:“陛下,我做什么了?各位大人为何又弹劾我?” 众人先是一怒:“你做什么了?你把咸阳城搞得乱成一团,还想要装无辜?” 但是朝臣们转念一想,又发现李水确实没做什么。科举的试题,确实和三国有点关系,谪仙楼在前期叫嚷了两次之后,也就没有再提了。后面的消息,基本上都是朝臣的家人传出来的。 至于在之后的地下说书人,更是与李水无关,甚至李水还在积极的出谋划策,维持秩序。 可是……让李水从这些事彻底择出去,朝臣们又觉得不甘心。这家伙就是乱局的源头,怎么能放跑了他? 终于,嬴政淡淡的向李水说道:“即便咸阳城中的乱局,与你无关,你作为朝中重臣,恐怕也有解决办法吧?” 李水说道:“臣建议,陛下立刻辟谣,说三国中并无科举的答案。让那些士人,认真读书,而不是再去听三国了。” 朝臣们一愣,说道:“他们未必相信这话。” 李水说道:“不信的话,倒也无妨,反正下个月科举就要开始了。只要科举结束,一切都可以安定下来。诸位……不会连十几天都等不了吧?”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还有十几天,再坚持一下也无妨。 淳于越忽然说道:“谪仙,你为何不降低谪仙楼的门票?不如……一百钱听一回书,如何?如此一来,士人们就不会为了听书而绞尽脑汁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若依着淳于大人的法子,恐怕从此以后,天下间再也没有人写书了。” 淳于越呵呵一笑:“这些消遣解闷的书,没有倒也无妨,我们有古圣先贤的书,已经全然够了。” 李水说道:“这些书没有也无妨?是谁每天听的津津有味?每天涎皮赖脸的进宫?是谁眼看着乌交嗓子都哑了,还昧着良心让他再讲一段?” 此言一出,淳于越老脸通红。而在场的朝臣,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不得不说,李水这次的打击面有点大,这种缺德事,在场的几个朝中重臣都干过。现在他们是皇宫的常客,起早贪黑来拜见嬴政,为的就是蹭书听。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个年代实在没有什么娱乐。这就好比一群连环画都难得的小孩,忽然有一天有了一台电视,怎么可能不沉迷其中? 小说这东西,对他们来说,真的太超前了,冲击力太大了。 李水的建议,嬴政很快就实施了。 他专门派了宦官,晓喻四方,告诉那些士人。策论的题目,只是借用了三国的人名和背景而已,只是图个方便。这本书中,绝对没有策论的答案。一个人,即便从来没有听过三国,也绝对不会吃亏。 然而,就像是淳于越等人担心的那样,士人们根本不信这话。 最后朝臣也都习惯了:随他们的大小便吧,反正还有十几天。等考过之后,他们就明白真相了。下一次科举考试,他们应该会学聪明一点。 ………… 周青臣最近一直在为商君别院摇旗呐喊,在帮着李水辩解,现在嘲讽他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而且周青臣也得了一个外号,叫马屁精。 对于这个外号,周青臣并不在意。他对外宣称,他本人并非马屁精,不过是相信谪仙的主张,因此宣扬有益大秦的治国之道。 可惜,周青臣不在意,有人在意。 周青臣的岳丈,名叫古阪。古阪此人,一生爱惜名声,当初看周青臣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一副贤良方正的样子,所以才把女儿嫁给了他。 没想到,最近周青臣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名声越来越臭。搞得不少乡亲看到他古阪之后,都要乐呵呵地问一句:“你那马屁精女婿如何了?” 古阪每次都老脸通红,恨得牙根痒痒。 他也是一方权贵,也是家财万贯,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因此,这一次古阪怒气冲冲的登上了周青臣的家门。打算好好教训教训周青臣。若这小子知道悔改,那倒罢了。如果执迷不悟的话,干脆就把女儿领回去算了,总好过跟着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丢人现眼。 第二百九十章 我要与谪仙同归于尽 古阪年近六十,但是身体极为硬朗,毕竟是大户人家,营养充足,从来没有挨冻受饿。 他身后跟着两队人马。一队以自己儿子古牧为首,带着三十多个仆役,浩浩荡荡。这些人准备一言不合,就要让周青臣长长教训的。 另一队人以自己的儿媳妇马氏为首,带着六七个妇人。一旦谈不拢,这些女人就会拉着女儿离开周家,彻底和周青臣决裂。 古阪手中拄着拐杖,大步流星的到了周青臣府门前。 他摆了摆手,有个仆役立刻跑上去,咣咣咣砸门。 按照礼节,敲门应该敲三声停一停,再敲三声停一停。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大伙是来寻晦气的,这仆役看到身后一脸气势汹汹的同伴,胆气也壮大了不少,手握着门环,噼里啪啦的敲击着,让当当当的撞击声响成一串。 古牧忍不住点了点头,心想:先声夺人,这仆役倒是挺机灵。 很快,周府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仆役恼怒的探出头来,喝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有这样敲门的吗?” 话音未落,那敲门的仆役抬起脚来,一觉踹在他心窝子上。 周府的仆役哎呦一声,被踹的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周牧很满意的走上前去,拍了拍自家仆役的肩膀:“做得好。回去之后,去账房领赏钱。” 那仆役喜得眉开眼笑。 随后,古阪挥了挥手,仆役们直接冲了进去。有些人不知道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踩在了周府仆役身上。 那仆役本来就疼的要命,现在被一群人踩了一遍,更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古阪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到了前院,冷冷的说道:“周青臣呢?泰山亲自造访,却不迎接。这诗书礼仪,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周青臣慌乱的跑出来,心里委屈的要命:你直接打到我家来,连通报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我怎么迎接?我未卜先知吗? 心中吐槽,周青臣表面上却恭恭敬敬的,向古阪行了一礼:“青臣见过岳丈,见过牧兄。” 然后他说道:“我已吩咐家人,备下酒宴,请岳丈……” 话音未落,古阪就摆了摆手,说道:“酒宴,倒也不必了。你这里的酒,是脏的。你这里的菜,是臭的。老夫唯恐吃了之后,一命归西。” 周青臣有点懵:这……今天是来找茬的? 他干笑着说道:“酒是谪仙楼的好酒,菜是铁锅做出来的炒菜,美味无比,怎么会脏臭?” 古阪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了:“谪仙楼?铁锅?看来外面的传言不错,你确实和槐谷子走的很近啊。也是,商君别院门下走狗,当然要绕着主人摇尾乞怜了。” 周青臣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上来了。但是对面站着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岳丈,他压下心中的火气,干笑了一声说:“岳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古阪用拐杖顿了顿地:“误会?如今咸阳城中,谁人不知,谪仙厚颜无耻,行事疯疯癫癫,人人避之不及。就比如吴越等人,被逼着做了他所谓的好友,可暗地里面,不照样是高洁之士吗?得到一点机会,就要拼命的脱离他。” “可是你呢?自始至终,你都在厚着脸皮吹捧他。老夫倒奇怪了,你当真不知羞耻吗?还是为了加官晋爵,已经不要脸面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三句话你还记得吗?” 周青臣正色道:“岳丈,小婿追随谪仙,并非为了什么加官晋爵,而是为了天下苍生。自从谪仙入咸阳以来,关中可曾再出现冻馁之患?” “如今谪仙的影响力,已经从关中到了关东。首先韩赵魏三地,已经有些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天长日久,我大秦就能变成谪仙描绘的那种人间仙境。” 古阪勃然大怒,用拐杖指着周青臣说道:“槐谷子是为了天下苍生?你是真的糊涂,还是装傻?咸阳城中,多少人在抱怨?他槐谷子,又聚敛了多少人的财富?” 周青臣说道:“岳丈,你要知道,谪仙聚敛的财富,不是咸阳城的权贵,就是关东的豪强。这些人,无不仗着手中的权势,巧取豪夺,欺压百姓。试问他们手中的金银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又是什么人织的?” “为何权贵们每日纵声享乐,却能衣食无忧。而贫苦的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却连果腹都难以做到?这公平吗?权贵们的钱财,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啊。” “如今谪仙反其道而行之,收敛他们的财富,用以赈济百姓。达到天下大治,天下大同,这是何等伟大的理想?” “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谪仙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贯彻古圣先贤的理想。而青臣追随谪仙,也是为了平生所读的圣贤书。” 古阪听的一愣一愣的,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他举起拐杖,狠狠的砸在周青臣头上:“你这个竖子,敢和长辈叫板?” 古阪砸了这一下之后,古牧像是得到了信号,带领着仆役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的揍周青臣。 周府的仆役见状,连忙冲出来救人。双方眼看就要爆发一场混战。 这时候,周夫人急匆匆地出来了,高声喊道:“住手,都住手。” 正在打斗的人,渐渐的停下手来了。 周青臣整了整衣服,朝周夫人笑了笑。周夫人看见他鼻青脸肿,嘴角渗出血来,心疼的了不得。 她有些生气的看着自己的父兄:“你们为何殴打我夫君?” 古牧说道:“小妹,此人出言不逊,顶撞父亲。这是忤逆。我把他送到官府砍头都不为过,今日只是轻轻惩戒一番,已经算是仁慈了。” 周青臣苦笑了一声。 古阪则看着周夫人说道:“周青臣,已经误入歧途了。老夫好言相劝,他却执迷不悟。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家吧。我再替你另寻一佳婿。” 周青臣大惊失色:“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周夫人更是哭了:“父亲如此,令我有何面目见人?” 古阪呵呵一笑:“你现在就有面目见人了吗?如今周青臣受人唾骂,不仅把自己的脸丢尽了,把我古氏的脸也丢尽了。” “今日为父将你带回去,旁人不仅不会耻笑你,反而会敬佩你。只因为并非是周青臣休了你,而是你厌恶了周青臣的为人,主动离开他。” “你放心,此举必定能得到忠贞之士的击节赞赏。再加上为父在咸阳城中的人望地位,帮你再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周夫人哭哭啼啼的说道:“我不走。” 旁边的古牧有点生气:“小妹,你要跟着周青臣一块丢人吗?你莫非当真不知道?此人的名声已经臭了。” 周夫人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他在外面的名声,与我何干?只要在家中与我和睦,那就可以了。” 古牧多了跺脚,恨声说道:“周青臣的坏名声,已经影响到了我古氏。如此一来,朝中重臣,还如何举荐我古氏子弟?” 旁边的马氏走过来,对周夫人说道:“听大嫂一句话,如今你兄长正谋划着入朝为官。其实以咱们古氏的名望地位,没有什么难度的。可是周青臣的所作所为,让不少人对咱们古氏也厌恶起来了。” “如此一来,你兄长还怎么得到举荐?现在只要你离开周青臣,那些朝臣,自然就会亲近我们古氏了。” 周夫人定定的看着马氏,良久之后,幽幽地说道:“原来,是为了长兄的官位。所以要拆散我们夫妻。” 马氏被周夫人戳破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她一甩袖子,说道:“拆散你们夫妻?你这个夫君有什么好的?溜须拍马,简直是官场上的败类。你知不知道咸阳城多少人在嘲笑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一家,我在许多贵妇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眼看着马氏要与周夫人吵起来。古牧摆了摆手,说道:“无须多言,带上小妹,立刻离开。” 马氏应了一声,带着那六七个妇人,竟然要强行把周夫人拽走。 周夫人挣扎不已,最后古牧喝了一声:“绑上。” 马氏把准备好的红绸拿出来了,和几个妇人合力,将周夫人五花大绑,半推半搡的,向马车那边拥过去。 周青臣连忙带着人阻拦。 阻拦,就难免要有肢体冲突。最后古阪干脆站在了最前面,喝道:“谁敢再动我?” 周府的人动了古阪,这就是忤逆不孝,两家的关系更加无可挽回了。可要是不动他,周夫人就要被带走了。 周青臣忽然喊了一声:“快去请谪仙。” 有个仆役立刻飞奔出去了。 古阪冷笑不已:“槐谷子?老夫要带走自己的女儿,这是家事,他管得着吗?我早就听说,槐谷子嚣张跋扈,厚颜无耻。怎么?他敢动我?老夫不惧一死,他谪仙敢吗?好啊,那老夫就等在这里,看看谪仙又和能耐。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 古牧有点心慌,小声凑到古阪耳边,低声说:“父亲,槐谷子身上有一块免死金牌。” 古阪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沉。他冷笑了一声,对周青臣说道:“老夫还有正事要做,谁同你站在这耗费光阴?若谪仙来了,有本事让他找我要人吧。我们走。” 古阪摆了摆手,带着人向大门口冲去。 可惜,他们刚刚走到大门附近。那边就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李水,一个是李信。 他们俩一脸好奇的看着乱糟糟的府邸。 李水纳闷的问:“周青臣,你们这是干嘛呢?” 李信看着被绑起来的周夫人,好奇的问道:“你们在玩楚地的游戏?” 第二百九十一章 周青臣红了 古阪看见李水,就想起来同归于尽。想起同归于尽,就想起免死金牌,想起免死金牌,就想起来杀人不偿命。 古阪有点害怕,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过一会李水发疯,把他给杀了。 然而,古阪又不想走的太怂,惹人耻笑,所以有必要装的无畏一点。 怂人假装胆子大,往往会用力过猛,古阪就犯了这个毛病,他冲着李水喊了一声:“谪仙,你可敢杀我?” 李水纳闷的看着这老头,问周青臣:“这谁啊。” 周青臣干笑了一声:“这是在下的岳丈。” 古阪冷笑了一声:“谁是你岳丈?从今日起,你我两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李信抱着胳膊看了一会,渐渐的明白过来了,对李水说道:“他们家好像出了点事,要不然我们过一会再来?” 李水笑嘻嘻的说:“那也行,我们先去谪仙楼喝两杯。” 周青臣却拦住了李水:“谪仙,谪仙,不要走,帮帮我啊。” 李水纳闷的问道:“怎么回事?” 周青臣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李水听完之后冷笑不已:“好啊。和我槐谷子结交,居然是丢人现眼的事了?” 李信低声在李水耳边说:“槐兄,那件事,要不要告诉他们?” 李水微微摇了摇头:“不急,等等再说。” 李水和李信,并不是周青臣的家人找来的。那仆役出了周府之后,就直奔商君别院,现在还没有回来。 而李水和李信,一早就去了皇宫。在宫中,他们拜见了嬴政,然后领到了一份名单。这名单,是科举命题人的名字。 嬴政拟定这份名单,显然有多方面的考量。命题人中,有法家,有儒家,有王绾的人,有李斯的人,有淳于越的人,尽量做到均衡,免得这题目对某些人有利,对某些人不利。 嬴政打算在里面放个李水的人。最后思来想去,选择了周青臣,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历次有人弹劾李水的时候,周青臣都是冲在最前。嬴政对此人真是印象深刻。 李水和李信得到消息之后,就结伴到了周青臣府上,想要来报喜。 结果刚刚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古阪看见李水和李信在那窃窃私语,始终没有其他的动作。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传言始终是传言啊,槐谷子,到底不敢动自己。 结果他刚刚想到这里,李水就抬起头来,左右张望,问道:“谁是古牧啊?” 古牧没做声,但是周府的仆役指了指他。 古牧只好站了出来,说道:“谪仙有何吩咐?” 李水说道:“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罪过不小。来人啊,把他送到内史大人那里,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 古牧脸色一白,大声说道:“我没有强抢民女,那是我小妹。” 李水连忙摆手:“已经嫁出去了,不止是你小妹了。不过也对,我刚才用错词了。你不是强抢民女,你是先擅闯朝臣宅邸,殴打朝廷命命官,然后抢掠朝臣夫人。天呐,这可是重罪。本仙如果见义勇为,一刀把你杀了,应该也不用负责任吧?” 古牧接连向后退了几步,生怕李水真的要拔刀杀人。 古阪挡在自己儿子面前,看着李水说道:“谪仙,你不要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你有一块免死金牌,老夫就怕了你。” 谪仙说道:“擅闯朝臣府邸,殴打朝廷命官,你也有份。不止如此,你还藐视本仙的免死金牌。这金牌可是陛下御赐的,你是在藐视陛下吗?你胆敢对陛下不敬?我看你有不臣之心啊。莫非你和南方的项梁有勾结,想要谋反?” 古阪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怎么眨眼之间,自己变成反贼了? 他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夫,老夫与朝中重臣,颇有结交。韩大人,牛大人,赵大人,与我皆是世交,世代姻亲,谪仙想要动我,他们不会不管,你可要思量思量。” 李水笑眯眯的说:“怎么?他们有王离厉害吗?有赵高厉害吗?” 古阪顿时脸色一白。 这时候,周青臣已经把周夫人身上的束缚解开了。这对夫妻走到谪仙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周夫人说道:“多谢谪仙高义,不过他们毕竟是贱妾父兄,还求谪仙网开一面。” 李水看了看周青臣:“你怎么说?” 周青臣苦笑了一声:“谪仙何必多问?” 周青臣是了解槐谷子的,知道他嘴上叫的凶狠,却也不会为这一点小事就杀人。 李水挠了挠头:“罢了,既然这对夫妻替你们求情,我就饶了你们。不过……你们得向人家道谢啊。” 古阪和古牧都没动。 李水搓了搓手:“怎么?不乐意?” 古牧咬了咬牙,向周青臣说道:“多谢周大人。” 古阪还是不动。 李水扬起手来,一个耳光打在古阪脸上:“救命之恩,不说一句多谢,与禽兽何异?” 古阪被打得一趔趄,倒在地上。他气的满脸通红,大声喝道:“老夫年近六十,竟然被你这竖子……” 李水凑过去,扬手又在他另半张脸上打了一个耳光:“我打你了,怎么样?为老不尊,还不该打?你们不是说我厚颜无耻吗?一边骂我厚颜无耻,一边又指望我尊老爱幼,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李水拔出宝剑,架在古阪脖子上:“去道谢。” 古阪真想抹了脖子算了,可是实在是没有这个勇气。他咬了咬牙,向周青臣说道:“多谢。” 周青臣一脸苦笑。 李水拔剑收了回去,对古阪说道:“滚吧。” 古阪拄着拐杖站起来,看向周夫人:“你当真不走?” 周夫人摇了摇头。 古阪用拐杖顿了顿地:“好,那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古家人。” 周夫人如遭雷击,瞬间泪流满面,不过也没有出声挽留。 古阪和古牧带着人,一脸决绝的向外走。 可这时候,门外又来了一群人。 周青臣有点纳闷,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有人拜访。 来的人姓方,也是朝堂之上的一位大臣,只是与周青臣不太熟悉。自从周青臣和李水搅合在一块之后,方大人更是没有和周青臣说过话,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登门拜访。 周青臣有点纳闷的迎接他,与此同时,心中有些疑惑:莫非此人听说我家中出了事,是专门来看笑话的? 但是周青臣又觉得不大可能,这位方大人一向与世无争,不至于这么坏。 方大人就站在院子里,和周青臣寒暄了一阵,忽然又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块美玉,递给周青臣说道:“周兄,请帮我鉴定一番,这块玉如何?” 周青臣看了看,连连点头,赞不绝口:“是一块好玉。难得,很是难得,恐怕价值连城。” 方大人呵呵一笑,说道:“这等美玉,落在小弟手中,实在是有些浪费了。小弟见周兄对这金玉之类,颇有见地,因此贸然造访,想要将此玉送给大人。” 周青臣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把玉塞给方大人,说道:“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怎能要方兄如此重礼?” 方大人看见周青臣不肯收,顿时急了:“莫非周兄是不给我面子?” 周青臣有点懵:还有这样的? 不远处的古氏也有点纳闷,这姓方的他们也认识,是咸阳城中的一号人物,今日是怎么回事?难道吃错药了? 古阪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的李水,心想:明白了,此人必定是槐谷子找来的,故意在我面前做戏,给周青臣撑撑场面。多半这位方大人,还受了槐谷子的威胁。 古阪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边周青臣被逼无奈,已经将玉收下了。 方大人兴高采烈,拉着周青臣的手说道:“周兄,从此以后,咱们就是知己好友了。” 周青臣点了点头,还有点懵逼的说道:“是啊,我们就是知己好友了。” 方大人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最近周大人,正在读什么书啊?” 周青臣有点疑惑,说道:“最近在读论语。” 方大人恍然大悟,又小声问:“周大人对天下大势,有什么看法?” 周青臣更加疑惑了。 方大人干笑了一声,低声说:“这么说吧,如今我大秦,你最忧虑什么?” 周青臣说道:“最忧虑的,自然是南方的项梁了。” 方大人一副我懂得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道:“如此,小弟先告辞了。” 方大人送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说了两句废话,就这么走了。 周青臣忍不住把玉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他现在有点怀疑,这玉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方大人弄了个假东西来消遣自己的。 可还没等周青臣看出个名堂来,门外就又来了一位大人,这人刚刚进来,就春风满面,向周青臣说道:“周兄,我来看你啦,小小薄礼,不要见外啊。” 随后,外面有两个仆役,抬进来一口沉重的大箱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家丑不可外扬 在周青臣茫然的目光中,这位大人命仆役把箱子打开了,里面竟然是金子。 周青臣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位大人:“这……这……” 这大人说道:“在下不懂什么古董玉器,思来想去,还是金子最有用,哈哈,因此贸然带了些来,权做见面礼,希望周兄不要嫌弃啊。” 周青臣说道:“无功不受禄啊,这个……” 这位大人说道:“老夫带这些礼物来,只想与周兄做至交好友,不知道周兄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周青臣茫然的说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忽然,他好像刚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块美玉,递给这人说道:“这是我刚刚得的一块美玉,权做回赠之礼。” 那位大人连连摆手,甚至有些急躁的说道:“岂可如此?岂可如此?在下与周兄相识日久,却不曾来拜见,今日这黄金,说是见面礼,其实也是谢罪之物。周兄若再回赠,岂不是不肯原谅我了吗?” 周青臣使劲敲了敲脑壳,实在无法理解这脑回路。 这位大人和周青臣勾肩搭背,笑眯眯的,小声问道:“周兄,最近在读什么书?” 周青臣更加诧异了,回答说:“论语。” 这位大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问:“周兄对这天下,最忧虑什么事?” 周青臣说道:“南方的项梁。” 这位大人一脸的兴高采烈,又和他寒暄了两句,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周青臣刚想问问李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又有一位客人来了。 古阪一见这客人,顿时愣了,迎上去问道:“赵兄,你怎么来了?” 赵大人与古阪世代姻亲,两人更是至交好友。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了。 然而,今日赵大人却有点精神恍惚,看到古阪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向周青臣:“哎呀呀,周兄,近来可好啊。” 古阪一脸茫然,想破了脑壳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槐谷子这么大的能量,把赵大人都威胁了? 赵大人还是那一套,先送礼,然后要和周青臣做至交好友,紧接着就问周青臣最近在读什么书。然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要离开了。 古阪实在忍不住了,拽住赵大人,问道:“赵兄,你这是怎么回事?” 赵大人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含含糊糊的说:“无事,只是拜访一下周兄罢了。” 古阪见他神情躲躲闪闪的,更加疑惑了:“是不是槐谷子威胁赵兄了?” 赵大人愣了一下,忽然小心翼翼的说道:“古兄是周兄的岳丈,难道没听到消息?” 古阪也懒得跟他计较称呼上的辈分问题了,好奇的问道:“什么消息?” 赵大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科举命题人的名单出来了。周兄赫然在列,可喜可贺啊。从此以后,周兄恐怕要飞黄腾达了。古兄作为周兄的岳丈,怕是也要一飞冲天了。” 古阪听了这话,如遭雷击,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周青臣。 他几乎是挣扎着问:“这消息,怕是有误吧?” 赵大人翻了翻白眼:“怎么可能有误?无论是咸阳权贵,只是关中豪强,族中皆有人要参加科举,所以大伙都在四处活动,拜访命题人。” “罢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接下来还要去拜访其他的命题人。我先行一步了。” 赵大人急匆匆地走了,古阪却像是被抽空了身体。 周青臣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自然而然的看向李水:“谪仙,这些人,是你找来的?” 周青臣也以为,这些人是李水叫来撑场面的。 李水呵呵一笑,对周青臣说道:“周大人,恭喜你了。你被陛下选为命题人员,恐怕很快就有小宦官接你入宫了。” 周青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命题?” 李水说道:“自然是科举命题了。” 周青臣啊呀叫了一声。紧接着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短短几秒钟时间,周青臣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陛下要选择命题人员,不可能绕开谪仙。而谪仙亲自命题,恐怕不能服众,毕竟口碑在那摆着。因此会选择谪仙的至交好友。除了李信之外,谪仙不就与自己关系最密切了吗? 之前周青臣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仔细一想,觉得这命题人,好像还就得自己来当不可。 不过周青臣刚刚高兴了两秒钟,就叫了一声:“不好,这些朝臣拜访我,是有目的的。这些贺礼,都是贿赂,我必须退回去。” 李水拦住他:“真金白银,干嘛退回去呢?” 周青臣一脸凝重:“谪仙,这些金银财宝,都是他们用来买试题的。我若收了,那就再也说不清了。一旦被人告发,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怕什么?首先,你收下这些贺礼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命题人。其次,你刚才跟他们透露了什么?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在这方面出题不就行了?” 周青臣一愣:“这样也行?” 李水点了点头。 他看见周青臣不放心,又热情的说道:“这样吧,这些金银,我也拿走一部分,如此一来,咱们两个就要共进退了。那些人敢招惹你,还敢招惹我吗?” 周青臣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有李水在前面顶着,好像真的不用怕了。 于是他对李水感恩戴德的道了一声谢。 李信在旁边都看傻了:这算什么?黑吃黑?平白无故拿走周青臣的东西,周青臣还要感激涕零? 李信看的心里痒痒,搓了搓手,对周青臣说道:“你若不放心,我也拿走一些,让你安安心。” 随后,也不管周青臣答应不答应,李信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的抓了两把珠宝,塞进怀里了,然后心满意足的笑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古阪,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过来了。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贤婿啊……” 周青臣慢慢的转过身子来,礼貌的行了一礼:“老丈有何见教?” 古阪一听老丈这两个字,差点吐出血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故作不快,说道:“贤婿,你可是在记恨老夫?” 周青臣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淤青,又指了指周夫人散乱的发髻:“在下不记恨,在下身上的伤记恨。夫人心中的伤也记恨。” 古阪觉得今天自己的老脸被打得啪啪响。 他强忍着一口气,对周夫人说道:“你记恨为父?” 这话听起来高高在上,其实古阪几乎是在求饶了。希望自己的女儿说一句打圆场的话,也许今天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 周夫人没有回答,但是神色有些犹豫。 李水在旁边笑嘻嘻的说:“什么为父不为父的,你们刚才不是已经脱离父女关系了吗?” 古阪顿时气的脑门上青筋乱蹦,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朝中重臣,都要孜孜不倦的杀了李水了,这家伙,太特么嘴贱了。 也不知道周夫人是不是听了李水的话,她向古阪行了一礼,说道:“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再谈吧。” 古阪一脸伤心绝望:“你当真不认为父了?” 周夫人没说话。 古牧的夫人,马氏走过来,拉着周夫人的手:“小妹,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让外人看了笑话……” 周夫人一脸悲愤的说道:“方才你要将我绑走的时候,可曾担心被外人看了笑话?” 马氏干笑了一声,小声嘀咕:“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呢?” 李水冷冷的说:“走吧,别再啰嗦了。” 周青臣摆了摆手,有几个周府的仆役走过来,很不客气的把古阪的人赶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李水对身后的匠户说道:“马上把刚才的事,整理一下,找几个人,迅速散播出去。” 周青臣脸色一变,急切的问道:“大人,这是为何啊?” 周夫人也紧张的看着李水。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是不是?” 周青臣和周夫人都点了点头。 李水叹了口气:“你们不了解你们的老岳父啊。他是那种家丑不可外扬的人吗?刚才他们是被赶出去的,一定有不少人看见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说,是你们翻脸无情,把亲戚都赶走了……” 周青臣沉默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说:“岳丈大人,或许会这么说,或许不会这么说。若他没有宣扬,我岂不是对不起他?” 李水笑了笑:“你走着瞧吧。”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周青臣和周夫人忽然向李水行了一礼,为刚才的事道谢。然后邀请李水在家中宴饮。 时间不长,宫中有小宦官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看看,接你的人来了。” 结果那小宦官到了之后,并没有说嬴政的命令,反而一脸纳闷的看着周青臣:“周大人,听说你把自己岳丈都赶出去了?或许奴婢不该多嘴,可是这种事万一传到陛下耳朵里,可是不太好听啊。大人刚刚做了命题人,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自毁前程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驱逐族长 周青臣听到小宦官的话,顿时一脸苦笑的看向李水。 李水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而是向周青臣说道:“舆论如同打仗,一块有利的地形,你不占领,敌人一定会占领的。” 周青臣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心里面对李水更加崇拜了。 李水笑眯眯的对小宦官说道:“刚才的事,本官亲眼所见,过程是这样的……” 李水讲了一遍,小宦官听完了之后,恍然大悟。 之前他在街上听到那些传言,还以为是周青臣发达了,看不起亲戚了,因此把自己的岳丈赶了出去。 当时小宦官就觉得周青臣这人有些不可理喻。现在听了李水的版本之后,马上就觉得古阪的那个版本,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李水又对匠户说道:“现在可以去散播舆论了。” 匠户急匆匆地走了,旁边的周夫人也没有作声,来了个默认。 这时候,小宦官才向周青臣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了。大人被陛下钦点为命题官。这一届士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大人手中了。” 随后,小宦官拿出来一张仙纸,递给周青臣了。 这仙纸,是嬴政亲笔书写的委任状。 周青臣一脸激动的接了过来。 这时候,小宦官又对周青臣说道:“按照陛下的命令,大人要跟我去宫中。直到考试结束,不许离开,以免泄露题目。” 周青臣微微一愣,显得有些意外。而旁边的周夫人则立刻站起来,说道:“夫君,稍等我片刻,我去给你拿几件衣服。” 小宦官笑眯眯的说道:“夫人不必着急,今日到了皇宫即可。” 周青臣问李水:“大人,这科举试题,应当怎么出?” 李水笑眯眯的说:“不久前,朝中重臣,已经拟定了一些原则。一共考四门,文学、算学、常识、策论。里面条条框框,很是详细。你到了宫中之后,自然会让你见到。到时候,你按照里面的要求出题就可以了。” 小宦官在旁边也笑着说道:“这一次的出题人,有七八个人。周大人到时候可以与他们商议讨论。不过有一条,周大人在这期间,绝对不可以见外人。一旦违反规定,怕是要重罚。” 周青臣点了点头:“我明白。” 很快,周夫人带着衣服出来了。 小宦官之前嘴上说不着急,但是看见衣服拿出来,还是立刻接了过来,催促着周青臣走了。 周青臣入宫了,李水和李信也就没有再留在周家,迅速的离开了。 ………… 古阪坐在自己家,心里面乱糟糟的,他也不知道应该欢喜还是忧愁。 按道理说,应该欢喜,毕竟自己的女婿做了命题人,这一届考科举的人,都要看他的脸色。 但是……自己偏偏和他断绝了关系。 好久好在,有李水拦着,没有把自己女儿强行带回来。可是自己女儿对自己也颇有不满…… 古阪现在真是后悔不及啊。 之前被赶出周府的时候,好巧不巧,碰到了几个旧友。古阪随口扯谎,说周青臣忤逆不孝,总算给自己保留了一点颜面。 只是这点颜面,还能有什么用? 古阪坐在椅子上,思索良久,忽然对古牧说道:“你猜,周青臣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岳丈?” 古牧沉默良久,悠悠的说:“我看有些难了。或许他口头上会认的,但是这心里面,怕是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了。” 古阪淡淡的说道:“以老夫看来,恐怕口头上也有些难了。若在以前,我倒是有把握让他回心转意。可是现在,他和槐谷子走的很近。” “槐谷子那人,厚颜无耻啊。而且凡是和他交好的人,十有八九都要受到影响。” “就譬如李信,原本在战场上作战骁勇,而在朝堂上就比较忠厚老实。可是自从结交了槐谷子,可曾办过一件人事?” 古牧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是担心,周青臣学了槐谷子的厚颜无耻,当真不再认咱们这些亲戚?” 古阪嗯了一声。 古牧沉思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他不是儒生吗?不如我们用礼法来压他。” 古阪哈哈一笑,说道:“吾儿有长进了。你可知道刚才为父当着外人的面,为何要宣扬家丑?” 古牧心中一亮:“莫非是为了……” 古阪说道:“不错,为父就是要让咸阳城中的士人知道,周青臣是个不孝之人。他竟然将自己的岳丈赶出门外,这还了得?老夫没有冤枉他吧?” 古牧连连摇头:“没有冤枉。” 他心想:周青臣确实把我们赶出去了啊。至于为什么赶走我们,那就不用提了。反正他忤逆不孝,是肯定的了。 古阪笑眯眯的说道:“随后,这些的言论,会变成一把无形的刀,架在周青臣的脖子上,逼着他来向老夫赔礼道歉。” “到那时候,老夫还是他的岳丈,而且这个岳丈,是体体面面的挣回来的。即便他心中有所不满,也得给我乖乖的收着。” 古牧竖了竖大拇指:“父亲果然是高明啊。” 古阪得意洋洋的笑了。 不过很快,古牧又有些忧虑的说道:“然而,若周青臣学了咱们这个法子,也四处宣扬一番,如何是好?” 古阪淡淡的说道:“周青臣哪有这个魄力?” 古牧说:“周青臣没有,谪仙呢?” 古阪哈哈大笑:“槐谷子吗?他厚颜无耻,自然是敢这么做。但是这么高明的办法,量他也想不出来。” 古牧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于是向古阪说道:“父亲,夜长梦多。不如我现在就去拜访各位大人,让他们向周青臣施压,早日来向我们赔礼道歉。” 古阪嗯了一声:“快去吧。” 古牧急匆匆地走了。古阪越想越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 他一边品,一边想:“如今的世人都喜欢谪仙楼里面的酒,真是可笑。那种酒哪有自家酿的酒好喝?” 古阪正在品酒,就看见古牧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了。 古阪有些不快,教训道:“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往日教你的那些礼仪呢?你要学那恬不知耻的槐谷子吗?” 古牧之好站住脚,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然后向古阪行了一礼。 古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古牧说道:“方才我将与我古氏交好的朝臣都拜访了一遍。可是真是奇怪了。十人之中,竟然有七人推诿,不想对周青臣施加压力。” 古阪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周青臣炙手可热,他们不想掺合此事,也是情有可原。剩下的三成,可是答应了?” 古牧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连门都没让我进。” 古阪顿时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古牧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回来的路上,我听到了一些传言,父亲可不要动怒啊。” 古阪一听这话,心中已经隐隐有些怒意了,他瞪着眼睛说道:“什么传言?说来听听。” 古牧低声说道:“街上都在传,说我古氏认为周青臣与谪仙结交,丢人现眼,特地去他家中,要把小妹强行接过来。” “后来发现周青臣做了命题人,又满脸陪笑,想与他再叙翁婿之情,结果被人赶了出来。” 古阪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砰地一声,晕倒在地。 古牧慌了,连忙上前把古阪扶起来。 古阪微微睁开眼睛,哀叹道:“天亡我也。” 古牧扶着古阪,让他躺在了矮塌上。 古阪深吸了一口气,对古牧说道:“快想想办法,止住这些流言。否则,我古氏有何颜面在世上立足。” 古牧苦笑着说道:“太晚了,如今流言到处疯传。我打听到,起初的时候,这些话都是商君别院的匠户传出来的。但是现在,人人皆知,每个人都在添油加醋。更有甚者,说周青臣已经将我古氏记恨上了,放出话去,说这一次凡是与古氏交好的,一个也别想考中。” 古阪苦笑了一声:“难怪往日的故交都不肯见你,想必是怕受到牵连吧。我只是没想到,槐谷子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个见识,知道众口铄金的道理。” 这对父子正在哀叹。忽然外面又来了一群人。 古阪挣扎着做起来,发现是自己的族人。 古氏是一个大家族,其中以古阪地位最高,为族长。 古阪看见自己的族人,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有这些人在,古阪就不是孤军奋战,什么困难都能挺过去啊。 结果他刚刚想到这里,那些族人就向古阪拱了拱手:“希望太公脱离古氏。” 古阪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那些族人又重复了一遍:“希望太公离开古氏。如今太公得罪了周青臣,得罪了商君别院。而我们家家都要子弟要考科举的,这次不考,下一次也要考。若太公不离开古氏,我们的子弟如何做官?求太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主动与我们脱离关系吧。” 古阪用手指着他们,声音发抖:“你们竟然要驱逐族长?” 族人们都没说话,给他来了个默认。 忽然,古阪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倒在榻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季明的新朋友 豪强之所以为豪强,就是因为有庞大的宗族作支撑。自古以来,只听说有族长把族人驱逐出去的,从来没听说过,族人要求族长离开的。 古阪盯着站在外面的族人,气得火冒三丈,昏死过去。古牧更是怒不可遏,指着他们大叫:“反了,你们都反了。” 那些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却没有多少害怕。 古牧心中咯噔一声。 往日,他甚至不用这样大叫,不用大发雷霆。只要冷笑一声,那些族人就会怕的发抖,战栗不已。 可是今天,自己暴跳如雷,他们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们不再怕自己了? 有个胆子大的族人站出来,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这一房得罪了谪仙,得罪了周青臣。仕途已断,前途尽毁啊。” “结果好的话,也就做个富足翁,了此一生罢了。结果不好的话,恐怕要身死了。求你们看在同族的份上,不要再祸害我们了。我们这几房,还要前途呢。” 古牧全身发抖:“什么仕途已断?什么前途尽毁?你胡言乱语什么?” 那族人咦了一声,说道:“你们得罪了周青臣,科举是不要想了。唯一的出路,便是举荐。可有谪仙在那挡着,谁敢举荐你们?这不是找死吗?” 古牧脑子嗡的一声,似乎刚刚想明白这一点。 他的身体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 那些族人纷纷说道:“其实你们今日,不想脱离古氏,也得脱离古氏。我们已经商议的很清楚了。今日来这里,一是告知你们一声。其二呢,你们既然不是我们族人了,族中有些东西,就该取走了。” 随后,这几房挥了挥手,他们带来的那些人就开始搬东西。 古牧大怒:“我看谁敢动,不想活了吗?” 那些族人呵呵冷笑:“古牧,说句不客气的。以前你们家是族长,我们是又敬又怕,至于现在嘛,呵呵。” 古牧渐渐的冷静下来了。其实这人说的没错,以前人家怕他们,是因为他们这一房是族长,可以调动全族的力量,现在呢?这些族人都联合起来了,他们变成了孤家寡人。 古牧叹了口气,坐在席子上,无话可说了。 那些族人得意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摆了摆手,不少人开始搬东西。 这时候,古阪醒过来了,他挣扎着从矮塌上坐了起来,气若游丝的说道:“不要急,即便要罢免我这个族长,也不在这一时三刻吧?” 族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先放古阪一马。这老头虽然落难了,但是余威犹在啊。 于是族人们拱了拱手,说道:“三日之后,我等还会再来,到那时候,希望太公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闹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古阪露出前所未有的和蔼笑容来,微笑着说道:“放心,老夫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那些族人结伴走了。 古牧好奇的问道:“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古阪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治家难啊。作为一族之长,除了赏有功者,还要罚有过者。” “以前我是族长,那些人受了罚,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但是现在呢?我们落了难,那些小人,恐怕就要报复我们了。” 古牧有些惊恐地说道的:“所以,这族长的位子绝对不能交出去。” 古阪嗯了一声:“绝对不能交。” 古牧又说道:“然而,如今全族逼迫,要我们脱离古氏。这位子不交也得交啊。” 古阪呵呵一笑,说道:“他们逼迫我古氏,无非是因为我们得罪了周青臣,得罪了谪仙而已。” “既然知道根源在哪里,自然就好解决了。只要与周青臣交好,谪仙也不会吃撑了对付我们。你说是不是?” 古牧愣了一下,犹豫着说:“好像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古阪沉默了一会,说道:“去向周青臣请罪,送上一份厚礼。” 古牧为难的说道:“街上的人都说,周青臣已经被陛下请到宫中去了,在科举考试结束之前,不会放回来。” 古阪神色一黯:“真是天要亡我啊。等到科举结束,古氏已经天翻地覆了,还有什么用?” 古牧小声说:“或许,我们去求谪仙?” 古阪呵呵笑了一声:“此人睚眦必报,人尽皆知。求他有用吗?即便他收了我们的钱财,依然会对付我们。这人没有任何良知。” 古牧没有主意了,问道:“那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古阪强撑着坐起来:“罢了,收拾细软,走吧。如今家中还有些钱财,远远的离开咸阳城,在关东找一块水草丰美的地方,买田置地,倒也不会过的太辛苦。” 以古阪家中的财力,去关东做一个大地主还是完全可以的。不过,从咸阳城中的豪门,变成关东的一个小地主,这其中的落差,也不是人人人能承受的。 古牧就痛苦的站在那里,好一会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家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强行留在咸阳,只能被人坑死,倒不如趁着这三日时间,赶快走吧。 就在古牧指挥着家人收拾细软的时候,有一个人笑眯眯的进来了。 古牧看了一眼,觉得这人有点面生,以前没有见过。 那人行了一礼,笑眯眯的说道:“请问,古老太公可在家吗?” 古牧一听这人的声音,顿时一愣。此人声音发尖,带着点半男不女的意思。难道是宦官? 那宦官倒也坦诚,直截了当的说道:“在下季明,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 古牧一听这话,顿时忙乱的迎了上去:“不知道季大人光临寒舍,是因为……” 季明心想:季大人?这里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看来我的名声也没有臭的那么彻底嘛。 季明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听闻你们被槐谷子欺负了。我季明嫉恶如仇,向来看不惯槐谷子,所以本着打抱不平的心思,过来看看,若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在下义不容辞。” 古牧喜得眉开眼笑,几乎要感激涕零了。这……这真是天不绝古氏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人吗? 古牧连忙把季明请到了卧房当中。 古阪挣扎着坐了起来,和季明见了礼。 季明这个名字,古阪是听说过的。但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朝臣,只是朝臣的亲戚罢了,所以听了几耳朵,却不知道季明的真实实力。 不过古阪却知道,宫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且地位应该不低,否则的话,为什么朝臣会知道他呢? 今日再见了季明的谈吐,古阪发现此人从容不迫,自有一股气度在里面,顿时大为倾佩。 季明又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笑眯眯的问古阪:“不知道古老太公,有没有勇气对付槐谷子呢?” 古阪说道:“有,为何没有?” 老实说,古阪哪敢跟槐谷子做对?但是有季明在后面撑腰那就不一样了。古阪感觉,自己在宫中也算是有人了。 季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想要扳倒槐谷子,并不容易啊。单枪匹马,绝对做不成此事,必须要联合一批志士。” 古阪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对季明又信服了几分。 如果季明张口要要杀槐谷子,把自己的吹的天上地下,无所不能,那样古阪反而要怀疑了。可是眼看着季明如此务实,如此脚踏实地,古阪觉得自己是遇到高人了。 季明干咳了一声,说道:“想要结交朝臣,不容易啊。宴饮是需要的吧?来往送礼是需要的吧?逢年过节,互相道贺不能空手吧?” 古阪马上明白过来了,说道:“是,季大人说的是。平白无故,人家怎么肯与咱们结交?还是要用财帛动人心。” 季明点了点头。 他觉得古阪比较懂事,不用他再特地说出来了。 其实季明来古阪家中,只是碰碰运气而已。今日他出宫,本来是和项超商量事情的,没想到半路上听到了古氏与周青臣的传闻,于是就过来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吗?更何况,这种有钱的朋友,往往能提供一些财力。 自从结识了项超之后,季明已经不缺钱了。但是数月之前,被乌交带人追债的经历,让季明心有余悸。 所以季明现在格外的喜欢钱财,格外的希望能敛财…… 他正盘算着能从古氏弄来多少金银,就听到古阪为难的叹了口气:“季大人,我也不满你了,如今我们家,是内忧外患啊。”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眉头紧皱:这老家伙,当真如此吝啬,一毛不拔? 古阪有些尴尬,咬了咬牙,还是把之前族人逼迫他们的事情说了。 季明听了之后,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来都来了,不弄点东西回去,岂不是可惜? 季明眼珠一转,微微笑了笑,说道:“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古太公肯不肯听了。” 古阪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激动的说:“还请季大人赐教。”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古太公之前说,此时的根源在周青臣,周青臣入宫,你们无法解开此结,故而只能远走他乡。此言差矣。” “事情的根源,全在于你们要强行带走周夫人。若把周夫人哄好了,周青臣自然不会说什么。而且此人虽然厚颜无耻,谄媚槐谷子,可毕生所学的,终究还是孔孟之道。最讲长幼尊卑。所以,只要周夫人点头,太公又是他的岳丈,他会愿意与古氏修好的。” “这个道理,太公的族人,不会不懂,即便他们不懂。等你们将周夫人请来之后,再派人宣扬一番。他们自然也就懂了。” 古牧说道:“季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向小妹道歉?” 季明点了点头:“道歉不是目的,目的是把她请来。只要她在这里略微坐一坐,一切就都有转机了。” 古牧看了看古阪,古阪激动的热泪盈眶:“天不绝我啊。牧儿,还不快去。” 古牧急匆匆地要走,季明站起来,说道:“我同古兄一块去吧。” 季明这么干,倒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他觉得,古氏似乎有点蠢,自己不在旁边指点着点,还真有点不放心。 唉,赚点钱容易吗?真羡慕槐谷子,躺着就把钱挣了。 季明不辞劳苦,坐上了古氏的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周府。 敲门的,还是上次的古氏仆役。这一次他极为有礼貌,轻轻的叩了三下门环,就安安静静的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又轻轻的叩了三下。 门里面有人问道:“何人?” 古氏仆役从怀中拿出拜帖,隔着门缝塞了进去,说道:“古氏少族长古牧,拜见周夫人。” 拜帖直接被塞了出来:“不见。” 古氏仆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恭恭敬敬的说道:“我家少族长,毕竟与周夫人是亲人,偶尔有小争执,可毕竟血浓于水啊。还望大人通报一声,我们必有重谢。” 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什么重谢啊?” 古氏仆役看了看古牧,古牧连忙递过去了一块金子。 里面的人接了金子,呵呵笑了一声,揣进怀里了,然后看了看敲门的古氏仆役,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你?” 古氏仆役一愣,这才认出来,不久前,他还曾经踢了这周氏仆役一脚。 这一次,周氏仆役打开门,狠狠的一脚踹在古氏仆役的心口上。 古氏仆役疼的惨叫了一声,身子向后退过去,他为了博取同情,认真的向后退了五六步,然后掉下台阶,重重的摔在地上,模样极为凄惨。 周氏仆役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等着吧。”大门咣当一声,重新关上了。 古牧把古氏仆役扶起来,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做的很好,回去之后,记得去账房领赏。” 古氏仆役喜得眉开眼笑,身上也不觉得疼了。 季明看的有点呆滞:这……这是个人才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次性好友 古牧带着几个仆役,在周府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人人等的都有点不耐烦了,但是又不敢离开,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起初的时候,季明还在欣赏周府的匾额,周府的大门,周府的砖瓦,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也看的厌烦了。 季明活动了活动有些微微酸疼的小腿,心想:这钱挣得真难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像槐谷子那样? 这样想了之后,季明忽然欣喜地发现,最近自己的境界真的提高了。什么景绻,什么王恒,什么项超,那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他的目标和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槐谷子。 看一个人有多强大,就要看自己的敌人多强大。季明信心满满,只觉得满朝文武,放眼望去,不过槐谷子一人有些能力,够格和自己较量一番罢了。 季明越想越美,忽然扭过头来,问古牧:“古兄可知天下英雄否?” 古牧呆愣愣的看着他。 季明呵呵冷笑了一声,心想:这等蠢物,与他说一句话都多余。 这时候,周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来,淡淡的说道:“从西角门进。” 古牧等人连忙向西角门走过去。 西角门开在一个小胡同里面,是一座极为窄小的小门,小门常年开着,在里面进出的,都是买菜的,挑水的,运垃圾的…… 古牧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欺人太甚。” 季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一忍吧,把事情做成要紧。” 古牧点了点头,和季明一道,从西角门进了周府。 进去之后,是一片仆役的居所,典型的脏乱差。 古牧皱着眉头,七扭八拐的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仆役,带着他们见了周夫人。 周夫人也没有直接见他们,而是坐在一道帘子后面。 古牧心中有一股火气:好歹我是你的同胞兄长,你就这么对我? 好在他还记得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忍气吞声的说道:“小妹,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毕竟是亲人啊,那件事,就此作罢好不好?” 周夫人慢条斯理的问道:“哪件事?” 古牧哪有脸说出来? 季明干笑了一声,说道:“夫人,咱们自家人吵架,让外人看了笑话啊。亲者痛,仇者快,何必呢?” 周夫人淡淡的问:“你又是谁?” 季明含含糊糊的说道:“我是古牧的至交好友。” 古牧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们两个是至交好友,我与他亲如兄弟。小妹不必有顾虑,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季兄。” 季明摸了摸怀里的转运石,同情地看了古牧一眼,然后很肯定的说道:“不错,我们亲如兄弟。” 周夫人呵呵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当日你们气势汹汹来到我家,何等的嚣张,何等的绝情?今日你来找我,也并非因为和我是亲人,无非是我夫君做了命题人,你们想来捞一些好处罢了。” “兄长,你们常说谪仙大人厚颜无耻。可我却不曾见过谪仙这样。谪仙造福万民,怎么厚颜无耻了?我夫君敬佩谪仙为人,愿意追随左右,怎么就厚颜无耻了?” 周夫人心中有怨气,因此今天都一股脑的倒出来了。 古牧牙关紧咬,一声不吭,任由周夫人抱怨。 过了一会,等周夫人抱怨完了,古牧沉声说道:“为兄已经知道错了,你我两家握手言和,如何?” 周夫人淡淡的说:“我夫君乃一家之主,是不是握手言和,我说了不算。” 古牧有点着急:“古家,毕竟有你的父母,你认不认自己的父母,还要问周青臣?” 周夫人呵呵一笑:“不然呢?问父亲吗?父亲不是已经把我逐出门户了吗?” 古牧有点急躁,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走来走去。 这期间,他一会哀求,一会暴跳如雷。周夫人始终不松口,只是说等周青臣回来之后再说。 真是废话,等周青臣回来,一切都晚了。古牧气的要命。 这时候,季明叹了口气,心想:真是一头笨猪啊。 他悄悄拽了拽古牧,将他拽到门外,低声说道:“古兄,在下倒有一计,可以将周夫人请回去。不过这一计有些剑走偏锋,希望古兄不要惊讶,过一会也不要干涉我。” 古牧茫然的点了点头。 什么剑走偏锋,什么惊讶,现在古牧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只要能把人请回去,挽救他们这一房就行,至于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季明得到了古牧的许可,就笑眯眯的回到了房中。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忽然一变,变得极为傲慢,极为不屑:“周夫人,如今咸阳城中,流行一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古牧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我苦苦祈求,她还不肯答应回去呢,你这样刺激他,那不是误了大事吗? 季明朝着古牧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周夫人冷冷的说道:“先生这是在威胁我?” 季明呵呵笑着说:“周夫人一定要这么理解,倒也不错。周青臣确实做了命题人,可今年做了命题人,明年还是命题人吗?科举完了之后,这个命题人又有多大能量呢?” “现在大伙是对他敬畏有加,可是科举结束之后,那些没有考上的士人,会不会对他心生怨恨呢?” “今日夫人执意要与古氏决裂,那好,从此亲人变成仇人。古氏日后就以仇人之礼对待夫人。到那时候,联合一批不满的士人,攻讦周青臣,不知道周青臣能不能挡得住。” “即使能挡得住,恐怕也会元气大伤,受到陛下的猜疑,前途就不用说了。如果挡不住的话,身败名裂,举族被灭,夫人也不能幸免于难。” 周夫人猛的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季明,良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是不是与父兄握手言和,我说了不算,要等我夫君回来。我今日,也不曾一定要与父兄决裂。” 季明淡淡的说道:“今日,夫人必须做一个决定。否则的话,夫人就是我们的仇人。” 古牧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还可以这样?逼着小妹握手言和?季大人有一套啊,不愧是深宫之中出来的,厉害,有手段。不过…… 古牧很快又担心的想到:小妹性子刚烈,这样逼迫,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果然,周夫人恼火的说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夫君与谪仙交好,怕过谁来?” 古牧看了看季明,向季明使了个眼色,想让季明软一点。 季明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副兄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笑呵呵地对周夫人说道:“谪仙,也未必能护住周青臣。不错,我们就是在逼你,就是在欺负你。在下建议,夫人与我们握手言和,从此以后,两家和和睦睦,岂不快哉?” 周夫人幽幽的说道:“我若不答应呢?” 季明笑嘻嘻的说:“夫人若不答应,那我古氏就只有与夫人开战了。不过开战之前,还请夫人去往古氏一趟。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发誓脱离古氏。” “免得……嘿嘿,免得将来夫人承受不住,打着骨肉同胞的名义,前来求和。古老太公何其心软?万一答允了你,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周夫人气的火冒三丈:“好,好!我这便去发誓。” 随后,周夫人让丫鬟准备车马。 古牧都快听傻了,拽住季明说:“季大人,你这是为何啊。我们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你三言两语,要让小妹发誓,脱离古氏呢?” 季明呵呵一笑,拉着古牧到了一个僻静所在,低声说道:“古兄,过一会周夫人到了贵府之后,古兄便把大门一关。谁知道周夫人在里面是与古氏决裂呢,还是与古氏言和呢?” “到那时候,你再派几个人,在外面大肆宣扬一番,就说周夫人已经与老太公握手言和了。亲自来拜见太公了。你们的那些族人,必定信以为真,谁还敢再说什么脱离古氏的话?” 古牧微微一愣,点头说道:“这……倒也有些道理,不过纸包不住火啊。天长日久,难免要露馅。” 季明呵呵一笑:“怕什么?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先稳住古氏族人。随后,古兄就来拜见周夫人,诚恳一点,负荆请罪,请求她真正原谅。甚至等周青臣回家之后,你也可以谦卑的来拜访他。” “这对夫妻只要一心软,往日说出去的谎言,不就成真了吗?” 古牧眉头紧皱:“不过……方才我们说的何等决绝?已经把小妹彻底得罪了。回头再来求和,那还有可能吗?” 季明呵呵一笑:“方才是我在得罪周夫人,古兄可曾参与了?到那时候,你就说我季明不好,擅自作主,搅乱了你们一家。” “周夫人是个念旧之人,否则的话,早就与你当场决裂了,也不会一直说等夫君回来再定夺了。相信我,此事万无一失。” 古牧听到这里,眼睛也亮起来了,使劲点了点头。 季明有些疲惫的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赚他们家的钱,真难啊。不过好在,这诺大一个古氏,总算被我稳住了。 至于将来周夫人原不原谅古氏,那所谓万无一失的计策,是不是真的万无一失,季明根本不关心,只要能拿到钱就好了。 和这种蠢货做朋友,也就这一次罢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选太子 周夫人含着一腔怒意,到了古氏老宅之中。 等她进去之后,古牧立刻按照季明的指点将大门关上了。然后把家中所有的仆役都派出去,广泛的散布谣言,说古氏已经与周青臣和好了。不仅仅和好了,周青臣悔不及当初,于是把自己夫人派来,向古氏赔礼道歉。 季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点惊讶。他忽然发现,这古牧似乎也不是那么蠢,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最近古氏族人都盯着这边的动静,今天确实有周府的马车到了大宅,他们是知道的。因此对这些传言都有点相信了。 当他们想要找借口,进入大宅探听一番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那些仆役态度很不客气,对这些族人说:“老太公说了,患难之际,方见真情。尔等的真情,老太公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因此你们也不必进去了,三日之后,太公自然会交出族长之位,另立门户。” 这一下,古氏族人们都慌了。 之前他们逼着古阪一房脱离古氏,那好比是剜去一个毒瘤。现在古阪重新得到了权势,却主动要离开,那是要把这些族人当作包袱甩掉了。 古阪没有了族人的支撑,还是豪强吗?显然还是,因为他有周青臣和谪仙的支持。只要大权在握,子又有子,子又有孙。不出三代,又是子孙繁茂的大家族啊。 古氏族人忐忑不安,纷纷回家准备了厚礼,恭恭敬敬的想要拜见古阪,但是无一例外的被拦下来了。 这些族人干脆把厚礼留下,央求那些仆役,务必把大家的心意带给族长。 仆役们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族人们则纷纷摇头叹息着走了。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不够聪明。族长和周夫人,毕竟是父女啊,这么亲密的血缘关系,能有多大仇?今天吵翻了天,也许明天就和好了。应该再观望观望再做决定啊,现在好了,把族长彻底得罪死了,恐怕难以挽回了。 这些族人一很纠结的走了。大宅之中的古阪和古牧也很纠结。 周夫人到了之后,就闹着要在祖宗灵位面前发誓,从此以后,脱离古氏,生死不相干。 古阪现在是无可奈何,觉得这简直是饮鸩止渴,玩火自焚。虽然暂时让那些族人离开了。可是古氏一旦真的与周青臣决裂,那就完了。 古牧忽然无师自通的想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为什么不现在就负荆请罪呢? 想到这里,他脱去了上衣,找了一捆荆条背在身上,兴冲冲的找周夫人请罪去了。 季明看的感慨万千:这一家人似乎也有点智慧啊,看来以后能多用几次。哈哈…… 一个时辰后,周夫人终于被古牧的真诚给感动了。她虽然没有答应和好,但是已经不再起誓要脱离古氏了。 古牧又把刚才族人送来的厚礼,一股脑全部送给了周夫人。 礼多人不怪,周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避免周夫人厌恶,季明远远的躲起来了。 等周夫人被送走了之后,古阪从矮塌上爬起来,很努力的走到季明面前,执意行了一礼,说道:“季大人,果然是世外高人啊,只用了几个时辰,便解决了我家的大患。如此大恩,老夫真是感激涕零啊。” 季明呵呵一笑,说道:“古太公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与古牧是至交好友,亲如兄弟。帮他不就是帮我吗?” 古牧听得感动不已:“季大人智谋高绝,却能如此平易近人。比那槐谷子简直强了几万倍啊。” 季明哈哈大笑。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之后,季明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恕在下直言,老太公虽然与周夫人握手言和了。但是周青臣的态度,还不明朗。即便周青臣也与太公冰释前嫌,那槐谷子呢?” “槐谷子此人,睚眦必报,记仇得很呐。即便他看在周青臣的面子上,不对付古氏。古氏子弟想要入朝为官,不免要依靠人举荐。笼络一些朝臣,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若平日无事,倒也罢了。一旦有事,朝臣与古氏,也可以互相扶持。” 古阪连连点头,说道:“好,那么联络朝臣一事。就仰仗季大人了。牧儿,去取东西来。” 古牧应了一声,很快拿来一个木盒子。 季明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异香,等走进了之后,看见这木盒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然这盒子就是一件无价之宝。 古牧把盒子打开,微笑着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若不够的话,季大人随时打发人来取。” 季明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已经完全呆住了。里面有五颗夜明珠,光彩夺目。 他接过盒子,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心情,摆出一副淡淡的模样来:“古兄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季明抱着盒子,心里乐开了花:现在这五颗夜明珠是我的了,哈哈,什么结交朝臣,哪个朝臣瞎了眼肯与我结交? 季明正要起身告辞,古牧又拿出来了另外一个盒子,说道:“季大人今日救了我古氏一族。区区谢礼,不成敬意。” 季明打开盒子,里面有十几颗各色宝石,虽然不如夜明珠值钱,但是绝对也价值不菲了。 季明高兴的连连点头。抱着两个盒子笑眯眯的走了。 ………… 天快要黑了,正在和未央讨论红楼的李水,忽然被嬴政叫去了。 路上的时候,李水有点不安,问小宦官:“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啊?” 那小宦官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今日陛下似乎心神不宁,有些烦躁,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这才把谪仙叫去了。” 李水有点纳闷,问小宦官:“南方的项梁有消息了?” 小宦官摇了摇头。 李水又问:“那是什么原因?” 小宦官想了想,说道:“似乎和诸位公子、公主有关。” 李水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我讲红楼犯忌讳了?不至于吧,这时候程朱理学尚未兴起,风气也比较开放,陛下应当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不快。不过……这么急匆匆地把我叫过去,究竟是因为什么? 李水一脸茫然的到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见李水来了,立刻屏退左右,房间里面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李水在嬴政对面坐了。 嬴政说道:“将来朕成仙之后,未必有闲心管理政务。” 李水干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嬴政又说道:“故而这太子之位,还是要定下来的。” 李水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咯噔一声,他知道今天被叫过来是做什么了。陛下,是决定立储了。 李水的心脏顿时砰砰跳起来了:怎么之前没有半点征兆?陛下决定让谁做太子?是伏尧吗?伏尧近日虽然表现优异,并且深的陛下宠爱,可毕竟年纪幼小啊。 李水忐忑不安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来:今日,为何单单召见我?难道真的要立伏尧为太子?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嬴政就说道:“以你之见,谁做太子最为合适?” 李水愣了一下,然后干笑着说道:“臣乃伏尧公子的师傅,我的意见,恐怕不大中肯。”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此理。立太子,关系到天下苍生。可是满朝文武,却无法提出中肯的意见。” 李水有点纳闷,心想:听这意思,陛下还没有决定立谁啊。 嬴政又说道:“之前你提出科举取士,朕大受启发。这科举,的确是世上极为公平的一种方式。不如也让诸公子参加科举,考较一番。到那时候,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李水有点无语,用考试的办法选太子?皇位是考出来的?秦始皇很有创意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科举考试,确实有它公平的一面。不过……诸公子年纪或者大,或者小。那年纪小的,岂不是天然处于劣势?” 嬴政微微一笑,自然明白李水的心思。伏尧就是最小的那一个嘛。 嬴政安慰道:“你放心,选太子与选官吏不同。太子关系到万民,朕必定会慎之又慎,不会因为一场考试就下定论。” “至于考试的结果,朕看的是才华,而不是分数。伏尧年纪幼小,对他的要求,也会尽量放低一些。” 李水见嬴政把方方面面都想的很周到,也就只好点点头了。 之后嬴政嘱咐了李水几句,让他利用这几日的时间,好好辅导一下伏尧,不要整天讲红楼,荒废了学业。 李水干笑了一声,心想:原来我每天干什么,陛下都知道啊。 从嬴政的书房走出来,李水正好看见从宫外回来的季明。 季明抱着两个盒子,一脸的美滋滋。看到李水之后,顿时一脸警惕,下意识的把盒子向身后藏。 李水好奇的问道:“季大人,盒子里面是什么?” 旁人叫季大人,季明觉得是恭维,李水叫季大人,那就绝对是讽刺了。 季明脸色涨红,咬着牙说:“与谪仙无干。” 李水笑眯眯的说:“不会是金银财宝吧?” 季明脸色一变,抱着盒子扭头就走。 李水看着季明的背影,心想:钱财落在你这种人手里,太浪费了。不如让我弄过来,救济苍生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备战科举 屈指算来,距离科举也就两个星期了。开天辟地第一次科举,老实说,李水也不知道周青臣那帮人会出什么样的题。 没有往年的例题作为参考,怎么辅导伏尧?李水觉得这个任务很艰巨。 天眼看就黑了,李闻没有去见伏尧。现在贸然学习有点来不及了,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赶快做做准备工作吧。 李闻出宫之后,到了谪仙楼,然后派出去了很多伙计,让他们去打探一番。 半个时辰后,伙计们纷纷回来了。 据这些伙计说,命题人的名单下来之后,有很多人提前知道了消息。他们都带着金银财宝,拜访了这些命题人,在对方懵懂无知的时候,和他们做了好朋友,然后套出来了他们最近在读什么书,对大秦的施政有什么忧虑的地方。 李水将命题人的回答都记在了一张纸上。 开天辟地第一次科举,所有人都会很谨慎,包括这些命题人。 他们应该能猜到,如果这一次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况,一定会抄家灭族。因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平日读的书透露给了临时抱佛脚,和自己做好友的人。这些命题人肯定有点不甘心。 于是,他们出题的时候,应该会尽量避开这一部分内容。如此一来,既给自己出了一口气,又免得被旁人指责徇私舞弊。 因此,今年的考题,通过排除法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李水确定好了之后,又找来了几个博士,询问他们,如果他们是命题人的话,会从什么书中出题。 这几个博士都是当日追随周青臣,力挺李水的人。后来吴越失败之后,这些博士都从李水手里拿到了大量的好处,已经变成谪仙的死忠粉了。 现在谪仙有事请询问,这帮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列出来了一串书单。 李水看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利用排除法,从里面反向圈出来了几本书。然后又让这些博士研究,哪些地方有可能出题。 这些博士们有点纳闷,不知道李水为什么选定了这几本书。不过人家是谪仙,神通广大,博士们也就没有多问。努力的钻研起来了。 至于李水,他已经睡着了。 小篆难认,文言文难懂,李水实在支撑不住了。 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这几个博士打着哈欠拜见了李水,说道:“谪仙大人,我们已经圈定了一些内容。若我等是命题人的话,一定会从这里面出题的。”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那几张纸入宫了。 李水见到伏尧的时候,他正在吃早饭。 伏尧见李水进来,忙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师父,父皇要诸公子参加科举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师父放心,我身为谪仙的弟子,一定不会给你丢脸,必定考个头名回来。” 李水有点无语,心想:这话连我都不敢说,何况是你?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李水表面上不动声色,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很好,你有这份心思,已经足够了。” 等伏尧吃过饭之后,李水把那几张纸递给伏尧:“这上面的内容,你好好温习一下。” 伏尧粗略的浏览了一遍,纳闷的说道:“这上面为何没有论语?” 李水很想告诉他,今年多半不考论语,但是这话不好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那就是石锤作弊了。 于是李水淡淡的说道:“论语嘛,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看亦可,不看亦可。” 伏尧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心想:多少人将论语奉为经典,而我师父却对此不以为然。若非胸中有大才华,焉得如此? 伏尧感慨了一会,越想越觉得自己和李水的差距还很大,于是如饥似渴的学习起来了。 趁着伏尧学习知识的时间,李水开始琢磨。 今年科举,分为四科。文学、算学、常识、策论。 文学这一条,估计就是背背经典,认认字而已。以伏尧的水平,应该没问题。 剩下的算学,常识,商君别院都教得了。这个策论,有点难度啊…… 吃过午饭之后,伏尧对李水说:“师父,你让我学的东西我已经学完了。” 李水一愣:“这么快?” 伏尧挠了挠头:“也没多少东西啊。而且很多都是以前学过的。”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吃完饭跟我走吧,咱们去商君别院继续学。” 伏尧很激动的点了点头。 商君别院里面人才多,说话又好听,伏尧早就心向往之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水争分夺秒,给伏尧讲了讲常识。 先从地理讲起,河水、淮水、江水……大致讲了一通。然后三山五岳,一二三阶梯。听得伏尧一愣一愣的,问了很多问题。 最后李水讲的口干舌燥,拍了拍伏尧的肩膀说:“你们这些凡人,知识太差了,需要补课,需要好好补课,这几天你如果有什么搞不明白的问题。无论天上地下,都可以问我。” 伏尧哦了一声。 这时候,商君别院已经到了。李水直接把伏尧塞给了计奴。 计奴是算学上面的人才,最近正在按照李水的要求,编写一套算学教材。如今这教材刚刚有了点眉目,正好用在伏尧身上。 而李水则去找相里竹了。 相里竹正在和一帮人研究望远镜,看见李水到了之后,有些兴奋的说道:“我们有新发现。” 李水漫不经心的问:“又是什么新发现?” 相里竹说道:“水晶制成的望远镜,往往有杂质,不够纯,图像也会变形,因此看不太远。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寻找替代品。” 李水好奇的问:“你们找到了?” 相里竹得意的笑了:“找到了。这还要归功于极西之地的探险队,他们带回来了煤。这东西的温度很高,有一次,居然烧熔了沙石。于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我们发现了一种透明的材料。此物与传说中的琉璃极为相似。” 李水纳闷的嘀咕了一声:“不会是造出玻璃来了吧?” 相里竹又说道:“进而我们集中精力研究了一番。发现此物加热之后,粘稠如粥。冷却之后,便可以定型了。定型之后,我们可以在细砂上打磨,制成镜片。” “只要工艺足够好,滤去杂质,可以做的极为透明,仿佛空无一物。这样制出来的望远镜,看的极远。而且此物是从沙石中烧出来的,所以成本极低。” 李水搓了搓手:“申请专利没有?” 相里竹笑嘻嘻的说:“正在等你去申请呢。” 李水一愣:“你研制出来的,为什么等我申请?” 相里竹愣了一下,说道:“因为我是女子,我怎么能申请专利?” 李水摆了摆手:“你那些都是老黄历了。如今未央公主作出表率,已经申请了一本书的专利。你也可以去了。事不宜迟,就让牛犊带你去吧。” 相里竹却没动。 李水纳闷的看着她:“你为何不去?” 相里竹为难的说道:“你忘记了?我的身份特殊,一旦登记造册,很快便会被人认出来,我是墨者。” 李水无奈的说道:“这有何妨?你随便起个名字,别叫相里竹了,就叫……李竹?”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真难听。” 李水摆了摆手:“快去快回,回来之后,有要事相商。” 相里竹答应了一声,叫上牛犊去咸阳城了。 一个时辰之后,她回来了,告诉李水,事情已经办妥了。 李水倒不意外,因为天下间能申请专利的,实在不多。相里竹到了那里,根本不用排队。 李水请相里竹坐下来了,然后笑眯眯的说:“你是墨者,对吧?你们这些人,想要游说帝王,肯定要对天下大势,有自己的看法吧?” 相里竹警惕的看着李水,然后点了点头。 李水说:“如今要开科举了,要考策论。你觉得,会在什么地方出题?” 相里竹说:“这可多了。上至宫廷叛变,下至豪强不法。什么不能用来出题?” 李水拿出来一张纸,又拿出来一支笔:“劳驾姑娘,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写出来。” 相里竹有点不乐意:“我的望远镜……” 李水说:“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后,相里竹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写出来了。然后李水又问了相里竹对天下大势的看法。 相里竹的回答,大多数都很新颖,但是也有一小部分,在李水这个现代人看来,是走了弯路。 李水也没有拆穿她,道了一声谢,让相里竹走了。 而相里竹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又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研究事业中了。 策论占比三百分,是科举的重中之重,于是李水决定谨慎一点,又命人把所有的至交好友都叫来了,共同参详参详。 ………… 李水正在手忙脚乱的给伏尧灌输知识。而嬴政要诸公子参加科举的消息,已经穿出去了。 有些公子,很着急。比如胡亥。 他现在没有师父,一旦有了问题,只能去问王氏。或者问季明。 胡亥是有大志向的,正因为有大志向,所以才苦恼无比,总觉得从师父的配备上,就已经落后人一大截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花高价钱去谪仙楼听书。因为据说会从这里面出题,虽然谪仙楼昂贵了一些,但是能多拿几分,也值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胡姬寝宫的日子真是越过越艰难了。 皇宫之中,有胡亥这种着急的,自然就有不那么着急的。比如公子高那帮人。 这些人知道这次考试,可能关乎到将来立太子。但是他们又知道,自己是竞争不过别人的。 扶苏是长公子,素有贤名。伏尧是少公子,深得陛下宠爱,又有谪仙加持。胡亥则诡计多端,心机深沉。 公子高这批人有什么?他们早就放弃了。所以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过的堕落又潇洒。 至于扶苏公子,正在和淳于越一块读经。 淳于越对扶苏说道:“公子,这次科举,是我们的机会啊。” 扶苏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无论是年龄、知识、阅历。扶苏都甩出去众人一大截。这次科举,公子之中的头名,应该是他。 只要拿了这个头名,陛下必定更加看重他。于是太子之位,也就差不多了。 扶苏对于太子之位,并没有太大的渴望。但是一想到将来登基为帝之后,可以实现孔夫子的理想,心中就激动不已。 不过激动之余,扶苏还是问了一句:“师父,谪仙神出鬼没,颇有急智。我担心伏尧会是我们的对手啊。” 淳于越呵呵一笑:“怕什么?槐谷子确实有点智谋,但是他的智谋,迹近无赖,有些歪门邪道的意思。” “更何况,当初他刚刚进入庙堂之中的时候,连字都不认识。而且老夫观察他很久了,此人说话,极少引经据典,有时候我说一些典故,他似乎没有听懂,毫无反应。我估计他读书不多。” “他本人已经是个不读书的粗人了,还指望着能把伏尧教好吗?” 扶苏听到这里,顿时就放心了。不过他很快就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如此一来,小弟岂不是被他耽搁了?此人误人子弟,我应该禀告父皇,让他让出位子来,另择一位饱学之士,做伏尧的师父。” 扶苏一副说干就干的样子,转身要拿纸笔。 淳于越有些无奈,拦住扶苏说:“你现在上这样一道奏章,陛下肯定以为,你是故意捣乱。如此关键时刻,让伏尧自乱阵脚。” 扶苏一愣,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淳于越低声说道:“你可以等科举的结果出来之后。等你做了榜首,而伏尧分数最低的时候。趁机提出来,要给他换一个师父,到那时候,谁还有话说?” 扶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师父果然有智谋啊。” 淳于越苦笑了一声:“这孩子……的的确确是一个好人啊。不过……也该学学城府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好为人师槐谷子 伏尧公子进入商君别院学习的消息,已经迅速的传开了。 无论是咸阳权贵,还是关东豪强,都窃笑不已。 谁不知道谪仙不学无术?当初连字都不认识,只是仗着会炼丹,这才得到了陛下的宠信。 现在好了,居然大包大揽,要教伏尧公子考科举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有几个地下的赌坊,已经开了盘口,赌伏尧公子是不是这次科举的倒第一。据说不少人踊跃下注。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李水的耳朵里面了。 李水问报信的匠户:“如果伏尧得了正第一,庄家赔多少?” 匠户说:“庄家按照百倍赔偿。” 李水点了点头:“好。你给我押上黄金千镒,就买伏尧考正第一。” 匠户听到黄金千镒,也不由得有些肉疼。虽然说商君别院不缺钱,但是这么多黄金打水漂,实在是浪费啊。 不过匠户有一个好处,就是忠心耿耿,李水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根本没想过反驳,于是答应一声就走了。 正在旁边学习算学的伏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顿时感激地热泪盈眶,抹着眼泪对李水说:“想不到师父如此看重徒儿,为了给我争面子,居然拿出来千镒黄金。徒儿保证,日后学习,再也不走神了,一定要给师父争口气不可。”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认真学习是对的,不过也不必有太大压力。” 伏尧摇了摇头:“千镒黄金,岂能就这么丢掉了?这次徒儿一定要拿第一名。” 李水没说话,心想:谁说会丢掉?若你真考砸了,我大不了举报了这个赌坊,很难吗? 匠户带着千镒黄金下注,自然是用了化名。但是千镒黄金,实在是太轰动了,有不少人开始追查,这黄金的主人究竟是谁。 其实这也很容易查,咸阳城中,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谁行事又这么癫狂?最后查来查去,果然查到了商君别院头上。 这一日,咸阳城中的人,都露出来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谪仙恼羞成怒了,花了千镒黄金给自己找回面子。哈哈,这有什么用?这样的面子是纸糊的,维持不了多久,等科举的结果出来,伏尧公子是倒第一。谪仙不仅丢了面子,还丢了金子。 这一日,无数人开始期待着科举,希望它早点来,越早越好。 有不少人在看热闹,而有一些人,则忧心忡忡的拜访了李水。 这些人有朝臣,也有关东豪强。这些人都是死心塌地跟着李水的,现在李水受人嘲笑,他们心里也不舒服,于是结伴来了。 照例交了门票钱之后,这些人寻到了李水。李水正在给伏尧上课,讲的是地理知识。 这些饱读诗书的人不好打扰,都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 等他们听到李水说,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个圆球,我们都生活在圆球的表面上,个个对视一眼,露出来苦笑,心照不宣的想: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谁不知道世界其实是天圆地方? 好容易等李水讲完了,这些人一脸尴尬的走到李水面前,说道:“谪仙大人,听闻伏尧公子要参加科举了,我等都想略尽绵薄之力。”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们:“尽绵薄之力?” 这些人说道:“是啊。我们中的人,有的熟读论语,有的精通周易,有的喜欢诗经,有的可以对大秦律法倒背如流。” 李水摆了摆手:“你们说的这些,和科举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只攻这几本书。” 众人看了看李水拿出来的书单,都皱了皱眉头。这上面的书,也确实是经典,不过只学这些,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这些人还要再劝说李水,李水忽然咦了一声:“这次参加科举,你们是不是也有族中子弟要参加?”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点头说:“这……确实是有。” 李水说:“让他们一块来吧,给伏尧做个伴。” 伏尧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李水笑眯眯的说:“学习这东西,最重要的是讲究一个氛围。如果只有自己,难免东瞧西逛,为各种事情分心。如果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块学习,那就可以孜孜不倦了。哈哈。” 伏尧在旁边连连点头。 这些饱读诗书的人看见李水师徒一唱一和,吓得脸都白了:什么意思?来商君别院学习?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这些人干笑了一声,都委婉的说道:“不必了,我们已经在家中请了先生,正在教授他们读书。” 李水说道:“那有什么用?你们请来的先生,只不过教他们认几个字罢了。可是科举要考四门。你们不要耽误了孩子啊。” 众人一脸苦笑。 李水又拍着胸脯说:“你们放心,把你们的族中子弟送过来,我保证一视同仁,怎么教伏尧的,就怎么教他们。” 这些人更害怕了,心想:让你教?那不得教得乱七八糟吗?我们脚下是个大圆球?那不得笑死人了? 众人都尴尬的笑着,用各种理由拒绝。 李水忽然幽幽的说:“莫非你们是舍不得钱?每日来商君别院,要交门票钱,所以不想让族中子弟过来?” 众人连忙摇头,说道:“我们每次来,虽然要交门票钱。但是每次来了,谪仙总是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无论是仙酒炒菜,还是美味的面食,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我们并没有吃亏,反而是占了大便宜。” 李水好奇的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肯把族中子弟送过来?”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撒谎。 李水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不收他们的门票了,怎么样?免费教他们。” 众人还想拒绝,但是看李水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都不敢说话了。最后只能一脸绝望的答应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们说:“这就对了。不要不好意思,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你们的子弟是我的贤侄,我不照顾他们,谁照顾他们?我这里有先进的教学方法,当然要让他们体会一番,最先得到好处了。” 众人都是一阵无语,觉得李水的无耻程度,又提高了不少。这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啊。难为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最后众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李水还在后面嘱咐他们:“明日天亮就来,不许迟到啊。” ………… 今天景绻也去商君别院了。是项超吩咐他去的,希望他能打入商君别院内部,带出来一点情报。 去的时候景绻心中冷笑,项超这家伙肯定没想到,自己早就是谪仙的人了。 只是没想到,进了商君别院之后,景绻被要求把子侄送到商君别院读书。这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吗? 他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家,一进门,就听到了景告的朗朗读书声。 景告是景绻的爱子,从小有大志向,希望为民请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青史留名。 只是他身体瘦弱,不能带兵打仗,因此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到了读书上。 景告本想做一个纵横家,效仿张仪苏秦,以三寸不烂之舌,驾驭天下苍生。没想到这个志向刚刚确立不久,大秦就一统天下了。 景告作为六国贵族,关东豪强之后,基本上与仕途无缘了。 景告原本是很绝望的,没想到朝廷又要科举取士。这简直是在黑暗中燃起来了熊熊大火。景告欣喜若狂,每天学习的更加用功了。 景告的心思,景绻如何不知?现在他真有点不忍心告诉景告,要把他送到商君别院去。 只是这种事,拖不得。毕竟谪仙要求他们,明日天亮就要赶到商君别院。 景绻叹了口气,犹犹豫豫的走到书房当中,喊了一声:“告儿。” 这一声,自觉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哭腔。 景告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景绻叹了口气,对景告说道:“今日为父去了商君别院一趟。谪仙心血来潮,要你们去他那里学习,由他亲自授课。” 景告愣住了:“谪仙……懂这些吗?” 景告对李水,还是很崇拜的。毕竟李水年纪轻轻,就身在高位,而且接二连三,弄出来很多神奇的东西。 但是对于李水的才华,尤其是对古圣先贤的理解上,景告很是怀疑。毕竟有不少人都说过,谪仙刚刚来咸阳的时候,连字都不认识。 景绻看着一脸纳闷的景告,心中苦涩无比。不过他咬了咬牙,还是说道:“我家受过谪仙的大恩,岂能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既然他让你去,你就去吧。哪怕今年考不上科举,还有下一次。” “如果下一次也考不上……”景绻说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想起来一种很可怕的事:“如果这次考不上,下一次谪仙是不是还要教他?那样的话,可真是人间惨剧啊。” 景绻嘴里面犹犹豫豫的嘟囔着:“或许,科举考不上,谪仙会酌情举荐?可是那么多人,何时才能轮到我家?” 景告忽然微微一笑,对景绻说道:“父亲勿忧。这几日我一直在认真读书,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缺这十来日。更何况,即便白日在商君别院荒废了时光,也可以晚上回来之后,加倍用功,将荒废的东西补回来。” 景绻听到这里,略微有些放心,然后点了点头。 这一晚上,景绻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觉,堪堪熬到鸡叫,就早早的起来了。 穿衣吃饭,梳洗打扮。父子二人上了马车,缓缓地向城门方向驶去。 不知道为什么,景绻居然有一种生离死别之感。 此时天还没亮,城门未开,但是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了。景绻探头看了看,一阵苦笑:都是昨日的那些难友。 城门守将很紧张,不知道这些人一窝蜂的出城要做什么。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城中发生了叛乱。 最后守将忍不住了,挑了一个软柿子问:“尔等为何出城?” 守将挑中的人是魏丈。不得不说,他眼光很好,因为魏丈就是在场所有人中实力最弱小的。 魏丈支支吾吾的,没好意思说。 守将疑心大起,喝问道:“究竟为何出城?支支吾吾,神色不定,莫非是心中有鬼吗?” 魏丈见这守将要把自己说成反贼了,连忙摆手,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是要去商君别院的。” 守将更奇怪了:“天色未明,为何急着去商君别院?” 魏丈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要考科举了,我们是要把族中子弟,送到商君别院学习。” 守将愣了好一会,小心翼翼的问:“谪仙亲自教授?” 魏丈点了点头。 守将又看向剩下的人:“你们也是?” 那些人也点了点头。 守将忽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在场的人都脸色涨红,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这话没办法说,人家只是笑笑而已,你能说什么?说他在嘲笑众人,把子弟送到谪仙那里?关键是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莫非你觉得让谪仙教授子弟读书很可笑?这种话一旦传出去,恐怕要吃个大亏。 好在天很快就亮了,城门被打开了。 这些人都纷纷驾着马车,头也不回的跑去了商君别院。 在商君别院门口,这些人纷纷带着自己的子侄下车了。 这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熟人:李信。 李信居然也带着一个年轻人,似乎是来送年轻人入学的。 众人一看这架势,心里面顿时舒服多了:哈哈,连李信都被坑了,我们就不算什么了。 这时候,李信身边的年轻人开口了:“二叔,我不想读书,我识字不多,只想跟着你带兵打仗。” 李信教育他说:“谁说打仗就不需要读书了?不识字,怎么调度粮草?怎么查看地形?” 那年轻人挠了挠头,嘀咕着说:“那也用不着背那么多书啊,这是给考科举准备的,我又不需要,我只要冲锋陷阵,立军功就可以了。” 李信骂道:“你懂个屁。就只有这十天时间,凡是入学者不用交门票。你不是一直想来商君别院吗?现在机会来了,进去之后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 那年轻人舔了舔嘴唇:“仙酒?馒头?饺子?管够?” 不远处的众人都咧咧嘴:这特么的……李信一家都是活宝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误人子弟啊 很快,所有人都认识了李信和他的侄子。 这小子叫李记。他一直在背诵商君别院的菜肴,像是在说贯口一样。 那些达官贵人此时更加郁闷了,有这样一个人捣乱,还这么学习?还怎么考科举? 这时候,牛犊打着哈欠把门打开了。 李记大叫了一声,疯狂的冲了进去。 牛犊吓了一跳,问李信:“他怎么了?” 李信干咳了一声:“他怕赶不上早饭。” 牛犊茫然的看着李记的背影:“现如今,达官贵人家中也没有余粮了?”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也进去了。他在商君别院地位超然,自然是不用买票的。 李信不用买票,其他人却没有这个待遇。 他们都堆在门外,正嘱咐自己的孩子。这些人很默契,没有一个嘱咐孩子认真学习的,全都在嘱咐他们好好休息。 看样子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思,在商君别院,就当是玩好了,回到家之后,再加倍的用功。 牛犊干咳了一声,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请回吧。对了,谪仙大人昨日刚刚吩咐我,说距离科举时间不多了,一定要抓紧,不能有半点松懈。” 众人都点头称是。 牛犊又说:“谪仙大人认为,商君别院距离咸阳城,有一刻钟的时间,一来一回,就浪费了小半个时辰。若因此耽误了诸位的科举,那可真是莫大的罪过。”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眼睛一亮,满怀期待的问道:“谪仙的意思是……不必在商君别院学习了?” 牛犊说道:“当然不是,谪仙的意思是,让诸位考生留在商君别院,食宿我们全包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如丧考妣。 完了,这下死定了。不准回家?那还考个屁的科举。 牛犊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时间,谪仙想必已经起床等候了。诸位轻快进去吧。” 众人叹了口气,一脸绝望的互相道别。科举固然重要,谪仙也不能得罪,若让他等着,那就太无礼了。 贵族子弟纷纷进了商君别院。 进去之后,由狗剩领着,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面。这屋子当中有席子,有小几,布置的倒是窗明几净。 伏尧公子正在屋子里面等候,看见这些贵族子弟到了,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来。 这些人看到伏尧公子,倒是不敢怠慢,纷纷行礼。 伏尧公子让众人都坐下了,然后拿出一张纸来,说道:“我师父说,本学堂评定长幼尊被,不按年纪大小,只按入门早晚。因此,我是你们的大师兄。” 贵族子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站起身来,恭声说道:“拜见师兄。” 这声音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按照纸上的名字开始点名。 那些贵族子弟都后怕不已,幸好今日来了啊。本来想谎称不参加科举,不来这里呢,想不到谪仙准备如此周密,居然提前准备好了大家的名册。 伏尧点完名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应到二十八人,实到也是二十八人。”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了。 此人手里面还抓着两个包子,嘴里面不知道塞着什么,正在不停的咀嚼。 伏尧纳闷的问:“你是何人?” 这人张嘴:“呜呜呜呜呜……” 伏尧有点无奈:“你叫什么?这名册上似乎没有你。” 这人又张嘴:“呜呜呜呜……” 最后景告看不下去了,说道:“师兄,此人名叫李记,是李信将军的侄子。” 伏尧哦了一声:“既然是李信将军的亲属,那你找个位子坐下来吧。” 李记应了一声,坐下来继续吃东西。 伏尧给每人发了一本书,说道:“如今师父尚未睡醒,我们先背诵一些古圣先贤的经典吧。今年的考试内容,都在这本书上。” 众人把书打开一看,发现这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的摘自诗经,有的摘自尚书。 景告等人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书中的内容,只有寥寥几篇,似乎不太全。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胡乱背诵。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个满脸风霜的半老头走进来了。 这老头微微一笑,说道:“小人名叫计奴,谪仙吩咐,由小人教授各位算学。” 景告等人也听说过,计奴曾经发明了算盘,获得了专利,从一介家奴变成了自由身,并且加入了商君别院,也算是一个奇人了。 计奴已经教了伏尧公子一段时间了,因此看到这么多贵族子弟,倒也并不胆怯,按部就班的教起来了。 这些贵族子弟起初的时候,对计奴是有点不信任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此人心中当真是有些东西。 这些人听得如痴如醉,正在入迷的时候,屋门又被推开了。李水进来了。 计奴看到李水之后,只是微微弓了弓身子,并没有停止授课。而李水也只是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没有打扰众人。 景告等人觉得,或许谪仙经常这样闯进来,所以计奴已经习以为常了。 忽然,李水走到计奴身边,说道:“你这个题目,这样计算有点麻烦。你试试我的这种解法。” 随后,李水开始指点起来了。 起初的时候,计奴一脸不解,但是等李水讲解了一会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喜得连连搓手:“有道理,有道理,真是奇思妙想啊。” 计奴讲的题目,是鸡兔同笼的题目。一个笼子里面,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看脚有多少只,看头有多少个。 计奴的方法沿循了古人的发现,虽然能得出正确的数值来,但是终究麻烦了一点。 而李水,直接用两个未知数,列了二元一次方程,求出解来了。 计奴算了一辈子账,对天下间的数学早已经烂熟于心了,所欠缺的,就是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而已。 看到李水的二元一次方程之后,他立刻就发现,这是一个广阔的新天地。 计奴连连向李水行礼,嘴里面嘟囔着:“谪仙深不可测啊,小人佩服,佩服不已。” 计奴很激动,下面的学生则有点懵了。 有不少人都在纳闷:“这什么玩意?还能这样解题?这和以前了解的完全不一样啊。” 随后,他们看向计奴的时候,自觉不自觉的,就带了一点鄙视的意味。 这老头,吹捧谪仙倒是一把好手。什么深不可测,他当真是这么想的? 很快,计奴用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得不说,计奴确实是一个数学天才,他很快想到一些数学中的难题。 这些难题,他初学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才得出数值来。即使多年之后,对于这些题目的解答方法已经烂熟于心了,依然要花费时间计算,而且过程繁复,稍有不慎就会出错。 现在他用二元一次方程来解题,居然顺顺利利,简单明了的得出数值来了。 故而,这一上午,计奴都在向学生们推广方程。 下面坐着的那些贵族子弟,一开始是抗拒的,但是架不住计奴洗脑式的上课,最后他们也听进去了不少。 等午饭时候,景告把书拿出来了,趁着这点时间,好好温习一下。 可是计奴的那些方程像是魔咒一样,一直绕着他转圈。 景告叹了口气,琢磨着自己还是用最正统的方法解题吧。结果他在心里尝试了一番,忽然悲哀的发现,他已经不会用所谓的正统方法了。 景告觉得自己是去邯郸学步的燕人,邯郸人的走路方式没学会,倒把自己原来的走路本领给忘了。完了,这次铁定考不上了。 景告叹了口气,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时候,李记凑过来了,好奇的问:“景兄,你怎么不吃饭?” 景告皱着眉头说:“我吃不下去。” 他本想和李记聊聊,抒发一下心中的郁闷,谁知道李记说:“吃不下去?今天的饭可不多,锅里面已经没有了。既然你吃不下去,也不要浪费,我帮你吧。” 随后,李记夺过景告的碗,一阵狼吞虎咽。 当景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面前只剩下了一个空碗,李记已经不知道钻到哪去了。 景告欲哭无泪:这算是什么事啊。 下午的时候,来了几位老成持重的老方士。这几个方士年纪很大了,须发皆白,但是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走南闯北,游离中原名山大川,所以对地理了解的很丰富。 学生们听到这些老方士的讲述之后,自然是大开眼界。 可是讲到一半的时候,李水又来了,并且更正了方士们的一些错误。 对于李水的更正,这些贵族子弟有点无奈。在他们看来,李水的话简直胡说八道,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他们忽然觉得,如果没有谪仙的话,在商君别院学习,好像也可以接受啊。 现在景告甚至开始疑惑:谪仙,到底希不希望大家考中?他该不会是项梁派来的奸细,故意让大伙浪费时间,好让朝廷得不到真正的人才吧? 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景告越害怕。 ………… 凡是与李水交好的贵族子弟,都被送到商君别院去了。他们在商君别院苦不堪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与李水关系疏远的权贵,则乐开了花。 这些人纷纷认为,槐谷子此人,一贯的荒唐,有些人图利,竟然与槐谷子交好。现在报应终于来了吧? 这些权贵纷纷告诫族中子弟,一定要认真读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那些有幸未能进入商君别院的读书人。个个兴高采烈,学习起来更加带劲了。 有些人在读书之余,纳闷的问自家父兄:“为何不趁此机会,弹劾槐谷子?就说他误人子弟,蓄意破坏科举。或许能给他扣上个谋反的帽子也说不定。” 这些朝臣微微一笑,说道:“你没有做过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说话就有些幼稚了。” “槐谷子能为陛下炼制仙丹。这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他身上又有一块免死金牌,这就是金刚不坏了。况且此人阴险狡诈,巧舌如簧,往往你还没有告倒他,反而他把你告倒了。” “因此,这个人碰不得。就让他继续胡闹下去吧,我们不声不响,考中做官,岂不快哉?” 于是乎,朝臣们像是约好了一样,就连平时最不怕死,最喜欢为民请命的人,都没有告发李水,甚至隐隐有鼓励他继续下去的趋势。 李水的所作所为,扶苏自然也听说了。他很想进宫见陛下,将李水的荒唐事告诉嬴政,好请皇帝出面干预。 但是他被淳于越死死的拦住了,并且给他讲了一番为君之道。 为君者,不是要爱民如子就算了。君主可以不屑于阴谋诡计,不屑于城府,但是不能不懂城府。必须要可以看穿诡计,看穿城府,否则的话,很容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淳于越的一席话,让扶苏受益匪浅,倒是打消了告发李水的心思。 其实,皇宫之中,也不是没有人听到风声。比如胡亥就消息灵通。 他听说李水的所作所为之后,心里面乐开了花。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思考了一番。 就槐谷子这个搞法,伏尧是没有威胁了。至于公子高等人,完全是走个过场而已。扶苏的水平比自己可能高了一点,但是自己年纪尚小,也没关系。 现在大批贵族子弟被槐谷子耽搁了,自己在科举中的排名,可能要再上升一点。 如此一来,陛下可能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胡亥越想越开心,干脆点上灯,秉烛夜读。 正读到高兴的时候,外面有敲门声,然后是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公子,公子?” 胡亥认出来,这好像是季明的声音。 他打开门,问道:“何事?” 季明干笑了一声:“公子,奴婢毕竟做过公子的师父,如今科举在即,奴婢也想略尽绵薄之力。这是奴婢花了大价钱,收集来的消息。列位出题人在进宫之前,在读这些书,考题多半就从这上面来。” 胡亥一喜,连忙把那张纸接过来了,展开一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周青臣在读论语?赵大人在读庄子?李大人在读……” 第三百章 伏尧太坑了 胡亥对季明带回来的东西极为满意,知道了命题人的喜好,等于被划了重点。如此一来,需要温习的东西就变得很少了。 只要将这些内容背的滚瓜烂熟,那不得高分都难。 胡亥有些欣赏的看了季明一眼:“辛苦了。” 季明弓了弓身子,笑眯眯的说:“这是奴婢该做的。” 他这样一弯腰,就把挂在脖子里的转运石露出来了。 季明手忙脚乱,连忙将转运石塞回去。 胡亥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季明哦了一声,随口撒谎说:“是保平安的。” 胡亥点了点头,也没有深究,就捧着那些资料,回到书房里面刻苦背诵起来了。 至于季明,则握着转运石,笑眯眯的走了。 他也想开了,自己不做胡亥的师父,那就不做吧。其实不做师父,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暗中帮着胡亥,将来胡亥发达了,一定会念旧情。若胡亥倒霉了,自己又不会受到牵连。 季明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于是他笑眯眯的走到小乙房门跟前,轻轻敲击了几声。今夜,两人要促膝长谈了。 ………… 深宫之中,有一处院落,被侍卫团团围住。这里与其他地方完全隔绝,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而那些命题人,就住在这里。 他们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讨论着如何出题。 开天辟地头一回科举,这些人都没有经验。所以也没有分科出题的意识,干脆按照顺序,先出了文学题,然后是算学,是常识,是策论…… 文学题最简单,无非是古圣先贤的经典罢了。 周青臣出题的时候,有意的避开了论语。别人不小心出到论语的时候,他也找了个借口,把相关的题目删去了。这样一来,就不会落人口实了。 周青臣的做法,并没有引起别人的不满。因为大伙似乎都在做同样的事。 周青臣纳闷的看着自己的同僚,这些人似乎人人都有怪癖,有的人不喜欢尚书,有的人不喜欢庄子……真是奇怪。 等文学题出完之后,众人开始攻克算学题。 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的大文学家,但是对于算学题,有点抓瞎。这倒不是说他们不懂算账,只是从来没有把算账当成一种学问罢了。 最后讨论了一番之后,大伙决定按照周青臣的提议。把算学题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比较容易。全都是加减乘除之类的题。只要认真,只要会算数,这些分都能拿到。这一部分占三十分。 第二部分难度中等,是一些应用题。 诸如曹操带兵数万,赤壁一战,被灭掉了九成九九,走华容道的时候只剩下三百人马。请问战前曹操有兵马几何? 又或者,某粮仓可储存粮食百石,有农夫每日运进去粮食一石,但是仓内又有硕鼠一窝每日偷吃粮食一斗。请问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将粮仓存满…… 诸如此类。 这一部分题目,也是三十分。 老实说,能把这两部分答出来,基本上就可以及格了。 至于第三部分,分值是四十分,难度也比较高。大多都是鸡兔同笼之类的题目。 为了出这些题,命题人不知道翻遍了多少古书,从里面拿出题目来,认真研究。他们没有直接出原题,而是对题目进行了变化,免得被考生猜到端倪。 等算学题出完了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掉了一大把头发。 然后是常识题。 这些人又开始抱着古籍发愁。有时候,他们恨不得请几个方士来,毕竟那些方士毕生都在游历天下,见多识广。 但是最后,命题人忍住了。 除了周青臣之外,他们都不是李水的人。自然不肯请方士了。那些方士几乎全都投靠了商君别院,请方士来出题,商君别院就太占便宜了。 等前三项好容易出完了,最后轮到了策论。这时候命题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洋洋洒洒,分析天下大事。而且策论这东西,出一道题就可以了。 最后他们用三国作为背景,结合大秦施政中遇到的问题,出了一道策论题。 题目搞定了,命题人却不能离开这个小院。于是每天都无所事事,就在那坐着闲扯淡。只等着科举结束,他们才能回家。 ………… 王氏府中,王恒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 科举眼看就要到了。科举一结束,陛下就有了精力。到时候一定会过问项梁谋反的事。 可直到现在,南方的项梁都没有动静。 到那时候怎么办?自己欺骗了陛下,诬告项梁谋反?王氏没有用了,被陛下斩尽杀绝? 王恒不敢想下去了。 这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到了王恒身后。 王恒回头,看到时祖父王翦。 王翦指了指席子,说道:“坐吧。你在这里站着,无济于事。” 王恒叹了口气,坐在王翦对面。 他忍不住说道:“项梁收了我们的钱财,至今没有谋反,他想怎么样?” 王翦微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项梁是个聪明人啊。当今天子,威名赫赫,四海之人,莫不畏服。他这时候造反,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所以项梁在等,等着陛下驾崩,或者咸阳城闹出别的乱子来。到那时候,他才肯突然起事,争夺天下。现在的他,恐怕还在养精蓄锐,暗中招兵买马。” 王恒站起来,焦急的跺了跺脚:“他可以等下去,我们可等不下去了。” 这时候,外面有个仆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此人正是被王恒派往南方的心腹,名叫王甲。 王恒问王甲:“如何?有没有看到项梁?” 王甲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道:“见到了,小人见到项梁了。” 王恒紧张的问:“他怎么说?” 王甲哭丧着脸说:“项梁傲慢的很,一直说没有准备充分。还说现在让他匆忙起事,那是拿着江东子弟的命瞎胡闹。因此他要再等等。” 王恒伸手,在额头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天亡我也。项梁这个无耻小人……” 他骂了这么一句,忽然张开眼睛,对王甲说道:“你立刻,立刻带上一些可靠的人,再带上金银珠宝,能拿多少拿多少。” “你立刻去楚地,去招募贫民也好,去联络盗贼也好。要迅速的聚起一支队伍来,然后在楚地烧杀抢掠。” “做坏事的时候,要广为宣传,就说是项梁的人马。要嚷嚷的人尽皆知,就说如今项梁已经反了朝廷。” 王甲一脸惊讶的看着王恒。 王恒催促道:“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去?” 王甲挠了挠头,疑惑的说道:“这么说,那些人不是大人派过去的?” 王恒有点奇怪:“什么那些人?” 王甲说道:“现在楚地有一伙人。就像大人说的那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且确实打着项梁的旗号。陛下的使者估计已经听到消息了。不日回到京城,可能要向陛下汇报。” 王恒顿时大喜。 忽然,他扭过头来,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翦。极为佩服的说道:“怪不得太公一直稳坐钓鱼台,原来早有准备。” 王翦微微一笑:“拿了我王氏的钱,却不想办事。天底下有这样便宜的事吗?他项梁不肯反,不敢反,那我就逼得他不得不反。” 王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翦用拐杖顿了顿地,淡淡的说道:“恒儿啊,这些日子,你就打点行装吧。我估计,等科举结束之后,陛下的使者也该从南方回来了。到那时候,你也就该出征了。” 王恒拱手说道:“孙儿明白。” 随后,他赏了王甲一块金子,踌躇满志的去收拾东西了。 ………… 明日就是科举了。商君别院终于把贵族子弟放了出来。 这些人来学习的时候,个个觉得自己是大秦的接班人。现在被商君别院放出来,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觉得大秦官场与自己无缘了。 等候在外面迎接他们的人,看见自家子弟这幅模样,顿时咯噔一声,一切都明白了。 他们悲哀的想:最坏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啊。这么好的孩子,被商君别院耽搁了。 明天就要入考场了,就算想要弥补,也没有时间了。 在这一片愁云惨淡中,忽然传来了李信和李记的笑声。 李信拍着李记的肩膀说:“你行啊,去了不过十日而已,竟然胖了这么多?” 李记意犹未尽的说:“商君别院,真是是好啊。呆在里面,又不用做事,里面的人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我已经舍不得走了。” “二叔,我只盼着今年不要考中,考中了之后,就不能来免费吃东西了。等下一次谪仙办班的时候,我还要来。” 李信笑眯眯的说:“你当然可以来。不过这名义要改一改,你不是为了考科举来的,也不是为了吃东西来的。你是为了给谪仙捧场来的。如此一来,你不仅在里面白吃白喝,槐谷子还要感激你呢。” 李记恍然大悟,然后笑嘻嘻的说:“二叔,我父亲时常说,你心眼实在,不善于算计人。今日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心想:我会算计人吗?我只不过和槐谷子呆的时间长了,学到了他的一点皮毛罢了。 李信和李记高谈阔论,说的都是在考场上这么考个低分,来年在混入商君别院的事。 不远处的那些贵族子弟都快要听哭了。 最后,咸阳权贵和关东豪强,纷纷拉着自己的子弟上了车,缓缓地向咸阳城驶去了。 他们没有催促着自己的子弟温习功课,因为他们也猜到了,这一次科举,和自己无缘了。 即使是最为好学的景告,现在也已经完全放弃了。他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的行人发呆。 经过城门的时候,守将冲他们投来了同情的目光。看样子商君别院发生的事,他也听说了。 贵族们觉得这简直是耻辱,因此迅速的通过城门,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家中,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着。 胡亥那些人,正在挑灯夜战,温习功课。 而从商君别院出来的景告等人,则睡的很踏实。他们已经放弃了,所以破罐破摔,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第二天,天色微明,大伙都起床了。 景告梳洗打扮,用了早饭,然后去了考场。 考场就设在皇宫旁边,由丞相王绾、内史赵腾两人联合监考。 现在时间还早,考场的大门还没有开,于是考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景告赶到之后,很快就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了。 这目光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很快,有个叫熊嚭的年轻人走过来了。 熊嚭,是楚国豪强熊达的公子,家中有权有势,本人又学富五车,算是他们这些人当中出类拔萃的一个了。 熊嚭走到景告面前,笑眯眯的说道:“景兄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景告哦了一声,觉得这个话题很尴尬,一点谈兴都没有。 没想到熊嚭不依不饶,继续笑嘻嘻的说:“景兄放心,你考不上也没关系,只当是来游玩了一趟。我们考上了,照样可以为关东豪强谋福祉。” 景告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还没有考,等结果出来,再说这话不迟。” 熊嚭哈哈大笑:“怎么?景兄还没有死心吗?不知道你在商君别院学了些什么?谪仙自己的字认全了吗?”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拳头,砰地一声砸在熊嚭脸上,熊嚭顿时鼻血长流。 熊嚭勃然大怒,叫了一声:“哪个不开眼的……” 话音未落,那只拳头变成了手掌,重重的掴在熊嚭脸上。 熊嚭的脸顿时红肿起来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打人的是伏尧公子。 熊嚭惹不起伏尧,只是恨恨的看了景告一眼。 而景告则向伏尧行了一礼,满脸尴尬的叫了一声:“师兄。” 而伏尧则气呼呼的说:“有人侮辱师尊,你就无动于衷吗?” 景告很是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伏尧说的师尊,就是谪仙。 伏尧已经转过头去,对熊嚭说话了:“看样子,你认为商君别院出来的,都考不上了?” 熊嚭没说话,也不敢说话。 伏尧想了想说:“敢不敢赌?前十名之中,必定有商君别院中的人。” 熊嚭心想:你这不是输定了吗? 于是他问:“怎么赌?” 伏尧说:“赌命,输了的把脑袋切下来。” 熊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干笑着说:“公子万金之躯,在下岂敢砍下公子的脑袋。” 伏尧想了想,忽然指着景告说:“那就你们两个来赌吧。” 景告脸色煞白,差点当场瘫倒:有这么坑人的吗? 第三百零一章 谪仙太神奇了 景告苦着一张脸,对伏尧说道:“师兄,在下其实不想……” 伏尧摆了摆手:“长兄如父,你不用再说了,今日我就替你做主了。” 景告有点懵,心想:还有这种说法?你做我师兄,我勉强同意也就罢了,怎么一转眼,变成我父亲了? 前来送扶苏的淳于越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扶苏也在旁边无奈的说:“如今伏尧之无耻,颇有些槐谷子的风韵啊。” 淳于越安慰他说:“无妨,伏尧公子年少,尚未定性,日后好好教导,是可以改过来的。” 扶苏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那边伏尧强行帮着景告做了决定,然后看向熊嚭:“怎么?你敢不敢赌?” 熊嚭并不是不敢赌。他知道,经过李水的一通胡闹,景告是输定了,所以自己的脑袋在肩膀上安安稳稳的,没有一点问题。 他考虑的是,赌赢了能有什么好处。 景告,毕竟是关东豪强,大家都是亡国之余,一旦自相残杀起来,会不会惹人非议。 结果周围那些豪强子弟,都叫嚷着说:“赌呀,跟他赌了。” 熊嚭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关东子弟都一副群情激昂的样子。他忽然恍然大悟,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咸阳人谁没有吃过槐谷子的亏?平日里不敢说什么,现在有了机会,可以对付槐谷子的门下走狗,那岂有放过之理? 景告这些投靠槐谷子的人,早就被关东群雄视作叛徒了。 于是熊嚭在心中暗暗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继续在权衡利弊。今日赢了景告,可以为科举多一点彩头,可以获得关东子弟的钦佩,也许能成为他们之中的领袖,这确实是不小的资本。 可如此一来,也就得罪了伏尧公子。不过……熊嚭忽然想到:得罪了伏尧公子,不还有扶苏公子吗? 据说扶苏公子,才是陛下真正中意的太子人选。而扶苏公子和淳于越,一直对槐谷子都有些不满。 今日打击了伏尧公子的气焰,就等于打击了槐谷子,也许能趁机投靠扶苏也说不定。 熊嚭越想越兴奋,于是搓了搓手,对伏尧说道:“好,既然伏尧公子有这个雅兴,那么在下就赌了。”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虽然你智力不足,但是胆力还不错嘛。” 熊嚭呵呵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景告已经绝望了,他茫然的看向周围,像是想再看这世界一眼。结果映入眼帘的,都是同窗们同情的目光。 除了同情之外,还有一丝庆幸。他们纷纷想:幸好方才我没有站在伏尧公子身边啊,否则的话,现在赌命的就是我了。 这时候,考场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伏尧挥了挥手:“走吧,我们入场。” 于是,他带着他的那一群师弟,浩浩荡荡的进去了。 留在外面的,只剩下前来送考的豪强和权贵了。 这些人聚在一块,都在闲聊,聊的不是声色犬马,就是天下大事。而景绻站在角落中,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应该给儿子准备后事了。 这时候,魏丈走到景绻身边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景绻看了魏丈一眼,苦笑了一声:“魏兄。” 两个人之前并不熟悉,但是后来都做了商君别院的常客,渐渐的也算是好友了。 魏丈低声说:“结果还没有出来,景兄切莫太过悲观啊。” 景绻哭丧着脸问:“魏兄觉得,胜算几何?” 魏丈没说话。他确实佩服谪仙,崇拜李水。但是具体到科举上面,他还真的没有信心。昨天晚上,魏丈也听儿子说了,这些日子在商君别院上的课,可以说是乱七八糟,里面有不少离经叛道的内容。 景绻看见魏丈沉默不语,惨然一笑。 魏丈忽然说:“还有一个办法。” 景绻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魏丈说:“立刻去商君别院,请谪仙出手。只要谪仙肯出手,令公子的性命绝对无碍。” 景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随后,他和魏丈结伴,急匆匆地向商君别院赶去了。 ………… 景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在席子上,看着几案上的试卷。试卷是扣着的,别人都在奋笔疾书,而他连翻开的兴趣都没有。 其实来之前,景告就已经想好了,今年科举,恐怕只是走个过场罢了。糊弄过去,再另谋他路。 谁知道在大门口,竟然稀里糊涂的和熊嚭赌命了。 考试能赢吗?景告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这么多年记诵的先贤文字,竟然一句也想不起来。仔细想想,满脑子都是什么脚下是一个圆球,什么人间绕着太阳转…… 最后景告叹了口气:算了,打开看看吧。一个字不写,那是死定了,写上几个字,还有一线生机。 景告一边研墨,一边默默的想:或许我可以贿赂考官?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了。或许我可以用钱买命?由谪仙出面说和,多给熊嚭一些钱财,估计就用不着砍头了。 景告想了想,觉得自己死掉的可能不大。心中有了希望,注意力就落到试卷上来了。 题目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根据上文补充下文。相当于填空题。 另一部分,则是阐述对某句话的理解。 景告瞟了两眼,顿时呆住了:这些题目,很面熟啊。 这十几天,他们翻来覆去的在背诵一些先贤文字,然后有一些博士讲述这些文字的意义。 他们所学的东西范围比较窄,内容比较少,所以可以记得滚瓜烂熟。而这些内容,全都出现在试卷上了。 现在景告即使大脑一片空白,凭着惯性也能把答案写出来。 于是他又惊又喜,下笔如有神,飞快的在试卷上勾画起来。 一边写,景告一边暗暗的想:莫非谪仙如此神奇,已经预知了这些题目? 景告写的手有点累,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窗。那些一块在商君别院学习的倒霉鬼,此刻都面带兴奋之色,飞快的写着。有的人甚至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生怕是在做梦。 相比于景告这些人,伏尧公子就显得镇定多了。他提着笔,一脸自信的答题。那从容不迫的气度,让景告钦佩不已:师兄,果然是师兄啊,喜怒不形于色,吾今日心悦诚服矣。 当伏尧那些人答完题的时候。胡亥刚刚写了三分之一。 他很苦恼,使劲的挠头,恨不得把脑袋揪下来:怎么回事?怎么这些题目,全都这么陌生? 这几天胡亥根本没有睡过几个囫囵觉,整天在挑灯夜读。把季明送来的重点题目,认认真真的背了个滚瓜烂熟。结果到了科举考场上才发现,那些重点,一个都没有出现。 胡亥只能凭借着平日的积累,半蒙半猜,努力的在上面胡编乱造。可是有的内容,见都没见过,这也没办法蒙啊…… 最后收卷的时候,胡亥还没有答完。 从考场走出来之后,景告那伙人凑到一块,都露出来了笑容。 伏尧淡淡的说:“这一场,诸位考的还可以吧?” 景告等人都点头说:“很好,很好,或许能拿满分。谪仙实在是太神奇了。” 伏尧呵呵笑了一声:“还用你说?” 景告一脸期待的说:“若剩下的几门,像这一场考试一般简单,那就好了。我这项上人头,就可以保住了。” 伏尧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你觉得我让你赌命,是在害你?” 景告干笑了一声,没说话。 魏丈的儿子魏铜在旁边笑嘻嘻的说:“伏尧公子自然不是害你,是给你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啊。景兄,我等现在有点羡慕你了。” 景告没说话。 这时候,熊嚭得意洋洋的过来了,问景告说:“景兄,你考得如何?” 景告含含糊糊的说:“尚可。” 熊嚭哈哈一笑:“只是尚可吗?那你这项上人头,可不太安全了。在下起码能考到八十分。” 伏尧好奇的看着熊嚭:“要不要加注?” 熊嚭一愣:“怎么加注?” 伏尧指着身边的魏铜说:“加上他的人头,如何?若你赢了,这两颗头一并给你。” 魏铜顿时如丧考妣。 伏尧看着魏铜身后的关东子弟,笑眯眯的说:“若你输了,就从他们当中再选一颗头给我,如何?” 那些关东子弟齐齐色变。 熊嚭呵呵一笑,说道:“赌命,在下倒不怕,只是不想慷他人之慨,替别人决定生死罢了。” 伏尧哦了一声,直接问熊嚭身后的关东子弟:“方才你们起哄的时候,声音很大,怎么说到赌命,都胆怯了吗?还是说,你们内心深处,觉得我师父博学多才,因此他的弟子一定可以考好?” 年轻人最受不得激,很快有一个青年站出来了。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赌约就这样立下来了。 等众人散去,胡亥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地向皇宫走去。 半路上的时候,他遇到了季明。 季明一脸讨好地迎上来,笑眯眯的问:“公子,如何了?奴婢给你的题目,是不是都用上了?” 胡亥看到季明,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狠狠的拳打脚踢起来:“若没有你,本公子也不至于将所有时间,浪费在这无用的题目上。现在好了,背的全没考,考的全不会。我打死你算了。” 季明趴在地上,胸口被转运石硌得生疼。 第三百零二章 这还是人吗 商君别院,景绻和魏丈正在掏钱付门票。魏丈还不知道自己儿子也参与赌命了,所以这一路上都在安慰景绻。 牛犊听说景告为了给谪仙争面子,竟然去赌命了。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当场打了个八八折。 景绻感激不已,然后哭丧着脸进了商君别院,去找李水了。 李水正在和李信闲聊。聊得最多的,还是李信的侄子李记。毕竟这十来天,李记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饭量,早就引起注意了。 李水倒也不是怕被吃穷了,而是对这小子很感兴趣,毕竟吃得越多的人,往往力气就越大。他打算科学的训练一下这家伙,也许能成为一员猛将也说不定。 按照李水的想法,不如立刻就见见李记,结果李信说,李记去参加科举了。 李水有点无奈:“他的水平,我早就听说了。有一大半的字都不认识,认识的字有一半写不出来,能写得出来的,还有一半是错的。李兄,你让他参加科举,那不是丢人吗?”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无妨,他在商君别院学习了那么久,应当有所收获。” 李水翻了翻白眼:“在我面前还装?他是来学习的吗?分明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两人正说着,景绻到了。他一看见李水,就扑倒在地,痛哭流涕。旁边的魏丈也连连叹息,一脸痛心的说:“谪仙,出大事了。我商君别院,恐怕要痛失一位人才了。” 李水大惊:“人才?” 先秦什么最贵重?那当然是人才了。因此李水很紧张的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魏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李水听了之后,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赌命啊,我还以为商君别院的匠户出事了。” 景绻差点吐血:特么的,这还是人话吗?我儿子的命还没有贱民的命重要?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他只能哭丧着脸说:“谪仙啊。我这儿子,勤奋好学,是国之栋梁啊。” 李水安慰他说:“你别着急,景告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他与人赌命,很好,很有骨气,我对他是击节赞赏啊。当初我不也经常和人赌命吗?看来这孩子有我的风格。” 景绻老泪横流:“大人是谪仙,与人赌命,自然是胜券在握。可我这孩子,是肉身凡胎啊,一旦输了,就要人头落地,我已经年迈,可只有这一个子嗣。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景绻在那哭哭啼啼,李水有些不快的说:“你怎么知道,他必输无疑?莫非你对本仙的教育方法有意见?你信不过我?” 景绻无话可说了。没错,他确实信不过李水,可是这话这么敢说出口? 他只能换了个角度,很可怜的说:“不错,我曾经确实一时糊涂,和南方的某些叛贼有来往,可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啊。请谪仙救我一救。” 李水抱着胳膊说:“昔日我刚刚到咸阳城,曾经有个小宦官叫季明。我们两个合作,治好了伏尧公子。本来这份奇功,有他的一份。” “但是他不信任我,关键时刻,倒打一耙,指责我,揭发我,诬告我。结果最后真相大白。季明不仅没有功劳,反而越混越惨。” “景绻啊,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的儿子,为了我的面子与人赌命。若他赢了,他就是本仙的座上宾。你现在要亲手毁掉他这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吗?” 景绻满脸苦涩,他自然知道,这件事如果赢了,必定得到谪仙的奖赏。但是……这哪有赢的希望啊。 魏丈拍了拍景绻的肩膀,说道:“景兄,你是关心则乱。谪仙才智高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魏丈又朝李水笑了笑,说道:“谪仙放心,景兄只是一是着急,并没有不信任谪仙的意思。” 李水点了点头。 景绻还想要说话,魏丈连推带搡的把他带出去了。 李信好奇的问李水:“你就这么有信心?” 李水说:“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科举。我连考题都没见过,哪来的信心?” 李信更纳闷了:“那你不是害了景告吗?” 李水摊了摊手:“若他输了,再求情不迟。以我的声望,还能看着他去死不成?熊嚭一个关东豪强的子弟,也敢杀我的人?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 李信好奇的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景绻?” 李水说:“景绻这人,原本是项梁的人,被我识破之后,才投诚过来,我得试试他。”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商君别院外面,魏丈正在安慰哭哭啼啼的景绻:“你不要担心,谪仙那么大的本领,什么时候吃过亏?真要死了景告,他不也没面子吗?放心吧,景告必定无事。” 景绻摸着自己的心口:“我这心啊,现在空荡荡的。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间生死未卜,我……” 说着,景绻又哭起来了。 这时候,有一个匠户从咸阳城的方向跑来了,看到魏丈之后,咦了一声:“魏大人,你在这里啊?你还不知道吗?赌约又加注了。这一次,令公子魏铜也参与进来了。若赢了,熊嚭一方死两个人。若输了……呸,从商君别院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输?” 匠户急匆匆回到商君别院报信了。 而魏丈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突然嚎啕大哭:“我这心啊,现在空荡荡的。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间生死未卜,我……” 景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魏兄不要担心,谪仙那么大本事……” 说着,景绻也哽咽了,于是两个人坐在地上,纷纷哭起来了。 ………… 皇宫之中,有一群人正在阅卷。 阅卷的人不是周青臣那伙出题人。他们出完题之后,就把标准答案列出来了,然后交给了一群识字的小吏。 这群小吏地位低下,全都是临时传召到宫中来的。任何人也想不到,他们会成为阅卷者。因此也就杜绝了受贿的可能。 试卷按照李水的建议,采用了糊名法。姓名被遮盖住了,谁也不知道是谁的卷子。 现在这些小吏只需要对照正确答案,进行判卷。 填空题很简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至于阐述古圣先贤的言论那道题,也有得分点。甚至语句通顺,言之有理,哪怕没有得分点,也会被挑出来,供出题人研究。 因为这道题考察的,不仅仅是对先贤的言论理解,还有遣词造句,做文章的能力。更何况,圣人的思想,未必只有一种解读方式,如果有谁别出心载,也不算事罪过。 阅卷到一半的时候,嬴政前来视察。他在旁边看了一会,感慨道:“这种办法,槐谷子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匪夷所思啊。” 周青臣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说谪仙是天上人呢。不过也要靠陛下这种圣明的君主,才能让谪仙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啊。” 其他人都无语了,这周青臣,拍马屁的功夫真是一流啊。 偏偏陛下很吃这一套,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淳于越到了。看到嬴政之后,就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本来老臣不打算说的,但是唯恐在不及时纠正的话,会让伏尧公子误入歧途啊。” 嬴政好奇的问:“怎么?” 淳于越说道:“今日在考场门口,伏尧公子与人赌命了。” 这件事,扶苏本来打算制止的,但是淳于越拦住了。扶苏和伏尧,有竞争关系,由伏尧亲自出面,实在不合时宜。 因此淳于越在上午的考试结束之后,就自己来找嬴政了。能打击槐谷子和伏尧最好。就算不能打击的话,与扶苏公子也无碍。 果然,嬴政听了之后,大惊失色,喝道:“他居然与人赌命?真是荒唐。” 嬴政倒不担心伏尧死掉,他是皇帝,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死的。只是,若当真输了,他就要出面救下伏尧,那可太丢人了。 淳于越躬身说道:“伏尧公子,倒不是亲自上身。而是让景绻之子景告,和熊达之子熊嚭赌命。” 嬴政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松了口气,淡淡的问道:“他们为何而赌命啊。” 淳于越说道:“只因为熊嚭在门口说了几句谪仙的不是。他们便较起劲来了。最后双方约定,若商君别院有人能考入前十名,便算是赢了。” 嬴政点了点头,笑道:“赌命,倒是能激发斗志。” 淳于越有点茫然:“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结果第一场考完之后,两伙人又在门口碰到了。这一次还是由伏尧公子做主,赌注加倍,一家添了一颗人头。” “老臣以为,伏尧公子整日和谪仙混在一块。其余的本领没有学到。这不管不顾,肆意妄为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十。老臣建议,给伏尧公子,换一个师父。” 嬴政淡淡的说:“有此必要吗?” 淳于越低声说:“长此以往,伏尧公子必然昏庸暴力,与己于国,都不是好事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若他有十足的把握,那就不算是不管不顾,肆意妄为了。” 淳于越苦笑。 嬴政又说道:“若结果出来之后,商君别院,有三人以上进入前十名。就说明伏尧是有把握的。到那时候,他的师父也就不必换了。”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他早就想过了,商君别院的人,不可能考过前十名。因此,这一次可以趁机把槐谷子和伏尧割裂开了。 现在有能力与扶苏争夺太子之位的,也就剩下一个伏尧了。该正视他了。 第三百零三章 新思路 下午考两门,算学和常识。 第一场是算学,坐在考场中的伏尧等人还不知道,嬴政和淳于越也打了一个赌。 如果商君别院能有三个人考入前十,则证明伏尧有识人之能,且谋定而后动。否则的话,就是少年心性,任意胡闹了。 如果输了,伏尧不仅会失去李水这个师父,甚至会在嬴政心中,造成不好的影响。或许,他依然会受到嬴政的宠爱,可是对孩子的溺爱,与托付整个天下是不一样的。 伏尧写的很开心,早早的已经算完了题,正在检查。 毕竟教他算学的是计奴,计奴祖上三代,都在研究数字。自己发明了算盘之后,在商君别院不干别的,整天在研究教人算数。 因此,计奴可以说你天下间最懂算学的人了。 伏尧写完了,景告却没有写完,他有点犯愁。 前面那些简单的题目,倒还好说,关键最后有一道大题,他有点一筹莫展。 这题目说,华夏有圣人,白日飞升,仙气所至,周围鸡犬得益,一同飞临仙界。仙人站在云端向下看,见有头颅十颗。凡人站在地上向上看,见有足二十六只。问有鸡几何,有犬几何。 这是鸡兔同笼的变种。原本景告是会解的,但是在商君别院上过课之后,他发现自己不会了。 现在满脑子都是未知数,都是二元一次方程。以前的那种方法,是怎么算的来着? 眼看时间不多了,景告咬了咬牙,只能提笔写下:设有鸡之数目为甲,狗之数目为乙…… 写出答案来之后,景告觉得自己像是失贞的妇人一样,屈身事贼,完全沦陷了…… 不远处,胡亥正在大汗淋漓的计算。他用的方法有点笨拙,就是随便猜鸡有几只,狗有几只,然后再数数他们的脚对不对。 半个时辰之后,胡亥已经把试卷写满了,终于蒙对了两个数,然后满意的笑了。 收卷之后,众人纷纷向外面走。 胡亥心情还不错,觉得算学考的比文学要好多了。尤其是最后一道题,以往自己从来解不出来,而这一次,竟然瞎猫碰死耗子写出来了。 他正在开心,就听见景告那伙人正在讨论答案,听来听去,似乎都和自己的答案不一样。 胡亥有点纳闷,扭头看了看熊嚭,问道:“最后一题,答案是多少?” 熊嚭见发问的人是胡亥公子,也不敢怠慢,立刻说了两个数。答案竟然与景告等人的一样。 胡亥有点懵了:不可能啊,我明明验证过了。 熊嚭干笑了一声,试探着说:“公子是不是一时疏忽,把圣人的头和脚也算进去了?” 胡亥啊呀一声,如遭雷击,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 半个时辰后,开始考常识。 这一门比较简单,毕竟是常识,只要智商正常,了解天下大事,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一般都能答出来。 商君别院出来的人,就回答的很好。但是景告和魏铜两个人,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赢了一切好说,万一输了,他们的人头就不保了。 魏铜看着面前的一道题,有些发愁。其实这道题,只要答上天圆地方四个字,就可以了。 但是经过商君别院的熏陶,他脑子里面总是不由自主的闪现出李水的那句话来:天圆地方?呵呵,如果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怎么把地罩住?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让魏铜抓耳挠腮。最后他咬了咬牙,在试卷上写下:人间浑圆如巨球,我等居于其表。 写完之后,魏铜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景告,景告也正在看着他。这两人同病相怜,相视一笑,别提多苦涩了。 ………… 考场外,魏丈和景绻正坐在一块。 两人都是富贵人,体面人。可是今天却像是贱民一样,直接靠着墙根,相对而坐。 他们提着一壶酒,两人轮流对着壶嘴喝,你一口,我一口,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两位,好雅兴啊。”旁边忽然传来一个贱兮兮的声音。 二人抬头,发现是熊达。 景绻呵呵冷笑了一声,把头扭过去了,懒得和熊达说话。 熊达叹了口气,说道:“大家都是关东豪强,亡国之余,何必闹成这样?” 魏丈瞟了熊达一眼:“你想如何?” 熊达说道:“不久前,我已经找过淳于博士了。淳于博士,对我倒是没有偏见,对大部分的关东豪强,也没有偏见。只是对你们几位,有些意见,你们毕竟跟槐谷子走的太近了。” 景绻和魏丈都没有说话。 熊达又说道:“谪仙,确实有些本领。然而太过招摇,不懂得藏拙。树敌极多,害人无数啊。” “他买卖宅院,贩卖仙酒,几乎把权贵们的家产掏空了。似这等人,谁不恨他?他现在能够呼风唤雨,只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宠爱罢了。这样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 “十年之内,他炼不出仙丹来,宠爱还有吗?十年之内,他炼出仙丹来,宠爱还有吗?” 景绻和魏丈都没有说话。 熊达看着这两个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二位,不如你们投奔淳于博士吧。咱们关东豪强,加上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几乎是整个天下了,什么事做不成?” 景绻和魏丈对视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熊达皱了皱眉头:“怎么?你们不乐意?” 魏丈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熊大人,这咸阳城中,有多少人要对付谪仙?有一个人捞了好处吗?更何况,谪仙对我们有大恩啊,我们岂能背叛他?” 景绻也缓缓点了点头:“谪仙虽然做事有些率性而为,不过心地并不坏。大秦有谪仙,想必会蒸蒸日上,熊大人又何必与他做对呢?” 熊达呵呵笑了一声:“这么说,两位是想顽抗到底了?” 景绻和魏丈还是不说话。 熊达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胜负出来之后,小儿必定履行赌约,绝不会手下留情。” 魏丈一听这话,心里面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他猛的站起来,大声说道:“若小儿胜了,也绝不会留情。” 景绻也一脸豪气的说道:“不错。” 熊达咬了咬牙:“好,二位真是有骨气。劝你们早日备好棺材。” 熊达气呼呼的走了。 景绻和魏丈对视了一眼。魏丈忽然说:“你……有把握吗?” 景绻摇了摇头:“你呢?” 魏丈也摇了摇头。 刚才这两个人还一脸决绝,等熊达一走,他们顿时垮下来了。又开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 他们两个不想背叛李水,因为觉得李水毕竟是谪仙,没准能赢。 从感情上,他们也不愿意背叛李水,毕竟李水这个人,对他们还算不错,他们本来都是豪强中的末流,时不时就要受到欺负的,自从跟了商君别院,倒是扬眉吐气了一阵子。 更何况,他们也不敢背叛。谪仙对叛徒,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啊。一旦背叛,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儿子了,没准要举家灭族。 当景告和魏铜等人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父亲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了,只能命几个仆役,把人抬了回去。 一路上这两个人都在说醉话,他们讨论的很激烈。魏丈说,咸阳城西有一座棺材铺,价钱公道。景绻则说,钱不是问题,城东那一家做工更好。 这一路上,景告和魏铜都听的心里发毛。 ………… 皇宫之中,那些小吏正在加班加点的阅卷。 这时候,文学一科已经阅卷结束了,只是还没有拆封罢了。 嬴政在睡前视察了一番。结果有几个小吏,一脸愁眉不展的拜见了嬴政,说道:“陛下,这试卷,有一些问题。” 嬴政微微一愣,问道:“有人作弊?” 小吏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有些考生,解题的思路颇为怪异,古往今来,没有这么干的。所以这到底是对是错,小人也说不明白。” 嬴政好奇的问道:“他们的答案可是对了?” 小吏说道:“答案倒是对了,只是这过程,有些匪夷所思啊。” 嬴政说道:“把试卷取来,让朕看看。” 小吏挑出来一份试卷,呈了上去。 嬴政看了两眼,哦了一声,说道:“是鸡兔同笼啊。” 这题目他也有所耳闻,知道解题方法颇有些繁琐。不过这考生的答案,却是极为简洁。只是写了寥寥数行,就得出来了答案。 旁边那小吏说道:“不止一个人如此作答,一共有二三十个人,都是这么写的。” 嬴政微微一笑,心想:“这似乎是槐谷子的风格。” 他问小吏:“命题人怎么说?” 小吏躬身答道:“几位大人争论不休。有几位大人认为,得出正确的结果来便可。这题目所求的是答案,考生用何种方法,并没有受到限制。” “也有几位大人觉得,过程也尤为重要。否则的话,考生随便编造几个数,然后胡乱的写一些不知所云的过程,也要让他得分,那岂不是荒唐?” “剩下的几位大人没有主意,想要陛下决定。” 嬴政想了想,淡淡的说道:“这题目是对是错,暂时搁置起来,你们去看其他的题目好了。明日一早,朕会与群臣商议,给你们一个答复。” 小吏应了一声,又回去看试卷了。 而嬴政叫来了一个小宦官,说道:“传令,槐谷子、李信、淳于越、赵腾、王绾、李斯,明日天亮时分,入宫议事。”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第三百零四章 谪仙楼丧尽天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水就打着哈欠到了皇宫门口。 这时候是寒冬,正冷的时候。哈口气感觉都能冻上。李水身上裹着皮大衣,脚上踩着皮靴子,怀里面抱着暖炉,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宫门口,淳于越也正在下车,和李水一比,他的衣着就寒酸多了。 老头站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看起来极为可怜。 李水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暖炉借给他用用。结果淳于越瞟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天下人人如谪仙这般铺张浪费,大秦岂能万万年?” 李水有点无语,问淳于越:“你是节俭了?不冷吗?” 淳于越本来正冻得打哆嗦,听到李水这话之后,忽然挺直了腰杆,傲然答道:“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我胸中有正气,自然可以御寒。” 说了这话之后,淳于越竟然奇迹般地不打寒战了。 李水都看傻了:这也行?这心理作用也太强大了吧? 淳于越不想和李水在风口闲扯淡,毕竟他的衣衫还是太单薄了。他急匆匆地入宫了。 李水吸了几口凉气,脑子清楚了不少,也向宫中去了。 一刻钟后,李水坐在嬴政的书房中昏昏欲睡。 这里面放着很多炭盆,温暖如春,李水刚刚在外面受了冻,又忽然间感受到温暖的气息,不由得有些犯困。 这时候嬴政还没来,李水想睡一会,但是又担心嬴政来了,觉得自己无礼。 正在纠结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鼾声。李水一愣,扭头一看,发现李信正躺在席子上,睡的香甜,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家炕头了。 李水一看这情况,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挑了一捆竹简当枕头,倒在席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李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被叫醒的时候,发现嬴政已经到了,正在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李水连忙爬起来,看见李信在旁边正襟危坐,没事人一样。 李水有点纳闷:“这家伙这么醒的这么早?” 李信像是知道李水在想什么似的,偷偷笑了笑:“枕戈待旦懂不懂?外面有脚步声,耳朵贴着地,立刻就听到了。你没打过仗,不懂这门道。” 李水只好认栽。 赵腾笑眯眯的说:“看样子谪仙很是疲惫啊。” 李水淡淡的说:“在下每日明日苦想,夜不能寐,琢磨着怎么为陛下炼制仙丹。所以才疲惫至极,不留神睡着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仙丹倒不着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槐谷子做的不错,我大秦蒸蒸日上,正在走上仙界那条路。不过朕也知道,现在炼丹,为时尚早。好在朕也等得起,就再给你几年时间。” 李水恭敬的行礼:“陛下如此体恤臣,如此宽慰臣,真乃仁主也。臣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唯有肝脑涂地,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腾那伙人都看懵了: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嬴政却很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好,你有这份心便好。” 淳于越眼看着李水表演欲旺盛,再不制止他,今日的议题恐怕就变成听谪仙拍马屁了。 于是淳于越主动说道:“陛下,不知道召我等入宫,所为何事。” 嬴政摆了摆手,有小宦官拿着几份卷子走过来,分发给众人了。 嬴政淡淡的说:“这算学中的最后一题,乃是鸡兔同笼的变种。这三十来个人,倒是将答案都写对了。不过这解题的过程,却是闻所未闻。因此朕召你们来参详参详。这毕竟是科举,要为朕选拔官员,不能不慎重。” 朝臣们答应了一声,都开始仔细的看题。 这些人都不是蠢人,只是稍微看了一会,就有人微微一笑,冲李水说道:“这些人解题的思路剑走偏锋,不同常理,像是谪仙的风格啊。” 李水也没有遮掩,淡淡的说道:“此乃仙术。仙界之人,就是这样解题的。” 淳于越有点无奈,对李水说道:“谪仙,仙界也有鸡兔同笼的问题?你不要把所有事都扯上仙界,用仙界做你的盾牌。” 李水一脸无辜的说:“仙界,当真是这样解题的。” 嬴政的淡淡的说道:“仙界是不是这样解题的,暂且不论。在科举之上,有人用了这个办法。诸卿以为,朕应该判他对还是错?” 李水一脸惊奇的说道:“他们做对了题目,为何要判错?” 嬴政看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淳于越站出来了,说道:“这解题的方法,老臣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只觉得这办法太过投机取巧,机心太重。若天下士人学会了这个办法,恐怕会影响他们的心性。让他们抛去规矩,变得好吃懒做,好逸恶劳,长此以往,天下风气败坏,我大秦岂能长治久安?” 李水气的脑门上青筋直蹦,骂道:“放屁,放狗屁。迂腐,迂腐不堪。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淳于越差点气晕过去:“老夫的年纪,做你的祖父也绰绰有余了,你在陛下面前,竟然如此辱我。” 嬴政也淡淡的说道:“槐谷子,若你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不必中伤他人。”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方才淳于博士说,这办法太巧了,容易养成机心。那我问一句,相比于人耕田,牛耕是不是太省力了?容易让人好吃懒做?” “相比于兽皮树叶,丝麻衣服是不是太巧了,容易让人奢侈?” “相比于山间的野果,刚刚用石头砸死的野兽。醇酒佳肴,是不是太好吃了,容易让人流连忘返?” “按照淳于博士的逻辑,我们直接去做野人好了,只有做野人,才符合他的理想,才是尧舜之治。” “那我就要问一句了,尧舜时候,有没有饥荒?旱灾蝗灾来了,要不要饿死人?” “我大秦现在蒸蒸日上,各种发明层出不穷,我就敢保证,灾荒来了,凡是行我仙法的地方,不会饿死人。” “如此两相比较,难道饿死人的尧舜之世,才是淳于博士想要的?我请问博士,你想要的究竟是一个治世的美名,还是仅仅借此来攻讦我?怎么黎民百姓的生死,你全然不看在眼里吗?” 淳于越张口结舌,差点晕过去。他发现,李水骂人的时候,虽然难听,但是自己不那么生气。但是李水讲道理的时候,自己就像是有一团伙被憋在心里,完全发泄不出来。 淳于越很想反驳,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这让他头痛不已。 幸好,旁边的李斯幽幽的说:“这方法,简单是简单。然而是否可靠?要知道一个办法提出来,是要经过千锤百炼的。这新的方法,若有什么纰漏,恐怕贻害无穷。” 李水笑眯眯的说:“我们可以验证一番。廷尉大人找几个精通算学的人,和我比一比,就比较鸡兔同笼这种问题,越难越好。” 李斯看了看嬴政,嬴政点了点头。 时间不长,有几个人被叫进来了。这些人当中有命题人,也有批试卷的小吏。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研究算学。现在,就由他们来出题。 李水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到周青臣的影子,看来嬴政为了避嫌,没有让他进来。 出题人和小吏低声交谈了几句,很快出了一道题。 李水在草纸上写写画画,只用了两分钟,就公布了答案。而淳于越那伙人,才刚刚开始解题。 李斯有点不甘心,又请那些人重新出了一道题。结果还是不到两分钟,李水又解出来了。 到后来,出题人干脆开始出其他类型的题目。有些题目之怪,即便是学富五车的朝臣,也要好好琢磨琢磨。 而李水毫不费力,全部答出来了。 古籍中的难题,弯弯绕很多,凭空想象的话,确实很考验智商。但是李水根本去想,而是一招鲜,直接代数,列出几个方程来,完全解出来了。 最后王绾李斯等人都看傻了,有些不甘心,但是不得不服输。 李水满意的笑了笑,说道:“陛下,各位大人,请不要排斥新的思想,新的方法。陛下为什么要开专利室?就是要天下有才智之人,集思广益。只要办法行之有效,可以为我大秦谋福祉,我们就应当支持。” “尧舜之世,不单单需要喊几句高风亮节的话,不单单需要道德礼仪。还需要实实在在的粮食,衣裳,金银。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要百姓们饿着肚子去尧舜之世,那样的治世,是对于权贵们来说的,于天下人毫无关系。”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言之有理。这种新的解题方式,很好,朕予以通过。” 李水笑眯眯的道了一声谢。 ………… 与此同时,策论考试正在进行。 考题很简单:东汉末年,诸侯割据,有曹操,有袁绍,有袁术,有刘表……昔日大汉臣子,不再听天子号令,各自为政,攻伐不断,以至于生灵涂炭。试分析行如何保证天下大一统。 胡亥看着这道题,脸色渐渐的变了。不是说,策论从三国中出题吗?这题……确实有三国中几个人物,可特么的,这道题和三国有关系吗?这分明是问大秦的政事啊。把曹操那几个人,换成齐桓公晋文公,完全说得过去。 可怜胡亥在谪仙楼听了几十场书,把胡姬这些年积攒的钱财几乎消耗一空,结果就得来这么个东西?这就是谪仙楼所谓的,科举从三国中出题? 胡亥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谪仙楼,也太坑人了,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第三百零五章 地圆说 毕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场科举,周青臣等人的意见是,以稳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所以这一次的策论题,出得并不怪,反而有些基础。如果认真研究朝廷的政策,很容易答出来。 但是很多考生都没有答好。这些人一般都花了很多钱,听了很多回商君别院的书,结果发现自己用无数钱财就买了几个人名,全都气的热血上涌,差点就掀桌子了。 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胡亥,他写字的时候手都在不断的颤抖,接连错了好几个字,差点把试卷都写废了。 最后胡亥在考场上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凭借着平日的积累,拼尽全力写了一些内容。 很快,策论考试结束了。今年的科举,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胡亥出了考场之后,越想越生气,于是快步向谪仙楼的方向走去了。 等他赶到谪仙楼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今岁参加科举的考生。大家群情激愤,嚷嚷着让王老实退钱。 王老实只是一介商贾,地位很低。可是他面对群情汹汹的贵族子弟,居然毫不怯场。 只见王老实站在谪仙楼门口,慢条斯理的说:“诸位,你们来这里听三国,可是我逼着你们来的?” 众考生嚷嚷着说:“你虽然没有逼我们,但是你是骗我们来的。” 王老实好奇的问:“我何时骗你们了?” 考生们说:“你说三国与科举有关。” 王老实说道:“那是不是有关吗?” 考生们更生气了:“出现几个名字,也算是有关吗?” 王老实说道:“谪仙楼已经几次重申,说科举考试,会借用三国中的人物,仅此而已。陛下也三令五申,说只是借用人物,于三国中的情节毫无关系,即便是没有听过三国的人,也不影响答题。” “你们当时都听到这些话了,依然要来谪仙楼听书,我有什么办法?” 考生们一愣,隐隐预约的记得,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不过现在大家吃了个大亏,谁肯承认?都纷纷说道:“哪有这回事?我们可不知道。” 王老实却不紧不慢,朝身后的匠户招了招手。匠户搬过来一台留声机。 王老实缓缓地摇动留声机,里面传来一个小宦官的声音:“陛下有令,科举只是借用三国中人物,于三国情节毫无关系。诸位考生不要在此浪费时间,即便从未听过三国,在科举中也不会吃亏。” 随后,里面传来了王老实的声音:“是啊,三国于科举关系不大,各位还是回去,认真温习吧。” 然后是那些考生七嘴八舌的声音:“我们自愿听三国。怎么?王老板,我们已经付了钱了,你还要把我们挡在外面不成?快放我们进去吧。” 王老实笑眯眯的说:“诸位都听到了?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言以对。最后他们把火气放在了李水身上,人人心中暗骂:“这家伙非要搞出什么仙耳来,真是吃饱了撑的。现在居然连声音都可以作为证据了,还要不要人说话了?” 考生来闹事,附近有不少人围观。现在眼看着考生吃瘪,不少人都笑眯眯的看热闹。 而王老实趁着这个机会,宣布说:“谪仙有令。为了推广未央公主的书,为了让咸阳百姓,可以有更好的娱乐活动。这三国,要降价啦。听一回书,只要十个钱,人数不限。” 考生们差点吐血:我们之前花了几千万来听书。一转眼你变成了十个钱? 而周围围观的贫农则兴高采烈,他们虽然穷,但是十个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王老实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又大声说:“原则上,三国每天只讲一回。但是如果诸位交上一百钱,就变成咱们谪仙楼的会员了,可以多听一回。当然了。多听的这一回,也是要交十个钱的……” 周围的百姓纷纷点头,觉得收费还算合理。 胡亥终于忍不住了,揪住王老实的衣服,大声喝道:“你是什么意思?坑完了我们就降价?是觉得我们很蠢吗?” 那些考生群情激愤,大声嚷嚷:“谪仙楼什么意思?不许降价,维持原价……” 王老实似乎被吓到了,哆嗦着说:“好的,好的,那我们维持原来的价格,刚才的作废。”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百姓不干了。他们已经琢磨着去听书了,现在价格忽然变了,又变成一个永远出不起的高价。谁能甘心? 有人哭哭啼啼的说:“咱们这些百姓,一年到头,从早忙到晚,从晚忙到早,活着是为了什么?现在谪仙楼主动降价,让咱们也听听达官贵人们听过的书,谁知道这些富贵人,还不许咱们听。” 另一群人也哀声说道:“穷人便不是人了吗?连听书都不许吗?大秦律法,哪有这一条?” 也有些人胆子比较大,藏在人群中大声嚷嚷:“我等要听书,谁敢威胁谪仙楼,我们就去内史大人那里告状。”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对对对,赵大人是谪仙的至交好友,他一定会帮着我们的。” 王老实一脸为难:“这价格,是降还是不降?” 胡亥有点头大。这些贱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要去赵腾那里告状。 这件事如果闹起来,让陛下知道了,听说他带领着考生欺负百姓,恐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啊。 于是胡亥咬了咬牙,说道:“降,降吧,商君别院的事,我等也不好干涉。” 王老实又问那些考生:“诸位呢?” 考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咬着牙点了点头:“我们赞同胡亥公子。” 考生参加科举,目的是求官。如果真让这些百姓闹起来,恐怕仕途要受到影响。即便考中了,也可能被陛下搁置,所以他们只能忍了。 王老实叹了口气,赞叹说:“诸位真是高风亮节啊。” 他提高了声音,大声喊道:“胡亥公子与诸位大人答应了。按照谪仙楼的价格来。” 百姓们轰然应声,纷纷点头。 胡亥留心听了听,发现百姓们正在感谢的不是自己,而是谪仙。 胡亥叹了口气,摇着头向皇宫的方向走了。 结果走了没两步,就听见王老实在后面喊:“诸位乡邻,未央公主的第二本书,已经申请专利了。名字叫石头记。五日之后,在谪仙楼开讲。此书,只限于女子听,男子勿扰。” 说完这话之后,王老实就回到店里面去了。 而街上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为什么这书只能女子听?男子听了又怎么样?”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所以这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咸阳城。只用了短短一日时间,深闺之中的女子就对这石头记心向往之了。 ………… 皇宫之中,关于二元一次方程的争论刚刚结束。李水正要回到商君别院,那些阅卷的小吏又愁眉苦脸的来了。 嬴政皱着眉头问道:“何事?” 那些小吏说道:“这常识题,出了些问题。” 小吏拿过卷子来,说道:“这一道题目,只要答上天圆地方四个字便可以了。然而竟然有三十多个人,回答说人间浑圆如巨球,我们都生活在这巨球之上。” 嬴政及群臣一听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这等荒唐可笑的答案,也需要来问吗?” 那小吏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是,原本是不需要问的,可是毕竟是三十多份答案,出奇的一致。小人以为,以为最近又有什么新的说法。”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人间浑圆如巨球,这说法确实是从商君别院出来的。” 朝臣们看了李水一眼,不少人都微微点了点头,心想:“果然,果然是此人在捣鬼。换个别人,也弄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来。” 嬴政看了看李水,好奇的问道:“你为何要教他们这等言论?” 李水一脸诚恳的说道:“因为人间,本就浑圆如巨球。” 那些朝臣都哈哈大笑。 淳于越说道:“谪仙这话就不对了。你是天上人,怎么知道人间状如巨球?或许仙界的形状有些怪异,但是人间绝非如此。人间方方正正,如同棋盘。” 李水好奇的问道:“人间方方正正如棋盘?天穹如同一口大锅倒扣下来,是吗?” 淳于越点头:“正是。” 李水好奇的说道:“那就怪了。一个圆的,一个方的,这也扣不到一块去啊。” 淳于越微微一愣,马上说道:“在天地的四极,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那种地方没有天,凡人能到?你确定有那种地方?不是口耳相传,编造出来的谣言?” 淳于越说道:“这是古籍之上,明明白白写着的。” 李水好奇的说:“古籍之上,就一定是对的吗?我若写一本书,写淳于博士,身高不足五尺,相貌奇丑,荒唐好色。然后凡是传抄此书之人,送金一锭。想必不出三年,天下人就以为淳于博士确实是这番模样了。” 淳于越脸色涨红:“你我讨论政事而已,为何每每肆意侮辱?此非君子所为。” 李水干笑了一声:“好,那就讨论天地。这天地,确实是浑圆的。确凿无疑。” 淳于越眉头紧皱:“你怎么这么肯定?莫非仙界也有古籍?” 李水说道:“我在仙界,向人间望过来。看见人间就是一个大圆球。” 第三百零六章 你有证据吗 李水的话差点让淳于越骂出来: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说人间是圆的。把大家当傻子吗? 淳于越耐着性子说道:“有证据吗?” 李水纳闷的看着淳于越:“我亲眼看到了,还要什么证据?”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你说你亲眼看到了,然而你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谁又知道?” 李水一脸难以置信:“莫非你在怀疑我的人品?” 淳于越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水有点无语了。想不到今天淳于越也开始耍赖了,大秦对老实人太不友好了。 嬴政在旁边淡淡的问道:“槐谷子,你说人间是圆的,可有证据?” 李水干咳了一声:“暂时……还没有。” 现在他确实拿不出证据来。总不能派人去环球航行吧?总不能送人到太空去看看吧? 淳于越微微一笑,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没有证据,那就遵循旧例吧。” 李水没说话,他正在冥思苦想,除了环球航行以外,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地球是圆的。 倒是旁边的小吏,并没有离开,又干笑了一声,说道:“这另一道题,也有争议。” 嬴政问道:“又有争议?” 那小吏说道:“这一道题,原本只要答上,日月星辰,东升西落,围绕人间,循环不休,便可以了。” “但是又有三十来个人。说不是太阳绕着人间转,是人间在绕着太阳转。” 嬴政有点头疼,无奈的说道:“又是商君别院的人答出来的?” 小吏干笑了一声:“似乎是。” 嬴政又看向李水:“这一次你可有证据?”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在仙界的时候,曾经看到过。”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我倒是很好奇,若是人间围绕太阳转。为何太阳是东升西落呢?” 李水说道:“因为人间如圆球。这圆球在围绕太阳转动的同时,自己也在转动。” “人间每一年绕太阳转动一周。自身则十二个时辰转动一周。” 为了说的明白一点,李水名人点了灯。然后拿来了一大一小两个铜球,演示了一番。 淳于越摸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这等谬论,居然也能自圆其说。” 李水有点无奈:“这可不是谬论。人间绕太阳旋转,是椭圆形的轨道。” 李斯王绾等人都微微一笑:“居然还能这样解释?倒是比较新颖。” 李水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理论,只是单纯的觉得新鲜而已。 嬴政问李水:“你可有证据?” 李水有点茫然,心想:我特么的能去哪找证据? 他只能硬着头皮你说道:“臣以谪仙的人格做担保,人间与太阳,就是这样运行的。” 嬴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证据,只能遵循古礼了。” 嬴政回头看向小吏:“这两道题,暂时有争议,先按照原定的答案阅卷吧。将分数统计出来。” 小吏应了一声。 嬴政对李水说道:“具体的排名,恐怕明日才能统计出来。朕给你一日时间,你搜集一些证据。若最后依然无法证明,朕就只能放弃你的说法了。” 李水点了点头。 其实嬴政已经够意思了,自己的说法,虽然在后世人人都知道,但是在秦代,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嬴政给自己一日时间搜集证据,足见其信任。 不过,李水也知道,一天的时间,根本做不了什么。 众人走出嬴政的书房,李水有点闷闷不乐。等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有个年迈的官员忽然赶了上来,远远的就叫了一声:“谪仙留步。” 李水回头,看见这人有点面生,于是好奇的问道:“你是……” 那人行了一礼,气喘吁吁的说道:“下官太史令司马纨。” 李水哦了一声:“写史书的?” 司马纨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是掌管天文历法的。当然,也会记录史实。” 李水哦了一声,好奇的看着司马纨,心想:这人来找我做什么?想把我写进去?让我流芳百世? 这时候司马纨开口了。他小声说:“下官刚刚听说,谪仙提出来一些有意思的理论,能不能跟下官讲讲?” 李水疑惑的看着他:“人间是一个球?” 司马纨挠了挠头:“不是这个,是……人间绕着太阳转。” 李水哦了一声:“是这么回事……” 李水给司马纨简单的讲了讲。 司马纨听完之后,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水好奇的问:“你对这个感兴趣?” 司马纨苦笑了一声:“实不相瞒。下官发现这历法,总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刚刚编成的时候,倒还合用,可是天长日久,便会渐渐的错的很离谱,最后无法使用,不得不重新编定。” “下官一直在寻找原因,却一无所获。今日听了谪仙的理论,倒觉得颇有几分道理。至于谪仙的理论是不是正确,下官还要再继续观察。” 李水好奇的问:“你怎么观察?” 司马纨哦了一声,说道:“根据天上的星辰,可以推测出一些东西来。” 李水嗯了一声,而司马纨也匆匆的走了。 打发走了司马纨之后,李水忽然心思有些通透了。地圆说和日心说,其实在古代就有人提出来了。 那些古人,肯定没有大航海,也没有去过外太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当年他们一定做了一些实验,证明了这两点。 想到这里,李水就坐上马车,急匆匆地向商君别院赶去。 他去找相里竹。这家伙是个推理天才,也许能在一日之内,想出来证明办法。 然而,等李水回到商君别院的时候,发现相里竹不在。 李水有点奇怪,这丫头一直躲在商君别院,整天研究东西,怎么忽然不见了? 难道是逃走了?不会被人绑走了吧? 有个热心的大娘走过来,对李水说:“竹姑娘带了很多金银,找了一辆马车走了。” 李水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点不妙。 第三百零七章 履行赌约 按照李水对相里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离开。 商君别院有无数的工匠,有最好的研究条件,还有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谪仙。她应该孜孜不倦的搞研究,如饥似渴的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才对啊。她为什么要走? 李水问那大娘:“她往什么方向去了?” 大娘想了想,说道:“好像一路向南方去了。” 李水缓缓地点了点头:“南方……” 忽然,李水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是南方?难道有人在威胁她?胁迫她去了南方?楚地,那可是项梁的老巢啊。 大娘又说道:“她带着乌交一块去的。他们两个临走的时候,似乎在讨论什么东西,显得兴高采烈的,不像是有事,大人勿忧。” 李水更加疑惑了:兴高采烈?那就不是被威胁。带上了乌交?那也不是逃跑。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水问大娘:“她走了多久了?” 大娘想了想,说道:“有三五日了。” 李水愣了一下:这么长时间了吗?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段时间没见过相里竹了。最近一直在忙科举的事,实在是累坏了。 随后李水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发现相里竹不仅带上了乌交,还带了几个手段高明的护卫,应该不至于有事。 最后李水推断了一下,觉得相里竹很有可能是在商君别院呆的烦闷了,出去散散心。 这样想了之后,心里面就踏实多了。 李水一路低着头,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开始思索,怎么证明地球是圆的。 幸亏自己生活在秦代,风气还算开放,也幸亏自己顶着一个谪仙的名号,否则的话,就因为自己这番言论,就有可能被打成异端,招来杀身之祸。 李水躺在床上,陷入到了冥思苦想之中。常识题如果不能得分的话,会有一些麻烦。 常识题丢了那么多分,自己的人恐怕就难以考中科举了,他们考不中,首先就会影响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新晋的官员没有一个心向商君别院的,这怎么成? 其次会让人对商君别院失去信心,一旦失去信心,就会有更多的人转投别处,最后恶性循环,造成不小的麻烦。 李水这样想着,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睡梦中,他似乎变成了古希腊先贤,正在论证地球是不是圆的…… 等李水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不知不觉,他竟然和衣睡了一夜。 他迷茫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从梦中回到现实了。 他坐在矮塌上,疑惑了好一会,然后忽然跳了起来:有办法饿。 李水马上叫来了一个匠户,问他:“徐福有消息了吗?” 匠户说:“还没有。” 李水不意外,又问:“上次招募了几百水手,徐福带走了一半。应该还剩下一半吧?” 匠户说道:“是,他们都在商君别院,正在训练。只要徐福的消息到了,立刻就作为第二批,前往海外。” 李水说道:“带他们来见我,立刻。” 匠户急匆匆地出去了,而李水洗漱之后,开始准备入宫见嬴政。 在李水吃早饭的时候,那些水手来了。 李水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然后从他们中间挑选了几个聪明伶俐的,赶往皇宫。 这几个水手听说要去皇宫,差点吓尿了。但是很快他们又发现,这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于是又兴高采烈起来了。 ………… 皇宫之中,胡亥正在吃早饭。他吃的有点心不在焉。 这几天,胡亥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科举考砸了。别的倒还好说,关键是第一科文学,实在是被季明坑得够惨的。 本来按照胡亥的学习进度,就算最后有些题目答不上来,那大多数题目还是会的。结果听信了季明,把所有的时间用在背所谓的重点上面了。 结果重点避开了所有的考题,导致自己考得乱七八糟。 旁边的胡姬叹了口气,安慰胡亥说道:“一次考差了而已,你还年轻,未必没有别的机会。” 胡亥缓缓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伏尧,确实还有别的机会。可惜我不是他。我一步也不能错。” 胡姬沉默了一会,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胡亥的肩膀,柔声说道:“若事不可为,也就算了。此天命耳,凡人,岂能与上天抗争?好在陛下已经决定推行郡国并行制了。若做不成太子,还可以做一方王侯。关起门来,称孤道寡,也是一样的。” 胡亥呵呵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一样?新皇帝,怎么可能不猜忌这些王侯?到那时候,必定动辄得咎,寻个小错就要杀头。什么人伦,什么手足之情,和天下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胡姬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欣慰,又有些悲伤的看着胡亥:我儿长大了,可惜……时运不济。若赵高还活着,何至于此啊。 母子二人正在唏嘘,有小宦官近来通报说:“季明来了。” 胡亥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他猛的站起来,咬着牙说道:“让他等着我。” 胡姬拉了他一把:“不可冲动。你便打死了他,也无济于事。” 胡亥说道:“孩儿明白。” 随后,胡亥握着拳头去了。 他没打算打死季明,但是痛打他一顿出出气,还是有必要的。 远远的,胡亥已经看到季明了。季明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微笑。 胡亥快步走过去,并且扬起手来,打算在他脸上狠狠的砸上一拳。 然而,季明忽然躬身说道:“奴婢恭喜公子了。” 胡亥愣了一下,问道:“恭喜?” 季明说道:“正是,今日奴婢在陛下的书房当差,亲眼看到,科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公子是第十三名。虽然说不上名列前茅,但是也很不错了。诸公子中,这分数也只比扶苏差了一点。” 胡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胡亥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文学答得乱七八糟。这样都能做第十三名?大秦的士人水平这么低吗? 一时间,胡亥有点恍惚。 季明呵呵一笑,说道:“这主要是商君别院那伙人,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常识一科中,大放厥词,胡言乱语。” “有的人写什么,人间浑圆如球。真是荒唐,谁不知道大地是平的?若是圆球,石头放在地上,岂不是滚下去了?” 胡亥更加难以相信了:世界上有这种蠢人?居然说人间世圆的? 季明呵呵笑了一声:“不止如此呢,那伙人还说,什么人间绕着太阳,在不停的旋转。真是可笑,谁不知道我大秦乃是天地正中,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都是围绕大秦,围绕咸阳,围绕陛下存在的?这些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胡亥点了点头:“确实是大逆不道。” 他本想利用这个机会,状告李水有谋反之心。不过认真想了想,李水是玩这个的行家,还是算了,免的告人不成,自己反而一不留神变成了反贼。 季明笑眯眯的说:“这两道题,分值不少,又牵扯到了后面的几道小题。所以商君别院那些人,将这两道题答错了,后面很多题就一错再错了。一共四十分,他们全都丢了。” 胡亥眼睛一亮:“科举考试,每一科都要在六十分以上。如此说来,商君别院那些人,岂不是因为常识一门,被取消了资格?” 季明笑嘻嘻的说道:“正是如此。他们几乎全军覆没了。唯有伏尧公子,和景告两个人,确实厉害。剩下的题目,居然全部答对了。” “不过,毕竟少了这四十分,大受影响。他们都在十几名开外。” 胡亥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后怕,幸好商君别院出了个昏招,否则的话,这次大出风头的,就要是伏尧了。 季明又恭喜了胡亥一番,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这个好消息,是自己带给胡亥的。无论胡亥科举得胜,是不是因为自己。日后他想起来,总会对自己有点好感。 现在季明觉得自己学聪明了,开始多方投资。与胡亥交好,和皇位的继承人有了联系。与古氏交好,就算是与咸阳城中的权贵有了交情。由于景氏交好,那就是与关东个豪强做了朋友。 季明盘算了一下,发现自己交游广阔,也算是一番不小的势力了,顿时腰杆都挺直了。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走过来,说道:“季明,你怎么在这里?陛下正四处找你。” 季明哦了一声,急匆匆地向书房方向走去。 那小宦官说道:“不必去了,陛下有令,说你当值期间,擅离职守。重责八十。” 季明淡淡的哦了一声,面不改色的向掌刑官走过去。 小宦官看的暗暗咋舌:“重责八十啊,怎么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份定力,真让人敬佩啊……” ………… 嬴政正在书房中看科举名单。排在榜首的,是扶苏。 不得不说,儒者教起学生来还是很有一套的。扶苏跟着淳于越学了这么久,基本功很扎实。 嬴政又挨个看过去,发现下面的既有咸阳权贵,也有关东豪强。就是没有商君别院的人。 直到十三名之后,才出现了伏尧和景告。 嬴政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是常识题拖了商君别院的后腿。 他看了一会,然后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张榜公布吧。另外,把槐谷子、淳于越一干人叫来。诸公子也一并叫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马上派了两拨人,一拨人去宫外公布科举结果,另外一拨人,则去通知朝中重臣。 ………… 科举结果已经出来的消息,迅速的传遍咸阳城了。景告不想去,但是又忍不住要去。 他知道,这一次考试兵行险招,写了一些大逆不道的答案。这些答案都是谪仙教的,乍一听不可理喻,但是细细思量,觉得挺有道理的。 景告只担心,阅卷的人不明白这些,皇帝不认可这些,那一切就都浪费了。 他揣着这样的心思,带了两个仆役,急匆匆地到了皇宫之外,想要看看自己的名次。 宫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趁着脖子看那张榜单。 景告先看了看第一名,发现是扶苏。他倒没有多意外,于是继续向下看。 前十名,根本没有自己。 景告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完了。 伏尧公子和熊嚭赌命的时候,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要前十名之中有商君别院的人。 现在可好,一切都完了。 景告挣扎着走到榜单旁边那小宦官跟前,有气无力的说道:“会不会是弄错了?或许我考得很好,只是写榜单的人记错了。” 那小宦官上下打量了景告几眼,说道:“商君别院来的?” 景告点了点头。 小宦官从身上拿出来了另外几张纸,贴在了墙上,然后说道:“商君别院,常识一科中,有些地方颇有争议。因为双方都拿不出证据来,因此陛下决定,因循旧例。” 景告抬眼一看,问题果然出在天圆地方上面。顿时叹了口气。扶着墙根,缓缓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忽然,原本热热闹闹,议论不绝的人群安静下来了。 景告一抬头,看到熊嚭提着刀,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 景告站起身来想走,但是有一个人踉跄着走过来,正好撞在自己身上。 景告扭头一看,发现这人是魏铜。 魏铜哭丧着脸,向景告说道:“景兄。” 景告也鼻子一酸:“魏兄。” 熊嚭淡淡的说道:“你们输了,要把脑袋切下来。至于用钱赎命的话,那就不用说了。你们既然背叛了我们,投靠了谪仙,帮着他聚敛财富,鱼肉豪强,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景告扯着嗓子喊:“你敢杀我?你不怕谪仙恼怒,对付你吗?” 熊嚭嘿嘿笑了一声:“我早想明白了。谪仙巴不得看我们窝里反呢,应该不会因为你们这些小角色而发火。今日,借景兄的透露,为我熊氏立立威,关东豪强,也该有个领头人了。” 熊嚭举起武器,正要当场履行诺言。忽然他的胳膊被人拽住了。 熊嚭很恼怒的问:“是谁?” 那人笑眯眯的说道:“小人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熊嚭心中一沉,问道:“谪仙要插手?” 匠户笑嘻嘻的说:“谪仙恐怕还不知道这边的事。不过……是竹姑娘让小人把你拦下来的。” 熊嚭扭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绝色美人。 相里竹一脸疲惫之色,她没有看熊嚭,而是盯着贴在墙上的试卷:“天圆地方这道题,错了。人间,确实是圆的。所以他们两个的赌约,没有输。” 第三百零八章 巾帼不让须眉 熊嚭看到相里竹之后,顿时愣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谁?第二反应是,她可曾婚配? 可紧接着,听到相里竹说,人间确实是圆球,赌约输了的是他熊嚭而不是景告和魏铜。 熊嚭顿时勃然大怒,斜着眼说道:“你是谁家的女眷?” 熊嚭问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只要相里竹没什么背景,就先把她抓回去再说。 至于她和槐谷子有没有什么关联,熊嚭倒不担心,从来没听说谪仙有女眷的。她刚才和匠户一块来的,也许是匠户的家人也说不定。 结果相里竹淡淡的说:“我乃李信大将军胞妹。” 熊嚭顿时愣了。 匠户也愣了:是这样吗? 熊嚭有些难以置信,上下打量了相里竹几眼,疑惑的说道:“李信将军有姊妹?没听说过啊。”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我将军府的事,也要告诉你吗?” 熊嚭倒有些泄气了,万一这人真是李信的家眷,那就不能动她了。谁不知道李信是个混球?万一发了火,十个熊嚭也不够杀的。 熊嚭撇下了相里竹,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景告身上:“景兄,愿赌服输,那才是大丈夫所为。你要赖账,我可看不起你。你要是躲在女子身后苟活,那就是笑柄了。”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对景告和魏铜说:“我马上就要进宫,向陛下说明原委,这场赌约你们已经赢了。如果你们想现在杀了熊嚭,也是完全可以的。” 熊嚭气的脸色铁青:“你好大的口气。” 相里竹挥了挥手,一直跟在她周围的护卫走了过来,把景告和魏铜围在中间,只要熊嚭敢有异动,他们会立刻出手。 相里竹朝熊嚭笑了笑:“等我入宫,禀明陛下,然后再讨论谁杀谁,如何?” 熊嚭没没说话。沉默就是默认,相里竹朝乌交笑了笑:“咱们入宫吧。” 乌交有点无语:你哪来的这么大底气?你怎么觉得我有办法把你弄到宫中去? 不过当着这么多权贵子弟的面,乌交也不想表现的太丢人。 他干笑了一声,对相里竹说道:“竹姑娘,咱们走吧。” 两人缓缓地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乌交低声说:“我在这里挡着,你偷偷溜走好了,没人知道。” 相里竹一脸纳闷的看着季明:“什么没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偷偷溜走?” 乌交惊奇的看着相里竹:“难不成你还真的想要入宫?” 相里竹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乌交茫然的说:“你凭什么入宫?就凭你谎称是李信的胞妹?” 相里竹瞪大了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乌交:“你没有办法让我入宫?我还以为你神通广大呢。” 这话让乌交的自尊心有点受到打击。他沉默了一会,低声说:“要让你入宫,其实也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不要乱说,不要乱走,不要乱看。” 相里竹点头答应了。 乌交硬着头皮,带着相里竹朝皇宫走去。 宫中守卫自然是认识乌交的,自然而然的放行了。而相里竹则大摇大摆的跟在乌交身后,理直气壮到守卫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认识这姑娘。 好在他们宿卫皇宫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警惕性。所以立刻把相里竹拦下来了。 相里竹还是那一套:“我乃李信将军胞妹。” 结果守卫根本不认这话,直接管她要陛下召她入宫的命令。相里竹自然拿不出来,于是守卫把她抓了。 相里竹求助似的看着乌交,结果乌交也被抓了。 两人被带到一个小屋之中,相里竹有些鄙夷的看着乌交:“你刚才不是说,你可以把我带进皇宫吗?” 乌交干笑了一声:“你这不是进来了吗?我没有食言吧?” 相里竹差点气晕过去:“这也算进来了?我是要见陛下,说明考题的问题。现在这算什么?” 乌交安慰相里竹说:“稍安勿躁,我已经央求人去通知伏尧公子了。很快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相里竹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一刻钟后,外面传来了伏尧的声音,随后小屋打开,相里竹和乌交都被带出来了。 相里竹抬眼一看,发现来的人不仅有伏尧,还有未央。 未央朝相里竹微微一笑:“你胆子也太大了,连皇宫都敢随便进?” 相里竹叹了口气:“往日总听槐谷子和李信吹嘘,两人在宫中如何如何。我以为有这块招牌,再加上乌交在旁边佐证,会畅通无阻呢。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也不知道是李信的分量太轻,还是乌交的分量太轻。” 乌交尴尬的说:“自然是奴婢的分量太轻了。” 未央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微笑的看着相里竹。 她根本不相信相里竹会这么莽撞,冒冒失失的闯入宫中。 之前在商君别院,未央和相里竹曾经见过面。她知道相里竹很聪明,看起来不拘小节,其实心思通透。那么今天……她应该是料到了自己会来解围,因此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方式。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最简单的方式,否则的话,一个民女凭什么见到皇帝呢? 未央看破不说破,微微一笑:“你是要告诉父皇,科举中有一些问题?” 相里竹点了点头:“有些题目判错了。商君别院的考生是对的。” 伏尧一听这话,顿时兴高采烈,对未央说道:“阿姊,我早就说过了吧?我才是对的,我师父才是对的。” 未央没搭理伏尧,而是笑眯眯的问相里竹:“你有证据?” 相里竹点了点头。 未央想了想,说道:“跟我来吧。” 随后,她引着相里竹向嬴政的书房走去。 路上的时候,他们经历了几道关卡,相里竹被搜了五六次身,以免她身藏利器,对陛下不轨。 等到了书房外面之后,未央打发乌交去禀报。 很快,乌交回来了,说道:“陛下有请。” 相里竹这才跟着未央走进了书房。 书房之中。淳于越、王绾等人已经到了。唯独少了李水。 嬴政看到相里竹之后,微微一愣,纳闷的说道:“朕是不是见过你?看起来有些面熟?” 相里竹面不改色,说道:“臣女乃李信大将军胞妹,姓李名竹。” 李信一脸无奈,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嬴政哦了一声:“李竹。” 他上下打量了相里竹一会,忽然说道:“李信有姊妹?为何朕不曾听说过?” 相里竹面不改色:“是义妹。” 李信一脸无语的想:“这反应可真够快的。” 而淳于越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了。 嬴政看了淳于越一会,忽然说道:“朕上次去商君别院,听说李信从淳于越府中抢出来了一名女子。似乎就是你。” 相里竹也无奈了,这嬴政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几个月前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居然到现在都能认出来。 李信很无奈的在旁边圆谎:“是……上次将人抢出来之后,就认她做了义妹。” 嬴政又说:“朕记得,这女子是住在商君别院的。” 相里竹无奈的说:“是,臣女住在商君别院。” 嬴政好奇的问:“你既然是李信的义妹,为何不住在将军府?” 相里竹只能接着往下编:“因为李夫人不喜欢我,因此……” 嬴政一脸了然的表情。 李信的义妹而已,李夫人为何不喜欢?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义妹那么简单。 嬴政又联想起来,不久前小宦官曾经向自己禀告,说李信闲来无事便去商君别院。 由此可见,李信去商君别院,或许是为了自己的义妹。 想到这里,嬴政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你们这些人,太乱了。 了解全部事情真相的伏尧和未央,看着相里竹和李信两个人,一个谎话套着一个谎话,最后把自己套成了奸夫**,还百口莫辩。顿时咧嘴笑起来了。 嬴政问相里竹:“乌交说,你能证明谪仙的话,证明人间浑圆如球?” 相里竹说道:“正是。臣女在商君别院,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了谪仙的几分本事。” “自从听说人间浑圆如球之后,臣女便日思夜想,想要验证一番。可惜人间太大,如此巨大的一个球,在渺小的凡人看来,也就如同平地一般了。” “数日前,我夜不能寐,因此到庭院中闲坐。偶尔看到天边的荧宿星。此星在正北方,高度极低。因此臣女想,若人间真的浑圆如球,我若一路向南,这荧宿星会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见。” 屋子当中的人都没有说话,在思考着相里竹的话。 片刻之后,嬴政点了点头:“所以,你去南方了?” 相里竹说道:“是,臣女和乌交,带着一些护卫,骑着快马,昼伏夜出,一面观察,一面疾驰,上千里后,荧宿星的高度果然极低几乎要贴到人间了。臣女记挂着咸阳,没有继续南行,便折返回来了。不过臣女相信,继续向南的话,荧宿星会消失。” 相里竹说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乌交可以作证。” 乌交使劲点了点头:“奴婢可以作证。” 未央在不远处看着相里竹,只见她满脸疲惫之色,不由得有些钦佩:“她一个弱女子,为了验证一个说法,居然能疾驰千里。这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第三百零九章 月食 有乌交和侍卫作证,其实嬴政已经相信了相里竹的话。他也不怕相里竹撒谎,因为这种事很容易验证,只要派上一两个使者,骑着快马向南方奔跑,很容易就能得出结果来。 眼看着乌交又要立大功了,季明心痒难耐,忍不住说了一句:“谁知道乌交是不是被人收买了?他本来就是商君别院的人,帮着商君别院,睁眼说瞎话,也很有可能。” 乌交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指着季明的鼻子说:“你敢诬陷我?我跟你赌命,你敢不敢?” 在场的人都有点无奈:商君别院出来的人,这都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跟人赌命? 季明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的说:“我不敢。” 这三个字又让众人震惊了:人家都指着你的鼻子问了,你说不敢?还要不要自尊了? 乌交呵呵笑了一声,把手收回来了。 而伏尧则暗暗的想:师父说过,一个人如果连脸面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这种人太危险了,一定要严加提防。 现在伏尧就很谨慎的提防着季明。 季明自然注意到伏尧的目光了,然后就很受伤的想:“认怂不赌也不行吗?商君别院的人太霸道了。” 淳于越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陛下,科举关系重大。人间究竟是不是圆的,商君别院到底没有拿出来确凿的证据。仅凭借着一颗星星,就说人间是圆的,恐怕不能服众。” 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他们不能不点头。这道题如果判商君别院对了,他们的人就完了,恐怕原本考上的人,都要纷纷落榜。 嬴政有些迟疑。毕竟淳于越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荧宿星消失不见,确实有可能因为人间是球形,可万一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小宦官急匆匆地进来,说道:“陛下,谪仙到了。” 嬴政点了点头。 很快,李水进来了。 他看到相里竹之后,顿时一愣,心想:不是去南方了吗?怎么在宫中?难道她一直在这里躲着? 当着嬴政的面,李水也没有和相里竹闲聊,而是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是为了地圆说而来。” 嬴政笑了笑:“朕已经听过你商君别院的高论了。不过要验证它,还需要一些时日。” 李水纳闷的看着周围的人。李信低声说:“是她提出来的。” 李信指了指相里竹。 相里竹又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李水听完之后,忍不住连连点头,赞道:“高明,这办法高明。” 其余的人都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在他们看来,相里竹就是商君别院的人,她说的办法,没准就是李水自己想出来的,现在自己夸自己,有意思吗?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人间是圆的。” 嬴政好奇的问:“还有办法?” 李水应了一声:“臣斗胆,想叫几个人进来。” 嬴政答应了。 随后,李水向外面吩咐了一声,把几个胆战心惊的水手叫进来了。 相里竹一脸惊奇的看着这些匠户,再看着乌交。比划着嘴形说:“怎么他能带人进宫?” 乌交一脸苦笑,无声地说:“我身份低微……” 淳于越笑了:“这几个人,知道地球是圆的?” 周围的朝臣都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这些水手,个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他们能知道人间是圆的?他们知道自己叫什么就不错了。 李水也不看众人的眼光,而是淡淡的问那几个水手:“你们有没有扬帆出海的经历?” 他们都点了点头。 李水又问:“有没有在岸上,看别人回来的经历?” 这些人还是点头。 李水又问:“他们回来的时候,你们先看到的是船头还是船桨?还是船上的人?” 这些水手冥思苦想了一阵,然后纷纷说:“先看见的,好像是桅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我问完了。” 嬴政和朝臣都有点茫然:你问完了?你干什么了就问完了? 李水解释说:“正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巨球的表面上,因此我们看远处的帆船,先看到它的桅杆,然后才看到船体。” 李水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比划了一下。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单单是一个荧宿星,恐怕还难以服众。再加上海中桅杆,两相印证,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众人都有点鄙视的看着李信:“你当真听懂了?在这里摇头晃脑的。” 淳于越说道:“若岸边的人,果真最先看到的是桅杆,倒也罢了。可是……这些穷苦人的说法,可信吗?据说他们食不果腹,随便给他一碗饭,他们什么都肯说。” 李水有点无奈:“你这不是耍无赖吗?我找来证据,你说是伪造的。我找来证人,你说是收买的。那么依你说,我应该如何证明?” 淳于越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得有一些证据确凿,非人力可以强求的方式……比如老夫说大地平整如棋盘。我们华夏土地,就是平平坦坦,虽然偶尔有山峦起伏,不过那都是细枝末节。这是人人都可以看到的。” 李水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我得邀请诸位去海边一游啊。” 李水知道,嬴政早晚会巡视四方的。不过巡视之前,总要准备一年半载的。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成行?而科举的榜单,是不可能一直等着的。 就在这时候,小宦官又来了。他这次有些紧张的说:“太史令司马纨求见。” 嬴政淡淡的说:“朕正在议论大事,让他稍后再来。” 小宦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太史令说……他有极重要的大事要拜见陛下。据他推测,明日恐怕有月食。” 嬴政顿时一愣:“此言当真?” 小宦官说道:“太史令言之凿凿。” 嬴政说道:“快让他进来。” 月食在古代,是不祥的征兆,因此要提前发现,早做准备,斋戒沐浴,向上苍祷告。 如果太史令没有发现月食,导致天象变化的时候,毫无准备。那么太史令的脑袋,就可以搬家了。 第三百一十章 我习惯了 司马纨祖上三代,都是太史令。这个官职地位不低,也颇受人尊敬。唯一的坏处就是,风险太高。 如果发生了日食、月食、荧惑守心、白虹贯日,等等不吉利的天象,而太史令没有发出预警,那就是失职,必死无疑。 如果太史令按照自己的研究发出了预警,这些天象却没有发生,那就是戏耍君主,同样要死。 司马纨还记得自己的祖父,他老人家看起来一生衣食无忧,其实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虽然在国都之中发生日食月食的几率不是太大,但是只要有一次,就足以要人命了。 因此司马太公一生之中,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平时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敢抬头望天。 他一生之中,最喜欢的就是阴天下雨,因为在这时候,天上看不到太阳月亮和星星。 太公一生顺风顺水,没有参与朝堂之上的斗争,也没有忍饥挨饿。按道理说,这样的人应该长寿才对,但是或许是思虑过重,太公早早的便过世了。 接太公班的,是司马纨的父亲。 司马纨的父亲和司马太公一样,整天循规蹈矩,祈祷着这种天象不要发生在自己任上。 可惜他的运气很不好。发生了一次日食,然后被杀了。 到了司马纨这一代,他不想再抻着脖子等死了。于是整天研究前人的一些记录。 历代的太史公,都在祈祷着老死之前不要被杀,平时他们就是观察天象,记录天象,试图找出一些规律来,做出正确的预测。 他们失败了很多次,很多人已经放弃了,但是司马纨没有放弃。 他孜孜不倦的研究,希望在被杀之前,参透天象的秘密,免得这种祸事再降临到自己儿子身上。 可惜,他越研究就越糊涂了,根本无法找出规律来。后来,他忽然发现,问题可能出在根源上,是古人错了。古人对这世界的认知错了,但是这世界究竟是这么样的,司马纨也说不出来。 到后来,司马纨也有点认命了。 有时候明明是晴天,忽然飘过来一片乌云,天地间一暗。司马纨能吓得坐在地上。他以为是发生日食了。 有时候明明在家吃饭,享受着天伦之乐。司马纨一想到说不定什么时候,脑袋就要搬家了,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能预感到,自己的一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像自己的祖父一样,郁郁而终,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可以松一口气。 要么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天生异象,飞来横祸。 于是,司马纨越来越消沉了。 就在他毫无头绪,几乎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听说了一些消息。 他听说今岁科举,商君别院的那些考生说出来了一些惊世骇俗的话。他们不约而同的说,人间其实浑圆如球,他们还说,人间其实在绕着太阳转。 商君别院的考生,显然不会凭空说出这种话来,他们一定是继承了谪仙的理论。 反正司马纨的研究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面,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按照商君别院考生的说法,重新研究了一下那些天象。 这样一研究不要紧,司马纨发现一切都能对上号了。 原本凌乱不堪的日食,月食,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一切都是有规律的,原来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当天晚上,司马纨又哭又笑,让司马家的人担忧不已,以为他终于受不了压力,疯掉了。 司马纨抱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到了祠堂当中,跪在自己父亲的牌位面前,嚎啕大哭:“父亲,父亲啊。若谪仙早生二十年,你就可以活下来了啊。谪仙啊,谪仙……” 司马纨哭的撕心裂肺,恨不得在祠堂之中,也给李水立一个牌位,然后每天祭拜。 毕竟李水的这个结论,不仅救了他自己,而且救了无数的后世子孙啊。 司马纨哭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擦干了眼泪,开始喜滋滋的推算天象。 只要把未来的异象都推算出来,自己就可以安心的享清福了。 结果这么一推算不要紧,司马纨发现,第二日夜间就有月食。 司马纨吓得魂飞魄散,又仔仔细细的计算了十来日,发现并没有出错。 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进宫了。 这一路上,司马纨因为太紧张,腿软了好几次,也休息了好几次。 毕竟如果推算错了,人头要落地。今天自己不是进宫,而是把脑袋伸到了利刃之下。再之后,这利刃会不会落下来,就全看天意了。 ………… 司马纨被小宦官带着,进入到了嬴政的书房之中。 他进来之后,发现这里居然有不少文武群臣,顿时更加紧张了。 司马纨向嬴政行了一礼之后,一扭头又看到了李水。顿时热泪盈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其余的朝臣都有些纳闷:这司马纨,为何对槐谷子如此恭敬?难道此人要学周青臣,谄媚槐谷子,以为进身之阶? 李水倒不在意,毕竟自己满腹经纶,智谋无双,有人崇拜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 嬴政很严肃的向司马纨说道:“明日有月食?” 司马纨咬了咬牙,躬身说道:“是,明日有月食。请陛下,沐浴更衣,筑坛祈福。” 嬴政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为何这次如此仓促?” 司马纨顿时苦笑不已。 他的前辈们,也曾经根据经验和模棱两可的感觉提出示警。但是又不敢把话说太满,所以描述的时候,总是说下个月有日食,或者再有三个月有月食……诸如此类。 像自己这样,具体到哪一天的,还真的没有过。 司马纨硬着头皮说道:“臣……臣……臣以后可以提前数年预警。” 嬴政皱了皱眉头,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太史令好像有点不靠谱。 要么突然预警,要么提前一年预警。到底应该听他哪一句? 嬴政看了看在场的朝臣,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沉默了一会,王绾忽然说道:“自古以来,天生异象之前,人间往往也是有预兆的。或者雌鸡化雄,或者兽作人言。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妖孽不生。老臣觉得……发生月食的可能,不大。” 李水有点无语:古人这也太迷信了。什么雌鸡化雄,什么兽做人言,这不是扯淡吗?看来本仙要给他们好好普及一下科学知识。以后只信我就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别信了。 李水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司马纨说道:“陛下,明日当真有月食。臣……有把握。” 李斯说道:“若陛下沐浴更衣,筑坛祈福。此事很快便会传遍咸阳城,传遍天下。若明日没有月食,太史令大人死不足惜,而陛下颜面何存?你……当真有把握?” 司马纨硬着头皮说道:“当真有把握。” 李斯一脸好奇的问道:“你的把握是什么?历任太史令,从没有像你这样,言之凿凿,说某一日会发生月食。” 司马纨有些歉意的看了李水一眼,似乎挺犹豫,该不该把李水牵扯进来。 李水心中一动,主动问道:“你是用我的日心说和地圆论推断出来的?” 这是两个新名词,但是司马纨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 朝臣们对视了一眼,都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现在他们是看出来了,疯狂,也是可以传染的。 那些贵族子弟,进入商君别院学习了几日,就变得疯狂无比,满嘴疯话。 这太史令,不知道听了李水的什么言语,居然也来说疯话了。 伏尧忽然在旁边拍了下手,有些兴奋的说:“对啊,如果明日有月食,那就是验证了我师父的理论了。我们的答案也就是对了。” 嬴政沉吟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天有异象,不可不慎重。朕还是早做准备吧。朕损伤一些颜面,总好过天降灾祸。” 司马纨紧张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伏尧在旁边问:“那科举的名次呢?” 嬴政说道:“外面的贴的榜单,先撤回来吧,验证了槐谷子的理论之后,再贴出去不迟。” 淳于越有些为难的说道:“若将榜单撤回来,岂不是有损朝廷的威信?” 李水知道,这个时代不存在皇帝认错一说,往往会为了面子,将错就错。 于是他主动给嬴政出谋划策:“陛下可以说,是宫中的一些胆大妄为之徒。曲解圣意,自作主张。在收回榜单的同时,痛打这家伙一顿,以示惩戒也就可以了。” 嬴政说道:“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李水又笑眯眯的说:“此人应该是陛下的贴身近侍,旁人似乎得不到偷窥榜单的机会。这个人……选谁好呢?” 此言一出,朝臣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季明。 季明心里咯噔一声:又是我?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嬴政也扭过头来,看了季明一眼。 这个眼神,让季明悬着的心忽然放下来了:好吧,是我就是我吧。我……习惯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谪仙是好人啊 皇宫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已经隐隐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其中一个是商君别院的拥护者,其中有匠户,有谪仙楼的伙计,还有曾经在商君别院学习的贵族子弟。 另外一伙人则是以熊氏为首的关东豪强。 这两方人马呼朋唤友,在榜单跟前对峙。熊嚭跃跃欲试要杀了景告和魏铜,好让熊氏成为关东豪强的领袖,好让淳于越彻底认可自己。 但是对面有很多人,一时间难以下手。 至于景告和魏铜,振振有词说竹姑娘已经证明了人间是圆的。因此应该由他们杀人才对。 不过景告说这些话,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他并不敢真的杀人。 现在两方人马都在盯着皇宫,想看看相里竹进去之后,宫中怎么说,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他们从早晨等到中午,终于,里面走出来了一队人。 领头的径直走到榜单跟前,伸手将榜单撕下来了。 景告顿时大喜,说道:“陛下认可了?” 撕榜单的小宦官纳闷的看着景告:“认可什么?” 景告说道:“自然是认可,人间乃是圆的。” 小宦官淡淡的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榜单是做不的数的。是有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曲解了陛下的意思,自作主张在这里贴了榜单。” 小宦官说完之后,就淡淡的说道:“带上来。” 掌刑官带着两个侍卫,押着季明趴到了地上。 小宦官淡淡的说道:“季明,胆大包天,曲解圣意,胡乱贴出科举榜单,罪过极大。不过念其无心之过,网开一面,恕其死罪,重则二百。” 围观的人都一脸惊诧的看着季明。有些关东豪强甚至骂出声来了。 他们的子弟考中了,本来已经要庆祝了,结果发现这榜单不算数? 季明趴在地上,不敢看众人的眼睛,只是默默的承受着棍子。 前八十下,季明很轻易的就接下来了。毕竟每天练这个,身上已经有了抗打性。 但是打到一百棍的时候,季明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打到一百五十棍的时候,他的屁股开始血肉横飞。 掌刑官和季明是老朋友了,看他如此难受,于心不忍,于是棍子向下挪了挪,开始打在大腿上。 季明疼的使劲咬着嘴唇,冷汗一阵阵的流下来。等棍子打完的时候,季明发现自己身上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已经完全湿了。 掌刑官同样是满头大汗,他气喘吁吁的对季明说:“自从认识了你,我每天要多吃一碗饭,我家娘子已经开始抱怨了。” 季明趴在地上,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十几个半两,向掌刑官那边递了递:“劳烦老兄了。小小钱财,不成敬意,去买一杯酒喝。” 掌刑官也没有推辞,立刻接过去了。 围观的人对着季明指指点点,不少人都在感慨,说当今天子圣明,可惜出了季明这等佞臣。不过由此事也可以看得出来,陛下其实挺宽厚的,毕竟只是打了季明的板子而已,并没有杀他。 掌刑官提着板子在旁边休息,倒也没有急着把季明架回去。 季明疼的呲牙咧嘴,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结果这么一抬头,就看到古阪和项超都站在人群中,神色很复杂。 季明连忙低下头去,心中有些懊悔:完了,完了。今日是当众行刑,这两个人一定看出来了,自己其实没什么地位。日后想要从他们身上诈取钱财,恐怕有点难了。 然而季明刚刚想到这里,古阪和项超就蹲在了季明身边。 古阪一脸感慨的说道:“以前老夫对季大人的地位还有点怀疑,直到今日才完全确信,季大人果然是天子近臣啊。” 季明没说话,心中暗骂:这老东西,敢来讽刺我? 项超忽然感慨说:“季大人如此高的地位,而能与我等结交。待人接物,如此谦虚,与我家羽儿不相上下啊。” 季明纳闷的抬起头来,看见项超和古阪都是一脸真诚,不像是在说反话。 季明正在纳闷的时候,古阪又拿出来一个小陶罐:“这是老夫花了大价钱,从商君别院买来的酒精,据说对皮外伤效果显着,季大人忍着点。” 随后,古阪不由分说,把酒精倒在了季明伤口上。 季明疼的惨叫了一声。 然后他冷汗直流的问道:“二位,我今日够丢人了,为何你们反而对我越加恭敬?” 古阪和项超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季大人说笑了,这哪里是丢人的事?能猜测陛下的心思,能贴出榜单来的人,必定是天子近臣。这是当着万千百姓的面,证明了这一点啊。” 季明有点茫然:这样也行? 不过他很快就顺水推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换个旁人,也没有能力做这件事。就算大着胆子做了这件事,陛下也一定杀了他。我没有被杀,只是被打了二百杖而已。可见陛下还是念情的。” 项超和古阪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季大人深得陛下信任,我二人今日算是领教了。” 季明哈哈大笑,心中把这两个傻瓜嘲讽了几万遍。 旁边的掌刑官有点看不下去了,命人拖着季明回去了。 而古阪和项超则转身向自己家走去。他们两个本来就不太相熟,因此并没有那么亲近,看望完了季明,就各回各家了。 回到家之后,古阪沉吟良久:季大人如此高的身份,我上次那些礼物,是不是太微薄了?不行,我得想想办法,再好好巴结一下季大人。 而项超在府中,已经开始挑选礼物了。反正他有的是钱,结交一下季明,再好不过了。 不仅如此,项超还托人买来了一台留声机。他打算下一次就引诱季明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录下来作为证据。有了这个把柄之后,自己就可以公开身份,让季明为项氏做事了…… ………… 商君别院,李水跳下马车,看见旁边马车当中,跳下来了相里竹。 李水朝相里竹笑了笑:“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找寻天地之间的真相。” 李水抱着胳膊,笑嘻嘻的说:“无论是什么原因吧。这次你总该相信了,我就是无所不能的谪仙吧?我背后并没有藏着什么高人。” 相里竹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向商君别院走过去。 她相信李水是一回事,但是当着李水的面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李水拦住她说:“其实有些东西,我是想和你讨论一下的。你很聪明,也许能帮我证明一些东西也说不定。” 相里竹纳闷的问:“证明什么东西?” 李水说:“说来话长,是一些天地间的基本定理。这个不着急。关键是荧宿星的事情,你申请专利没有?” 相里竹愣了:“这也可以申请专利?” 李水说道:“当然了,这是一种研究方法。以后要受到万人崇敬的。” 相里竹伸了伸懒腰:“今天太累了,明天吧。反正这是我在陛下面前提出来过的。有天子作证,别人也不敢抢走我的方法。” 李水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这时候,从远处来了一个人。这人看到李水之后,顿时激动的行礼:“下官司马纨,拜见谪仙。” 李水的脸上露出微笑来:“司马兄,多谢你了。你的月食一说,可是能帮我证明人间的形态啊。” 司马纨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是下官要感谢谪仙。幸好有谪仙的理论,从此以后,下官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下官的祖父,父亲,也都可以瞑目了……” 说道这里,司马纨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司马纨哭哭啼啼的念叨了一会,然后说道:“下官斗胆,想要拜在谪仙门下,不知道谪仙是否答允。” 李水心想:这是除了周青臣以外,第一个愿意跟着我混的人啊。我能不答应吗?再不答应快成光杆司令了。 于是李水一脸真诚的看着司马纨:“司马兄,何必说什么门下不门下的?这就见外了。若司马兄不嫌弃,我们从此以后,就做至交好友。” 司马纨快哭了,一边行礼,一边在心中呐喊:咸阳城中的文武百官,都是骗子啊。谁说谪仙粗鲁无礼?我今日大着胆子与他结交,才知道谪仙是个谦卑有礼的人。 相里竹在旁边看的有点发愣:槐谷子转性了?开始学礼仪了? 旁边的李水依然热情无比的说道:“司马兄,走,咱们进去详谈。” 司马纨自然答应了。 结果等李水和相里竹进去之后,司马纨被拦住了。 牛犊找他要门票,十万钱。 李水勃然大怒,大声说道:“司马兄乃我至交好友!” 司马纨眼泪差点流下来。 结果李水又说道:“必须给他打八折。” 第三百一十二章 祭天祈福 司马纨一肚子千恩万谢的话,被一句打八折给噎回去了。 这时候,牛犊嘀咕了一声:“即便他是至交好友,也到不了打八折的地步,顶多是八八折。” 李水摇了摇头,很坚定的说:“他与别人不同,是至交好友中的好友。” 司马纨一听这话,一颗心又重新激动起来了。 他拿出来一件珠宝抵账,然后喜滋滋的进了商君别院。 如今李水事务繁忙,也没有太多时间招待司马纨,所以只是带着他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而已。 饶是如此,等司马纨从商君别院出来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以后,再也不一样了。 守门的牛犊忽然叫住司马纨,笑眯眯的说道:“大人留步。” 司马纨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出门的话,也要交钱吗?” 牛犊哈哈一笑:“哪能呢?谪仙视金钱如粪土,那是超脱凡尘的高人,怎么可能开口闭口都是钱呢。” 牛犊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块亮闪闪的铜牌,上面铸着两行字。一行写着:商君别院。另一行写着:至交好友。 牛犊笑眯眯的说:“凡是谪仙的至交好友,都可以领这么一块铜牌。当然了,若大人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拒绝。” 司马纨问:“这铜牌,要钱吗?” 牛犊说道:“不要钱,完全免费赠送。” 司马纨松了口气,喜滋滋的把铜牌接过来,挂在脖子里了。 铜牌在阳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有点像是金牌。 以前司马纨走在街上,束手束脚,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而他今天佩戴着铜牌,自觉不自觉的,腰杆都挺直了。 ………… 咸阳城外,西郊。数千人正在迅速的筑起来一座高台。 高台由黄土筑成,又铺上平整的石块。然后再铺上绸缎。 整座高台,华丽无比。毕竟入夜之后,陛下要来这里祭天祈福。 祭坛在短短的一日之内,迅速完工。而这样大的阵仗,也无形之中,把要出现月食的消息传递出去了。 诚如朝臣们担心的那样,如果没有月食,那么今晚出现在祭坛上的皇帝,必然会颜面尽失。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了。 嬴政在皇宫之中,穿上了天子冕服,然后带领着诸皇子,浩浩荡荡出了皇宫,直奔祭坛。 一路上,秦兵手持长戈,守卫四方,闲杂人等,莫不回避。简直威风至极,霸道至极。 项超藏在自家大门后面,偷偷向外张望了几眼。然后一脸感慨的对身后的心腹说:“我家羽儿,可取而代之。” 心腹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违心的点了点头。 皇帝感到祭坛的时候,文武群臣已经等在那里了。 祭坛周围有很多人,但是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因此这里鸦雀无声。 虽然没人说话,但是朝臣们都在互相对视,用眼神交换意见。 淳于越王绾等人,是忧心忡忡。因为仓促之间祭天,很容易发生纰漏。更为令人不安的是,如果今夜没有月食,陛下不仅会威严扫地,而且会惹来百姓猜测。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恐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而其他的朝臣,都憋着心思,看李水和司马纨出丑。在他们看来,今夜发生月食的可能性很小。就算真的天有异象,也不可能被司马纨这家伙如此言之凿凿的预测出来,居然精确到了哪一天。 他们已经想好了,只要今夜没有出现月食,他们会立刻指责司马纨妖言惑众,连带的李水的言论也就变成了荒谬绝伦的废话。借此打击李水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等李水倒台了,大家就可以重新受到重用了。咸阳城中的一切,就都可以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这些朝臣每每想起来李水没来时候的日子,都忍不住激动的热泪盈眶。 当然了,赶走了李水之后,他的造纸术、铁锅、仙酒,等等神奇的东西,倒是可以留下来…… 除了这两拨人之外,剩下的就是曾经把子弟送到商君别院学习的权贵了。 这些人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们表面上一脸平静,其实心里面紧张得很,正在一个劲的祈祷。祈祷着月食一定要发生,否则的话,自家子弟的前途就全完了。 ………… 红日偏西,嬴政在霞光之中,登上了祭坛的最顶端。诸公子都跟在嬴政身后。 胡亥悄悄的看了伏尧一眼,脸上露出来了得意的笑容。 在胡亥看来,槐谷子师徒平时嚣张跋扈惯了,胡言乱语惯了。这一次没忍住玩了个大的,很有可能把自己玩死。 他们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胡亥越想越美,脸上不由得露出来满足的微笑。 伏尧看他笑的奸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胡亥连忙低下头去,不再看伏尧了。 胡亥心里有点郁闷:这家伙怎么长得?明明比我还小一岁,为何比我高了一个头?难道谪仙的饭,能让人身强体壮? 胡亥和李水势不两立,所以一直不肯吃李水研究出来的饭菜。现在……他有点动摇了,觉得是不是可以试试。 ………… 嬴政已经站在了祭坛的最顶端。看着西边,那里太阳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抹红色。 这红色也渐渐消散,整个天地都黑下来。时间不长,有一轮圆月挂在了天边。 嬴政看着圆月,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今夜的月色,倒是很美啊,可惜朕无心欣赏。 咸阳城今夜无宵禁,甚至城门都是敞开着的。 无数百姓从家中走出来,来到祭坛周围。有秦兵阻挡,他们不能靠近,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站得远远的,努力去看皇帝的样貌。 其实他们站的太远了,这里光线又暗,所以他们用足了力气,其实只看到了一道人影而已。 不过,单单是人影,也足以让百姓满足了。他们甚至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就添油加醋的向别人说一番。 吹嘘的时候,自然不能说只看到了一道身影。一定要说看到了正脸,不仅如此,还有幸向陛下行礼了,陛下还说了一句“免礼”…… 不少百姓都沉浸在了想象中,甚至忘了今夜到底是做什么来的了。 两个时辰之后,嬴政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他把司马纨叫上来,问道;“月食何时发生?” 司马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胆战心惊的说道:“陛下。臣……臣学识浅薄。目前只能推算到某一日,还推算不到某个时辰。” 嬴政有点不快,不过转念一想,能推算到某一天,也很不容易了。于是他点了点头:“罢了,朕知道了。” 司马纨小心谨慎的回到了队伍当中。 这时候,不仅嬴政等得不耐烦了。连文武百官,和从咸阳城中出来的百姓,都有点不耐烦了。 有些孩童穷极无聊,一个劲的拉着大人的手指,要回家去。 有的人拗不过孩子,只能一脸遗憾的回去了。 嬴政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而群臣的队伍中,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声。 有人看了司马纨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司马兄,你口中的月食在哪里呢?“ 司马纨耐心的解释说:“不要着急,今夜一定有。” 那人呵呵笑了一声:“众所周知,月食,乃天狗吞噬月亮。这天狗什么时候吞噬月亮,司马纨怎么知道的?莫非他懂兽语?” 不少人都低声笑起来了。 司马纨没说话。以往碰到这种话题,他总是要争论一番的。但是今天,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在心中冷笑:月食是天狗吃月亮?我呸,一群不学无术的笨蛋。我司马纨才是掌握这个世界真相的人。 起初的时候,司马纨是很有信心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就要天亮了。司马纨的一颗心也忐忑起来了。 偏偏有些为人阴损的朝臣,把手伸到自己脖子下面,朝着司马纨轻轻滑动了两下。 司马纨的腿有点软。 李水走过来,拍了拍司马纨的肩膀,小声说:“莫怕,我与你是一条船上的。你的推算,基于我的学说。你有罪的话,我二人同罪。” 司马纨心里面立刻踏实了不少。 当然了,如果不是看到李水脖子里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他可能会更踏实。 眼看天就要亮了,季明幸灾乐祸的走到嬴政面前,躬身说道:“陛下,月食大概不会发生了。请回宫吧。” 嬴政刚要说话,忽然间有不少人惊呼了一声。 大家抬头一看,发现明明一轮圆月,忽然少了一块,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一样。 有不少朝臣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月食,真的是月食。” 季明面色苍白,悄悄的握住了怀里的转运石,心想: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就这么晦气?站在哪一边哪一边就要输?刚刚说了个月食不会发生了,月亮就少了一块? 嬴政看到月食发生,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看队伍中的司马纨和李水,朝他们赞许的点了点头。 随后,嬴政开始恭恭敬敬的祭天。向天祷告,祈求消弭灾祸。 而远处的百姓,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了。他们卖力的弄出动静来,希望可以吓跑天狗,把月亮重新吐出来。 那一轮圆月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一轮弯月,后来彻底消失不见了。 百姓们不敢怠慢,敲击的更加用力了。果然,几秒钟后,月亮出现了一个边,这个边越来越大,最后还原成整个月亮。 百姓们喜极而泣,抹着眼泪互相道贺:“终于把天狗吓跑了……” 月食结束,嬴政的祭天仪式也就结束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回宫。而是看着李水和司马纨说道:“你二人有功。有大功。明日朝议,朕重重有赏。” 李水和司马纨兴高采烈的道了谢。 嬴政又看了看周青臣等出题人,淡淡的说道:“常识题中的答案,应该做出更正了。太史令按照地圆说与日心说,成功的推测出了月食。人间的形态,已经无可辩驳了。” 周青臣躬身说道:“是。” 淳于越忽然站出来,有些茫然的说道:“陛下……陛下的意思是。将这四十分还给答对的考生?” 嬴政淡淡的说道:“自然。至于答错的人,要将这四十分抹去。” 淳于越急切的说道:“万万不可啊陛下。这并不公平。自古以来,士人们所学的,便是天圆地方。谁又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人间浑圆如球?” “考生们答错,并非因为他们天资愚笨,并非因为他们不勤加探索,实在是因为古圣先贤,言之凿凿,误导了他们啊。” 嬴政沉思了一会,淡淡的说道:“淳于博士,言之有理。罢了,这四十分不作数了,重新编定名次吧。” 淳于越一脸激动的谢过了。 这时候,嬴政又看向李水,说道:“淳于越的话,你也听到了?朕现在命你,和你的商君别院。在一个月之内,编出来一套书。从此以后,科举考试的内容,便从这书中来。如此一来,便公平了。” 李水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不就是后世的教科书吗?秦始皇够可以的啊,很有创新精神嘛。 对于嬴政的要求,李水自然没有拒绝。他太明白有一套教科书的好处了。 想要维持大一统的局面,单单靠武力还是不够的,还是要靠人心。而教科书,是最容易聚集人心的东西。 李水敢肯定,如果有争取的教科书做引导。不出二十年,天下间敢言诸侯并立,各自为政者。就算是无知的黔首,也会觉得此人是疯了。 李水正在思考,教科书中应该出现什么内容。 而嬴政则看向祭坛周围的文臣武将,高声说道:“朕,今日大赦天下。除罪大恶极者,准予还家。若回家之后,这些人还敢为非作歹,则两罪并罚,从重处理。”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有的称赞嬴政仁慈,有的称赞嬴政睿智。 不过嬴政头脑清明的很,他看了看李水:“有没有要补充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踢皮球 李水正打算补充几点,再给商君别院提高提高地位。但是淳于越忽然站出来,说道:“老臣以为不妥。”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着淳于越:“淳于博士,你怎么老和我做对?你要当赵高第二吗?” 淳于越差点气晕过去,在心中破口大骂:你才是赵高,你全家都是赵高。 好在是大儒,淳于越终于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的说道:“老夫是为了大秦昌盛,并非要针对任何人。谪仙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水呵呵一笑:“那淳于博士有何高见呢?” 淳于越说道:“方才陛下要商君别院编书,老臣以为,此事极其不妥。” 李水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能做到这个级别的大臣,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 嬴政问道:“有何不妥?” 淳于越说道:“现如今科举考四门。一为文学,一为算学,一为常识,一为时务。” “这算学倒也罢了。由商君边缘编订书籍,害处不是太大。至于常识,经过验证,确凿无疑,倒也可以编订成书。这两者都是普天之下公认的道理,做不得手脚。” “但是文学与时务,其中可以随意发挥的地方太多了。若其中稍有不妥,便会影响天下的读书人。读书人心中不稳,天下岂能安定?” “老臣并非怀疑槐大人有不轨之心。只是谪仙虽然有些智谋,但是这学识上面,似乎有些欠缺……” 李水有点恼火:这老家伙,倒是不骂人,可一句句说起来,真让人恼火啊。老子没有学识?老子给你讲小学六年级以上的知识你听得懂吗? 李水很不高兴,但是李斯和王绾等人听的连连点头,附和说:“淳于博士的忧虑,极有道理啊。这书中的内容,关系到我大秦的国策,一旦出了偏差,后果不堪设想。应当找一些老成持重,经验丰富,久在庙堂中的公卿来做。”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来说去,就是找你们几位嘛。” 李斯捋了捋胡须,给他来了个默认。 嬴政沉吟了一会,淡淡的说道:“这样吧,朕择日成立一个编纂署,选择一些人,入内编书。至于具体的章程,明日朝议再说。” 众臣都躬身答应了。 随后,嬴政上了车,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皇宫之中。 嬴政回去了,不到一刻钟,宫中就有小宦官走出来,重新贴了科举的榜单。 很快,新的排名传遍了咸阳内外。 扶苏公子,不再是第一名了。他屈居第三,第一名由伏尧占据。第二名则是苦读不已的景告。 前十名之中,竟然有五人是商君别院出来的。 围观的人先是沉默,然后是轰动。不少商君别院的人甚至跳了起来,喜极而泣。 景告看着榜单,微微叹了口气:“微谪仙,景某焉能名列前茅?” 他转过身来,对一直跟在身边的仆役说道:“快,立刻回家,去告诉父亲。” 那仆役应了一声,向家中飞奔而去。 很快,景告看到了不远处的魏铜。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魏铜说道:“景兄,今夜无宵禁,你我去谪仙楼畅饮一番如何?” 景告点了点头,笑道:“该当如此。” 两人结伴向谪仙楼走去,路上的时候,一直在寻找熊嚭,但是没有找到。 ………… 熊嚭已经快疯了,谁能想到,事情会来了个这样的逆转?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家中来回踱步,没有片刻安宁。 熊达叹了口气,对熊嚭说道:“当初参与赌约的,还有谁?” 熊嚭说道:“还有韩国豪强之子,韩棱。” 熊达说道:“叫上韩棱,一块去拜见淳于越博士,求他救命。” 熊嚭有些担心的问:“淳于越博士,肯救我们吗?” 熊达一脸无奈的说道:“他若不肯救,我们就只有等死了。走吧。” 熊嚭跟着熊达身后,小声说道:“我们为何不直接向谪仙求情?” 熊达呵呵冷笑了一声:“向谪仙求情?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熊达看了熊嚭一眼,淡淡的说道:“谪仙,睚眦必报。你这次是要杀商君别院的人啊。以他的性子,岂能轻易饶你?” “再者说来,景绻与魏丈,一直与槐谷子走得很近。这两个人,已经视我们为仇敌了。有他们在旁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谪仙岂能轻易放过你?” 熊嚭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我们为何要找淳于越求情?孩儿以为,淳于博士,有些懦弱,恐怕不是槐谷子的对手。” 熊达呵呵笑了一声:“懦弱?能做到朝中重臣,岂有懦弱之辈?只不过有的人锋芒毕露,有的人善于将自己隐藏起来罢了。” “为父带你去求淳于越,原因有三。其一,淳于越好名。你之前曾向他示好,要投入他门下。现如今危在旦夕,向他求救,他却不肯救援。那对他的名誉大有损伤。” “其二,淳于越有能力。他是当今朝野之中,为数不多可以与槐谷子抗衡的人了。也是绝无仅有,愿意与槐谷子较量的人。” “其三,淳于越的内弟是李信,而李信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由淳于越去说和,槐谷子总要给些面子的。” 熊嚭在旁边听的叹为观止,赞道:“父亲真是思虑周详,孩儿佩服啊。” 熊达叹了口气没说话。心中却在想:思虑周详?全是放屁。我若真的思虑周详,当初就不该让你与人赌命。现在只是无可奈何,但求保命罢了。 等着父子二人走出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韩棱和他的父亲韩晁也到了。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唯有叹息而已。 熊达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韩晁连连点头,深表赞同,于是四个人趁着天还没亮,槐谷子还没有要求兑现赌约,急匆匆地到了淳于越府中。 淳于越正在思考着编写书籍的事,怎么把孔子的思想编入其中,借着这件事振兴儒学。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大事啊,甚至关系到了儒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做得好了,从此遍地君子,人人都是仲尼的徒子徒孙。如果做不好,儒家可能在一夜之间式微,数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儒生了。 淳于越低着头,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管家淳于甲忽然在门口说道:“主人,外面有四个人求见。两个姓熊,两个姓韩。” 淳于越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微微一笑:“老夫倒差点忘了他们两家。看来他们已经走投无路,来找老夫乞命了。” 淳于越也没有怠慢熊嚭等人,吩咐淳于甲说:“快把人请进来。” 随后,淳于越换了衣服,向前厅走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熊达和韩晁正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 他们见淳于越到了,忙不迭的行礼,然后一脸哀求的说道:“大人,救命啊。”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诸位无忧,你们的来意,吾已知之。” 熊达一听这话,顿时很紧张的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淳于越说道:“这两位少年,都是当世豪杰,岂能因为一个可笑的赌约,就这样死了?若老夫见死不救,与赵高何异?” 熊达一听这话,原本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了。 现在咸阳城中,骂人最狠的一句就是:你就是那赵高。 而今日淳于越居然说出来“若见死不救,与赵高何异?”,这句话简直就相当于是在发毒誓了。 熊达老泪纵横,向淳于越拜了几拜。 淳于越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熊达不必如此。不过他也没有躲开,有些坦然的受了熊达的大礼。 淳于越微笑着看向熊嚭和韩棱:“今岁科举,你们考得怎么样啊?” 熊嚭说道:“在下考了第十八名。” 韩棱说道;“在下考了二十三名。” 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啊。科举取士,取的就是人才,这样的人才被杀了,岂不是我大秦的损失?” 熊达和韩晁都连连点头。 淳于越又慢条斯理的说道:“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我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和合乎礼法,彬彬有礼,才能为黔首们做一个表率,将我大秦变为礼仪之邦。” “可现在呢?谪仙那伙人,动不动就要赌命,甚至做出来当街砍杀的事,实在是太血腥,太野蛮。那简直是蛮夷戎狄才做的事。” 熊达和韩晁都干笑着附和。 淳于越说道:“趁着这个机会,老夫不仅要救下两个人才,还要劝诫槐谷子,不要再搞什么赌命。” 熊嚭和韩棱都激动的热泪盈眶,连连道谢。 淳于越看了看天,说道:“罢了,天就要亮了,老夫先忙完了你们的事再休息。否则的话,这个麻烦一日不解决,恐怕你们就要一直坐立难安了。” 熊嚭和韩棱都感动的要命,躬身说道:“淳于博士待人真是一片赤诚啊。我二人若能侥幸生还,必定鞍前马后,报答博士大恩。” 淳于越呵呵一笑:“老夫行事,只凭本心,可不是为了你们的报答。” 熊达和韩晁都连连点头,说道:“是,小儿年纪尚轻,见识浅薄。哪里能明白淳于博士那么高的境界。” 淳于越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坐上了马车。 今夜没有宵禁,城门大开,于是一行人很快到了商君别院。 淳于越下车之后,整了整衣衫,又找了找感觉,想象了一下孟夫子是怎么雄辩的。等状态找好了之后,淳于越就斗志昂扬的向大门口走去了。 结果在进门的时候,被牛犊拦住了,伸手要钱。 淳于越勃然大怒,瞪着眼睛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牛犊打了个哈欠:“知道,要么交钱,要么走人,这是规矩。” 淳于越觉得很丢人,他低声说道:“记在李信账上。” 牛犊有些迷茫:“李将军认吗?” 淳于越眼睛瞪得老大:“他肯定认。他若不肯认,便去我府上讨债好了。” 牛犊哦了一声,在账本上记了下来。 随后,淳于越昂首挺胸的进去了。 熊达几个人站得有点远,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淳于越没有付钱,也没有写欠条。 熊达佩服的连连点头:“淳于博士,果然非同一般啊。放眼天下,除了陛下之外,恐怕也只有他能降得住谪仙了吧。” 韩晁也深有同感的说道:“果然是一身正气,无所畏惧啊。” 淳于越见到李水之后,立刻说明了来意。李水一脸痛苦的说道:“淳于大人,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你知不知道过一会我还要去朝议?你这是打算逼死我吗?” 淳于越说道:“老夫是来请谪仙行善积德的,你何必一定要逼死熊嚭和韩棱?” 李水一脸无奈的说道:“淳于博士,你开什么玩笑?那两个小杂鱼,入的了我的法眼吗?他们是死是活,景告说了算,魏铜说了算。伏尧说了算,你不必问我了。” 淳于越微微一愣,没想到李水是这样的回答。 他本以为李水会断然拒绝,然后自己会好好开导他一番呢。不过现在也好,李水分明是答应了放过熊嚭和韩棱。自己只要再找一趟景告和魏铜,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淳于越兴冲冲的走了出来。 熊达一脸紧张的问道:“大人,事情怎么样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放心,一切顺利。槐谷子经过老夫的感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因此决定此事既往不咎。” 这四个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对淳于越充满了钦佩之情。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不过,咱们还得去告知景告一声,免得中间有误会。” 熊达连连点头:“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淳于越又安慰道:“以老夫的威望,量他景告也不敢说出别的来,你们放心。” 韩晁一脸信服。 于是一行人又急匆匆地向景告府中去了。 景告正在读书,见淳于越带人来了,倒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当然了,这热情主要是笼罩在淳于越身上。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谪仙已经答应了放过熊嚭。你是怎么打算的?” 景告不慌不忙的问道:“谪仙真是这么说的?请问谪仙的原话是什么?” 淳于越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谪仙说,他们是死是活,你说了算,魏铜说了算。伏尧说了算。此时不必再问他了。” 景告叹了口气:“淳于大人,谪仙分明是没有同意啊。他若要让我放弃,直接说一句不准杀人就好了。何必这样说呢?” 淳于越说道:“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既往不咎。” 景告拱了拱手,说道:“请大人问问清楚。万一在下误会了谪仙的意思,放走了该杀之人,那罪过就太大了。” 淳于越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于是就带着熊达等人出来了。 熊嚭和韩棱心里面都七上八下的,不过还是附和说:“弄清楚好,回去多问一趟而已。只是辛苦淳于博士了。” 淳于越摆了摆手:“无妨,算不得什么。” 这一行人很快到了商君别院,淳于越思索着,这次最好能让谪仙写个字条,免得景告又不认。 结果他刚刚要进门的时候,又被牛犊拦下来了:“淳于博士,这次的账,还记载李信大将军名下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可怜的淳于越 没想到,不过短短的两刻钟而已。牛犊这家伙居然又开始要钱。 淳于越很恼火,但是身后毕竟跟着熊达和韩晁等人,实在拉不下脸来和牛犊争论这个。 于是淳于越在心中默默的念叨了一声:算了,礼不下庶人。 他对牛犊说道:“老规矩。” 牛犊哦了一声,把钱记在了李信账上。 随后,淳于越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商君别院。 后面的熊达等人啧啧称奇,纷纷低声说:“方才没有看清楚,这次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了,淳于博士,确实没有交钱,直接就进去了……” 淳于越远远的听到他们的讨论声,无奈的笑了笑。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他的腰杆挺得更直了,看起来更加嚣张了。 很快,淳于越找到了李水。 李水一脸痛苦的看着淳于越:“淳于大人,咱们两个就算有些小小的争论,你也不用这样报复我吧?我刚刚睡着,你又来了,你究竟意欲何为?” “一会就要朝议,我要向陛下提出治国方略的。你故意扰乱我的睡眠,是不是想让我神志不清,精神错乱,在朝堂上胡言乱语?想让我说一些对大秦有害的计策?你是不是与项梁合谋了?” 淳于越听得头都大了,拉着脸说:“谪仙,老夫可是李信的姐丈,与你也算是半个亲戚了,你岂能如此污蔑老夫?” 李水有点无奈,心想:这时候想起来和我攀亲戚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我已经见过景告了。他倒是答应了,既往不咎,可又担心违背了你的意思,惹得你不快。因此老夫又来找你,想让你写一张字条,让他放过熊嚭等人。” 李水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皱着眉头说:“淳于博士,你这话里面,有些问题。” 淳于越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到了商君别院,李水会配合的写一个字条,这件事就算办成了,没想到李水说有问题?什么意思?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李水掰着手指头说:“其一,景告真的要放过熊嚭吗?当然了,我不是怀疑淳于大人的人品,可万一……景告是迫于大人的威势,不敢不这么说呢?” “那样的话,我若写了这个字条,他就连最后的靠山都没有了。到那时候,还不是委委屈屈,任由人蹂躏了?这样的事,我是不忍心做的。” 淳于越苦口婆心的说道:“你不要多想,他当真是要放过熊嚭,只是求你点个头而已。” 李水说道:“不如这样,我写一个字条,不是命他放人,而是令他全权做主。若他真想放过熊嚭,看到这个字条,自然会有主张。” 淳于越想了想,点头说道:“罢了,也只有如此了。” 李水在纸上写下:处置熊嚭一事,景告可全权做主。无论是杀是放,全凭本心,不要有所畏惧。无论如何,本仙都在你背后全力支持。 李水写好之后,吹干了墨迹,把字条交给淳于越了。 淳于越也没耽搁,直接抬脚向外面走。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又回来了,问李水:“你这里有后门没有?” 李水说道:“自然是有的。大户人家,岂能只有一道门户?” 淳于越选择了后门,避开熊达等人,急匆匆地去了景告府中。 他见到景告了,景告接过李水的字条看了看,然后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大人,谪仙虽然让在下全权处置,然而,在下却不敢做主。” 淳于越有些恼火:“你还想怎样?” 景告说道:“在下这一身本事,都是从谪仙身上学来的。按道理说,谪仙才是应该处置熊嚭的那个人。只是谪仙不想因为他的好恶,影响我的打算,这才写了字条,让我处置。” “谪仙如此为我着想,我岂能故作不知?因此,这熊嚭是生是死,还得谪仙说了算。” 淳于越一脸阴沉的看着景告:“今夜,莫不是你们师徒在消遣我?” 景告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淳于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结果景告接着说:“当真是不敢。在下只是有幸进入商君别院,听了几堂课而已。岂敢自称谪仙的徒弟?也只有伏尧公子,才算是谪仙的徒弟。至于我们,顶多算是门人罢了。” 淳于越气的脑仁疼:原来你是不敢自称谪仙的徒弟。这么说,你还真是在消遣我了? 景告在旁边一脸热情的说道:“淳于大人,不如我写一个字条,劳烦你带给谪仙。” 淳于越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景告拿起毛笔来,饱蘸浓墨,写道:熊嚭与韩棱是生是死,景告岂敢自作主张?告有今日,全赖谪仙悉心教导。因此,这处置之权,当归谪仙。无论熊嚭是生是死,告绝无怨言,一切听凭谪仙吩咐。 景告写好之后,吹干了墨迹,叠起来给了淳于越。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最后一次了,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他把纸条塞进怀里,急匆匆地向商君别院赶去了。 与此同时,熊达四个人还在前门等候。他们有点纳闷的讨论:“为何这次淳于博士去了这么久?” 熊嚭说道:“或许是谪仙太敬仰淳于博士了,留他吃早饭了。” 熊达点了点头:“有道理,无论如何,能把你们的命保住就好啊。”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辆马车,从咸阳城的方向驶出来了。 几个人眯着眼睛,想要看看这是谁的马车。只是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地之间昏暗的要命,什么都看不见。 而那辆马车转了个圈子,绕过前门,向商君别院的后门去了。 后门处,淳于越跳下马车,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然后迅速的要穿过那扇小门。 结果他被人拦住了。 那人说:“淳于大人,小人叫狗剩。进入商君别院,需要缴纳十万钱。” 淳于越气的差点晕过去,喝道:“方才我在前面已经交了两次了。” 狗剩晃了晃手里的饭碗:“小人昨天还吃了三顿饭呢,现在不是照样要吃?”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记在李信账上。” 狗剩哦了一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账本,记上了。 淳于越急匆匆地找到了李水,看到李水正一脸疲倦的吃饭。 李水看到淳于越来了,顿时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淳于越会去而复返。 淳于越也有点无奈:我这是图个什么?一夜没睡,到处奔波,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淳于越把景告的字条拿出来,让李水看了。 李水眉头紧皱,说道:“景告这孩子懂事啊。可他越是懂事,我越是不愿意违背了他的心愿。不如这样,大人你再去一趟,帮我问问他,他是想要杀了熊嚭呢,还是放了熊嚭呢?” 淳于越勃然大怒,喝道:“够了。槐谷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再敢如此戏耍老夫,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李水见淳于越急了,干笑了一声,说道:“说笑而已,大人何必如此急躁呢?要不要喝上一杯,吃些东西?” 淳于越气呼呼的说道:“不必了,老夫只问你一句,熊嚭与韩棱,你是杀还是放。” 李水想了想,说道:“罢了,老规矩,用钱买命吧。熊嚭和韩棱都是嫡长子,要他们一半家产,不过分吧?” 如果在两个时辰前淳于越听到这话,一定会气的暴跳如雷。一张口就是人家一半家产?这太过分了。 但是现在,淳于越已经被折磨的没有脾气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随后,淳于越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他一路摇着头,快步走出了商君别院。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淳于越一不留神走到了前门。 熊达等人正紧张的在外面等着,看见淳于越出来了,全都关切地围上来了。 他们好奇的问:“大人,为何这次去了这么久?” 淳于越哦了一声,淡淡的说:“谪仙定要摆下酒宴邀我共饮。我不好推辞,小小的喝了几杯。” 熊达等人对视一眼,心想:果然如此。 然后他们又问:“那赌约的事……” 淳于越摆了摆手,说道:“性命是保下来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和谪仙商议吧。” 随后,淳于越抬脚离开。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马车还在后门。 淳于越跺了跺脚,让他继续回到商君别院挨宰,他是万万不肯了。于是他绕着商君别院的院墙转了一大圈,走的精疲力尽,总算找到了马车。 车夫问道:“大人,要回府吗?” 淳于越累的瘫倒在马车上,没好气的说道:“天光已然大亮,那还来得及回去?直接入宫吧。” ………… 淳于越走了没多久,李水也坐着马车出来了。 他刚刚出门,就看见熊达和韩晁带这自己的儿子等在旁边。 李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说什么要好好教儿子之类的。毕竟生活是最好的老师,相信他们这次被生活毒打之后,会知道以后怎么做人的。 李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们各自拿出来一半家产,用来买命。天黑之前,这些家产分成三份。一份送到宫中,送给伏尧公子。一份送到商君别院。一份送给景告。这件事如果做好了,恩怨一笔勾销。若做不好,本仙的刀就要见见血了。” 熊达一听说要丢掉一半的家产,顿时肉疼无比。但是李水根本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坐着马车向咸阳城去了。 熊达和韩晁站在商君别院门口。他们两个都满脸愁容。 明明把儿子救下来了,可是心里怎么这么难过呢? 一半家产,那可是巨大无比的数目啊。尤其熊达,本来是关东豪强中的第一人。骤然间丢掉了一半财富,恐怕就要变成二流豪强了。 不过这两个人都是果决之辈,叹了口气,急匆匆地回去,准备金银和地契了。 这两家人在回去的路上,百感交集。他们一方面觉得淳于越够义气,果然不辞劳苦,说动了谪仙。这是莫大的恩情。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淳于越的面子,似乎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大。如果淳于越当真能降得住谪仙,这买命钱可能就用不着拿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李水到了皇宫门口。 他先是和李信闲扯了一会,然后就看向淳于越。 淳于越站在那里,两个眼圈有点发黑。整个人也没精打采的。 这也难怪,淳于越多大年纪了?一晚上没睡,又来回跑了四五趟。早上水米未进,还绕着商君别院走了一大圈。 他还有力气站在这里不晕倒,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不久之后,扶苏也来了。今日这朝议,是要诸公子都参与的。 扶苏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淳于越,看着满脸憔悴的师父,他很羞愧地说道:“徒儿不肖,惹得师父伤心至此。” 淳于越困得脑袋发木,整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他盯着扶苏看了一会,才慢慢的反应过来,容纳后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与你无关,与你无关。” 淳于越越是这么说,扶苏就越是自责。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无妨,一是胜败,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你这次不是考了第二名吗?也算不错了。” 扶苏满脸苦涩,自己这个长公子,已经成年的长公子,居然考得还没有伏尧这个少公子好。就凭这一点,自己拿什么和人家争太子之位? 淳于越叹了口气,想要安慰扶苏两句。忽然一扭头,看见李水和李信说说笑笑,似乎还在指自己。 淳于越心中一紧:什么意思?他们为何要指我?莫非记账的事李信已经知道了?那可是三十万钱啊。 淳于越有些紧张。其实三十万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也算是咸阳城中的豪富了,随便卖上一座宅院,就一切都够了。 但是他很担心李水当众说出来,那样的话,就太丢人了。 偏偏这时候,李水和李信,一脸坏笑的朝淳于越走过来了。 淳于越脑门上沁出一圈汗珠来,心想:要不然,我装作昏倒躲过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位面之子 假装晕倒,是无可奈何之后的下策。毕竟这么干太显眼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为了躲着槐谷子。 所以淳于越有点犹豫,正在思考着,是被人看穿假晕倒比较丢人,还是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被要债比较丢人。 这时候淳于越甚至想主动迎上去,答应槐谷子还钱了。可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又有点难为情。要是让人知道,自己昨天去了三次商君别院,那也太丢人了。 淳于越正在纠结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拷打声。 淳于越只觉得此声犹如天籁之音,一下就把自己给救了。 他兴奋的回过头去,向那边高声问道:“何人喧哗?”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的看着淳于越:淳于博士,什么时候也关心这个了? 淳于越对拷打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兴冲冲的走过去,问侍立在旁边的一个小宦官:“怎么回事?” 那小宦官躬身说道:“回禀大人,昨日季明妄言月食不会来了,因此受罚,被痛打一百杖。” 淳于越点了点头。 换在以往,他对这种事根本没有兴趣。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淳于越快步走到季明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季明,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宫中,都要牢记谨言慎行四个字啊……” 淳于越啰啰嗦嗦,一直在拖延时间,给季明灌输一些小心谨慎的大道理。 季明趴在地上,一边挨揍,一边痛苦的想着:被打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等人的嘲讽? 不远处的李信摇了摇头,对李水说道:“看见没有?淳于越好为人师,已经有些癫狂了。” 李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可怜,真是可怜。” 淳于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拖延时间,一直到朝议开始,随后他松了口气,跟随百官缓缓向议政殿走去。 路上的时候,扶苏一脸纳闷的问淳于越:“师父,今日你为何跟季明说了那么多话?”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季明虽然是宦官,身份低微。然而为师今日看到他了,就不免要点播他几句。子曰,有教无类。无论什么人,不论高低贵贱,都应当学习一些道理。” 扶苏在旁边一脸敬佩的说道:“师父果然是当世大儒,境界极高。” 淳于越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众人到了议政殿之后,行过了礼,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按照惯例,王绾先站了出来,说了一些施政方面的问题,群臣略作议论,经过嬴政点头之后,形成了一条条的政令。 淳于越起初的时候还在认真听,但是很快,脑子就有点麻木了。 毕竟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今天又没有吃东西。刚才在议政殿外面,又在寒风中站了一会。 这时候的淳于越,饥寒交迫,疲惫至极。整个人坐都坐不住了。 于是他悄悄的伸出胳膊,抵在了小几上。过了一会,这样也不能解乏了,于是淳于越缓缓地低下头去…… 到后来,他干脆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其他人到没有注意到淳于越,但是扶苏却看的明明白白。他吓了一跳,悄悄的伸出手,拉了淳于越一把。 淳于越猛然惊醒,抬起头来,看见扶苏正在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淳于越有点老脸通红。整天教人家礼仪,结果自己在议政殿睡着了,这太不应该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沉声说道:“为师方才正在沉思。” 扶苏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施政方面的议题已经结束了。嬴政提出来,要奖赏太史令司马纨,和谪仙槐谷子。 奖赏这两个人的原因,群臣都心知肚明。 司马纨准确的预测了月食,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而且他还言之凿凿,能预测以后的每一次月食,这确实是功勋卓着。 而槐谷子,是地圆说和日心说的提出者。没有这两个学说,司马纨根本无法预测月食。 所以说,昨日的月食,其实是司马纨和谪仙两个人共同的功劳。 月食当晚,皇帝亲自进行了祈福,保得国泰民安,因此,大秦天下安定,司马纨和谪仙功莫大焉。 嬴政对司马纨和李水两个人,都赐爵一级,赏万金。 司马纨极为激动,行礼的时候手都有点发抖。爵位和钱财固然令人动心,然而他更加看重的,是陛下对他的重视。一旦得到了陛下的青睐,那就前途似锦了。 至于李水,他一脸淡然。 爵位?我这等惊才艳艳之辈,需要爵位来证明自己吗?金钱?我还缺钱吗?不过……大小是个荣誉,所以李水也行礼谢恩了。 这时候,嬴政忽然好奇的问司马纨:“你可否详细说说,这月食是如何预测出来的?” 司马纨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很紧张的看了看李水。 李水笑着点了点头。 司马纨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对嬴政说道:“陛下,臣需要两个球,一大一小。” 很快,小宦官抱过来两个线团,确实是一大一小。 司马纨又命人关上了门窗,力求议政殿里面黑乎乎的。 随后,他点亮了灯,指着灯光说道:“陛下,此物可以暂时代替太阳。” 随后,司马纨一手举着大球,一手举着小球,缓缓地绕着灯火转动,模拟地球与月球的轨迹。 群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默默的看着地球的影子落在月球上面,形成了月食。 这种天象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之后,人人都能想明白。捅不破的话,想破了头也没有答案。 等司马纨模拟完了之后,小宦官就撤掉了灯火,打开了门窗。 议政殿重新恢复了光明,但是里面鸦雀无声,很显然,有不少人被震住了。 良久之后,有一个儒生大声说道:“荒唐,荒谬绝伦。” 司马纨愣了,有些委屈的说道:“哪里荒唐了?” 那儒生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荒唐。你这些说法,闻所未闻,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人间如此巨大,你用一个线团岂能模拟出来?” 司马纨有点无奈。他也懒得狡辩了。自从知道天体的运行规律之后,司马纨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看谁都像傻瓜,已经懒得和他们讲道理了。 这时候,嬴政幽幽的说道:“所以说,你之前夸下海口,能预测未来数年来有没有月食,便是靠着这个办法?” 司马纨答了一声:“是。” 嬴政的神色有些古怪:“也就是说,天上并没有天狗?这月食只是人间的影子遮住了它而已?” 司马纨说道:“是。” 嬴政的神色有些不安:“没有天狗?那么有仙人吗?”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都身躯一震:对啊。 以前槐谷子顶着谪仙的名号,招摇过市,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这家伙要好好的活着,为陛下炼丹。 可是现在,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自圆其说的事。 按照朝臣以前的理解,世界就是一层一层的棋盘。 凡人生活在最下面的棋盘上,仙人则在上面一层。凡人只要通过努力,无论是求仙还是炼丹,只要能有飞升,就可以进入第二层,过上仙人的日子。 但是现在,司马纨发现的东西,彻底让他们迷茫了。 人间,只是一个大圆球?凡人生活在这个大圆球上面?我们的天空之上,其实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太阳和月亮,只不过是发出微光的小小亮点,点缀在这黑暗之上? 仙人呢?仙人是不是缺席了? 朝臣们忽然发现,一直以来,他们都无法扳倒槐谷子,可是今天,槐谷子自己作死,想出来了一个能玩死自己的理由。 司马纨听到嬴政这么问,立刻意识到出问题了,他顿时带出来一身冷汗。 司马纨看了看李水。 李水微微一笑,站出来说道:“陛下无忧,仙人还是有的。臣便是从仙界来的谪仙人。” 嬴政问道:“仙人在何方?” 李水想了想,说道:“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故而这宇宙,指一切时间与空间。” 嬴政一脸茫然的看着李水:“这和仙人有何关系?” 李水又说道:“在仙界,有一种说法,叫多重宇宙。又或者说……叫位面。在位面之内,一切自成体系。但是撕裂位面,踏碎虚空之后,就可以进入到另一方宇宙之中。” 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臣,便是从另一个位面来的。”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神色好看了不少:“原来如此。” 众多朝臣却听得大皱眉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很快,聪明人王绾就提出质疑来了:“既然位面之内,一切自成体系。那么高山之上,深海之中,并没有仙人了?那为何谪仙还要大张旗鼓,派遣方士,四处寻找仙人呢?” 其他的人都一脸激动。觉得今天谪仙漏洞百出,一定要痛打落水狗。 可惜,李水气定神闲,淡淡的说道:“这多重位面,并不是互相分离的。就好比一团泡沫,我们就生活在其中一个气泡之中。而两个气泡,往往是有接触的。” “这接触的地方,叫做界点。高山之上,深海之中,往往有这种界点出现。通过界点,可以进入另一重宇宙,见到仙人。虽然这种情况很少,万中无一。但是偶尔遇到了,那就会有大收获。” 周青臣大拍马屁:“原来如此。今日听了谪仙一番话,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因此,我命那些方士四处登山出海。目的之一,是抱着万中之一的可能,万一真的就寻道仙人了呢?目的之二,就是顺便看察地形,寻找矿藏,为何大秦开疆拓土。” 王绾无话可说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谪仙真乃我大秦栋梁也。” 李水偷偷看了李信一眼,向他使了个眼色。 直到这时候,李信才明白在朝议之前,李水教自己的那番话是怎么回事。 于是李信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臣以为,古人茹毛饮血,心智未开。对人间的认识,多有错误。因此……一些错误的信仰,就不必坚持下去了。” “譬如这月食。百姓敲锣打鼓,作为一种风俗,一种传统,热闹一番,倒也可以。若让他们笃信是天狗在食月,就有些不合适了。” “因此,臣建议由商君别院牵头,联合一些拥有专利的才智之士。顷心研究人间。一旦他们的结论得到证实,朝廷应当予以承认,并且编入常识一科中,随时备考。” “万万不可任由某些所谓的大儒,因循守旧,抱着祖宗是如何如何说的,因此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坚持的想法,固守残缺。”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该当如此。” 淳于越在旁边听得有点不是滋味: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可我怎么总觉得是在讽刺我呢? 其实李信说这话的时候,就是在讽刺淳于越。之前在议政殿外,李信和李水一边讨论这番话,一边对淳于越指指点点,就是考虑到会不会过分刺激了这老头,让他爆发。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淳于越比想象中抗打击能力强多了。 其实李信是误会淳于越了。他根本就是困的脑子都不转了,就算想要反驳,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淳于越没有说话,有些儒生还是忍不住了。跳出来说道:“李大将军,在下以为,所谓的研究人间,倒也不必了。” “月食是被人间的影子遮住了也罢,是被天狗吃掉了也罢。无论是什么原因,对大秦都没什么影响,何必浪费人力物力,研究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把钱粮省下来,赈济百姓,让他们过上几天好日子。”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连连点头,赞道:“果然是儒生,仁者爱人,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心怀天下啊。”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研究人间,可不单单是研究一个月食。” 李信看了看李水:“槐兄,你给他讲讲。” 李水知道李信没词了,于是懒洋洋的站出来,淡淡的说道:“研究人间,好处颇多。譬如明白了为何会下雨,为何会刮风。就可以凭借一些器具,准确的预测晴雨,如此一来,粮食丰收,那比节省下来的一些钱粮,可要多得多了。” 儒生一脸怀疑的看着李水:“晴雨……可以预测?”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两个奇葩 预测晴雨,在秦人看来,已经近乎巫蛊了。再联想到谪仙出自楚地,儒生几乎确定,这就是楚人装神弄鬼的那一套。 子不语怪力乱神,因此儒生是很抵触这种事情的。不由自主的,就在表情和语气上表露出来了。 李水上下打量了儒生一眼,问道:“怎么,你不相信?” 儒生没说话,那意思是默认了。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要不要赌命?” 儒生勃然变色,断然拒绝:“不赌。” 回答了这一句之后,他似乎觉得有点丢人,又补充了一句:“在下乃是儒生,尊奉的是孔子的礼乐之道。赌命这种事,太过残忍,君子所不取也。” 接下来,他又说了些什么君子相争,什么必也射乎,令李水听不太懂的话。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既然不敢赌命,就不要质疑我。” 儒生有点不甘心的说道:“晴雨之事,乃天道也,天威岂可测?”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翻了翻白眼,然后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就如同地圆说与日心说一般。一切神秘的东西,都可以探究出它的原因来。” “至于天上时晴时雨,同样可以研究出来。到那时候,凡人就掌握了天道,获得了仙人一般的能力。若始终敬畏天道,而不查探天道,那如何能长生?如何能将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现在朝中有一些大人,固守残缺,不思进取,臣以为,这很危险。” 嬴政点了点头。 儒生满脸通红。他忽然有点痛恨自己,怎么孟子的雄辩之才,自己就没有学到家呢? 结果这还不算完,李水又说道:“方才陛下已经答允了。由商君别院出面,联合专利获得者,共同研究人间万事万物。臣计划将来出一本书。这本书每年增补,其中描述了商君别院中的各种成果。” “臣请求陛下,此书出来之后,群臣都要研读,定期考核,??有不合格者,立刻罢黜。免得将月食当成天狗,把预测晴雨当成巫蛊。” 嬴政淡淡的说道:“若书中内容经过验证,确凿无误。可。” 群臣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这是飞来横祸啊。 有不少人看着刚才说话的儒生,恨的牙根痒痒,心里都在想: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撩拨槐谷子干什么?现在好了,每天还要定期考核……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那儒生知道犯了众怒,愁眉苦脸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若在往常,淳于越会站出来说上一两句话,维护一下这儒生的。但是今天……淳于越又睡着了。 他睡也就罢了,偏偏还被李水给发现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淳于博士,好梦啊。”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淳于越身上。 扶苏头都大了,连忙捅了捅淳于越。淳于越从睡梦中惊醒,一看这架势,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他急中生智,说道:“今日,老臣因为南方项梁的事,忧心忡忡,夜不能寐。直到今日到了朝堂之上,看到陛下的威严,看到群臣的智谋,心里面才踏实一点了。这人一放松下来,不免就……” 群臣一听这话,顿时都愣住了。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淳于博士好口才啊。第二反应则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面熟? 很快,有人把目光集中在李水身上了:卧槽?上次谪仙在陛下面前睡着了,是不是也用的这个理由? 不少朝臣都很悲哀的看着淳于越:连他也被槐谷子这无耻之徒同化了?周青臣那种谄媚小人,跟着槐谷子为非作歹也就算了。你贤良方正的淳于越,也站到槐谷子一边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生出了,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悲凉之感。 嬴政到没有苛责淳于越,一方面他真的相信淳于越的话,另一方面,淳于越白发苍苍,确实已经年迈了,精神不济,偶尔打上一个盹,也能理解。 嬴政行事果断,但是并非冷酷无情。 到这时候,朝议已经基本上要结束了。嬴政忽然说道:“朕,欲着手推行郡国并行制。不日将封诸公子为王,赴各地镇守。诸卿回去之后,细细思量。十日之后,朝堂之上再详细议论。” 一句话,让满朝文武惊呆了。 这就推行郡国并行了? 一直以来,陛下要推行郡国并行,这些群臣都是知道的。不过他们没想到,事情回来的还怎么突然。 其实仔细一想,有些聪明的朝臣也明白了个大概。 为什么陛下要诸公子参与这次科举?恐怕已经存了要考教诸公子的心思。这次科举之中表现不好的,恐怕就要封为王侯,离开京城了。而表现好的那一个,就留在咸阳,成为太子。 一时间,不少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伏尧和扶苏身上。 伏尧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又在科举中取得了榜首,还有谪仙这个宠臣作为后盾,可以说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纪幼小一些。 至于扶苏,同样才智高绝,在科举中名列前茅。而且成熟稳重,深得民心,满朝文武,对他也是交口称赞。再加上他是长公子,具有天然的优势。 因此,这太子之位究竟落到谁身上,恐怕还是未知之数。 角落中,胡亥一脸阴沉的看着扶苏和伏尧。 他这一次考得不错,但是也只是上中游罢了。和这两个名列前茅的人没有可比性。 难道自己要做王侯,被分封到偏远的地方? 现在不是西周,王侯们不可能有太大的发展空间。别说数代之后称霸一方了。自己这一代能不能寿终正寝,还是未知之数。 胡亥握紧了拳头,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太子,一定要做太子。” 可是……怎么才能做成呢? ………… 就在群臣议论纷纷的时候,嬴政忽然说道:“今岁科举的士人何在?” 周青臣那些人站了出来,说道:“禀陛下,都在宫外等候。” 嬴政说道:“让他们进来吧,朕要见见他们。” 有小宦官立刻去传令了。 这次参与科举的,有数百人。按照分数录取了三十人。几乎百分之十的录取率,这个比例不算低了。 当然了,主要是因为第一届科举,参与的士人比较少,等日后科举大行其道,录取人数会有所调整的。 时间不长,那三十人一脸紧张的到了议政殿。 嬴政打量了他们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尔等,都是我大秦的栋梁啊。将来出将入相,平定天下,少不了你们。” 这些士人都激动的颤抖不已。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朕就按照之前谪仙的建议,命你们为……为……” 李水在不远处心领神会,小声提醒说:“见习官员。” 嬴政点了点头:“对,见习官员。由丞相王绾,安排你们的去处。考核一年,一年之后,按照政绩,取前十名。” 这一瞬间,所有的士人都紧张起来了。 这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官的,而是要超过另外的二十个人才行。他们看了看彼此,发现所有人对自己都算是一个威胁。 嬴政忽然问道:“何人是景告,何人是熊嚭?” 景告和熊嚭站出来了。 嬴政问景告说:“你之前与熊嚭赌命了?” 景告恭敬的说道:“是。” 熊嚭现在心脏砰砰跳,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有点不稳了。 虽然入宫之前,已经取得了谪仙的谅解,但是谁知道景告会不会脑子一抽,在陛下面前要求自己兑现赌约?到那时候,就算谪仙答允了,自己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之前熊嚭还觉得,用一半家产买自己的命,有点贵。现在死到临头。他忽然觉得,哪怕把全部家产都拿出去,也是愿意的。 熊嚭心脏砰砰跳,紧张的看着景告。景告则清了清嗓子,对嬴政说道:“禀陛下。臣赢了赌约。按照约定,应该取下熊嚭的人头。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臣原谅了他这一次。” 熊嚭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大度。” 景告说道:“臣,毕竟在商君别院学过一段时间。谪仙不仅有才华,人品亦极佳。臣跟他学了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大道理。” 群臣都差点吐了,这景告看起来很老实,可说起话来,简直是周青臣第二啊。 李水也有点茫然:这是在说我吗?不会是在讽刺我吧? 其实他们都冤枉景告了。 昔日景绻和项梁有交往,被李水发现,因此在他身边安排了两个贴身仆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景绻能怎么样?除了每天战战兢兢之外,动不动就要称颂李水的好处,希望能够感动这两个仆役,不要向李水说自己的坏话。 景告听得多了,信以为真。即使后来到了商君别院,见识了李水的所作所为,已然脑补出来一个宽厚人和的长者形象。 不得不说,第一印象真的太重要了。 全程围观了这一切的淳于越有点无奈。他是知道的,景告得到了熊嚭大量的财富。现在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充好人。 淳于越摇了摇头,心想:你果然是商君别院出来的没错。别的本事你有没有学会我不知道。槐谷子这厚颜无耻的本事,你学的很到家啊。 ………… 朝议散去。朝臣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各回各家。 以前朝议的时候,大家心情都很平和。带着施政中遇到的问题来,带着解决方案走。按部就班,日子过的小确幸。 可自从李水来了之后,朝议变得很刺激,动不动就要搞出个大新闻来。 可怜的朝臣,以前听到仙人,都心向往之。现在听到仙人两个字,立刻大倒胃口。 李水倒不知道群臣的心思,他正兴冲冲的和李水回到商君别院。 结果在进门的时候,李信被拦住了。牛犊说:“李大将军,你欠了三十万钱,记得还上。” 李信扬手就要打:“放屁。” 牛犊一边躲,一边把账本拿出来:“是淳于博士欠的,说要记在你账上。” 李信立刻把手收回来了,一脸兴奋的说:“淳于越欠我钱?” 牛犊挠了挠头:“也可以这么说。” 李信搓了搓手,对跟在后面的管家李甲说:“快,你立刻回家。” 李甲问:“去淳于越府上要账吗?” 李信呸了一声:“三十万钱还用要?淳于越拿不出来吗?真是蠢材。” 李甲纳闷的问:“那我们……不要这钱了?” 李信说道:“要,自然是要的。不过不能现在要。你回去之后,立刻关闭大门,如果淳于越府上的人来了,一概不见。” 李甲一脸茫然的走了。 李水好奇的问:“李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信摩拳擦掌的说道:“槐兄,你是不知道。在你入咸阳之前,我已经被淳于越蹂躏十几年了。尤其是在朝堂之上,时不时就要给我个难堪。真是丢人呐,现在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李水问:“李兄打算怎么做?” 李信嘿嘿笑着说:“当然是等到下次朝议的时候,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跟他要账了。哈哈哈,我一想到淳于越的表情,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李水有点无奈,这俩活宝…… ………… 与此同时,淳于越坐着马车刚刚回府。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吩咐管家淳于甲:“立刻,立刻准备三十万钱,立刻送到李信府中。此事悬而未决,老夫心中难安。” 淳于甲好奇的问:“为何如此着急?” 淳于越摆了摆手:“不知道,老夫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件事夜长梦多。” 淳于甲答应了一声,不敢怠慢,准备了三十万钱,赶着马车向李信府中去了。 结果他走到半路上,看见李甲正骑着快马从城外回来。 淳于甲叫了一声:“李兄,这里有三十万……” 李甲看到淳于府中的马车,立刻想起来李信的嘱咐,顿时快马加鞭,向府中狂奔而去。 淳于甲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来淳于越的嘱托。顿时不要命的打拉车的马,追赶李甲。 终究马车慢了一点,等淳于甲赶到的时候,李甲已经进府了,并立刻关府门。 淳于甲赶到的时候,看见李甲正站在府中,脸上带着邪魅的微笑。然后……咣当一声,府门关上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走寻常路的反贼 淳于甲猜到事情不妙了,但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门环。 里面无人应声。 淳于甲加大了力道,拍的两扇大门山响,甚至引起了外面不少行人的注意。 终于,里面传来李甲懒洋洋的声音:“是谁啊?” 淳于甲差点被这句话给噎住:是谁你不知道吗?刚才我就站在门外,你装什么傻? 淳于甲在心中把李甲骂得狗血喷头,可是表面上依然客客气气的,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毕竟自己是从淳于府中出来的,淳于府中的人,上至主人,下至仆役,哪个不是饱读诗书? 淳于甲清了清嗓子,恭敬的说道:“淳于博士府,管家淳于甲,拜见李信大人。” 李甲立刻说道:“我家老爷不在,淳于兄改日再来吧。” 淳于甲不死心,又说:“只是一些半两而已,给李兄也是一样的。” 李甲心想:果然是为这事来的。一些半两?三十万钱,那是一些半两吗? 李甲嘿嘿笑了一声:“淳于兄带来了三十万钱,数额巨大,主人不在家,我岂敢私自收下?淳于兄,还是请回吧,改日再来。” 淳于甲一听这话,心想:他早就知道我是来送钱的?故意不收? 想到这里,淳于甲也有点着急了,他诚恳的说道:“李大将军不在,然而李夫人想必是在的。由李夫人过目也是一样的。” 李甲呵呵笑了一声:“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我将军府诗书传家,万万不能做出来这种违背礼法的事。” 淳于甲差点晕过去:你将军府诗书传家?还要不要脸了? 他又在门外磨了好一会,李甲死活不肯开门。眼看着外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都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着两扇紧闭的门说话。 更有甚者,指着马车说道:“咦?这是淳于府中的马车。淳于府中的人,被将军府的人关在门外了?” “不止呢,这是淳于府中的管家。你看看他,一直赖着不走,似乎有求于将军府。” “这可真是奇了,第一次听说淳于府中的人,巴解着将军府,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也许是淳于府做了什么对不起李信大将军的事,所以这才来请罪也说不定。” 淳于甲听不下去了,再任由他们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于是他叹了口气,坐上马车,匆匆的离开了。 等淳于甲回到府中,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淳于越仰天长叹,知道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了。 他太了解李信了,这家伙本来就不怎么懂礼仪。结识了槐谷子之后,两个人臭味相投,更是厚颜无耻之极。现在有了自己这个把柄,他还不得狠狠的找回场子? 淳于甲见自己主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主人,要不然小人再去一趟,或许这次将军府就开门了呢?” 淳于越摇了摇头:“不必了。李信这次是铁了心要和我做对,肯定不会开门的。” 淳于越想了一会,说道:“这样吧,你带着半两,去商君别院,争取在那里把欠款还上。不过有一点,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要悄悄的做这件事。” 淳于甲点了点头,赶着马车又出发了。 他不是蠢人,跑了这么两趟之后,他也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自家主人为了面子,用李信的名义借了些钱。现在李信以此为要挟,要让主人没面子。 淳于甲想了想,换了一辆破破烂烂,没有淳于府标志的车。如此一来,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把钱还上了,主人的面子也就可以找回来了。 然而,当淳于甲兴冲冲来到商君别院的时候,发现牛犊正站在一座高台上,手里面拿着账本,只要有人来还账,都要大声吆喝。某某府上,还掉欠款多少多少钱。 超过二十万钱的,牛犊还要隆重的介绍一番,并且说上一句什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淳于甲思量再三,觉得这太丢人了,于是他没有上前,而是在不远处等着。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终于没有排队还债的人了。 淳于甲这才满脸干笑的走上去,朝牛犊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牛兄,贵府上放出去的贷可不少啊。” 牛犊勃然变色,极为严肃的看着淳于甲,一字一顿的说道:“淳于兄,你这话可就错了。我商君别院,从来不放高利贷。这些钱,都是救人一时不便而已。” “高利贷专门盘剥穷人,多少穷苦百姓,卖儿鬻女,放弃宅院田地?可我商君别院呢?这些钱只借给达官贵人,满足他们一时之需,让他们可以从容周转。可有一人,因为商君别院借钱,而倾家荡产吗?” 淳于甲心想:不久前,宦官季明,不久差点倾家荡产吗?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毕竟现在有求于人。 于是淳于甲满脸堆笑的说道:“牛兄说的对。这个……昨日淳于博士,曾经借了三十万钱。如今小人来还账了。” 牛犊翻了翻账本,说道:“哦,是记在了李信大将军名下。” 淳于甲连连点头。 牛犊说道:“这就难办了。按照我商君别院的规定,这钱应当李信将军来还。” 淳于甲有点无奈,觉得牛犊办事有点死板。他苦口婆心的说:“就当我淳于府好心,帮着李将军还钱,行不行?” 牛犊说道:“那倒也可以。不过今日是还不上了,明日吧。” 淳于甲纳闷的问道:“为何明日?” 牛犊说道:“谪仙体恤商君别院匠户,特地制定了太阳工作制。简单的说,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牛犊指着西边说道:“你看,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不当值了。有事,明日太阳升起来再说吧。” 淳于甲额头上冒汗:“牛兄,我千里迢迢已经赶来了。半两就在车上,你只要随便查验一番,将账本上的名字勾去就可以了。连一刻钟都用不了。” 随后,淳于甲摸出来了一锭金子,要塞进牛犊手里。 然而,牛犊义正严辞的拒绝了:“淳于兄,商君别院的匠户,个个清白廉洁。我们能有今天,那是谪仙给的,我们岂能贪墨谪仙的钱财?” “老实跟淳于兄交个底,每天在我手下进进出出的金子,少说也有几百镒,你可曾见我贪墨一点了?若淳于兄再用金银来羞辱小弟,可不要怪我不认你这个兄长了。” 淳于甲一听这话,连忙把金子收了起来,然后说道:“既然牛兄与我称兄道弟,那现在能不能帮我个忙?尽早让我将这笔钱还上。” 牛犊叹了口气,说道:“不行啊。你这笔账,有些复杂,我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个一清二楚,免得有人不明白,趁机造谣。当然了,这也是谪仙的意思。” 淳于甲愣在那里好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幽幽的看着牛犊:“牛兄,你们莫非是故意的,故意消遣我?” 牛犊嘿嘿一笑:“淳于兄,实话告诉你吧。这钱,不到时候,你还不上。小人只是个看门的,有些事,我无法插手。” 淳于甲越听越生气,心想:谪仙与李信我不敢招惹,你一个看门人都敢耍我? 淳于甲怒气冲冲朝牛犊走过去,想要打他两拳出气。但是牛犊忽然指着他脚下说:“淳于兄,你再往前迈一步,我要收你十万钱门票了。” 淳于甲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倒不是心疼钱,也不是怕了牛犊。而是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打了牛犊,依照商君别院的无耻程度,一定会针对此事大做文章,到那时候,太影响主人的声誉了。所以……淳于甲忍了,带着一腔怒气,赶着马车回家了。 ………… 商君别院,李水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正在谋划着建立科学院。 在朝堂之上,李水向嬴政提出来了,要由商君别院牵头,联合一些专利获得者,组成科学院。 其实这件事,李水一直在做,现如今几乎所有的专利获得者,都加入了商君别院。 而现在,李水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 李水把所有专利获得者召集起来,宣布成立科学院的消息。从今天开始,这些人除了是商君别院的人以外,还算是朝廷中的人了,有品级,有爵位,可以吃皇粮。 然而,这些人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之后,都一脸木然,甚至有些人还在念念有词。李水竖着耳朵听了听,发现这些人更加关心的,其实是他们正在研究的东西。 李水有点无奈,这些人刚来的时候,还算是个正常人啊,怎么现在一个个的这么宅?看来一群宅男凑到一块,真的会互相影响啊。 李水又宣布,相里竹为科学院的院长。 对于这一点,专利获得者们都反应很平淡,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这些人看来,相里竹是一个全才,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东西。自己的研究钻进牛角尖之后,和她聊上几句,往往就能开拓思路,有所启发。 至于相里竹是一个女人……众人倒也不在乎。毕竟现如今公主都能出书了,相里竹做科学院的院长,那有什么问题? 李水宣布建立科学院之后,就让这些宅男离开了,李水把相里竹留在,跟她交代了一番,要尽快制作出一本科学书籍来,从易到难,以便与考核。 相里竹点头答应了,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难度。 李水伸了伸懒腰,觉得事情进展的都很顺利。接下来,就是在下一次朝议的时候,怎么替伏尧争取的太子之位了。 想到这里,李水陷入了沉思之中。 ………… 项梁已经思索很久了,久到身边的心腹以为他睡着了。 终于,项梁缓缓地睁开眼睛,冷笑了一声:“王氏撑不住了,正在求我们起事。” 心腹也不是等闲之辈,很快就猜到了原委:“如此说来,秦王要对王氏下手了?” 项梁点了点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古往今来,最显而易见的道理。可是有些人就是偏偏不肯信。王翦当年率军攻打我楚国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等项梁牢骚完了,心腹在旁边问道:“主人,那咱们是起事还是不起事?” 项梁说道:“现在起事,为时尚早,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了。咱们拖得越久,王氏就越着急,越会拿出金银财宝来资助我们。” 心腹说道:“若秦王失去了耐心,灭掉了王氏一门,可如何是好?” 项梁呵呵一笑,说道:“那时候,咱们已经吃够了王氏,实力也不容小觑。随后,我们举起义旗,应者云集。随便他嬴政派谁来,我照样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心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近日小人听说,楚地出现了很多盗贼。这些盗贼杀人倒没有杀几个,但是每次作恶的时候,都要大张旗鼓,说是主人的人。” 项梁勃然大怒:“好大的狗胆,一些小毛贼,也敢打着我的名号?” 项梁骂了这一句之后,忽然微微一怔,摇头说道:“不对,此事不对劲,应当另有隐情。” 心腹躬身说道:“不错。小人查访很久,这些盗贼身后,都有王氏的影子。” 项梁忍不住笑了:“王氏,有意思啊。这是逼着我起事。” 心腹问道:“主人,我们应当怎么办?” 项梁说道:“咱们自然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了。从今日起,你亲自带领一些人,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搜。发现一伙,杀死一伙。还楚地一个太平世界。并且趁着这个机会,将咱们招募的兵勇好好操练一番。如此一来,真的到了战场上,他们就不会害怕了。” 心腹应了一声,出去准备人手了。 很快,楚地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朝廷中的重臣,竟然资助盗贼,让他们起兵造反。 而一直在为起事做准备的项梁,却变成了五好少年。居然主动剿起匪徒来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是不是被骗了 天刚蒙蒙亮。淳于甲赶着马车又到了商君别院。 昨天牛犊倒也没有把话说死,只说如果淳于府帮着李信还钱的话,他牛犊就要大声吆喝几嗓子。既然如此,那就早点来,趁着别人还在睡觉,周围没有围观的人,那就让牛犊吆喝吧,只要没人听见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淳于甲距离商君别院越来越近了。这一路上,他没有看到其他的马车,也没有看到其他还钱的权贵,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然而,等淳于甲走到商君别院大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居然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心中不由得大叫倒霉。 而那辆马车上的人一回头,看见淳于甲来了,也没给好脸色。 这马车上的人是熊嚭。 熊嚭赌命输了,按照约定,是要人头落地的,幸好谪仙网开一面,准许他用钱买命。 今天,熊嚭就是来商君别院还钱的。 这种事太丢人,尤其是熊氏还是关东豪强之中的领袖,所以为了面子,他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赶着马车来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买命钱交了就算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淳于甲。 虽然熊嚭能活下来,淳于越出力不少,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在一个仆役面前丢人。 于是熊嚭当机立断,赶着马车往回走。 牛犊纳闷的问:“你这钱,不交了?” 熊嚭头也不回的说:“改日,改日。” 牛犊也没有勉强他,只是呵呵笑了两声而已。 熊嚭赶着车回咸阳城,不可避免的和淳于甲走了个对脸。 考虑到自己毕竟受过淳于越的恩惠,而且想着拜入淳于越门下,这么干巴巴的走了似乎不太合适,于是熊嚭强颜欢笑打了个招呼:“淳于兄,这是去做什么啊。” 淳于甲干笑了一声:“出城办事。方才马惊了,居然把我带到商君别院附近了。熊大人这是?” 熊嚭哦了一声,干笑着说:“小弟来咸阳城不久,对这里的路径不太熟悉。加上天光没有大亮,居然迷路了。远远的看到有一座宅院,于是想要上前问路,没想到竟然是商君别院。” 两人呵呵说笑了一阵,这时候,外面已经陆陆续续的有行人了。 这个时候再还钱,已经不合适了,于是这两个人笑呵呵地,结伴回城了。 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三天,淳于甲都和熊嚭碰面了。 淳于甲很无奈,他倒不知道熊嚭是来还买命钱的,还以为他投靠了槐谷子,故意来看自己的热闹。 熊嚭也很无奈,眼看着最后期限就要到了,再不还钱的话,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可偏偏淳于越的这个管家,整天驾着马车在周围转圈。他到底什么意思?我熊氏不是已经投靠淳于越了吗? 最后熊嚭横了横心,老着脸去了牛犊跟前,当着众人的面把钱还上了。 牛犊最近嗓门很大,大声吆喝着给熊嚭办完了手续。 周围那些豪强都笑嘻嘻的看着。 熊嚭满脸通红,忍不住说道:“尔等笑什么?你们不也是来还钱的吗?” 其中有个豪强捋着胡须说道:“此言差矣。熊大人那是买命钱,有些那个……屈辱。嘿嘿,我们就大不一样了。” “我等借商君别院的钱,那是用来买门票的。半两沉重,带着累赘麻烦,因此写一张欠条,方便又轻松。到月末的时候,统一还上,倒也不难。” “我们的钱款数额越大,越说明与谪仙交情好。否则的话,怎么会屡屡进出商君别院?” 周围的人都很得意的点了点头。甚至有些骚包的人,拿出来了一叠门票,像是展览一样,朝众人晃了晃。 熊嚭心中暗骂: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被槐谷子宰了一次又一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世道真是不可说。 好容易把钱给了商君别院,熊嚭红着脸钻到了马车里面,一溜烟逃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再也不肯出来了。 至于淳于甲,他在接连几天遇见熊嚭之后,已经放弃再去商君别院了。淳于越从最开始的着急上火,到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 淳于越每天在心中默默的念叨:老夫是方正君子,槐谷子和李信是奸滑小人,这两人诡计多端,老夫一时不察,着了他们的道,不算什么。君子只要有一身正气,又有何惧? ………… 熊嚭把买命钱分别还给了商君别院、伏尧、景告魏铜三家。这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现在关东豪强看熊氏的眼神都变了。 熊达在一瞬间,丢失了一半的家产,这并不是一堆数字除以二那么简单。这么大的家业,需要各种资金周转,骤然间少了一半,熊达家中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幸好有胞弟熊耳在旁边帮衬着,否则的话,熊达没准就彻底没落了。 不过,即便他能撑过来,就以现在的财力,也做不了顶级豪强了。 在这过程中,韩晁和韩棱父子是有点庆幸的,幸好熊氏在前面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所以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 伏尧赌命事件,让关东豪强的格局来了一个大洗牌。如今熊氏倒了,关东豪强群龙无首。而隐隐的景绻和魏丈有了一点首领的意思。 首先,这两家接受了熊达的一半家产,实力大增。其次,经过这件事,大伙也看明白了,景绻和魏丈是谪仙的人,是公子伏尧的人,这本来就是一种无形资产。 试问千里迢迢赶来咸阳的关东豪强,有谁真的被朝廷接受了?而景绻和魏丈就可以拍着胸脯说,他们和谪仙是一条线上的。 现在每天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景绻和魏丈都有点懵。 那天他们两个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怎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呢? 这两个人先跑到商君别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了李水。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处处透着一股神秘力量。后来他们俩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有大事发生,先喝个酩酊大醉再说,也许还能重复今日的奇迹呢? ………… 距离朝议,还有三四天,咸阳城终于平静下来了。朝臣们安心呆在家中,开始思考着立太子的事。 下一次朝议,陛下会封子弟为王。这其中就暗示了谁会成为太子。 而陛下又让群臣好好思量思量,这就说明,陛下还没有想好,究竟立谁为太子。如此一来,朝臣们就还有希望左右陛下的心思。 也就是说,朝臣们要考虑清楚,要把宝押在谁身上。押对了,新皇登基,自己必定青云直上。押错了,那就万事皆休。 当然,也有些朝臣决定不站队,在下次朝议的时候,一言不发,装聋作哑。可是甘愿一生庸庸碌碌的,毕竟是少数。他们不是李斯,能力出众,即使保持中立,依然会受到重用,加官晋爵。 就当朝臣们冥思苦想,整天在家中踱步的时候。他们的后宅又乱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安安分分的女眷们,忽然闹起事来。要朝臣给一大笔钱,然后出去听书。 朝臣们个个头疼不已,不知道这槐谷子给女眷们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把她们拉拢过去了。 以前女眷们做这种事,倒也好对付,无非是训斥一顿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不行,自从槐谷子叫嚷什么“女子能顶半边天”以来,女眷们的心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再加上未央公主接连出了两本书,相里竹又证明了地圆说。有这两个人做榜样,无数女人心向往之,也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即便做不出事业来,也不想整天呆在深闺之中了。 现在咸阳城中的妇人,一扫往日的唯命是从的态度,全都想要在家中争取点地位。 朝臣无奈,只好拿出一些钱来,把自家夫人打发走,好有片刻清净。打发完了她们,这些朝臣越想越觉得憋屈,想要打听一下,槐谷子究竟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把自家人都骗走了。 很快,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早在科举考试刚刚结束的那一天,槐谷子就开始为一部叫做石头记的书造势了。这书还没有开讲,但是已经宣扬的人尽皆知。 而最近几日,这书开始讲了。李信的夫人第一个去听书。据说到了谪仙楼,受到了隆重接待,吃的喝的,全都是顶级的。 李夫人的闺中密友辛姬不甘落后,也去听书。 随后,辛姬的闺中密友王夫人也去了…… 这样一个串起两个来,两个带起四个来,四个又拉上一群。这些贵妇人,最喜欢的就是攀比。以往的时候比金银首饰,比绫罗绸缎,现在又开始比听书了。 朝臣听了这话之后,全都气的要命。 李夫人是什么人?李信是什么人?那是槐谷子的狐朋狗友啊。她去听书,根本就是槐谷子的阴谋诡计,故意造势用的。 朝臣把自己的发现语重心长的跟自家夫人说了,可惜没有一个人在乎的。这些夫人的理由很干脆:起初的时候,或许有造势的意思,但是现在,谁听书谁就是富贵。如今咸阳城中的妇人,言必称贾宝玉,我不听书,见了人都没办法说话。你想让我丢人吗? 朝臣们有点不甘心当这个冤大头,苦着脸说道:“明知道是圈套,还要跳进去吗?这所谓的石头记,不过几句话而已,凭什么听一回就要那么多钱?” 夫人振振有词的说道:“那金子呢?不能当吃,不能当穿。沉甸甸的,和石头有什么分别?为什么所有人对它趋之若鹜?所谓金银财宝,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喜欢的人多了,它也就是好东西了。” 朝臣哑口无言。他们发现,自从自家夫人听书以来,这辩论能力直线上升,嘴里面的新词一套一套的。 有些朝臣比较急躁,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势来,想要振振夫纲,动动家法。结果这些往日温顺无比的夫人,全都变得大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受罚。并且威胁要告诉娘家人。 朝臣们有些疲惫。最后只能在家里面咒骂槐谷子。 ………… 阿嚏,阿嚏,阿嚏…… 一早上李水已经打了无数个喷嚏。 李信在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水:“槐兄,你莫不是受了风寒?这可是要命的大病,你要小心啊。” 李水心想:风寒?感冒?要命的大病?这不是扯淡吗? 不过转念一想,李水觉得李信说的也没错。这个时代,感冒还真的能要人命。 不过好在李水还年轻,身强体壮,免疫力强,倒也不用担心这个。 李水擦了擦鼻子,对李信说:“李兄放心,不是风寒。就是鼻子有点痒。” 李信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看身后的谪仙楼:“近日来的客人更多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是啊。妇人比男人守规矩多了。讲书这么久,从来没有拿着留声机偷录的,也没有讲二手书的。而且她们很忠实,听了前面几回,都能坚持下来继续听。” 李信笑嘻嘻的说:“是啊。” 李水又对李信说:“这次能在咸阳城引起一股听书的风潮来,嫂夫人功不可没啊。” 李信大笑:“这话就见外了。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李水点了点头:“那就好。我本来打算给夫人一些谢礼呢,看来是我太见外了。”随后,把一个精美的匣子重新揣进怀里了。 结果李信伸手把匣子掏了出来,笑眯眯的对李水说道:“自家兄弟,该给的还是要给啊。” 随后,李信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玉簪。玉质通透,顶端又缀了一颗夜明珠,拿出来光彩夺目,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信点了点头:“好东西。” 这时候,李夫人刚刚听完了石头记,从谪仙楼出来。 李信立刻走到夫人身边,举着玉簪,一脸深情的说:“夫人,这是我为你挑选的,喜欢不喜欢?” 李水:“……” 李夫人顿时大喜,不过很快又一脸疑惑的看着李信,似乎有点不相信,问道:“你选的玉簪?你能有这么好的眼光?” 李信使劲点头:“自然是我选的,千挑万选。不信你问槐兄。” 李信扭头,朝李水眨了眨眼。 李水只好无奈的说道:“是……是李兄选的。” 李夫人冲李信笑了笑,满眼爱意。然后又扭过头来,微笑的看着李水:“谪仙,我帮你招揽了这么多贵妇人听书。你打算怎么谢我?” 李水看着她手中的玉簪,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倒霉的熊达 李夫人见李水一脸茫然,朝他微微一笑:“我只是说笑而已,谪仙不必在意。” 她越是这么说,李水就更加不能不在意了。 现在李信已经把玉簪窃取了,李水只能干笑着说:“小弟确实准备了一份厚礼,正打算送给夫人呢。” 随后,李水朝身边的王老实挥了挥手:“去,把我给嫂夫人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王老实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他早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心领神会的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到了谪仙楼。然后从后门溜走,到了谪仙当铺。 谪仙当铺里面有不少金银珠宝,王老实从里面挑了一件最华丽,最漂亮,最贵重的。然后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捧着它回到谪仙楼跟前。 王老实笑眯眯的对谪仙说道:“这件宝物,小人生怕被人偷了去,所以上了十几道锁,时间有点长了,希望谪仙与夫人没有等的心急。” 随后,王老实把盒子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对镯子。镯子是用金丝制成,缠绕成祥鸟模样,而鸟的双目,则是用明珠镶嵌而成。 李夫人看到这镯子,就眼前一亮,然后拿起来细细把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过了片刻,李夫人向谪仙行了一礼,笑道:“多谢谪仙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这算不得什么。” 确实算不得什么,在李水眼中,钱就是一堆数字而已,没办法,太有钱了…… 李信带着李夫人,笑眯眯的登上马车。 这时候,李水听见李夫人悄悄的对李信说:“谪仙的玉镯,固然精美绝伦。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的玉簪。” 李信眉开眼笑:“咱们多年夫妻,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 随后,两人很默契的露出微笑来。 李水有点无语:能不喜欢吗?那玉簪是我千挑万选的好吗?李信也真是够不要脸的,居然理直气壮的秀起来了? 送走了李夫人之后,李水一回头,发现辛姬等人正一脸哀怨的站在不远处。 李水被这小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干笑着问:“几位夫人,莫非是对说书人不满意吗?” 辛姬说道:“我是对谪仙你不满意。我们都是花了一样的价钱,同样是每天来听书,为何李夫人她就有谢礼,我们就没有呢?” 李水心想:那能一样吗?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李水心里这样想,脸上却露出和熏的笑容来:“怎么没有?只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而已。” 李水对王老实说道:“去,把几位夫人的礼物拿来。从此以后,凡是听够了十场书,就可以凭借门票兑换礼物。” 王老实心领神会,又跑到谪仙当铺,挑选了几样看起来精致,其实比较廉价的东西。 辛姬等人得到了礼物,个个眉开眼笑的走了。 等她们离开之后,王老实有些担心的问李水:“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万一她们觉得亏了,不肯再来怎么办?” 李水摆了摆手:“不会。这些礼物是白得来的,她们只有不劳而获的窃喜,怎么会觉得亏了呢?你在路上捡了一锭金子,会嫌弃金子太小吗?” 王老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后,他又有些担忧的说:“然而,总是送礼物,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要不然,我们把票价提高一点?” 李水微微一笑:“提高票价,太明显了,容易让人反感。你把酒水和点心的价格提高一点就好了。” 王老实心悦诚服的说道:“高,实在是高。小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称得上是老奸巨猾了。可是和谪仙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李水有点无语:这是在夸我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 吴郡,有快马疾驰而来,直奔入项梁府邸。 这是项超的信使,给项梁送来了咸阳方向的情报。 项梁接过那封厚厚的信,向身边的心腹微微一笑,说道:“槐谷子此人,罪大恶极。不过做出来的这仙纸,倒是一件妙物啊。比丝帛便宜,比竹简轻便,以往传递消息,哪能写得了这么多字?” 心腹微微一笑,说道:“槐谷子绞尽脑汁,做出来的这些东西,最后还不是为将军所用吗?看来合该将军取了这天下。” 项梁哈哈大笑。然后开始看信。等看完之后,又乐起来了。 心腹好奇的问道:“咸阳城中,传来好消息了?” 项梁点了点头:“如今咸阳城中,诸子争位。秦国宫室,已经自己先乱起来了。” 心腹喜道:“好啊,他们自相残杀,咱们就有机会了。” 项梁微微一笑:“倒也不至于自相残杀,不过只要他们不是一条心,对咱们起兵就是有益的。” 心腹连连点头称是。 项梁又说道:“除此之外,近日这槐谷子,又弄出来一个什么石头记。引得咸阳城中的妇人都去听。” “秦人,果然是蛮夷啊。让那些妇人抛头露面,成什么体统?莫非这就是古语中的牝鸡司晨?据说数日之前,咸阳城还出现了月食,也许正是应了这件事。” 心腹说道:“天灾人祸,看来苍天对秦人已经不满了。秦律暴虐,天怒人怨,看来天意如此,要将军夺取天下啊。” 项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熊达被槐谷子算计,丢了一半的家产。结果他那妻子,不知羞耻,居然要去什么谪仙楼听书。” “熊达怒不可遏,狠狠的和他妻子吵了一番。那妇人气不过,竟然上吊自杀了。” 心腹愣了一下,脸上带着微笑:“这熊达,也算是家破人亡了。” 项梁脸上也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态来:“是啊。昔日嬴政诱骗关东豪强入咸阳。我怎么跟他说来着?我让他不要去,留在楚地,共举义旗,图谋大事。他却不肯,一心要进入秦人的朝廷。” “结果如何呢?入了咸阳,就如同砧板上的肉啊。人家让你生,你便生。让你死,你便死。想必现在这熊达,正后悔不已。” 心腹连连点头:“熊达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将军也不必可怜他了。” 项梁又微笑着说:“这信上说,秦人果然举行了科举。关东豪强的子弟,有十人中举了。而咸阳权贵的子弟,则有二十人。” 心腹顿时愣了,极为惊讶的说道:“当真有人中举了?在下本以为,这是秦人的计策,虚张声势举行一次科举,然后让所有关东豪强落榜。” 项梁说道:“此事也能看出来,秦人奸诈啊。若让所有关东豪强落榜。天下人谁不知道秦人的伎俩?哪还有豪强肯去咸阳?” “可现在呢?嬴政装模作样的让十个人中举,同时又说,要试用他们一年,一年之后,才正式授官。呵呵,这一年的时间,能发生的事可太多了。” 心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项梁微微闭上眼睛,淡淡的说道:“一年,但愿那时候秦国还在,但愿这些叛徒,能等到授官的那一天。”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员小将急匆匆地走进来,说道:“项羽拜见伯父。” 项梁睁开眼睛,看了看项羽,微笑着说道:“羽儿来了?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项羽说道:“以项氏子弟为主,忠勇之士为辅,已经聚集了五百余人,随时候命。”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父亲在楚地时,每日都要夸奖你。如今你就证明给伯父看看,你当不当得这些夸奖。” 项羽一脸兴奋的站起来,说道:“我定然当得。” 项梁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不能暴露我项氏,你就自称……楚氏。名叫楚余好了。” 项羽拱了拱手,说道:“孩儿明白。” 随后,他急匆匆地走了。 心腹在旁边忧心忡忡的说道:“将军,这是要……举起义旗吗?” 项梁微笑着摇了摇头:“五百人举起义旗,能济得什么事?再者说了,当真要举起义旗,也得打出我项氏的名号来。岂能诈称楚氏。” 心腹一脸疑惑的说道:“那小将军这是要……” 项梁淡淡的说道:“他去剿灭楚地的盗贼,免得那些人败坏我项氏的名声。呵呵,我项氏要反咸阳,那是我项氏的事。他王翦凭什么指手画脚,暗中作梗?” 心腹恍然大悟。 项梁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北方,幽幽的说道:“楚地安然无恙,王氏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会再次送来钱粮,求着我起兵,很好啊。” “算算日子,这时候咸阳城,应该在召开朝议吧。不知道太子之位,争论的怎么样了。” 心腹在旁边一脸好奇的问道:“将军,你说谁当选太子,对我们最有利呢?” 项梁哈哈大笑:“谁当太子也无妨,因为他等不到登基那一日了。如今我项氏一日比一日壮大。很快就要举起义旗,入函谷关,杀灭秦人。” 心腹在旁边听得热血沸腾,不由得畅想起来皇宫中的堆积如山的财宝,天生丽质的宫娥…… 第三百二十章 淳于越叛变了 朝议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但是今日朝臣们来的格外早。因为今日要定太子。 这些日子以来,凡是有些想法的人,都在偷偷串联,今日就是决战的时候了。 李信和李水早就等在议政殿门口了。不过他们两个似乎不担心太子的事,反而一直在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他们在寻找淳于越。 可奇怪的是,今日淳于越却姗姗来迟。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怎么勤快的变懒惰了,懒惰的变勤快了?近日这咸阳城中的事,真是看不懂了。 终于,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分明就是淳于越的模样。 李水和李信顿时兴奋起来,飞奔而去:“淳于博士,我们两个可是望眼欲穿啊。” 这两个人的热乎劲,让在场的朝臣都有些恍惚:“他们和淳于越,何时这般要好了?难道他们结成了同盟?那也不对啊,扶苏和伏尧,两人是太子之位的争夺者,无论如何,这两方人马也不可能交好啊。” 而远处的淳于越,看到李水和李信这个架势,顿时在心中微微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啊。罢了,老夫认了,谁让当初为了一丁点面子,一时糊涂呢? 他硬着头皮,缓缓地向前面走过去。时间不长,李水和李信已经跑过来了,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淳于越的胳膊,兴高采烈的向议政殿门口走过去。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块玉佩:“此玉乃先帝所赐,价值连城。当值得三十万钱。” 李信没吭声,只当没听见。 淳于越又看了看李水,李水把头扭向别处。 淳于越叹了口气:“你们这般行事,与禽兽何异?” 李水和李信骂不还口。 直到几个人来到议政殿跟前,李水忽然生龙活虎的喊道:“李兄,你为何欠债不还?” 李信则一脸诧异,大声说道:“槐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欠债了?” 李水指着李信的鼻子,大声说道:“怎么?你还要赖账?李信,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不要如此无耻。” 李信勃然大怒:“我何时赖账了?你不要栽赃于我。槐谷子,你不要如此下作。” 朝臣们都看傻了。这俩人属狗的吗?说翻脸就翻脸?刚才不还挺热乎的吗? 不过他们对这两个人大声叫嚷,没有半点意见。反正这俩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一嘴毛,看热闹好了。 甚至有个儒生,笑眯眯的走到淳于越身边,小声说:“大人,这俩人打起来了,嘿嘿。” 淳于越心中苦笑,硬着头皮对李信和李水说道:“你们二人不必如此了,老夫……” 淳于越本想主动说还钱的事,但是李信根本没给他机会,他摆了摆手,说道:“姐丈,此事与你无关,待我和槐谷子分辨清楚再说。” 旁边的儒生也拽了拽淳于越,小声说:“大人,让他们两个打个天翻地覆才好呢。大人何必去劝架?” 淳于越一脸无奈,眼看着李水和李信声音越来越大,他已经插不上话了。 只见李水从怀中掏出来一本账本,指着上面一行字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名字?你一日之间,进出我商君别院三次,是不是该给三十万钱?” 李信骂道:“你昏了头了吗?老子进商君别院,需要交钱吗?” 李水一愣,一脸疑惑的说:“好像也对啊。” 他仔细看了看账本:“咦?这上面写着代付两个字。莫非是有人用李兄的名义欠下了三十万钱?” 李信摩拳擦掌,大声叫道:“是哪个厚颜无耻之徒,用我李信的名义借钱?” 朝臣们都看的有点纳闷:“李信是在生气?怎么感觉他有点兴奋呢?” 李水故作疑惑的说道:“想必是登记的伙计写错了,我再派人查证一番好了。” 李信说道:“这怎么可能,商君别院谁不知道我不需要交钱,怎么可能写错?一定是有人冒用我的名字。” 随后,李信放开了喉咙,大声说道:“是哪个无耻之徒?最好自己站出来,若要被我查到了,可就丢脸了。” 淳于越老着脸说道:“是老夫用了你的名号。本想当日便把钱还给你的,没想到一连十余日,见不到你,只好拖到今日了。” 这时候,淳于越终于把怀中的玉佩拿出来了,塞进了李信的手中。 李信一脸惊诧的看着淳于越:“姐丈?怎么会是你?你想来贤良方正,怎么会做这种事?” 淳于越气的脸色铁青:“老夫贪图方便,用的名字记账,不行吗?老夫一生耿直,谁会认为我是无耻之徒?” 旁边的朝臣都连连点头,安慰淳于越说:“淳于大人不必动怒,你的人品大家都明白。” 有不少人心中暗暗的想:淳于越,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啊。 当然,也有一些人,诸如王绾和李斯这种心思缜密的人,开始考虑一个事实:淳于越,为什么接连三次去商君别院?难道他和槐谷子达成了某种共识? 王绾眉头紧皱,想了想去,也想不出来这两人有什么共同利益。 紧接着,他忽然又想到,如果这两人真的达成了共识,槐谷子怎么会涮了淳于越一把? 但是转念一想,王绾又觉得这事也没什么毛病,毕竟槐谷子这无耻之徒,行事疯疯癫癫的。前面和你达成共识,后面挖你祖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而淳于越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今日虽然被耍了,想必也会履行与槐谷子的盟约。 想到这里,王绾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丞相之位,未必有那么稳固。 王绾不争,那是因为自己地位超然,可是李水和淳于越联合起来,已经影响到他的地位了。这样的话,就不得不争了。 想到这里,王绾偷偷看了淳于越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李斯身边。 王绾微微一笑,问道:“廷尉大人,你怎么看?” 李斯同样是个聪明人,低声说道:“我和丞相的看法一样。淳于博士和谪仙,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封王 王绾深深的看了李斯一眼,说道:“近日谪仙楼的三国,又开始讲第二遍了,而且价格很公道,我曾经听了几次。” 李斯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王绾这种明白人,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三国。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果然,王绾微微一笑,说道:“这三国之中,有一番话是深得我心啊。说曹操打刘备的时候,我没有出兵,因为我不是皇族。曹操打袁绍的时候,我也没有出兵,因为我不是四世三公的贵族,曹操打袁术的时候,我也没有出兵,因为我没想着篡逆。等曹操打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出兵帮我了。”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三国这书,博大精深,蕴意丰富。未央公主,真是有才华啊。巾帼不让须眉,此言不虚。” 王绾见李斯一直在旁边打哈哈,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老夫近日在想,其实朝堂之上的一些东西,也与三国相似。” “昔日槐谷子刚刚来到咸阳的时候,谁把他看在眼里了?他杀马凌暑的时候我们袖手旁边,他杀王离的时候,我们不动声色。他杀赵高的时候,我们幸灾乐祸。” “现在转眼之间,要杀到我们头上来了。可放眼朝堂,能与他抗衡之人,还有几何?我们一旦落败,还有人替我们说话吗?” 李斯神色一肃,点了点头说道:“以前还有淳于越挡在前面,与槐谷子纠缠不休。若淳于越也投靠了槐谷子。那么接下来,恐怕就轮到我们了。” 王绾长叹一声:“是啊。即便谪仙没有要杀我们的心思。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若没有一点自保之力,这心里面如何能踏实得了?砧板上的肉,不是那么好做的。” 李斯说道:“丞相大人的意思是,你我结成联盟?” 李斯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他一向自视甚高,觉得依靠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朝堂之上如鱼得水。 如果有了盟友,那就有了被牵连的机会。尤其是不久前赵高被一群愚蠢的盟友坑的送掉了性命,殷鉴不远,历历在目啊。 然而王绾微微一笑,说道:“联盟倒也未必,你我都是为大秦天下竭尽心智,没必要结成朋党。我们只是互相扶助,在遭人陷害,遇到危难的时候,能有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就好了。” 李斯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和聪明人在一块办事,就是省心啊。 王绾见李斯同意了,就向周围看了看,说道:“如今朝堂之上,有可能被你我拉拢的,还有一个赵腾,我们去问问他。” 李斯答应了。 两个人结伴走到了赵腾身边。 赵腾正看淳于越出丑,看的心情愉快,忽然发现王绾和李斯一脸神秘的走过来,顿时心中一沉。 赵腾低声问道:“二位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斯和王绾对视了一眼。然后王绾低声说道:“听说赵腾大人,几个月前就与谪仙做了至交好友?” 赵腾一听这话,差点气的昏过去。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说他和槐谷子有关系。 如果别人说这话,赵腾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朝中的两位重臣,赵腾不敢造次。 他咬着牙说道:“这等谣言,都是槐谷子那个无耻之徒故意散播出来的,二位大人可不要被他骗了啊。” 王绾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赵大人并非槐谷子的至交好友?” 李斯在旁边说道:“看起来,赵大人对谪仙,也颇有些不满啊。” 赵腾说道:“此人败坏我的名声,我自然对他不满。” 王绾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现如今,我二人愿意帮赵兄一把,证明自己的清白。赵兄可愿意?” 赵腾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如何证明?” 王绾说道:“大家同朝为官,难免会有政见不同。若是一心为国,那倒无碍,可有的人,喜欢肆意妄为,针尖大小的一件事,就要把人打成谋逆大罪。故而这朝堂之上,不得安宁啊。” 赵腾也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这两位朝中重臣也怕了李水了。 他没有嘲笑这两个人,毕竟李水那种疯子,谁不怕? 李斯接过王绾的话说道:“因此,我与丞相大人商议了一番,平日里相安无事,你我之间,同样可以有政见之争,同样可以互相辩论。可万一有人想要害人,我们就要一致对外,互相扶助。只要赵兄仗义执言几次,谁还看不明白?” 赵腾立刻点了点头:“好。” 随后,赵腾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斯和王绾两个人:“二位大人,平日最能沉得住气,为何今日要这样?” 王绾叹了口气:“赵兄还没有想明白吗?淳于越数日之前,接连去了三次商君别院。他干什么去了?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有一个可能,两人有密谋,而且达成了共识。他们议论的,多半是太子的人选。” 赵腾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达成了共识?也许是双方谈得不愉快呢?所以槐谷子和李信,故意折辱淳于越。” 李斯微微一笑:“赵兄对槐谷子的为人,还是没有看透啊。近日要涉及到太子之争了。若他们没有谈妥,淳于越就是槐谷子的敌人。谪仙对待敌人,那是什么手段?” 赵腾说道:“除之而后快。” 李斯点了点头:“如今只是耍弄淳于越而已,这分明是至交好友的待遇啊。” 赵腾深以为然的说道:“有理,有理。” 随后,三个人都有些苦涩的笑起来了:瞧瞧人家谪仙这日子过的。仇人直接杀了,至交好友可以随便戏弄。天下间,还有比他更痛快的人吗?有时候想想,真觉得“谦谦君子”四个字,是个大包袱啊。 李斯对王绾和赵腾说道:“所以,过一会朝议开始之后。你我几人,不仅要反对槐谷子的提议,也要反对淳于越的提议。这二人多半是一伙的,无论是伏尧还是扶苏,无论谁被立为太子。这两个人恐怕都会得益。” 王绾和赵腾都点头答应了。 ………… 淳于越已经付完了钱,并且脸色铁青的站到远处去了。 人人都知道淳于越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这样看来,这老头就更加的落寞了。 李信看着不远处的淳于越,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有点于心不忍了。虽说往日淳于越多次让我难堪。可毕竟我是一介武夫,脸皮比较厚。哈哈笑两声也就过去了。可他不一样啊,一个方正君子,今日我们是不是过分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你刚才不是笑的挺开心吗?现在装什么好人?你这是入了女闾,还想立贞节牌坊啊。” 李信叹了口气。 李水低声说道:“李兄。你猜我今日为何要与你一块胡闹?” 李信说道:“这还不简单?自然是你最近没有害人,心中有些发痒。” 李水有点无奈:“这你可就小看我了,我岂是那种肤浅之辈?我这么做,可是为了天下苍生。” 李信都听傻了。捉弄淳于越,还关系到天下苍生了?他忽然发现,十个自己加到一块,也没有槐谷子脸皮厚。 只听见李水说:“陛下要立太子了,你希望谁做太子?” 李信说道:“自然是伏尧公子了。我们与伏尧公子关系最好,他若做了太子,日后在朝中也有个照应,不必整日担惊受怕了。” 李水说道:“那你觉得,伏尧做太子的机会大不大呢?” 李信想了想,说道:“大,自然是很大。毕竟伏尧深得陛下喜爱,而且科举考了头名。” “不过,陛下是个很冷静的人。喜爱是喜爱,治国是治国。为了国家安定,他有可能选择扶苏公子。其一,扶苏是长公子,由他做太子,合情合理。其二,扶苏为人宽厚仁和,即位之后,即便不能做雄主,守成总是可以的,大秦不至于有危险。其三,伏尧的年纪,毕竟太小了。”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所以你觉得,这一次陛下会选择扶苏做太子?” 李信嗯了一声:“很有可能。” 李水说道:“若群臣反对呢?” 李信愣了一下:“群臣为什么会反对?当然了,若群臣反对,陛下可能会思量一番之后,再做决定。”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这就对了。我方才为什么宣扬淳于越五次三番来商君别院?就是给他们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淳于越与我交好了。” “试想一下,我若与淳于越交好,他们一定觉得,淳于越势力太大了,若再由扶苏做太子,他们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所以,他们一定会反对。” “只要今日陛下不选中扶苏,我们就可以利用接下来的时间,悉心培养伏尧。时间越长,伏尧的年岁越长,他被立为太子的几率就越大。” 李信听得叹为观止:“原来如此,槐兄真是高明啊。” 随后,李信又很纳闷的问道:“既然你的目的,是宣扬淳于越进了商君别院。那你直接宣扬就好了,为何还要捉弄他呢?”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不瞒你说,很久没害人了,手确实有点痒。” 这时候,有小宦官走过来,高声说道:“时辰已到,议政开始,请百官入殿。” 随后,议政殿的大门缓缓打开,百官鱼贯而入。 ………… 胡亥坐在寝宫之中,紧张的手掌一个劲的发抖。 百官入殿议事了,今日恐怕就要决定太子的人选。其余的公子,要被送往各处为王。 当然了,胡亥紧张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做太子。他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估计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他紧张的是,自己会做什么王,到什么地方为王。如果是去韩赵魏,那还好点。如果到了楚地,那不是往火坑里面跳吗? 就在紧张的时候,季明来了。 胡亥病急乱投医,问季明:“季明,你觉得本公子会被送往何处做王?宫中人都不敢说真话,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季明最近正在研究如何飞黄腾达,他发现拍马屁的功夫挺重要的。所以最近一直在锻炼这个。 现在听到胡亥这么问,季明自然而然的说道:“公子,奴婢看来,你什么王也不会做。你会做太子。” 胡亥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跳到季明身前,抡圆了胳膊就是一个大耳光:“你敢嘲讽我?” 季明被打得晕头转向,心中很苦涩的想:“自从槐谷子入京以来,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真是越来越喜欢动手打人了。” ………… 议政殿中,嬴政看着文武百官,淡淡的说道:“朕欲分封子弟为王,诸卿有何见解?” 王绾最先站出来,说道:“臣以为。楚、燕、齐、吴、赵,地处偏远,民心不稳,应当置王。”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紧接着站出来,说道:“臣以为,丞相的提议,有些不妥之处。” 王绾一听这话,顿时和赵腾、李斯对视了一眼。三个人都是同样的心思:槐谷子和淳于越果然是结盟了。现在就急不可耐的向丞相发难了? 嬴政问李水:“有何不妥之处?” 李水说道:“楚、燕、齐,赵,四地。曾为战国七雄。实力强大。若派遣公子为王,天长日久,生出异心来,即便朝廷可以平乱,可是兵连祸结,生灵涂炭,骨肉相残,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王绾有些不快的说道:“昔日封王也是谪仙的建议,今日谪仙忽然又反对封王。国家大事,可以如此儿戏吗?国家政令,可以朝令夕改吗?” 李水呵呵一笑,淡淡的说道:“本仙并非反对封王。只是反对丞相的封王方式。” 王绾憋着一口气没说话。 李水接着说道:“陈建议,把楚地一分为五,赵地一分为三。齐地一分为三,燕地一分为二。如此一来,诸王实力大大削弱,谁也无力造反。而一旦有六国豪强叛乱,诸王又可以联合起来平叛。” 王绾愣了一下,也不由得在心中微微一叹:“这槐谷子,确实有点歪才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太子之争 李水的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认可。 李斯王绾几个人,虽然抱团取暖,打算打击一下李水和淳于越,不过现在这些建议,还影响不到众人,因此他们也就没有作声。 嬴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谪仙思虑周详,于治国之道,越发的有心得了,朕心甚慰啊。” 李水很谦虚的说道:“臣只是学到了陛下万分之一的皮毛而已。” 朝臣们顿时暗暗鄙视:这家伙,真是不要脸至极啊。 嬴政又说道:“那就依照槐谷子的提议,在这些地方置王。王国不大于郡,侯国不大于县。其余的地方,由朝廷统辖,委派郡守县令。” 群臣纷纷点头称是。 随后,嬴政又说道:“那么应当委派谁人为王呢?诸卿有何看法?” 众人还没有说话,淳于越站出来了。他躬身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封王一事,应当有缓有急,有重有轻。先急后缓,先重后轻。” 嬴政问道:“何为重,何为轻?” 淳于越说道:“陛下诸子之中。最贤者为太子,留守咸阳,待陛下成仙之后,掌管天下。其余子弟则分封诸地为王。老臣以为,太子的人选,乃重中之重,最为急迫之事。太子确定之后,其余人如何分封,就好办得多了。” 大多数人都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他们想说的。不然的话,大家劳心劳力,帮助诸位公子安排好了去处,结果皇帝来上一句:我打算选他做太子。 那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若白白费劲倒也罢了。关键是将来太子登基,回想起来昔日这些人曾经建议陛下把他送到外地做诸侯王。这新皇帝心中怎么想?会不会打压自己?这都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嬴政一直注意着群臣的反应,几个呼吸之后,他就明白了群臣担心的问题。于是微微一笑,说道:“好,那么太子的人选,诸卿又有何看法呢?” 朝臣们都没有说话,毕竟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他们自然有想要举荐的人,但是谁也不想第一个举荐。 嬴政看向李水:“槐谷子,你的胆量一向很大,你先来说来听听。” 李水干咳了一声,很谦卑的说道:“选择太子,乃是陛下的家事。臣乃外人,岂能置喙。” 旁边一个儒生忍不住说道:“谪仙此言差矣,太子关系到天下苍生,这就不仅是家事了,是天下事。” 群臣都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想:蠢材。 李水心里也有点纳闷:这种笨蛋是怎么进入朝野的?我当然知道这是天下事,可我这样说,不是为了拍陛下的马屁吗?这都看不出来? 嬴政微微一笑,对李水说道:“不错,太子关系到天下人,自然是天下事,谪仙,你还是说说吧。” 嬴政嘴上认可了儒生,可是心里面,却越发觉得李水符合自己的心意了。 李水说道:“既然陛下有令,那么臣就说说自己心中的愚见。” 李水一脸真诚的说道:“臣以为,伏尧公子,天资聪颖,仁而爱人,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 淳于越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刻站了出来:“老臣反对。” 王绾等人都冷笑了一声,心想:这俩人,在这演戏呢? 李水对淳于越的反应倒不意外,老实说,现在有能力争夺太子之位的,也就扶苏和伏尧,所以淳于越如果不反对,他才觉得奇怪了。 李水缓缓地回过头来,笑嘻嘻的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为什么反对啊,说来听听嘛。” 李水故意说的很暧昧,让朝臣认为二人之间有什么勾结。 至于淳于越,之前在议政殿外面的时候,就被李水气了个半死,现在根本没心情注意李水的神态,于是把早就准备好的词大声说出来了:“老臣对伏尧公子,没有半点意见,甚至觉得,伏尧公子与扶苏公子,其聪明才智,不相上下。” 李斯捋了捋胡须,心想:他们果然合作了。打算同时押宝两位公子吗?真是够有心机的。 而嬴政则微微点了点头。老实说,今日要定太子,所以群臣议论的时候,难免会说道哪位公子好,哪位公子不好。 而这所有的公子,都是嬴政的骨肉,群臣高谈阔论哪个公子平庸,他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 不过淳于越的处理方式很好,直言两位公子都很贤德,这就让嬴政心里舒服多了。 李水笑眯眯的问:“淳于大人,既然伏尧公子,与扶苏公子不相上下,你为何不同意呢?” 淳于越说道:“公子没有高下之分,但是他们的师父却有。” 淳于越说道:“老夫在治国之道上面,绝不敢自夸,但是与谪仙比起来,可就要高明得多了。不仅如此,除了治国之道以外,谪仙的人品也极为堪忧。”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有点生气了:你质疑我的能力也就罢了,居然质疑我的人品?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吗? 淳于越根本没给李水反驳的时间,像是报复一样,大声说道:“近日谪仙利用谪仙楼,和一部石头记。招蜂引蝶。咸阳城中的妇人,趋之若鹜。为了听一回书,搅得多少朝臣,家宅不宁。” 淳于越这话一出口,无数朝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他们是深受其害啊,淳于越的话,可是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夫人们喜欢听石头记,我能有什么办法?”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谪仙弄出这等书来,又弄出说书人来。分明就藏了一些龌龊的心思。大约心里想着要勾引有夫之妇,悖逆人伦。” “故而老臣以为,伏尧公子虽然足够优秀,但是槐谷子实在太过不堪,万一将来槐谷子靠着公子的师徒之情,为非作歹,岂不是一大祸害?因此,老臣以为,太子之位,扶苏公子,比伏尧公子,更为合适。”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纷纷觉得,淳于大人,果然不同凡响啊,一出手就抓到了要点。不仅能击败槐谷子,还能让他声名狼藉。 高明,实在高明。佩服,实在佩服。 淳于越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微微有些得意。在议政殿外面受辱的怒气,终于下去了不少。 数日前,李信不肯接受还钱的时候,淳于越就猜到了,这肯定是槐谷子和李信一块搞出来的事情。 他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无法避免他们的嘲讽,那干脆就不抵抗了。另辟蹊径,当场报仇也是一样的。 现在看来,效果颇佳。不仅出了一口恶气,而且搞臭了槐谷子,还把太子之位,抢到了手中。一石三鸟,一举三得,妙哉。 至于李信……淳于越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个内弟,没了槐谷子,那就是一根棒槌,自己有的是办法教训他。 淳于越正美滋滋的想着,就听见李水慢条斯理的说道:“说书是经过陛下同意的,石头记是未央公主写出来的。淳于博士将这事说的如此不堪,是在讽刺陛下吗?是在讽刺未央公主吗?这是为人臣的态度吗?莫非你有不臣之心?” 朝臣们都苦笑不已:又来了,谪仙果然是谪仙,还是熟悉的感觉啊…… 淳于越倒不害怕,淡淡的说道:“陛下与未央公主的初衷是好的,只是被谪仙把事情办坏了而已。好比一把刀,可以砍柴切菜,也可以杀人。而谪仙,就是杀人的那只手。” 李水说道:“如今我大秦的国策,早就三令五申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要将妇人从深闺之中解救出来,让她们发挥聪明才智,将我大秦早日建成人间仙境。怎么听一回书,就让博士说的这么不堪?” “听书都不行,还怎么为大秦出力?这些倒也罢了,关键是无数冰清玉洁的少女,无数洁身自好的夫人,只是听了一回书而已,就被博士说成了水性杨花之人。你让这些夫人的丈夫怎么想?他们成什么了?” “卧槽?”不少朝臣心里咯噔一声。 直到现在他们才转过这个弯来,淳于越刚才一番话,是在说他们的夫人不检点啊。 不少人看淳于越的目光有些不善。 淳于越有些无奈的苦笑道:“谪仙牙尖嘴利,老夫自愧不如。不过,太子之位,乃是一国大事。应当选择谁,希望陛下与诸位慎重考虑。” 随后,淳于越向众人行了一礼:“老夫方才无心之言,诸位莫怪。” 淳于越退了回去,他和李水斗嘴虽然败了,但是他心情不错,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只要嬴政觉得李水不靠谱,那么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伏尧不靠谱。选择扶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果然,嬴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已经下定决心了。 但是这个结果,不是王绾等人想要看到的。在他们看来,李水和淳于越的争论,纯粹就是烟雾弹。很有可能李水已经和淳于越商量好了,他们合伙保扶苏,故意弄出伏尧来,吸引注意力,免得朝臣有别的想法。 想到这里,王绾站了出来,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老臣以为,选太子,倒不着急。谪仙年纪尚轻,来人间的时日不多,对我大秦的政令制度,不是太熟悉,但是他的才华,大家是有目共睹啊。” “老臣觉得,假以时日,谪仙必定更加稳重,今日淳于博士提出来的担忧,就不成问题了。不如再等上一等,等数年之后,谪仙越发稳重,伏尧公子也已经长大成人。那时候再好好比较一下,到时候谁更合适做太子,想必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淳于越有点懵,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绾,心想:他疯了不成?怎么看他的意思,想要伏尧做太子?想要槐谷子执掌权柄? 淳于越拱了拱手,刚要说话。李斯也站出来了。他微微一笑,说道:“淳于博士确实是个好师父,贤良方正,高洁之士也。他教出来的徒弟,必定是谦谦君子。” “然而,臣以为,淳于博士的观念,还是有些落伍了,有些跟不上天下大势。发挥妇人的聪明才智,于国于民,都很有利,但是淳于博士,显然不大赞成。谪仙的种种发明,可以富国强兵,博士也不太以为然。” “所以臣觉得,若扶苏公子做了太子,则我大秦守成倒是够了,开拓就有些难。这人间仙境,恐怕是难以建成了。” 淳于越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斯,他脱口而出:“你们都被槐谷子收买了?” 李斯和王绾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明明是你被收买了,居然反咬一口。 旁边的赵腾正在看热闹,李水忽然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看样子满朝文武,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啊。” 赵腾想哭。 嬴政问李斯:“那么廷尉以为,应该由谁做太子呢?” 大臣的意见,始终是建议,最终决定权,还在皇帝的手中。但是臣子的建议,毕竟能影响到皇帝的决策,所以不少人都在期待的看着李斯。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臣同意丞相大人的看法。不如等上几年,看看再说。除此之外,谪仙与淳于博士,都有些缺陷。不如……再另外选一位公子,让他们三个人,争夺太子之位。” 嬴政一脸感兴趣的问:“如此说来,你心中也有人选?” 李斯坦坦荡荡的说道:“任何人做太子,臣都会尽心辅佐。臣心中并没有人选,臣只是觉得,在日前的科举之中,伏尧公子为诸公子第一,扶苏公子为第二。那么第三名,想必也不差,不如给他个机会。” 嬴政点了点头:“有理。” 他问身边的小宦官:“诸公之中,谁是第三名?” 那小宦官立刻去查了。 老实说,第三名是谁,还真没人关心。毕竟伏尧和扶苏太耀眼了。 很快,小宦官回来了,躬身说道:“是胡亥公子。” 嬴政微微一愣,缓缓地说道:“这孩子没有良师辅佐,能考第三名,不易啊。” 李斯和王绾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笑容来了。 第三名,是胡亥也好,是公子高也罢,都无所谓。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水搅混,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很好。 第三百二十三章 百思不得其解 朝议结束,除了伏尧、扶苏、胡亥三位皇子之外,其余的宗室子弟,按照亲疏远近,被分封到各地为王、为侯。 嬴政给他们的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内,必须离开咸阳,前往封地。一时间,朝臣们都唏嘘不已,觉得大秦真的要发生一些变化了。 朝议结束之后,群臣缓缓地走出议政殿。 在门口的时候,淳于越忽然看了王绾一眼,冷笑了一声:“明明是良家女子,偏偏要委身风尘之中,可悲,可叹,可耻!” 王绾有点懵:“淳于博士,这是在骂谁?” 淳于越说道:“自然是骂你。” 王绾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淳于越啊。他和淳于越相识十几年了,此人是个谦谦君子,最要脸面。现在他投靠槐谷子倒也罢了,那也应该藏着掖着啊,怎么还有脸来骂别人?难道他的脸皮真的厚到这种程度了? 王绾一脸茫然,李斯在旁边笑了笑,说道:“博士,何必如此呢?和为贵嘛。” 结果淳于越看了他一眼,喝道:“无耻之徒,你也配对老夫指手画脚?” 李斯也茫然了:“在下为何变成无耻之徒了?”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你忘记廉耻,投靠槐谷子,在朝堂之上,颠倒黑白。只为了自己的使徒,不过天下苍生,你还不是无耻之徒?” 李斯忍不住说道:“在下并没有与谪仙结盟,倒是淳于博士,与谪仙一唱一和,一正一反,表面上针锋相对,暗地里来往密切啊。” 王绾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真正投靠槐谷子的,明明是你,现在却来贼喊捉贼,真是笑话。” 淳于越勃然大怒:“原来除了槐谷子,我大秦还有这么多无耻之人,今日我终于见到了。” 李斯也生气了:“说到无耻,淳于博士才是无耻之辈,投靠槐谷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反咬别人一口。” 淳于越大怒:“老夫何时投靠槐谷子了?” 李斯和王绾说道:“我二人也没有投靠槐谷子。” 这三个人吵起来了,越说声音越大,都在指责另外两个人投靠李水。 李信一脸佩服的看着李水,说道:“槐兄时至今日,我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你这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水呵呵一笑,很谦虚的说道:“李兄过奖了。” 旁边的周青臣虽然不了解内情,但是不耽误他拍马屁,他笑眯眯的说:“谪仙不动声色,便收服了朝中重臣,看来满朝文武,对谪仙无不佩服啊。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谦虚的摆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不敢当,不敢当。” 赵腾走在最后面,一言不发。他心里面很茫然: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要不然……我从了槐谷子算了? ………… “公子,公子,你有喜了。”胡亥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身躯一震。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季明正兴冲冲的飞奔而来。 胡亥看见季明,顿时心里有点发堵。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了,这家伙是个扫把星,沾上谁谁就要倒霉。 但是胡亥也没有把季明轰出去,毕竟自己这里太冷清了。出了一个季明,也没有别人肯来。 扫把星就扫把星把,至少是个人。 胡亥隔着窗户问季明:“喜从何来?” 季明兴冲冲的说:“胡亥公子,真的让奴婢说中了。议政殿刚刚传来消息,公子与扶苏、伏尧两位公子一道,共同作为太子的备选者,都要留在咸阳。” 季明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摸着胸口的转运石,心里面感慨的想:“看来者转运石,真的起作用了。我一直交好胡亥公子,看来从此以后,要飞黄腾达了。” 胡亥听了季明的消息之后,淡淡的说道:“季明啊,你进来说话。” 季明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走到了屋子里面。 胡亥朝他招了招手:“近一点,到本公子面前来。” 季明笑嘻嘻的站了过来。 胡亥忽然站到了几案上面。季明有点纳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亥年纪尚小,身材不高,不过站在几案上之后,倒是比季明高出来半个头。只见他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季明一个耳光。 季明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季明捂住脸,很委屈的爬起来,一边爬,一边说道:“胡亥公子,为何要打奴婢啊。” 胡亥跳过去,极为愤怒的对着季明拳打脚踢:“你还敢来嘲讽我?你还敢来戏弄我?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诓骗我?” 季明快哭了:“奴婢没有骗你啊,你真的做了太子。” 胡亥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打得更加带劲了。 这也就是季明,在棍棒之下,千锤百炼,身体素质极好。换作旁人,恐怕早就被打得人事不省了。 最后季明屈服了,气若游丝的说道:“奴婢,奴婢错了。奴婢说实话,公子没有被立为太子。” 胡亥听了这话,气倒是消下去了一点。然后沉声问道:“我被封王了吗?” 季明痛苦的说:“封王了,公子被封为临淄王。” 这名字是季明瞎编的,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胡亥听了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在齐地?其实倒也不错,齐地距离关中虽然远了一点,可毕竟富庶。比吴越要好得多了。” 这一瞬间,胡亥开始思索着到了临淄之后,怎么施政,怎么掌管一方,怎么做大秦的姜子牙…… 他想了很多,然后开始着手准备收拾行李。 结果在这时候,有几个小宦官走来了,直接宣布嬴政的命令,说胡亥与伏尧、扶苏一道,留在咸阳。 这里面没有说太子的事,但是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猜到,这三个人,就是将来的太子了。 等这几个小宦官走了之后,胡亥喜出望外,一直咧着嘴笑。 而季明顶着一张肿胀的脸,笑眯眯的凑过来,贱兮兮的说道:“公子,我早就说了吧,你是要做太子的。” 话音未落,他被胡亥一脚踹翻在地。 胡亥使劲踢打季明,一边打,一边恨恨的说道:“你敢骗我?让你骗我。什么临淄王?胡说八道。” 季明被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脸埋在泥土中,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流出来。 “天呐!何以至此啊。”季明在心中无助的呐喊。他挣扎着摸了摸胸前的转运石:“难道,我还没有转运吗?” ………… 楚地,双佘山。一队商贾正沿着大道赶路。 近日楚地不太平,盗贼像是瘟疫一样,在楚地到处传染。几乎每个二三十里,就有一伙盗贼自称是项梁,然后杀人越货,掠夺女眷。 所以敢往来贩卖的商贾,越来越少了,即便有,也要带上数百人护卫左右。 不过经过双佘山的商贾,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十来人。 毕竟不是所有的商贾都那么财大气粗,有的人财力有限,真要带上几百人,贩卖得来的利润,还不够护卫的口粮。 这些商贾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所以一路急匆匆地,想要尽快离开双佘山。 这里山高林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有可能会出现盗贼。 时间不长,他们忽然发现,前面的道路被一些乱石和巨木堵塞住了。 经验丰富的商贾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掉头,原路返回。 但是他们发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人堵住了。 堵住路的人,披头散发,一脸凶神恶煞,大概有二百来人。这些人的武器五花八门,但是所有的兵刃都磨的锃光瓦亮,很显然,他们是盗贼,一言不合就会杀人。 商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出来一个年长的人,向盗贼拱了拱手,说道:“诸位,有何见教?” 商贾当中,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商贾,他大声说道:“暴秦无道,天下凄苦。本将军乃项燕之后,项梁是也。本将要兴义军,诛暴秦,你们的财物悉数留下,充做军资。” 那年长的商贾还没有说话,他身后忽然走出来一个少年。 这少年骑在马背上,用长鞭指着不远处的盗贼:“大胆,你安敢冒充项将军?” 盗贼纳闷的看着少年:“你又是何人?” 少年傲然说道:“我乃项羽,项梁之侄。” 前面的盗贼哈哈大笑,有不少人对领头的说道:“兄长,这少年怕了,想要认你做叔父,哈哈。” 旁边那年长的商贾有点无奈,对项羽说道:“项梁将军吩咐过了,不许你透露真名的。” 项羽满不在乎的说道:“无妨,反正他们也活不下去了。告诉死人姓名,无妨。” 不远处的盗贼纷纷冷笑:“好大的口气。” 这时候,项羽随手抓过来一只长戈,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 随后,他身后的五十名伙计,纷纷拿出藏在车上的兵刃,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盗贼们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些商贾,不太像是商贾。 商贾固然有舍命不舍财的,但是全都是抱着金银珠宝逃跑的。从来没有那一队商贾,敢以数十人之众,与二百多盗贼对峙。 盗贼头目挥了挥手,说道:“杀了他们。” 随后,盗贼一窝蜂的冲上来了。 项羽也招了招手,五十名伙计迅速的列成了阵势。这些人训练有素,只需要挥动长戈向前撺刺。 他们只要杀眼前的敌人就好,左右与后方,自然有同伴照应。 这样一来,这五十人竟然变成了一件杀人的利器。他们缓慢的行动着,正在绞杀着盗贼。 二百多盗贼,瞬间就躺下去了十几人。而项羽的人,只有几个轻伤罢了。 十几人的死亡,让剩下的盗贼崩溃了。他们不是军人,只是比老百姓狠一些的流氓罢了。这个阵势把他们镇住了,于是他们开始四散奔逃。 然而,盗贼跑了几百米才发现,这里早就被人围住了。 项羽带出来了五百人。五十人作为诱饵,剩下的四百五十人,则在外围埋伏,不许任何一个盗贼走脱。 绝望之中的盗贼,开始冲击项羽的人。但是徒劳无功。很快,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 最后,只剩下了浴血奋战的头目。 他挥舞着一把豁了口的剑,用尽全力大喊:“你们不是商贾,你们究竟是何人。” 项羽淡淡的说道:“我的身份,早就已经告诉你了。” 随后,他双腿一夹,催动胯下战马。那匹马如同一道闪电,迅速的向盗贼飞奔而去。 项羽将长戈横过来,在盗贼的脖子上轻轻一带。骏马的冲击力太大了,那颗头颅,顿时从盗贼的脖子上飞了下来。 早就项氏子弟跟在后面,抓起那颗头颅,系在骏马的脖子下面。 从遇见这伙盗贼到完全剿灭他们,项羽只用了一刻钟而已。 有个项氏子弟问道:“羽将军,我们接下来到何处去?” 项羽看了看群山,说道:“那边有一个三星湖。据说有盗贼出没,我们去那边。” 众子弟应了一声,跟着项羽浩浩荡荡的向那边杀过去了。 项羽坐在马上,心里面盘算着:“剿灭盗贼,倒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啊。” 他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有几百秦兵,站的整整齐齐,似乎正在等着他们似的。 项羽顿时一惊,悄悄的握紧了兵刃。 这时候,秦兵当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那人向项羽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听闻这一代出现一位少年英雄。除暴安良,令人钦佩啊。在下双佘县守。不知英雄高姓大名啊。” 项羽下马说道:“在下楚余。” 双佘县守和项羽客套了几句,然后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枚黄铜铸成的奖牌。 双佘县守笑眯眯的说道:“小英雄帮我们剿灭了盗贼,此物聊表敬意,希望你笑纳啊。” 项羽接过来,发现正面写着四个字:大秦英雄。 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初级勋章,各郡县长官可酌情颁发。商君别院制。 项羽有点茫然,心想:我是反贼啊。我怎么变成大秦英雄了? ………… 数千里之外的咸阳城,淳于越也很疑惑,疑惑程度和项羽不相上下。 淳于甲担忧的看着心不在焉的淳于越,问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想了十天十夜,始终想不明白。王绾和李斯,为何就投靠槐谷子了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会稽王 双佘县令好说歹说,生拉硬拽,把项羽一行人请到了城中。 项羽身边的老者低声说:“小将军,这县令,恐怕没安好心啊。” 项羽微微一愣:“怎么?我们有五百人马,个个以一当十,他还敢轻举妄动不成?” 老者说:“动武,他应该不至于。我只怕,他会暗中调查我们。万一查出什么端倪来。会对我们不利。” 项羽笑道:“无妨,伯父早就安排好了。你以为楚余这名号,是随便起的吗?昔日确实有一位姓楚的将军,跟随我祖上南征北战。大楚灭亡之后,他也一直奉我项氏为主。我这楚余的名号,就挂在他们家族谱上了。这县令喜欢查,那就让他查去。” 老者听了这话,放心的点了点头。 楚地一直不安宁,朝廷在这里的统治最为薄弱,很多地方都是一本烂帐,县令想要查出什么来,肯定阻力重重。 一行人到了城中之后,县令大摆宴席,一副很热络的样子。在席间,县令也曾经旁敲侧击,询问项羽的来历,项羽按照项梁提前吩咐好的,一一说了。 县令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向侍奉在旁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人迅速的跑走了,估计是去查证了。 县令喝了一杯酒,然后向项羽说道:“小英雄啊,你除暴安良,我实在是佩服至极啊。不过……你也知道,私藏兵器,这种事可是不得了啊。” 项羽马上说道:“我那些人所用的兵器,都是从盗贼手中夺来的。” 县令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说道:“这盗贼,又怎么有兵刃呢?陛下早就收天下之兵,铸为金人了。” 项羽淡淡的说道:“那在下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是用锄头打成的,或许从官兵手中抢去的。大人想要知道,得去问盗贼,不应该问在下啊。” 县令呵呵笑了一声:“小英雄带着五百人风驰电掣,所过之处,从来没有留下活口,本官就算是想问,也问不出来啊。” 项羽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在下错了,我等向大人赔个不是。下一次,争取笨手笨脚,留下活口。” 县令微微皱了皱眉头,这项羽年纪不大,说话带刺啊。 他捋了捋胡须,说道:“不说兵刃的事,单单是小英雄手下的人马。五百人,也算是一直不小的力量了。这恐怕会让有心人不舒服啊。” 项羽纳闷的问道:“有心人?” 县令低声说:“老夫自然是信得过小英雄的,可是别人呢?你带着这五百人,东征西讨,他们会怎么想?万一觉得你有不臣之心,这恐怕会惹出乱子来啊。” 项羽说道:“我楚氏,有十几个家人被盗贼所杀。我聚集起全族的男人来,四处杀盗贼,目的只是报仇而已。” 县令语重心长的说道:“报仇,自然有朝廷,有本官。你岂能私自报仇?”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若靠朝廷能报仇,在下又何必出生入死呢?” 县令有点不快,感觉这小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很扎心啊。 楚地不太平,朝廷政令,出了城就没人遵守了。那些高门大户,往往养着一些子弟,作为防御,守卫宅院、村落,这些他是知道的。 防备盗贼嘛,可以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像项羽这样,主动找盗贼的麻烦,这还是绝无仅有的。 县令淡淡的说道:“小英雄,你杀了不少盗贼,劳苦功高,本官记你一功。可是你带着五百人这样招摇过市,可就有过了。听本官一句劝,将着五百人遣散回乡,如何?” 项羽很痛快的答应了。 他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根本就没打算遵守。在他看来,这些秦人县令,不过是嬴氏的走狗罢了。 如今咸阳城没有乱,所以他不会跟这些走狗翻脸。只要天下有变,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些人。所以项羽从内心深处,是很看不起这些人的。 他现在答应下来了,可只要出了城,照样该干嘛干嘛。县令有本事就去楚氏那里兴师问罪。那里可是项梁的大本营,自然有办法把楚氏保下来。 项羽正美美的想到这里,忽然有个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在县令耳边耳语了几句。 县令听了之后,挑了挑眉毛,说道:“好啊,快把他请进来吧。” 县令朝项羽笑了笑,说道:“小英雄,你的义举,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啊。如今有一位大商贾,想要来谢谢你。” 时间不长,有个肥头大耳的人,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走上来了。 他先向县令行了一礼,然后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十二颗夜明珠来。 这夜明珠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县令,一份给了项羽。 礼多人不怪,项羽和县令都眉开眼笑,宴会上的气氛很轻松也很愉快。 那商贾一脸感慨的对项羽说道:“小人一直往来于会稽与咸阳,贩卖货物,养家糊口。可最近,楚地的盗贼越来越多,路途艰难,危险的很啊。每一趟远行,小人都胆战心惊,生怕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可是这几日,楚地忽然有了个叫楚余的小将军,杀的那些盗贼闻风丧胆,如今路面上太平多了,小人真是感激不尽呐。” 商贾说的情真意切,项羽听得连连点头,有些得意。 忽然,他看了看商贾的脸,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有些面熟。” 商贾马上说道:“小英雄贵人多忘事,不久前,咱们还见过一面呢。那时候我贩卖珍宝,恰好去过小将军府上一趟。只是那时候小人没和小英雄说话而已。” 项羽心中一惊:“这人去过我府上?那他就知道我是项氏了?” 想到这里,项羽不由自主的去摸腰间的宝剑,整个人都变得杀气腾腾的。 商贾似乎感觉到了项羽的杀气。他微微一笑,说道:“小英雄,你不认得我了?” 项羽很冷淡的说道:“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商贾说道:“小人姓王,叫王甲。” 这个名字,顿时让项羽打了个激灵:这不是王恒府上的管家吗? 王甲笑眯眯的说:“小人祖上是咸阳人士,小英雄可想起来了?” 项羽仔细一看,顿时恍然大悟,没错,这人就是王甲,就是王氏府上的管家。王恒曾经带着他来找项梁。几个人议事的时候,项羽见过一次。 县令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原来是故交啊,那更应该痛饮一杯了。” 王甲不敢落座,就站着喝了一杯,然后笑眯眯的对项羽说道:“小英雄打击盗贼,咱们是万分钦佩的。不过小人也知道,朝廷不许百姓擅自动刀兵。因此……小人劝小英雄把人带回去。那些盗贼,自然有人收拾。” 县令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本官也是这么想的。楚地,地广人稀,确实乱了一些,可是小英雄你妄动刀兵,那不是害了自己吗?” 项羽心里有些发堵,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喝了一口酒。 宴饮结束之后,项羽乖乖的把兵刃交给了县令,然后带着五百人,飞奔回会稽。 那五百人按照计划,去了楚氏家中。而项羽则偷偷的回到了项氏大宅。 他第一时间见到了项梁。 项梁看到项羽之后,有点意外,问道:“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项羽说道:“有意外。” 项梁神色一紧:“什么意外?” 项羽把那枚勋章拿出来了。 项梁看了看,冷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不过是槐谷子的把戏罢了。咱们楚人,个个是忠贞之士,这点东西,收买不了人心。” 项羽说道:“除此之外,我见到王甲了。” 项梁心不在焉的问道:“哪个王甲?” 项羽说道:“王氏,王翦与王恒家中的管家,王甲。” 项梁一听这话,顿时就站起来了:“你在何处见到他的?” 项羽说道:“就在双佘城,县令的府衙之中。此人还把我给认出来了。” 项梁眼睛瞪得老大:“他……与双佘县令什么关系?” 项羽说道:“据我观察,二人并无关系。不过王甲去双佘县,定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随后,项羽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项梁听完之后,冷笑了一声:“这是王氏在催促我们起兵啊。外面那些盗贼,个个打着我们的旗号,八成就是王氏在捣鬼。而我们剿灭盗贼,王氏坐不住了。” “他们把王甲派来,是为了威胁我们。如果我们再不起兵,他们可能要来个鱼死网破,把我们捅出去了。王氏,知道我们一些底细啊,即便我们能安然离开,实力也要受些损失。” 项羽问道:“把我们说出去,他王氏不会受到牵连吗?” 项梁缓缓地摇了摇头:“很难,王恒此人,年纪不大,却十分狡猾。他虽然送我们不少金银钱粮,但是全都是秘密送来的,而且用的是商贾的身份。即便要查,也无从查起。” “更何况,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我们项氏与王氏有血海深仇。我们说收到了王氏的资助,嬴政不会信的,反而以为我们在用反间计。到那时候,适得其反,倒是会让他更加信任王氏。” 项羽问道:“那我等该当如何?” 项梁长舒了一口气:“罢了,我们也准备了这么久了,该起兵了。” 项羽眉头紧皱:“此时起兵,是不是仓促了一些?胜算几何?” 项梁呵呵一笑:“仓促,确实仓促了一些。不过也足以起兵了。关键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想不到,我项氏起兵,竟然是被王氏逼迫来的。真是官逼民反啊。” 项羽看着几案上的勋章,听着项梁的话,越发觉得这世上的事太古怪了。 ………… 咸阳城。公子高正躲在房中。嚎啕大哭。 他的师父申纶跪坐在旁边,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申纶信奉法家,可惜崇尚的是权谋之术,和李斯那一套不是一回事。所以在朝中也没什么根基,最后勉强做了公子高的师父。 申纶这人,不算是朝中重臣,也不算是末流。整天不显山不露水的,属于很没有存在感的那一批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陛下封王,居然让他有了存在感。 公子高,被封为会稽王。而作为公子高的师父,申纶也要一同前往,任王国丞相。 楚地,不太平啊,会稽,尤其的不太平啊。 多少楚国豪强盘踞在那里,蠢蠢欲动。更何况数月之前,王恒曾经说,楚人有叛乱的迹象。 这要是真的跟着公子高去了会稽,那还能回得来吗? 这时候,公子高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看着申纶:“师父,为之奈何啊。” 公子高也不想去。今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早知如此,就不该生在帝王家。 申纶自己也害怕,但是还得硬着头皮安慰公子高:“公子放心,陛下既然将公子封到会稽,就一定会妥善保护公子,绝对不会有危险的。若公子身死,朝廷颜面何存?放心吧。” 公子高倒是很听劝,哭声渐渐的小了。不过他还是抽噎着说道:“然而,我还是担忧的很。” 申纶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良久之后,他忽然说道:“公子,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我们与他交好,或许能有所助益。” 公子高问道:“是谁?” 申纶说道:“谪仙,槐谷子。” 公子高一听这话,连忙摇头:“人人都说,谪仙厚颜无耻。凡是正人君子,都在躲着他。” 申纶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博士淳于越,丞相王绾,廷尉李斯,内史赵腾,都做了槐谷子的至交好友。” 公子高眼睛瞪得老大:“哎呀,如此说来,满朝文武,都是槐谷子的人了?” 申纶干咳了一声:“当然,这其中有真有假。有的是假意交好,有的是以讹传讹,真假难辨,混乱的很。不过这其中必定有真的。总之,朝中的那些正人君子,也不介意与谪仙结交。” 公子高点了点头,又问:“我们为何要与谪仙结交?” 申纶说道:“公子忘了?谪仙,是从楚地来的啊。公子要做会稽王了,若能得到谪仙的帮助,以他的才智,定然一帆风顺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危言耸听 公子高想了好一会,才疑惑的问自己的师父:“谪仙是从楚地来的,他就会帮我了吗?这是什么道理?” 申纶有点无奈的看着公子高,自己这个徒弟,资质确实差了一点。如果换成胡亥或者伏尧,这时候早就想明白了。 不过公子高有个好处,就是比较听话。 于是申纶耐心的解释说:“任何人,只要他来到人世间,必定都是有父母的。多半还有兄弟。而他的父母,同样也有兄弟,如此一来,就会有一个庞大的宗族。” “你现在是会稽王,谪仙肯定希望,你能对他在楚地的宗族照顾一二。如此一来,他自然会与你交好了。” 公子高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疑惑的说:“我听人说,谪仙似乎是孤儿,没有父母兄弟。” 申纶有点无奈:“没有亲人,总有恩人吧?一个孤儿,能长这么大,必定受过不少人的恩惠吧?” 公子高哦了一声,又干笑着说:“徒儿看谪仙的为人,恐怕也没多少恩人。他这种人,平日吃饭,多半靠偷靠抢,不是靠接济。” 申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理,那咱们就找他的仇人好了,帮他报仇。” 公子高拍了拍手,兴奋的说道:“谪仙的仇人,应该有不少。” 这两个人商量了一阵,觉得事不宜迟,于是结伴到了商君别院,来向谪仙请教。 进门的时候,申纶花大价钱,为公子高办了一个会员,直接办成了子侄辈的。 进了门之后,公子高很纳闷的对申纶说道:“师父,为何要办这个会员?我不日就要去楚地了,这商君别院,来不了几趟。优惠的那些钱,恐怕还不如办会员花出去的多。” 申纶说道:“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为师岂是为了省那几万钱?为师要的是这个身份。你做了谪仙的子侄,谁还敢欺负你?” “伏尧是谪仙的徒弟,你又是伏尧的兄长。你做了谪仙的子侄,也不丢人。” 公子高点了点头,说道:“师父高明啊。” 申纶呵呵笑了一声,心想:我若真的高明,岂会让你去楚地为王?为师无能啊。 两人由狗剩领着,很快到了李水的房间。 李水正在和李信大吃大喝,苍夫站在不远处,正在报账。 申纶和公子高不敢打扰,远远的站在旁边等着。 只听苍夫说:“本月,我商君别院共接待来访者,二百余人次。收获五千万钱。其中有门票钱,有酒水,有饮食,有听曲……有如厕……” 公子高听得咋舌:如厕也要交钱?这也太黑了。 申纶则想:即便如此,也有这么多人来商君别院拜访?谪仙高人啊。 紧接着,苍夫又说道:“除此之外,农家乐的收入,占了一成多。小人认为,这农家乐可以大力发展下去。” 李信在旁边好奇的问道:“这农家乐,是何物?” 李水解释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与农人同乐。达官贵人到了我商君别院之后,难免要去农田中看一看,这样看来看去,难免就要手痒。于是他们交钱之后,可以体验耕田一个时辰,或者除草,捉虫等等活动。” 李信都听傻了:“这些人莫不是疯了?为何要做农活?嫌自己过的不够安逸吗?”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两个原因,有些年轻的人,确实是图新鲜,一时手痒。还有些年长的大臣,是想要营造出与民同乐的氛围来。要知道我大秦以耕战立国。农事乃重中之重。天子尚且亲耕劝农。这些大臣花点钱,象征性地做点农活。回去之后,就可以吹嘘了,或许可以得到上官的赏识,升升官也说不定。” 李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门道。不过槐兄,人家帮你干活,你还要收费,是不是太黑了。” 李信的话,算是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申纶和公子高都在内心深处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心不在焉的说道:“李兄你有所不知啊。我商君别院,讲究的是以仙术种田。水、肥、土、苗,那都是有讲究的。精耕细作,比别人多产出数倍。” “结果那些达官贵人,笨手笨脚,狗屁不会。本来一块田可以产粮一石,被他们一折腾,只能产粮一斗。这差价算谁的?他们是帮我干活吗?分明是来搞破坏的。我当然要收钱了,否则岂不是赔死了?” 李信信服的点了点头:“合理,很合理。槐兄思虑周详,很严密啊。” 好容易等李水和苍夫算完了账,申纶和公子高终于有机会走上前去说话了。 公子高很乖巧,向李水行了一礼,说道:“小侄拜见叔父。” 李水顿时愣了,心想:这家伙谁啊,谁是他叔父? 申纶见李水一脸茫然,于是干咳了一声,解释说:“此乃伏尧公子的兄长,公子高,按照辈分,是谪仙的侄儿。” 李水哦了一声,没说话。 申纶又说:“方才在进入商君别院的时候,公子高已经办了会员,做了谪仙的子侄。” 李水一听这话,连忙站起来说道:“哎呀呀,贤侄快入座。” 李信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要不要把不要脸做的这么明显? 公子高和申纶一脸感慨的坐下来了。 申纶看了看公子高,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尽快说正事。 于是公子高清了清嗓子,一脸扭捏的说道:“叔父,小侄被封为会稽王,不日便要去楚地了。”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他,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子高见李水没反应,心里也有点没底。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叔父,小侄要入楚地为王了?” 李水心里咯噔一声:这该不会是来威胁我的吧?他们知道我是从楚地来的,知道我以前有可能受了项梁的指使,所以来敲诈我? 想到这里,李水不动声色的说道:“嗯,去便去吧,为何要告诉本仙啊。” 李水说完之后,暗暗的佩服自己。毕竟刚才神色如常,半点慌张之态都没有。 李水不慌,公子高有点慌了,这和自己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怎么谪仙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公子高求助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师父。 申纶有点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出马,向李水说道:“谪仙,不知道你在楚地,还有没有亲人。”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变色:威胁,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于是他断然说道:“没有,本仙是孤儿。” 申纶哦了一声,又说道:“那有没有什么恩人呢?比如……曾经受过什么人的恩惠。” 李水很警惕的看了申纶一眼,幽幽地说道:“也没有。” 申纶有些失望,最后很努力的问道:“那仇人呢?仇人总有吧?” 李水憋着一股火气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申纶见李水面色不快,心里有点打鼓,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李水了。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在下是想。我和公子高,不日就要去楚地了。楚地毕竟是谪仙的家乡。或许我们可以顺便查访一下。能找到谪仙的亲人最好,找不到的话,也可以找到恩人,如果找不到,也可以找仇人……”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勃然大怒:怎么?你还想查我的老底? 他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你们两个,莫非被王翦收买了?” 公子高和申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摇头,说道:“哪有此事啊,我们与王氏素无来往啊。” 李水目光炯炯:“若不是王氏的人,那就是项梁的人了?” 公子高和申纶吓得脸都白了,以往谪仙诬陷人谋反,总还有个过程,还要铺垫一下,怎么现在连铺垫都不用了? 李信在旁边看的很认真,心想:莫非这就是厚颜无耻的最高境界?说你谋反就谋反,连理由都不用找? 公子高很哀伤的说道:“谪仙,小侄冤枉啊。小侄是大秦宗室,那项梁是反贼。小侄怎么会与他串通呢?这不是自己反自己吗?” 李水微微一愣,心想:这倒也是。 于是他问道:“你既然不是项梁的人,也不是王氏的人。莫非是赵高的人?” 公子高连连摇头:“小侄仰慕谪仙为人,怎么会与谪仙的仇人交好。” 李水纳闷的说道:“这就怪了,你既然想要与我交好,为何威胁我?” 公子高很无辜的说道:“小侄何时威胁谪仙了?小侄哪敢威胁谪仙?” 李水好奇的问道:“那你在这里说什么替我找亲人,找仇人,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高和申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茫然,不知道李水这是什么脑回路。怎么问问他有没有亲人,就变成威胁他了? 两个人费尽唇舌,说的嘴都干了。总算让李水相信,他们俩只是想讨好谪仙而已。 李水松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有话直说便好了,非要拐弯抹角,制造些误会。” 申纶和公子高都一脸苦笑。 事情已经说开了,申纶和公子高就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水,说道:“谪仙,我们数月之内,便要去楚地了,楚地向来不太平,这一去,如何保命啊。谪仙熟悉楚地,在那边想必也有些根基,不知道能不能施以援手,救我等一命。” 李水感慨的说道:“楚地歹人多啊。似我这种出淤泥而不染者,少之又少。” 申纶和公子高都连连点头。 李水又说道:“你们到了楚地之后,只要记住一条。呆在王府之中,不要出来。楚人说的话,一概不听,楚人做的事,一概不信。尽量与楚人保持距离,最好永远不要接近他们。” 公子高和申纶都傻了。 申纶犹豫着说道:“这一次,公子高是要镇守楚地的。这……不与楚人接触,如何镇守?整日龟缩在王府之中,可行吗?不需要捉拿盗贼,搜捕反贼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怎么?你们二人的韬略胜过项梁?你们带兵打仗的本事,可以胜过项氏?” 申纶和公子高都摇了摇头。 李水说道:“这就对了。你们到了楚地之后,必然是反贼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连造反都敢,巴不得要杀了你们呢。” “楚地豪强,盘根错节。表面上与你们吃吃喝喝,也许暗地里就与反贼交好。你们若当真要捉拿反贼,也许刚刚出门,便被人得知消息,半路中了埋伏。” 申纶和公子高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 李水又说道:“当然了,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公子高胆战心惊的说道:“被人杀了,还是比较好的?” 李水呵呵一笑:“这个自然。要知道反贼为何迟迟不造反?无非是实力不够。他们或许在楚地有号召力,可是在楚地之外的六国呢?在关中呢?” “而你们两个去了之后,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天赐良机啊。也许反贼会抓了你们,将你们软禁起来。然后用你公子高的名义,发号施令。” “比如说,遵奉你公子高为主,清君侧,诛佞臣。然后率领大军,杀奔咸阳。要知道,师出有名,这个名义可太重要了,他们有了你公子高,就有了这个名义。有些心怀鬼胎,是非不分的混蛋,就会被他们挟裹着铤而走险。” “这样看来,你只有两个结果。其一,反贼赢了,杀到咸阳,灭了我大秦。到那时候,你这个公子没有用处了,便会被人杀掉,而反贼做了天下之主。” “第二个结果,反贼败了。你被朝廷大军擒获。到那时候,你说你不是反贼,你是胁迫的,有人肯信吗?” “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要变成了乱臣贼子,将来写入史书当中,遗臭万年了。” 公子高顿时急哭了。 李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所以,你到了会稽之后,立刻让手下的卫兵,选择一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地方,牢牢守住,你就在那里建王府。王府不图舒适,只求便于守卫。然后你龟缩在里面,任何人都不要见。等着朝廷大军到来,在楚地捉拿反贼。等局势安定之后,再出来露面。” 公子高和申纶连连点头,极为感激的说道:“若非谪仙,我二人要变成不忠不孝之人了。谪仙放心,我们到了楚地之后,便据险而守。那些楚人,一个都不见,一个都不信。”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公私分明槐谷子 申纶和公子高去见李水的时候,垂头丧气,惶恐之至,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但是他们见完李水之后,心里面有了底,出来的时候兴致高昂,马不停蹄的去挑选人手,争取组建一支兵强马壮的护卫,不求可以杀敌,只求能够御敌就好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子高去见李水,并且认李水为叔父的事,迅速的传遍了咸阳城。 对于公子高的做法,绝大多数的朝臣是不齿的。毕竟槐谷子的名声摆在那里,对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你居然认他为叔父,这不是比无耻还要无耻吗? 公子高虽然没什么存在感,可毕竟是大秦公子,所以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是申纶就惨了,几天之内,他遭到了惨绝人寰的舆论虐待。 据说李斯听说申纶的事之后,扬言说:此人自甘堕落,不配为法家传人。 王绾听说申纶的事之后,对人说:此人为求一官,谄媚小人,真乃朝中奸佞之臣也。 淳于越则直接骂道:非人哉! 本来申纶是个小人物,也不至于三位重臣齐声骂他。只不过现在到处都在传扬,说这三位重臣都结交了槐谷子。他们正好借着申纶的事,破口大骂一番,表明态度,好告诉世人,自己和槐谷子不是一回事。 除了这三位重臣之外,朝廷上的大臣,申纶平时的朋友,全都纷纷与申纶划清界限,免得太丢人。 更有人说,申纶为了讨好槐谷子,竟然怂恿公子高认槐谷子为叔父。这简直比周青臣还无耻。 这话对申纶的打击太大了。 多日来,申纶在家中闭门不出。结果自家夫人忽然哭哭啼啼的从外面回来了。 申纶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问道:“你又哭什么?” 申夫人说:“方才去谪仙楼听石头记。那些与我交好的妇人,都不理我了。说怕惹上了无耻的气息,回去带坏了家中子侄。” 申纶气的差点晕过去。 申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说道:“王老实倒是好人,说你做了商君别院的朋友,于是送了我一坛美酒。” 申纶大声说道:“取酒来。” 片刻之后,一坛仙酒摆上了申纶的案头,他痛饮几杯,喝得酩酊大醉。 ………… 这几日,申纶一直在家中饮酒,喝醉了之后,就呼呼大睡,日子过的昏天暗地。反正这咸阳城,也呆不了多久了。等公子高收拾停当,等那只卫队训练结束,就要去楚地了。 这一日,又到了朝议之期。申纶想要装病不上朝。但是转念一想:我这个借口,谁看不出来?万一被人看穿了,反而更丢人,说我连上朝都不敢了。 申纶思来想去,犹豫不决,一会觉得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去了楚地,就与这咸阳城无关了。一会又想,大丈夫应该坦坦荡荡,只要自己面不改色,还怕什么嘲讽? 最后,申纶决定还是去朝堂上看看。没有别的原因,谪仙毕竟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现在就要离开关中了,无论如何应该道一声谢。 去朝堂上道谢,总好过去商君别院道谢,毕竟可以省下十万钱…… 想到这里,申纶就洗漱了一番,准备去上朝了。 临走的时候,他照了照镜子,发现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自己容颜枯槁,看起来很是狼狈。 唉,时间不早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申纶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皇宫。 议政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申纶到了之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忽然有人忽然使劲吸了吸鼻子,说道:“啊呀呀,这里忽然多了一些厚颜无耻的气息,诸位闻到了没有?” 站在申纶旁边的人忽然捏着鼻子躲开了,阴阳怪气的说道:“闻到了,和周青臣身上一样的味道。” 朝臣们哄堂大笑,到处充满了快活地气息。 申纶脸色通红,一言不发。他抬了抬眼,想要找找李水。但是李水还没来。 申纶又想找找周青臣,毕竟自己已经不容与众臣了,或许和周青臣还比较有话题。 但是周青臣他也没看到。 申纶这才想起来,谪仙那一伙人,总是来的很晚。早知道的话,自己也不来这么早了,这不是找着被人嘲讽吗? 这时候,徐雍忽然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同情的看了申纶一眼,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申纶心中顿时一暖。自己这个至交好友,到底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徐雍低声说道:“申兄,你是喝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能带着公子高认谪仙为叔父?普天之下,你可是头一份啊。” 在自己好友面前,申纶还是比较放得开的。他苦笑了一声,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是头一份?谪仙不也是扶苏公子的叔父吗?” 徐雍呵呵笑了一声:“那不一样,那是谪仙自己嚷嚷的。扶苏公子什么时候承认了?可你不同,你们是自己主动凑上去的。” 申纶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又有何办法?不日就要赴楚地了。楚地一向不太平。不久前,王恒更是告诉陛下,楚地的项梁有谋反的意向。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啊。” “谪仙,毕竟来自楚地,熟悉那边的情况。我和公子高,去求他指点一番。至于公子高拜他为叔父。你也知道,他是伏尧公子的师父,于情于理,当得起这个称呼啊。” 徐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申纶一脸期待的看着徐雍:“徐兄,你能知道我的为难之处,是不是?” 徐雍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申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介意帮你一把。为今之计,你只有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向众臣说一声。说你去商君别院,是受了谪仙的欺骗,不,是受了谪仙的威胁。这并不是你的本意。” 申纶惊呆了。 徐雍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要去楚地了,你怕什么?谪仙再神通广大,相隔几千里,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申纶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瞒徐兄说,我在商君别院,经过谪仙的指点,已经求到了保命的窍门。谪仙于我有恩啊,我岂能恩将仇报?” 徐雍一脸不满的说道:“申兄,你可想清楚了。你是在与满朝文武做对。你想被他们嘲讽?被他们孤立?从此仕途无望?只要你说一声受了威胁,朝中同情你的人,大有人在。将来在陛下面前说上一两句好话,也许你就能从楚地回来了。” 申纶听得心潮澎湃,但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徐雍脸色一变,淡淡的说道:“申兄,你也太过自私了。你去了楚地,却把别人留在咸阳城受苦啊。” 申纶有点纳闷:“什么?” 徐雍说道:“朝中谁不知道,你我为至交好友。你投靠了槐谷子,众人多半也这么看我了。要知道我官职较低,并没有什么举荐之权。我的子弟入朝为官,是需要求几位大人帮忙的。” “现在那几位大人对我大为不满,你这不是断了我徐氏的仕途吗?” 申纶目瞪口呆:“这……这……” 徐雍说道:“申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我徐氏世代感激你。” 申纶咬了咬牙,说道:“徐兄,或者你也亲近亲近谪仙。有谪仙在,你的子弟入朝为官,应当不难。” 徐雍脸色一变:“你要我如你一般,厚颜无耻?申纶,你太过分了。” 申纶还没来得及说话。徐雍忽然后退一步,大声说道:“诸位,我乃徐雍,素来与申纶交好。往日我被他蒙骗,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等无耻小人。今日我当着诸位大人的面,与申纶绝交。从此之后,申纶与我,绝无半点干系。我徐雍干干净净,光明磊落,绝不与申纶着等无耻小人为伍。” “好!”不少朝臣拍手称快。 更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点头赞道:“徐大人交友,重品行而不重亲疏。品格高洁,令人钦佩啊。” 徐雍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只要得到了诸位大臣的赏识,自己子侄入朝为官的事,不就稳了吗? 而申纶听到徐雍这番话,顿时羞愤欲死。没想到,近日无数人在嘲讽自己,而最后完成这致命一击的,竟然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申纶长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几日就去楚地。 楚地,在申纶的眼中,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他本来是不想去的,本想着拖延下去,拖延到最后期限,然后缓缓启程。 现在看来,咸阳已经呆不下去了,还是早点上路吧。这些朝臣,比反贼更可怕啊。 申纶正在叹息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了?” 申纶一扭头,发现是李水。 他顿时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拉着李水的手说道:“在下,在下就要去楚地了。谪仙助我甚多,在下想要道一声谢。” 李水见他都快哭出来了,顿时大为纳闷,心想:古人的感情真丰富啊,我随便只点了他几句,他就要感动哭了? 这时候,李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冷笑声。 李水一扭头,发现那些朝臣都忙不迭的把脸扭过去。不过始终有几个反应慢的,还是让李水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嘲讽之色。 李水略一思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低声问申纶:“这么?你与我结交,这些人嘲讽你了?” 申纶心中一暖,沉声说道:“他们不知道谪仙的好处,胡言乱语,谪仙切勿动怒。”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对申纶说:“他们都怎么骂你了?你原原本本给我说出来。” 申纶有点不想说。像他这种人,都是从小读书,满腹经纶,品格高尚。背后打小报告这种事,有点干不出来。 但是李水一定要逼着他说,并且声明,他不说的话,就是心怀鬼胎。 申纶无奈,只能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件事本仙心中有数了。一定会替你做主。” 申纶行了一礼,心中想着:反正要去楚地了,无所谓了。 这时候,时辰到了,百官进入议政殿议政。 等国家大事讨论完了之后,李水站出来了。 朝臣们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有点好奇今天他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见李水说道:“陛下。日前算学、常识两科的书籍,商君别院已经编纂完成了。这些书籍,足以用来行科举。日后若有新的发现,会进行增补,并且昭告天下。” “目前这书籍共有两本。商君别院以每本一百钱的价格,进行售卖。凡是有志于科举的读书人,都可以前去购买,认真研读。”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他们本以为,李水弄出这两本书来,一定会趁机卖个高价。甚至他们已经想好了怎么和李水辩论,让他无偿把书献出来。 不过现在……只卖一百钱,那要是再与他辩论的话,反而显得有些掉价了。于是朝臣们都没说话。 李水又说:“这两本书,事关科举,而科举又关系到天下。所以此书极为重要,不能有半点纰漏。因此,臣请求陛下,以商君别院为此书的唯一发行地。不许任何人私自发售,以免胡乱篡改,贻害世人。” 嬴政点了点头,又答应了。 朝臣们也没说话,大多数人都觉得,李水连这二百钱都要赚到口袋里,真是越来越丢人了。 随后,李水又说:“除此之外,臣在商君别院开班授课,免费教授这两本书。凡是家境贫寒,无力延请师父者,皆可以进入商君别院学习。”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入一次商君别院,就要缴纳十万钱。家境贫寒者,当真可以入内学习吗?谪仙莫不是在说笑?”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极为贫困,又满腹经纶者,经过考核,是可以酌情减免的。” 淳于越又说道:“满腹经纶者,还用得着去入学吗?你分明是在骗钱,骗钱之余,还要挣得一个好名声。” 李水说道:“淳于博士,办学乃是私事。这等私事,就不要放到朝议上来说了。” 淳于越气得肺疼:“是谁先在这里谈论私事的?” ………… 朝议结束了,百官纷纷向外面走。申纶忽然发现。这些人都变得若有所思,个个低头不语。倒是很少有人来嘲讽自己了。 这时候,李水走到申纶身边,笑眯眯的说道:“本仙可是要替你出气了啊。你就瞧好吧。” 申纶一脸茫然:“替我出气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印刷术 朝议结束之后,商君别院开始发售算学和常识两本书。 李水给这种书定了一个名称,叫做“教科书”。并且对询问的人解释说:意思是,教人科举的书。 很快,这个名字被大多数人接受了。 与此同时,宫中颁发了一道旨意,规定教科书及其相关书籍,商君别院为唯一发行地,任何人不得私自盗售。 朝臣们注意到,这旨意与朝堂上商讨的不同,多了一句“及其相关书籍”,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一两百文钱,值不当的去争论,太较真的话,反而显得有点掉价。 咸阳子弟结伴去买书,路上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讨论谪仙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什么这一次把书卖的这么便宜。 忽然有个明白人说了一句:“诸位,你们猜这书,是不是要进入商君别院,才能买得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书可就不是一百钱了,而是十万零一百钱啊。 老实说,这种卖书方式太不要脸,换任何人都干不出来,但是谪仙偏偏能干出来。所以读书人们都有点绝望了。 这一路上,他们惴惴不安,距离商君别院越近,心里面就越紧张。 然而,等他们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发现书摊居然在大门外面,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有些人手甚至忍不住说道:“谪仙,厚道啊……” 李信和李水就站在院墙上,看着外面的读书人。 李信一头雾水:“怪哉,薄薄的一本书,卖一百钱。这样离谱的价格,还有人说你厚道?咸阳城的人都这么贱骨头吗?”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个世道,我也看不明白了。” 来买书的人,比预计的要多。咸阳城中,凡是有些钱财的人家,都来买上两本书。考不考科举,先买回去看看。 如果这书中的内容简单,下次科举的时候,自己也可以考上一考,撞撞运气,如果考中了最好,如果考不中的话,也没有损失。 即便不参加科举,算学和常识,对平时的生活也有用。算算账,增长增长见闻,也是很好的。 所以,原本以为一天才能卖完的书,不到一个时辰就销售一空了。 有些求知若渴的读书人不肯走,纷纷等在外面。还是李水向他们保证,明日会有新的书,他们才渐渐的散去了。 等这些读书人走了之后,李水去找到了相里竹。 相里竹现在是科学院的院长,编纂教科书的事,也是由她负责的。 李水问道:“为何只准备了这些书?” 相里竹揉着手腕说道:“这还少吗?凡是识字的人,都被我找来了,昼夜不停的抄写,连我都亲自上阵,真是累死我了。” 李水听得目瞪口呆:“手抄的?” 相里竹说道:“不然呢?” 李水一拍脑门:“怪我,怪我。我忘了,你们不会印刷。”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李水说:“你有没有见过官吏的印?” 相里竹说道:“当然见过。” 李水说:“你想像一下,有这样一方大印。这印很大,有一尺见方。上面密密麻麻的有很多小字。这些小字就是教科书伤的内容。于是我们……” 相里竹忽然大叫了一声:“天呐!” 她后退了两步,指着李水说道:“你……你一定是妖怪。” 李水微微一笑:“不,我乃仙人。” 相里竹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向身边的人吩咐:“工匠,去给我找工匠来。把咸阳城,不,把关中附近所有会刻字的工匠都找来。”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她在做什么?” 李水喟然叹道:“相里竹,真是个聪明人啊。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胜过她了。” 李信咧了咧嘴,没说话。 ………… 当天晚上,一百多名工匠被聚集到商君别院。能给谪仙干活,这些人都很卖力气,个个使出来平生绝技,只求能够得到商君别院的赏识,留在这里。 在外面做匠人能挣多少钱?勉强填饱肚子罢了,到了商君别院,那才是真正的人生啊。 经过一夜的努力,这些匠人刻成了几百页雕版。天微微亮的时候,开始印刷,到中午的时候,商君别院的教科书,已经有几百本了,而且正在以每分钟一本的速度继续生产。 到最后,李水不得不叫停:“别印了,墨不要钱吗?纸不要钱吗?印这么多书,卖不出去,全都赔了。” 这时候,那些匠人才恋恋不舍的停手了。老实说,这种感觉太妙了,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做出一本书来。 匠人们停下之后,都眼巴巴的看着李水,有些胆子大的说道:“谪仙,不知道我们的技艺,可否留在商君别院。” 李水想了想,说道:“你们比试一下吧,可以留下技艺最高超的十个人。” 相里竹把李水拉到旁边,小声说道:“刻字而已,不算是什么新鲜东西,我们根本用不着十个人。” 李水说道:“印刷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相里竹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 李水说道:“譬如今天这两本书,你们一共制作了几百个雕版,对不对?” 相里竹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是不是有刻错字的?你们怎么处理的?” 相里竹说道:“把那个字挖去,在旁边补上啊。顶多印出来之后,纸上空着一块。” 李水:“……” 这也太不讲究了。 他语重心长的说:“印书,不能这么干。万一是错了一行呢?或者错了半篇呢?都这样空着吗?出一本书,雕一个版,你不觉得麻烦吗?” 相里竹说道:“是有点麻烦,不过……比起手抄来,还是方便多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竹简比起龟甲来,还方便多了呢。可本仙不照样发明了纸吗?” 相里竹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李水说道:“你想过没有?如果把这些字单独拎出来,一个一个刻上一整套。等要用的时候,把它们按照顺序排列好,然后开始印。等印下一页的时候,重新排列一下就好了。” “如此一来,不用害怕有错字。也不用害怕总是需要雕版。实际上,到那时候,就用不着雕版了,只要排版就行。” 相里竹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这些,你怎么想出来的?” 李水谦虚的说道:“很简单,在仙界见得多了而已。” 相里竹说道:“我立刻去研究。” 李水拽住她:“别忙,你先去咸阳城一趟,把印刷术申请个专利。” 相里竹哦了一声,魂不守舍的向外面走去。 ………… 第三天,来买教科书的人终于少下来了,这是因为大多数人已经买到书了。 不过,买书的人虽然少了,但是多了另外一些人。 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凑在商君别院门口,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才悄悄的问牛犊一句:“谪仙的那个什么班,何时可以入学啊。” 牛犊问:“哪个班?” 这些人说:“科举班。” 牛犊说道:“科举班啊,现在就可以报名。三日之后正式开课。” 这些人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了。三日之后就要授课?那确实得赶快报名了,否则的话,一旦错过去,就比别人少学很多了。 这些人,都是朝臣的亲族。他们不是朝臣的直系子弟,所以被举荐的话,竞争激烈,多少年也轮不到一次。现在有了科举,都想来碰碰运气。 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家大人和谪仙不是太和睦。不久前申纶进了一趟商君别院,被人骂的狗血喷头。因此,他们想要报班,也是偷偷摸摸的来的。不想给自己家人丢脸。 牛犊见这些人有报名的意思,就拿出来一张纸,说道:“在这上面,写上姓名就算是报名了。注意,写真名啊,入学的时候,要与户籍对应的。” 这些人都答应了一声,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 写好了之后,牛犊又说:“你们是选择免费入学呢?还是选择交费入学呢?” 这些人都愣了,纷纷说道:“自然是免费入学了。” 牛犊嗯了一声:“免费入学,只需要每天买门票就可以了。”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咧了咧嘴。然后问:“如果交费入学呢?” 牛犊说:“交费入学的话,每年交一百万钱的学费,然后进出免费。” 众人纷纷说道:“我们愿意交学费入学。” 牛犊嗯了一声:“不过有一条可是说好了。谪仙愿意让你们免费入学,是你们自愿的交学费,这可不是谪仙强迫的。回去之后,谁敢胡乱造谣,败坏谪仙的名声,自己掂量掂量。”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了。 他们脸上笑的很开心,心里面却在暗骂:槐谷子这家伙,进了女闾还想立贞节牌坊啊。 等这些人交完钱之后,牛犊选出来了几份名单,淡淡的说道:“这几位大人,对不住了,商君别院不欢迎你们。” 这些人顿时慌了:“这是为何啊?” 牛犊说道:“你们的家人,都曾经骂过谪仙。试问这样的人,谪仙岂能欢迎?” 这些人全都矢口否认,说绝无此事。 牛犊干脆拿出来了几张纸,上面全是朝臣们当着申纶的面,冷嘲热讽的话,这些话当中,不乏有讽刺李水的言论。 到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李水这是要报复。 众人苦苦哀求,希望牛犊网开一面。牛犊一脸为难,表示自己只是个看门的小吏,如何能替谪仙做决定。 这些人失望之余,忍不住开始抱怨那些朝臣,好端端的,骂人家谪仙做什么?现在搞的他们无法入学。 等这些人抱怨的差不多了,牛犊才笑嘻嘻的说:“谪仙也觉得,殃及无辜,不是很好。不过诸位毕竟是这些朝臣的亲族。他们在朝中为官,你们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一些好处。现在他们犯了错,你们又要撇清干系,似乎不是太好。” “不如,你们做一些事情,让谪仙看到你们的诚意,也许谪仙受到感动,就对你们网开一面了。” 这些人看到了一线希望,连忙问道:“那应该做什么呢?” 牛犊干笑了一声:“小人只是个看门的小吏,哪懂得这些?” 众人都咧了咧嘴,现在大伙可看出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憋着坏呢,明明有办法,就是不肯说。 于是,众人一块凑了凑钱,凑够了二十万,送给了牛犊。 牛犊这才笑眯眯的说:“这事的起源,在于朝臣嘲讽申纶。你们让那些朝臣,去向他赔礼道歉,不就可以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然后纷纷回家,去劝说自家大人了。 那些朝中重臣,自然是不肯向申纶道歉的。而他们的族人,也不敢强求,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和四邻闲聊的时候,就不免会抱怨几句了。 最后这些朝中重臣保证,下一次举荐官吏的时候,会优先举荐族中子弟。这才勉强把族人的抱怨压下去了。 而那些普通的朝臣,他们在族中本就不太强势,在朝中也没有太多的举荐之权,面对族中长辈的指责,只能被逼无奈,去申纶家中道歉。 好在是向申纶道歉,而不是向谪仙道歉。申纶这人比较老实,不会如谪仙一般作弄人。 这一日,申纶像是活在梦中一样,接连几个时辰,前来拜访的同僚络绎不绝。这些人先是送上礼物,然后诚恳的向申纶致歉。 申纶只觉得最近丢失的面子,片刻之间,全都找回来了。 在朝臣道歉的时候,徐雍就最为纠结了。 他本来是申纶的至交好友,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他绝交了。 若要让徐雍改口道歉,他是无论如何也拉不下来脸来。最后他横了横心:算了,反正我的子弟,有朝臣举荐,就算不走科举也无妨。谪仙班的可举办,对我来说没有必要了。 然而,他刚刚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前联系好的那几位朝臣,就纷纷派来了仆役,对徐雍说道:“如今科举的形势变了。有槐谷子这根搅屎棍在,族中不少人对科举不抱希望,纷纷要求本官举荐。因此这名额比较紧张。” “当然了,为国举荐,在贤德不在亲疏。若徐氏子弟有才华的话,一定会优先举荐的。” 徐雍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什么在贤德不在亲疏,只是说得好听罢了。更何况,自家子弟,在才华上面,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优势。 徐雍坐在房中,有些茫然。 完了,完了。鸡飞蛋打,两头不落好。这可怎么办? 第三百二十八章 槐谷子,得罪不得 徐雍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大的受害者。别人有宗族中的朝臣做靠山,他没有。别人可以拉下脸来找申纶道歉,他不行。 如此一来,岂不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一群人倒霉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都找到了出路,就剩下自己。 徐雍有些彷徨,坐在几案后面手足无措。 这时候,徐雍的儿子,徐昴进来了。他满脸泪痕,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仕途无望了,是不是?” 徐雍心中一痛。 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年近三十了。只因为自己在朝中势单力孤,直到现在也没有进入仕途。 按原来的计划,徐雍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结交那些重臣,就算轮也应该轮到他了。只可惜……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断送了。 徐雍缓缓地站起来,对徐昴说道:“谁说你仕途无望了?不要听人胡言乱语。” 徐昴说道:“那些朝臣的家人,我已经见到了,他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我知道,求他们举荐,已经不可能了。” 徐雍勉强笑了笑:“无妨,举荐不成,还可以科举。只要分数足够高,照样可以入朝为官。” 徐昴长叹了一口气:“科举,科举……教科书是商君别院编定的。而现在商君别院又开班授课,外人哪能争得过他们?至少下一次科举,商君别院的人,是有优势的。或许要等十年之后,天下人熟悉了科举,商君别院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徐雍没说话。 徐昴揉了揉眼睛:“可是,人生苦短,有几个十年?” 说了这话之后,他转身走了。 徐雍看着徐昴的背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个不孝子。” 徐昴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要求徐雍去求请,去道歉。 徐雍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打算去申纶家一趟。 面子算什么?若真的因为此事,徐氏败落了,那才对不起列祖列宗。 当徐雍来到申纶府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两三个朝臣从附近经过。 这些朝臣在前几日也曾经来道歉,当初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心里面却带着尴尬和屈辱。 每每提起这件事来,他们还忍不住纷纷摇头叹息,觉得自己当初真不该多嘴犯贱。然而,当今日他们看到徐雍的时候,顿时挺直了腰杆。 毕竟和徐雍相比,他们这点屈辱不算什么。他们当初只是嘲讽了申纶几句而已,打打马虎眼,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徐雍就不一样了,徐雍可是申纶最好的朋友啊,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申纶绝交。这是彻底把话说绝了。 现在他也来道歉了?他还有脸道歉? 想到这里,这几个朝臣居然站在附近不走了,显然是看看热闹。 徐雍咬了咬牙,觉得更丢人了。现在他终于能体会数日前申纶的感觉了。 不过人已经到了,再丢人也硬着头皮上吧。于是徐雍谁也没看,低着头到了府门口,然后递上去了拜帖。 谁知道看门的人看了看拜帖,直接丢到了徐雍怀里面:“徐大人,我家主人说了,你们二位已然绝交了。既然绝交,就不必有来往了。” 身后传来一阵窃笑声。 徐雍满脸通红,说道:“麻烦你代为通报一声,就说徐雍来访。” 看门的人不为所动。 徐雍想了想,摸出来了一块金子,塞给了看门人。 看门人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转身走了。 半个时辰后,徐雍已经等的腰膝酸软了,终于,看门人回来了,他向徐雍拱了拱手,说道:“我家主人说了,今日便要去楚地。从此以后,与咸阳城再无瓜葛。你们二人的恩怨,也无需再提了,从此便作陌路人吧。” 徐雍愣了好一会,试探着问道:“这意思是,原谅我了?” 看门人呵呵笑了一声。 那几个看热闹的朝臣笑嘻嘻的说道:“徐兄,若当真原谅你了,为何不请你进去坐坐呢?” 徐雍恼火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恨不得对这些人饱以老拳。 但是他忍住了。今天自己是来道歉的,不能节外生枝。 徐雍又对看门人说:“我与申兄,相交多年。只不过一时有些争执而已,让我进去见见他,当面说清楚,如何?” 看门人摸着下巴,一副沉吟的样子。 徐雍又摸出来了一块金子。看门人接了之后,笑眯眯的进去了。 这一次,徐雍等了一个时辰。不仅他腰膝酸软,连看热闹的朝臣也有点累了。 可是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徐雍正打算进去看看的时候,忽然从远处来了三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就要进去。 徐雍忙拦住他们,说道:“尔等何人?怎能擅闯申兄府邸?” 那几个人看了看徐雍,说道:“我们乃是商君别院的匠户。申大人已经把宅院卖给我们了。” 徐雍愣了。 这时候,徐雍的管家徐甲飞奔而来,对徐雍说道:“主人,主人。申纶大人已经带着家人离开了,这时候已经到城门口了。不少朝臣都在给他送行。尤其是曾经和他起口角的朝臣,更是热情的很。” 徐雍一听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看着眼前的宅院,有点难以置信:“他何时走的?” 徐甲说道:“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申纶大人一早就离开了宅院,耽搁到现在才出城,是在等公子高。” 徐雍有点茫然:“申纶不在宅院中?那刚才的看门人……” 一瞬间,徐雍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那看门人仅仅是留下来看门,等待商君别院的匠户交接罢了,居然敢编造谎话,骗了他两锭金子?自己再倒霉,那也是大臣啊,这看门人一个奴仆,居然如此大胆? 但是徐雍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人家眼看着就要跟着申纶去楚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自己和申纶关系破裂成这样,趁机讹一笔,也许申纶还要击节赞赏。 徐甲在旁边催促说:“主人,我们要不要赶上去?或许还来得及和申纶大人见上一面。” 徐雍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好见的?即便见到了,也不过是当众受辱罢了。” 徐甲低声说道:“或许申大人,就是要主人当众受辱才觉得畅快呢?” 徐雍微微一愣。当初在文武百官面前,自己与申纶绝交,确实让他受到了奇耻大辱,今日自己再当面去致歉,等于把这屈辱又吞了回来。 报应来的好快。 徐雍沉吟了一会,咬了咬牙,说道:“罢了,我就走一趟。徐昴这不孝子,若将来不能出人头地,辜负了老夫今日的屈辱,我就亲自杀了他。” 徐雍带着徐甲,急匆匆的赶往城门。而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那几个朝臣,也笑嘻嘻的尾随在后面。 ………… 申纶陪着公子高坐在一辆马车上。这车极为高大,极为宽敞,极为坚固。前后左右,各有数百名身经百战的将士护卫。 在这近千将士外围,则是公子高的仆役,申纶的家眷。在家眷之外,又有大批的卫队…… 可以说,申纶和公子高把安全措施,做到了极致。 现在申纶就在和公子高坐在马车中对弈。 公子高棋力不高,下棋的时候左支右绌,好在申纶有意谦让,每每在关键时刻放水,居然让公子高有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因此他下得津津有味。 一局终了,公子高忽然注意到,车架外面多了很多人。 他有点担忧的说道:“师父,这些闲杂人等是谁?莫非是刺客?” 申纶有点无奈,说道:“公子无忧,如今我们还没有出咸阳城。不会有刺客的。至于周围这些人,是前来送行的朝臣。” 公子高向外面张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几个熟面孔。他有点纳闷的说道:“我们师徒在朝中向来没什么根基,怎么今日有这许多人来送行?” 申纶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人看中的不是我们师徒的面子,是谪仙的面子啊。” 公子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其实他拜李水为叔父,虽然是心甘情愿,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不自在的,因为那些嘲讽人的传言,他也听到了一两句。 可是今日,公子高发现,只因为自己是谪仙的侄儿,就有这么多人来讨好。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起来了,有些激动的说道:“师父果然高明,与谪仙结交,真是一招妙棋啊。” 申纶自然知道实情,谪仙只是动了动嘴,那些朝臣就蜂拥而来,向自己道歉、讨好。这才是有大本领,大智慧的人啊。 他看着外面的朝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暗暗的想:为师不高明,真正高明的是谪仙啊。若我早日与谪仙结交,何至于流落到楚地? 公子高问申纶:“师父,朝臣送行,我们要不要下车道谢?” 申纶摇了摇头,对公子高说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谪仙的子侄,万万不能自降身份,妄自菲薄,丢了谪仙的脸面。” 公子高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他思索了一会,忽然说道:“徒儿明白了,世人都说,谪仙厚颜无耻,不尊礼法,可是偏偏有这么多人对他恭恭敬敬。而赵高王离之流,他们平日待人,倒也颇有礼节,可是他们倒霉的时候,一个站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可见朝堂之上,有礼与无礼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实力。实力到了,肆意妄为也没什么。” 申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夫一生钻研权谋,直至今日方才恍然大悟,权谋皆是辅助,实力才是立身之根本啊。” 师徒两个正在讨论,忽然听到外面的卫兵说道:“公子,谪仙与李信将军,前来相送。” 公子高和申纶两个人一听这话,连忙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衣冠,去拜见李水。 李水和李信,远远的站在一块空地上,正笑眯眯的看着申纶。 等申纶走到身边,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本仙说要帮你出气,你今日可感受到了?” 申纶回头看了看,只见身后有几十位朝臣,正挥汗如雨的前来送行,忍不住热泪盈快,激动不已的说道:“下官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谪仙如此大恩,下官无以为报。此生,唯谪仙马首是瞻。” 旁边的公子高也行了一礼,说道:“小侄唯叔父马首是瞻。” 李水满意的笑了。 李信忽然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我与槐谷子,可是至交好友,亲如兄弟啊。” 公子高机灵得很,立刻向李信行了一礼:“小侄拜见叔父。” 李信满意的笑了。 李水有点无奈:占这种便宜很有意思吗? 这时候,远远的跑过来一人,这人一边跑一边喊道:“申兄。申兄留步。” 申纶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遍。 李水问道:“那人是谁?” 申纶说道:“是徐雍。” 李水皱了皱眉头:“好熟悉的名字。” 李信在旁边说:“就是数日前在议政殿门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申纶绝交的那一位。” 李水顿时变色,说道:“什么徐雍?他已经与申纶绝交了,今日怎么会来?这分明是刺客假扮的,快抓起来。” 身边的匠户听了这吩咐,顿时手提大棒,如狼似虎的朝徐雍跑过去了,一边跑一边喊:“有刺客,保护公子。” 徐雍愣了,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些匠户是朝自己来的。顿时暗骂了一声,掉头就跑。 公子高的侍卫听了匠户们的呼喊,是有点犹豫的。他们感觉徐雍不像是刺客。但是徐雍一逃跑,就显得有点做贼心虚了。 于是侍卫们干脆一拥而上,把徐雍给绑起来了…… 徐雍像是待宰的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今日有十几位同僚在此,无数百姓在此,这人可丢大了…… 他努力的扭着头,把自己的脸埋在土里面,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谁。至于自己是不是刺客,等这里的人都散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自然可以说清楚。 可惜,偏偏有人喊道:“抓错了,他不是刺客,他是徐雍大人啊。” 喊这话的,分明就是跟着他,看了一路热闹的朝臣。 徐雍哭了:为何你们都要欺负我? 第三百二十九章 偷书贼 今日李水又收获了两个铁粉,一个是申纶,一个是公子高。 这两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了李水,见识到了李水的能力之后,顿时死心塌地。 李水被他们俩崇拜的目光盯着,有点不自在,毕竟自己是个谦虚的人,这样下去会骄傲的。 于是他拍了拍公子高的肩膀,说道:“贤侄,时候不早了,早点上路吧。” 公子高答应了一声,和申纶一块,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缓缓地向马车走过去。 马车旁边,徐雍还躺在那里。 现在徐雍的身份已经被拆穿了。侍卫们正在手忙脚乱的给他解绑。 这个时候,徐雍也顾不得丢人了,反正脸面已经丢尽了,什么也不怕了。 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看了申纶一眼,有些凄惨的说道:“申兄,往日是我不对,盼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啊。” 申纶看了徐雍一眼,有点于心不忍。他是个念旧情的人,在这一瞬间,他想把徐雍扶起来,冰释前嫌。 但是他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缓缓地摇了摇头,登上了马车。 申纶想起了谪仙。 谪仙,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从来不会原谅自己的敌人。敌人能出卖自己一次,就能出卖自己第二次。吴越不是已经被谪仙发配到北地去了吗? 现在申纶要以谪仙为榜样,自然就不能由着性子来了,于是他硬起心肠,登上了马车。 申纶的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前来送行的朝臣也渐渐散去了。咸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徐雍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了,他灰头土脸的站在路旁,有些茫然无措。 这时候,有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走到徐雍身边,微笑着说道:“徐大人?” 徐雍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乃商君别院的匠户。” 徐雍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但是紧接着,目光又暗淡下去了:“老夫与商君别院,恐怕是没有什么瓜葛了。” 他现在已经彻底绝望了,准备回去通知徐昴,用功读书,争取十年之后再考科举吧。 然而,那匠户笑眯眯的说道:“谪仙往日经常对我们说,天无绝人之路。徐大人切莫绝望啊,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徐雍立刻听出来这话里面有话了,连忙问道:“有什么转机?” 匠户说道:“徐大人是否为子弟无法入学而愁眉不展?” 徐雍使劲点了点头。 匠户又说:“请问这想要入学的人,是徐大人的什么人?” 徐雍说道:“是犬子,名叫徐昴。” 匠户又问:“贵公子在咸阳城中,是否出众?认识他的人多不多?” 徐雍说道:“与我交好的朝臣,自然是认识他的。不过平民百姓,就不一定了。” 匠户点了点头:“至少商君别院里面的人,是不认识的。” 徐雍嗯了一声:“应当是不认识的。” 然后他一脸好奇的看着匠户:“你问这些做什么?” 匠户笑嘻嘻的说:“日前报名的时候,多出来了几个名额。这几位公子自觉愚笨,考科举恐怕有点困难,还是在家中混吃等死,等着人举荐比较划算。因此就想要把名额让出来。” “小人帮他们运作了一番。只要徐大人出三倍的价钱,这名额就是你的了。” 徐雍一听这话,喜得抓耳挠腮:“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匠户笑眯眯的说道:“偏偏就有了。如果徐大人同意的话,就用这位公子的名字身份入学,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以让人察觉。” 徐雍使劲点头。 随后,匠户带着徐雍办了手续,他很快拿到了那位退学公子的身份。 不过看到这名字之后,徐雍有点发愣:“此人的名字,好面熟啊。” 匠户哦了一声,说道:“此人乃李大将军的侄儿。上次科举,他也曾经入学来着。跟着听了几堂课,什么都没有学会,倒是饭量渐长。这次谪仙开班,他又来了。” 徐雍点了点头,对于李信这个侄子,他还是有印象的。那家伙就是个武夫,舞枪弄棒,排兵布阵,确实在行,让他考科举,却是难为他了。 徐雍办完了手续,交了三倍的钱,心里面依然美滋滋的。 等和匠户道别的时候,徐雍很感激的问了一声:“请问,高姓大名?” 匠户回过头来,朝他邪魅一笑:“小人姓黄,单名一个牛字。” 徐雍喟然叹道:“身躯庞大,脾气温和,来往耕田,任劳任怨。兄台人如其名,真是朴实啊。” ………… 黄牛按照李水的吩咐办完了事,然后回商君别院复命,把钱都交给李水了。 李水抽了一部分,送给了黄牛,黄牛欢天喜地的走了。 剩下的,李水分成两份,一份自己留下,一份给了李信。 李信把钱揣进怀里,叹了口气说:“钱财于我如浮云,我更希望侄儿在这里学上几日,去考科举。” 李水翻了翻白眼:“李兄,在我面前,你还藏着掖着?你那侄儿,是这块料吗?上次他来了之后,根本不曾听课,满心思都是吃饭。短短数日,居然重了十来斤。你整日来蹭吃蹭喝倒也罢了,现在连侄儿都带来了?” 李信毫不在意,和李水在一块时间长了,别的本事没有,厚脸皮的功夫一定是练出来了。他争辩道:“昔日王离要杀你,是谁救了你?昔日马凌暑要害你,是谁送你入宫躲避?昔日你炼丹失败,是谁以项上人头做赌注保你?” 李信嗓门很大,李水的耳朵被震的嗡嗡响,只能掏了掏耳朵:“好好好,怕了你了行吗?你想让你侄儿来,那就来吧。一顿饭,我商君别院还管得起的。只是别让他去课堂上了。他去了之后,睡觉倒也罢了,还说梦话,太影响旁人了。” 李信满意的笑了,惬意的夹了一个饺子,又喝了一杯酒,整个人都舒坦了。 ………… 如今咸阳城中,风气为之一变。以往大伙提起槐谷子来,总是面带不满的。 但是因为入学的事,那些朝臣全都老实了,谁也不敢公开指责槐谷子,反而要虚伪的称颂几句。 一时间,仿佛槐谷子成了咸阳城中的大好人,所有人都和他一条心。一直坚持斥责槐谷子的淳于越、李斯、王绾等人,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这三个重臣郁闷死了,怎么突然之间,自己被孤立了呢? 自己竟然被槐谷子孤立了?这世道究竟怎么了?太匪夷所思了。 淳于越了解到李水用的手段之后,大受启发,也打算办学。 办学的好处有很多,其一,那些考科举的人,到底是从自己的学堂出来的,他们入朝为官之后,难免就会对自己的学堂心生好感,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自己的人。其二,办了学堂,可以和槐谷子相抗衡,让那些苦不堪言,口是心非的同僚,敢于再说真话。其三,可以践行孔夫子的理想。 淳于越想了很多办学的好处,但是最后这学还是没办下去。原因很简单,没人来。 商君别院,是算学、常识两科的制定者。自己编书自己教,这就让人很信服。至于淳于越,论古代典籍,他确实倒背如流,可是算学和常识,他有经验吗? 最后淳于越万般无奈,只能每日起早贪黑的进宫。督促着编书者,尽快把文学和时务两书编定出来,即刻发行。 这两本书自己毕竟参与了,等书发行了之后,就可以仿效槐谷子办学了。 其实文学一书,早就编定好了。这书最简单,只要从诸子百家中,选择一些大伙都认可的经典,东拼西凑,就是一本书了。 难就难在,这书需要用人抄写,这个速度始终提不上去。 从算学和常识两书的发行量来推测,文学一书,恐怕要准备三千多本才够用。这还只是供应关中附近的读书人。将来六国的读书人来咸阳买书,恐怕还要继续抄录。 这些日子,淳于越聚集了几百名识文断字的人,片刻不停的抄书。这些人都已经累的头昏脑胀了,速度却始终提不上去。催的紧了,往往还要出现一些错字。 最后连嬴政都来过问淳于越:“为何算学一书,发行了数十日,文学一书,始终不见动静。” 淳于越一脸苦涩:“老臣……也不清楚。或许谪仙用了什么办法,偷工减料,也未可知。” 嬴政笑了。 淳于越和李水在较劲,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并不排斥,两个人都是皇子的师父,互相指责监督,反而对皇帝的大权有利。 这时候,司豚来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嬴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嬴政听了之后,笑容就更加神秘了。 他对淳于越说道:“今日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件奇闻,要不要随朕去看看?” 淳于越心里记挂着抄书的事,但是也知道,自己在这里,除了让那些抄书人心慌之外,起不到别的作用,于是就点头答应了,愿意跟着嬴政出去看看这件奇闻。 嬴政换了便服,带了一队侍卫,和淳于越同乘一辆车,出了皇宫。 路上的时候,淳于越挺好奇,问了嬴政几次,究竟是什么奇闻。 嬴政却始终微笑着说道:“到了之后便知道了。”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 淳于越跳下马车,意外的发现,这里竟然是内史府。赵腾正在里面问案。 嬴政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带着淳于越进去了。 其实赵腾身为内史,掌管咸阳城,是不用亲自问案,管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但是今天这件事,关系到了谪仙,他就不得不过问了。 淳于越陪着嬴政在旁边听了一会,渐渐的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咸阳城中,有两个读书人争执起来了。 一个叫李诀。一个叫王沽。 李诀在几日前,曾经在商君别院买了一本常识书。刚刚看了一半,书就被人偷走了。 恰好在他满世界找书的时候,发现书竟然在王沽手上。于是他立刻把书抢回来了。 结果王沽却不认账,坚称这本书是从商君别院买来的。 两个人争执不下,最后闹到了赵腾这里。 现在赵腾头很疼,他一听到槐谷子三个字,就有点头疼。 赵腾不知道嬴政已经来了,揉着太阳穴问李诀:“你说这书是你的,可有证据啊。” 李诀说道:“在下读书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第五页左上角有一块空白。” 赵腾翻开第五页,发现这书里面都是蝇头小楷,左上角确实有一块空白,似乎抄书的人一时疏忽,在这里缺了几个字。 李诀又说:“在下买到这书之后,曾经请几位友人看过,他们都可以作证。” 赵腾命人把李诀的几个友人带上来,他们全都承认,李诀的书,确实有一块留白,当时他们还猜测过原因。 这时候,赵腾看王沽的眼神就不对了:“这书,是不是你偷来的?” 王沽一脸无辜:“这书是我买来的,买书的时候,友人就在旁边,可以为我作证。我的书,第五页恰好也有一块留白。” 王沽的友人被带上来了,果然作证说,王沽的书,确实是买来的,当场就发现第五页有一块空白。 李诀不服,说第八页有一块油污。 赵腾翻开一看,果然。 王沽又说,自己的书第十页有一行字墨迹格外的重。 赵腾打开一看,又对了。 最后他一脸疲惫的说道:“种种迹象表明,你们的书,是同一本书。而你们都有人证,证明这书是从商君别院买来的。那么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赵腾话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商君别院,把书卖出去,又偷了回来,然后转卖给其他人。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怪不得谪仙在数日之内,弄出来了几千本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嬴政没有说话,不过心中有些不快。如果槐谷子耍这种小心思,那就真是落了下乘了。 第三百三十章 谪仙之能,神鬼莫测 赵腾作出推断之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怪不得槐谷子肯把每本书的价钱定为一百钱这么便宜,原来他卖出去之后还要偷回来,再卖几轮。 这样一来,既赚到了钱,又赚到了名声。至于槐谷子是怎么偷到书的,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做这种事,赵腾也懒得去想了,在他看来,槐谷子本来就是疯疯癫癫的,做事不循常理,要想知道真相,把他叫过来问问就好了。 一想到要审问槐谷子,而且要当场拆穿他的把戏,赵腾就全身发痒。多少天了,他总是梦到正在审槐谷子。往往梦醒了还在大笑。 于是,赵腾很兴奋的派出去两个兵丁,去商君别院捉拿槐谷子。 这两个兵丁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他们俩也不是笨蛋,知道所谓的捉拿,只是赵大人的一种说法罢了。自己到了商君别院,多半是要客客气气把人请过来的。 在等候槐谷子到来的过程中,有个衙役低声向赵腾汇报,说淳于越大人来了。 淳于越乃朝中重臣,绝对不能怠慢,于是赵腾连忙去迎接,结果一照面,才发现嬴政也来了。 嬴政朝他摇了摇手,赵腾会意,没有大张旗鼓的行礼,而是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请到旁边,放置了座位和糕点。 嬴政发现,这似乎是要看戏一样。 赵腾要审问槐谷子的事,风一般的传遍了咸阳城,很快,来看热闹的朝臣越来越多,赵腾的内史府,竟然显得有点拥挤了。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有些满意的说道:“槐古有难,八方围观。可见民心所向啊。” 说了这话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扭头,发现身边的嬴政正在一脸古怪的盯着他。 淳于越连忙致歉:“老臣一时失言。” 嬴政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终于,槐谷子大摇大摆的来了。 按照他的本意,派个牛犊过来,就足以把事情解决了。但是有匠户告诉他,听说皇帝也到了内史府。既然嬴政都来了,自己就必须去一趟了,不能太不给面子,因此李水亲身前往。 到了内史府之后,赵腾坐在几案后面,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谪仙,偷书一事,你怎么解释?” 在来的路上,李水已经原原本本的听说了案件的经过。他一脸无奈的对赵腾说道:“赵大人,两本书相似,未必就是相同啊。本仙犯得着雇佣一些惯偷去偷书来卖吗?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找一些人,多做出一些书来。” 赵腾呵呵一笑,说道:“抄写一本书,少说需要三四个时辰。而偷一本书,快的话几个呼吸之间便可以完成了。谪仙最懂赚钱,这个道理应该知道。” 李水摆了摆手:“我也懒得与你争辩了,我这里还有一本书,你看看便知道了。” 李水从怀里拿出来了一本常识教科书,丢给了赵腾。 赵腾翻开看了一会,忽然咦了一声,说道:“这两本书,确实极为相似啊。” 他抬头对战战兢兢等在下面的李诀说道:“你丢失的书,找到了。你与王沽的书,如同孪生兄弟一般,极难分清。” 随后,衙役将两本书分给了李诀和王沽,这两个人看了之后,也都啧啧称奇。甚至他们俩自己,也分不出来那一本是自己的,那一本是对方的。 只因为这书上面,字体笔记,墨色深浅,全都一模一样。 嬴政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啊。” 淳于越眼看着李水把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有些不甘心,微微一笑,说道:“老臣倒有些奇怪,另一本书,怎么在槐大人手中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微微一愣,然后看李水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 捉贼捉赃,这次捉了个现行啊。槐谷子,这不是果然拿走了别人的书吗? 赵腾也兴奋的两眼放光,问道:“槐大人,李诀的书,为何在你怀中?你是偷来的,还是捡来的?” 李斯和王绾也幸灾乐祸的说道:“槐大人,你若犯了错,就老老实实承认好了。只是偷一本书而已,不算什么大罪过。” 周围的朝臣都乐呵呵的看着。在他们看来,这次是板上钉钉的事,槐谷子要倒霉了。 现在朝臣们已经不指望能杀掉李水了,只要他能倒霉,让大家乐呵乐呵,也就得偿心中所愿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拍了拍手。 随后,有商君别院的匠户进来了。这匠户身上背着一个筐,里面全都是常识教科书。 李水把书拿出来,随手分给了在场的人,人手一本。 众人不解其意,随手翻开来看了看。忽然,有人惊呼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手中的书,第五页有一处留白,第十页的墨迹比较重……一切特征,和李诀王沽二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拿着书互相比对,忽然发现,每一本书都长得一模一样。 很快,有个胆小的衙役,居然甩手把书扔了,惊恐地说道:“这是妖鬼,是妖鬼。” 李水有点无奈:这些没见识的,一本书能吓成这样? 还有一些衙役敬畏地看着李水,互相窃窃私语:“莫非这就是仙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至于那些朝臣们,则陷入震惊于迷惑不解之中。他们是聪明人,感觉这书和妖鬼或者神仙关系不大,但是李水怎么能把几百本书做的一模一样,他们又想不明白。 在场的人中,嬴政算是比较镇定的,他问道:“槐谷子,你所售卖的常识一书,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李水躬身回答道:“除了最初的几十本乃是手抄本之外。剩下的,全都如此,一模一样。” 嬴政很敏锐的注意到了李水的用词:“这些书,并非手抄的?”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书,乃是印刷本?” 在场的人又听到了一个新词。最近咸阳城中的新词,可是层出不穷啊,几天不上街,就感觉跟不上时代了。 他们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印刷?” 李水对身后的牛犊说:“来,你帮诸位大人解释一下。” 朝臣们都有些气恼,让谁解释不好,让一个无知的匠户来解释,这不是羞辱大伙吗? 嬴政却觉得有趣。他曾经去过商君别院几次,认得牛犊是看门人。 牛犊也不含糊,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所谓印刷术。顾名思义,就是先雕刻出一块印来,然后涂上墨,蒙上纸,然后自上而下,刷上一刷,这纸上就有了字。” 在场的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一瞬间就想到了:“你的意思是……如同刻印一般,把书中的内容刻上去?” 牛犊躬身说道:“正是。只是这印要大一些,上面的字要多一些罢了。” 朝臣们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不少人都捶胸顿足。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嬴政翻着手中的书,感慨的说道:“怪不得槐谷子的书,这么快便做好了数千本。原来不是因为偷工减料,而是用了印刷术。” 说这话的时候,嬴政看了淳于越一眼。 淳于越脸色涨红,只能干笑一声,无可奈何的称赞道:“谪仙之能,神鬼莫测啊。” 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共鸣,这些人纷纷点头。 而赵腾,则陷入了回忆中:印刷术?这名字好耳熟啊,似乎数日之前,有商君别院的人来申请专利,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赵腾有点懊恼,当时专利的验收,是由一个小吏负责的。如果自己当时去看上一眼,今日恐怕也不会出这个大丑了。 嬴政问李水:“这也是仙术吗?” 李水躬身说道:“臣在仙界之中所用的,全是印刷本。印刷术的原理,也略有耳闻。近日试了一番,侥幸成功。”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啊。朕看到我大秦出现种种神奇的东西,想必距离建成人间仙境,不远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指日可待。” 嬴政一脸赞许的看着李水:“方才朕对你还有所怀疑。可真相大白之后,才明白是朕多心了。眼见你越发稳重,朕日后恐怕要对你多多委以重任了。” 李水马上说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嬴政心满意足的走了,淳于越心中满不是滋味。 自从封王以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日后这太子之位,不是扶苏的,就是伏尧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扶苏的优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恐怕数年之内,就会被伏尧追上啊。 想到这里,淳于越顿时忧心忡忡。 等朝臣们渐渐散去之后,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凡事要向好的方面看。 槐谷子弄出来印刷术也好,至少可以借此印一些论语诗经,广为传播儒学。除此之外,自己编纂文学一科,手下的人抄书抄的头昏脑胀,正好用这印刷术,印上一印。 想到这里,淳于越就兴冲冲的要去安排此事了。 谁知道李水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大人,留步。”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事?” 李水笑眯眯的说:“在下的印刷术,已经申请专利了。一年之内,要使用此术,需要向我商君别院支付专利费。否则的话,便是偷盗。” 淳于越气的脸色铁青:“谪仙,你已然富可敌国了,为何还要计较这蝇头小利?” 李水一脸无奈:“本仙不妨直言相告。本仙不爱财,也不屑于要这些钱。可我不要的话,就无法形成定制。将来有贫苦人穷尽一生,终于发明了一些东西,却收不到专利费,长此以往,谁还肯竭尽心智,申请专利?” “所以,并非本仙爱财,实则是不得不如此。本仙也痛苦的很啊。” 淳于越哑口无言,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贪财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他咬着牙问道:“那谪仙要价几何?” 李水想了想说道:“一百钱。” 淳于越松了口气,一百钱,他还是能接受的。 谁知道李水又说:“是每本书,收一百钱。” 淳于越差点骂出来。 而李水早就笑嘻嘻的,带着人跑了。 淳于越有心继续手抄,但是嬴政已经知道了印刷术的事,催得很紧。淳于越只能硬着头皮,交了专利费,日夜赶工,命人印刷。 第二天,文学教科书,已经开始售卖了,定价每本一百三十钱。 除去一百钱的专利费之外,剩下的三十钱,是仙纸钱,油墨钱,人工费…… 古往今来,任何一项朝廷的工程,经手的官吏没有不赚个盆满钵满的,但是淳于越没有赚,一文钱都没有赚。 不仅没有赚钱,在售卖当日,他还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无数人一边买书,一边痛骂淳于越:“商君别院一本书只卖百钱,这里却卖一百三十钱。这是什么道理?” “饱读诗书的淳于博士,也钻到钱眼里了吗?” “往日觉得谪仙有些爱财,可是和淳于博士一比,谪仙简直是两袖清风啊。” 淳于越躲在府中,一直没露面。没脸见人啊。 而负责卖书的几个小宦官,一直苦口婆心的解释:“这书,有专利费在里面,所以贵了一些。何况文学一科,乃诸位大人联合编纂。淳于博士,只是总揽其事而已。” 买书的人却根本不听这一套,他们只知道自己买了贵书,需要找个人发泄一下,而淳于越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然而,就在这时候,宫中来了一个小宦官。这小宦官说道:“伏尧公子,与未央公主。听闻文学一书,定价过高,士人负担不起。因此拿出来黄金百镒,补贴众人。” “自此以后,读书人购买文学一书,只需要付百钱即可。剩下的三十钱。由伏尧公子与未央公主,付给淳于博士。” 这个消息一出来,对伏尧和未央的赞誉,铺天盖地。 淳于越在府中听说之后,老泪横流:无耻之徒啊,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吗?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当老夫不知道吗?槐谷子,你直接把专利费降到七十文不就好了吗?这分明是在耍我。 第三百三十一章 眼见为实 王绾府中正在宴饮。来参加宴会的,只有李斯和赵腾两个人。只是这三人都无心饮酒,而是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王绾沉吟了一会,说道:“怪哉,近日淳于越被无数人痛骂,而这始作俑者,似乎就是槐谷子。” 赵腾点了点头:“不错,据说槐谷子每本书收了淳于越一百钱的专利费。事后又假惺惺拿出来三十钱,补贴读书人。故而淳于越的名声,一落千丈。” 李斯捋了捋胡须,说道:“这就怪了,他们两个不是结成同党了吗?莫非……他们在掩人耳目?” 王绾缓缓地摇了摇头:“若这是在掩人耳目,他淳于越也太过买力气了。此人最好名声,让他背上骂名来成全槐谷子。他恐怕是不肯的。”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看来,当日我们是冤枉淳于越了,他并没有投靠槐谷子。” 王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无论是不是冤枉了他,当日我们的做法,是没有错的。” “那一日眼看就要立太子。这太子无论是伏尧还是扶苏,都与我们没有关系。等新皇登基,我们不可避免,就要变成边缘人了。” 其他两个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绾说道:“如今,太子之位没有定,我们就有了机会。接下来,我们选定一个人,着重扶持他。等他登基之后,能不倚重我们吗?” 李斯说道:“那我们选择谁呢?” 赵腾说道:“如今太子之位的人选,不过是伏尧、扶苏、胡亥三人而已。” 王绾想了一会,说道:“这三人,各有利弊啊。扶苏公子,年纪最长,待人宽厚温和。是帝位的最佳人选。然而他与淳于越关系极好,笃信儒术。若由他做皇帝,咱们恐怕会无用武之地啊。” 李斯和赵腾都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人,都倾向法家,对儒家那一套,向来是不大看得上。而那些儒生对他们,也不大信任。 可以想见,若扶苏做了皇帝,大概会疏远他们。 王绾又说道:“至于伏尧公子。年纪尚小,还没有定性。他似乎没有什么倾向。似乎儒家也可以,法家也可以。唯一的问题是,槐谷子此人,厚颜无耻,奸诈无比,与这等人共事,有些麻烦。” 李斯幽幽的说说道:“槐谷子习惯剑走偏锋,任意妄为。若与他共事,恐怕整日要提心吊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啊。” 赵腾说道:“是啊。况且与这等小人共事,将来后人提起我等来,该怎么说?屈身事贼?同流合污?” 王绾几个人都打了个冷颤,使劲摇了摇头。身后名,不得不考虑啊。 最后剩下一个,就是胡亥公子了。 胡亥在朝中根基最浅,也没有得到嬴政特别的喜爱。能够成为太子的人选之一,其实是一个意外。 而胡亥的师父赵高,是倾向法家的。显而易见,胡亥本人,也是倾向法家的。 王绾和李斯以及赵腾对视了一眼,说道:“二位觉得,胡亥如何?” 李斯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在下听说,胡亥公子,有些暴虐。听闻有一日,胡亥公子正在午睡,忽然听到庭院中有阵阵鸟叫,一时气恼起来,便命人将那鸟打落下来。” “那鸟振翅高飞,逃到了别处。胡亥公子便命人攀到树上,将鸟窝摘了下来。那里面尚且有三只鸟蛋。” “胡亥公子偏偏等着那只鸟回来,然后当着它的面,将那三只鸟蛋,挨个摔碎。” 王绾和赵腾听了之后,都沉默了。 赵腾低声说:“胡亥公子,暴躁易怒,气量狭窄。若他做了皇帝,非苍生之福啊。” 王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无奈的说道:“三个人都不合意,这可如何是好?” 李斯说道:“在下倒有一计。” 王绾和赵腾催促道:“快讲。” 李斯说道:“其实伏尧、扶苏二位公子,都很不错。只不过他们的师父,令人望而却步罢了。” “我们不如趁着这些时日,暗中用一些手段。如果能扳倒淳于越,那我们便一拥而上,做了扶苏的师父。你我三人,使出平生之力,让他倾向法家,然后登基为帝。” 王绾和李斯都点了点头。 李斯又说:“若不能扳倒淳于越,反而扳倒了槐谷子,我们照样一拥而上,辅佐伏尧公子。” “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暗中笼络胡亥。若那两位都失败了,便把胡亥公子扶上去。有我们三人鼎力相助,还怕胡亥得不到皇位吗?” 王绾问道:“三管齐下?” 李斯说道:“不错,三条计策,同时进行。” 赵腾说道:“此计,妙则妙矣,然而我等若扳不倒槐谷子与淳于越,便要真的辅助胡亥吗?若胡亥真的做了皇帝,那这天下……如何是好?”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若胡亥做了皇帝,你我三人,便是他雪中送炭的大功臣。他岂能不倚重你我?到那时候,荣华富贵,权柄势力,唾手可得。” 赵腾干笑了一声:“在下说的不是荣华富贵。在下想说的是,若胡亥做了皇帝,岂不是苦了天下人?” 李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赵兄太过妇人之仁了。古往今来,那些无知的黔首,除了耕田作战,服从徭役之外,又有何用?苦一些也是他们,甜一些也是他们。若赵兄于心不忍,到那时候利用手中大权,给他们一些好处也就是了。” 赵腾沉默不语,心中却觉得,自己和王绾李斯,好像不是一路人。 只不过,三个人已经商量到了这份上,忽然说要退出,又有些不妥。就只好点了点头。 一切,姑妄听之吧,胡亥还未必能做了皇帝呢。自己这么早杞人忧天做什么? ………… 数日之后,李斯给嬴政上了一道秘密的奏章。 在这奏章中,李斯说听闻槐谷子正在办学。不仅如此,他甚至派了一些识文断字的人,到附近的乡村之中,教授那些无知的黔首,识文断字。 紧接着,李斯又说,槐谷子这样做,贻害无穷。其一,商君别院办学,教出来的学生,将来是要考科举的,这些人一旦考中,必定会对槐谷子感恩戴德,长此以往,满朝公卿,都是槐谷子的人,将来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大秦的? 其二,槐谷子让那些黔首识文断字。古语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些黔首,本应该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只知道交粮纳税,服兵役徭役,那么天下安定,大秦可以传承万世。 一旦让他们读书识字,知道了一些道理,他们难免就会产生别的心思,到那时候,民心浮动,天下恐怕有变。 紧接着,李斯又提出来,不如让槐谷子专心研究炼丹和传播仙术。至于国家大事,和教授伏尧公子的事,由别人代劳就可以了。 嬴政看到这奏章之后,立刻把司豚叫来了,一项一项的问了一遍,司豚表示,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确有其事。 如果放在以往,嬴政会心中不快,对李水生出一些警惕来。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已经让嬴政对李水大为改观了。 在嬴政看来,李水处事得当,已经隐隐有些大秦支柱的感觉了。 因此,他只是命一个小宦官,把李水从商君别院叫来而已。 等李水到皇宫之后,嬴政就把奏折上李斯的名字勾抹掉了,然后将奏折递给了李水。 李水看的很仔细,半晌无语。 嬴政问道:“槐谷子,你有何话说。” 李水皱着眉头说到:“看这字迹,刚劲有力,字体又极为优美。而奏折言语之间,又透着一股自信,想必是某位朝中重臣写的。” “淳于博士为人方正,他的字我有印象,这好像不是他的手笔……” 嬴政有些哭笑不得:“朕不是让你看笔迹,此人的身份,你也不必追究。朕是让你解释一下,此人所说的事,你有没有做。”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人耳目倒也灵通,这些事臣确实做了。不过目的和他说的大不相同。臣并非是要危害我大秦天下,反而是要我大秦传承万世。” 嬴政感兴趣的问道:“那你说来听听。” 李水说道:“满朝文武,一向以鼓弄唇舌来诋毁臣。今日臣不打算争辩,斗胆请陛下前往商君别院一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何时动身?” 李水说道:“若陛下方便,此时动身即可。免得有些背后中伤臣的小人,诋毁臣事先做了准备。” 嬴政倒没有推辞,立刻命人备车。 李水又笑嘻嘻的说道:“陛下,要不要请一些不相信臣的人,一块去看看?” 嬴政淡淡的说道:“这奏折乃是密奏,他的身份,你就不要打听了。” 李水一脸佩服的说道:“陛下真是明察秋毫啊,臣的任何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陛下。” 嬴政:“……” 一刻钟后,李水跟随嬴政的车驾,已经到了商君别院。 嬴政忽然发现,商君别院,似乎扩建了不少。原有的宅院之外,又出现了一个大院子,上面挂着匾额,写着:科学院。里面全都是各种匠人。 再往里面走,又有另一个大院子,叫做商君书院。 书院里面有专门讲课的教室,还有供给午饭的食堂。现在正是中午,那些学生正挤在一块吃午饭。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你扮作新入学的读书人,和他们说上几句话,探听一下消息。” 那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换一身衣服,混到了学生当中。 李水笑呵呵地,很热情的向嬴政介绍说:“商君书院,与我商君别院,其实关系不是太大,只是借用了一片地,由我代收学费而已。” 嬴政含笑不语,心想:“地是你的,学费也是你收,还说关系不大?” 只听李水继续说道:“这书院的院长,乃是伏尧公子。陛下也知道,伏尧公子乃此次科举考试第一名,完全当得起院长一职。” 嬴政咦了一声:“伏尧也在此处?” 李水说道:“眼下不在这里。他只是每个月月初,露上一面,接见一下这些读书人,宣扬一些忠君爱国的道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这书院的副院长,乃是景告。上次科举之中,景告考的极好,陛下也授予了他官职,只等实习年满,便可以转正了。” “臣见景告平日比较清闲,便命他管理书院。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管理的,无非是约束这些学生,不让他们闹事罢了。” “除此之外,这些读书人被编成了五个班。每个班有一名算学讲师,一名常识讲师。按照时辰讲授,时辰到了之后,立刻便收拾东西走了。” 嬴政好奇的说道:“师徒之间,情份如此淡薄吗?” 李水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套,在这里不流行。学生是交钱上课,讲师是收钱授课而已。臣特地命那些讲师,不许称师父,而是称讲师。就是避免产生师徒情份之类的误会。”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你这商君别院,便只是他们学些东西的场所了。” 李水说道:“正是。因此这奏折中说,臣用商君别院笼络人才,完全是诬陷。臣只是为我大秦制造人才,绝无笼络他们之意。” 这时候,那派出去的小宦官,一脸古怪的回来了。 嬴政问道:“你都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 小宦官说道:“奴婢扮作一个新入学的读书人,用了一些钱财,结交了几个人。那些人起初的时候,还小心谨慎。后来就和奴婢熟络了,说起话来,也有些肆无忌惮了。” “奴婢问他们,谪仙教授他们读书,他们是不是感激。这些人纷纷破口大骂,说谪仙横征暴敛,收了几百万钱,才肯教他们读书,结果来了之后,衣食住行,都要交钱。若非别的地方没有这种书院,他们根本不肯来。” 嬴政哈哈大笑。 李水也很尴尬的笑了。 小宦官又说:“不过,他们对伏尧公子观感不错。说每月初伏尧公子作为院长,会来视察,那一日的酒饭是免费的。” 嬴政看了李水一眼:“只是一顿饭,就把他们收买了?” 李水一本正经的说道:“禀陛下,收买他们的不是饭,是伏尧公子的仁义之心。” 小宦官又说道:“奴婢又问他们,对陛下,对科举怎么看。” “这些人都感激涕零。原本做官,要靠朝臣举荐的。这些人在宗族中都是远枝,极难做官。陛下开科举,等于让他们有了机会,因此这些人提起陛下来,都热泪盈眶。”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佑大秦 嬴政满意的对李水说道:“商君书院,颇合朕意。” 李水微笑着说道:“陛下,对于办书院,臣还是有一点心得的。” 嬴政很感兴趣的说道:“有何心得?说来听听。” 李水说道:“往日的读书人,是在家中读书。对于古圣先贤的文字,各人有各人的解释。时间一长,就会形成不同的派别。这些派别之间,互相攻讦,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有的派别,会捕风捉影,含沙射影,诽谤朝廷。”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直受这个问题的困扰。天下间的读书人多了,总给人一种不太安稳的感觉。这也是他要来商君别院视察的目的之一。 李水说道:“可如今不同了。臣把这些读书人集中到书院之中,让他们统一学习,在学习的过程中,给他们灌输忠君爱国的大道理。” “臣会告诉他们,天下一统,要好过四分五裂,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想着六国旧梦。臣还会告诉他们,天下安定,要好过百姓流离失所。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对百姓生出同情。” “纵然有极个别的读书人,心中有些自己的想法,可是潜移默化,天长日久,他们会从内心深处认可的。就算他始终不认可,也没什么。只要绝大多数读书人都认可了,剩下一两位,也无法成事了。” 嬴政很满意的说道:“妙哉,原来书院还能做这种事。” 李水微笑着说:“听闻淳于博士,也在筹备书院。将来我大秦的书院越来越多,那么忠君爱国的读书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嬴政忽然说道:“不可,这其中有个大弊端。” 李水胸有成竹的说道:“陛下请讲,臣可以一一解释。” 嬴政说道:“你和淳于博士,朕自然是信得过的。若有阴险小人,借着办书院的机会,策动读书人,拉拢他们造反,那不是一个大麻烦?” 李水微笑着说道:“无妨。读书人进入书院,第一个目的定然是要考科举的。我们只需要在教科书上,确立忠君爱国的思想便可以了。” “他们只要读书,每日接触的,就是天下的大一统,百姓安居乐业。除此之外,我们在科举的考题上,也设置一些关于天下一统的题目。如此一来,可保天下的读书人,再也不会生出诸侯战乱的心思来。”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若那些读书人,不想着考科举,一心跟着反贼造反呢?” 李水沉默了一会,幽幽的说:“臣冒死说一句,读书人明明可以通过科举做官,获得荣华富贵,为何要提着脑袋造反呢?” 嬴政愣了。 李水接着说道:“臣再冒死分析一下。想必那时候,朝政腐败,欺压良善。百姓们苦不堪言,读书人没有出路。科举成了徇私舞弊的场所,举荐则只看重门第不看中才华。” “若真到了那时候,这天下已经岌岌可危了。有没有书院,都是要灭亡的。” 嬴政勃然变色:“谪仙觉得,朕的天下,有可能灭亡?” 李水躬身说道:“臣以为,陛下英明神武,天下固若金汤。然而后世子孙,是否贤德,谁能预料?” 嬴政的手掌都在微微发抖。 跟随嬴政的那些小宦官,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些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谪仙吃错药了吗?胡言乱语什么? 而站在不远处的相里竹,也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水:他这是怎么了?以前他厚颜无耻,谄媚君主的时候,觉得他很讨厌。可是他忽然铁骨铮铮起来了,倒觉得还不如厚颜无耻好呢。 这时候,李水大声说道:“所以,臣一直在寻找一个办法,制定一个制度。让陛下的后世子孙,无论贤愚,都可以让这天下安稳如初,可以让我大秦万世不易。” 嬴政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很多:“当真,有这等办法吗?” 李水正色道:“臣自从来到咸阳,就在谋划此事。臣私下里,将这件事分成了两个步骤。第一步,叫做肢解权贵豪强。第二步,叫做安定天下民心。” “臣劝谏陛下迁徙关东豪富,开科举,封王之后再行推恩令。就是在做第一步。不出十年,天下间,再也没有能够与朝廷对抗的势力。” 嬴政略微思索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如今臣开书院,教授百姓识字,通过专利局鼓励新的技术。就是为了第二步做准备。” “天下人,最容易满足。只要能够吃饱穿暖,他们就会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若政治清明,可以受到公平对待,他们就会对朝廷爱戴有加了。” 嬴政听了之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谪仙不仅有才华,更有胆识啊,忠言直谏,十分难得。昔日有人说你,厚颜无耻,只知道谄媚朕,现在看来,他们是错了。” 李水好奇的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对臣有如此深的误会。臣想要与他聊聊,好解释清楚。” 嬴政微微一笑:“这人是谁,你就不必问了。若让人说你蓄意报复,反而不美。” 李水干笑了一声。 这时候,小宦官和相里竹都松了口气。他们忽然发现,李水这家伙胆子太大了。 李水想了想,又说道:“至于陛下忧虑的,书院成为攻讦朝廷的场所。其实也有办法解决。将来朝廷岁入增加,福库充盈。可以将书院,改为官府所办。” 嬴政眉头紧皱:“那恐怕耗费不小。” 李水点头说道:“确实耗费不小,故而眼下只能由民办。不过陛下放心,臣私下也算了一番。如今仙术推行,大秦日新月异。不出十年二十年,朝廷便有此财力了。” 嬴政极为满意的感慨了一番。 李水带着嬴政看完了商君别院,又说道:“请陛下随我到附近的乡村看看。到了那里,密奏中的第二个疑惑就可以解开了。” 嬴政点了点头,跟着李水上了马车。 时间不长,李水带着嬴政到了一个村庄之中。 李水介绍说:“这村庄距离咸阳城极近,村中有一片竹林,因此叫小竹村。臣在这里安排了一些人,教他们读书识字。” 一行人下了马车,走进小竹村。 因为众人所穿的是便服,所以看起来有点像是富贵之家在出游。小竹村的村民遇见了之后,都很自觉的躲避在路旁,微微弯腰行礼。 嬴政对李水说道:“这里的百姓,倒懂礼节。” 李水笑着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衣衫洁净,脸上也没有饥馁之色。” 嬴政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村口。嬴政看到了一条小河。河边有竹子做成的一辆筒车,借着水力,筒车正把河水汲到高处。 随后,河水落入到一个竹漕之中,随着竹漕流到远方。嬴政极目远眺,发现这小小的水渠,一直通到了远处的农田之中,那里有一片绿油油的庄稼。 在场的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嬴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老农,小宦官会意,立刻把老农请来了。 老农见了李水和嬴政之后,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是也能看出来他们是富贵人,因此有些拘谨的问了一声好。 嬴政问道:“这筒车与水渠,是你们自己做成的?” 老农说道:“是。商君别院派来了一位先生,教咱们读书识字。小人老啦,头脑不灵便,因此学的很慢。不过村中有几个年轻人,却学的很快。” “他们学了那个……那个常识课之后。就整日摆弄这些东西。原本咱们小竹村靠天吃饭。整日劳作,依然吃不饱饭,哪会有闲人拿着竹子玩耍?” “但是商君别院来的先生说,这是发明创造,如果成功了,可以申请专利的。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大伙也就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谁知道半个月之后,他们就做出来了这个东西。不用人力,不用牛马,竟然能自己给田中浇水。以往咱们用木桶挑水,一整天也浇不了一亩。而这个东西,昼夜不息,几日之内,竟然将村子里面的农田,里里外外,几乎浇遍了。” “眼看着庄稼的长势,较往常年好了一倍有余,再加上谪仙推广的代田法。小人现在就可以断定,今年是个丰年。交完税赋之后,必定可以吃上一整年的饱饭。” 说道这里,老农竟然抹了抹眼泪,感慨的说道:“小老儿遇到了好时候啊。陛下一统天下,没了战乱。谪仙又传授仙术,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小人,小人……” 他竟然向着咸阳城的方向,跪伏在地,以祭拜祖宗的方式,虔诚的祷告:“做人,要知恩啊……” 李水和嬴政沉默的上路了。李水没有再说话,而嬴政一路上,似乎都在思索着什么。 马车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又缓缓停下了。 李水低声说道:“陛下,这里距离咸阳城已经极远了。臣的教书先生没有来过,臣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问问,此乃何处。” 小宦官看见田中有个老农,于是小跑着过去了。 结果小宦官还没有说话,那老农居然惶恐之至的伏在地上,一个劲的叫道:“拜见大人。” 小宦官有点无可奈何,问道:“此地叫做什么?” 老农支支吾吾:“小人,小人……” 嬴政和李水走到农田之中,看见这老农衣衫褴褛,脸上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晒得,还是蒙上了太多尘土。 嬴政尽量和善的说道:“老丈,此地为何处?” 老农伏在地上,一个劲的发抖,足足有一刻钟,他才支支吾吾的说道:“这里,这里没有名字。只因为有位姓田的富贵人。因此这里叫田庄。” 嬴政一脸纳闷:“姓田的富贵人?他是什么官?” 老农一脸崇拜的说道:“田大人不是官。但是有数百亩土地,据说每日都能吃上肉。” 嬴政忍不住笑了,对李水说道:“一个财主而已,竟然让这里的百姓如此敬畏?” 李水微微一笑,对嬴政说道:“陛下可感觉到了,这田庄和小竹村,有什么不同?” 嬴政看着农田中有些稀疏的禾苗,以及一脸疲惫,战战兢兢的老农,说道:“大不一样啊。” 李水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咱们到了这里之后,这老农战战兢兢,立刻跪伏在地,看起来颇知礼数,然而臣以为不然。” 嬴政说道:“说下去。” 李水说道:“小竹村的村民,读过书,有见识。知道什么是官,什么是富。他们看到富贵人,心中自然是尊敬的,因此微微屈身行礼。” “而田庄的村民,懵懂无知,浑浑噩噩。他们见到一个土财主,都敬畏不已,几乎将他当成了天。我们到了这里之后,这老农见我们衣衫华贵,怕的要命。他不是敬我们,而是怕我们。” “臣斗胆假设,若有人要他们造反。肯跟着反贼走的,一定是田庄的人。因为在他们眼中,无论是朝廷,还是官吏,甚至是反贼,都是他们一辈子也赶不上的贵人。跟着这种人走,一定是没有错的。他们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因此容易盲从。” “而小竹村的村民,知道朝廷是朝廷,权贵是权贵。他们真正敬畏的是朝廷,而不是权贵。他们知道何为家,何为国,何为大秦,何为异族。有自己的道德与忠诚,不会被反贼的言论所迷惑。这才是真正的知礼。因此,小竹村这样的百姓越多,我大秦的江山,就会越稳固。” “陛下得到的密奏上面,主张要愚民。可他要知道,百姓愚昧,固然可以为我所用,也有可能为反贼所用啊。”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况且,陛下能鼓励女子走出闺房,为我大秦出力。为何不能鼓励黔首读书呢?黔首与权贵,同样是人,他们读书之后,可以造出来筒车,可以造出来其他匪夷所思的东西。长此以往,我大秦距离建成人间仙境,也就不远了。” 嬴政感慨说:“今日谪仙让朕大开眼界啊。” 李水凑到嬴政耳边,低声说道:“况且,令黔首读书,还有一个好处。将来,可以徐徐开放黔首考科举。如此一来,寒门必定会对权贵形成冲击。现在那些不可一世的咸阳权贵,关东豪强,必定会七零八落。” “到那时候,任何高门大姓,都不足以再对皇权形成威胁。陛下的子孙,可以高枕无忧。当然,此事要徐徐图之,宜缓不宜急。” 嬴政听得心花怒放,抓住李水的手腕说道:“朕得谪仙,真乃天佑大秦也。” 第三百三十三章 项梁反了 密奏已经递上去三五日了,李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 李斯很奇怪,自己深得嬴政信任,以往所提出的建议,嬴政总是言听计从,怎么这一次,反倒毫无音讯了呢? 就在李斯坐立不安的时候,有小宦官登门了。 李斯喜出望外,连忙把小宦官迎到了家中。 小宦官向李斯行了一礼,说道:“是陛下令奴婢来的。” 李斯连连点头,心想:本官自然知道是陛下让你来的。定然是老夫的奏折,让陛下龙颜大悦,因此对我有所褒奖吧。 然而,小宦官却没有说什么褒奖,而是微微一笑:“陛下令奴婢问一句,廷尉大人,可有子弟?” 李斯愣了,说道:“自然是有子弟的。” 显然,这个回答嬴政已经预料到了,于是小宦官马上说道:“陛下还让奴婢问一句,廷尉大人家中的子弟,可准备考科举?” 李斯犹豫了:“这个……” 小宦官又说道:“陛下说,廷尉身为朝廷重臣,自然可以举荐子弟入朝为官,举贤不避亲,陛下也理解。又听闻廷尉大人与丞相大人约好了。廷尉举荐丞相的子弟,丞相举荐廷尉的子弟,如此一来,子弟既能入朝,几位大人面上又好看。” 李斯头上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倒不是害怕嬴政看穿了他的把戏,毕竟满朝文武都在做这样的事。他害怕的是,陛下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用意? 小宦官见李斯面色苍白,低声安慰道:“廷尉勿忧,陛下并无他意。” 李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小宦官正色道:“陛下说了,廷尉的子弟,即便不需要科举,最好也学一学常识、文学、算学、策论诸科。于己于国,都是大大有利的。” 李斯连连点头称是。 小宦官又说:“陛下说,商君别院,今日开办了一个商君书院。里面延请名师,教授子弟,颇有成效。不少读书人在里面学习,既可以增长见闻,又是一个好去处。廷尉大人,何不遣子弟一行?” “到了商君书院,认真的见识一番,体会一番。以往迷惑不解的地方,也就明白了。以往有误会的地方,也就可以解开了。眼见为实,总好过捕风捉影。” 李斯顿时愣了。 小宦官行了一礼,说道:“廷尉大人,陛下的话,到此为止了。” 李斯茫然的谢过了小宦官,然后将他送了出去。 李斯站在门口,心里面疑惑极了:“这是什么意思?陛下让我送子弟入商君书院?究竟有什么用意?” 李斯沉思了一会,最后吩咐管家,立刻备车,去王绾府中。 李斯和王绾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两人觉得,是李斯的密奏起作用了。 陛下看了密奏之后,已经对商君书院起了怀疑,但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不好对书院动手,因此他需要一个人,打入书院内部,获得一些消息,搜集一些证据…… 商议到这里,李斯和王绾都激动的摩拳擦掌。 多少人前赴后继,都没有能撼动槐谷子,没想到廷尉只是上了一封密奏,就让陛下对槐谷子起了怀疑。 王绾和李斯都很欣慰的想:我等,毕竟是国之重臣啊,与他人不同,陛下自然是格外看重我们的。 最后王绾和李斯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最后这两个人觉得,派遣子弟进入商君别院,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免得引起槐谷子的警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李斯有一长子,名叫李由,在数年前已经得了官职,由他入商君别院,自然不合适。幸而李斯还有一个少子,名叫李渔,年方十五。这个李渔好静不好动,一直呆在府中,未曾抛头露面,认识他的极少,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李斯就兴冲冲的回去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斯当日就命家人,把李渔送到了商君别院。只是招生名额已经满了,商君别院不收。 李斯无可奈何,只能多方打听,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终于找到了一个叫黄牛的人,据说此人有门路。 最后,在黄牛的鼎力帮助下,李斯花了十倍的价钱,李渔终于入学了。 当然了,李渔的名字虽然没有变,但是身份变了。他谎称是咸阳附近,某个李财主的儿子,而并非是廷尉大人的少子。 办成了这件事之后,李斯长舒了一口气。想想那么多钱财,都打了水漂,有点心疼。但是又想想如果能扳倒槐谷子,由自己辅佐伏尧登上皇位,那回报倒也丰厚。 李斯的儿子入学,李水并不清楚。实际上他确实当了撒手掌柜,对书院的事情,不太过问。他最近正在忙着收集签名。 最近李水带着人,在咸阳城中挨家挨户的拜访,拜访每一位朝臣,请他们写下自己的名字,再写一句格言警句。 对此李水解释说:越来越觉得自己读书太少,水平太低,因此想要认真学习一番。想要以诸位才华横溢的大人为榜样。这些格言警句,是要装裱起来,挂在书房当中的。 对于李水的要求,所有人都答应了。没别的原因,因为大伙难得看见李水这么客气,当然要好好体会一番被谪仙恭维的感觉了。 三天之内,李水收集到了所有人的字迹,然后拿出来当日的那份奏折,开始一一核对笔记。 半个时辰之后,他一拍几案:“原来是这个姓李的老狗。” 这一声大喝,吓了李信一跳,杯里的酒都撒出去了一半。 李信有些不满的说道:“槐兄,你这是骂谁呢?”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我在骂李斯。唉,咱们大秦,姓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误伤了。” 李信端着酒杯走过去,问道:“给陛下写密奏的人,查出来了?” 李水点了点头:“查出来了,是李斯。这些朝臣,亡我之心不死啊。” 李信好奇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想了想,说道:“不怎么办,提高警惕,静观其变。毕竟这李斯,是个治世良才,还有点用处。而他的密奏,也没有要把我除之而后快,算是政见之争吧。”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槐兄,这可有些不像你啊。依照你的脾气,不应该斩草除根吗?” 李水趴在几案上:“整日打打杀杀,我也累啊。” ………… “整日打打杀杀,你们不累吗?”会稽太守一脸苦笑的看着项梁。 会稽太守名叫巨夫,刚刚上任不到一年。这一年之内,发生了很多事,一会有传言说项梁造反了,一会有盗贼闹事了,一会从某某家中搜出来了兵器。 巨夫有点后悔来这里上任了。楚地,多事之地啊。 好容易等到陛下封王,会稽有了一个会稽王。只要公子高一到,会稽郡就会一分为二,一半为郡守管辖范围,一半由会稽王管辖。到那时候,自己的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了。 然而,公子高还没到,项梁忽然带着人杀到了府中,明晃晃的宝剑,已经架在了巨夫脖子上。 巨夫怕倒是未必有多怕,就是感觉很疲惫。他已经被项梁折腾的心灰意冷了。 项梁冷冷的说道:“吴郡郡守已经降了,你怎么说?” 巨夫说道:“老夫也降了吧。” 项梁哈哈大笑:“吾得天下,犹如探囊取物耳。” 巨夫手下的亲随都被遣散了,郡中的士卒都被编入项梁的队伍之中,偶尔有些想要反抗的,全部被杀了。 眼看着这形势,巨夫也就认了。这时候心向朝廷,那是死路一条,不如跟着项梁走吧,万一事情能做成,还可以取得荣华富贵。 于是,巨夫和吴郡郡守一样,真的投敌了。 抓了巨夫之后,项梁微笑着问道:“嬴政曾经派来了一个使者,探查本将军有无谋反,此人何在啊。” 巨夫说道:“正在驿馆之中。将军若要拿他,本官愿意带路。” 项梁摆了摆手:“不急,我要你将他看管起来,不许他离开。” 项羽在旁边低声说道:“王氏要我们放走这使者,尽快把谋反的消息传到咸阳。”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咱们不必为王氏考虑。趁着楚地各郡守县令一无所知,先悄无声息的拿下几座城池再说。最重要的是,嬴政封王,会稽王公子高,是他的儿子。若能把此人掌握在手中,又可以号令一些人。” 项羽眼睛一亮,极为佩服的点了点头。 项梁吩咐左右:“这几日,谨慎行事,不可走漏了风声,若将公子高吓跑了,我取你们的项上人头。” 手下人都应了一声。然后去准备了。 ………… 公子高的车驾,已经进入楚地,来到了会稽地界。 这一路上,他都在和申纶下棋。起初的时候,两个人一个时辰下一盘,厮杀的很激烈,后来的时候,两个时辰,到现在,一盘棋一天都下不完。 这主要是随着进入楚地,两个人越来越紧张,心不在焉,所以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谁也杀不死谁。 终于,公子高坚持不住了,他推了推棋盘,说道:“师父,如今已经进入了会稽地界,这如何是好?我恐怕项梁随时会袭杀我们。不如我们师徒二人,乔装打扮,扮作行人。至于这车驾,照样行进。” 申纶想了想,说道:“不可,此地不仅有反贼项梁,还有无数的盗贼,若那些盗贼遇见了你我,图财害命,我们必死无疑。” 公子高叹了口气,一脸怅然。 申纶想了想,问外面的将领:“我们到何处了?” 将领说道:“距离会稽城,尚且有五十里。目前我们在越王山脚下。” 申纶好奇的问道:“越王山?” 将领说道:“相传昔日越王勾践,曾在此山上驻兵。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扼住几处山谷,俯瞰数条要道。” 公子高听说这山易守难攻,顿时大喜,说道:“我们为何不在此处安营扎寨,修建王府?” 将领愣了:“在越王山上?这……这可不大容易。公子可能要受些苦。” 公子高说道:“受苦算什么?为大秦社稷,苦一些也值得。” 将领点头称是,然后带着队伍,渐渐地向越王山上走去。 起初的时候,公子高和申纶还能坐在马车中,但是随着山势越来越陡峭,他们只能下来步行了。 刚开始将领还担心公子高吃不了这个苦头,谁知道山势越难行,公子高就越兴奋,甚至放声大笑。 将领忽然有些感慨,觉得自己跟随的这位会稽王,并非等闲之辈。 在登山的过程中,公子高看到了几处营寨的遗迹,风吹雨打之下,已经残破不堪了,想必是当年勾践所立。 公子高嘱咐将领,要立刻将这些营寨修补好,要让这山更加坚固。 将领点头答应了。 很快,一行人爬上了山顶,然后埋锅造饭,寻找泉水。 楚地在中原人眼中,本就是蛮荒之地,而荒无人烟的越王山,更是蛮荒中的蛮荒。 有些士卒,开始心生不满了。他们是公子高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强将,本以为到了楚地,拱卫王府,可以吆五喝六,没想到公子高竟然要在这地方建造王府,这不是开玩笑吗? 士卒不满,跟随公子高来的那一帮文臣也很不满意,在他们看来,这是由长冠博带的饱学之士,变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 这些人大着胆子,向公子高和申纶请求,放弃越王山,早日进入会稽城,在会稽郡守的帮助下,建立王府。 可惜,这个要求得到了公子高的断然拒绝。公子高甚至声明,在越王山拒险而守,是得到谪仙指点的。 文臣武将听了这话,都对槐谷子破口大骂。但是骂完了,他们也没胆量自行离开,只好忍气吞声,在这里安顿下来。 十余日后,营寨已经基本完工了。公子高和申纶商议了一番,决定派一名死士,去会稽城通知郡守一声。 按照公子高的理解,此行危险万分,因为没准项梁的刺客就在城中等着呢。为此他准备了黄金百镒,想要依靠重赏,找到这位勇夫。 结果还没等他拿出黄金,只说了一句要派人前往会稽城送信。那些士卒就疯狂的毛遂自荐,几乎打破了头。 公子高站在越王山巅,目光迷离:“唉,众人皆醉我独醒啊。今日本公子总算有一丝谪仙的感觉了。想必叔父在咸阳城中,看着愚昧的世人,也时时有这样的感慨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得谪仙真传 公子高的侍卫们,在越王山上剧烈的争论起来了。有的人开始历数自己的功绩,说自己在公子高面前如何劳苦功高,因此这趟差事,非得自己去做不可。 包括侍卫军的将领,也表示愿意做这个信使。 公子高和申纶站在一块,看着你争我夺的手下人,不由得相顾无言。 大伙都在越王山上受够了苦,每个人都想去会稽城放松一下。而知道为什么来会稽山的,只有公子高和申纶,但是这个真相,他们俩却不肯说,毕竟……这原因说不出口啊。因为害怕刺客,而来到荒山上扎营,实在太丢人了。 这师徒俩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将领们,等着他们决出胜负,要选一个人送信。 良久之后,公子高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师父,徒儿总觉得,见了谪仙一面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申纶深以为然的说道:“是啊,在为师眼中,世人也更加愚钝了。” 公子高又说:“看眼下这情形,恐怕一时三刻,也选不出人来啊。” 申纶忽然幽幽的说道:“若谪仙在这里,会如何做?” 公子高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徒儿知道了。” 随后,他大声说道:“本王决定,诸将可以用钱购买信使一职,价高者得。” 此言一出,山上顿时安静了,个个惊奇的看着公子高。 申纶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公子啊,你还真是……学到谪仙的精髓了。” 公子高的决定有点出人意料,但是效果很明显。很快,信使一职拍卖出来了。这些侍卫当中,最有钱的当然是统兵的将军了,他购得了信使一职之后,又点了两名亲信。随后欢天喜地的下山了。 购买信使,已经花了一万余钱。这些钱与商君别院比起来,绝对不算多。但是在越王山上,也不算少了。 公子高思索了一会,就大声说道:“尔等,千里迢迢,追随本王来此,足见忠勇。这一万钱,本王遍赏将士。” 那些士卒顿时欢声雷动,不少人高呼誓死效忠会稽王。 申纶捋了捋胡须,感慨道:“公子果然是聪明之主啊。分文未出,眨眼之间,却赚来了一波感激之心。” 公子高向申纶咧嘴一笑,说道:“师父,我发现我已经掌握谪仙的精髓了。” 申纶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感慨的说道:“当日为师在商君别院给你办的会员,不亏啊……” ………… 会稽城,项梁和巨夫等人坐在一块,正在商量怎么继续诓骗几位县令和郡守。争取在被人发现之前,多占领一些地盘。这样一来,一旦打出旗号,就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楚地。 得到楚地,等于得到了南方的半壁江山。随后再北上攻破韩赵魏,紧接着挥师西向,破函谷关,踏平咸阳。 项梁越想越美,忍不住思绪飘飞,已经考虑着夺取天下之后,是应该分封六国,还是改朝换代,做大楚的皇帝了。 这时候,巨夫忍不住说道:“项将军,项将军?下一步我们是骗取哪一座城池为好?” 项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只是仅仅拥有两个郡而已,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过项梁是做大事的人,很快就打起精神来,说道:“我们就先……” 他刚刚说道这里,外面就有个小卒飞一般的跑过来,进屋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手中的长戈直飞出来,差点割下来项梁的脑袋。 项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那小卒吓的魂飞魄散,连连告罪。 不远处的项羽已经手持马鞭,打算重重的责打这小卒了。 项梁却压下火气,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无妨,无心之失而已。” 成大事者,必须要有气度,自从项梁考虑到做皇帝的事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升华了。 巨夫在旁边恭维道:“项将军如此体恤将士,真乃吾等之福也。” 项梁听了这句吹捧,顿时飘飘然,露出笑意来了。刚才因为受惊吓而产生的怒气,也一扫而空。 于是项梁问那小卒说道:“为何如此慌张?” 小卒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方才有信使到来,报信说公子高已经到了会稽郡。” 项梁大惊:“这么快?” 他本以为,公子高会磨磨蹭蹭,还有一个多月才能来到会稽,到那时候,他已经准备停当了。没想到对方居然突然到来,这倒令人措手不及。 项梁转身对巨夫说道:“立刻组织人手,迎接公子高入会稽城。若你敢走漏风声,本将军要你的人头。” 巨夫连忙摇头:“不敢,在下不敢。” 那小卒又说:“将军,不必迎接了。公子高率领随从,在越王山安顿下来了。看他的意思……似乎要在越王山建立王府。这次的信使,只是来报个信而已。小人看他没有入城的意思……” 项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滑过:他不入城?他为何不入城?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若他察觉到了,我如何悄无声息的攻占楚地?那么反秦大业,岂不是先失败了一半? 想到这里,项梁顿时急火攻心。他扭头看向小卒,越看越可恨,几乎把小卒当成了公子高。 忽然,项梁大叫了一声:“你方才竟然敢行刺?” 随后,一脚将小卒踢到,重重的责打起来。 巨夫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勉强说道:“项将军,孔武有力,真乃……真乃战神也。吾等佩服之至啊。” 一刻钟后,小卒被打得鼻青脸肿,然后被项梁轰出去了。 项梁出了一身汗,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然后对项羽说道:“羽儿,来,我们一块商议一番,这件事怎么办。” 项羽应了一声,和巨夫坐在项梁对面。 项梁沉吟良久,问他们两个:“你们觉得,是不是走漏了消息?” 巨夫思索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在下以为,应该不是。公子高应当是刚刚来到会稽。他从哪得知消息?就算有人告密,又怎么知道去哪寻找公子高?” 项羽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若公子高真的收到了消息。为何不掉头逃走?或者藏匿起来。如今反而派一个信使,来告诉我们他的位置,这不是找死吗?” 项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公子高是不知道消息了?可他若不知道,为何放着会稽城不来,偏偏要去越王山呢?那荒山之上的风景,比熙熙攘攘的城池更好吗?” 巨夫呵呵笑了一声:“这些咸阳的权贵子弟,个个古怪的很,或许他有什么怪癖也说不定。也许……他在北地居住惯了,到了南方之后,惧怕气候湿热,觉得山上凉爽一些,也未可知。” 项梁捻着胡须想了一会:“秦人的心思,确实难以猜测,然而我们却不能掉以轻心。他或许是发现了,或许是没有发现,要做两手准备。” “巨夫,你这几日,约束军民,一切照常,不许流露出半点令人生疑的景象来。羽儿,你暗地里准备一支兵马,蛰伏不动,只等我一声令下,立刻击溃公子高。” 巨夫和项羽都点头答应了。 项梁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呵呵一笑。 巨夫好奇的问:“将军何故发笑啊。” 项梁说道:“我有一计。就以你巨夫的名义,在城中设宴,请他这个会稽王前来赴宴。宴会之上,探探他的虚实。不……只要他敢来,我就立刻拿了他。若他不敢来,那就是对城中起了疑心,我们干脆围了越王山。强攻上去,把他捉在手里。” 巨夫和项羽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项梁对着巨夫吩咐了一番细节,随后他和项羽扮作巨夫的随从,三个人去见公子高的信使了。 公子高的信使,正在府中大吃大喝。这几个人狼吞虎咽,无论是肉是菜,都来者不拒。 巨夫看的目瞪口呆,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夫有几年没去咸阳城了,咸阳……闹灾荒了吗?” 项梁则心中冷笑:“这些人,一副穷酸之相。如何挡得了我项家军?” 而那三个信使,则吃得很满足。在越王山上,虽然粮草充足,可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哪像现在,有酒有肉。这一万钱,花的值了。 等这三个人吃完了,巨夫才笑呵呵的走过去了,说道:“三位,会稽王可好啊。” 这三个人抹了抹嘴,说道:“大王一切安好。” 巨夫又笑眯眯的问道:“那大王,为何不来会稽城呢?”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像是触到了伤心事,打开话匣子开始诉苦。 起初的时候,巨夫和项梁几个还满怀期待,希望能打听出什么内幕消息来。但是听来听去,这些人只是描述越王上多么无聊,多么荒凉。 至于公子高驻扎越王山的原因,他们却说不上来。只说和谪仙有关。 项梁听到这事又和槐谷子有关,不由得有些恼火。他忽然发现,自己这是往咸阳派去了一根搅屎棍啊,怎么处处跟自己做对? 巨夫按照原定计划,笑呵呵的对这三个人说:“老夫为会稽郡守。本应当亲身前往越王山拜见会稽王的。只是越王山太过险峻,老夫年事已高,恐怕攀登不上去。因此斗胆请会稽王来城中一叙,畅饮一番,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三个信使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 如果有郡守劝说公子高的话,没准他就听了,从越王山上下来,那简直是救了全军人的命啊。 于是信使连连点头,答应把这话送到。 项梁急不可耐,给他们三个人准备了快马,让他们立刻回越王山。 三个信使走了,项梁等人在城中磨刀霍霍。一边准备宴席,一边安排了刀斧手。 ………… 越王山上,申纶和公子高坐在临时搭起来的草棚之中。他们两个又在下棋,毕竟这种鬼地方,除了下棋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 公子高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对申纶说道:“师父,我们守住越王山,现在是安全了,可是长此以往,却有些不妥啊。一来粮草不济。二来山上实在简陋。” 申纶笑眯眯的说道:“无妨。王翦与王恒早就说了,项氏欲反。只等确切的消息送到咸阳,平乱大军就来了。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从容下山了。” 公子高说道:“若项氏不反呢?这只是王氏在胡言乱语呢?” 申纶说道:“若项氏不反,那就更好了。粮尽之时,我们便下山好了。” 公子高叹了口气:“楚地明明不安稳,父皇却将我派来为王,这不是害我吗?” 申纶忽然一怔,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公子啊。陛下最看重的皇子是谁?” 公子高说道:“自然是伏尧和扶苏了?” 申纶又说道:“那居第三的呢?” 公子高沉吟了一会:“胡亥?” 申纶笑了:“公子觉得,你与胡亥,谁更得陛下的喜爱?” 公子高苦笑了一声:“我等既非长子,又非少子。父皇向来不大关心。他是喜爱我还是胡亥,我真的不知道了。” 申纶说道:“陛下将公子派来,大有深意啊。陛下恐怕是觉得,公子是诸皇子中,比较有能力的一位,因此命你来这错综复杂的楚地,这种地方,若非皇子亲自到来,陛下也不放心啊。若你在楚地处置得当,定然是大功一件。” 公子高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父皇看重我?若我立功,会被召回咸阳吗?” 申纶说道:“是否能回到咸阳,老夫不敢作保。不过有这样的功劳在身上,公子必定会受到奖赏。” 这番话,足足让公子高开心了十几个呼吸,然后他的心情又低落下来了:“什么封赏,也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申纶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到这里,有小卒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大声说道:“大王,大王,信使回来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越王宴 公子高听说信使回来了,立刻看了申纶一眼,然后两个人同时起身,向山下迎接过去。 等他们看到三个信使都安然无恙,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时候,顿时松了口气,看来项梁没有派刺客动手。 三个信使,其中一个是带队的将领,另外两个是亲兵。 将领自然来拜见公子高,而亲兵则在士兵中间,吹嘘他们下山的见闻。什么楚女如何婀娜多姿,什么楚地的酒肉如何美味,这些士兵都听得直流口水。 公子高见到将领之后,问道:“此去,可见到会稽太守了?” 将领说道:“见到了。”然后将巨夫的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 公子高看了申纶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这意味深长的笑让将领有些疑惑,他发觉自从公子高离开了咸阳,就总是怪怪的,令人琢磨不透。 打发走了将领之后,公子高向申纶低声说道:“师父,徒儿认为,会稽城中,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啊。” 申纶连连点头,感慨说:“楚地一行,公子长大了啊。” 公子高问申纶:“师父,我等如何应对?” 申纶微微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会稽郡守,还信得过吗?老夫也不敢保证。按道理说,此人是秦人,是陛下委派他来楚地做郡守。” “可是按照谪仙的指点。项梁连公子都敢挟持,何况一个会稽郡守呢?” “即便这会稽郡守,是忠臣义士,不肯跟着反贼为非作歹。那信使不曾见过会稽郡守,又怎么知道这郡守是真的呢?” 一席话说的公子高有点害怕,觉得楚地全都是牛鬼蛇神,任何人都信不过了。 恰好一阵山风吹来,公子高打了个寒战,然后裹紧了衣服:“这么说来,我们就依照谪仙的意思,闭门不出,不与他们接触。” 申纶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老夫刚刚想到,若我们不赴宴,不与郡守接触。反而令人生疑,也不合礼数。不如……我们请郡守来山上赴宴,如何?等他到了之后,我们试探他一番。若他是自己人,倒也罢了。若他投降了反贼,干脆一刀杀了。” 公子高有些犹豫:“谪仙的意思是,让我们不接触任何人。” 申纶说道:“因时制宜嘛。谪仙远在咸阳,指点了你我几句,若我们拘泥不化,倒有些不对了。” 公子高点了点头。随后,他要把那将领交过来,继续送信。 但是公子高犹豫了一下,忽然有了个主意,然后高声说道:“本王,要派出去第二位信使。价高者得。” 一时间,将士们又争抢起来了。 ………… 会稽城中,一切都准备好了。小卒气喘吁吁的来汇报,说会稽王的信使又来了。 项梁听了之后,心中有些不快:“怎么又是信使?” 他耐着性子把信使叫来了。 这次的信使,却不是上次那三位了。这三个人到了郡守府中,就开始贼眉鼠眼的四处观望。良久之后,竟然吸了吸鼻子,厚着脸皮说道:“有酒肉?” 项梁有些无语,轻轻摆了摆手,随后,有几个仆役给他们端上来了一些酒肉。 这三个信使顿时狼吞虎咽起来了。 他们三个人,是凑钱买下这个差事来的,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吃回本钱来。所以到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大吃大喝起来了。 项梁向巨夫使了个眼色,巨夫会意,和颜悦色的问道:“三位,会稽王何时来赴宴啊?” 三个人张了张嘴,谁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嘴里面都塞满了。 项梁心中冷笑:秦人,这便是秦人。简直蠢笨如猪。 他对巨夫说道:“不急,不急于一时。” 于是巨夫就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这三个信使吃的肚子圆滚滚的,站都站不住了,只能侧躺在榻上。 巨夫又问了一遍:“三位,会稽王何时来赴宴啊?” 其中一个信使说道:“大王不来了。大王命我等传话,邀请郡守赴宴。” 巨夫顿时愣了。他一脸纳闷的问道:“会稽王,为何一定要驻扎在越王山上?” 那三个信使叹了口气,又开始诉苦。 巨夫听得头疼不已。 终于,信使说了一句有用的:“据说,来楚地之前,大王去了一趟商君别院,见了谪仙一面。大伙都说,是谪仙帮着大王卜了一卦。或许只要驻扎在越王山,便可以加官晋爵。” 巨夫一听这话,差点气乐了:这不是胡闹吗?一国诸侯,何处建府,竟然要靠巫蛊之术?况且,什么加官晋爵,他已经是会稽王了,再加官晋爵,要造反做皇帝吗? 三个信使躺在榻上,已经动弹不得了。 项梁和巨夫几个人,干脆到了另一间屋子里面商议。 关上门之后,项梁就迫不及待的问巨夫:“这会稽王,当真如此荒唐吗?” 巨夫想了想,说道:“公子高,一向不甚出众。在下居住咸阳的时候,未曾与他深交。不过此人智谋一般,也没有什么才华。” 项梁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他确实是听了槐谷子的疯话啊。” 项羽皱着眉头说到:“然而,他歪打正着,呆在越王山上不肯下来,我们怎么办?要兵围越王山?” 项梁呵呵一笑:“不必那么麻烦。他不是要宴请郡守吗?我们就选上二三十个壮士,扮作随从,跟随郡守上山。到了宴会之上,立刻出手,挟持住会稽王,然后将他绑下山来。不费一兵一卒,便把事情办成了。” 项羽听得眉开眼笑,说道:“我愿跟随郡守上山。”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羽儿勇武过人,你去的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此行也要小心,万一会稽王有什么心思……” 项羽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叔父放心。我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是闯也能闯下来。况且,在宴会上挟持了会稽王,就算他有什么心思,也不敢使出来了。” 项梁点了点头:“不过,此行还是谨慎为要。若发现事不可为,不要硬拼,找个借口回来,也就是了。我会暗中带人,在越王山下布置兵马,只要你能下山,大事可定。” 项羽点头答应了。 巨夫在旁边有些无奈,越王山啊,山势陡峭,真的不好爬。他之前说爬不上去,倒也不是推脱。可是现在,项氏叔侄眨眼之间就商量好了,自己也不敢反驳。 罢了,姑妄听之吧。 ………… 第二天,巨夫坐上马车,带着人向越王山进发。 按照项梁的意思,是要他们当天晚上就出发的。结果那三个信使吃的差点撑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赶路,所以只好耽搁了一晚。 临走的时候,项梁认认真真的记下了这三个人的相貌。 这三个贪吃之人,为了一饱口腹之欲,竟然让自己的反秦大业耽搁了一整晚,真是该死。等拿了公子高,先杀了这三个人祭旗。 巨夫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越王山下。 巨夫站在山脚下抬眼望了望,看见山峦连绵起伏,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左右说道:“咱们上山吧。” 项羽极为兴奋的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二十名壮士说道:“走!” 一行人快步上山,已经按耐不住的要抓公子高了。 结果他们刚刚上了数丈,就听见巨夫在山脚下说道:“诸位,诸位慢着些。老夫腿脚不灵便,跟不上啊。” 项羽有点无奈,毕竟此行名义上是以巨夫为主的。项羽一行人只好又折返回来,乖乖的跟在巨夫身后。 巨夫走两步,就喘一喘,喘一喘,又走两步。如果遇见一块平坦点的地方,还要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一番。 项羽心中火急火燎,催促了几次,见巨夫实在是无力上山,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的跟在后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半个时辰之后,项羽一伙人那种冲劲已经被消磨干净了。 而巨夫也疲惫不堪,一个劲的嘟囔:“会稽王千金之躯,何必要驻扎在越王山上啊。此山如此陡峭,若摔将下来,必定会粉身碎骨啊。即便不摔下来,山风伤人,久居于此,必受其害啊。” 项羽有点无奈,回头看了看山脚下,也不过爬了十来丈而已。 忽然,巨夫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说道:“使不得了,使不得了。老夫再也没有力气了。” 项羽气的火冒三丈,现在距离山顶还远着呢。这老家伙现在就爬不动了? 项羽向前凑了一步,咬着牙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你可别有什么心思。否则的话,项某的剑可不认人。” 巨夫吓的全身发抖,苦着脸说道:“老夫能有什么心思?老夫敢有什么心思?老夫一家老小,都在会稽城中,老夫已经将身家性命,都交给将军了啊。” 项羽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于是问道:“那你为何不肯爬山了?” 巨夫指了指头上的白发:“老夫当真是无力爬山了。” 身后有个项氏低声说:“不如我们撇下太守,自行上山。” 项羽摇了摇头:“太守不赴宴,我们却上山,事出反常,必定引起怀疑啊。” 项氏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巨夫小声说道:“不如……不如诸位壮士,背负我上山?” 此言一出,项氏子弟怒目而视,甚至有人拔出剑来,说道:“我这便将你切成二十块,一人一块,背负上山。” 巨夫缩了缩脖子。 项羽摆了摆手:“罢了,我们就轮流背着他好了。只要上山,捉到了公子高,一切好说。” 巨夫一听这话,心中有些担忧:怎么听羽将军的意思,只管背上去呢?要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若事后他们丢下我,我如何下来? 巨夫正在发愁,一个项氏子弟已经被巨夫背起来了,然后一行人继续爬山。 这些壮士自己爬山的时候,倒是比较轻松,但是背了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 巨夫一直养尊处优,早就养了一身肥膘,压的那项氏子弟气喘吁吁。一百步之后,这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换了另一个人。 很快,所有人轮了一个遍,项羽把巨夫背了起来。 若在平地上,项羽背着巨夫,步履如飞,走上三五里也无妨。可这里是上山啊,偏偏此山陡峭,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需要抓着石头向上爬,稍有不删,便会滚落山下。 一路上,项氏子弟把李水骂了几百遍。在这些人看来,李水占卜什么地方不好,偏偏占卜了越王山,简直是坏到家了。 终于,项羽看到了一道简陋的门户。看来已经到了,于是他咬着牙把人背到了门户跟前。 放下巨夫之后,项羽觉得手脚酸软。 门户上面探出来一个脑袋,看模样正是一个秦兵。这秦兵手持长戈,喝问:“尔等可是会稽郡守一行?” 项羽连忙气喘吁吁的说道:“正是。” 随后,门户大开,出来了一队秦兵。 巨夫倒是气定神闲,问道:“大王何在?” 秦兵指了指头顶,说道:“大王在山顶,这里只是第一道关隘罢了。” 项羽一听这话,差点一头撞死在山上。 那些秦兵将众人围了起来,说道:“诸位,身上可有携带兵刃?拿出来吧。” 项氏子弟都目露凶光。 巨夫连忙低声说道:“秦宫规矩,确实是如此。” 项羽犹豫了一会,觉得就算没有兵刃,凭借自己的武力,也可以瞬间击倒一个秦兵,只要夺了他的长戈,那就一切都不怕了。 于是项羽点头答应了,让所有人把兵刃交了出来。 秦兵又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番,然后放行了。 项羽放在已经背了巨夫一路,这时候手脚酸软,是在没有力气了。于是换了一个项氏子弟,把巨夫重新背在身上,继续向上爬。 这时候,那些守护关隘的秦兵看的啧啧称奇,连声感慨说:“郡守的随从竟然忠心至此。上山都要背着郡守,佩服,佩服。” 项氏子弟听了这话,恨不得一甩身子把巨夫给扔下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绑人很难 每一个项氏子弟都已经背过巨夫了。他们在爬山的过程中休息,根本休息不过来。 起初的时候,每个人能背着巨夫行百步,到后来的时候,即便是项羽,也只能走三十步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项氏子弟都饥肠辘辘,饿的头晕眼花,最后只能两个人抬着巨夫,可这样一来,换班的时间就更短…… 一路上,这一行人又经历了三次关隘,等他们好容易看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忽然,巨夫说道:“诸位,诸位,把在下放下来吧。” 项羽立刻把巨夫放了下来,然后问道:“你不是……不是腿脚不灵便,无法上山吗?” 巨夫指着山顶说道:“只剩下几丈了。眼看就要拜见会稽王,由人抬上去,实在是太过无礼。不如我自己走上去。哪怕慢一点,足见诚意。” 那些项氏子弟勃然大怒,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你为何不从山脚下走上来?那不是更有诚意?” 巨夫一脸苦笑:“诸位壮士,老夫也是为了将军的大业啊。” 项羽摆了摆手,止住越来越激动的众人:“莫要争吵,大事要紧。” 好容易安抚住了众人,巨夫开始缓慢的爬山。本来背着他,只需要一刻钟便能到山顶,结果他自己爬,又耗费了一个时辰。 这期间,还有几个公子高的侍卫,鬼鬼祟祟的凑上来,对巨夫说道:“大人,求你劝劝大王,不要在这种荒山野岭安营扎寨了。” 巨夫苦笑了一声:“若大王能听老夫的话,老夫用得着爬这越王山吗?” 那些侍卫都一脸哀求:“只求大人能替我们说一句话。若公子答允,我们感念大人的恩德。若公子不允,我们也绝不怨恨大人。” 巨夫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反正今天晚上他们上山的目的,就是把公子高绑回去。如果能劝得他主动走下去,那最好不过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山顶,这时候所有人都眼冒金星,气喘吁吁了。 公子高和申纶热情的迎了出来,和巨夫互相见了礼。 巨夫一脸惭愧:“大王,下官腿脚不便,让大王久等了。” 公子高大度的摆了摆手:“无妨,请快快入席吧。” 公子高的酒宴设在一个草棚子里面,那里面也没有几案,只有几个树桩充当几案。树桩后面也没有席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捆稻草。 巨夫面露难色:“这……” 申纶在旁边说道:“楚地乃南方蛮荒之地也。大王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真乃贤德之王也。” 巨夫点了点头,一脸真诚的说道:“下官深以为然。” 公子高微微一笑,说道:“请。” 随后,坦然的跪坐在了稻草上面。 须臾间,有几个兵丁端上来了酒菜,乱七八糟的放在了树桩上面。 这草棚之中,只有三个几案。分别属于公子高、申纶、巨夫。 项羽一般人已经饥肠辘辘了,饿的手脚发软了,但是他们却没有入席的资格。 好在巨夫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干笑了一声,向公子高说道:“大王,下官带来的这些壮士,个个忠心耿耿,一路上十分辛苦。不如……让他们也入席,吃些东西?” 申纶有些不快的说道:“郡守大人。何为主?何为仆?何为君?何为臣?若仆役可以入席,岂不是侮辱大王?” 巨夫微微一愣,觉得这话也无可反驳。 不过他不敢得罪项羽,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若不入席也可以,让他们用些酒饭,总无碍吧?” 申纶笑了笑:“郡守大人还真是一位仁者啊。”他挥了挥手,向旁边的小卒说道:“给这些壮士找些饭来。” 公子高笑了笑,说道:“我看这几位壮士,气宇轩扬,卓尔不群。不可轻慢了他们,给他们饮些好酒。” 申纶想要说什么,但是公子高摆了摆手止住了他。 很快,有小卒端上来饭菜和美酒,放在了项羽一班人身前。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手。 巨夫呵呵笑了一声:“诸位,莫要拘谨。” 项羽低声说道:“饱餐之后,方能做大事。” 本来按照项羽的计划,见到公子高,就立刻将他绑了下山,可是被巨夫折腾了一路,哪还有力气? 反正公子高就坐在这里,也逃不掉,干脆吃饱了再说。 于是一行人开始吃饭。他们真的是饿得很了,忍住不吃的时候还好点,一旦吃起来,那是狼吞虎咽,有些人甚至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申纶和公子高都看呆了,两个人小声嘀咕:“怎么?楚地这是闹灾荒了吗?” 有小卒看不下去了,一脸同情的拿过来一罐清水。 项羽很豪爽的说道:“楚之壮士,以酒解渴。” 随后,他打开那坛美酒,举起来就往嘴里倒。 小卒拦没拦住,犹豫着说道:“此乃仙酒,易醉。” 实际上,项羽倒进嘴里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这酒辛辣无比,差点把他呛住。 项羽默默地将酒放下来,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吾千杯不醉,何惧一坛酒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面有点不安:这酒……莫不是下毒了?否则的话,为何如此难喝? 这时候,草棚中的公子高微微一笑,说道:“仙酒须用小杯细品,安能牛饮。” 随后,公子高开始和巨夫劝酒。 项羽一直察言观色,发现公子高和巨夫喝酒的时候,好像同样感受到了辛辣。他的心就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项羽结合以往的情报,渐渐回忆起来了,似乎以前确实听说过,咸阳城中有一种仙酒,刚开始喝的时候辛辣无比,但是喝的时间长了,就无比醇香。 项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一口。这一次,果然觉得好多了。 那些项氏子弟有样学样,都给自己倒了一杯。很快,这些人适应了白酒,开始畅饮起来。 而公子高带来的小卒,都紧张的盯着巨夫。 巨夫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终于开口了:“大王,这山上风景虽好,终究有些不便啊。为何不下山建城?” 公子高摇了摇头:“吾乃谪仙之侄,谪仙有令,安敢不从?” 巨夫还想说话,公子高摇了摇头:“你不必再说了。仙人之言,本王岂敢不听?” 巨夫一脸无奈,确实,自己凡人一个,怎么跟仙人较劲?可是你真的确定,槐谷子是仙人吗? 巨夫无言以对,只能暗暗吐槽,而周围的那些士卒,已经在心里把李水骂了几百遍了。 忽然,公子高问巨夫:“郡守大人,不知道你在楚地,有没有听到过项梁的消息。” 巨夫顿时心中一紧,不过他还是沉住气,很坦然的说道:“楚地,时不时就有项梁的消息。大多是那些盗贼虚张声势。因此,下官对项梁只是耳闻,从来没有见过。” 公子高微微点了点头。 申纶忽然在旁边微笑着说道:“若能抓住项梁,那可是奇功一件。郡守大人没有考虑过吗?” 巨夫干笑了一声,说道:“项梁此人,行踪诡秘,不是那么容易抓到啊。下官有心抓他,然而有心无力。” 申纶笑着说道:“非也,我听说项氏乃此地大族。项梁可以逃走,项氏却无法逃走。若大人先将项氏抓了,再顺藤摸瓜。以在下看来,必定可以将项梁逼出来。” “若项梁不肯出现,那也无妨。若项氏被灭,只剩下项梁一人,孤立无援,又能成什么事?” 巨夫干笑了一声,说道:“项氏为楚地旺族,其宗族人数众多,若贸然抓捕,恐怕会有变乱啊。” 公子高奇道:“有变乱?我大秦铁骑,已经平定六国,怎么还怕一个小小的项氏?” 巨夫连连点头:“是是是……” 申纶忽然说道:“莫非,本地的官吏,与项氏有勾结?” 巨夫打了个冷战,说道:“下官,下官不清楚这些。项氏宗族,大多集中在吴郡。” 申纶一脸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吴郡有些问题了?” 巨夫干笑了一声,说道:“也未必有问题。大概吴郡守不想引起大乱而已。毕竟天下刚刚一统,百姓过上几天好日子。贸然出手,将项氏逼反了,得不偿失。不如徐徐图之,暗中抓捕。” 公子高点了点头:“这倒也有道理。项梁有谋反之心,其三族应当控制起来。” 巨夫连连点头。 公子高和申纶就那么一说,反正他们是不会下山对付项梁的。而巨夫也就那么一听,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控制项梁的三族。 再者说了,项梁的族人多在吴郡,巨夫尽可以用这个借口推辞。 这三个人交谈了几句,巨夫渐渐地有点顶不住了,因为申纶和公子高,似乎对楚地颇为熟悉。 毕竟申纶和公子高是带着一腔畏惧之心来的,来之前当然要做好了功课。 巨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开始偷偷地看向项羽。按照计划,项羽现在应该跳到草棚之中,挟持住公子高,然后一行人从容下山。 然而,项羽一脸呆滞的坐在草棚外面,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巨夫无奈,使劲的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 这声音似乎吓了项羽一跳,他猛地回过神来,看了巨夫一眼。 巨夫朝他招了招手。 项羽猛然想起来,今天是要来绑人的,于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项羽走了一步,觉得手脚有点不听使唤,脑袋也有点懵。忽然胸中气血上涌,一低头,哇的一声吐了。 巨夫以手扶额,就差说一声:天亡我也了。 那边项羽还在纳闷,大着舌头说道:“本将军没醉,本将军千杯不醉,这才喝了多少?” 旁边有个小卒笑嘻嘻的说道:“尔与我等,皆军卒而已,居然大言不惭,自称将军?” 项羽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算什么?本将军乃项……” 巨夫惊出来一身冷汗,急中生智,大声说道:“乃象牙村人士。” 公子高好奇的问道:“象牙村?” 巨夫躬身说道:“不错,本地有一村庄,数年前,曾有巨象闯入。村民们鼓噪攻击,巨象左奔右突,断牙而去。因此这村子叫象牙村。” “也因为这个典故,提起这象牙村来,楚地都要称一声勇士。因此这村子中的人,凡是从军的,都是抱着征战沙场,积累军功,做军中大将的心思。” 公子高点了点头,赞道:“壮哉!” 巨夫看见项羽摇摇晃晃,又重新坐下了,这才慢慢地长舒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啊。 忽然,项羽又说道:“我伯父,千军万马,顷刻之间,踏平咸阳……” 公子高猛地站起来:“咸阳?” 巨夫已经绝望了,生无可恋的解释说:“他说的是前姜。本地有百越部落,桀骜不驯。其中以前姜最为凶悍,时常劫掠商贾,反抗朝廷。这位壮士,心心念念,要灭掉前姜,建功立业。” 公子高哦了一声:“原来是前姜,本王听着,倒像是咸阳。” 申纶在旁边幽幽的说:“本官听起来,也像是咸阳。” 巨夫呵呵笑了一声:“楚人口音怪异。大王定然是听错了。” 公子高点头说道:“想必是如此了。我还以为,此人是反贼呢。” 巨夫说道:“想必是大王心心念念,要剿灭反贼,所以才听错了。大王忠心为国,在下佩服啊。” 随后,他向项氏子弟喝道:“还不把他拉下去?不许他胡言乱语。” 项氏子弟中,有几个人喝的比较少,虽然脚步踉跄,心里面还算明白,闻言连忙拽着项羽往远处走。 项羽还在叫嚷,嘴里面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要取而代之,什么血债血偿。 有人在他身上使劲扭了几把。项羽喊了两声疼,终于安静下来了。 项羽走了,巨夫使劲松了口气。在庆幸的同时,他心里也明白,所谓的挟持会稽王,恐怕是干不成了,今天能平安下山就不错。 ………… 与此同时,越往山下,项梁已经带着人埋伏了很久。 起初的时候,他满心期待,后来的时候,心中焦虑。到现在,已经坐立不安了。 “为何这么久了,羽儿还没有回来?难道当真出事了?”项梁在山下来回踱步。 最后他叫来一个心腹,低声说道:“你带上些身手敏捷之人,悄悄攀上越王山,无论山上发生什么事,不要轻举妄动,速速回来禀报。” 那心腹小声说道:“将军是担心羽将军?或许,是会稽王留他们宴饮,尚未散去。” 项梁缓缓地摇了摇头:“羽儿深恨秦人,见到会稽王之后,恐怕片刻都忍耐不住。如今已经去了几个时辰,没有丝毫消息传来,怕是山上有变故。” 心腹听了这话,连忙点了五十人,悄无声息的向山上爬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详的预感 项梁的心腹,已经乘着夜色向越王山爬去了。而项梁坐在一棵树下,看着黑沉沉的山顶,黑沉沉的天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为何明明是万无一失的事,却总让我有一种不详之感?” 旁边的亲兵劝解道:“想必是将军过于担心羽公子了。关心则乱。” 项梁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啊。”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咸阳城。王恒正在庭院之中徘徊。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依然无法入眠。 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影,借着院中的灯火,王恒认出来,此人是自己的祖父,王翦。 两人相顾苦笑。 王翦说道:“恒儿,还没有入睡吗?” 王恒行了一礼,说道:“辗转反侧,无法入梦。”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老夫也是如此。算算日子,数日前,天子使者便应该带着项梁造反的消息,从楚地回来了。然而直至今日,依然没有动静。” “虽然陛下没有问罪于王氏,然而天长日久,耐心总有耗尽的那一日。老夫推测,再有三五日,若再无消息传来,王氏危矣。” 王恒心中,同样忐忑不安,忧虑不已。但是这时候也只能强打精神,对王翦说道:“祖父放心,若我王氏被灭,将来项梁造反,派去的便是真正剿灭反贼的将军了。到那时候,他会无比吃力。相信他不至于那么愚蠢。” 王翦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近日,老夫总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啊。” 王恒又虚言安慰了王翦几句,送他回房睡觉了。至于王恒自己,则在庭院之中,一直枯坐不休。 ………… “叔父,叔父,我死得好惨啊。”一声无比凄凉的嚎叫,从窗棂之中传来。 李水猛的坐起来,眼看着一道黑影,飘进了屋子里面。 李水心有点慌,哆嗦着点亮了油灯,但是一阵阴风吹过来,把油灯吹灭了。紧接着,油灯又自行燃烧起来,只是火光由亮黄色变成了阴惨惨的绿色。 在这昏暗的灯光之中,李水看见墙角站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 那男子哭着说道:“叔父,我死得好惨啊。” 李水冷汗直流,在榻上胡乱摸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免死金牌。 他举着金牌,大声说道:“此乃秦始皇所赐,上面有帝王之威,可以镇压一切牛鬼蛇神,尔等何人,还不速速退去?” 那人满满的抬起脸来,苦笑着说道:“叔父,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 李水差点晕过去,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那人忽然缓缓地说道:“哦,侄儿的脑袋被项梁砍下来之后,就接错了。”随后,他一伸手,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来公子高那张惨白的脸。 李水大叫了一声,把免死金牌朝他砸了过去。 只听到砰地一声脆响,然后是稀里哗啦的声音。李水打了个哆嗦,忽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了。 屋子里面黑乎乎的,根本没有什么公子高。 李水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酒香,估计是刚才做梦的时候,一时激动,把酒坛子给砸碎了。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不敢耽搁,快步从屋子里面跑出来了。 守夜的匠户凑上来,问道:“大人,何事啊?” 李水说道:“无事。我这商君别院,此时何处最热闹?” 守夜的人想了想,说道:“据说科学院正在炼制一种新式铁器。那边的炉火昼夜不息,很多人都醒着。” 李水点了点头:“极好,你随我去一趟。” 守夜的人答应了,和李水结伴向科学院去了。 科学院里面确实亮着炉火,亮堂堂的,令人心里踏实。来来往往有不少匠人都在忙碌,热闹的像是白天一样。 相里竹看见李水到了,一脸纳闷:“你不是日上三竿才睡醒吗?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李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本仙对你不放心,特地来指点一番。”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不理他了。 李水坐在炉火前,梦中的恐怖景象依然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 李水裹紧了衣服,自言自语:“为何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按道理说,公子高和我无亲无故,他死不死,关我屁事?难道他叫了我几声叔父,我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了?这可真是太贱了,他才花了几个钱?” 想到这里,李水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真是把仙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忽然,他想起来一件事,抬头对旁边的守夜人说:“传我令,日后再有人想要拜我为叔父。价钱提高十倍。” 那人立刻答应了。 ………… 会稽城中的天子使者,正站在庭院之中,遥遥看着咸阳城的方向。 他没有不详的预感,因为他很清楚,楚地确实是出事了,根本用不着预感。 其实他到了这里之后,也曾经明察暗访,知道那些所谓项梁造反的消息,都是盗贼在虚张声势。不过,使者也注意到,明面上的盗贼不必多虑,可是这楚地某些看不到的地方,暗流涌动啊。 他敢肯定,项梁在积蓄力量,甚至在试图收买地方官。可以说,他现在还没有反,但是已经快了。一旦他造反,必定山崩地裂。 使者决定回咸阳……把这些消息带回去。可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事情变得诡异了。 先是他的马无缘无故的拉肚子,一病不起。当他要换一匹马的时候,会稽郡的马忽然闹起瘟疫来。 紧接着,会稽郡守巨夫,每天都以各种理由把他留下来,拖延他回去的时间。 巨夫知道,楚地一定有变化,而这变化,也一定与项梁有关。现在他有十成的把握,项梁已经谋反了。 使者看着北方,思索着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几天他已经试过了,无论是硬闯出去,还是悄悄溜走,都被人给拦回来了。 这座驿馆,前前后后,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的借口只有一个:附近来了一伙盗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者现在离开,太过危险。等郡守大人剿灭盗贼,再离开不迟。 使者相信,等他们剿灭所谓的盗贼,恐怕项梁已经控制了楚地,彻底打出反旗。到那时候,他这个使者,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可能会被一刀斩杀。 忽然,使者大喝了一声:“来人。” 有个仆役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干笑着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使者说道:“我要见巨夫。” 那仆役有些为难:“大人不在城中。大人……大人去剿匪了。” 这个答案,使者已经猜到了。他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巨夫了,想必他是不在。 于是使者做出一脸遗憾的样子来,说道:“那我要见巨夫的管家。” 仆役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稍等,小人去看看管家在不在。” 半个时辰后,管家来了。 那管家笑眯眯的向使者行了一礼:“巨甲拜见大人。” 使者盯着巨甲看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巨夫何在?” 巨甲说道:“郡守大人出城剿匪了。” 使者冷笑了一声:“未必。是出城谋反了吧。” 巨甲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向后挥了挥手,把附近的仆役都遣散了。 随后,巨甲说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大人乃天子使者,无事生非,诬陷我家郡守大人,那可不太好。” 使者淡淡的说道:“是不是诬陷,你心中也明白。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项梁能不能挡住大秦的百万虎狼之师?” 巨甲微微一愣。 使者说道:“我提醒你一句。我秦人横扫六国,以关东一地,灭战国诸强,其威无人可挡。” “如今大秦占有四海,其势胜往日十倍。区区一个项梁,以一族之力,可以对抗整个天下?” “你的主人巨夫,跟随项梁,对抗朝廷,痴心妄想,谋反篡逆。一旦失败,你这个管家,还能活吗?” 巨甲的的脸顿时白了。 使者步步紧逼:“巨夫,当真是去剿匪了吗?还是去造反了?” 巨甲带着哭腔说道:“此事,与我无关啊。” 这句话,基本上默认了巨夫的行踪。 使者亲切的拍了拍巨甲的肩膀:“本官乃天子使者,代表的便是天子的眼睛,自然要明察秋毫。你没有参与此事,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我会禀明陛下的。” 巨甲听了这话,心中感激不已,再看使者的时候,感觉他简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了。 使者看到巨甲的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想个办法,送本官出城,本官立刻回咸阳,向陛下汇报此事。” 巨甲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呆滞。 使者一脸和善的说道:“怎么?你不想救自己的性命吗?若本官死在此处,你就再也说不清楚了。将来项羽兵败,巨夫被抄家灭族,你也要举族受到牵连。” 巨甲一脸惶恐,良久之后,很绝望的说道:“小人放走了大人,顷刻之间,便要被主人杀死。小人不放大人,将来要被朝廷杀死。小人……小人为何过得如此凄苦?” 使者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本官也不逼你,我要见巨夫人,你去通报一声。” 这一次巨甲立刻答应,小跑着走了。 使者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本官就知道,你没有这个胆量。” 之前使者也曾经要求见巨夫人,但是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一来有男女之防,二来双方立场不同。 不过这一次,经过巨甲在其中说和,巨夫人答应在深夜与使者会面。 一刻钟后,巨甲引着使者,到了郡守府中。巨夫人正等在那里。 两人行了一礼。使者笑眯眯的说道:“听闻夫人乃楚地望族之后。” 巨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谬赞了。” 巨夫千里迢迢,来到楚地,出了带来的一些秦兵,简直毫无根基,想要治理会稽郡,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联姻。 好在巨夫妻子新丧,于是就娶了当地豪强之女,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使者曾经在楚地明察暗访多日,早就把这些情况了解的很透彻了。 使者忽然叹了口气:“夫人出身豪门,一生锦衣玉食。楚国灭亡之后,又嫁给了会稽郡守,依然风光无限。真是令人羡慕啊。然而……富贵如浮云,一阵狂风,便要散去。将来是生是死,流落何方,尚且不知。” 巨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使者说道:“本官知道。项梁已反。尊夫跟随他做了反贼。” 巨夫人没说话,自己夫君在做什么,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昔日六国灭亡,虽然她的父兄没有被杀,可是作为亡国之余,日子肯定不如以前好过,所以对秦人,她心中也有怨恨。 夫君谋反,她虽然有些担心,但是隐隐的也有些期待。若此事能成功,将来锦衣玉食,权柄风光,那是跑不了的了。 使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夫人糊涂啊。若谋反失败,举族被灭。夫人的子孙,要身首异处。夫人的父兄,也要受到牵连。到那时候,诺大一个家族,鸡犬不留,岂不凄惨?” 巨夫人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巨甲已经向她陈述过利害了,她思忖到现在,也隐隐知道,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才肯见使者。 使者幽幽的说道:“不如,夫人放我离开如何?若项梁侥幸成功,夫人享受荣华富贵,自然无话可说。若项梁失败了。本官会在陛下面前进言。至少保住夫人及子嗣。” 巨夫人犹豫良久,说道:“放你回去,便是害了我夫君。” 使者摇了摇头:“非也,不放我回去,尊夫就能取胜吗?” 巨夫人沉吟良久,咬了咬牙说道:“你须得发一个毒誓。” 使者立刻面向咸阳跪下,发誓说道:“本官回到咸阳城之后,除禀明项梁反状之外,绝口不提会稽郡守参与此事。反而要对夫人大加赞扬,禀明陛下,此番能回到咸阳,幸赖夫人之助。若违此誓,七窍流血而亡。” 巨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对巨甲说道:“去备马。”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叔父,别放箭,是我 巨夫人出身名门,从小就见惯了父兄的杀伐果断,所以一旦决定了要放走使者,立刻就让巨甲去备马,绝对没有拖泥带水。 使者向巨夫人拱了拱手,感慨的说道:“巾帼不让须眉,有夫人在,举族必定平安无事。” 巨夫人说道:“在楚地,大人万万不可说是我将你放走的。” 使者点头说道:“在下明白,夫人勿忧。” 片刻之间,巨甲已经把马牵来了。使者也不耽搁,立刻上马,飞奔出城。 使者没有走南门,而是向北门狂奔。北门偏僻,守卫较少,走脱的可能性更大。 很快,使者已经到北门跟前了,他根本没有勒马,而是大声喊道:“紧急军情,奉项公令,即刻出城,快快打开城门,不得延误。” 守门的这对兵丁,一共是五十人。只不过北门向来无人出入,所以他们只留了四个人,剩下的都去睡大觉了。 这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犹豫。其中一个高声问道:“是何军情?可有印信?” 使者探手入怀,高声说道:“印信在此。” 那小卒前来接他的印信,结果使者拿出来一柄剑。随手一挥,刺死了这名小卒。 快马不停,使者又刺死了第二人。 直到这时候,剩下的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呼喊着要抓武器。使者兜转马头,居高临下杀了第三个人。 剩下的那一个已经彻底胆寒了,他不敢再取武器,而是向大队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 使者一夹马腹,骏马赶上去,将第四个人踏死在地。 转瞬之间杀了四个人,使者跳下马来,打开城门,一溜烟地逃跑了。 等守城的大队人马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时候,只看见四具尸体和敞开着的城门。至于使者去了哪里,他们根本不知道。 这一路上,使者纵马狂奔。只要遇到村镇,就会大声呼喊:“速速报知当地官吏,项梁已反。” 几个时辰,这句话已经传遍了十几个村镇。村民们惶恐不安,觉都睡不好了。可以想见,天亮之后,这个消息会迅速的传遍楚地,项梁想要悄无声息的混入别的城池,来个突然袭击,恐怕是不行了。 ………… 越王山上,项梁的心腹,带着几十个人正在艰难的爬山。他们不敢走山路,生怕被公子高的兵丁发现,因此专门挑着险峻的地方向上爬。 越王山本身就地势险要,山路就够累人的了,何况没有路的地方? 半个时辰之后,这些人都已经累的大汗淋漓了。他们找了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暂时在上面歇脚。 其中一个人说道:“黑夜之间,爬这等险要的山,恐怕有些危险啊。” 心腹说道:“危险又何妨?羽公子在山上,不是更加危险万分吗?” 几个人歇了一阵,又继续向上爬。结果爬了没两步,其中一人抓着的山石松动,他顿时掉下去。 慌乱之中。这人抓住了心腹的腿。 心腹猝不及防,被他拽的向下滑落了一段,幸好他攀住了一棵小树,总算稳住了身子。 这人死死的拽着心腹的腿,嘴里面大声叫嚷着:“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心腹恼火不已,低声喝道:“莫要声张,小心秦人听见。” 这人却已经被吓傻了,一个劲的喊:“大人救我。” 心腹恼火不已,忽然拔出剑来,重重的刺在此人身上。这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从喉咙里面发出几声轻微的咯咯声,就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心腹抖了抖腿,将这人甩下去。良久之后,才听到山下传来砰地一声闷响。 心腹沉声说道:“谁再大声喧哗,害了众兄弟,照此处理。” 众人都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努力的向山上爬去。 ………… 山顶上,公子高和申纶都没有睡觉。这两个人也睡不着。 现在天色已晚,项羽一伙人又醉倒了。所以巨夫无奈,只能夜宿山顶了。 公子高和申纶则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商量大事。 公子高小声说:“师父,我今日总有一种不详之感。” 申纶苦笑了一声:“为师自从到了这楚地,日日都有不详之感。” 公子高说:“徒儿今日这不详之感,尤其严重。我总觉得,今日这巨夫倒好些,看起来没有异样。反而是他的随从,那些人偶尔将目光瞥过来,极为凶狠,如同豺狼一般,像是要将我们师徒吃掉。” 申纶捋着胡须想了很久,说道:“为师却觉得,这巨夫也不简单。看他眼神狡猾,仿佛如同狐狸一般。” 随后,师徒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些人,不简单。” 公子高低声说:“巨夫已经老迈,即便有什么心思,也无法实施,徒儿倒觉得,他带来的那些壮士,是个祸害。幸而他们从没有喝过仙酒,不胜酒力,现在已经醉倒了。如果他们醒过来之后,骤然发难,杀了我们师徒,这可如何是好?” 申纶心中一紧,也有些紧张的说道:“公子的意思是,这些人,可能是项梁派来的刺客?” 公子高感慨的说:“不得不防啊。谪仙曾说,到了楚地之后,任何人不要见,任何话不要听,据险而守。等待楚地平定。徒儿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啊。” 申纶沉吟了一会,说道:“楚地危险,小心一些也没错。暂时将他们绑起来吧,若他们无辜,将来闻言抚慰,赏赐他们一些东西,也就是了。” 公子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叫过来了两个小卒。 公子高说道:“你们带上绳子,立刻将巨夫带来的壮士绑起来。此事要尽快去办,否则他们酒醒之后,恐有麻烦。” 小卒有点茫然:“大王,这……这是为何啊。” 小卒们还充满期待,希望巨夫能再劝劝公子高,到山下安营扎寨。 现在突然绑了人家的随从,这不是彻底闹掰了吗?若巨夫愤然离去,自己就要在山上驻扎了。因此他们有些不情愿。 公子高沉声说道:“这些人,有可能是项梁的刺客。尔等若不想在睡梦中丢了头颅,就立刻将他们绑起来。” 小卒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吐槽:刺客?这里哪有刺客?大王怕是被谪仙吓着了吧? 但是会稽王的命令,他们又不敢违抗,所以只能慢吞吞的去找绳子了。 结果偏偏在这时候,项梁的心腹,带着人爬到了山顶上。 他们别的没听到,只听到公子高怀疑项羽是刺客,要把他绑起来。 心腹一听这话,这还了得?识破羽公子是刺客了?绑起来之后,是不是要是杀掉了? 虽然临行之前,项梁要他只是来探查敌情,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心腹也知道,这种事耽搁不得,等自己悄悄爬下去,禀报项梁,再带人前来营救,项羽的尸体都凉了。 因此他带着人,悄悄的藏在草丛中,跟着那几个小卒,向关押项羽的地方走去了。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项羽一帮人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了。 项羽大醉之后,睡的正香,而其他人则一脸惶恐。 心腹藏在黑暗中,一直耐心的等着。等那几个小卒不注意,然后迅速的摸上去,将他们打晕拖走,割开了项羽一帮人身上的绳子。 心腹拍了拍项羽的脸,低声说道:“羽公子,羽公子?” 项羽砸了砸嘴,没有反应。 心腹闻到他满身酒气,估计是喝酒了。醉成这样,轻轻的拍脸恐怕是不行了,于是心腹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使劲打了项羽几个耳光。 项羽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 心腹说道:“羽公子,山路陡峭,你若睡着,在下实在无法带你下去,请快随我走吧。” 项羽有些茫然的说道:“走?会稽王抓了吗?” 心腹焦急的说道:“抓什么会稽王,秦人识破你了,快走吧。” 项羽冷笑了一声:“秦人,我有万夫不当之勇,我……”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一个趔趄,又趴地上了。 这时候,身后有人喝了一声:“什么人?” 心腹那伙人一回头,看见一个秦兵,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心腹立刻拔出剑来,向那秦兵刺过去,结果秦兵掉头就跑,边跑边喊:“有刺客,有刺客,刺客来了。” 一时间,山上大乱。 心腹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快,快走。” 有两个人扶住项羽,踉跄着向外面走。 然而,项羽那伙人,有半数已经喝醉了,手脚发软,走平地都想摔跤,山路就更别提了。 心腹咬了咬牙,对项羽说道:“我去将他们引开,羽公子寻找机会,速速下山。” 随后,心腹带着人点亮了火把,在山上胡乱冲杀起来。 秦兵大乱,呐喊着开始追捕心腹。 公子高和申纶躲在山顶,周围有几百个精兵保护着。 公子高说道:“来了,刺客果然来了。” 申纶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谪仙料事如神,老夫佩服之至啊。” 双拳难敌四手,心腹身边的壮士,一个个的倒下去了。他们毕竟爬了一夜的山,本来就疲惫不堪。更何况,公子高带来的秦兵,个个都是千挑万选,以一当十的精兵。 最后心腹只能带着人且战且走。闯过一道关卡,丢下几具尸体,向下逃几十丈,又丢下几具尸体。 最后心腹一横心,用胳膊抱住脑袋,滚下山去。 这一路上,他的身体不知道撞到了多少石头,压断了多少小树。 最后终于遍体鳞伤的到了山脚下。 心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只觉得喉咙里一阵甜腥,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 他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声嘶力竭的喊道:“将军,将军。” 黑暗中亮起来一支火把,有一个项氏子弟,举着火把急匆匆地向心腹跑过来。 结果他刚刚跑到心腹身边,山上乱箭齐发,全是朝着火光来的。眨眼之间,心腹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项氏子弟大骇,立刻将火把扔了。他很幸运,心腹挡住了箭雨,他没有受伤。 心腹身上背了数十只箭,只觉得沉重异常。他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项氏子弟,嘶哑着说:“会稽王……已识破……公子危矣……备战。” 随后,他倒在地上,再无气息了。 凌乱的箭还在向这个方向射过来,项氏子弟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爬了回去,见到了项梁。 项梁紧张的问:“山上出什么事了?为何一阵大乱?” 那项氏子弟悲伤的说道:“会稽王知道了,羽公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项梁顿时急火攻心。 他咬了咬牙,对身后的人喝道:“准备攻山,生得会稽王者,赏万金。取会稽王头颅者,赏千金。” 那些兵丁轰然允诺,纷纷举起武器。 这时候,山上有一些人影出现,正在迅速的冲下来。 项梁大怒:“老夫没有上去杀他们倒也罢了。他们还敢冲下来?” 他挥了挥手,说道:“放箭。” 一轮箭雨过去,那些人少了一半。 剩下的人挥舞着胳膊,似乎生怕项梁看不到一样,高声说道:“错了,错了。” 可惜,第二轮箭雨已经过去了。这些人只剩下了三个。 在第三波箭雨到达之前,其中一个终于喊了一嗓子:“叔父,不要放箭,是我。” 项梁大惊:“是羽儿。” 可惜,这一声还是有点晚了。第三轮箭雨已经到了。项梁眼睁睁的看着项羽挨了一箭,倒在地上。 项梁狂吼了一声,冲过去要把人抢回来。 结果山上的秦兵早就看准了这里,只要项梁一露头,必定有冷箭射过来。 项梁选了几个悍不畏死的人,举着盾牌,悄悄的向项羽靠拢过去。 这时候,山上的秦兵又开始扔石头。 项梁不知道项羽现在是生是死,脑门上都已经冒汗了。 这时候,有一个项氏子弟,从黑暗中气喘吁吁的跑来。焦急的说道:“不好了,使者逃走了。沿途大喊,说将军已经反了。要附近郡县,早做准备。” 项梁噗的一声,一口血吐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谪仙太神了 项梁躺在地上,有些疑惑的看着这方天地。 究竟哪里错了?明明安排的万无一失,为何到处都是意外?公子高,一个从来没有离开咸阳城的贵公子,是如何识破自己计划的?明明有安逸的城池不住,他偏偏要登上荒凉的越王山,究竟是何原因? 还有天子使者,怎么就逃走了呢?明明派了无数人看着他,难道他长了翅膀不成? 最后,项梁发现自己也真是蠢的可以,为什么要派项羽去越王山?想要为项羽积累资历,日后有数不清的办法,为何一定要冒这个险? 就在这时候,有小卒匆匆跑回来,说道:“救回来了,羽公子救回来了。” 项梁大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项羽胸口上中了一箭,血流如注,伤势极为严重。现在的他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项梁急得满头大汗,向周围的人喊道:“快传医者,传医者。” 医者急匆匆地赶到,看见这种箭伤,都觉得有点棘手,但是又不敢说不行,只能硬着头皮,拔下长箭,裹上了伤口。 至于项羽能不能活,就看他的身体素质怎么样了。 就在医者救治项羽的时候,项梁剑指越王山:“杀,立刻杀上去。” 后面的士族,疯狂的向山顶上冲过去。 这时候的项梁,手下有亲族子弟共八百人,又暗中招募了两千兵丁。这将近三千人,是他造反的本钱。 而取得吴郡、会稽两地之后。项梁又整编了秦兵,强迫当地青壮从军。现在已经有一万多人了。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今天他带出来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由自己的亲信统领,坚守城池。 越王山下的这五千多人,也不少了,现在他们呐喊着向山上冲过去,也足以让山上的秦兵心惊胆寒。 公子高身边的秦兵,有些紧张的说道:“大王,此次我们只带来了千余人。而下面,听起来声势浩大,恐怕有几十万人啊。” 公子高骂道:“胡说八道。此处为山地,几十万人,摆的开吗?” 那秦兵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更多的秦兵,都在一脸崇拜的看着公子高和申纶:说有反贼,果然有反贼啊。幸好听了大王的话,驻扎在越王山,这要是在平地上,现在不定死了多少回了。 或许这些反贼,就藏在楚地的百姓之中,自己人生地不熟,贸然来到这里,或许一不留神,就被人给杀了。 公子高享受了一番诸将的崇拜神色,然后淡淡的说道:“此乃吾叔父谪仙之功。本王岂敢掠美?” 众人连连点头。 本来山下这么大的攻势,他们是有点害怕的。但是转念一想,有谪仙神机妙算,在背后支撑,未必会输啊,一时间士气大振。 申纶更是命人砍下来一棵树,仔仔细细的刮去树皮,然后再洁白的树干上,写下了谪仙两个字,命那些兵丁日夜祭拜。 有的小卒昏头昏脑的问:“为何这棵树,有些墓碑的感觉?” 公子高则一脚踹在他身上:“蠢材,我叔父谪仙乃天上人,不死不灭,怎么会有墓碑?” 小卒唯唯诺诺,继续虔诚的参拜。 每个人拜过谪仙的名字之后,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悍不畏死的去守卫越王山。 公子高居高临下,看着远处的战场,冷笑了一声:“有叔父在,此山必定固若金汤啊。” 会稽王的卫兵忽然发现,这场战斗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他们只需要躲在工事后面,居高临下的放箭就可以了。 那些爬山的反贼,本来就累个臭死,往往距离关隘极远的时候,就已经被射死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打退了对方的数波攻击,会稽王一方,居然依然是零伤亡。 山上顿时高呼万岁,人人向着谪仙牌位的方向拜了几拜,感谢谪仙显灵庇佑。 公子高和申纶沿线视察了一番,忽然勃然大怒,对带兵的将领说道:“尔等便是这样打仗的吗?尔等会打仗吗?” 将领已经懵了:开战至今,已经杀了对方数百人,而自己是零伤亡啊。这还叫不会打仗?会稽王是不是要求太严格了? 公子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说道:“尔等能不能学学本王,用谪仙的智慧做事。” 将领们一脸谦虚的问道:“大王,何谓谪仙的智慧?” 公子高叹了口气,耐心的说道:“吾时常听幼弟伏尧提起,谪仙有万夫不当之勇,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然而,尔等在咸阳城中,可见过谪仙出手?” 将领们都摇了摇头。 公子高又说道:“尔等可知道,谪仙为何不出手?” 将领们又摇了摇头。 公子高说道:“这便是谪仙与凡人的不同之处了。谪仙用脑不用力,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并不出手杀人。” 将领们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然而,反贼正在爬山,顷刻之间,便已经到了关隘跟前。我们不出手,岂不是……” 公子高骂道:“蠢材,要你们动脑,没有不让你们出手。” 公子高指着兵丁手中的箭说道:“用石头,石头砸完了,再用箭。” 将领们恍然大悟,大叫该死。方才太过慌张,竟然忘了这个。 这时候,全军将士都极为佩服的看着公子高,觉得他自从拜谪仙为叔父之后,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公子高高声说道:“本王下令,全军要以谪仙为师,揣摩谪仙之智慧,只要学到万分之一,便足以令尔等受用无穷了。” 全军轰然允诺,然后举起身边的石头砸下去。项家军顿时鬼哭狼嚎…… 山上的所有人都很忙碌,滚石檑木准备了不少。而巨夫有些尴尬的坐在山顶上,一脸的不知所措。 公子高终于想起他来了,缓步走到他面前:“郡守大人,本王倒想不到,你居然降了反贼。” 巨夫一脸惊讶,一脸茫然,一脸焦急:“大王,下官何时降了反贼啊。” 公子高冷笑了一声:“你的那些随从,与反贼是一伙的,本王亲眼看见,他们逃下山去。” 巨夫更加茫然了:“有这等事?下官的随从,皆是从楚地招募的,莫非这些反贼,已经潜到下官身边来了?” 巨夫很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说道:“若非今日大王慧眼识珠,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恐怕下官已经被杀了。” 公子高和申纶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巨夫。 申纶在公子高耳边低声说道:“此人乃文官,上了年纪,且身躯肥重,即便有心,想必也不敢兴风作浪。不如遣人看管他,待楚地平定,认真查证一番,看他是不是反贼。” “否则的话,大王刚刚到了楚地,就杀了一郡之守。消息传到咸阳,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对大王不利啊。” 公子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选择了三个小卒,命这三个人日夜看管巨夫。 巨夫倒是很配合,一脸坦荡的站起身来,说道:“下官乃秦吏,今日遇到反贼,有守土之责。下官愿助战。” 随后,他开始吃力地搬石头。 ………… 咸阳城中,天已经亮了。王恒在庭院中坐了一夜,他看着东方的太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城门,已经开了吧?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消息传来。” 这些日子,王恒越来越喜欢晚上了。因为晚上不可能收到消息,是他难得安宁的时刻。 而白天,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牵动他的神经,令他坐立不安。 这时候,王翦的房门打开了。王翦顶着两个黑眼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了。 王恒连忙赶上去,扶住了王翦。 王翦看了看王恒:“早知道你也一夜未眠,我们祖孙两个,就该好好聊聊。” 王恒苦笑了一声。 两个人坐在初升的太阳光下,有些呆滞的看着朝霞。 他们已经熬了一夜,终于有些疲倦了,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恒和王翦猛的从睡梦中惊醒,立刻伸直了脖子。 是管家王甲。 王恒忍不住叫道:“有事?” 王甲气喘吁吁的说道:“宫中来人了。” 王翦打了个寒战:“宫中?为何是宫中来人了?” 王恒在旁边说道:“或许,是项梁谋反的消息传来了。” 王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那为何是宫中来人?” 王恒说道:“使者回到咸阳之后,当然要先入宫了。” 王翦使劲点了点头:“有理,有理,是老夫糊涂了。” 随后,王翦愣了一下,问王甲:“宫中来人,何事?” 王甲说道:“据说今日是朝议。宫中人来来请主人入朝的。” 王翦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夫一向称病在家,从不入朝,今日陛下竟然专门派人来寻我,看来确实是有消息传来了。” 王翦兴高采烈的去换衣服了,而王甲对王恒说道:“那人说,少主人也要去。” 王恒愣了一下,心想:莫非,要当场任用我祖孙二人? 于是王恒也兴高彩烈的去换衣服了。 等他们穿好衣服出来,见到那小宦官的时候。发现来人是季明。 王恒看到季明,心中隐隐地就有些不快,心想:“为何是这个扫把星?” 季明注意到王恒的表情,心里有点不爽:你王氏已经日薄西山了,还敢给我脸色看? 王翦倒是能沉得住气,笑呵呵的问季明:“可是楚地有消息传来了?” 季明愣了一下,说道:“消息?未曾听说啊。” 王翦也愣了:“项梁没有造反吗?” 季明很奇怪的看着他:“项梁反了?” 王翦心中顿时忐忑起来了:“陛下,为何让你接我们入宫?” 季明说道:“一早起来,有人提了一句南方的项梁。陛下听了之后,心中就有些不快。后来又想起来今日是朝议,因此特命奴婢前来接大人。” 王翦一听这话,一颗心顿时沉下去了。他已经猜到了,南方恐怕还没有消息。 王翦忽然说:“老夫,老夫身体抱恙,恐怕不能入朝。” 季明嘿嘿笑了一声:“无妨,陛下说了,若老将军病重,即便是抬,也要把老将军抬了去。” 王翦勉强笑了笑:“这,倒是不用了,咱们走吧。” 祖孙二人,心情极为沉重,跟着季明缓缓地向皇宫走去。 路上的时候,王恒忽然说:“看来,我们等不到使者回来了。” 王翦仰天长叹:“项梁此人,真是愚蠢啊。他这是作茧自缚。” 王恒苦笑了一声,不过也没说什么。他正在忙着思索,过一会嬴政问起来,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思来想去,都有些悬啊。 很快,两个人到了议政殿门口。李水和李信一帮人,都笑眯眯的看着王翦。 王翦预感到自己要死了,死到临头,又有何惧? 于是他瞪了瞪眼,看着李水说道:“谪仙,何故发笑?” 李水说道:“久不见老将军,今日又逢故人,心情舒畅啊。” 王翦咬了咬牙,说道:“幸灾乐祸,非人哉!” 李水好奇的问:“我兴什么灾?乐什么祸?” 王翦用拐杖使劲在地上顿了顿,没有答话。 这时候,朝议开始了。 百官入朝,按照规矩,先要由丞相站出来,陈述一些政事。但是嬴政进来之后,根本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大殿之中,披头盖脑的向王翦问道:“数日之前,尔言项梁欲反,祈求朕饶尔等一命。今日尔等有何话说?” 王翦一言不发。 王恒大着胆子站起来,说道:“使者……使者尚未回来,或许……或许项梁不曾造反。” 嬴政冷笑了一声:“使者不曾回来,那是找不到反迹。尔等为了乞命,谎报军情,殊为可恶。” 王恒还要说话。王翦长叹了一声,说道:“恒儿,罢了。” 王恒年轻,没有见识过嬴政的风采。王翦可太了解了。 嬴政是何许人也?那是一统天下的雄主啊,你在朝堂之上和他争执不休,那不是找死吗?本来只要死祖孙二人就够了,天子一怒,整个王氏都要抄家灭族啊。 叫住了王恒之后,王翦缓缓地站起来,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老臣一生征战,略有微功。求陛下看在往日功劳的份上,不要为难王氏宗族。” 嬴政淡淡的点了点头:“可。” 王翦跪伏在地:“如此,老臣心愿已足。” 嬴政摆了摆手,有两个侍卫走过来,将王翦和王恒向外面拖去。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进来,语无伦次的说道:“陛下……陛下,来了。使者来了。” 第三百四十章 三千人足矣 王翦和王恒一听这话,顿时挣扎起来了。旁边那两个侍卫看了嬴政一眼,也就停下了脚步。 嬴政问小宦官:“何处的使者?” 小宦官说道:“是陛下派往楚地的使者。” 嬴政挥了挥手,说道:“带进来。” 几个呼吸之后,有一个满身大汗淋漓的人走了进来。这人进来之后,身子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他已经站不稳了。 这人勉强抬起头来,看容貌分明是曾经被软禁在会稽郡驿馆的天子使者。 使者气喘吁吁的说道:“臣,昼夜不息,狂奔十日。臣……” 嬴政打断他,喝问:“可有项梁的消息?” 使者喘了口气,说道:“项梁已反。”随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嬴政面色一沉,然后缓缓地挥了挥手,说道:“带下去,好生医治。” 议政殿中,一片寂静。 这时候,安静的大殿之中,传来了嘿嘿的笑声。 是王恒与王翦。这祖孙两个,坐在地上,喉咙里忍不住的发出笑声来。 李水好奇的看着王翦:“老将军,何故发笑啊。” 王翦处于狂喜之中,根本无法答话。 李水忽然说道:“莫非老将军与项梁有勾结?听说项梁造反,心中喜不自禁,因此发笑?” 王翦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个冷颤,指着李水说道:“槐谷子,你……你莫要诬陷老夫。” 淳于越在旁边和稀泥:“槐谷子,如今项梁造反,楚地不安。应当立刻商议如何评判,你与老将军的私人恩怨,暂且放一放吧。” 嬴政缓缓地坐下去了。 项梁反了,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一来,六国都平定了,一个小小的项梁,嬴政还真没放在眼里。二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楚地的消息,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他看着一脸傻乐的王氏祖孙,心中其实是有些不快的。不过诚如淳于越所言,今日应当研究如何平叛,至于王氏……日后再算账吧。 嬴政淡淡的说道:“项梁谋反,诸卿以为,如何平叛啊。” 诸位大臣正要说话,忽然有小宦官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陛下,又一位使者到了。” 嬴政愣了一下,疑惑的说道:“朕,只派往楚地一人。如何又有一位使者?” 小宦官说道:“此人,是地方官派来的。” 嬴政点了点头。 很快,这使者被带进来了。 使者与之前那位天子使者的状态差不多,都是一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样子。 这使者显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居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在小宦官的再三催促下,这使者说道:“小人,小人乃双佘县县令的内弟。” 嬴政皱了皱眉头。 使者接着说道:“数日前,小人的姐丈接到消息。据说项梁已然谋反,接连拿下了吴郡、会稽郡,正在兵围越王山。” 嬴政顿时脸色一变:“他已经攻下两郡?” 使者紧张的点了点头。 随后,嬴政捕捉到使者话中的问题:“他为何兵围越王山?” 使者说道:“听闻会稽王囤兵越王山。”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站起来了:“什么?” 使者吓得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话了。 嬴政快步走到使者面前:“说,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全部说出来。” 使者打着哆嗦说道:“听说会稽王来到楚地之后,并没有入城,而是去了越王山,越王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会稽王囤驻在山上,不肯下来。数日之后,项梁引了几万人马,开始攻打。小人临行之前,双方还未分出胜负。” 嬴政的身子僵了一下,脸上露出后悔之色:“吾儿危矣。楚地郡守县令,竟然如此无能?” 嬴政本以为,在当地地方官的保护下,公子高是无论如何不会有危险的,没想到,刚刚进入楚地,就被项梁围了? 他忽然转过身来,朝着满朝文武喝道:“备战,立刻开赴楚地。杀项氏全族。” 有些比较懂军事的朝臣,犹豫着说道:“陛下,咸阳城距离会稽郡,太过遥远了。单骑十余日方能回来。换而言之,会稽王已然被围十余日了。这个时间,项梁恐怕已经得手了。” 嬴政猛的回头,一脸怒意的盯着这人,这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然而,嬴政并没有迁怒于人,而是冷着脸喝了一声:“说下去。” 这人沉默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而这,只是单骑的速度罢了。若要带兵入楚,大军要集结,粮草要置备,恐怕没有三五月,无法成行。臣以为……会稽王哪怕再骁勇,支撑三五个月,怕是也有些长了。” “既然如此,不如从容备战,否则的话,仓促之间,令项梁取得了先机。则楚地局势糜烂,难以收拾啊。” 嬴政听了这话,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李水忽然嚎了一嗓子:“我那至亲至爱的侄儿啊。” 这一嗓子,吓了众人一跳。 嬴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问李水:“槐谷子,你可有办法?” 这么长时间以来,李水已经给嬴政形成了一种印象。这个家伙是无所不能的。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臣虽然号称谪仙,可毕竟下凡之际,一身仙术已经使不出来了。”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大失所望。 然而,李水继续说道:“不过,臣保举一人,此人应当可以救出公子高。” 满朝文武都很感兴趣的看着李水。 李水缓缓地举起一只手来,指了指李信。 李信本来同样一脸茫然,不过看见李水指自己,顿时挺直了腰板。 嬴政看向李信:“你可以救人?” 李信说道:“臣只需要三千人马,便可以踏平楚地,生擒项梁。” 众人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来:怎么总是这句?这种时候,能不胡吹大气吗? 王翦拄着拐杖,笑眯眯的走出来了,对李信说道:“李将军,莫要忘了数年之前,伐楚之战啊。” 昔日伐楚,李信也是这样自信,也是这样夸下海口。结果呢?一败涂地,成为笑柄,最后还是要让老将出马。 想不到啊,此人竟然记吃不记打,这时候又跳出来了。 李信扭头看了看王翦,淡淡的说道:“老将军,在下忽然发现,自从项梁造反的消息传来之后,你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啊。”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没有和李信争辩。他也看出来了,自从李信和李水混在一块之后,口齿伶俐了不少,一不留神,就要把别人说成反贼,既然如此,那就避其锋芒,不要与他做无谓的争论了。 王翦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曾经亲临楚地,灭掉楚人,此次平叛,老臣毛遂自荐。”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问道:“你需要多少人?” 王翦想了想,说道:“项氏一族叛乱,较昔日灭楚容易些,十万人足矣。” 嬴政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你需要多少时日?” 王翦说道:“一个月内,便可以启程。” 嬴政心中有些不快,一个月内,刚刚启程,等他率领大军走到楚地的时候,公子高的尸体恐怕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时候,李水在旁边说道:“陛下,可以让李信将军,先行率领三千人。而王老将军的大军,随后再去。” 嬴政正在考虑,淳于越忽然站了出来,说道:“万万不可。三千人,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不仅会稽王无法救出来,李信也有危险。” 朝臣们纷纷点头称是。李信毕竟是一国大将,若被项梁杀死,那么贼军声势大振,附逆者更多,平叛就难了。 李信诧异的看了淳于越一眼,发现他一脸关切,心想:这老头,也不是木头一根,心中还有些亲情啊。 朝臣们纷纷向嬴政建言,阻止李信前往。 李水见嬴政犹豫不决,说道:“陛下不要忘了,昔日李信将军,只用了一个月,便平定了匈奴。而项梁相比于匈奴,何止弱了百倍?三千人,足矣。” 他见嬴政还不表态,又说道:“臣,愿意陪同李信将军前往。” 此言一出,那些反对的朝臣,忽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李水在心中暗骂:人心,真是坏了。 这些朝臣,巴不得李水离开咸阳,让自己过上几天好日子。如果李水能永远的留在楚地,那更是要弹冠相庆了。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一会,忽然说道:“你可有把握?” 李水说道:“臣乃谪仙,自然有把握。”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好。朕便给你们三千精兵,尔等日夜兼程,奔赴楚地。” 李信和李水都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商议王翦怎么带着十万人马出兵了。这些东西,李水和李信没有再听,他们两个快步出了议政殿。救人如救火啊。 两人在宫中快步行走,忽然,李信拍了拍李水的肩膀:“槐兄,想不到关键时刻,你竟然如此相信我。” 李水摇了摇头:“我只是舍不得贤侄啊。” 恰逢扶苏从不远处经过,听了李水的话之后,顿时打了个寒战,掉头就走。 李水叫道:“扶苏贤侄,愚叔说的不是你。” 扶苏跑得更快了。 李水有点无奈的挠了挠头,对李信说道:“莫非是人年纪大了,格外的多愁善感?公子高这家伙,只是叫了我几声叔父而已,我竟然有些不忍他赴死了。” 李信也点头说道:“是啊。公子高也曾经唤过我叔父,我这心中,也有些割舍不下。” 两个人议论了一会,李水说道:“我要回商君别院准备一番。” 李信也说道:“我要去营中挑选一些兵卒。咱们两个时辰之后,在商君别院会面,如何?” 李水答应了,随后两个人分别了。 李水没有走远,又折返回来,去了虞美人的寝宫,美其名曰是去跟伏尧道别,可是他百分之八十的话,都是跟未央说的。 李水讲了一番自己忠君报国,千里救人的畅想,未央公主听得又是钦佩,又是担忧。右手紧紧的握着一块丝帕,说道:“先生一路小心,我……我在宫中,时时念着你的安危,若你战事得胜,要速速回咸阳,好教人放心。” 李水点头答应了,然后在未央的目送中,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至于李信,他也没有去军营,而是回了自己家。 每到出征前夕时候,李夫人都格外温柔,有时候李信还可以适当的发发脾气,而李夫人也会千依百顺。 李信享受够了,这才在李夫人的依依不舍中,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大门。 结果他刚刚出来,就撞上了正从街上经过的李水。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诧异。 李水干笑了一声:“李兄,尚未去军营?” 李信干笑了一声:“槐兄,还没回商君别院?”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几乎同时说道:“两个时辰后,在商君别院碰面吧。”随后,分道扬镳。 李水急匆匆回到商君别院,挑选了一百名武艺高强的匠户。 自从招惹上墨者之后,李水就在训练这一百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算是用上了。 这一百人,人人身上配着强弓劲弩,个个以一当十,而且忠心耿耿。 李水说道:“你们便是我的心腹。到了楚地之后,不用管旁人,不用管战事如何,一心护住我便可以。” 这一百人轰然允诺。 相里竹在旁边看的直笑。 李水又说道:“进入楚地之后,在解救公子高,也就是会稽王之外,尔等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斩杀项梁亲族,以及他的同党。若有人自称是我的故交,那就将他们绑了来见我。若这些所谓的故交老老实实,倒也罢了。若他们敢胡言乱语,污蔑我与反贼有勾结,则就地正法。” 这一百人又大声地答应了。 李水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一次,一定要了除了后顾之忧。 与此同时,李信在军营之中,对着三千人训话:“昔日,本将伐楚失败,沦为笑柄。尔等随我赴楚,也死了不少同袍。今日,本将带你们再战楚地,将丢失的脸面找回来。将血海深仇,彻底清算。” 三千人齐声呼和,竟然喊出了千军万马的声势。 李信拔出宝剑,大吼一声:“开拔。” 三千人,个个神色激动,翻身上马。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乱军心者必杀之 李信的三千人马,带足了十日口粮,然后向商君别院汇合而来。 等他们赶到商君别院的时候,李水的一百人也已经准备停当了。 李信看了看这一百人,忽然奇怪的问李水:“槐兄,你的人带了多少粮草?” 李水说道:“三日。” 李信大惊:“莫非你有仙术,可以让我们三日之内,抵达楚地?” 李水纳闷的看着李信:“还有这等仙术?跨马加鞭,抵达楚地,怎么也要十日吧。” 李信茫然了:“既然需要十日,你为何只带三日口粮?” 李水说道:“李兄,我等此次是平叛,不是灭国。沿途经过郡县,随时征粮便可以了。我带上三日口粮,只是防备行军到荒无人烟的所在,无法征粮而已。” 李信皱着眉头说道:“然而,天下统一不久,人心不稳。若在平日,倒也罢了,如今项梁造反,那些豪强自然蠢蠢欲动。一些地方官也阳奉阴违。若他们不肯给粮,如何是好?” 李水笑了:“这更简单,凡是不肯给粮的,都是反贼,就地消灭便可以了。我们这一次,不就是去平叛了吗?” 李信总觉得李水的思路有点奇葩,但是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错。不过他比李水谨慎一点,命大军带了五日口粮。 李水身后的一百匠户也有点不安,小声对李水说道:“大人,万一我们迷路了,三日之内都找不到粮食,如何是好?”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何妨?向李信军中借粮便可以了。那边三千人,一人少吃一口,便有你们的了。” 李信身后的士卒一听这话,全都咧了咧嘴,心想:看来咸阳城中的传言没错啊,谪仙确实有才华,就是无耻了点。 匠户顿时眼前一亮,然后说道:“那我们索性不带粮了。一身轻松,肚子饿的时候,就跟他们借。” 另一人说道:“锅灶也不用带了,等他们做好了,吃两口也就是了……” 李信的士卒都懵了:商君别院的人,为何全都如此无耻? 最后还是李水深明大义,把这些蠢蠢欲动的匠户和喝止住了,而李信的士卒则大大的松了口气。 当一行人整装待发的时候,咸阳城中,忽然出现了很多车马,那是前来送行的朝臣。 李信眯着眼睛望了望,有些奇怪的说道:“我粗略看了一下,满朝文武都来了。不仅有咸阳权贵,还有关东豪强。怪哉,你我二人,何时如此受欢迎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他们的子弟都在我商君别院读书,他们敢不来吗?”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们佩服我一腔忠勇……”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着他:你哪来的自信? 这时候,淳于越从朝臣之中走出来,走到李信马前,说道:“李信啊,你为人粗鄙鲁莽。本来老夫觉得你乃不可雕之朽木,已经懒得在你身上费神了。不过你毕竟是李姬胞弟,她临死的时候,念念不忘的便是你,曾经几次求我,对你多多照看。因此上,即便你再不堪大用,老夫也只得……” 李信听得火大,对李水说道:“槐兄,我在十里之外等你。” 随后,一声呼哨,李信带着三千人马走了。 尘土飞杨,呛得淳于越治咳嗽。淳于越咳了一阵,嘀咕了一声:“都是金玉良言,老夫只说了个开头。” 然后他远远的看着李信的队伍,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楚地险恶,你军士太少,切莫贪功冒进,一切小心为上啊。” 可惜,李信已经骑着马走远了,根本没听到。 李水有点无奈的拍了拍淳于越的肩膀:“淳于博士,以后直接聊干的多好?” 淳于越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到了楚地,只盼你们两个不要胡闹。” 随后,淳于越摇了摇头,向咸阳城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是伏尧和周青臣几个人前来告别。至于那些因为子弟在商君别院读书,不得不来的人,则远远的露了个脸,也就算了。 伏尧对李水说道:“本来阿姊要亲自来道别的,但是母亲不许,说什么容易扰乱军心。” 李水笑了笑,对伏尧说道:“无妨,有个三五十日,我便回来了。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多与周青臣、景告、魏丈等人亲近亲近,提防阴险小人,他们可能趁机中伤我。” 伏尧答应了。 随后,李水也引着身后的一百人,缓缓走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王绾和李斯很快笑眯眯的凑过来,走到了伏尧身边:“伏尧公子,如今天下方安,我大秦正是用人之际。公子万万不能懈怠啊,如今谪仙外出,公子没有了师父。不如由我二人暂代此职,教授公子一些东西,如何?” 伏尧看着他们两个,心想:师父果然料事如神啊,这两个阴险小人,上次刚刚向父皇写了秘奏,现在又来拉拢我了。 不过他不动声色,反而沉稳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 李斯和王绾喜不自胜,簇拥着伏尧走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抓住这个机会,认真培养和伏尧公子的感情,那就一切都好办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甚至可以离间伏尧和槐谷子。 等槐谷子从楚地回来,发现一切都变了,那岂不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当然,前提是槐谷子还能回得来。 李斯笑得很开心,而商君书院中的李渔就有点苦恼了。 他是被李斯强行塞进来的。在此之前,他的人生规划是通过举荐入朝为官,什么文学,什么算学,什么常识……他根本就没怎么研究过。 到了商君书院之后,十天一小考,每月一月考。并且按照名次排名。每一次李渔都是倒数第一名,真是丢人现眼。 起初的时候,他还告诫自己,自己只是一个细作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可是同窗的鄙视,讲师的嫌弃,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李渔。 李渔曾经哀求李斯,早点把他接回去算了。 但是李斯认为,他还没有找到商君书院拉拢读书人的证据,那就等于没有完成嬴政交代下来的大事,断然不能回去。 于是李渔继续在暗无天日的商君书院发愁。他已经努力的在找李水拉拢读书人的证据了,可是找来找去,听到的全都是读书人的抱怨。 最后李渔只能仰天长叹:这些人,藏得太深了,也太狡猾了。实在抓不到证据啊…… ………… 越王山上,公子高的人已经坚守了三日。他们粮草充足,水源也不缺,而打击敌人也比较方便,搬起石头向下砸就可以。 但是全军上下,依然有些担忧,因为项梁的人,源源不绝,昼夜不息的进攻,好像永远也杀不完似的。这让人有些绝望,尤其是在异乡,心中总有些没底,有些忐忑不安。 有一位老兵,在咸阳城的时候,便是公子高的护卫。这老兵受全军士卒推举,大着胆子来到公子高面前,硬着头皮说道:“大王,我等总觉得,这一仗怕是有些艰难。” 公子高淡淡的问道:“怎么?” 老兵说道:“我们私下也计算了一番。此地距离咸阳城太远了。陛下要发兵,起码需要数月才能到达,而我军粮草,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昨日项梁军中仰攻放箭,乱箭如雨。我等虽然躲起来了,但是依然有两个人中箭了。今日伤亡两个,明日伤亡两个,天长日久,恐怕终究要失守啊。” 公子高缓缓地扭过头来,看着老兵:“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老兵说道:“小人听闻,项梁正在山下鼓噪劝降。说他无意谋反,只是想要清君侧。” 公子高冷冷的问:“父皇身边有奸佞?” 老兵小心翼翼的说道:“那项梁说道,这奸佞便是谪仙。” 公子高突然出手,一个耳光打在这老兵脸上,老兵趔趄了一下,扑倒在地。 公子高横眉立目,大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仙人你也敢辱?” 老兵欲哭无泪,心想:在咸阳城中,无论众人如何追捧,也只是说谪仙。怎么到了你这里,直接变成仙人了? 老兵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说道:“这是那项梁说的啊。” 公子高气呼呼的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老兵说道:“那项梁说,本来天下一统,他们是大大赞成的。但是自从谪仙进入朝堂之中以来,谄媚陛下,为祸天下,逼迫豪强入咸阳……” 公子高抡圆了胳膊,又给老兵来了一下。 老兵捂着脸,眼泪差点流下来:“大王,这是项梁说的,并非小人说的啊。” 公子高喝道:“继续说。” 老兵只好接着说:“那项梁说,他并不想杀了大王,只是想请大王下山。与他一道,清君侧。事成之后……可以保举大王为太子。” 公子高又扬起手来了。 这一次,老兵向后退了一步,逃的远远的。 而公子高这一次却没有把手落下去,而是扭过头来,缓缓地看了看自己的师父。 师徒二人,眼睛之中都有浓浓的惧意:项梁,好狠毒的心思。 春秋战国,数百年来,这种事可不少。失意的公子逃出自己的国家,去向邻国借兵,或者杀父或者杀兄,然后登上国君之位。 如果项梁将这番话传扬出去,恐怕公子高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清了。 幸好,幸好临行之前,拜访了谪仙一趟,一切都被谪仙说中了。也幸好自己比较听话,一进入楚地就驻扎在越王山,甚至没有和当地的地方官接触,项梁就算要造谣,也无法令人信服。 公子高扭头看了看山顶上立着的谪仙二字。那两个字在他眼中,突然变得金光万道。 公子高缓缓地回过头来,对老兵说道:“你是想下山投降?” 老兵缩了缩脖子,有点不敢说了。 公子高微微一笑,颇为自信的说道:“有何想法,尽管说出来。” 老兵小心翼翼的说道:“众兵卒觉得,与其玉碎,不如瓦全。若攻势太急,与其饿死在山上,不如假意降了项梁。反正看项梁的意思,也不敢对大王如何。将来有机会,我们再趁势而起,杀了他也就是了。” 公子高叹了口气:“你可知道,若我降了项梁,天下人会怎么想?至少楚地的地方官,有一部分人,会蠢蠢欲动。觉得跟着我反了朝廷,若能成功,便是从龙大功,将来会位列公卿。如此一来,项梁实力大增,不仅会占据了楚地,甚至有可能威胁我大秦。” “你倒以为,我若降了项梁,尔等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吗?项梁要的是我的名号,绝非我手下的护卫。尔等不出三日,便会被他以各种借口杀死。你们死了,我才能任他摆布,他才能安心。” 老兵使劲打了个寒战。 公子高摆了摆手,说道:“念你追随我多年,心思鲁钝,不懂这些计谋,我今日饶你一命,若再敢乱我军心,定然杀了你。” 老兵脸色煞白,连连点头。 公子高想了想,又说道:“如今山上,我军只有数千人,必须戮力同心。我方才那一番话,你给我传扬出去,告知每一个人。若降了楚人,我尚有一线生机,尔等必死。” 老兵应了一声。 公子高又指了指山顶上的谪仙二字,微微一笑,说道:“这一切,皆在谪仙掌控之中。尔等只要虔诚祭拜谪仙,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老兵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谪仙在千里之外,当真知道这些?” 公子高微微一笑,说道:“本王为何来到越王山驻扎?便是受了谪仙指点。谪仙既然算准了我要在越王山安营扎寨,岂会不知越王山被围?他既然知道越王山被围,岂会没有救援之策?区区项梁,跳梁小丑耳,有何惧哉?” 老兵恍然大悟,情不自禁的向谪仙二字,跪拜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公子高的这番话,已经传遍了越王山。这些守军个个神采奕奕,之前的一番萎靡之色,顿时消失不见了。 而正在山下猛攻的项梁军有点纳闷:这些楚人,之前已经有些胆寒了,为何突然之间,又振作起来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逼疯项梁 越王山久攻不下,项梁也很急躁。 项羽自从中箭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项梁对山上的人恨之入骨,偏偏无法将他们抓了来杀掉。 就在这时候,手下的兵丁带过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几乎都变成了碎布片,头发乱糟糟的,和胡子纠缠在了一块。 项梁一见这些人,勃然大怒,拔起剑来就要杀掉。 这些人吓了一跳,掉头就跑。 身边的心腹拦住项梁,苦口婆心的劝解道:“将军,好端端的,这是为何啊。” 项梁用剑指着那几个人,须发皆张,极为生气的说道:“这些人竟敢辱我,简直不知死活。” 心腹都懵了:“他们何时侮辱将军了?” 项梁大声说道:“谁不知道当初槐谷子便是乞丐,是本将军把他捡回来的。这些人扮作乞丐,不是羞辱我是什么?” 心腹懵了:还能这样? 那几个乞丐听了这话,个个欲哭无泪,大叫冤枉:“将军,我等不是乞丐,是墨者啊。” 项梁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心中的怒气下去了一部分,然后上下打量着那些乞丐:“尔等是墨者?现在的墨者,都是这副打扮吗?” 那些墨者忽然哭了:“咸阳一行,损失惨重啊。楚墨已经被斩草除根,齐墨只剩下残兵败将。” 其中一个乞丐走出来,说道:“在下名为黑苟,乃残墨之首领。如今天下墨者,只剩下身后这几个人了。” 项梁皱着眉头看了看,黑苟身后,还有不到十个人。 黑苟说道:“咸阳城槐谷子,阴险狠毒。墨者屡次糟他算计,死了一批,伤了一批。余者结伴来楚地寻找将军。一路上风餐露宿,有些人病倒了,死掉了,有些人被山贼劫掠,也死掉了。我们几个,总算活着见到了将军,此生,无憾矣。” 这时候的项梁,又恢复了理智,变成了运筹帷幄的明主。 他伸手将墨者扶了起来,一脸感慨的说道:“不想昔日叱咤风云的墨者,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尔等放心,本将军不日就要杀到咸阳,为你们报仇雪恨。” 墨者们个个感激涕零,说道:“我等千里迢迢,来寻将军,就是为了投奔大楚。将军要灭亲,我等必效死力。” 项梁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心腹说:“去,让他们洗漱一番,吃些东西。” 心腹答应了一声,带着这些墨者走了。 一个时辰后,墨者们焕然一新,重新拜见了项梁。 项梁看着这些墨者,个个瘦骨嶙峋,顿时感慨不已。 双方客气了几句之后,黑苟忽然说道:“将军为何对这越王山围而不攻?” 项梁有点茫然,回头看了看那些正在奋力爬山的士卒,纳闷的问道:“围而不攻?我军悍不畏死,诸位没有看到?” 黑苟也有点茫然:“将军不是在佯攻?想要围困越王山,吸引援兵远道而来,然后以逸待劳,各个击破?” 项梁脸上有些挂不住,淡淡的说:“自然不是。” 黑苟说道:“既然不是,为何不用投石器?仰攻此山,没有投石器,怕是有些困难吧。” 项梁淡淡的说道:“嬴政一统天下之后,收尽六国兵器,哪里有投石器留下?本将军仓促之间,却也没有找到匠人。” 几个墨者对视了一眼,说道:“我等不才,恰恰可以制造此物。” 项梁顿时大喜,激动的握住了黑苟的胳膊:“吾得先生,如鱼得水。取此天下,易如反掌啊。” 黑苟微微一笑,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来。 接下来三天,项梁围而不攻。因为他在等待墨者的投石机,没有必要再增加无谓的伤亡。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放过公子高了,而是悄悄派出去小股人马,从险要处上山,看看能不能来个突袭。 项梁停止攻势之后,山上的秦军则兴奋不已,以为项梁已经被吓破胆了。 然而,公子高却很冷静,告诫全军,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等到援兵,才可以稍事休息。 于是乎,山上的人将信将疑,继续严密戒备。很快,他们抓到了来偷袭的项梁军。 这一下,全军上下,对公子高佩服的五体投地,对谪仙更加是敬若神明了。 三天之后,墨者们已经把投石机做好了。 这东西巨大无比,不知道砍伐来了多少大树做成的。 有两个反贼把石块放到了投石器上面,然后在黑苟的指导下,转动绞盘。 有个墨者凑到黑苟耳边,低声说:“巨子,我们墨者,要研究的是兼爱非攻,如今以投石机这种机巧讨好项梁,这不是齐墨的路子吗?” 黑苟看了这墨者一眼,淡淡的说道:“不取信项梁,如何传播墨者的理想?所谓机巧,我们只是暂时借来一用而已,度过了难关之后,便很快抛弃了。” 那墨者哦了一声,不过依然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很快,项家军学会了投石机。 十架巨大的投石机摆在山下,然后一块块巨大的石头被抛上天空,砸在半山腰的工事上。 越王山上震耳欲聋,坚固的工事顿时塌了半边,有两个秦兵躲闪不及,顿时被砸为肉泥。 更多的人是惊呆了。 山下的巨石依然源源不断的飞上来,秦兵心惊胆寒,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山顶上的公子高和申纶大喝了一声:“慌什么?尔等乃大秦勇士,什么大战没有经历过?不过是投石机而已,没有见过吗?” 这一声大喝,把秦兵都惊醒了。手脚健全的,拉着身负重伤的,踉跄着向上逃去。 投石机射程毕竟有限,最高只能砸到半山腰,再上面也无能为力了。 而靠着这投石机,项梁的大军,已经攻占了三分之一的山峰。 他们立刻开始搬运石块,尽量修整出一些平坦的高台来,打算在山腰放置投石机,继续仰攻。 秦军人心惶惶。 公子高淡淡的说道:“怕什么?我等有谪仙相助,此仗必胜。” 秦军看到山顶上的谪仙两个字,心里面稍微踏实了一些。可是山下的投石机虎视眈眈,实在令人胆寒。 公子高淡淡的说道:“他们将投石机放到了半山腰,最好不过。诸将多准备一些石头,等他们将投石机放置好了,便一股脑的砸下去。” 秦兵们都轰然答应,个个准备了巨石。 墨者们在山下拆散了投石机,然后让项家军运到半山腰,再挨个组装起来。这个过程累的他们气喘吁吁。 然而,等他们刚刚组装完毕,头顶上就下了一阵石雨。 有的石块从天上砸下来,有的石块沿着山峰滚下来。隆隆声不绝于耳,震动山谷。 被石块砸中的人,顿时倒地不起。 一旦被砸中了胸口,往往就要呕出鲜血来,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如果被砸中了头颅,则栽倒在地,脑袋都少了半边。幸运的被砸中了双腿,趴在地上,忍着钻心的疼痛,藏在大树后面。 最惨的,则是被石头砸的站立不住,滚落到山下去,一路上惨叫不绝,等到了山脚下,全身骨骼断裂,身体几乎成了一团碎布。 一时间项梁军鬼哭狼嚎,全都藏在山坳中不敢再露头了。 墨者研究了一下地势,对项梁说道:“将军,可以对投石机造成伤害的,无非是巨石。而巨石只能沿着山坡滚下来。我们只要在前面筑起来一道石堤,便可以将巨石拦住了。” 项梁会意,立刻选了一些悍不畏死之人。头上顶着盾牌,冒着石雨来到投石机跟前,争取在被砸死之前,多搬上几块石头,筑起石堤。 在死伤三百多人之后,石堤终于勉强筑成了。 随后,项梁又派了五百人。其中三百人举着盾牌,两百人操作投石机,向山上发起进攻。 每投出一块石头,就要有两个人被杀死。项梁的心都在滴血。 好在投石机威力够大,公子高的第二处关隘已经残破不堪了。 项梁搓了搓手,对黑苟说道:“看来距离擒住会稽王,不远矣。” 黑苟也兴奋的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有胆子大的冒头看了看,向项梁报告说:“将军,会稽王的关隘,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可以继续攻山了。” 项梁兴奋的拔出剑来,喝道:“攻上去。” 项家军一声呐喊,朝山上猛冲。 就在这时候,反贼军中忽然传来一阵惊恐地呼喊声。 随后,有一块快巨石滚落下来,砸在那些盾牌之上。盾牌顿时四分五裂,下面的反贼顷刻间死了三五人。 那些正在进攻的项梁军,根本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像是虫蚁一样,被石头一路碾压,死伤惨重。 项梁挥舞着宝剑,催促着项家军继续进攻。 他们每向上走一步,就要留下一具尸体,很快,整座山上变成了人间地狱。 而公子高的秦军,也极为紧张的躲在石头后面、大树后面,努力的向下面投掷石头。 那些项家军在进攻的时候,会不断的放箭。有些秦军一不留神,中了一箭,然后连人带石头,滚落下去,凄惨的很。 秦军有点慌,因为项梁的人越来越近了。这些举着盾牌,不断放箭的反贼,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样,只知道向上爬,向上爬。 秦军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有很多人想要扔掉武器,逃跑算了。 但是他们回头看了看山顶上的谪仙二字,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公子高,又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于是继续咬着牙杀敌。 项家军已经近在咫尺了,秦军甚至能看到他们狰狞的脸, 有些秦军拿起身边的长矛,准备进行肉搏战。 这时候,项家军终于崩溃了。他们身边死掉的人太多了,有的人实在害怕,开始退却。一个人后退,带走了十个人,十个人带走了一百人,一百人带走了全部。 于是他们掉过头来,狼狈的向山下跑。 而秦军趁胜追击,让他们在山路上留下了更多的尸体。 项梁军又回到了之前攻占的第一道关隘。付出了近千条人命,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秦军个个手脚酸软的瘫倒在地上,他们又打退了一波进攻。 公子高走过来,低声说道:“垒起石块,重建关隘,要快。” 于是这些秦兵又开始修整关隘。 工事会被投石机摧毁,但是如果没有工事,他们会立刻死掉。所以这些秦兵都不敢懈怠。 公子高身边的将领一脸敬佩的说道:“大王,方才情形如此凶险,而你竟然能如此镇定,末将真是佩服不已啊。” 公子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其实他心里也在纳闷,不知道自己的迷之自信是从哪来的。 公子高回头看了看山顶:或许,是谪仙在用仙术,暗中撑着自己的胆量吧。 ………… 项梁看着身边的残兵败将,气的牙根痒痒,对黑苟说道:“为之奈何?” 黑苟认真思索了一番,对项梁说道:“将军,我等为何一定要攻击越王山?依在下看来,彼占据地利,极难攻取。不如围而不攻,等他粮尽之时,自然投降。” “而我军应当集中力气,攻打周围郡县。等占据了整个楚地,小小的会稽王,也就不妨事了。” 项梁苦笑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吗?然而若能拿了会稽王,便可以号令一部分县令郡守,实在是有莫大的好处。更何况,这越王山地势太过重要。不将它拿下来,会稽王随时可以袭我后方,断我粮道。一旦我与人激战正酣,突然后方不稳,将士们必定溃散,此乃大患啊。” 黑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那不如分兵。一部分兵马在此攻打,即便不能攻下越王山,也可以围困他,免得他离开。而剩余的兵马,则攻打附近郡县。” 项梁叹了口气,说道:“本将军已然在这样做了。若非有越王山这搅屎棍在,集中气力,早就已经攻下几座城池来了。” 项梁抬头看了看越王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越王山上的秦军,多有不算很多,攻又极难攻取,你不理他,他却要时时骚扰,为何总有一种槐谷子的感觉?” 项梁的心腹一脸同情的看着他:项将军已经快被槐谷子逼疯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赚得民心 宋留是楚国豪强,只不过和项梁、熊达这种豪强比起来,实在太过弱小而已。 如今项梁在楚地反了,宋留很开心。他希望赶走秦人,楚国复国。也是因为这样的心思,当初咸阳号召六国豪强入咸阳,他没有相应,固执的留下来了。 当然了,他胆子小,不敢直接派族中子弟帮助项梁。但是他在暗中也串联了些朋友,为项梁提供一些钱粮和情报。 如果项梁进展顺利,宋留决定杀死当地的地方官,掌控这方土地,那样的话,宋氏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豪强了,要真正的威震一方了。 如果项梁进展不顺利,那宋留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蛰伏,反正楚地不稳,从来不缺少反贼。 想到这里,宋留很开心,坐在家中,美滋滋的饮起酒来了。 喝到开心的时候,有管家宋甲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对宋留说:“主人,主人,不好了,项梁的兵马来了。” 宋留骂道:“说什么浑话?项将军的兵马来了,怎么能叫不好了?” 宋甲唯唯诺诺:“是,是。不过这位将军,看起来有些脾气火爆。” 宋留摆了摆手:“行伍之人,当然脾气火爆了。” 宋留整了整衣服,带着宋甲来到前院。果然,有一位年轻的将军,带着百十来人,正等在那里。 宋家拱了拱手,向领头的将军问道:“不知将军高姓大名啊?” 那将军淡淡的说道:“姓李名水,乃项梁将军麾下骁将。” 随后,李水指了指身后的一百匠户:“此乃项梁将军的亲兵。” 宋留连连点头。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便是这宋家庄的宋老太公啊。” 宋留应了一声。 李水说道:“我军将士,行至此处,有些疲乏了,这个粮草嘛,也有些……嘿嘿。” 宋留愣了一下,说道:“不久前,老夫已经送给项将军三千担军粮啊。” 李水眯了眯眼睛:“可有凭证?” 宋留从身上拿出来了一把短剑:“这是项梁将军送给老夫的信物,说日后求助的话,将军绝对会施以援手。”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道:“看来,你对项将军很忠心啊。” 宋留使劲的点头,说道:“老夫乃楚人也,项将军要恢复楚国,老夫自然要出力了。等老夫将宋家庄的乡勇集中起来,编练成军,还要为项将军助战呢。” 李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交些军粮来吧。” 宋留愣了:“将军,老夫方才已经说了,日前我已经……哎呦!” 宋留还没说完,李水就一个大耳光甩在他脸上了。 打完之后,李水很满意,经过了常年的练习,这耳光已经打的炉火纯青了。宋留的脸颊高高肿起来,有一个清晰可见的手印。 宋留捂着脸,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有些气恼,又不敢发作的问道:“将军,为何打人啊?” 李水喝道:“本将军奉项将军之命,征集军粮。我们要谋划的,乃是反秦大业。尔等既然心向楚人,自然要出一些力气了。” 随后,李水向身后的匠户摆了摆手:“搜。” 随后,那些匠户像是饿狼一样冲了进来。 宋家老宅,今日遭殃。 很快,宋留发现,这些匠户拿走了一半粮食,然后主要精力,都在搜刮宋氏的金银。 宋留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向李水说道:“将军,不是要军粮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军粮沉重,携带不便,今日先取金银,来日再用金银跟你们买军粮,那不是很方便吗?” 旁边的匠户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将军真是妙计啊。” 随后,匠户对宋留说道:“听到没有?来日将军要买你们的军粮。记住了,不是征用,而是买。足见我项家军,乃仁义之师也。”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指着一个匠户说道:“住手,尔欲何为啊?” 那匠户停下手来,尴尬的说道:“这小娘子勾引我。” 李水骂道:“放屁,你相貌丑陋,即便勾引,也应当先勾引我。” 匠户点了点头:“是是是。要不然,将军先来?” 李水摆了摆手:“太丑,没兴趣。走了走了,跟着我抢,啊不,拜访下一家。” 李水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宋留看着被人揩油的小女儿,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看着被搜刮一空的财富,忍不住哭了。 宋家低声安慰道:“主人,莫要伤心了,就当是帮助项梁了。项梁打败了秦人,楚国便可以复国了。” 宋留点了点头,含着泪说道:“这些大义,老夫都懂。可是……可是秦人都不曾抢过我,怎么项梁倒抢我了?我们可都是楚人啊。” 宋甲沉默了一会,忽然感慨了一声:“反贼,毕竟是反贼啊。” 宋留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感觉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 忽然,宋夫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冲宋留哭道:“女儿上吊了。” 宋留差点吓晕过去,挣扎着向后院跑:“救人,救人啊。” 刚刚把这小女儿救下来,宋甲又跑来了,带着哭腔说道:“主人,主人,不好了,又有大队人马来了,这次更多,足足三千人。” 宋留瘫倒在地。 半晌之后,他挣扎着坐起来:“罢了,家中已经没什么余财了,只有些粮食,他们想要取走,老夫也拦不住。唉。” 宋留看了看自己的妻女,低声说道:“尔等,藏起来吧,藏好。” 随后,宋留由宋甲搀扶着,一脸绝望的去了前院。 那些兵丁,却没有进院子,而是在门外恭恭敬敬的等着。 门口那将军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一位武夫,但是说话却很客气。他冲宋留抱了抱拳,说道:“本将乃秦将军李信。” 宋留一听是秦兵,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 李信却微微一笑,说道:“老丈莫慌。本将只是来问路,你可知道越王山在什么方向?” 宋留胆战心惊的指了一条路。 李信点了点头,对宋留说道:“如今楚地不太平,若有反贼欺辱老丈,可随时告诉本将军。” 宋留没敢说话。 李信拱了拱手:“就此别过。” 宋留脑子一抽,说了一句:“将军不来征粮?” 说了这句话之后,宋留就后悔了,这不是犯贱吗? 但是话已经出口了,装也要装到底,于是他干笑着说道:“老夫情愿送上家中余粮,助将军平叛。” 李信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吾乃朝廷天兵,尔等乃朝廷百姓。岂有自家人打扰自家人的道理?老丈放心,吾等自有粮草作战。” 宋留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又害怕李信说的是反话。于是向宋甲说道:“快,快去准备三百石粮草。” 然后他向李信说道:“方才将军也说了,你我乃是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须臾之间,粮草来了。 李信叹了口气:“老丈如此挚诚,本将不收下,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从怀中摸了摸,拿出来了一些金子,双手捧到宋留面前,说道:“这些黄金,大约够补偿老丈的粮草了。” 宋留一脸呆滞的看着李信:“将军要……买?” 李信点了点头:“自然。” 宋留颤抖着接过金子,老泪纵横,声音呜咽着说道:“这便是朝廷的天兵啊。” 李信笑了笑,骑上马,带着三千人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信和李水在一脸树林中汇合了。 匠户们把粮食分给了李信军。 李信朝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槐兄,你这一招真是绝了。我临走的时候,那宋留都哭了。”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李兄,下一次该我扮演好人了。” 李信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身后的兵马,感慨的说道:“之前你说的没错,只带三日口粮,以备不时之需,也就够了。” 等众人收拾整齐,李信翻身上马,说道:“今夜,我们再寻一个豪强,在他家中休整一番。明日,我要你们天黑之前,赶到越王山,将反贼赶尽杀绝。” 士卒们齐声呼和,连连答应。 很快,李信和李水又看中了一个目标。这一家人姓王,据说也在和项梁眉来眼去的。 于是李信带着一百人,在里面狠狠的劫掠了一番。 半路上李水杀出来,把李信打得落花流水。 王氏感激涕零,杀猪宰羊款待李水。 而李信那伙人,换了衣服,也悄悄的混了进来,开始大吃大喝。 那些负责送酒菜的仆役,个个鼻青脸肿,他们有些纳闷的看着李信一伙人,总觉得这群人和刚才打自己的那些人,长的有点像。 但是他们打死也不敢相信,无法无天的反贼,会和军纪严明的朝廷军坐在一块,因此只能认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秦战神槐谷子 酒足饭饱,李水和李信发号施令,告诉全军将士,抓紧时间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立刻开拔,攻击越王山。 这些士卒已经奔波了将近十天,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得到命令之后,几乎在几个呼吸之后,就陷入到沉睡中。 不过,有一小队人没有睡。 这一小队只有十个人,是李信从全军之中挑选出来的最强壮的士兵。他们身体素质极佳,在奔波了十余日之后,依然神采奕奕。 李信告诉这十个人,要作为哨探,先行一步,探听越王山的消息。 这十个人带了三十匹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昼夜不息,向越王山狂奔而去。 李信看着这些人的背影,长叹了一声:“但愿会稽王安然无恙啊。否则的话,即便平定楚地,也不算有功。” 李水站在李信身边,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两个时辰之后,李水被叫醒了,他眯着眼睛洗漱完毕,然后和全军将士饱餐了一顿。 在出发的时候,昨夜派出去的哨探回来了。 那哨探匆匆行了一礼,说道:“会稽王安然无恙。” 李信松了口气,忽然发现,哨探去的时候是十个人,但是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三个了。 李信有些吃惊:“遇到反贼了?为何折了七人?” 那哨探说道:“我们一路很小心,没有与反贼正面交锋,另外七个人,他们的马支撑不住,落在了后面。” 李信听了这话才放心了。 哨探气喘吁吁,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小人已经打探清楚。项梁造反之初,聚起反贼约有一万余人。其中五千人攻打附近郡县,而他自己亲率五千人围困越王山。” “围困越王山的反贼,连日以来,已经折损了两千人。不过项梁又绑了附近丁壮,勉强凑够了六千人。越王山始终未被攻克,会稽王应当安然无恙。” 李信大喜,立刻安排人,扶着几个哨探去后面牛车上休息,让他们不用着急,缓缓跟来就行。而李信和李水,带着三千骑兵,风一般的向越王山赶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信等人又遇到了那几个掉队的哨探,他们所汇报的消息,与之前的大致相同。李信让他们坐在路边等候,不必再奔波了。 三千人马,一直狂奔了三个时辰,终于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越王山。 李水对李信说:“李兄,士卒已然疲惫,不如让他们稍事休息。” 李信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三千人,一路狂奔,手中的戈矛,已经急不可耐,要饮反贼颈中之血了,岂能让他们停下来?” 说话间,李水已经隐隐地能听到前面的喊杀声了。 李水干笑着说道:“李兄,本仙有些内急,要去方便一下。” 李信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水:“槐兄,你莫不是怕了吧?” 李水涨红了脸,大声争辩道:“本仙怎么会怕?本仙在仙界,什么没见过?”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咸阳城中,人人都知道,谪仙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万军阵中,去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正好,今日我要见识一下谪仙的风采了。” 眼看着李信一脸调侃,李水觉得必须要证明一下自己不可了。于是他咬了咬牙,对身边的匠户说道:“来人啊,过一会随我杀敌。” 一百匠户轰然允诺,把李水围在了正中间。 李信有点无奈:“这是要杀敌?”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和李水调侃了。李信拔出腰间长剑,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身后的三千人顿时变了阵型。 三千骑兵,卷起阵阵烟尘,像是洪水一样,朝项梁的大军冲过去。 而在这过程中,李水带着一百匠户,渐渐的落后了,然后溜走了…… ………… 项梁的人马被分成了两部分,大本营在山下驻扎,剩余的精壮,在山腰的平台上进攻公子高。 项梁站在山腰,忽然看到北方起了一阵烟尘。他顿时心中一慌:难道是秦人? 项梁很清楚,在那个方向,自己是没有援兵的。更何况,若真有援军到来,至少要先派个哨探给自己送信。 想到这里,项梁急匆匆地对身边的心腹说道:“快,下山传我命令,山下将士,严阵以待,准备迎敌。” 可惜,太晚了。 就在项梁吩咐完了之后,那一团烟尘已经冲到了项梁的大本营跟前。 烟尘中跑出来了无数矫健的骏马,他们根本没有减速,直接踏营而过。 项梁的大营被踹翻了,里面惊恐地士卒,有一部分被秦兵手中的上戈割掉了脑袋,有一部分被马蹄活活踏死。剩下的人,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项梁的亲族在山下声嘶力竭,要所有的反贼立刻结阵。但是那些反贼个个哭爹喊娘,根本收敛不住。 项梁的兵马,很大一部分是绑来的青壮。这些人胆子最小,看见身边有死人,第一反应就是逃跑。这些人一跑,项梁的大营彻底崩溃。 项氏子弟只能用剑做威胁,一连砍杀了三十来人,终于止住了兵丁溃逃的趋势。勉强结成了军阵。 可这时候,李信带着骑兵,兜了个圈子,又冲回来了。 项氏子弟大声呼喝:“放箭,放箭。” 可惜,距离太近了,李信的马太快了,只放了一轮剑,马蹄就已经到了眼前。 反贼扔掉弓箭,去摸身边的戈矛,可惜这锋利的兵器还没有举起来,李信的马蹄已经踏在了他们心口上。 只冲杀了两次,反贼彻底撑不住了,即便是项氏子弟,也开始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当项梁从山下赶来支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的残肢断臂。不远处的李信虎视眈眈,带着人冲了上来。那些秦兵如同虎狼,一边冲锋,一边高声喊着:“活捉项梁,赏万金。” 这样的气势,令人心惊胆寒。 项梁身边的心腹焦急的说道:“将军,快走吧,退守会稽城,还有一线生机。” 项梁咬了咬牙,喝了一声:“走!” 随后,他引着仅存的五百人马,向会稽城狂奔而去。 李信带着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时不时就杀死几个掉队的。 李信有些开心,忍不住大声说道:“槐兄,就这等反贼,也至于用十万人马来攻杀?王翦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嗯?槐兄呢?” 身边的副将说道:“开战之前,谪仙就不知道何处去了。” 李信嘿嘿笑了。 渐渐的,项梁把李信甩掉了。 李信的兵马,虽然斗志昂扬,可毕竟已经狂奔了十日。就算人能撑得住,马也累得很了。 项梁眼看着和李信的距离越来越大,而会稽城就在眼前,心中燃起来了一丝希望:“我这五百人马,皆是精兵。回到会稽城后,紧闭城门,迫令城中百姓,搬运土石,助我守城。只要坚持到援军到来,定然可以灭掉李信这区区几千人马。” “只要李信身死,会稽王必定心惊胆战,到那时候,攻下越王山,整个楚地便如探囊取物了。” 项梁正想的开心,忽然身边一声惊呼,紧接着,一阵破空声传来。前面的道路两旁,出现了百十来个人影,这些人个个端着劲弩,一时间弩箭如同飞蝗一样,扎进了项梁的队伍之中。 狂奔之中,项梁的人根本没有办法躲避,纷纷中箭,掉落马下。 而那些劲弩居然能连发,一弩十箭,即便有七成落空,也有极大的杀伤效果了。 项梁不敢停留,带着人冒着箭雨硬生生闯了过去。他们在道路上一共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剩下的二百人,多数还带着伤。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被弩箭阻挡了一阵,已经被后面的李信军给追上了。 那三千人马,又开始兴高采烈的收割生命了。 这时候,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匠户们都跳了出来,李水骑在马上,笑眯眯的看着李信:“李兄,本仙善于用脑,而非用力。见笑了。”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槐兄,擒杀项梁的功劳,我可要当仁不让了。” 李水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李信兴高采烈的去追项梁了。 李水身边的匠户都有点焦急,问李水:“大人,剿灭反贼的大功,咱们不要了吗?” 李水骂道:“蠢材,一个反贼能值什么钱?会稽王才是重中之重。” 匠户们顿时恍然大悟。 随后,一行人骑上马,向越王山来了。 越王山上的会稽王,还处在茫然之中。今日激战正酣,忽然来了一队援兵,如同天神下凡,顷刻之间,竟然将项梁杀的丢盔弃甲。 直到项梁仓皇逃走,李信前去追击,公子高还没弄清楚援兵是谁。 身边的将领犹豫着说道:“末将隐约之间看到了援军的旗帜,似乎是李信大将军。” 公子高哦了一声。 申纶在旁边说道:“李信一向骁勇善战,曾经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平定了匈奴这数百年的大患。若援军当真是他,那咱们今日算是得救了。” 将领又皱着眉头说道:“然而,自我们被围至今,也不过二十余日而已。李信大将军,怎么能来的这么快?即便可以骑着快马,一路狂奔而来。可粮草辎重不带了吗?” 公子高淡淡的说道:“或许,是谪仙用了一些神奇的仙术,帮他到了这里也说不定。” 将领干笑了一声,心想:公子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凡事都要想到谪仙身上去? 申纶对公子高说道:“依为师之见,眼下一切还不太明朗。这项梁战败,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是为了做戏,引诱我们下山?因此我军断然不可以掉以轻心。” 公子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的极有道理,不如先派几个哨探,下去仔细打听一番再说。” 将领在旁边咧了咧嘴,心想:“山下明明有不少残肢断臂,可见项梁确实是死伤无数。若这真是做戏,那下的本钱是不是太大了?” 就在这时候,在山腰负责警戒的小卒忽然跑了上来,大声说道:“大王,大王。谪仙到了,正在上山。” 公子高又惊又喜:“你可看清楚了?” 小卒说道:“小人看的清清楚楚。” 公子高和申纶两个人立刻兴奋起来了,笑着说道:“怪不得李信将军只用了短短十数日便到了楚地,这必定是谪仙在其中谋划啊。众将听令,速速随我下山,迎接谪仙。” 小卒们都极为激动的跟在公子高身后。 远远的,李水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公子高抢上去几步,走到李水身前,向他行了一礼:“侄儿拜见叔父。” 李水把公子高搀扶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心想:原来这便是公子高。之前在咸阳城从没有仔细看过。这一次可要记住了。 而公子高,发现李水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关切,他顿时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激,几乎是流着泪说道:“若非叔父,高已化作孤魂野鬼矣。” 后面的将领和小卒,全都感激地说道:“多谢谪仙救命之恩。” 申纶更是赞叹道:“谪仙神兵利器如同天降,令人敬佩不已啊。可见咸阳城中,传言不虚,谪仙文武双全。” 李水谦虚的笑了笑,然后向将士们说道:“尔等皆乃大秦勇士,死守孤峰二十余日,回到咸阳城后,本仙为你们请功。” 这些将士个个兴高采烈,感激不已。 而李水摆了摆手,身后的匠户抬上来几个大包袱,随意扔在了地上。 李水对公子高说道:“将士们舍生忘死,不能不赏。这些金银,诸将分了吧。” 包袱打开,里面全都是碎金银。如果把这些碎片拼起来的话,隐隐地能看出来,它们曾经是金盘,曾经是银杯……但是现在,谁还有心思研究这个?都在贪婪的看着这些金银,每个人脑子里都只有一句话:谪仙……好大的手笔。 而李水身后的匠户则翻了翻白眼,心想:一群好没见识的东西,这不过是宋留家中十分之一的财富罢了。 分完了金银之后,公子高又邀请李水登上山顶,看了看大树上的谪仙二字。 李水一路上感慨不已,赞叹不已,说的在场的秦兵心花怒放。 到了山顶之后,那将领小心翼翼的问:“谪仙,敢问李信将军,是不是来了?” 李水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命他去追击项梁了。” 众人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一次救援,是以谪仙为主啊。 于是乎,众人对李水的崇拜,又加重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谪仙,真乃当世战神也。” 很快,这个外号传播开来,须臾间,所有人都高呼战神。 李水很谦虚的摆了摆手,心想:怪哉,这些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吊打王氏 项梁已经逃到了会稽城下,只是他身后的人马,只剩下三十余人了。 在距离城门百步的时候,项梁就已经大叫开门了。守城的小卒不敢怠慢,连忙打开了城门。 项梁纵马逃入城中,大叫:“关门,快关门。” 小卒反应有点慢,看着身后的烟尘,心想:“那些不是项家军吗?” 结果他刚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了身后那群人,举着黑色的旗帜,穿着黑色的铠甲,黑压压的,如同充满煞气的乌云一般盖了上来。 小卒大惊,连忙去关门,可是哪里还来得及?李信咬的太紧了,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到了城门前,随手一挥,小卒被斩为两段。 项梁连收拢城中兵卒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自北门入,自南门出,继续逃命去了。而李信分了五百人控制会稽城,剩下的人继续追击。 离开会稽城之前,项梁吩咐身边的项庄:“立刻去寻项羽,命墨者带他离开,片刻不得耽误。” 项庄应了一声,趁众人不备,拨转马头,逃到了一处大宅之中。 项羽受伤之后,一直在里面养伤,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他一直昏迷不醒。在这大宅之中,还有二三十个墨者。十来个侍卫。 项庄直接骑着马闯进去,大声说道:“立刻离开,乔装打扮,不要走漏风声。” 墨者们个个心惊胆战,问道:“败了?” 项庄嗯了一声。 墨者们更怕了,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会稽王,就凭着手中那点人马,居然打败了项梁? 不过现在形势危急,也顾不上细问了。这些人把项羽抬到了马车上,然后急匆匆出城。 现在城中不少人都在出逃,这些人混在其中,倒也不是很显眼。等出了城之后,墨者问项庄:“我等要去往何方?” 项庄说道:“不知,将军未曾吩咐,先寻个落脚之处吧。” 项梁没有说自己的去向,原因很简单。他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信心,如果能活下来,再找人不迟。如果要死了,那就没必要也让项庄项羽跟着送死了。 项庄几个人站在城外商量了一番,最后去了附近的一座荒山,那上面有一伙贼人,以项庄的本事,应当可以收服他们。这样一来,就算勉强站稳了脚跟。 ………… 项梁出城之后,一路向吴郡逃去。吴郡有一座大城,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与此同时,他又派出去了信使,命令正在攻打双佘县的五千人马,立刻回到吴郡救援。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信的马越来越乏力,渐渐的无法再追赶项梁了。项梁侥幸逃了一条命,根本不敢耽搁,用更快的速度,向吴郡逃去了。 副将问李信:“将军,我们要不要继续追?” 李信摇了摇头:“我军本就疲惫不堪,刚刚又经历了一番大战,若与项梁的援军遭遇,一定会大败。回会稽城吧,休整一番,养足了精神再战。” 副将有些担忧的说道:“若反贼也养足了精神呢?” 李信笑了:“那群乌合之众,便是养足了精神又能如何?” 随后,李信带着三千人马,缓缓地向会稽城走去。 当他们走到城门下的时候,发现李水正带着公子高,也正向这边赶来。两拨人马,竟然在城门下相遇了。 公子高跳下马,向李信行了一礼:“多谢李将军救命之恩。” 公子高身后的将领,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李信满意的回了礼,与此同时,心里也有点纳闷:怎么感觉他们尊敬有余,崇拜不足呢?按道理说,我狂奔二十余日,力挽狂澜,他们不应该激动的热泪盈眶吗?莫非会稽王乃薄情之人? 李信正在疑惑,忽然发现,从公子高往下,一直到最底层的小卒,都在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 有几个人甚至低声念叨着:“战神,战神啊。我大秦有谪仙这等战神,一定可以开万世太平。” 李信都懵了:战神?槐谷子? 他拽住一个小卒,问道:“你们口中的战神,确实是槐谷子?” 那小卒说道:“自然是谪仙。谪仙率军狂奔二十余日,一战定乾坤,救我等于水火之中,难道不是战神么?” 李信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身后的三千人马,然后说道:“击败项梁的,是我啊。难道我记错了?” 申纶在旁边捋了捋胡须,笑道:“李将军,你击败项梁,我等都亲眼看到了,心中也感激不尽。不过……将军不也是在谪仙的指挥之下,才取得这等战绩吗?” 李信一脸茫然,良久,忍不住仰天长叹:这大秦,究竟怎么了?为何我一点都看不懂了? 而正在被众人簇拥着的李水,也有些感慨:“早知道的话,应该带几个读书人来,如此盛况,怎能不记下来?” 忽然,身边有个大胖子说道:“谪仙放心,下官都已经记下来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字不漏。” 李水纳闷的看着这人:“你是何人?” 那大胖子干笑着说道:“下官为会稽郡守,巨夫。” 李水看着公子高,疑惑的说道:“会稽郡守,不是降了项梁吗?” 巨夫脸都白了,一脸惶恐的说道:“下官不是降贼,下官是被贼人给抓了。下官一直在与他们周旋,想要不动声色,破坏掉他们的计划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拿过来巨夫记下来的东西,略微翻了几页,李水顿时心花怒放。巨夫把李水夸的天花乱坠,虽然大部分都是在胡说八道,但是谁能拒绝拍马屁呢? 李水拍了拍巨夫的肩膀:“你有前途啊,继续写吧。” 巨夫感激涕零,又拿起纸笔,在车上笔走龙蛇起来了。 本来按照李水的意思,是要把巨夫绑起来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这家伙的武力值几乎为零,还是算了吧,任由他去吧。 最后李水安排两个匠户监视者巨夫,也就罢了。 巨夫回到家中之后,立刻安排人杀猪宰羊,热情的款待咸阳来的兵马。 等一切忙完了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巨夫疲惫不堪的回到自己的卧室,看见自家夫人正一脸担忧的等在里面。 巨夫苦笑了一声,向夫人说道:“如今我这会稽郡守,不知道还能活几日。” 夫人纠结了一会,小声问:“这项梁,为何这么快就败了?” 巨夫说道:“李信带着秦兵,自咸阳城昼夜兼程赶来,一战击败项梁,这有什么好问的。” 夫人又小声问:“李信来得这么快?是早就在路上了,还是接到报信才来的?” 巨夫说道:“应当是接到了报信吧。我听那些士卒谈论,说天子使者从楚地逃出来,快马入咸阳,将此间发生的事,都告知了陛下。” 夫人的神色变幻了一会,忽然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夫君,天子使者,是我放走的。” 巨夫愣了,一脸呆滞的看着夫人。 夫人又说:“我只想为子孙留一条后路而已,不成想因为我放走了使者,项梁竟然败的这么快,你连抽身的时间都没有。我是不是害了你?” 巨夫摇了摇头,拉住夫人的手,热泪盈眶的说道:“你非但害了我,你是救了我一命啊。直到今日一战,我方才看出来,什么反贼,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全是乌合之众,一旦遭遇虎狼之师,顷刻之间便溃散了。” 巨夫感慨的说道:“陛下一统六国,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大秦虎狼之师,威风犹在,单单是名字,就足够唬人了啊。” 巨夫扭过头来,朝夫人笑了笑:“你放走使者,乃是一大功。这一次,本官定然死不了了,哈哈。” 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欢喜无限,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 三日后,攻打双佘县的反贼撤了,五千人马,急匆匆地赶到了吴郡,与项梁汇合。 项梁又有了五千人马,顿时松了口气,也变得有底气起来了。 而与此同时,经过休整的李信,也带着自己的人,来到了吴郡城外,安营扎寨,一副随时要攻城的样子。 心腹对项梁说道:“李信不过三千人,我们何不出城,与之决战?这一次我们准备充分,必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项梁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有五千人,可这五千人,有大半是绑来的。而李信的三千人,却是精兵良将,如何作战?” 项梁想了想,说道:“吴郡城,城高壕深,粮草可用一年。只要我们坚守不出,李信也攻不进来。” 心腹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然而,时间越久,咸阳的来得兵马就越多,到那时候,吴郡危矣。” 项梁笑了笑:“无妨,我自有妙计。” 他心中清楚,王氏要来了,甚至有可能就在路上。 李信只有三千人马,这绝对不是平叛的主力。而王氏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来楚地,就只有灭族一条路了,因此他们不会放弃的。 所以,接下来项梁就只做两件事。其一,把城中所有的男子,编入军中,然后日夜训练他们,用最短的时间,让他们变成精兵强将。 其次,那就是等待,等着王氏到来,然后双方配合,且战且退,趁机壮大。如果能在混乱中杀了李信,就再好不过了。 心腹见项梁一副颇有把握的样子,也就只能照办了。 而城外的李信,也没有贸然攻城。他正在调集附近郡县,忠于大秦的官兵,等力量足够之后,再与项梁决一死战。 因此,在吴郡城外,两方居然对峙起来了。 ………… 咸阳城,皇宫。文武百官正在举行朝议。 这一次朝中既没有李信,也没有李水。大家都有点不适应,起初的时候,他们还小心谨慎,生怕说话的时候被人抓住把柄,扣上反贼的帽子。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朝臣们开始习惯了李水不在的日子,于是个个变得多嘴多舌起来,他们心痒难耐,在朝堂之上连篇累牍的说话,肆意享受着自由的快乐。 嬴政看着有些癫狂的朝臣,有些无奈。他打断了一个朝臣的发言,直接点了王翦:“平叛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王翦躬身说道:“老臣与王恒,昼夜不息。已经准备好了全部士卒、战马、辎重、粮草,以及随军夫役。今日便可以启程赴楚。一个月之内,便可以赶到楚地。” 嬴政叹了口气:“一个月啊,不知道会稽王是生是死。” 这时候,有小宦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嬴政问道:“可有会稽王的消息?” 那小宦官紧张的点了点头,说道:“有消息。是双佘县县令,在十几日之前,派人冒死前往越王山。这人看见越王山被围的水泄不通。项梁建造了巨大的投石机,昼夜不息的攻山。喊杀声、轰击声,震耳欲聋,声动数里。” “双佘县令不敢怠慢,命使者立刻将这消息送往咸阳来了。据他说……使者出发之时,会稽王还活着。”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十几日之前,会稽王还活着。也不知道李信的人马,到了没有。” 这时候,王翦忽然沉声说道:“老臣斗胆,请陛下昭告天下,宣布会稽王死讯。” 嬴政目光一缩,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朝臣们也有些吃惊的看着王翦,心想:近日项梁造反,王翦重获军权。即便如此,也不用这么大胆吧?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王翦没有丝毫畏惧,大声说道:“越王山乃一座孤山而已,如何支撑得住?一旦会稽王被擒,项梁便可以利用会稽王的印绶,发出种种伪令。” “若他以会稽王的名义,要求清君侧,杀入咸阳,该当如何?楚地的豪强,会不会响应?偏远的县令郡守,会不会盲从?毕竟此事一旦成功,那是天大的功劳。值得他们铤而走险。” “因此,老臣请陛下,立刻宣布会稽王已死。如此,即便项梁捉了会稽王,他也无计可施。” 嬴政面色铁青,没有说话。 而周青臣站了出来,说道:“王老将军,此言差矣。若陛下昭告天下,说会稽王已死。则会稽王于项梁,再无用处。原本会稽王落入项梁手中,还有一线生机,可这诏令,却可以逼死会稽王啊。” “更何况,谪仙与李信将军,已经奔赴楚地。或许此时此刻,会稽王已经获救了。而他忽然接到诏令,听到陛下已经宣布他身死的消息。这岂不令他寒心?” “再者,即便项梁当真利用会稽王印绶,发布种种伪令。我大秦虎狼之师,足以扑灭反贼。正好趁此机会,灭掉有异心的豪强与地方官。” 嬴政听了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翦叹了口气:“听闻周大人最善于揣摩上意,讨好献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周青臣眯了眯眼睛:“这么?王老将军以为下官在献媚?如此看来,你觉得会稽王断无生理了?” 王翦淡淡的说道:“正是。” 周青臣笑了:“大人,可敢赌命吗?” 王翦气的心脏不住的起伏:这些人太坏了,专门挑我王氏赌命? 王翦大声说道:“老夫一生征战,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赌命?” 周青臣也不恼,咧嘴笑了笑:“不敢便算了。” 王翦一口气没上来,觉得头有点晕。 第三百四十六章 谪仙的死忠粉 满朝文武看着王翦,心中居然生出来一丝同情。没想到啊,本以为谪仙不在,大伙可以放松一下了,可是一个小小的周青臣,居然能吊打王翦,几乎把他给气死了。 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一种感觉,或许王氏真的是日薄西山了。 当然了,如果王翦能在这次平乱之中,立下大功,那自然另当别论。否则的话,不用槐谷子亲自动手,王氏自会消亡。 王翦人老成精,如何不知道众朝臣的心思? 他咬了咬牙,微微闭了闭眼睛,心想:尔等以为,老夫这便败了吗?呵呵,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王翦内心活动很丰富,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似乎怕了周青臣,不敢和他再争辩。 而嬴政淡淡的说道:“会稽王,死守孤山,此举壮哉。朕岂能寒了勇士之心?故而诏令会稽王已死之议,作罢。” 群臣连连点头称是,随后,朝议结束了。 当众人走到议政殿之外的时候,忽然看到远远的走过来一个小宦官。 这小宦官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急事。 果然,小宦官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陛下,有楚地的使者来了。” 嬴政说道:“快叫来。” 很快,有个全身血污的小卒,来到了文武百官的面前。 众人看到这小卒衣衫褴褛,脏污不堪。身上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脸上手上还有几道伤口。他已经虚弱之极,走到嬴政面前,想要行礼,结果站立不稳,干脆趴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沉,这分明是打了败仗的样子啊。 一直镇定自若的嬴政,这时候也有些颤抖了,问道:“高儿,尚在否?” 小卒有点茫然,似乎不知道这个高儿是谁。 嬴政定了定神,问道:“会稽王尚在人世?” 小卒说道:“会稽王自然在人世。谪仙已然把会稽王救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笑意来了。 嬴政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啊。槐谷子,真乃国士也。” 那小卒又说道:“此役,会稽王料事如神,刚刚进入楚地,便凭借蛛丝马迹,察觉到有些不对,因此带领众将士驻扎于越王山,期间将士多有怨言,然而会稽王岿然不动,以王侯之尊,披荆斩棘,卧枯草,饮苦水,坦然自若。” “两日之后,项梁果然引大兵来攻。投石机昼夜不息,巨石如瓮,轰击山顶。我军死者不计其数,众人惨然变色。唯会稽王面色如常,温言抚慰将士。” “王师申纶,在山顶立起巨木,上书谪仙二字。晓谕全军,以谪仙为师,奉行谪仙之道:不怕苦,不畏死,一腔忠勇,奋力杀敌。” “故而军心大振,死战不退,二十余日,无一人降贼。临行前,会稽王命小人禀告陛下。王曰:孩儿不曾令父皇蒙羞,不曾给谪仙丢脸。” 嬴政听得感慨不已,连连点头,赞道:“朕不曾想到,会稽王忠勇若此啊。” 在感慨的同时,嬴政也有点纳闷:以谪仙为师,奉行谪仙之道?不怕苦,不畏死,奋力杀敌?他槐谷子自己能做到吗? 满朝文武也有些兴奋,纷纷感慨说:“想不到啊,槐谷子与李信二人,只带了三千人,便救出了会稽王。这李信,确实是一员猛将。” 嬴政又问那小卒:“项梁可抓到了?” 小卒说道:“越王山之围解后,会稽王担忧陛下牵挂,立刻命小人前来报信。小人临行时,项梁只余三百败兵。李信将军引三千人紧追不舍,或许现在已经斩杀了项梁。”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翦在旁边听得有点茫然:“什么?项梁被杀了?那我还怎么出兵?那我王氏还怎么翻身?” 他心中急躁,忍不住说了一句:“或许,有人好大喜功,谎报军情也是有的。” 那小卒勃然大怒,喝道:“你说什么?” 王翦心中不快,对方只是一个小卒而已,竟然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不过看看这小卒满身血污,精神昂奋,估计大战了二十余日,又狂奔了十余日,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于是王翦没有和他计较。 旁边的嬴政淡淡说道:“王翦,你说谎报军情,是何意?” 王翦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李信,确实是一员猛将不假。可楚地不比匈奴。他能数月之内,平定匈奴,那是借助了沙提烈与冒顿的矛盾。换而言之,平定匈奴,智谋为首功,武力为次功。当日哪怕不是李信,换个别人,依然能建立此不世功勋。” “而楚地,比匈奴复杂十倍。楚地百姓,是敌是友,难以分辨。更何况,李信曾经在楚地战败,此次为了一雪前耻,定然贪功冒进。老臣认为,或许李信与槐谷子败了,又耻于承认,因此派人在这里谎报军情。” 那小卒忽然狂叫了一声:“小人从未谎报军情。谪仙与李将军,神威盖世,又岂会战败?” 小卒左右看了看,忽然说道:“你若不信我,我以死明志。” 随后,小卒向石阶撞过去。只听到一声闷响,头破血流。 众人齐声惊呼,嬴政急道:“救人,快救人。” 有几个人跑过来,连忙用布裹住了小卒的头颅。他的脑袋已经撞开了一个大豁口,鲜血流出来。 有些人则嚷嚷着:“先用酒精,再给他缝合。” 议政殿前乱作一团,有小宦官要把小卒抬走治伤,但是小卒却挣扎着不肯走,气若游丝的说道:“陛下,会稽王苦战二十余日,何其艰难?谪仙与李信将军奔波千里,何其不易?如今有人身穿绫罗,养的身躯肥大,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小人心中剧痛难当。” 嬴政走过去,说道:“你放心治伤。朕即刻命人查探。待真相大白之后,诬告者反坐。” 小卒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心来,停止了挣扎。很快,他彻底晕过去了,那几个小宦官,匆匆抬着他走了。 王翦有些茫然的站在那,满脑子都是:诬告者反坐?老臣并非诬告啊,只是合理的怀疑一下,这样也不行? “王翦!”嬴政忽然厉声喝道。 王翦打了个哆嗦,心情复杂的说道:“老臣……在。”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熟悉楚地,朕命你立刻率军,进入楚地。若项梁之乱尚未平定,则平叛灭贼。若项梁已死,则率军清除其余党,震慑宵小。” 王翦躬身领命。 满朝文武,都有点同情的看着王翦。 刚才小卒竟然甘愿以死明志,会稽王有没有被救出来,已经昭然若揭了。王翦偏偏要多上一嘴,这不是找死吗? 皇帝虽然没有当场处罚他,但是心中必定已经恼火之极了。这一次带兵入楚,只不过是因为他熟悉楚地而已,这次……恐怕是王翦最后一次带兵了。 王翦没有搭理任何人,而是满腹心事的离开了皇宫:谁又能想到,报信的小卒脑子有病呢?不过说了两句而已,至于寻死吗? 回到家中之后,略做收拾,王翦就到了大营之中。 王恒正等在那里,他看见王翦来了,有些慌张的说道:“祖父,方才有小宦官带着陛下的旨意来了。军中将领,换了七成。绝大部分都并非我王氏亲信。”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老夫已经猜到了,陛下不信任你我。这次出兵,名义上是老夫指挥,实际上,只要我稍有异心,这些将领便会奉陛下之命架空我。” 王恒紧张的问道:“陛下,开始怀疑我王氏了?” 王翦摆了摆手:“无妨,陛下只是一时气恼而已。这些将领,是陛下的眼线。而我们只要在楚地立下大功,这些眼线,也会将我们的忠勇告知陛下。总之此事有弊自然也有利,你不必担忧。” 王恒缓缓地点了点头。 祖孙两个,勉励了众将士几句,然后向楚地进发。 王翦年事已高,没有骑马,而是坐在车上。王恒与王翦相对而坐。 王翦把在朝堂之上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王恒听完之后,大惊失色,对王翦说道:“项梁只剩下三百余人?即便能够逃脱,又济得什么事?” 王翦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项梁必死?” 王恒叹了口气:“即便不死,也无法翻身了。而没有了项梁,我王氏也完了。” 王翦摇了摇头:“非也。项梁活着也罢,死了也罢。他活着,我们可以暗中助他,东山再起。他死了……我们就不可以命人假扮他吗?” 王恒顿时眼睛一亮:“祖父的意思是,另外扶植一人,打着项梁的旗号谋反?” 王翦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项梁的生死不重要。往后的日子,老夫在明,你在暗。你带着我王氏亲信,在楚地布置一番。要让这十万大军,有反贼可杀。而且杀之不尽。” 王恒激动的点了点头。 ………… 景绻府中,项超正在和景绻闲聊。 他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说道:“景兄,你可知道,家兄已经在楚地举起了义旗?” 景绻点了点头。 项超又神神秘秘的说道:“如今,家兄已经将会稽王围困在了越王山。想必再过些时日,就可以拿下会稽王。到那时候,江山唾手可得。” 景绻干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项超感慨说:“有时候,我还有些羡慕你。论才华,论武力,你都比我家羽儿差了百倍不止。竟然也如此走运,要做大楚的功臣了。” 景绻心想:我和项羽根本不是一个辈份,这样比较,算是怎么回事? 两人正聊到这里,有管家来了,气喘吁吁的对景绻说道:“主人,有消息传来了。据说项梁兵败,带着三百人逃命,李信正在后面紧追不舍。” 项超听了这话,目瞪口呆。他缓缓地扭过头来,看着管家:“当真?” 管家说道:“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项超自言自语,自欺欺人的说了一声:“宫中传来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吗?” 他也没有和景绻道别,就扶着墙,心神恍惚的向外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身来,问管家:“可有项羽的消息?” 管家说道:“据说胸口中了一箭,一直昏迷不醒。” 项超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我家羽儿,中了一箭还能活着,换作旁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景绻有点无奈:这人是不是有病?都什么时候了,还夸呢。 ………… 虞美人宫中,未央兴高采烈,正在向伏尧询问李水的消息。 李水和李信救下公子高的事,她已经听说了。但是具体怎么样,她并不知道。 其实伏尧也不知道,但是他努力的发挥想象力,添油加醋的描述。 起初的时候,未央听得很认真,但是后来,渐渐的就发现不对了。怎么行军打仗,还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呢?怎么还有天上的神仙助阵呢? 不过后来未央发现,这些内容整理一下的话,作为一部小说倒也不错。于是……她就任由伏尧乱讲下去了。 姐弟两个正在兴致勃勃的创作,忽然有宫女来报,说湘姬来了。 湘姬乃公子高生母。按照嬴政封王的规矩,等嬴政成仙,离开凡间之后,湘姬要前往楚地,跟着会稽王过活的。 现在嬴政尚在人间,所以湘姬就留在宫中,与会稽王分隔两地。 未央和伏尧听到湘姬拜访,连忙迎了出去。结果他们看见湘姬如同祭拜祖先一样,正跪在院子里面,对着正屋叩头。 未央吃了一惊,连忙和伏尧一左一右,把湘姬扶了起来。 湘姬满脸泪痕,呜咽着说道:“若非谪仙,我与孩儿,阴阳相隔,再也难以相见了。谪仙远在千里之外,我无法拜谢,来拜谢他的徒儿,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虞美人也出来了,连忙扶助湘姬。 湘姬一脸感激的看着虞美人,说道:“以后在这宫中,湘姬唯美人是从。但有吩咐,虽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虞美人一脸感慨:“都是自家姊妹,何至于此啊。” 湘姬却一脸至诚,又坚持向虞美人行了一礼。 虞美人拉着湘姬的手,扭头看了看伏尧,心中暗暗感慨:伏尧拜槐谷子为师,真乃幸事也。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秦猜疑链 吴郡城外,李信安营扎寨,训练士卒,并且命人制作攻城器械,一副厉兵秣马的样子。 而吴郡城中,项梁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李水也很忙,忙着让那些匠户调查自己的来历。这事说起来实在有些惭愧,关于自己是从哪来的,李水知道的恐怕还没有项梁多。 不过在乱世之中,寻找一个乞丐的来历,实在是太难了。几天下来,匠户们都一无所获。 没有收获,就是好消息,李水希望自己的身世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就可以安心的做谪仙了。 放下心来之后,李水有点归心似箭了。他问李信:“何时进攻,一举灭掉项梁?” 李信说道:“如今项梁只剩下孤城一座,灭掉他只是时间问题。我现在的准备,都是在为我军减少伤亡而已。” 李水一脸好奇的看着李信:“仅仅是因为这个?” 李信点了点头,傲然说道:“当然。否则的话,小小一座吴郡城,能挡得住我麾下大军?我只是不想这些士卒白白送命。” 李水幽幽地说道:“我现在有个办法,可以把我军伤亡减小到基本为零,你用不用?” 李信茫然的看着李水:“当真?” 李水嗯了一声。 李信冥思苦想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的问:“莫非,你炼制出来了某种可以刀枪不入的仙丹?” 李水翻了翻白眼:“能不能有点想象力?” 李信很真诚的问:“那你究竟有何办法?” 李水说:“劝降。”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怎么可能。若劝降管用,项梁早就开城投降了。” 李水笑了:“你劝降没用,我劝降有用。不然的话,怎么我被誉为战神呢?” 李信一听到战神两个字,心里就很难过。这场大战明明是自己打的,怎么最后槐谷子成了战神? 事后他曾经百般解释,可是邪门的是,公子高那批人,像是被洗脑了一样,坚定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槐谷子的功劳。 李水见李信面色犹豫,笑眯眯的说:“不如我们两个赌一场。我的劝降信若奏效了,你当众承认我是战神,如何?” 李信眼睛一亮:“若不能奏效,你要当众承认,我才是战神。” 李水点头答应了。 李信兴致很高,亲自帮着李水铺纸研墨。李水略一思索,饱蘸浓墨,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了几个很难看的字。 李信看完之后,哈哈大笑,心想:这玩意能劝降?若当真奏效的话,苏秦张仪恐怕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 项梁在城中厉兵秣马,他不仅改编了吴郡的秦兵,而且强迫吴郡所有男子加入叛军,分为什伍,日夜操练。 城中的粮食禁止流通,无论是官府的粮仓,还是私人的窖藏,一律集中起来,由项梁统一分配。 项梁派出去了两个百人队,不分昼夜,随机搜查。但凡有人敢私藏粮食,立即处决。 起初的时候,私藏粮食的百姓总是在深夜生火做饭,但是接连几次,院门被踹开,百姓被杀死之后。那些人开始吃生食。但是百人队的搜查是随机的,偶尔运气不好被撞上,即便是吃生食,也会掉脑袋。 再到后来,百人队甚至会在深夜冲入百姓家中,掀开被子,看看他们是不是藏在被窝里吃东西。 当然了,这些兵丁究竟是为了搜查粮食,还是借机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那就说不清楚了。 总之,吴郡城中怨声载道,人人惧怕不已。 在收集完所有的粮食之后,项梁又规定,凡是家中有当兵的,以军饷的方式发粮。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想要逃避兵役,看着家中嗷嗷待哺的亲人,也只能提着脑袋去从军了。 若家中没有男丁,那也简单。妇女替军士浆洗衣服,生火做饭,搬运土石,在城墙上帮忙警戒,都算作是从军,可以获得军饷。 至于那些年纪较大的孤寡老人,就断绝了得到粮食的可能性了。即便他们有金银,也买不到粮食。没有人肯卖,也没有人敢卖。 有个年近八十的老翁,一连几日,饿的头昏眼花,跌跌撞撞的走到项梁的营帐跟前,想要乞求一顿饱饭,结果直接被项梁给打了出来。 理由很简单,吴郡是一座孤城。粮食吃一碗就少一碗。而这老翁,吃了粮食之后,除了多苟延残喘几天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不能帮助守城,也不能帮忙作战。在粮食有限的情况下,当然要优先供给士卒了。 这老翁欲哭无泪,又跌跌撞撞的向吴郡守家中走去。 结果他实在太过饥饿,又挨了一顿打,身体支撑不住,死在了郡守大门口。 郡守听到这个消息,唉声叹气,只能找了几个人,用破席子卷了卷,将他给埋了。 郡守叫吴玉,为人有些懦弱。在任上的时候,没有干过什么横征暴敛的事,对于吴郡中的豪强,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唯恐激起变乱,导致灭族之祸。 后来项梁起兵,稍微威胁了他一番,他就投降了。现在整个吴郡城,都是项梁说了算。他这个前郡守,整天龟缩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像是亡国之君一样,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不过,今天老翁的死,对吴玉的触动还是挺大的。他心中郁闷,干脆坐在家中饮酒。 这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少年,二话不说,把吴玉的桌子给掀了。一时间酒菜淋淋漓漓撒了一地。 吴玉吓了一跳,有些恼火的喝道:“你做什么?” 这少年是吴玉的长子,名叫吴刚。 吴刚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对吴玉说道:“父亲身为吴郡守,就任由项梁在这里祸害百姓吗?” 吴玉听了这话,脸色大变,连忙嘘了一声,紧张的说道:“噤声,噤声。隔墙有耳啊。” 吴刚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父亲一声令下,孩儿愿斩下项梁头颅,开城投降,还吴郡一个太平天下。” 吴玉苦笑了一声:“开城投降?开城那一日,就是我全家老小,齐齐赴死之日啊。陛下性情刚烈,岂会容忍悖君事贼之臣。” 吴刚说道:“项梁只有一座孤城,如何能与朝廷相抗衡?父亲屈身事贼,早晚是个死。” 吴玉把地上的酒杯捡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的说道:“屈身事贼,那是个死。开城投降,也是个死。至少屈身事贼能够死的慢一些,能够多喝几口酒。” 吴刚跺了跺脚,转身要走。吴玉在他身后说道:“凡事三思而行,不可莽撞。近日你不要出门了,免得惹祸。” 吴刚冷笑了一声,说道:“项梁身边有重重护卫,我即便要杀他,一时三刻也难以动手,父亲放心好了。” 吴玉想了想,这话倒也不错。老实说,他在吴郡城经营数年,也确实有些亲信。可是这些亲信是一团散沙,要让他们聚集起来反了项梁,他们是不敢的。 这些亲信不出手,单单一个吴刚,做不成这件事。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脾气火爆,但是并不愚蠢,注定必败的事,是不会做的。 吴玉喝了一口酒,微微叹了口气:“至少项梁在粮食上面,没有亏待了我啊。如今全城都在饿肚子,我却有酒喝……” 半个时辰后,吴玉和吴刚争吵的事,传到了项梁的耳朵里面。 他不知道这父子俩争吵的内容是什么,不过猜也猜到了,吴刚一直对项梁很有敌意,这些项梁是能感觉到的。 只不过现在大敌当前,项梁也不想乱了后院,所以没有对吴刚动手。毕竟吴氏父子在吴郡城中,还是颇有影响力的。 当晚三更,吴刚到了城墙上。他来偷偷寻找吴氏亲信。 这些亲信都曾经在秦军中任职,掌管吴郡中的秦兵。现在项梁把秦兵打散了,安插在各处。这些亲信,也自然而然的编入了项梁的军中。 吴刚在城墙上找到了一个亲信,他正负责守卫东门。 吴刚向这亲信表达了一番要刺杀项梁的心思,但是这亲信使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敢干。 吴刚很痛心的跟他陈说利害,但是亲信一直表示自己没有胆量。 最后吴刚气的跺了跺脚:“胆小鼠辈,与郡守何异?” 亲信干笑了一声:“这……怎可辱骂令尊呢……” 吴刚没搭理他,快步来到街上,找到了正在巡逻的另一个亲信。 等吴刚把意思说完之后,亲信连连摇头,表示不敢。 吴刚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胆小鼠辈,与郡守何异?” 结果这位亲信眼睛一亮:“郡守也这么想?那在下就放心了。” 吴刚气呼呼的走了。结果走了没多久,方才那亲信又追上来了。 吴刚大喜,问道:“你同意杀项梁了?” 亲近有些焦急的说道:“方才,有一封密信,射上城来。” 吴刚愣了一下:“是城外李信的劝降信?” 亲信说:“不知。信中只有一句话,说,事成之后,平分其利。” 吴刚愣了一下:“没了?” 亲信说道:“没了。” 吴刚皱了皱眉头:“平分其利?显然对方已经接触过了,这莫非是给项梁的劝降信?” 亲信在旁边说:“据说咸阳城中,一直有个传言,说槐谷子曾经是项梁的人,是他派往咸阳城的细作。如今项梁山穷水尽,若槐谷子突然造反,和项梁平分了李信的三千精兵,那楚尽为项梁所有矣。” 吴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有纳闷的看着亲信:“你方才明明说,不敢造反。如今项梁要得胜,为何你反而一脸痛苦?” 亲信说道:“项梁若站稳了脚跟,我等大秦官吏,必定被他杀死。现在他肯留我们一条性命,不过是要我们帮忙守城罢了。所以,不可令项梁取胜。” “为今之计,只有郡守振臂一呼,杀了项梁,开门投降李信。郡中官民是被项梁胁迫的,毕竟不是主谋,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吴刚笑了:“你想的倒通透,既然如此,为何不随我去杀项梁?” 亲信想了很久,终于低声说:“在下……乃无胆鼠辈。” 吴刚已经懒得和亲信说话了。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这信,当真是给项梁的吗?会不会是反间计? 吴刚越想越觉得,这是李信和槐谷子的反间计。可关键是,项梁知道这是反间计吗?如果他知道这是反间计,那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吗? 吴刚低着头想了很久,忽然觉得,这件事根本解释不清楚。最简单最经济的方法,莫过于杀了项梁。 于是吴刚对亲信说道:“若我所料不错,项梁很快会向我们动手,你有没有胆量奋起一搏。” 亲信犹豫良久,说道:“若项梁真要杀我,那我倒是会和他较量一番。” 吴刚差点气死:等你发现他要杀你的时候,你已经人头落地了,还较量个屁。 ………… 那封密信,是绑在箭上射进来的。在它打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士卒中传扬开来了,因此与其说它是密信,倒不如说是公开信。 在吴刚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项梁也得到了消息。 他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向自己的心腹说道:“这信,定然是写给吴玉的。吴氏父子,一直怀有异心。可见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要来杀我。然后开城投降。” 心腹点头称是。 但是紧接着,项梁又说道:“不过,这信更有可能是离间计。故意离间我与吴氏父子。信中无头无尾,没有落款。可以理解成吴氏与李信合谋,同样可以理解成我与槐谷子合谋。” 说到这里,项梁很后悔的说道:“吴郡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传言,说这槐谷子是我派往咸阳的。如今吴氏父子,怕是要信了这传言了。” 心腹担忧的说道:“吴氏父子,应当没有那么愚蠢,看不出来这是离间计吧?” 项梁幽幽地说道:“万一,他们当真有这么愚蠢呢?万一他们看出来了这是离间计,却不相信我看出来了呢?再者……万一这不是离间计呢?谁能保证?” 心腹陷入沉思之中。 项梁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吴氏父子,我早晚要除掉。除掉了他们,这吴郡便是真正的固若金汤了。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早点动手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胆子越大,责任越大 楚国尚未灭亡的时候,项梁就看出来了,强秦必将一统天下。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谋划着怎么复仇。 所以,项梁虽然是第一次造反,可是他遇到的情况,几乎都是提前深思熟虑过的。包括现在要杀了吴氏父子。 造反之初,项梁风头极盛,悄无声息的拿下两座郡。那时候,是吴氏父子最安全的时候,项梁没想过要杀他们,甚至想着要任用他们。 因为他心中清楚,那时候自己很有可能夺得天下,吴氏父子能看到希望,愿意跟着自己造反,自然会尽心办事。 这些前秦官吏,可以帮助他治理百姓,留着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项梁困守孤城,眼看就要败了。虽然项梁知道,咸阳城中的王翦会暗中帮忙,不会让他失败。但是这个理由没办法告诉吴氏父子。 所以,吴氏父子一定起了异心,就算现在没有起异心,早晚也会有别的心思。造反这种事,是提着脑袋来做的,审时度势,朝秦暮楚,太正常了。 因此,项梁决定杀了吴氏父子,先稳定自己的后方再说。 随后,他向自己的心腹交代了一番。如何如何杀人,怎么先把吴氏父子的亲信挨个杀掉,然后怎么兵围郡首府。 心腹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不由得大为敬佩。 ………… 与此同时,吴刚也急匆匆地回到了府中。 吴刚到家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父亲吴玉正在明月下坐着饮酒,一边饮酒,一边和自己的影子劝酒,简直是荒唐而又滑稽。 吴刚也懒得理会他,自己取了铠甲穿在身上,又提了一把宝剑。 吴玉睁开醉眼,淡淡的问:“为父不是告诫过你吗?不要轻举妄动。” 吴刚有些恼火的看着这个不成器的父亲:“不要轻举妄动?项梁的刀已经举起来了,再不想办法,等着被人杀死吗?” 吴玉愣了一下:“项梁要对我吴氏动手了?你这消息从何处得来的?” 吴刚忍着一口气说道:“今夜,有一封信射到了城墙上,说什么事成之后,均分其利。” 吴玉想了想,就微微一笑:“此乃离间计耳。” 吴刚淡淡的说道:“父亲知道,又能如何?” 吴玉愣了一会,也忽然明白过来了:“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离间计已经无所谓了。项梁唯有杀了我们,方能安心啊。” 吴刚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盔甲:“孩儿也是这般想,因此身着甲胄,召集亲信,先杀手为强,斩杀项梁。” 吴玉忽然站了起来,因为醉酒的缘故,脚步有些踉跄,踢翻了酒壶。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了,而是抓住吴刚的胳膊,说道:“不可。项梁久经战阵,乃项燕之后,你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况且那些所谓的亲信,个个胆小如鼠,未必会随你杀贼。你此行,必死无疑。” 吴刚苦笑了一声:“去是死,不去也是死,难道我要等死吗?” 吴玉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说道:“你当真以为,为父是无能鼠辈吗?整日只知道坐在这里喝酒?我早已想到了妙计。” 吴刚好奇的问道:“是何妙计?” 吴玉对吴刚说道:“你先将铠甲脱下来,稍等我片刻。” 随后,吴玉急匆匆地钻到了屋子里面。 等吴刚脱下甲胄的时候,吴玉已经从房中出来了。他递给吴刚一个锦囊,说道:“你乔装打扮,出去之后,直奔南门。一路上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跟着你。” “到达南门附近之后,躲藏起来,只看到城中火光冲天,你立刻打开锦囊,依计行事。” 吴刚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便可以了?” 吴玉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吴刚又问:“那父亲呢?” 吴玉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的酒壶:“老夫坐镇郡守府,饮酒作诗,谈笑间便可以令项梁灰飞烟灭。” 吴刚有些呆滞的看着吴玉,这还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父亲这么高深莫测,令人琢磨不透。 吴玉一直在旁边催促,吴刚也来不及多想,就带着锦囊,急匆匆地赶往南门了。 等吴刚走了之后,吴玉把家中所有仆役都叫来了。 这时候的吴玉,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再也没有以往的唯唯诺诺。 他看着眼前的五十名仆役,淡淡的说道:“胆子比较小的,站出来。” 仆役们面面相觑,心中忐忑。 现在的吴郡城,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些仆役虽然愚钝,但是多少也能感觉到要出事了。现在郡守问谁胆子小,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很快想到,是不是胆子小的人,可以留在家中?胆子大的人,要派去做什么胆大包天的事? 于是乎,有三十来个人,哗啦啦的站出来了。 剩下的二十个人,要么是好面子,不肯承认自己胆子小。要么是对吴玉极为忠诚,肯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 吴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那三十人说道:“既然尔等胆子小,就做些不需胆量的事吧。” 这些人心中窃喜,连忙点头同意了。 随后,吴玉对他们说道:“你们去厨下,将油搬出来,泼洒在府中各处,然后点起火把。只等我一声令下,立刻放火。” 这些人吓得差点坐倒在地:什么?放火烧宅院?还是烧的郡守的宅院? 有个胆子格外小的人,战战兢兢说道:“大人,放火这等事,我不敢做啊。不如让胆子大的去做。” 吴玉淡淡的说道:“他们另有重任。你不想做,倒也可以。离开郡守府,自然就不用做了。” 这人不说话了。 离开郡守府,意味着变成了郡中的平民百姓,分分钟要被项梁拉到城墙上修筑工事。从天蒙蒙亮,一直做苦工到天黑,吃不饱,穿不暖,偶尔还要挨一顿毒打,这和罚做苦役有什么区别? 虽然说,一会宅院烧掉之后,他们何去何从,是个大问题。但是只要跟着郡守大人,总还有一口饭吃吧? 有些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好端端的,为何要烧了宅院啊。可否告知小人原因?” 吴玉淡淡的说道:“此乃明志也。烧掉宅院,无牵无挂,以示与项梁将军共进退。” 仆役们大眼瞪小眼,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知道为什么烧掉宅院算是明志。 但是听郡守大人的意思,好像要和项梁的关系更密切了。这样的话,那平日的粮食,就更加充裕了。于是仆役们心中隐隐的都有些欢喜。 吴玉见这些人不说话,淡淡的说道:“既然不想走,那就按照本官的吩咐去做吧。” 这些人答应了一声,纷纷去拿油,然后泼洒在各处。 有些仆役觉得,反正一会宅院要烧掉了,倒不如先拿点值钱的东西。于是他们开始偷偷摸摸的在身上藏金银。 后来他们发现,郡守大人根本没有制止,于是这些人就大起胆子,明目张胆的把一些值钱的东西揣进怀里。很快,这些人的身材都变得臃肿起来了。 吴玉没有过多关注负责放火的这批人。他把剩下的二十人,叫到了一间屋子当中,然后关上了门窗。 随后,吴玉低声说道:“我要你们杀人,你们可敢?” 有五个人顿时脸色发白,他们对吴玉的忠诚,没有那么强烈。之所以留下来,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胆子小罢了。现在听说要杀人,顿时有点退缩。 至于剩下的十五人,则点了点头。 吴玉微微一笑,说道:“口说无凭,你们得证明给老夫看。” 这十五人都好奇的问:“如何证明?” 吴玉指了指那脸色发白的五个人:“杀了他们。” 这五个人顿时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要开门出去。 而剩下的十五个人,则把这五个人拦住了。 他们把人拦下来了,但是并没有动手杀人。毕竟都是在一块做奴仆的,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取走别人的性命。 吴玉淡淡的说道:“如今城中大乱将起。一个时辰之内,会杀戮不断,血流成河。老夫是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而这五个人,胆子太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出去之后,定然会泄密。” 这五个人满头大汗,说道:“大人,我等绝不敢多嘴。” 吴玉看着那十五人,淡淡的说道:“杀了他们,凡是手上沾了人命的,老夫便教他怎么活下去。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项梁已经磨刀霍霍,准备灭了我吴氏全族。” 二十个仆役一听这话,顿时面色一白。 那五个人更是说道:“我等愿意杀项梁,绝不会告密。” 吴玉摇了摇头:“你们几个,以为老夫整日饮酒,当真是昏庸不堪吗?我暗中观察,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你们曾经屡次借口出门,进入项梁的军营。你们,已经被项梁收买了,时刻监视者老夫的一举一动。” 这五个人矢口否认。 吴玉呵呵冷笑了一声:“你们留下来,自称胆子大。或许是因为不想丢了面子,不过我猜,你们也很想弄清楚,老夫究竟有什么布置。你们听到之后,好向项梁邀功请赏吧?” 这五个人连连摇头。忽然其中一个猛的向窗户逃了过去。竟然是要翻窗逃走。 只可惜,他刚刚接近窗户,就被人从后面追上来,一拳打在后脑上。 这一下动手之后,屋子里面顿时就混乱起来了。十五个人,开始拳脚相加,痛打另外那五个人。很快,他们躺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些人,死倒未必死了,但是肯定没有力气去告密了。 吴玉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可以了。老夫心善,见不得杀人。反正一会火起,他们也逃不掉。” 于是十五个人停手了。 吴玉对这十五个人说道:“我要你们在一刻钟之内,悄悄赶到南门。老夫这府邸,距离南门最近,只要府中火起,南门守将必定要分兵来救火。” “你们要拼死冲上去,杀散守门小卒,打开城门。只要你们能打开片刻,城外的李信军,必定会趁机进来,到那时候,你们自然可以逃命了。” 这十五个人问道:“那大人呢?” 吴玉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可以偷偷溜出去,但是老夫不行啊。只有我留在这里,项梁才会从从容容的,先去解决别人。这也算是老夫给你们争取一线生机吧。” 这十五个人都一脸犹豫,想要带着吴玉一块走。 吴玉摆了摆手:“只要你们动作够快,让李信军及时入城,老夫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去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这些人含泪拜别了吴玉,把身子隐藏在黑暗中,悄悄的溜到了南门。 而吴玉捧着酒壶,坐在了最高处,一脸留恋的看着城中。 城中,已经开始乱起来了。某些人的宅院中,忽然亮起火把来,伴随着一些喊声。 但是很快,火把暗下去了,喊声也消失了。 吴玉知道,这是项梁在除掉异己者。 城中,并不是铁板一块,如果所有反对项梁的人联合起来,应该可以和项梁较量一番。但是吴玉太了解他们了,每个人都想跟在别人后面捡便宜,不肯冲在前面,结果就是,被项梁各个击破,谁都逃不掉。 吴玉摇了摇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与此同时,项梁正坐在营帐之中,坐镇指挥。不断的有小卒来汇报,说刚刚灭杀了谁谁家。 从小卒的报告来看,一切进展的很顺利,估计等到天亮,吴郡城就彻底姓项了。 项梁长舒了一口气:“起兵以来,今夜倒是最顺利了,倒让老夫有些不敢相信啊。对了,吴郡守在做什么?” 有个小卒说道:“正坐在屋顶上饮酒。远远看去,他似乎满腹心事。” 项梁笑了笑:“此人是个聪明人啊,必定感觉到了什么。不过,即便感觉到了又如何?老夫就算是用阳谋,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引颈就戮。” 说到这里,项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等等,吴玉的公子,吴刚在做什么?” 那小卒愣了一下,疑惑的说道:“似乎有几个时辰,没有见到吴刚了。” 项梁神色一肃,低声说道:“不对。吴玉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不可能不告诉吴刚。若吴玉肯等死,倒说得过去,吴刚怎么肯?” 忽然项梁脸色一变,对小卒说道:“立刻晓谕各城门,加强防守。城中有任何动静,也不许擅离职守。有人可能要趁乱打开城门。” 这时候,有小卒跑进来,大声说道:“将军,起火了。郡守府突然燃起大火,霎时间火光冲天,火借风势,已经烧着了三五十家,城中大乱,各处士卒都在救火。” 第三百四十九章 落荒而逃 项梁听说郡守府着火,顿时吃了一惊,不假思索的说道:“快救火。” 但是几乎是同时,他忽然反应过来了,对身边的人说道:“慢!” 正准备救火的人愣住了,说道:“将军,水火无情,耽搁片刻,恐酿成大患啊。” 项梁摇了摇头,对心腹说道:“你立刻带三千精兵,守住南门,任何闯门者,无论是谁,立斩。另外,告知项氏子弟,各自带人,谨守其他三门。” 心腹有点茫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有人闯门?” 项梁喝道:“快去。” 心腹应了一声,慌忙走了。 项梁对着剩下的人说道:“剩余兵马,随我去郡守府。府中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那些士卒都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郡守府中……” 项梁拔出剑来,一脸恼怒的说道:“吴玉有异心,我便剜了他的心。” 随后,项梁大踏步地走出去了。其他人走出营帐的时候,发现项梁已经骑在了马背上,这些人不敢怠慢,纷纷上马,引着本部兵马,向郡守府赶去。 郡守府火光冲天,全都烧着了。吴玉早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正站在街心,一边饮酒,一边看着火光赋诗。 有些百姓看到郡守的英姿之后,都不由得感慨:到底是郡守啊,家中眼看要被烧为平地,居然依然如此镇定,这份魄力,真是令人敬佩不已。 项梁带人赶到之后,立刻将人马分散开来,把整个郡守府团团围住。 他看着吴玉:“郡守大人好雅兴啊。” 吴玉微微一笑,拉长了声音吟咏道:“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项将军啊,天下刚刚安定,你又兴风作浪,百姓们苦啊。” 项梁拔剑架在了吴玉的脖子上:“吴刚何在?” 吴玉叹了口气:“儒生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世人皆以为迂腐。老夫认为,得民心者,不见得能得天下。而失民心者,必定不能得天下。” 吴玉缓缓地扭过头来,看着项梁:“项将军,你觉得你得民心了吗?天下人之心,倒不用说了。这吴郡的民心,你得到了多少?” 项梁向周围看了一眼,那些百姓纷纷低头,眼神之中都流露着畏惧。 吴玉呵呵一笑:“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项将军倒是有周天子的风范啊,可惜……是厉王。” 项梁忽然把剑收回去了,笑着说道:“今日郡守大人的胆量,倒是大得很啊。” 吴玉淡淡的说道:“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怕的?胆子自然也就大了。” 项梁淡淡的说道:“我倒不打算杀你了。这样便杀了你,有些便宜你了。倒不如将你关押在军营中,每日拷打一番,方消我心头之恨。” 吴玉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多谢项将军饶我性命了。” 项梁呵呵一笑,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人说道:“除吴玉外,郡守府中男女,全部杀死。” 那些府中仆役全都吓呆了。他们哭喊着说道:“我等,我等是胆小之人啊。” 可惜,他们也就喊了这么一嗓子,就被杀死了。 吴玉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被杀死的不仅有府中的仆役,还有他的家人。但是乱世之中,又能怎么样呢? 很快,郡守府的人全部被杀死了,吴玉忽然睁开眼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世人常说,秦人残暴。可项梁就不残暴了吗?这么多无辜的妇孺,转眼之间,砍杀殆尽。诸位可以试想一下,这等人若得了天下,你们当真能过上太平日子吗?” 吴玉这话,是对着周围的百姓说的,那些百姓听了之后,人人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吴玉有叹了口气:“由此可见,什么清君侧,什么诛暴秦,都是唬人的东西。项梁的目的,无非是恢复自己的权势罢了。更有甚者,是为了他自己做皇帝。啧啧啧,为了一人的尊贵,要让成千上万的百姓,去征战,去厮杀。此乃大奸大恶之人也。” 项梁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宝剑,他额头上青筋毕露,很想立刻砍下来。但是他忍住了,冷笑了一声说道:“但愿你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能如此巧舌如簧。” 随后,有两个项氏子弟冲过来,把吴玉绑起来了,并且在他嘴里面塞上了一块破布。 ………… 郡守府火起的那一刻,藏在黑暗中的吴刚,就把锦囊打开了。 他挺好奇,一直唯唯诺诺,庸庸碌碌的父亲,这一次能有什么妙计。 然而,等他打开锦囊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上面写着:冲出南门。 吴刚有点哭笑不得:“冲出南门?这话说的轻巧,我孤身一人,如何冲出……” 他刚刚想到这里,南门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吴刚大惊,扭头向那边一看,发现十几个正提着刀剑,砍杀守门的小卒。 吴刚惊奇的发现,这是几个人似乎是自己家中的仆役。 守卫南门的小卒本来有一百多个,半数以上在城墙上警戒。守着大门的也不过五六十人。起火之后,更是有半数人去救火了。 现在这些仆役突然发难,那些小卒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顷刻之间就被杀了五六人。剩下的被吓破了胆,干脆一哄而散。 紧接着,仆役们开始争分夺秒的打开城门。 吴刚一拍脑门:“吾父真是神了。” 他把锦囊揣在怀里,撒腿狂奔,当他跑到南门的时候,那厚重的城门刚刚打开了一条缝隙。 吴刚挤了出去,随后就看到了城外的兵马。 ………… 城外的兵马,正是李信的人。 李水命人在城墙上射了公开信之后,就通知李信,立刻带兵前往吴郡城外,准备接收城池。 对此李信嗤之以鼻,但是李水言之凿凿,李信也就将信将疑的来了。但是来之前,他和李水约定好了,如果天亮之前城门没有打开,李水要当众承认李信是战神。 对于这一点,李水痛快的答应了。 什么战神战仙的,都只是一个名号罢了,李水并不在乎。 更加关键的是,李水已经把秦人的心理研究透了。这些人心思有些单纯。现在谪仙无所不能的传言,已经彻底把他们给洗脑了,所有人都觉得,没有谪仙办不到的事。 就算天亮之前城门未开,李水把战神的名号送给李信。秦人也会觉得,这是谪仙谦虚,不贪功,故意成全李信而已。 想到这里,李水就一脸同情的看了李信一眼。 恰好,李信也正向李水看过来。 四目相对,李信心想:槐兄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些哀求之意啊。怎么?他担心过一会当众承认我是战神,太过伤面子?哈哈,我才不会可怜他,偏偏要他大庭广众之下低头。反正槐兄脸皮厚,伤了面子也无妨。 想到这里,李信嘿嘿的笑了。 李水摇了摇头,很是同情的想:傻孩子,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就在这时候,南城火起。 李水立刻笑了:“李兄,咱们准备自南门入城吧。” 到了这时候,李信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他挥了挥手,带着人从黑暗中冲出来,向南门狂奔而去,这时候,也没必要隐藏了。 南门城墙上的反贼如临大敌,警惕的看着外面的李信军。 这时候,城墙下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反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吴刚就已经打开城门,疯狂的跑出去了。 这时候,城墙上的反贼终于明白过来了:有人开城投降了。 他们立刻张弓搭箭,射向吴刚。 但是已经晚了,李信军箭如雨下,顷刻之间把城墙上所有敢露头的人都射成了刺猬。 当这一轮箭结束的时候,守军发现,李信已经带人入城了。数千人马,如猛虎下山,根本不可能拦得住。 他们稍微抵抗了一番,在付出十几条人命之后,很识时务的投降了。 李信刚刚进城,项梁派来增援的三千人也到了。 可是项梁的三千人,成分复杂。里面有项氏子弟,有原本郡中秦兵,有征调来的百姓。 这些人,要么好勇斗狠,惯于单打独斗,却不懂得行军打仗。要么是被迫从贼,根本没有战意。要么胆小如鼠,时刻想着投降要命。 因此两军一接触,片刻之间就分了胜负。李信的大军如同巨石一样碾压过去,项梁的三千人马,登时崩溃。 最勇猛的项氏子弟,多半被杀死了。而那些老百姓个个丢了武器逃命。至于郡中的秦兵,直接投降了。 杀散了这三千人之后,李信带着自己的部下,在吴郡横冲直撞,凡是看到手拿兵器的人,先杀后问。 一时间,吴郡城乱作一团。 ………… 郡守府已经被烧光了。项梁刚刚把吴玉绑起来,正打算去协助守城,忽然有项氏子弟跑过来,满身鲜血的呼喊道:“将军,吴刚打开城门,放李信进来了。如今城中大乱,我军四处溃逃。” 项梁听了这话,顿时怒气上涌,仰天嚎叫了一声,忽然提起剑来,奋力一挥,将吴玉砍作两段。 吴玉倒在地上,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活不下去了。他早就知道,项梁准备再充分,也敌不过威名赫赫的始皇帝。 所以从项梁逼他投降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不仅活不下去,等项梁兵败之后,还会抄家灭族。 所以他整日在饮酒,颓废之余,也会思考吴氏还有没有一线生机。现在,这一线生机被他找到了。 经过今夜的这一番布置,自己虽然死了,但是至少能够让吴刚活下来。甚至可能博得皇帝的同情,不会影响吴刚的前途,让他有重振吴氏的机会。 吴玉,在唯唯诺诺了一生之后,终于在死之前灿烂了一次。 杀了吴玉之后,项梁立刻吼道:“迎敌,准备迎敌。” 那项氏子弟哭着说道:“将军,如今城中兵荒马乱,军士四处逃窜,哪有兵马迎敌啊。” 项梁有些茫然的向周围看了看,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何去何从了。 造反?自己倒是举起义旗来了。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一个月都不到,居然被区区三千人,追的东逃西窜,全盛时期,也不过占据了两座城而已。至于现在,恐怕要落草为寇了。 造反?简直是在造笑话。 项梁有些精神恍惚,他似乎看到了百年之后的史书,那些刻薄的史官会给自己写上一句:不自量力,为天下笑。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项氏子弟正在摇晃自己的肩膀。 项梁回过神来,听到项氏子弟大声说:“将军,我们可以将刀剑分给城中百姓,命他们随军杀敌。近日将军一直在训练他们行军作战,现在真是时候了。” 项梁看了看周围,看了看那些想要逃走,又不敢走的百姓。真要把刀剑给了这些人,他们会随军杀敌,还是会临阵倒戈? 如果在今日之前,他们或许还可以用一用,但是百姓们听了吴玉的那番话之后,恐怕对项梁已经极端的不信任了。 项梁叹了口气,对项氏子弟说道:“我已经做了周厉王,就不要再做商纣王了。我们走吧。” 项氏子弟有些茫然的问道:“到何处去?” 项梁骑上马:“逃命。” 随后,他纵马狂奔。 项梁知道李信是从南门来的,因此纵马狂奔,直向北门而去。 这一路上,不断有士卒偷偷溜走。开始的时候是一两个,后来简直是成群结队的逃走。 谁都知道,李信的主要目标是项梁,跟着他简直是找死,还不如选别的路独自逃命。 等项梁出城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只剩下了十余人。 他们出城不久,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李信已经追上来了。 项梁心中有些绝望,仰天长叹:“看来天要亡楚啊。” 身后的项氏子弟忽然说道:“将军,你带五个人步行离开。” 项梁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已经有五个人,把项梁从马上扶了下来。拉着他躲到了路边的草丛之中。 剩下的五个人骑在马上,又各自牵着五匹空马,向前狂奔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远远赶来的李信军根本没有注意到藏起来的项梁,全跟着那十匹马追过去了。 项梁看着已经跑远了的五个人,泪流满面:“忠臣义士啊。老夫此心,痛如刀绞。” 他身边的项氏子弟安慰道:“他们每人带着两匹马。不断换乘,短时间内,李信军追不上他们。趁着这时候,将军要重整旗鼓啊。” 项梁叹了口气:“如今身边只剩下你们五人,还如何重整旗鼓?” 身边的那些项氏子弟也有些茫然,他们只好扶着项梁,踉跄着朝偏远地方逃去。 这一路上,项梁都在思索,自己还有什么可用之人。 对了,他还有项羽,项羽身边还有二三十个护卫,还有三十来个墨者。如果再收服一些盗贼,总能凑起来数百人。 这些年来,项梁一直在结交楚地豪强,如果向他们借兵,他们应当不会拒绝。 对了,还有王氏。只要撑到王氏赶过来,那就一切好办了。 想到这里,项梁对身边的子弟说道:“尔等可知道宋家庄在何处?我要到宋留府上拜访一番。” 有个项氏子弟说道:“在下知道。明日天黑之前,咱们便可以走到了。” 项梁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我与宋留关系不错。向他借些人,借些粮,应当不难。” 第三百五十章 宋留很无奈 李信率军入城。分出去了五百人去追击项梁,剩下的人,都在城中维持秩序。 没办法,大火尚未熄灭,城中乱作一团,有些人趁机抢掠财物。整个吴郡城,人人自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李水和李信商议了一番,把剩下的人马分成三百个小队。又把吴郡城划分成三百块。每队负责一块。 如此一来,职责明确,每一个小队负责的,往往只是三五户,十几个人而已。但凡有人在自己的区域为非作歹,可以迅速的将他们抓起来。 城中的秩序,迅速的安定下来了。 李水和李信的雷霆手段,让吴郡城中的百姓燃起了一丝希望。原本他们以为,朝廷军得胜,会纵兵劫掠的。其实这也是一直以来战争的潜规则。 无论是贼是兵,只要攻入城池,都要拿老百姓开刀。 可是现如今朝廷的做法,让他们又惊又喜。很快,他们开始把朝廷军称为义军。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城中已经彻底安定下来了,李信有些感慨的对李水说道:“我只是严禁士卒伤害百姓而已,这些百姓就感激涕零。难道秋毫无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李水嗯了一声:“并不是你我多么善良,完全是同行的衬托啊。” 两人正在感慨,旁边的巨夫一脸谄媚的走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下官已经帮着李信大将军写好了。若两位大人没有异议的话,下官就去张榜公布了。” 李信纳闷的看着他们两个:“帮我写好什么了?” 巨夫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水扫了几眼那张纸,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了李信。 李信略微看了看,顿时脸色涨红。这像是一张告示,是用李信的口吻来写的,内容是他如何如何佩服谪仙,谪仙如何如何料事如神,没有谪仙,根本无法轻易拿下吴郡城。从此以后他李信对谪仙五体投地,俯首帖耳,尊称他为战神等等。 李信伸手就要把这张纸撕了,但是转念一想,按照李水的性格,这种事怕是逃不过。如果自己严词拒绝的话,这家伙没准添油加醋,自作主张的就公布出去了。 于是李信慢慢的摇了摇头,对巨夫说:“你这告示,写的不像,本将军从来不这样说话。” 巨夫忽然笑了:“下官已经想到了,因此又准备了一份。” 李信纳闷的接过那张纸,随意看了两眼,顿时无语了:这张纸上的内容,和上一张差别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上面没有任何生僻字,也没有引经据典。 巨夫笑眯眯的问:“将军以为如何?” 李信有些没好气的说道:“随你的大小便吧。” 李水见巨夫一脸错愕,笑嘻嘻的说道:“此乃最近咸阳城的口头语,不少人在学着说,都是从本仙这里学来的。” 巨夫哦了一声,他也看出来李信有些恼火,因此不敢再问了。不过猜也能猜到,李信这是让他自行处理此事。 于是他一脸尴尬的笑着,转身走了。 李信和李水在城中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郡守府跟前。 郡守府,现在只剩下一堆残垣断壁了。在废墟面前,摆放着三十多具尸体。 吴刚跪在吴玉面前,泣不成声。 按道理说,吴刚曾经投降项梁,算是反贼。 但是他毕竟献城有功,吴玉之死,又颇为凄惨,因此李水和李信也没有为难他。 有小卒走到李信身边,低声说道:“自入城起,他便哀哭不绝,已然哭了几个时辰了。” 李信皱了皱眉头。 忽然,吴刚大叫一声,口中吐出鲜血来。整个人晃了两晃,倒在地上。 有小卒连忙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信皱了皱眉头,回头说道:“军医。” 有医者走过来,检查了吴刚一番,然后向李信说道:“吴公子乃是伤心过度,只要精心调养,不再大喜大悲,便无性命之忧。” 李水叹了口气:“这可难了。刚刚家破人亡,怎么可能不大悲?” 李信盯着吴刚看了一会,忽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 吴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李信大声喝道:“你举家被杀,你可知道?” 李水有点懵了:李信搞什么鬼?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旁边的军医也欲言又止,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敢出声。 吴刚迷茫的眼睛中,露出来了浓浓的恨意:“我自然知道。” 李信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不知道。灭族仇人,已经逃之夭夭,你却在这里哀哭不绝。你是不敢报仇呢?还是觉得自己报不了仇呢?” 吴刚一听这话,顿时怒气上涌,似乎随时要吐血。 李信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大声问道:“我给你五百人,你可否带来项梁头颅?” 吴刚眼睛一亮,声嘶力竭的喊道:“无论项梁逃到何处,在下必定斩下他的脑袋。” 李信点了点头:“好,我就给你五百人,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懦夫。” 五百人很快选出来了,都站在了吴刚身后。 吴刚看了李信一眼,忽然虔诚的跪拜起来,极为真诚的说道:“多谢将军。” 李信踢了他一脚:“快滚吧。” 吴刚带着五百人走了。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魂,人生又有了目标。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我发现你也略有些智谋,并非单纯的武夫啊。往日似乎有些低估你了。” 李信翻了翻白眼:“我那叫藏拙,藏拙懂吗?” 这时候,公子高来了,恭恭敬敬的拜见了李水之后,就扭头看了李信一眼,然后微笑着说道:“想不到李将军如此谦逊。令人佩服。”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本将军确实很谦逊。” 说话间,申纶也来了,一脸敬佩的对李信说道:“将军能直视自身之短处,盛赞他人之本事,这份肚量,可以为人楷模啊。” 李信有点纳闷:“你在说什么?” 李信带着疑惑继续在城中巡视,渐渐的他发现,城中不少人都在偷偷的看自己。不仅有秦兵,甚至还有百姓。 最后李信忍无可忍,抓住了一个小卒,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卒干笑了一声,说道:“或许,是因为将军的告示。” 李信忽然明白过来了:莫非是巨夫拟的那份告示?他已经贴出来了?这竖子…… 李信差点骂出来,带着人急匆匆地去了城门。 有不少百姓正挤在那里看告示。大多数百姓,是不认识字的,而有些认识字的人,正在热心的帮他们诵读。 读完了之后,这识字的人还很谦虚的说道:“其实在下认识的字也不多,只不过这告示写的十分浅显,所用的字也很简单,在下竟然能看懂个七七八八。” 百姓们纷纷议论:“由此可见,李信将军是诚心诚意推崇谪仙为战神啊,否则的话,怎么会用如此浅显的文字?这分明是担心我等看不懂啊。” 李信差点吐血。 旁边的小卒小声问:“将军,要不要我把告示撕下来?” 李信摇了摇头:“罢了,现在至少还赚了个大度的虚名,你若把告示撕了,就只剩下臭名了。” 小卒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李信挠了挠头,心想:果然,和槐兄打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啊。 ………… 入夜,宋家庄,宋老太公,宋留。刚刚躺下,正要入睡,忽然宅院的大门被拍响了。 现如今兵荒马乱,宋留听到拍门声就有些惊慌。 他从榻上坐起来,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宋甲慌慌张张的跑来了,说道:“主人,主人,项梁来了。” 宋留怀疑自己听错了:“谁来了?” 宋甲说道:“起兵反秦的项梁。” 宋留顿时打了个寒战,随后就开始肉疼了。 上次还只是项梁的手下来了一趟,结果真是兵不如匪啊,几乎把自己累年储集搜刮一空。 现在居然是项梁本人来了?那这宋家庄,他是不是都要拿走了? 但是宋留没有胆量拒绝项梁,毕竟人家手中有剑。 于是宋留强颜欢笑,说道:“快请。” 当宋留赶到庭院中的时候,看到项梁已经进来了。 当他看到项梁的那一刻,就彻底愣住了。 因为项梁只剩下了五个人跟随左右。他们全都一脸疲惫,满头大汗,很是狼狈的样子。 宋留惊讶的看着项梁:“项将军,这是……” 项梁叹了口气,说道:“败了。” 项梁没有隐瞒,毕竟这种消息,很快便会传来。 而宋留听到项梁兵败,顿时大喜。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事啊。自从上次被祸害了一次之后,宋留越想越觉得还是朝廷好啊。 或许是太过惊喜了,宋留没有隐藏好自己的情绪。立刻就被项梁给发现了。 项梁面色阴沉,淡淡的说道:“宋太公听说我战败,似乎有些快意啊。” 宋留顿时慌了,人在生死关头,脑筋总是转的特别快,他顿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什么?是将军败了?我方才还以为是秦人败了。” 项梁微微一愣,心想:原来是这样? 而宋留已经坐在地上了,嚎啕大哭:“将军乃我大楚擎天之柱也。今日将军战败,大楚何时可以复国?老夫念及此事,肝肠寸断啊。” 项梁有些感动的把宋留扶起来,安慰道:“太公放心,不日本将军就要重整旗鼓。” 宋留心口不一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项梁拍了拍宋留的肩膀:“到那时候,还望老太公派一些子弟助我啊。” 宋留顿时有些肉疼,但是看看项梁腰间的宝剑,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项梁满意的笑了,然后大踏步地走到了正厅之中,说道:“快上酒菜。” 宋甲看了看宋留,宋留无奈的点了点头。于是宋甲快步去准备酒菜了。 项梁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虽然兵败如山倒,只剩下了五个人。但是在他眼里,他依然是未来的天下主宰,而宋留这些人,只是自己的臣民罢了。 从这天开始,项梁在宋家老宅中大吃大喝,吆五喝六。而宋留,倒更像是客人了。 宋留想过离开老宅,去给人通风报信。但是项梁手下的五个人,把他们看的死死的,谁也不准出去。 项梁的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宋留怎么敢硬拼?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宋留总是盯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暗暗感叹:为何朝廷的大军,还不来呢?反贼的贼酋没有抓到,他们这便放弃了吗?唉,这些人办事不力,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项将军,官兵到了 宋留每天长吁短叹,只恨朝廷大军剿贼不力。 他每日都主动派出管家,站在附近的荒山之上,向周围张望,看看有没有大队人马经过。一旦有官军经过,就要立刻报信。 可惜,日复一日,始终没有见到人。 宋留很郁闷。 项梁常住在宋留家中,深居简出,倒也没有人发现。而项梁的那五个亲信,则四处串联,想要联合一些反秦势力,帮着项梁重整旗鼓。 有一日,众人正在饮酒,项梁忽然举着酒杯走到宋留跟前,微微一笑,说道:“宋兄,你暗中做的事,我已然知道了。” 宋留的脸顿时白了。 他勉强笑了笑,说道:“老夫,老夫并未做什么啊。将军是不是误会了。” 项梁摇了摇头,说道:“宋兄不要以为我手下人少,就变成了聋子、瞎子。实不相瞒,这五个人,都是以一当十、忠心耿耿的好男儿。” “方圆数里,有什么人经过,有什么人出入,我都一清二楚。” 宋留干笑了一声:“将军……果然神通广大啊,老夫佩服。” 项梁笑眯眯的说道:“这几日,你是不是日日派府中管家,悄悄出去,东张西望?” 宋留心里咯噔一声,身子有些发软,他看着项梁腰间的佩剑,简直坐都快坐不住了。 项梁长叹了一声,说道:“忠臣义士啊。我项梁最敬佩的,便是忠臣义士。来,宋老太公,请满饮此杯,长寿极乐。” 宋留战战兢兢地举起酒杯,心想:这是毒酒?不应该啊,此酒是从我家酒窖中搬出来的。还有,什么忠臣义士,是在讽刺我吗? 项梁见宋留磨磨蹭蹭,忽然笑了:“怎么?宋老太公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宋留咬了咬牙,把酒灌下去了。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宋留说道:“我项某人,知恩图报。老太公每日帮我望风,警惕官兵寻来。劳心费神啊,令人感动。最为难得的是,老太公不居功,不邀赏。由此可见,太公做此事,并不是要项某感激,而是一片赤诚,愿意帮着项某。” 项梁向宋留行了一礼:“项某人,多谢太公。” 宋留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看来他是误会了。 宋留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说道:“项将军过奖了,老夫与将军一样,志在反秦,如今将军神勇,带兵征战。老夫衰朽,只能做些望风的事,心中惭愧的紧啊。” 项梁连连摇头:“老太公太过自谦了。” 这时候,宋留心里面微微有些感动了,毕竟项梁住进来之后,除了大吃大喝,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又对自己礼遇有加。 若项梁战败了,自然一切不用说。若他胜了,自己或许也可以趁势而起。 想到这里,宋留觉得,到也没必要一定要赶走项梁了。等他住一段时间,招兵买马之后,自行离开,倒也可以。而自己也结交了一位豪强,给宋氏留了另一条路。 宋老太公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一人说道:“在下听了宋老太公与项将军的话,真是感慨万千啊。” 宋老太公楞了一下,认出来这是项梁的一个堂弟,项仲。 项仲整日跟在项梁身后,算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了。 项梁扭头看了看项仲,一脸好奇的问道:“你感慨什么?” 项仲说道:“方才将军与老太公,都想要复国。如今将军神勇,却没有兵马粮草。而老太公虽然年迈,府中却有万贯家财,族中也有数百丁壮。” “既然如此,不如老太公献出来钱财与丁壮。将军带着他们,复兴大楚。事成之后,将军与太公平分其功,岂不美哉?” 项梁听了之后,微微摇了摇头,笑骂道:“不可胡言乱语。” 宋留则心里有些发凉:什么不可胡言乱语,这番话,分明是你们两个串通好的。项仲一向以你项梁马首是瞻,没有你的准许,他敢说这话? 宋留心中明白,项梁这是看上自己的财富和族人了。 宋留不想同意,但是也没有胆量拒绝,因此来了个默不作声。这种事,只要自己不做声,项梁也不至于强行征兵征粮吧。 结果项仲见宋留不说话,又一脸诚恳的对项梁说道:“将军无需多虑,宋老太公深明大义,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宋留心中暗骂:老夫就在这里坐着,你就开始杜撰我的心思了? 项梁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不可。此事毕竟人命关天啊,不经老太公许可,我等岂能自作主张?” 项仲说道:“在下断定,老太公一定会同意。将军若不信,待我问问他。” 宋留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 而项仲当真厚着脸皮凑过来,微笑着问道:“老太公,你可愿意资助将军反秦?” 宋留捋了捋胡须:“这个嘛,反秦,老夫自然是支持的,不过嘛……” 他的话根本没有说完,项仲就向项梁抱了抱拳,说道:“将军可听到了?老太公已然亲口答应了,愿意支持将军。” 宋留目瞪口呆的看着项仲,心想:听闻咸阳城有一位槐谷子,无耻之尤。可如今看来,槐谷子的无耻程度,恐怕不及这位项仲吧。 好在项梁还是要点脸的,他微微一笑,对宋留说道:“老太公是不是有顾虑?” 宋留知道,这次不能再客气了。再客气下去,自己的钱财和族人都要完了。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老夫确实有些浮财,可将军也看到了,老夫要养活不少人啊。这些钱财平分到每个人身上,也就不多了。老夫有心资助将军,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饿死。” 项仲一拍手,说道:“这个简单。老太公命族人参军,再将家产充作军饷。到头来,这些钱财,不照样还是用在族人身上了吗?” “如此,太公既支持了项将军,又不必担心族人饿死,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宋留都听傻了,这特么的……这帮强盗说的居然还挺有道理,该怎么反驳才好? 项仲见宋留不说话,笑眯眯的对项梁说道:“将军,他已然答应了。” 项梁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老太公答应,那么我项梁就却之不恭了。” 说这话的时候,项梁的脸微微有些红。 他自命不凡,一直觉得自己将来要做王侯,所以和那些盗贼截然不同。 起兵之后,手下的士卒也自称义军。 可现在,居然真的做起巧取豪夺的事来了,项梁心里有些不自在。 但是……现在真的是穷头末路啊,手中没有兵马,就如同无根之浮萍,随波逐流,随时有可能沉没。 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项梁不想再过下去了。今天,就厚着脸皮,坑了宋留罢,大不了将来发达了,好好补偿他一番。 想到这里,项梁心中微微一动:补偿?我若补偿了他,这件事就可以揭过去了吗?他会不会怀恨在心? 即便我取得天下之后,他不敢恨我,会不会把此事说出来,四处炫耀?那样的话,对我的名声可是大大的有损啊。 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杀了他。死人的嘴巴是最紧的,而人一旦死了,也就不用再对他心怀愧疚了。 想到这里,项梁看了看宋留,心想:如今大业未成,先好好拉拢他一把。等将来取得了天下,再彻底抹除今日之事。 宋留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族人,那也是人命,为何要跟着项梁造反?若这件事可以做成,倒也罢了。现在项梁被追的东躲西藏,跟着他造反,那不是找死吗? 进而宋留又想:今日想要拒绝此事,恐怕是不能了。我宋家村族人,有数百男丁。若这些人一拥而上,要料理项梁一伙,应该不难。 可是项梁一直不离我左右,一旦动起手来,我岂不是必死无疑?等等?这项梁一直看管着我,是不是对我也不太放心? 宋留想到这里,顿时遍体生寒,觉得自己家中住进来了五条毒蛇。 忽然,项梁微笑着说道:“老太公放心,你是在项某危难时候助我起兵。将来灭暴秦,兴大楚,这功劳你我二人,一人一半。如何?” 宋留干笑了一声:“这个嘛……” 项梁问道:“老太公可是不相信我?” 旁边的项仲忽然说道:“将军,在下倒有一计。” 宋留一听这话,顿时叹了口气,心想:“不知此人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项梁倒是很感兴趣的说道:“说来听听。” 项仲说道:“这几日,在下住在老太公府上。发现太公有一女儿,容貌俏丽,知书达理。而将军的家眷,早已失散,多半不在人世了。因此将军与宋小姐,乃天作之合也。” “若将军娶了宋小姐,与老太公做了亲家。那么便是一家人了。如此一来,老太公还要什么不信的?” 宋留差点吐血,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啊,不仅要抢走自己的家财,甚至要抢走自己的女儿。 宋留老来得女,一直当做掌上明珠。这个女儿,嫁不嫁王侯无所谓,宋留只希望她这一生可以平平安安。 没想到啊,项梁这个反贼居然起了心思。项梁自己被人追的走投无路,颠沛流离,宋留怎么舍得自己女儿受这个苦? 他正要严词拒绝,项梁向宋留行了一礼:“求老太公成全。” 宋留鼻子都快气歪了,果然穷**计啊,以往和项梁打交道的时候,感觉他勉强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战败之后,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宋留站起来,大着胆子说道:“这门亲事,老夫觉得……” 他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宋甲来了。 宋甲气喘吁吁地说道:“主人,主人太好了,官兵来了。” 宋留猛地站起来,喝问:“你说什么?” 宋甲这时候也看到项梁了,连忙给自己来了一耳光,哭丧着脸说:“小人急糊涂了,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有官兵正从这里经过。人数极多,遮天蔽日,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项梁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宋甲挠了挠头:“小人看不出来,或许有几百万。” 项梁心中暗骂:真是蠢货,天下一共有多少人?你上来就是几百万。 不过项梁也知道,宋甲再蠢,三千人和一百万,也是能看出不同来的。由此可见,来的人不是李信? 他问宋甲:“可看到帅旗了?” 宋甲说道:“看到了,看到了,上书一个王字。” 项梁仰天大笑:“是王翦,看来天不绝我,要我灭秦啊。” 宋留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王翦?那可是昔日灭楚的大将军啊。项梁这么自信能胜过他?更何况,人家兵马遮天蔽日,你才有几个人? 不过这时候,宋留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管是李信还是王翦,总归都是朝廷的人。 找个机会,偷偷地向官兵报信,就说项梁在这里。到那时候,官兵大举来攻。或者把项梁杀了,或者把他赶走,总之,自己这里算是要太平了。 想到这里,宋留微微一笑,问宋甲:“王翦的大军,在何处驻扎?” 宋甲说道:“就在宋家村外,距此不过十里。” 宋留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关切的对项梁说道:“将军,这几日你不要出去了。躲在老夫家中,免得惹人怀疑。” 项梁微微一笑,假意答应了。 项梁带着项仲,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关上门,项梁对项仲说道:“你偷偷出去,到王翦军中。就说有反贼项梁的消息。王翦必定会审问你,你等他屏退左右之后,把这封信给他,我项氏便可以东山再起了。” 项仲眼睛一亮,低声问道:“昔日听项羽说,将军与王氏合作了,看来此言当真?” 项梁笑骂道:“羽儿的嘴巴也太不严了。” 项仲嘿嘿一笑,说道:“将军放心,此事只有咱们项氏知道,绝不会传出去。” 项梁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宋留也把宋甲叫到了角落中,低声说道:“今夜你偷偷溜出去,不要让人看到。去官兵营中报信,便说项梁在此。” 宋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说道:“看来,这瘟神要被送走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怎么你也叛变了 王翦和王恒进入楚地之后,心情就越来越沉重了。 因为沿途所见,楚人安居乐业,一切井然有序,绝对不像是有反贼的样子。 看来会稽王的护卫没有撒谎,项梁很废柴,刚刚起兵,只是占了两座城而已,就被李信和李水给灭掉了。 想到这里,王翦不由得心中火大:这个蠢材,吹得无所不能,真造起反来,竟然如此废物。 王恒对王翦说道:“祖父无忧,大不了,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行事罢了。” 王翦点了点头。 如果真正的项梁死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推出来一个假的罢了。只要楚地有反贼,王氏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天晚上,王氏率领十万大军,驻扎在宋家村周围。 吃过晚饭之后,前去哨探的亲信已经回来了,向王翦报告说:“根据小人打探,李信确实已经平定了反贼。项梁不知所踪,而他身边的亲随,应该不超过五人。” 王翦点了点头。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终于确定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很让人失望的。 王翦挥了挥手,让小卒退了下去,然后和王恒低声商议说:“看来,项梁是不中用了。你着手准备吧,派一个亲信,暗中联络楚地的盗贼,制造一些声势。” 王恒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小卒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将军,有黔首闯入军营,声称发现了项梁的踪迹,冒死前来报官。” 王翦闻言大惊,连忙说了一句:“快请。” 时间不长,宋甲被小卒带着,战战兢兢的到了王翦的大帐之中。 王翦很和蔼的问宋甲:“你发现了项梁的踪迹?” 宋甲点了点头,小声说:“项梁就在宋老太公家中。他胁迫了宋老太公。” 王翦点了点头,微笑着问道:“你是何人?” 宋甲说道:“小人是宋老太公家中的管家。” 王翦微微一笑,扭头对王恒说道:“你带两个亲信,去宋家庄一趟。” 知道王氏与项梁关系的,也就王翦与王恒两个人而已。王翦已经年迈,并且太过引人注目,因此想要与项梁接触,非得王恒不可。 王恒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立刻出发,他正盘算着带谁去比较好,见到项梁以后,如何商议大事。 这种事情,要提前盘算好,否则的话,对方深思熟虑,讨价还价,游刃有余,而自己仓促之间左支右绌,很容易吃亏。 宋甲见王翦和王恒都陷入到了沉默中,干笑了一声,问道:“将军,你们不去捉贼人吗?”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区区项梁,手下不过数人而已。我有十万大军,何必着急?” 宋甲心想:原来是十万人啊。 王翦对宋甲说道:“捉拿项梁,万万不能打草惊蛇,你和本将军说说,宋老太公家中,还有什么人?知道项梁存在的,有多少人?” 宋甲说道:“宋老太公家中,有长住仆役十五人。另有不住家的长工五十人,农忙时节短工一百五十人……” 王翦摆了摆手:“你只说有多少人知道项梁在宋家庄。” 宋甲说道:“唯有宋老太公的家眷,以及府上的十五名长住仆役知道。” 王翦点了点头,冲王恒笑了笑:“这便好办了。” 那意思很明显,到时候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免得有人会问,王翦怎么带着十万大军,放跑了项梁的。 只要宋老太公家人一死,谁还知道项梁在这里出现过? 宋甲忽然干笑了一声,说道:“小人听说,告奸有赏,这个……” 告奸有赏,那也得等核实了之后再说。不过王翦也懒得和宋甲掰扯这个,随意挥了挥手。 王恒从怀中掏出来一块金子,递给了宋甲。 宋甲看见金子,眼睛顿时就一亮。但是紧接着,又觉得给的少了:项梁可是大反贼啊,就值一块金子?太贱了! 宋甲得了金子,刚刚要离开。忽然又有小卒跑进来,说道:“将军,有黔首闯入军营,说发现了项梁踪迹。” 王翦有点不耐烦,问道:“可是宋家庄来的?” 小卒愣了一下,说道:“黔首并没有说是哪里人氏,不过看他来的方向,确实是宋家庄。” 宋甲干笑了一声:“或许是宋老太公担心小人办事不牢靠,因此多派了一个报信人。” 王翦也没有多想,摆了摆手,命人把外面的人带进来。 很快,项仲进来了。 他一进来,所有人都愣了。 王恒和王翦看着项仲,心想:这是黔首?此人皮肤白皙,不像是半生顶着烈日劳作的农人啊。 宋甲看着项仲,更是奇怪:他不是项梁的心腹吗?怎么也来这里告密?难道说,他也背叛项梁了?啧啧啧,这项梁真是天怒人怨啊。居然连最亲近的人都背叛他了。 至于项仲,也陷入到了目瞪口呆之中:宋甲为何在这里?难道王氏也与宋老太公有合作?这不可能啊,宋留一个楚地的小人物,如何结识王氏? 忽然间,项仲想到:莫非……宋甲是来告密的?他想要反了项将军? 一时间,项仲对宋甲产生了杀意。但是与此同时,项仲也有点怀疑,王氏究竟是哪一边的。看他和宋甲谈笑甚欢,似乎很融洽啊。 犹豫良久之后,项仲决定相信项梁。项梁认准的人,应该不会有错的,这王氏,八成靠得住。 于是项仲鼓起勇气,对项梁说道:“将军,可否摒退左右,借一步说话?” 项梁微微一笑,指着王恒说道:“此乃吾之孙儿,无事不可言。” 项仲为难得看了看旁边的宋甲。 项梁有些不耐烦,觉得这家伙真是太啰嗦了。你们俩不都是来告奸的吗?说的是同一件事,有必要这样吗? 不过项梁也懒得解释,对宋甲说道:“你先下去吧。” 宋甲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在离开大帐的时候,他的两腿开始不住的颤抖。 “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宋甲在心中一个劲的嘀咕。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但是也有些小聪明,尤其是察言观色上面。 这项仲,有什么事不可以让自己听到?大家都出现在官兵的军营当中,除了检举项梁,还能有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躲着人? 隐隐约约间,宋甲觉得项仲和王翦之间,有些不可告人的东西。而项仲,又代表了项梁。 至于王氏和项梁合作,宋甲想都不敢想,毕竟这太耸人听闻了。 他的想象力,只能认为项梁可能要向王翦求和。 无论求和成败,今日自己出现在这里,并且被项仲看到了。事后项梁必定雷霆大怒,或许会报复宋家村。毕竟……求和这种事,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宋甲顿时满头大汗。 而这时候,王翦的大帐之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王翦看着项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也是来告奸的?有话快说吧。” 项仲低声说道:“小人,是来送信的。” 随后,项仲把怀中的密信,缓缓地拿了出来。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乱跳。 他在赌,赌项梁的识人之明。 如果项梁看错了王氏,王氏不肯与项梁合作,而甘心为朝廷平叛。 那样的话,自己顷刻之间,就会被杀死。而项氏也会完全覆灭。 当把信交到王翦手中的那一刻,项仲忽然有点后悔。 他觉得项梁未必有什么识人之明,毕竟那槐谷子也是他扶植起来的,结果又如何呢?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项仲想要把那封信要回来,但是已经太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等待后果了。 片刻之后,王氏已经看完了信,然后微微一笑:“原来是项梁的人。坐吧。” 项仲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忽然,他想起宋甲来了,立刻说道:“将军,这宋甲是来做什么的?” 王氏愣了一下,说道:“你是指宋家村的管家吗?他是来告密的。” 项仲猛的站起来,说道:“请将军立刻斩杀此人。一旦消息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氏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来人?杀了宋甲。” 片刻之后,有小卒一脸紧张的进来了,说道:“将军……这宋甲,方才借口如厕,然后……然后就不见人了。” 王翦勃然大怒:“去找。老夫十万大军,还看不住一个黔首吗?” 小卒战战兢兢的走了。 王翦依然怒不可遏。 项仲有些尴尬的说道:“这等黔首,往往狡猾的很,将军息怒啊。” 王翦铁青着脸不说话。 王恒叹了口气,冲项仲微微一笑:“项兄有所不知。祖父带兵严厉,向来是令行禁止。如今只是隐退了几年而已,手下的将士居然有些懈怠,因此祖父才生气。” 王翦赞许的看了王恒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军纪废弛,兵家大忌也。人数多有什么用?一头猛虎,可以追杀数百只羊。” 项仲连连称是,然后对王翦说道:“小人猜测,那宋甲大约是回宋家村了。” 王翦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那就兵围宋家村,凡知情黔首,一个不留。” 随后,王翦发号施令,全军略作准备,浩浩荡荡的向宋家村进发。 宋甲早就回到宋家村了,这里是他的故乡,因此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他也能迅速的找到路,回到自己家。 回家之后,宋甲立刻找到宋留,把自己看到的事说出来了。 宋留毕竟比宋甲有见识,立刻说道:“糟了,对方可能要杀人灭口。” 如果项梁和王氏有什么协议,那么王氏会带人来杀宋氏。 就算他们的协议没有达成,项梁也不会放过宋氏。 豪强最爱面子,宋留太了解这一点了。 更何况,之前这些反贼就觊觎宋氏的财富和族人,现在更加不会放过了。 宋甲很紧张的问道:“太公,我们该当如何啊。” 宋留说道:“还能如何?自然是逃命了。” 宋甲苦着脸说道:“项梁的人,一直守在太公房外,我等根本无法离开啊。” 宋留微微一笑,说道:“老夫这几日,早就想到办法了。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冒险而已。现如今,既然项梁逼迫太甚,也就只好搏一搏了。” 宋甲一脸紧张的看着宋留。 宋留低声说道:“首先,你去准备一面铜锣……” 夜色深沉,宋家庄的所有人都在沉睡。 忽然间,一阵尖锐的铜锣声响起,吓得树上乌鸦扑棱棱飞起来。 有人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叫喊:“立刻逃命,立刻逃命,李信的大军来啦。” “老太公已经逃了,老太公已经逃了。李信的兵马来了。” 这声音很快传遍全村,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爬起来了。 很快,小孩的哭喊声,妇人的呼唤声,男人的吆喝声,狗叫声……杂七杂八,整个宋家村像是煮开了的沸水一样。 其实这些村民心里也有点纳闷:李信的兵马,那不是朝廷的大军吗?上次来的时候,秋毫无犯,号称义军啊,既然是朝廷的义军,我们为何要逃? 这些百姓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手下可没有停,匆匆收拾了细软之后,急急忙忙就跑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大伙都跑了,你自己特立独行留在这里,心里肯定是有点不安的。 更为关键的是,宋老太公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难道你比宋老太公还有见识? 宋甲的铜锣声同样惊醒了项梁。他听到李信两个字,心里面条件反射似的一哆嗦。 随后,项梁披挂上马,对身边的项氏子弟说道:“走,快走。” 等他们骑着马跨出宋太公的宅院,看见满村的人都在逃命。这种景象,更加让他深信不疑了。 项梁骑在马上,一边招呼着子弟逃命,一边恨的牙根痒痒。自己刚刚联络上王氏,偏偏李信就来了,这算什么事? 这时候,王氏的人已经到了。带兵先锋看见村民正在逃命,顿时急了。毕竟王翦给他的命令是合围宋家村,不许走脱一人。 先锋大声叫嚷着:“传令,立刻包围宋家村,不许离开一人。” 无数的秦兵队长在复述这句话,然后他们开始缓缓包围村庄。 黑暗之中,项梁根本看不清楚对方是谁的人马,只能凭借衣甲兵刃认出来这是秦兵。并且听到这些秦兵叫嚷着,要包围这里。 项梁立刻就肯定了,这绝对是李信。 王翦,没必要包围宋家村,只有李信,一直想要抓住自己。 项梁急得脑门上青筋直蹦,仰天大叫了一声:“项家儿郎,随我杀敌啊。” 身后的几个项氏子弟放声狂吼。跟着项梁,一阵狂风似的向王氏的大军冲过去,要凭着匹夫之勇,在包围圈上撕开一条口子。 第三百五十三章 隐隐有种赵高的感觉 有的人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有的人造反,是想主宰天下。 而项氏子弟造反,是为了复兴大楚。这个口号听起来足以名垂青史,因此项氏子弟个个悍不畏死。觉得用一条性命,换来史书上令人称赞的一笔,值了! 所以,人如龙,马如虎。项氏子弟在项梁的率领下,明明只有五人五马,却打出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狠狠的扎进王翦的大军之中,并且迅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是官军毕竟太多了,很快这些人又合拢起来,把项梁一伙人围困在正当中。 这时候,已经有秦兵察觉到不对劲了。这六个人,绝对不是普通村民。普通村民,这么可能有这样的胆量,这样的宝马,这样的宝剑…… 于是有秦兵大声呐喊起来:“这里有反贼,反贼在这里。” 项梁抬手刺死了一名秦兵,心中恼火的想:这里当然有反贼,你们不就是来抓我这反贼的吗? 在不远处指挥的先锋官也愣了:这里有反贼?怪不得他们要逃跑啊。 先锋官接连催促手下的秦兵,任何一个村民都不要放走。 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宋家村早就乱套了。在官兵到来之前,那些村民就在逃命。 有些被官兵拦住了,有的离开了村庄,趁着夜色钻到茫茫荒野之中,找都找不到。 好在项梁几个人还在官兵的合围之中。先锋官拔出剑来,对手下的将领说道:“旁人走脱了倒也罢了。若这几个反贼逃走了。王大将军必定要我的脑袋,可我人头落地之前,必定先杀了你们。” 那些将领听了这话,全都打了个冷战,提着剑在阵前奋力督战。 王翦与王恒慢悠悠走到宋家村,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发现秦兵正在作战。 王翦有些茫然,叫过来一个人说道:“本将军明明下令,让你们悄悄合围宋家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偏将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村子里面的反贼极为机警,我们刚刚靠拢,他们便发现了。如今正在反抗。这些反贼人数虽少,但是作战勇猛。” 王翦大惊,知道这是项梁暴露了。若项梁死了,一切图谋都完了。 他略一思索,对偏将说道:“拿活口。” 偏将楞了一下:“将军的意思是……或许他们有同党?” 王翦点了点头,把这偏将赶走了。 随后,王翦看向王恒,纳闷的说道:“这项梁,莫不是疯了?他为何要反抗?明知道是老夫的人马,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村中有反贼吗?” 这话是对着王恒说的,但是项仲听着却极为刺耳。所谓指桑骂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项仲只能干笑了一声,对王翦说道:“或许……或许项将军见在下不曾回去,却忽然来了这么多秦兵。以为官军是去平叛的,因此反抗,也说不定。这是误会啊。” 王翦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性情多疑,不肯信人。老夫有些失望啊。” 项仲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王翦把王恒带到旁边,低声说道:“这项梁,若能逃走倒也罢了,你带着几个心腹,暗中联络他,给他些资助,令他东山再起。” 王恒皱着眉头说道:“可孙儿看来,这项梁,恐怕难以逃命啊。此地有数万大军,而他只有五六个人,如何能逃走?” 王翦苦笑了一声:“恒儿啊,近日老夫总是想起赵高来。” 王恒心领神会,附和道:“赵高为人谨慎,绝顶聪明,却被亲信坑得大败而归。祖父是看到这项梁,因此有了感慨吧?” 王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夫总觉得,项梁有些名过其实了。这段时间,你也在楚地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英雄豪杰,比项梁更适合反秦。” 王恒点头答应了。 王翦又笑了笑,说道:“当然,项梁乃项燕之后。这块招牌,就足以让楚人心向往之。若他能逃走,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先锋官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地笑容:“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王翦心中一沉。 先锋官又说:“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没想到小小的宋家村,居然窝藏了大反贼项梁。如今项梁已被末将生擒。咱们可以班师回朝,向陛下请功了。” 王翦差点骂出声来:准备一个多月,赶路二十多天。刚刚进入楚地不到四个时辰,反贼就平定了? 不过王翦好歹是沙场老将,能够沉得住气,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让将士们都歇息吧。安营扎寨。另外,安排一些人,审问一下宋家村的人,看看都有谁和反贼是一伙的。” 先锋官答应了,立刻安排人去审问了。 项仲面如死灰,求助似的看了看王翦。 王翦有些烦恼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便对人说是老夫的亲随好了。” 项仲一脸感激涕零。 宋家村的人,逃出去了不少,被抓了也不少。 王翦命人带着户籍挨个比对,最后发现宋留一家人不见了。 王翦气得差点把户籍撕了。今晚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抓宋留。现在可好,正主不见了,就剩下一群阿猫阿狗。 至于项梁,被严密的看管起来了。这种重要的反贼,是要押解到京城审问的。 天亮时分,王翦很疲惫的躺在榻上。 他看了看旁边的王恒,低声说道:“恒儿,你看这如何是好啊?” “我虽然找了个借口,说士卒疲惫,让他们休息几日。可再过个三五日,是一定要回去的。回去之后,我王氏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况且离开咸阳城之前,我还曾经中伤李信与槐谷子,说他们谎报军情。如今我这十万大军,都成了笑话。如何交代?” 王恒沉默了一会,说道:“祖父,为今之计,不外乎两个办法。其一,谎称这项梁是假的,再找人假扮项梁,在楚地掀起风雨。” “其二,放走项梁,再资助他一笔钱财。” 王翦想了一会,说道:“我们只有三五日时间,第一个办法需要时日太长。不如放走项梁吧。不过手脚一定要干净,不可让人扎抓把柄。” 王恒点了点头:“祖父放心。” 两人商议完了之后,王翦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于是靠在矮榻上,稍微睡了一会。 老年人睡觉很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了。 王翦听到外面有一阵吵嚷声,他从矮榻上爬起来,走出了营帐。 出来之后王翦就后悔了。他看到了平生最讨压的两个人:槐谷子和李信。 李信看到王翦出来了,顿时笑了,笑容纯洁的像个孩子。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了王翦的胳膊,说道:“老将军果然是老将军,末将已经听说了。将军入楚之后,只用了短短四个时辰,就平定了项梁的叛乱,用兵如神,恐怖如斯,当真是空前绝后啊。” 李水也走过来,拉住了王翦的另外一只胳膊:“本仙还听说,王翦大将军抓住了反贼头目项梁?这可是滔天之功啊。听说昨夜这里有一场激战?” 王翦没说话。 李信在旁边点头说:“我也听说了,据说王老将军十万大军,与那项梁五人杀得难解难分。最后终于将他们全部抓获。” 李水竖了竖大拇指:“壮哉,老将军当真是老当益壮。” 王翦老脸通红:“你们两个,说完没有?”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我们二人,听说了将军的战功之后,千里迢迢,赶来祝贺啊。老将军怎么满脸不快呢?莫非是嫌弃我?” 李水佯装嗔怒道:“老将军,切不可居功自傲啊。” 王翦差点吐血:这两个王八蛋…… 好在王恒及时赶到,把这两人给拉走了。 远远地,李水还和李信一个劲的问王恒:“王兄,今夜摆不摆庆功宴啊?我们都是空着肚子来的。” 王翦的头有点晕,他扶着一根木柱站了一会,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地缓了过来。 旁边的项仲一脸担忧的说道:“老将军,万万不可动气啊。那两人心肠歹毒,分明是来气你的。” 王翦扭头看了看项仲,感觉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 午后,王翦当真开始杀猪宰羊,款待全军将士。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水忽然抬起头来,问王翦:“王老将军,据说抓到了项梁,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 王翦冷冷的说道:“项梁乃罪大恶极的反贼。并非什么奇珍异兽,怎么能随便让人观看?若中间出了岔子,谁来担当此罪?老夫已经命人,星夜将项梁送往咸阳了。” 李水嘿嘿笑了笑:“我听说,楚地之中,可有不少人冒认项梁,王老将军这项梁……不会是假的吧?” 王翦没说话,心想:若当真是假的,那倒好了。 不过他曾经让王恒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对方确实是项梁无疑。 李信忽然说道:“老将军,我等并不是不相信你啊。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毕竟……十万大军,抓六个人,有点那个……嘿嘿。” 李水也点了点头:“我也不是不相信王老将军,只是听说了项梁的战绩之后。总觉得此人或许有三头六臂,否则的话,如何带着五六个人,与十万大军周旋?因此,想要见识见识。” 王恒淡淡的说道:“当时,祖父并不知道那人便是项梁,因此打算捉几个活口,问问消息。故而我军将士束手束脚,才让项梁拖延了片刻,谪仙切勿多想。” 李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刚刚说到这里,忽然有小卒满脸鲜血的跑过来,向王翦说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有一伙盗贼在半路设伏,砍坏囚车,将项梁劫走了。” 王翦大惊:“竟有此事?” 当然了,吃惊是假的,因为那伙盗贼根本就是王恒命人假扮的,王翦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都意味深长的看着王翦。 王翦厚着脸皮,当他们两个不存在。 他当场把负责押解的小卒叫过来,军法处置。 随后,王翦又发布军令,在楚地捉拿项梁和宋留。当然了,王翦的说法是,宋留是项梁的同党,非得抓了不可。 现在,王翦总算有理由呆在楚地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荒野之中,有一行人正在赶路。 他们就是宋留一家。 昨天晚上,这些人趁乱逃出宋家村,然后顾头不顾尾的向北方狂奔。 宋家村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概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走的慢一点,就要被灭口了。 至于为什么向北走,宋留根本是慌不择路了,只觉得距离楚地越远越好。 如果能走到咸阳城,来到天子脚下最好。哪怕半路上被人抓了,关进官府的大牢。也总好过落在反贼手中。 在经过一个村镇的时候,宋甲去买粮食,路上的时候,听说王翦正在通缉宋氏一家。 他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留。 宋留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这样便合理了,我看王翦八成是与项梁有所勾结。我们宋氏撞破了他们的奸计,他们想要杀人灭口。否则的话,只要捉拿项梁便可以了,为何捉拿我宋氏?” 宋甲紧张的问道:“现在该当如何?” 宋留说道:“速速北上,自今日起,片刻不得耽搁。到了咸阳城,打听一番,寻找一个诚实可靠的权贵,请他戳破此事。等此事捅开了,王翦自顾不暇,也就不会理会我们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宋留紧张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一队秦兵。 那些秦兵迅速的将宋留一家人围住,冷笑着说道:“反贼宋留,你跑的倒很快啊。” 宋留一脸无奈:“老夫并非反贼啊。” 秦兵淡淡的说道:“王老将军有令,遇见反贼宋留,立刻斩杀。只取头颅回去便可以领功。” 随后,秦兵的刀举起来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泗水亭刘季 秦兵的剑眼看就要落下来,生死关头,宋留大叫了一声:“老夫有重要军情。” 人都有好奇心,包括秦兵。更何况,宋留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罢了,早杀晚杀都一样,量他也没办法逃跑。 于是秦兵把剑放下了,一脸好奇的说道:“是什么军情?” 宋留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消息关系重大,事关天下安危,恕老夫不能轻易透露。几位将军,不如带我去咸阳。由我面见陛下,亲口向他说出来。” 这些秦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秦兵踹了宋留一脚:“你是何人?大言不惭,还想要见陛下?” 另一个秦兵拔出剑来,放到了宋留的脖子上:“这消息,是真是假,说来听听。或许你根本没有消息,故意戏耍我等。” 宋留苦着脸说道:“老夫,当真不敢说谎啊。” 但是秦兵不依不饶,一定要宋留说出来不可。 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小卒而已,平时哪有机会接触天下大事?偶尔从同袍口中听到什么,也是传了好几手的消息,不仅滞后,而且不准。 现在如果能从宋留口中听到什么,一来可以满足好奇心,二来可以向人吹牛。 反正宋留是个被通缉的倒霉鬼,欺负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宋留苦着脸,好一会才说道:“罢了,既然几位将军一定要知道。那老夫就说了。不过几位将军可想好了,这消息极为重大,你们若知道了,一不留神,便有杀身之祸。” 秦兵骂道:“死到临头,还在吓唬我们吗?” 宋留犹豫良久,说道:“王翦王大将军,很有可能和项梁勾结在一块了。” 秦兵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 等他们笑完了之后,就对着宋留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你当我等是傻子吗?这种消息也拿出来唬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也就是宋留,从小生活优渥,从没饿过肚子,顿顿有肉吃,所以身体极好。换个贫苦人,老胳膊老腿被这么一折腾,早就死掉了。 等秦兵打完了之后,宋留还能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全身上下,无处不疼,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 他哭丧着脸说道:“老夫说的都是真的啊,老夫有人证啊。” 那几个秦兵也不着急杀人,像是在戏耍这个将死之人一样,问道:“人证何在?” 宋留指了指宋甲。 宋甲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宋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秦兵笑眯眯的走过来,问道:“你是人证?” 宋甲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秦兵抱着胳膊问:“你可知道,诬告朝臣,是什么罪过?” 宋甲哆嗦着说:“诬告者反坐。不过小人……小人当真看见了。” 秦兵呵呵笑了一声:“你看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宋甲把当日在王翦军营中看到的东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秦兵听完之后,只当他在讲故事,伸手就要打。但是秦兵百夫长摆了摆手:“慢。” 百夫长毕竟有些见识。他缓缓的走到宋甲面前,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甲使劲点了点头。 百夫长说道:“尔等是反贼,若招认了罪名。不过人头落地而已。若你们强词夺理,一定要说王大将军与反贼有勾结,一旦被证实是诬告,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 宋甲摇了摇头。 百夫长指了一个秦兵:“告诉他,他会受到什么刑法。” 这秦兵像是在说贯口一样,剃发、黥面、斩足、劓鼻、割耳、腐刑、斩首、弃尸…… 足足一刻钟才讲完。宋氏诸人听得心惊胆寒。 百夫长对宋甲说道:“这些刑罚,不是任择一种,而是全部要来一个遍。凡是受刑者,往往经历了三四样,便痛苦不堪,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只求来一个痛快。然而……却求死不能。直到刑罚受够了,才能身死。” 宋甲本来就战战兢兢,濒临崩溃,听了这一句话之后,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百夫长又看了看宋氏诸人:“若王大将军的事是诬告,你们都要受到牵连。方才的刑罚,你们也要承受。” 顿时,荒野中瘫倒了一堆人。 百夫长看向宋留:“你还要状告王大将军吗?” 宋留苦着脸说道:“老夫,只是乡野间一老翁而已。何德何能,入了王老将军的法眼,竟然被他到处捉拿?将军,你不觉得蹊跷吗?” 百夫长笑了:“看来,你是执意要状告王老将军了。” 随后,百夫长摆了摆手,对秦兵说道:“把他们几个绑起来,带回大营。” 那些秦兵都有点犹豫,把百夫长拉到旁边,小声说:“可是王大将军的军令是,见到宋留之后立斩。” 百夫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这军令有些蹊跷吗?宋留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豪强而已,王大将军,为何迫不及待的要杀了他?” 秦兵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王大将军当真……” 百夫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尔等或许没有注意,自那日兵围宋家庄之后,王大将军身边,多了一个亲随。” “我曾经问这亲随的名字。他说了一个项字,但是紧接着脸色一变,又改口说姓王,名叫王二。” “方才宋甲也详细说了项仲的身材相貌。我倒觉得,和项仲颇有几分相似啊。” 秦兵更加紧张了:“若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更加危险了。我等将宋留带回去。王大将军,岂能容得下我等?” 百夫长呵呵一笑:“无妨。十万大军,王大将军自然是主帅。可是咱们并非由王大将军直接统帅。我,也是某位将军的亲兵。” 秦兵干笑了一声,低声说:“然而,王大将军,毕竟是主帅啊。他若下令杀了我等,你那位将军,恐怕也不好阻拦吧?” 百夫长笑了笑,一脸神秘:“这可未必。我等随军伐楚,乃是受了陛下的军令,临时调拨过来的,你可知道为何?” 秦兵抻着脖子等百夫长讲解。然而百夫长忽然摇了摇头,说道:“罢了,这些事,你们听了也没有益处。” 秦兵只好收起好奇心,将宋氏一伙人捆起来,横担在马上,缓缓折返回去。 宋留在被人绑起来的时候,一脸庆幸的对家人说道:“赌对了,这次老夫是赌对了。幸好这几位将军并非是王氏心腹,否则我们当场便送了性命啊。” 家人都使劲点头。 宋留又说:“此番回去楚地,依然是危险重重,稍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王翦的事,不可随意多嘴,若传得沸沸扬扬,王翦恼怒起来,可能会不顾一切杀了我等。” 家人都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担忧的看了看那些秦兵。 百夫长淡淡的说道:“诸位放心,军中士卒,岂敢随意议论这等事?” 随后,百夫长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一行人向王翦大营的方向行去了。 ………… 项羽已经醒过来了。他能醒过来,并非是因为什么灵丹妙药,完全是因为自己身体足够好。 只不过这次受伤,也把他折腾的够呛。整个人都受了二三十斤。 他从矮榻上爬起来,扶着门框走到院子里面,发现院中的侍卫还剩下十人,墨者还剩下二十人,这是他所有的人马了。 在项梁兵败,项羽昏迷期间,有不少人逃走了。 项庄快步走过来,扶住了项羽。 项羽扭头看了看他,问道:“这里是何处?” 项庄说道:“此地名为泗水亭,隶书沛县管辖。我等隐姓埋名,谎称曹氏在此歇脚。这几日,昼伏夜出,且喜无人注意。” 项羽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等为何在沛县?会稽呢?吴郡呢?我叔父呢?” 这话一问出来,项庄顿时低下头,几乎哭出来:“败了,兵败如山倒。项将军已然被擒。” 项羽一听这话,牵动了胸前伤口,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翻身晕倒在地。 项庄等人手忙脚乱,又把他扶回到了屋子里面。 良久,项羽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为何兵败?” 项庄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项羽听完之后,沉吟良久:“会稽王,乃槐谷子义侄?” 项庄说道:“是。” 项羽又说:“是李信与槐谷子,伏击了叔父,导致他在越王山一场大败?” 项庄说道:“是。” 项羽又说道:“是槐谷子用了奸计。让吴郡守反了叔父?” 项庄说道:“是。” 项羽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槐谷子,该杀。” 项庄说道:“是。” 项羽扭过头来,恼怒的看着他:“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你既然知道槐谷子该杀,为何不去杀了他?” 项庄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项羽只是发脾气罢了。自己孤身一人,如何去杀槐谷子? 项羽沉思良久,心想:“叔父落入到王翦手中,那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王氏有求于我项氏,叔父的性命应当无虑了。如今就看王氏是否聪明,懂得暗中将叔父放走。” 项梁缓缓地从矮榻上爬起来,对项庄说道:“本来,我等举起义旗,一举灭秦,是势在必得的。” 项庄点头说道:“是啊。” 项梁又说:“然而,这一切都被槐谷子破坏了。此人,必须除掉,否则的话,反秦大业,难以完成。” 项庄小声说道:“如今,项梁将军深陷敌营,我们是不是设法营救?” 项羽微微一笑,说道:“叔父本领通天,他的安危,你就不必担心了。” 他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收拾一番,随我入咸阳吧,寻个机会,杀了槐谷子。” 项庄有点茫然的看着项羽,良久之后,这才小声说道:“槐谷子,不在咸阳啊。” 项羽淡淡的说道:“我自然知道槐谷子不在咸阳。如今他和李信被三千人马,重重保护,我们哪能下的了手?唯有趁他不在,潜入咸阳城,偷偷混入他的商君别院。等他回去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斩下他的头颅。” 项庄听得眼睛一亮,赞道:“此计大妙啊。他槐谷子即便再狡猾,回到自己家中,恐怕也要放松警惕。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我们就埋伏在他家中。” 项羽满意的点了点头。 项羽的方法,得到了项庄和那十个护卫的支持。但是黑苟那群墨者,对咸阳畏如蛇蝎,对槐谷子的商君别院,也怕的要命,一个劲的劝阻项羽,千万不要去那边找死。 但是项羽心意已决,没有人可以劝得动。 后来这群墨者想了想,觉得楚地实在太危险了,不如和他们结伴离开此地。然后山高水长,随便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罢了。 好在当初项梁控制会稽、吴郡的时候,曾经利用郡守的官印,假办了许多验传,借以向各地派出细作,打探情报。 现在项羽一伙人,就利用这些验传,扮作去往咸阳城的商人。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渐渐的黑了下来,外面的人都回到家中,一切很安静。真是悄悄离开的好时候。 几个人牵了马,小心翼翼的从院落中走了出来。 泗水亭很小,几十户人家而已。不多远,他们已经看到了村口。可随之而来的,也看到了村口的一群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奸诈,手中都拿着农具,一副要殴斗的意思。 项羽皱了皱眉头,看向项庄。项庄也有些茫然,小声说:“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未曾被发现啊。” 最后项庄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说道:“诸位,可是打家劫舍的盗贼?”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都摇了摇头。 项庄又问:“那诸位是……” 那些人当中,走出来一个衣服稍微齐全一些的人,他淡淡的说道:“吾乃泗水亭长,注意尔等许久了。” 项庄心中一惊。 亭长的职责,包括缉捕盗贼。今日这些人是来抓人的? 不过项庄反应很快,注意到这人的话中有那么一句“注意尔等许久了”。 既然注意许久,为何没有抓捕?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有所求。 项庄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我等皆是商贩。不知道亭长大人,有何吩咐?” 那亭长伸出指甲,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商贩啊,贵卖贱卖,从中取利,奸诈的很。我们生活困顿,你们商贩难辞其咎。” 他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项羽低声对项庄说道:“不要与他纠缠,满足他的要求,速速离去。” 项庄应了一声,问亭长:“敢问大人,意欲何为?” 亭长淡淡的说道:“你们的财物,留下来吧。” 项庄很痛快,立刻将财物都留下来了。这些东西,原本是为了掩人耳目准备的货物。既然泗水亭长想要,那就留下来。 亭长很满意,招了招手,他的人让开了一条路。 项羽等人策马从中间穿过。等他们都过去之后,项羽回头说道:“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亭长抱着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泗水亭刘季。” 项羽点了点头:“在下记住了。”随后,策马行入黑暗中。 刘季身边一个脏兮兮的人说道:“兄长,这些人鬼鬼祟祟,分明是歹人啊。咱们岂能放过他们?” 刘季笑眯眯的说:“放过他们?我早已在数里之外,设下了陷阱。这些人,身上藏着刀剑,硬拼起来,我们未必是对手啊。现在得了他们的货物。若他们掉进陷阱,那就取了他们的脑袋去领赏。若他们没有掉进陷阱,至少咱们有货物可分。” 周围那些人都连连点头,一脸佩服的说道:“怪不得连日来兄长按兵不动,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其中有个手拿屠刀的赞道:“兄长这智谋,我看堪比咸阳城中那槐……槐什么子。” 刘季看着咸阳城方向,叹了口气:“槐谷子么?大丈夫当如是啊。” 第三百五十五章 似民实匪 刘季在村口休息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项羽那帮人,应该已经遭遇陷阱了,于是他带着人,趁天黑摸了上去。 陷阱是挖在大道上的。一个大土坑,里面有削尖了的竹子,上面铺了稻草,盖了浮土,表面上看,一切正常,如果骑马经过,必定连人带马掉进去。 这坑是晚上刚刚挖好的,专门为了项羽准备的。 刘季兴冲冲的走过去,觉得这么大的坑,应该可以将项羽一伙人一网打尽。 然而,当他走到坑边的时候,顿时愣住了,这大坑确实塌了,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刘季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他对身后的人说道:“火把。” 身后有人点燃了火把,其实就是木棍上面捆着一些枯草而已。这火把燃烧的时间极短,和浸了油的布条不可相提并论,但是至少能照个亮。 刘季接过火把,在陷阱里面望了望,发现里面躺着两匹死马。 这两匹马的马腿已经折断了,显然是项羽那伙人中了陷阱。但是马腿折断,这马不至于死掉。它的致命伤在脖子上。 有人在马腿断掉之后,用剑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身后那个拿刀的屠夫对刘季说道:“兄长,这伙人很聪明啊,如此大的陷阱,只网住了两匹马。” 刘季点了点头:“应当是发现有陷阱之后,其他人立刻避开了。这些人,骑术也很了得。不过……我更觉得他们行事果断很辣,直接两剑杀死了马匹,免得伤马嘶鸣,引人注意。他们恐怕不是一般的歹人啊。” 刘季刚刚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的一低头,结果一支利箭射在了他的发髻上。 刘季吓得魂飞魄散,甩手把火把扔到了坑中,大叫着说道:“快走,快走。有埋伏。那伙歹人尚未离开。” 那些衣衫褴褛的村民一哄而散,向四面八方逃去。冷箭依然从黑暗中射出来。不断有村民中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随着他们逃的越来越远,加上天色昏暗,那冷箭终于停下来了。 刘季一伙人趴在草丛里面,动都不敢动。良久之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蹄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了。 刘季身后一人小声说:“兄长,他们是走了吧?” 刘季嘘了一声:“这些人奸诈无比,切莫中了他们的诡计。再等一会吧。” 那人哦了一声,继续趴着。 夜风很硬,地上很凉,刘季很冷。可怜他担心被项羽发现,连打喷嚏都不敢。 这样一直趴到东方泛白,黑夜变成了白天。刘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番,发现项羽那伙人确实离开了,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清点人数。 好在没有死人,只有两个人中箭。一个是皮外伤,一个被射穿了手掌。还有一个没有受伤,但是被吓得够呛,一直以为自己死定了。 刘季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幸好我急中生智,扔了火把。让他们失了准头,否则的话,我等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围的人都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有人很担心的问:“他们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 刘季摆了摆手:“放心吧。他们若真想报复,昨夜就不会放冷箭了,直接提着剑冲出来杀我们好了。这些人,不想节外生枝,他们必定是有急事要赶路。” 众人一阵佩服的点头。 刘季说道:“走吧,将两匹马抬回去,各自把肉分走,阴干了藏起来,逢年过节,也有些荤腥。” 于是这些人用简陋的工具分了马肉,然后兴冲冲的走了。 刘季则带着几个人,把陷阱给填上了。 在填陷阱的时候,有人忽然说道:“兄长,如今楚地不太平啊。到处都是盗贼,而且多半还打着项梁的旗号。” 刘季问道:“怎么?你想杀贼立功?”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贼人难杀,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我却不敢。” 刘季笑了:“这便对了。什么富贵荣辱,先得活着才能享受。” 那人小声说道:“我听人说,那些盗贼,个个穿金戴银,有酒有肉。他们明明为非作歹,为何过得如此舒坦?我们任劳任怨,辛勤耕作,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是什么道理?” 刘季淡淡的说道:“世道便是如此。心狠手辣者,便可以巧取豪夺,得到好处。这天下人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咱们农人做出来的?可你看那些有钱有权之人,有几个是耕农?” 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 之前那人忽然说:“长兄,咱们为何不做盗贼?” 刘季目光一凝:“我为泗水亭长,你却要做盗贼?想要我抓你领赏吗?” 那人干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咱们表面上是耕农,暗中却是盗贼。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泗水亭,有这么一条大路,为何不用起来?” “要知道,穷人谁会出远门?经过这条大路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过往的商贾。这些人,不事生产,吃穿用度,都是咱们给的。现在咱们从他们身上抢些回来,也完全合理。” 刘季沉默不语,低着头想了一会:“此事,必须做的周密,若泄露出去,死无葬身之地啊。” 之前那人说道:“这个好办,咱们也打着项梁的旗号做事。等抢来了东西,稍微分给村民一些。他们拿了东西,嘴巴自然就不会乱说了。这若要说出去,他们也同样有罪。” 刘季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办。” 不过很快,他脸上又露出一丝厉色来:“若有人不肯要咱们的东西,便是有异心,想要告密领赏,这样的人……” 周围的人都低声说道:“既然有后患,咱们肯定是要除掉的。” 刘季点了点头:“行了,干活吧。” 一行人把大坑填上,又踩实了,这才慢悠悠的向村中走去了。 ………… “似民实匪,实在可恨。真想回去,将那破村庄一把火烧光。”项庄狠狠的骂道。 项羽淡淡的笑了笑:“罢了,大事要紧。” 项羽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是自幼跟着项梁做事,耳濡目染,已经隐隐有些首领的气度了。 昨天晚上,他们丢下所有货物,离开了泗水亭。结果在大路上走了不到十里,就陷入到了大坑之中,两匹马登时断了腿,痛苦的嘶鸣起来。 幸好马背上的乃是项氏子弟,武艺高强,见势不对,立刻跳了起来。否则的话,被几百斤的马一压,不死也得重伤。 项庄气不过,带了几个人埋伏在周围,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歹毒。 结果他就看到了带人过来的刘季,这才有了后面的一轮冷箭。 现在项羽的人少了两匹马,这两个人只能和别人共乘一骑。如此一来,马不能狂奔,速度大大受到影响。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项羽立刻说道:“散。” 所有人都退到了大道两旁,或者藏在石头后面,或者隐蔽在大树后面。 项庄探着头向远方看了看,低声说道:“是秦兵。” 项羽点了点头:“听马蹄声也听出来了,整齐有力,只有秦人的战马如此矫健。” 项庄低声说道:“我们正好缺马,不如抢来几匹。” 项羽有点犹豫:“如今我们要去咸阳刺杀槐谷子,不宜节外生枝。” 周围的那些项氏子弟,都一脸崇拜的看着项羽,以前那个鲁莽骄傲的羽将军,经过这场变乱之后,越发的稳重了啊。 项庄说道:“对方只有百十来人,一阵乱箭过去,他们必定不敢抵挡。” 项羽想了想,说道:“那就布置疑兵。射人不射马。” 项氏子弟都答应了。 这些人自小弓马娴熟,不少人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因此弯弓搭箭,瞄准了越来越近的秦兵。 至于那些墨者,被安排拖着一些树枝,在地上来回奔走,营造出一种烟尘四起,千军万马的假象来。 ………… 这一队秦兵不是别人,正是抓了宋氏的百夫长。他们急切的想要赶回到大营中去,所以一路上都在疾驰,个个疲惫不堪。 正赶路到中途的时候,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有一个秦兵脖子上中箭,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秦兵登时大乱。 百夫长向周围看了一眼,见路旁的树林中隐隐有伏兵,大声叫喊:“楚地不太平,快走,莫要硬拼。大事要紧。” 剩下的秦兵一听这话,全都打马奋力向前。 百夫长说的没错,大事要紧。现在他们抓了宋氏,很有可能告倒王翦,就算告不倒王翦,也可以获得百夫长口中那位将军的青睐,甚至有可能做他的亲兵。毕竟大伙有了共同的秘密。 做将军的亲兵,可比做一般的小卒幸福多了。军饷比一般人要高,伙食比一般人要好。职责大多是护卫将军,打起仗来也安全。更重要的是,可以作威作福,狐假虎威,欺负其他的倒霉蛋…… 因此,这些秦兵没有缠斗,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等秦兵跑远了之后,项庄冷笑了一声:“这便是秦人虎狼之师?只是几支冷箭而已,便将他们吓得四散奔逃了。” 项羽也笑了:“看来,合该我项氏复兴大楚啊。这些秦人,一统天下之后,已经懈怠了。” 几个人在树林中等了一会,确定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才走到了大路上,准备牵走那些马匹。 这时候,项庄咦了一声:“这里为何有一个女子?” 项羽一扭头,看到其中一批马上,横担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手脚都被捆住,嘴里面也塞了东西,一脸的惶恐不安。 项羽随手将她嘴里的东西拽了出来。 那女子哆嗦着说道:“多谢,多谢几位义士。” 项羽很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哆嗦着说道:“小女子名为宋娥。昨日有一队秦兵进了村子,索要钱财。见我有几分姿色,便将我捆起来,担到了马上。我父兄想要阻拦,也被他们抓了。说要当作反贼,带回军营。” 项羽一听这话,立刻放松了警惕。士卒在作战之余,强抢民女,很正常。而且由此看来,秦兵确实懈怠了。 宋娥趴在马背上,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看这伙人的意思,似乎打算放过自己了。 宋娥是宋留的女儿。她虽然一直长在深闺中,但是对于宋留近日做的事,还是很清楚的。尤其是被秦兵抓获之后,宋留和宋甲详详细细的说了王氏与项梁合谋的事情,所以宋娥对这些事知之甚详。 她明白,一个身上有秘密的人,往往是很危险的。秘密需要向可靠的人吐露,否则的话,便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现如今,项羽这些人连官兵都敢杀,宋娥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反贼,就更加不敢说项梁的事了。 忽然间,宋娥壮起胆子,向项羽说道:“义士,不知道可不可以救回我的父兄?” 项庄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我等都是有大事要做的,谁有闲心帮你救人?” 宋娥叹了口气,低头不再说话了。其实她这么一问,也只是病急乱投医而已,她也猜到了,眼前的这些人,不可能帮忙救人。 项羽始终没有把宋娥身上的绳索解开,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直到项庄把项羽拉到角落中,项羽才回过神来。 项庄说:“羽将军,这女子见到我们杀秦兵了,不能留。” 项羽看了看他:“这女子曾经被官军抢走,父兄又被秦兵抓了。她对秦人恨之入骨,应当不会出卖我们。” 项庄说道:“话虽如此,然而始终是个隐患。” 项羽叹了口气:“我随叔父起兵,固然是为了复兴大楚,可也想让楚国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今大业未成,先杀楚人,此事不祥。” 在这个年代,天大的事,只要一句不祥,别人就有点忌讳。 项庄果然也犹豫了,思索良久之后,他低声说道:“那我们将这女子放走,让她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她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即便想告密,也无从说起。” 项羽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第三百五十六章 潜入商君别院 项庄和项梁商议好了之后,就把宋娥解了下来。 项庄问道:“姑娘可会骑马?” 宋娥摇了摇头。 项庄很开心,她不会骑马那太好了,自己可以省下一匹马。至于荒野之中,一个独自步行的女子会遇到什么意外,那就不是项庄考虑的了。 项羽问宋娥:“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宋娥想了想,说道:“我打算去咸阳。” 项羽微微一愣,这倒是和自己挺顺路啊。 他随口问了一句:“姑娘是楚人,为何要去咸阳?” 宋娥说道:“日前听父亲与家人谈论,说在二十年前,曾经救过一个逃荒的乞丐。数月之前,有人从咸阳回来,说这乞丐改名为王老实,在咸阳城开了一家酒肆。” “如今小女子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只能去咸阳城。盼着这王老实知恩图报,可以收留我。” 项羽听得有些发愣:“王老实?莫非是谪仙楼的那位王老实?” 宋娥点了点头:“正是。” 项庄见项羽和宋娥聊起来没完,有点急躁。他小声对项羽说道:“羽将军,天下美人,随处可见。你这……” 项羽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对项庄耳语道:“你可知道,这谪仙楼是谁的产业?” 项庄愣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槐谷子的。” 项羽又说道:“咱们此次前往咸阳,所为何来?” 项庄说道:“进入商君别院,杀了槐谷子。” 项羽说道:“商君别院,一向防守严密,闲杂人等,根本无法进入。不过……若我们在谪仙楼有一位熟人,经她引荐进去,那不是简单多了吗?” 项庄眼睛一亮:“对啊。” 不过他很快又说道:“到了咸阳城,这姑娘不会反了我们吧?” 项羽低声说道:“不会,这种没出过深闺的大家闺秀,懂得什么?稍微施以恩惠,她就感激涕零了。” 在项庄不解的眼神中,项羽微笑着扭过头来,向宋娥说道:“姑娘孤身一人赴咸阳城,千山万水,何其危险?没有家人陪伴,恐怕会有意外啊。” 宋娥叹了口气,说道:“然而,除此之外,小女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项羽假装沉吟了一会,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原本为流民,家中有些薄田,但是先被反贼劫掠了一番,又被官兵劫掠了一番。父母妻子都已失散。因此看到秦兵,才忍不住出手。” 宋娥一脸理解的点了点头:“可惜小女子并非男儿,否则的话,也要效仿义士,报仇雪恨了。” 项羽说道:“姑娘父兄被秦兵抓走,我等本不想招惹是非,然而见死不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因此……就去试试吧。” 宋娥大感意外,一脸诚恳的说道:“多谢义士。这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项羽说道:“我等皆为楚人,同病相怜,原本应当互相扶助。” 随后,项羽命项庄,带着五个墨者向秦兵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项羽对宋娥解释说:“他们六人,个个身怀绝技,箭术超群,只要追到了秦兵,自然可以将人救回来。” 宋娥感激地应了一声。 其实这五个墨者,是项羽这队人中最没用的,胆子也很小,一直想要溜走。 现在有了机会,项羽让项庄把他们带出去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自谋生路吧。什么解救宋留,项羽和项庄根本没打算干这种事。只是让项庄带人出去转一圈,休息一会再回来,演演戏罢了。 一个时辰之后,五个墨者都不见了,只有项庄满头大汗的逃了回来。 他一边逃一边说道:“死了,咱们的人都死了。那些秦人得到了援军,足足有三千人马,正向这边杀来。” 项羽假装吃了一惊,说道:“三千人马?我们万万抵挡不住,赶快走吧。” 宋娥快哭了,一脸歉疚的说道:“若非要帮小女子救人,几位义士何至于此?” 项羽要的就是她这个反应。他很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只可惜没有救出令尊,在下心中不安啊。” 宋娥使劲的摇头。 项羽一伸手,把宋娥拉上马:“时间紧迫,来不及了,咱们快走吧。” 一行人骑上马,被不存在的秦兵追赶者,一日之间,就狂奔了几十里。 入夜之后,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了。他们找了一片密林,歇息起来。 宋娥问项羽:“小女子承蒙诸位义士搭救,心中感激不已。不知诸位的姓名,可否见告?” 项羽自然不肯说自己的真名,随口回了一句:“刘季。” 其他的项氏子弟就更没什么创意了,以刘为姓。刘伯刘仲刘孟的随便乱叫起来。至于剩下的几个墨者,他们倒说了自己的名字,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们。 项羽拿出干粮,分给了宋娥一些,然后一行人默默的吃东西。 宋娥问项羽:“如今你们同我一样,家破人亡。不知道接下来,要到何处安家?” 项羽长叹了一声,很惆怅的说道:“天大地大,不知何处安身啊。” 宋娥想了想,说道:“若几位义士不嫌弃,不如跟随我去咸阳城?若王老实依然肯认我,诸位可以在咸阳安身。即便王老实忘恩负义,咸阳毕竟安定,诸位免了战乱之苦。” 项庄等人都咧嘴笑了。大家演这一场戏为的是什么?就是等宋娥这句话啊,因此他们都痛快的答应了。 在树林中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行人又上路了。 在路上的时候,宋娥在默默的盘算:等到了咸阳城,先找到王老实安顿下来。然后请他帮忙,找到李信大将军,然后将家父的冤屈一一说出来。但愿……但愿那时候父亲还活着。 项羽也在默默的盘算?等到了咸阳城,先通过王老实,进入商君别院。然后杀掉槐谷子。紧接着,带人远走高飞,回到楚地。少了槐谷子这个搅屎棍,再有王氏与我们合作。复兴大楚,应当不难了。 ………… 百夫长带着秦兵奔波了很久,实在累坏了。眼看着前面有个村庄,就很疲惫的停留下来。 他的一百秦兵,如今还剩下八十人。幸好宋留和宋甲两个重要的人证还在。至于半路上丢掉的宋娥,百夫长也懒得管了。 宋留纠结了一路。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女儿逃离虎口是好事,有时候又担心,她一个弱女子,流落荒野,可怎么生存? 最后宋留只能叹息了一声:“这便是乱世,颠沛流离,令人无可奈何啊。” 以前宋留做豪强的时候,天天盼着楚地乱起来,盼着项梁造反,自己好分一杯羹,让宋氏更上一层楼。 可是现在他变成了百姓,这才忽然发现,原来天下乱了之后,有这么多人要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宋留忽然发现,原来的自己真的挺残忍的。 百夫长不知道宋留心中的感慨,他正在指挥秦兵,将这村子里的耕户都交出来,让他们供应酒饭。 村民不敢违抗,乖乖的将家中的粮食都拿出来了。 秦兵们大吃大喝,村民看的牙根直痒痒。 这些村民之中,就有刘季和他的伙伴。这里,偏偏就在泗水亭的范围。 有一个人附在刘季耳边,低声说道:“兄长,之前咱们说的,白日为民,夜间为盗,你还记得吗?如今这些秦人,贪如狼,蠢如猪。不如我们……” 刘季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疯了?打算抢官兵?” 那人干笑了一声:“我是不敢。可兄长敢的话,我也会跟在后面。” 几个人都点头说:“我等也愿意跟在后面。” 刘季有些动心,问不远处的村民:“他们呢?” 之前那人小声说:“我已经问过了,他们有的愿意跟着兄长劫掠来往的商队。有的不敢做这件事,但是愿意帮忙望望风。总之,全村百姓,个个都沾了脏事,不会有人告密的。” 刘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便好。” 他看着那些正在大吃大喝的秦兵,想了想说:“这些人是兵,武艺高强,兵器锋利,我们绝不是对手。因此只能智取。” 刘季扭头拽过来一个人:“你不是略懂医术吗?” 那人苦着脸说道:“兄长就别取笑我了。我何时懂医术了?” 刘季说道:“不久前,你不是曾帮人给牛诊病吗?”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笑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说道:“原本那牛只是有些不爱吃东西而已。结果他给牛抓了一些草药。牛吃了之后,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足足四五个时辰才能站起来。” 刘季笑眯眯的说:“我要的便是这种草药。你去找来,悄悄的喂官兵的战马。这一次,咱们只要马,不伤人。” 这位蹩脚的兽医哦了一声,悄悄的去找草药了。 一个时辰后,百夫长一伙人吃饱喝足,已经休息够了。然后拿出来了秦半两,扔在了地上。 村民看的目瞪口呆:原来……不是白吃白喝啊。 眼看着百夫长等人骑马走远了,有个村民,小声对刘季说:“兄长,这些秦人,倒是军纪严明啊。” 刘季把钱捡起来:“是啊。” 那村民又说:“那咱们……还要不要他们的战马?” 刘季说道:“草药已经喂下去了,为何不要?” 周围的百姓都点了点头,带上工具,悄悄的尾随百夫长而去。 百夫长那伙人纵马奔跑了十来里路,忽然那些马开始出汗,大汗淋漓,嘶鸣不已。 百夫长有些惊慌。 那些秦兵说道:“不如稍事休息吧,这马已然累坏了。若累死了马,咱们便寸步难行了。” 百夫长点了点头:“这些日子,确实太急着赶路了。” 说到这里,他跳下马来。 结果那些马非但没有缓过来,反而出汗越来越多,最后站都站不住了,个个卧倒在地,口吐白沫。 百夫长苦着脸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那些秦兵都一脸懊悔,说道:“早听人说,楚地蛮荒,多烟瘴毒草。这马或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一路疲惫,现在撑不住了。” 百夫长叹了口气:“马死了便死了。若能把宋留带回去,天大的罪过,也可以用功劳抵消了。可没有了马匹,我们如何把人带回去?” 这些人正在发愁,远远的就来了一些村民。 这些村民有的赶着牛车,有的牵着劣马。 百夫长见这些村民有些面熟,好像是不久前村子里的那伙人。 有秦兵拦住村民,问道:“尔等何人?牵着牛马,意欲何为?” 刘季站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我等要去镇子上采买些粮食。” 他看了看秦兵,干笑着说道:“村中粮食,已经被诸位吃了不少。如今我们得了半两钱,要赶快将粮食买回来,否则的话,怕是要饿肚子了。” 刘季又指了指劣马和牛车:“这些牲畜,是拉粮食用的。” 百夫长看着牛车,幽幽地说道:“这些耕牛,走起来自然不如骏马跑得快,但是总好过我们步行回去啊。” 秦兵们纷纷点头:“是啊。大不了我们坐着牛车,遇到了大的村镇,买一些好马也就是了。” 于是百夫长对刘季说道:“我这里有一些战马,个个都是良驹。我用这些战马,换你的耕牛和劣马,你可愿意?” 刘季吓了一跳:“将军,私藏战马,乃是死罪啊。” 百夫长摆了摆手:“无妨,本官会给你一纸文书,说明原委,保你无罪。” 刘季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战马,干笑了一声:“这……这是死马啊。” 百夫长淡淡的说道:“这马分明还在喘气。” 刘季一脸委屈:“将军,它们动都动不得了,还能活几个时辰?这不是……这不是欺压黔首吗?” 有几个秦兵把眼一瞪,凶狠的说道:“以良驹换耕牛,怎么能是欺压你们?分明是你们占了便宜。这些战马只是累了,或许喂上几口水,休息上一会便可以站起来了。” 百夫长拿出来了一串秦半两:“大不了。我再补给你些钱罢了。” 刘季接过那串铜钱,苦着脸说道:“这些钱,也不够啊。” 百夫长没理他,又迅速的写了一纸文书,交代清楚了原委,写明刘季拥有战马无罪。 那些村民个个有些不开心,有几个还在祈求秦兵高抬贵手。 但是秦兵根本不管这些,把牛马从村民手中夺过来,又把宋氏推上车,一扬鞭子,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刘季把那个蹩脚的兽医拽过来,指着地上的战马问:“如何?” 那兽医说:“根据往日医牛的经验,喂它们几口水,让它们在地上躺一会,等药劲过了,应该便可以站起来了。” 周围那些村民都憨厚的笑起来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班师回朝 在宋家村百里之外,有一片荒山,项梁正狼狈不堪的坐在一块石头上。而他身边,还站着几个蓬头散发的人,这些人一脸凶悍,看起来像是盗贼。 不久前,就是这伙盗贼,把他从囚车中救出来了。 项梁向这伙盗贼拱了拱手:“多谢诸位义士了,将来反秦兴楚,诸位都是大功臣。” 那些盗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乐了。 有盗贼说道:“项将军客气了,毕竟我们兄弟,盗用你的名号这么久了。你若死了,我们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了。” 项梁沉默了。这些盗贼,果然不简单。 王氏曾经在楚地养了一伙盗贼,专门打着项梁的旗号,打家劫舍,目的就是把项梁逼反。现在项梁被擒,这些盗贼又把自己救出来,显然是经过王氏授意的。 项梁长舒了一口气,问道:“王翦老将军怎么说?” 那些盗贼也没有否认,淡淡的说道:“王老将军说了,他能救的了将军一时,不能救将军一世,将军要反秦,只有一腔勇武还不够,必须要有智慧。” 项梁听得脸色涨红,因为这话说的有点难听,几乎是在骂他没脑子了。 项梁有些不服气,恨恨的说道:“此次,若非槐谷子从中搅局。楚地已为我所有。” 盗贼笑眯眯的说道:“这个,王翦将军自然也是知道的。老将军在咸阳与槐谷子相处日久,自然知道他的本事。老将军说了,不日他就要把槐谷子哄回咸阳城去,到那时候,希望项将军能大展拳脚,莫要再让他失望了。” 项梁冷冷的说道:“放心吧。” 几个盗贼对视了一眼,从马背上拿出来许多金子,摆在了项梁面前:“这些,是王老将军送给项将军的,盼望着将军早日东山再起。” 项梁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辞。 现在的他身无分文,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这些钱财,正好用来招兵买马。反正和王翦是合作关系,拿他的钱财也没有什么顾虑。 那几个盗贼又说:“项将军,你若需要我们兄弟在旁边协助,我们也可以留下来。” 项梁摇了摇头:“不必了。我项氏遍布楚地,只要有我出面,几日之内,便可重新拉起一支人马。只要王老将军高抬贵手,不要将项氏一网打尽便可以了。几位义士冒死将我救出来,造反的事,就不敢劳烦你们了。” 项梁不是不想用这些人,而是不敢用这些人。 如果项梁身边有三千项氏子弟,自然欢迎盗贼加入,增强自己的实力。可现在自己是孤身一个,若真的接纳了他们,到时候必定主客易位,自己变成了傀儡。 那些盗贼似乎早就猜到了项梁会这样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了。对了,吴郡城外,有一座白石桥。每隔十日,王老将军会派人在桥上等候。若项将军有什么吩咐,可以派人去联络。” 项梁点头答应了。 这些盗贼给项梁留下了一匹马,然后一甩鞭子,向远处走了。 项梁发现他们的马匹刚健有力,奔跑起来速度都是一样的。他顿时一愣:这些人的马,是军马啊。 紧接着,项梁开始猜测,这些人未必是真正的盗贼,可能是军中的秦兵。 项梁靠着一块石头,默默的思索:王翦为何要把我抓了?又要把我放了?为何要秦兵假扮成盗贼救我? 良久之后,项梁忽然明白过来了。王翦,未必能真正的掌握这十万大军。有一部分将军,应当是来牵制王翦的。 如此说来,自己需要王翦配合,壮大自己。而王翦也需要自己帮他翦除不听话的将领?若那些有异心的将领都死了,这十万大军,不就是王翦一个人说了算吗? 项梁想到这里,嘿嘿笑起来了,他觉得和王翦的合作,内容越来越丰富了。 招兵买马,重整旗鼓。项梁从地上爬起来,收起了金子,打马向远方奔去了。 ………… 吴郡城。现在李信与王翦合兵一处,都驻扎在这里。 李水和李信正站在庭院中晒太阳,而他们面前,是一脸悲愤的吴刚:“项梁被十万大军擒住,装在囚车中,送往咸阳,路上竟然被劫走了?竟然被盗贼劫走了?大秦的虎狼之师,何时如此不堪一击了?” 吴刚拱了拱手,说道:“谪仙大人,李大将军。在下以为,其中必有蹊跷啊。” 李水冲吴刚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报仇心切,有可能关心则乱。这件事,要冷静的想一想。或许,当真是押送囚犯的秦兵太无能呢?” 李信也说道:“是啊。王翦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故意放走项梁吧?” 吴刚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他自己也不大相信。 李水两眼望天,好一会又说:“不过,项梁逃走了,对王翦来说,确实比较有利啊。” 他想了想,扭头对吴刚说:“你留在楚地,继续追击项梁吧。在追击项梁之余,要广泛收集情报。看看王翦在做什么,王恒在做什么。王翦手下的士卒在做什么。每隔五日将搜集来的东西写在纸上,遣人送往咸阳。” 李信说道:“我带来的三千人马,个个身手不凡,为人机警,就调拨给你使用。你带着他们,在楚地好好作为一番。” 李水又从怀中拿出来望远镜,递给吴刚:“此物名曰仙目。俗称望远镜。这镜片是精心打磨而成,可以看到数里之外。便于发现敌踪,你留下吧。” 吴刚感激涕零。 等吴刚走了之后,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楚乱已经算是平定了,我们该回去了。” 李水嗯了一声:“伏尧公子几次来信,催我回去,似乎咸阳城中有事。反正我们这三千人,目的乃是救出会稽王,如今事情已经办妥,回去复命领赏吧。” 两人正商量着,有个小卒跑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二位大人,王翦老将军有请。” 一听说王翦有请,李水和李信的脸上,都露出神秘的微笑来。 等两个人到了王翦居住的宅院中,发现这里只有王翦和王恒祖孙二人。 王翦冲他们两个虚情假意的笑着:“楚地一行,二位功不可没啊。今日我摆下酒宴,为二位庆功。” 李信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论起功不可没,我们比不了王老将军啊。” 王翦捋了捋胡须,有些开心,觉得今天的气氛还算融洽,于是多说了一句:“二位千里驰援,救出会稽王,很了不得啊。” 李信说道:“王老将军十万大军夜战项梁,也足以名垂青史啊。” 王翦的脸顿时拉下来了。 结果旁边的李水还在补刀:“虽然项梁又被一伙盗贼救走了。可王老将军,毕竟曾经抓到过他。”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精辟。” 王翦脸色铁青,语气有些生冷的说道:“请二位入席吧。” 李水和李信坐下了。李信闻了闻几案上的美酒,忍不住给自己灌了一杯。而李水一直在鼓捣一个木头盒子,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王翦坐在主位上,心中很是恼火:老夫官职比你们高,年龄比你们大,就算论辈分,也应该对我恭恭敬敬。可这两个人,一人自顾饮酒,一人低着头不知摆弄什么,真是无礼之极。 王恒干笑了一声,主动站起来,说道:“我敬二位大人一杯。” 李信和李水漫不经心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了,自己做自己的事。 王翦憋着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今日请二位过来,是商议班师回朝之事。” 李信抬起头来,极为惊讶的说道:“王老将军,又把项梁抓到了?” 李水在旁边赞道:“李兄,你这个‘又’字,用的极为传神啊。一句话帮着王老将军请了两次功,妙不可言。” 李信拱了拱手:“槐兄过奖了。李某只是无心之语,被槐兄这么一解,倒有些意思了。” 王翦差点把几案给掀了:这两个无耻之徒,互相吹捧,分明是在嘲讽老夫。 好在旁边有王恒,他笑眯眯的说道:“两位大人误会了,项梁尚未抓到。不过,如今有祖父的十万大军在这里,要抓到项梁,应当不难。” 李水眯了眯眼睛:“不难?” 王恒点了点头:“必定不难。” 李信喝了一口酒:“不过……十万大军,抓项梁一人,是不是有些……” 李水摆了摆手:“李兄,你忘了?项梁有三头六臂,万夫不当之勇。十万大军抓他,堪堪能勉强做到而已。人数再少了,反而容易被项梁斩杀。” 王翦冷冷的说道:“谪仙多虑了。真要找到了项梁,三五人便也够了。难就难在,如何将他找出来。” “楚地一向不安稳,户籍混乱,民多从贼。老夫这十万大军,是要分驻各郡县,整理户籍,教授律令,稳定四方的。等老夫回咸阳的时候,这楚地要安安稳稳,如同关中一般。” “若户籍清楚了,这项梁自然无所遁形。故而,二位请回吧。这些微末的杂物,用不着这许多人。二位在咸阳城,想必还有其他大事要做。” 李水哦了一声:“王老将军的意思是,楚地不会再有大乱了,我和李将军回去,无妨?” 王翦有点生气: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楚地安定,全是你们俩在此镇守的功劳? 他憋着一口气说道:“不会有大乱了,二位放心还朝吧。” 李水笑嘻嘻的把盒子抱起来:“有了王老将军的这个保证,本仙就放心了。老将军,刚才你的话,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若将来楚地乱起来,那可就……嘿嘿。” 王翦嚯的一声站起来,指着李水喝道:“你……” 李水笑眯眯的说:“没错,这几日我命匠人加紧研制,做出来了一台留声机。” 王翦恨得牙根痒痒:这人莫非有病?来楚地平乱,做什么留声机? 王恒也叹了口气,心想:谪仙此人,真是让人痛恨啊。厚颜无耻倒也罢了,而且弄出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这留声机一出现,大伙连话都不敢说了。 李水和李信走了。 王翦长叹了一口气:好像被槐谷子抓到把柄了啊。若将来楚地乱了,他便有话可说。可楚地不乱,如何壮大王氏? 最后王翦咬了咬牙,两害相权取其轻。楚地,还是要乱,不仅要乱,而且要大乱。 想到这里,他扭头问王恒:“吴郡城外的白石桥,可安排好人了?” 王恒说道:“祖父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每隔十日,便与项梁接触一次。如今槐谷子走了,我们便可以在楚地大展拳脚了。” 王翦点了点头。 ………… 项羽等人带着宋娥,几乎是历尽千辛万苦,到了咸阳附近。 这一路上,项羽虽然有商贩的验传,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的走夜路,并且避开了大的城镇。 只是买干粮的时候,派人往村镇中去一趟,平日里就在荒野中露宿。 好容易看到咸阳城了,那些墨者有些害怕,说什么也不敢靠近了。 项羽有些鄙视的看着他们,心想:如今槐谷子不在咸阳城,尔等何必畏之如虎?真是丢人。 不过这些墨者执意要走,项羽也没有强留,给了些钱财,让他们离开了。 入城前,项梁一伙人把马匹都放走了。毕竟这其中有军马,一旦被发现,那就再也说不清了。 随后,项羽又选了一名老实可靠的项氏子弟,名叫项献。由他陪着宋娥去谪仙楼,看看王老实是否知恩图报。 至于项羽几个人,他们自称去的人太多,容易引起王老实的反感,因此打算明日在赴谪仙楼。 等宋娥和项献走了之后。项庄低声说:“羽将军的意思是……” 项羽低声说道:“你们去打探一番,看我父亲在咸阳城何处。一别数月,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此事一定要隐蔽。我等是楚地来的反贼,万万不能令人怀疑,牵连到父亲。” 项庄应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知恩图报王老实 宋娥进入咸阳城之后,有些茫然的东张西望。 她虽然家中富贵,但是毕竟没有出过远门,更不用说在大城之中找人了。好在陪伴她的项献帮忙四处询问,很快找到了谪仙楼。 宋娥看到谪仙楼之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里,真是华丽啊。” 那项献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老实是做生意的好手,挣钱之后,把其中一部分用来装点谪仙楼的门面。谪仙楼看起来越华丽,那里面的酒水就可以卖的越贵,这个道理,王老实想得很明白。 宋娥在谪仙楼外站了良久,有点不敢进去。她虽然长于深闺之中,但是也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喜欢回忆悲惨的过去。 王老实现在显然已经成为咸阳城巨富了,他恐怕不愿意提起来做乞丐的那些事,毕竟太丢人了。如果自己进去了,会不会被轰出来? 身边的项献低声说:“去吧,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宋娥点了点头:“是啊,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若不进去的话,如何见到王老实?如何经他引荐,见到谪仙与李信将军?如何帮助父亲申冤?如何救得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想到这里,宋娥咬牙进去了。 进去之后,她有点手足无措。整个酒楼的地面,都是用即为光滑的石头铺成的,人站在上面,甚至可以清晰的照出影子来。 而那柜台,是用一整根的楠木雕成的,甚至有的客人,用的杯子上面都镶着宝石。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说笑声,有几个贵妇人成群结伴的走下来,一路上说说笑笑,正在谈论什么。 宋娥有些茫然:“咸阳城中的女子,可以随意抛头露面吗?” 虽然宋娥也算是抛头露面了,但是还是有不同的。她是家破人亡,不得不流落四方。而这些女子,显然是贵妇人,而她们来这里,分明是来饮酒作乐的。 还从来没听说过,大家闺秀可以逛酒楼的,那不是和风尘女子一样了吗? 这时候,有个小伙计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二位,是要饮酒,还是要听书?” 老实说,宋娥和项献的穿着,与这里的客人相比,寒酸了不少。但是小伙计没有半点看不起他们的意思,照样客客气气的。因为小伙计也曾经是穷人,因为谪仙对待穷人,也从来没有颐指气使。 宋娥觉得心中一暖,胆子大了不少,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酒楼的主人,是不是叫王老实?” 小伙计笑了:“酒楼的主人,乃是谪仙大人。王老实,是我们的掌柜。” 宋娥哦了一声,然后小声问:“我……我可以见王掌柜吗?” 小伙计说道:“自然可以,请姑娘稍等,我这便请他出来。” 宋娥惊呆了,这样华丽的大酒楼,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它的掌柜,也必定是极有身份的人吧?而自己一个狼狈的少女,只说了一句想要见他,他就肯见? 旁边的项献也有些感慨:此人,倒是平易近人啊。姑娘,我看他未必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宋娥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快,王老实满脸笑容的走出来了,笑眯眯的问道:“是姑娘要见我?” 宋娥局促的说道:“是。” 王老实指着一间屋子说道:“二位里面请吧。这里人多嘴杂,若有莽撞汉冲撞了姑娘,那倒不好了。” 宋娥和项献跟着王老实到了屋子里面。这显然是一个雅间。 很快,有小伙计端上来了两杯酒。这酒不是仙酒,而是普通的薄酒,不过也足以让宋娥感激不已了。 王老实看着宋娥两眼,忽然咦了一声:“姑娘好生面善啊,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宋娥低头,小心翼翼的说道:“王掌柜没有见过我,但是应当见过我父亲。我与父亲,确实有几分相似。” 王老实好奇的问道:“令尊是……” 宋娥鼓足勇气说道:“我父亲姓宋名留。” 王老实愣了,嘴里念叨着:“宋留?” 宋娥见他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不记得了,一颗心渐渐的冷了下来。 然而王老实却很关切的问道:“姑娘是哪里人士?” 宋娥说道:“楚地,宋家村。” 王老实身子一震,惊呼一声:“是宋大人的女儿?” 宋娥又惊又喜,点了点头。 王老实忽然站起身来,连连向宋娥行礼。 宋娥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王老实泪流满面:“昔日我家乡遭灾,沿街乞讨,冻饿欲死的时候,走到了宋大人家门前。宋大人给了我一顿饱饭,送了我几件衣服。我这条命才终于捡回来了。” “二十年了,我一直不敢忘了宋大人,唯一遗憾的,是不知道大人的名讳。这两年在下跟着谪仙做事,总算有了些余财,想要回去报答恩公,不想楚地不安稳,一直未能成行。” 宋娥有些感动:原来他是不知道父亲的名字。 王老实对身后的小伙计骂道:“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快去准备酒饭。” 那小伙计急匆匆地走了。 王老实又问旁边的项献:“这一位是?” 宋娥马上说道:“这一路上,幸好有义士搭救,否则的话,千里迢迢,我孤身一人,未必能到咸阳。” 王老实连忙问道:“孤身一人?恩公呢?” 宋娥听他说起宋留,顿时哭出声来了:“家父被秦兵抓走了。” 当着项献的面,宋娥没有说的太详细,只说有一群秦兵,抢了他们的祖产,诬陷他们宋氏为反贼。 王老实听了之后,气的连连喘息。他对宋娥说道:“姑娘放心。在下与谪仙有旧,待我修书一封,恳请谪仙帮忙,必定可以把恩公救出来。” 宋娥一脸感激。然后又问:“那李信大将军呢?王掌柜认不认得?” 王老实笑了:“李将军乃是这里的常客,偶尔喝醉了,还要和在下称兄道弟呢。不过此事也不过谪仙一句话的事,用不着劳烦李将军了,姑娘放心吧。” 说话间,酒菜已经来了。 跟在酒菜后面的,是王老实的夫人。 老板娘也向宋娥行了一礼,感激昔日他们救了王老实。 宋娥在谪仙楼里面,忽然有了家的感觉。即便是旁边的项献,都觉得很温暖。 他心中默默的想:这王老实,倒是个至诚君子啊,他是怎么和槐谷子那种无耻小人做朋友的? 其实项献也没和槐谷子打过交道,但是总是听项氏说起槐谷子,所以内心深处,总觉得槐谷子是个恶魔般的人物。 ………… 宋娥在谪仙楼安顿下来的时候,项羽和项庄一伙人,也来到了项超府上。 项超听说自己心心念念的羽儿来了。早就泪流满面了。 他拉着项羽,哭着说道:“我听人说,你中了一箭,受伤颇重,昏迷不醒。” 项羽笑了笑,说道:“父亲勿忧。我已然痊愈了。” 项超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仆役感慨的说道:“这也就是我家羽儿,换个旁人,早就死了。” 那些仆役都点头称是,一个劲的奉承。 项超见项羽等人个个疲惫不堪,连忙安排了酒饭。然后又详详细细的询问了楚地的事情。 项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一一说了,项超听得唏嘘不已。 等听到项羽说,要潜入商君别院,杀了槐谷子的时候,项超倒没有表示反对。 一来他觉得槐谷子确实该杀,二来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无所不能,杀个人而已,应当不难。 项超想了想,对项羽说道:“景绻你可记得?” 项羽说道:“可是楚地豪强景绻?去年来咸阳城的?” 项超说道:“正是。” 他低声说道:“其实景绻是你叔父的人,是我们派往咸阳城的细作。如今景绻与槐谷子关系极好。他的儿子景盖甚至中了科举,在朝中为官。你若要潜入商君别院,由景绻引荐,必定一帆风顺。” 项羽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将来我要刺杀槐谷子的。杀了他之后,远走高飞。到时候秦王震怒,一定会彻底调查此事。到那时候,必定牵连景绻,若景绻招架不住,会招出来父亲。” 项超微微点了点头。 项羽说道:“幸而,我在路上遇到了宋娥,经她引荐进入谪仙楼,再进入商君别院,如此一来,便牵连不到旁人了。等我杀了槐谷子之后,父亲和景绻,照样可以在咸阳城中做事。” 项超拍了拍项羽的肩膀:“不愧是我家羽儿啊,文武双全,行事周密。” 旁边的仆役又是一阵附和。 项羽和项庄等人在项超家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赶往谪仙楼去了。 等项羽走了之后,项超在家中坐立不安。 旁边的仆役说道:“主人,小主人文武双全,不会有事的。” 项超说道:“我倒不是担心羽儿。我是觉得,羽儿如此出众,却没人知道,我这心中有些憋闷,不吐不快啊。” 项超想了想,对仆役说道:“备车,我要去景绻府中一趟。如今我家羽儿来咸阳城了,找个机会,让他见识见识。” ………… 项羽一伙人到了谪仙楼,很快得到了王老实的接见。 王老实,是把宋娥当作女儿看待的,现在的宋娥,住在王老实的大宅之中,如同富家小姐一般。吃穿用度,甚至比往日还要奢华。 项羽说明了来意之后。王老实沉吟了一会,说道:“昨日那位项献么,老夫让他做了娥儿的护卫。至于你们几位,我家中倒是不缺人手了。” 项羽心中一沉:怎么?这王老实还要拒绝不成? 王老实又说:“听娥儿说,你们几位个个身手不凡?谪仙倒是一直在寻求一些武艺高强之人,护卫商君别院……” 项羽心中一喜:这样就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不过王老实慢吞吞的说:“不过,凡是进入商君别院的人,都要经过重重考核,甚至要查祖上三代,有无作奸犯科之事。几位来自楚地,来历不明,恐怕难以进去啊。” 项羽心中一沉:没戏了? 结果王老实又说:“不过有老夫举荐,也未必不行。” 项羽心中一喜:这件事成了? 然而,王老实又摇了摇头:“现如今谪仙不在咸阳城,要等他回来之后,才能知道结果啊。” 项羽差点大耳光打他脸上:这家伙说句话一波三折的,真让人恼火啊。 最后王老实让项羽等人,先在谪仙楼做一些搬搬扛扛的粗活,等李水回来之后,再决定他们去向。 项羽等人无奈,只能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项羽等人的活动范围,就是谪仙楼的后巷。 每天把牛车上的菜蔬卸下来,搬到谪仙楼的地窖。再把地窖里面的仙酒扛上来,供给客人饮用。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如果单单是疲惫也就罢了。关键是有时候谪仙楼的伙计不够,他们还要帮忙端茶送水。 在这过程中,难免就要听到几句说书人的声音。 最近大火的一部书叫做:谪仙灭项梁。 这书是伏尧公子和未央公主合着的,已经在专利室申请了专利,并且授权谪仙楼讲书。 在这书中,谪仙神勇不凡,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简直有神鬼莫测之能。而项梁则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整天屈膝投降。 项梁每每听到这些段子,都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把酒坛子砸在说书人的头上。 这不是明摆着的胡说八道吗?谪仙撒豆成兵?有人见了吗?他呼风唤雨?那为什么还有的地方大旱?简直是不可理喻。 偏偏咸阳人特别喜欢这部书,听得津津有味,每当秦军打了胜仗,都要大声叫好,向台上扔赏钱。 项羽摇了摇头,心中暗骂:秦人,真是蠢笨如猪。由这等人主宰天下,真是苍天无眼。 忽然有一日,王老实找到项羽,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几人有福了。我收到消息,谪仙已经到了咸阳城外。今日,你们便可以见到真仙了。” 项羽等人个个激动的摩拳擦掌。 王老实又对他们说:“谪仙爱老实人。你们若想要进入商君别院做护卫,就不要表现的太奸猾。” 项羽等人连连点头,努力的露出来憨厚的笑容。 第三百五十九章 文武双全槐谷子 槐谷子要来了,终于可以报仇了。项羽等人个个激动不已。他们摩拳擦,简直一刻都等不了了。 这倒搞得王老实等人有些纳闷。怎么这些人,这么渴望见到谪仙?简直比最崇拜谪仙的匠户还要急切。 不过王老实也没多想,他以为项羽不过是穷苦人,现在终于有了上进的机会,因此分外的激动罢了。 项羽和自己的同伴谋划了很多次,最后觉得,刺杀槐谷子这件事,不能着急。他们早就听说了,槐谷子这人,极其怕死,他的身边总是有武艺高强的护卫。 因此,项羽必须打入商君别院内部,好好侦查一番之后,才能下手,万万不能莽莽撞撞,见到人就杀。如果失败了,槐谷子必定提高警惕,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项羽和项氏子弟一直保持着憨厚的笑容。可是他们笑了几个时辰,槐谷子始终没有进城。 最后项羽有点忍不住了,找到王老实,问道:“谪仙为何还没有来?” 王老实也有点纳闷,嘀咕着说道:“怪哉,应该到了啊。方才收到消息的时候,谪仙距离咸阳城只有十里之遥。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无论如何应该进城了啊。” 项羽等人面面相觑,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憨厚的笑容不是那么容易装的,他们的脸都有点僵了。 ………… “大人,咱们走的是不是有点慢了?”有个匠户小心翼翼的向李水说道。 李水坐在马背上,快要睡着了,他淡淡的说道:“慢吗?本仙觉得可以了啊。” 匠户干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现在全军的行军速度,简直比步行还慢。 李信在旁边有点不耐烦,对李水说道:“槐兄,我这坐骑乃千里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现在我陪着你走了几个时辰,马都要憋坏了。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李水指着不远处的咸阳城,笑眯眯的说道:“李兄啊,陛下有令,你我班师回朝,可以星夜入宫。” 李信点头说:“对啊。陛下对你我极为信任,不仅可以夜间入城,而且可以夜间入宫。” 李水又说:“为了表示对陛下的尊重,你我需要先入宫,再回家,对不对?” 李信瞪着眼说道:“对啊,这有问题吗?” 李水说:“问题就在于,若按照正常的速度行军,咱们入宫的时候,是在夜间。一则会吵醒陛下,影响休息。二来……满咸阳城的人都睡了,谁知道咱们的丰功伟绩?” 李信愣了:“还能这样?” 李水笑眯眯的说:“所以,咱们走慢一点。走得快一点是行军,走的慢一点也是行军嘛。过一会,咱们临时搭起营帐来,用一个时辰沐浴更衣,吃些东西,然后继续走。等天光大亮之后,进入咸阳城,应该是最好不过了。” “我掐指一算,天亮之后,正是朝议之期,到时候满朝文武都在,咱们气宇轩昂的走进去,岂不是震惊众人?” 李信错愕良久,然后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忽然,李信嘿嘿笑了:“我又想祭奠阿姊了。” 李水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为了和淳于越较劲,这家伙一年之内已经祭奠了十几次了。估计淳于越不烦,他姐姐也已经烦了。 谪仙的话,迅速的传遍了整个队伍,那一百匠户纷纷交头接耳,对谪仙的智慧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被护卫在中间的公子高和申纶,更是一脸叹服。 这一次,是李水做主,把公子高带回来的。理由是要他亲自向陛下汇报项梁谋反的事。 公子高却知道,作为被分封出去的王侯,回到都城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这次李水帮他争取到回来看望亲人的机会,简直等同于再造之恩,因此他每每看到李水的背影,就感激地流下热泪来…… 申纶对公子高说道:“谪仙之智,剑走偏锋,出其不意,令人叹为观止啊。” 公子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全军暂时休息,埋锅造饭。李水、李信、会稽王、申纶,等等要进宫面见嬴政的人,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在这队伍中,还有一个忐忑不安的胖子:巨夫。 巨夫是作为俘虏,千里迢迢被带来的。这一路上,他惶恐不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陛下对他的处罚。 因此巨夫把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为李水写传记上,尽量把李水描绘的十分神勇,什么以少胜多,什么围魏救赵。简直是在厚颜无耻的吹捧。 现在全军停下来,李水和李信沐浴更衣,巨夫也想洗漱一番,他毕竟是一方郡守,犯了罪之后如何处置,还需要陛下亲自定夺。他应当被会带入宫中的。 但是李水带来的那些匠户,有些看不起这个降贼,因此谁也不爱搭理他,更别提烧热水了。 最后巨夫走到一条小河边,先伸手试了试水,冷得直打寒战。 不过想起来要进宫见驾,他就咬着牙进了河里面,忍着一口气来回冲洗。等他再爬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的,差点晕过去。 好容易套上衣服,李水和李信已经开拔了。巨夫湿漉漉的跟在后面,活脱脱像个水鬼。 日出东方,李水和李信终于走到了咸阳城外。 城门大开,这一队人,昂首挺胸的进入了咸阳城。 阳光照在他们的衣甲和兵器上,闪闪发光。走在最前面的李水和李信宛如战神。跟在后面的一百多匠户,则像是天兵天将。 咸阳城的百姓看到这幅景象,都有些惊叹:这便是孤军深入,千里救出会稽王的士卒吗?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精兵强将啊。 等经过谪仙楼的时候,王老实安排的匠户立刻冲了出来,朝着队伍高呼:“战神谪仙,得胜回朝。战神谪仙,得胜回朝。” 李水谦虚的摆了摆手:“太过招摇啦。” 李信一脸郁闷:战神谪仙?怎么这家伙自己都不脸红呢? ………… 议政殿,嬴政与朝臣正在议事。今天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官,都有些神不守舍。因为昨天就收到消息,说槐谷子和李水要回咸阳,怎么至今都没有消息? 嬴政心想:莫非槐谷子又有什么古怪的主意? 而淳于越则想:李信平安回来了,而且立了大功。不容易啊,看来我平日对他的教导起作用了。 李斯和王绾对视一眼,都有些失望。槐谷子,回来的似乎有点早了。 他们趁着李水不在咸阳城,做了伏尧的临时老师,本指望着这一次把伏尧抢到手。可是一经教授才发现,伏尧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却极有主见,很难被两个人洗脑。 现在槐谷子及时回来,他们的图谋彻底功亏于溃了。只求……只求在伏尧那里获得一个好人缘罢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急匆匆地走进来,有些激动的说道:“陛下,捷报。李信大将军协同谪仙,孤军深入楚地,救出会稽王。” 嬴政有些无奈:“这些捷报,朕早已知之。” 小宦官愣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如今,李信与谪仙已经班师回朝,正在宫门处等候。” 嬴政略微有些惊讶,立刻说道说道:“快请。”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传令了。 一刻钟后,李信和李水结伴进了议政殿。 群臣看到他们两个之后,都撇了撇嘴:这无耻之徒。 他们两个是洗漱过的,这个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李信的战袍之上,写着四个大字:楚人恩公。 李水的战袍上,也写着四个大字:大秦战神。 嬴政看见这一幕,哑然失笑:“你们这是……” 李信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不敢自夸,这四个字,乃是楚地的百姓写在臣战袍上的。” 这些字,确实是楚地百姓写的。就是当日李水假扮盗贼,李信假扮官兵,狠狠的坑了宋留一把之后,宋留对李信感激涕零,写在战袍上面的。 嬴政听到李信的话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带兵入楚,平定战乱,深得民心啊。” 李信说道:“是。陛下一统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谁不想过上好日子?项梁谋反,天怒人怨。人人渴望王师,望眼欲穿。” 嬴政龙颜大悦,对李信说道:“三千孤军,平定楚地。功勋卓着啊,李信,真乃我大秦栋梁。” 夸赞了这一句之后,嬴政又赐万金,良田千顷。 朝臣们都看的羡慕不已,赏赐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份宠信啊。李信原本就深得信任,这一次再立下不朽奇功,更是嬴政身边的红人了。 等奖赏完了李信之后,嬴政就看向李水,微笑着问道:“你战袍上的四个字,也是楚地百姓写的?” 朝臣们都窃笑不已。 凡是智商正常的人,大概都知道,李水确实有些鬼主意,但是不太懂带兵打仗。他们猜测,战神两个字,多半是李水自卖自夸,自己写上去的。反正这家伙厚颜无耻,什么事干不出来? 李水看了看众人的神色,一本正经的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这四个字,是军中将士写上去的?” 嬴政脱口而出:“当真?” 满朝文武也抻着脖子等着,显然都有些不相信。 李水面不改色,指了指旁边的李信:“李大将军,可以作证。” 李信无奈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将士写上去的。不过是会稽王的护卫,并非臣带领的三千人吗。” 李信说这话的时候,心很痛。他始终认为,这四个字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现在居然要当场送给李水,不知道为什么,李信总有一种爱妻被夺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淳于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会,忽然说道:“近日咸阳城中,不少人吹捧谪仙,说什么文武双全。莫非,谪仙当真懂得带兵打仗不成?” 有武将甚至笑嘻嘻的问:“谪仙是如何排兵布阵的?如何押送粮草的?如何侦知敌情的?可否传授一番?” 李水淡淡的说:“排兵布阵,一偏将即可为之。押送粮草,乃军需分内之事。至于侦知敌情,那些细作个个了如指掌。这些,并非一军主帅分内之事。弄明白了这些,也做不成大秦战神。” 那几个武将有些不服气的问道:“那如何才能成为大秦战神?” 李水淡淡的说道:“战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同高明的棋手,跳出棋局之外,从容布局,谈笑间,反贼灰飞烟灭。似尔等冲锋陷阵,勇则勇矣,然而可为将不可为帅也。” 那些武将都陷入了深思之中。 嬴政看着李水,越看越是满意。李水在个人武力上,或许不如李信。但是诚如李水所说,做一军主帅,要的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要有大局观。这个心态,似乎正是治理天下需要的啊。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由此人做伏尧的师父,再合适不过了。 嬴政看着李水身上的战袍,微微一笑,心想:当然,此人的脸皮若能薄一点,那就更好了。大秦战神这四个字,即便是军中将士送的,这样堂而皇之的穿到议政殿上来,也实在是…… 对于李水,嬴政同样赏万金,良田千顷。 在赏赐完了之后,嬴政似乎意犹未尽,当场命小宦官研墨铺纸,写了“文武双全”四个字,交给李水了。 李水捧着个四个字,很骚包的绕着议政殿走了一圈,让所有朝臣都看了一遍。 那些朝臣两眼望天,有些无奈:为何……为何这个无耻之徒,运气总是这么好? 走过一圈之后,墨迹也已经干了,李水就小心翼翼的把这幅字收起来了。 随后,他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将会稽王带回来了。” 此言一出,嬴政的目光顿时一热。 这个儿子,在越王山上被围困十余日,几番陷入绝境,他岂能不担心?从内心深处,嬴政确实想要见一见他。 可还没等他说话,就有朝臣站出来,说道:“槐谷子,藩王入咸阳与否,要奉皇帝诏令。你自作主张,实乃僭越。” 李水扭头一看,说这话的人是王绾。 李水有些纳闷:“这个老好人,一向不太表态,今天怎么忍不住了?” 第三百六十章 妇人之友 不过,王绾站出来之后,又有不少群臣开始批判李水。 李水忽然明白了,不是王绾这个老好人想要跳出来,而是他们觉得,李水做的这件事,确实不合理。 藩王不奉召,不得入咸阳。这是当初实行郡国并行制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你槐谷子凭什么自作主张?你把自己当皇帝了吗? 这些朝臣,站在大义的制高点上,终于可以好好的把李水批判一番了。 等他们的批判声稍微落下去一点,李水淡淡的说道:“除会稽王之外,哪位藩王离开咸阳了?陛下规定的期限还没有到,只当会稽王外出游玩了一遭,现在回来了。难道不可以吗?” 朝臣顿时一愣:怎么忘了这回事了?会稽王是提前去楚地的啊。 这家伙,一马当先到了楚地,结果赶上了项梁叛乱,等叛乱平定,其他藩王还没离开咸阳。不得不说,这会稽王真够倒霉的。 朝臣们思索了一会,觉得还是从大义上批判李水更顺手,因此就把火力集中在僭越上,咬死了李水不应该自作主张。如果藩王可以随便离开咸阳,随便进入咸阳,必然酿成大乱。 李水忽然委屈的说道:“这是淳于博士教我做的啊。” 淳于越差点吐血,大声叫道:“谪仙,你莫要血口喷人。”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淳于博士,整日说什么人伦,说什么孝道,什么礼义。” “我听了之后,深以为然,大受启发。觉得会稽王,乃陛下之爱子也。譬如诸位朝臣有一子,帮着你们看守城外的宅院。忽然有一日,城外来了强盗,将宅院围困数日,这小子奋力周旋,终于保住了宅院。” 李水看着朝臣:“诸位,你们不打算见见自己的儿子吗?难道你们平日满嘴的道德人伦,竟然冷漠至此?” 朝臣们沉吟了一会。李斯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乃天子,天子家事,岂可等同于世人。” 李水眯了眯眼睛:“廷尉大人的意思是,天子就应该没有道德人伦,灭绝人性吗?” 李水的话只说了一半,李斯就吓坏了,连忙喝道:“谪仙,你莫要血口喷人。” 王绾叹了口气:“谪仙,老夫辩不过你,不过,藩王不可随意入咸阳啊。一旦有变故,恐怕会危及到大秦江山。” 李水好奇的问:“怎么会危及到大秦江山呢?” 朝臣们都沉默不语,他们显然有话要说,但是又不肯说。 李水淡淡的说道:“无非是觉得,外地的王侯有异心,随便入咸阳,会结交朝臣,内外勾结,引起叛乱,是不是?”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心想:既然你自己说出来,那就是你的事了。 李水呵呵笑了:“那么诸位的意思是,陛下的公子之中,有人想要犯上作乱?这朝廷之中,有些大臣,想要结交藩王,图谋不轨?” 朝臣们脸都白了,齐声说道:“谪仙,你莫要血口喷人。” 李水一脸委屈:“这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 嬴政看着群臣争吵,一直微笑不语。 这时候,淳于越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了,语重心长的说道:“谪仙,天子家事,毕竟关系到整个天下。与百姓是不同的。天子家中,自然也有人伦,也有亲疏。然而事关天下安危,万民福祉。有的时候,就要天子不得不牺牲一些亲情了。” “陛下的诸子,自然都是文武皆备的俊杰,在场的朝臣,自然对我大秦忠心耿耿。然而谁能保证藩王的子孙,个个如此?数十年庶百年之后的朝臣,没有一两个奸佞?此例一开,必定无法禁止,遗祸无穷啊。”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微微点了点头。淳于博士这番话,入情入理,不愧是当世大儒啊。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博士的这些担心,其实也容易解决。只要定好了规矩,按照规矩来便可以了。譬如逢年过节,藩王可以入咸阳与家人团聚。譬如诸侯国中有大事,也可以入咸阳城,向陛下禀报。只不过藩王来的时候,不许携带兵马,自然就无事了。” “在下以为,若诸侯国与朝廷久不通音讯,必定渐渐疏远,反而容易滋生叛乱。倒不如每年允许藩王入咸阳数次,祭拜祖先,好叫他们知道,是谁的子孙。” “至于藩王入咸阳之后,如何防止叛乱,其实稍加讨论,诸位大人都可以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现如今想都不想,就一律禁止,实为懒政也。” 朝臣还要争辩,嬴政淡淡的说道:“便依谪仙之议。诸卿回去之后,细细思索一番,下次朝议,详加讨论。” 嬴政一句话表明了态度,朝臣们都不再说什么了,只能拱手称是。 随后,嬴政问李水:“会稽王在何处?” 李水说道:“非奉召,会稽王不敢擅自入殿,如今正在殿外等候。” 嬴政说道:“快请。” 李水应了一声,亲自去外面叫会稽王了。 朝臣看着李水的背影,心中都暗骂不已:不奉召,你不也把人从楚地弄回来了吗?现在又装什么装? 李水出了议政殿,看见公子高正一脸感激的看着他。显然,方才朝堂上的议论,他也听到了一些。 李水拍了拍公子高的肩膀:“愚叔为了让你回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舌战群儒啊。” 公子高泪流满面:“小侄感激不已。叔父待我恩重如山,小侄愿效犬马之劳,毕生追随。” 李水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愚叔帮你,乃是因为亲情人伦,血浓于水啊,岂是贪图你的报答?好了,我们进去吧。” 一直战战兢兢等在旁边的罪臣巨夫,听了这话之后,大为茫然:“血浓于水?谪仙与会稽王有血缘?” 李水没搭理巨夫,带着公子高进了议政殿。 进去之后,公子高向嬴政行了一礼。忽然伏在地上,恸哭不已。 嬴政有些心软,站起来走到公子高面前,温言说道:“吾儿受苦了。” 公子高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儿臣不苦,儿臣所哭者,乃战死将士也。越王山一役,我秦人死二十三人。这些人与儿臣千里迢迢,同赴楚地。一路上朝夕相处,名为主仆,实则亲友也。” “如今儿臣生还入咸阳。这些将士,却埋骨他乡。儿臣请求父皇,允许这些将士,归葬故里。” 说罢,公子高又落下泪来。 满朝文武都叹息不已,淳于越更是说道:“会稽王,真乃仁者也。” 嬴政点了点头,答允了公子高的请求,然后向朝臣说道:“藩王入咸阳一事,再加一条,日后凡有藩王寿终,准予归葬咸阳。” 吩咐完了这些之后,嬴政有些欣赏的看着公子高:“楚地一行,吾儿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其实不仅嬴政有这样的感觉,满朝文武,也有同感。 以前的公子高,没有任何存在感,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公子罢了。太子之位,他从来没有想过,每天就是混吃等死,寻欢作乐,想要在富贵中享受这一生罢了。 但是这次楚地之行,众人看到了会稽王在越王山上的勇武,看到了千里归咸阳的孝心,看到了为战死将士请命的仁义。会稽王,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啊。 公子高一脸至诚的对嬴政说道:“儿臣能有今日,乃是受了谪仙教化。这一切,皆是谪仙教导儿臣的。” 李水谦虚的向朝臣抱了抱拳。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怎么又是这家伙?这种无耻之徒,能教出来大仁大义的会稽王?难道谪仙是一潭脏水?脏了自己,洗干净别人? 嬴政看了看李水,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公子高临行前拜李水为叔父的事。 嬴政沉默了一会,忽然问公子高:“你可愿意留在咸阳?”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震惊不已。他们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分封子弟,留在咸阳城的,只有三人:扶苏、伏尧、胡亥。 而这三人,都是太子的人选。如今陛下要让公子高留在咸阳,很显然,是想把他也作为备选。看来公子高在越王山上的壮举,彻底的打动了陛下啊。 嬴政本以为公子高听了这话之后,会欣喜若狂。谁知道他摇了摇头,极为诚恳的说道:“儿臣只想拜见父皇与母亲,拜别之后,还要回到楚地,为父皇镇守南疆。” 嬴政微微有些意外,以为公子高没有听懂,于是很明白的对他说道:“你可知道,朕要你留下来,是何意?” 公子高说道:“儿臣明白。不过……幼弟伏尧年纪虽小,可聪明才智,胜儿臣十倍。儿臣只是受了谪仙一句点拨而已,便可以脱胎换骨。伏尧在谪仙身边,日夜受教,将来必可成为尧舜禹汤之君。” 嬴政笑了:“想不到,你对槐谷子和伏尧,如此推崇。” 公子高躬身说道:“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朝臣看看公子高,又看看李水,心想:谪仙是不是给会稽王吃迷魂药了? 公子高执意要回楚地,嬴政也没有坚持留他,只是对他赞赏不已,然后让他去后宫拜见母亲了。 等公子高走了之后,李水看了看李信。 李信站的腿都酸了,心想:终于轮到我了。 他站出来说道:“会稽郡守巨夫,曾投降反贼项梁。臣已然将它抓了,押入咸阳,听候陛下发落。” 嬴政还沉浸在见到会稽王的欢愉中,微笑着说道:“带上来吧。” 巨夫被小宦官领着,进了议政殿。他认真的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解,说当初是不得已而从贼,实际上依然心向朝廷,一旦有机会,就会杀了项梁,帮助官军平乱。 巨夫很害怕,再加上凌晨洗个了冷水澡,所以一直在打哆嗦,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朝堂上不少朝臣,对此人都有些同情。 嬴政淡淡的说道:“巨夫降贼,不可恕。” 巨夫一听这话,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紧接着,嬴政又说道:“然而情有可原,免冠夺爵,降为庶人吧。” 巨夫一听这话,内心之中又狂喜起来了。 这一路上,巨夫忐忑不安,遗书都已经写好了。他深知当今天子,刚毅果断,自己曾经降贼,这颗脑袋大概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今日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连家产都没有充公。虽然没有了爵位和官职,但是可以做一个富足翁啊。而且陛下也没有禁止自己的子弟参加科举,或许数年之后,儿子可以来咸阳城应试一番,那样的话,自己家又是官宦之家了。 巨夫越想越高兴,眉开眼笑的感谢嬴政的宽宏大量。 嬴政还沉浸在见到会稽王的喜悦之中,他没搭理巨夫,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散朝吧。”随后,一脸微笑的走了。 朝臣们慢悠悠的向议政殿外走去。 这时候,有个人欢呼雀跃的跑了过来,看模样分明是伏尧。 伏尧先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笑着说道:“师父,你在楚地大破贼军的事,我已然知道了。现如今,咸阳城内外,甚至宫内宫外,都在传扬师父为战神呢。” 李水严肃的说道:“做人要谦虚,岂可如此高调?即便我是战神,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嚷嚷。这让李信将军听到了,情何以堪?” 李信心中暗骂。 忽然一扭头,他看见淳于越在旁边微笑不已。 于是李信凑到了淳于越身边:“姐丈,我今晚想要去祭拜阿姊。” 淳于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了。 李信开心的笑了。 忽然,有小宦官走过来,说道:“谪仙大人,李大将军,丞相大人,淳于博士,廷尉大人,内史大人,请留步,陛下有请。” 朝臣们看着这几个人,心中微微有些纳闷:“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臣啊,陛下留下他们做什么?难道有大事?” 不过,朝议已经结束了,这些朝臣不奉召,也不敢再宫中逗留,都带着纳闷走了。 而李水等人,则快步向嬴政书房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一群宫女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李水行了一礼:“主人深居后宫,不便前来,故而令奴婢代为行礼。日后得空,主人会当面致谢。” 李水有些纳闷的看着她们:“这是何人?这是何意?” 伏尧在旁边代为解释说:“方才会稽王已经入后宫了,现在后宫的嫔妃,都听说了师父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支持藩王每年入咸阳探亲。” “这些妃嫔,原以为藩王离开咸阳之后,她们此生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了一线希望。因此个个对师父感激不已。只是碍于礼法,不能亲自来前殿拜谢,因此派遣这些宫女过来。” 伏尧笑嘻嘻的说道:“如今师父在后宫之中,威望颇高,有些人说,师父一向支持妇人走出宫闱,开阔眼界。如今又帮着妇人与儿女团圆,真是至仁至善。因此私下称师父为妇人之友。” 李水挠了挠头,干笑了一声:“这心意,为师倒是领了。可是这称号,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嬴政的测试 等几个人快要走到嬴政书房的时候,李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伏尧:“在楚地的时候,你接连来了几封信,催促我回来,是不是有事?” 伏尧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神神秘秘的神色来,他低声说道:“近日,徒儿听到了一些风声。” 李水一脸好奇的看着伏尧。 伏尧正要说话,旁边的小宦官笑眯眯的说道:“大人,咱们到了。” 李水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了。 伏尧对李水说道:“师父,今日父皇召集重臣,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三言两语,徒儿也说不清楚,师父进去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李水皱着眉头进去了,与此同时,脑子里面在使劲回忆着: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事?莫非秦始皇要巡视天下? 等他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不仅有诸位朝臣,还有扶苏和胡亥。 李水看了看身边的伏尧:“莫非,今天这件事,与太子之位有关系?” 嬴政淡淡的说道:“诸卿入座吧。”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坐了下来。 嬴政说道:“日前,胡亥向朕进言,说愿意离开咸阳城,到外面管辖一郡之地。” 胡亥微微欠身,说道:“如今诸兄弟前往各地为王,为大秦守卫边疆,为父皇分忧。孩儿却只能枯坐咸阳,无所事事,心中颇为不安。” 嬴政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在场的朝臣都有点奇怪的看着胡亥:他不要太子之位了吗? 若说胡亥傻,那是绝对没有人相信的。胡亥与他的师父赵高一样,很有心机。若说聪明,他或许比不上伏尧,若说心思深重,恐怕在伏尧之上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放弃太子之位?唯一的解释,就是其中有些门道。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胡亥的提议,朕觉得颇有道理,因此召来诸卿,商议一番。朕有意令扶苏与伏尧,同样离开咸阳城,管辖一郡之地。” 李水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果然,嬴政说道:“大秦幅员辽阔,为帝王者,一念之间,便可以令无数百姓颠沛流离,因而太子之位,不可以不慎重。朕打算拿出三郡之地,分别任命三人为郡守。令他们管辖数月。一则,令他们熟悉政事。二则,可以探查一下,他们究竟有没有治国之才。” 那些朝臣愣了一会,都微微点了点头。 李斯赞道:“治理一郡,若有些纰漏,还可以收拾。若治理天下,一旦出了乱子,那就酿成大祸了。因而,这个办法极好,老臣赞成。” 周围的朝臣都没有意见。 很显然,这其实是一种考核。谁治理的成绩最优异,在嬴政的心目中分量就会加重,将来会被选为太子。 李水已经在脑袋里开始琢磨了,这么帮着伏尧治理好一郡之地。 然而,嬴政又淡淡的说道:“此次,朕是为了考核三位公子。因此,只许他们带领护卫前去,一切从头做起。诸位就留在咸阳城,静候佳音。” 李水微微一愣:“不许师父跟着?” 嬴政说道:“不许。” 李水看着胡亥,忽然笑了:“如此一来,倒是对胡亥公子最为有利啊。人尽皆知,胡亥公子没有师父。” 胡亥今天显然有些得意,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向李水笑了笑,说道:“并非有利,而是公平。” 嬴政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因此直接问群臣:“诸卿以为,从何处选择三郡较为适宜?” 王绾沉吟了一会,说道:“老臣以为,三位公子虽然是治国之良才,然而毕竟初次执掌一地,难免会有些纰漏。若距离咸阳城太远,易生变故。不如选择大秦故地。一则民心安稳,二则距离咸阳城较近,一旦有事,陛下旨意,一日之间,便可以送达。” “而天下之地,有肥沃有贫瘠。各郡百姓,亦有多寡。因此,若差距太大,则无法知道三位公子孰优孰劣。故而,这三郡应当距离不远,则可以民风相似,贫富相近。因而,臣提议,陇西、北地,上郡。” 这三郡,都在咸阳附近,都是原本秦国的地盘,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出大乱子。朝臣们都点了点头,觉得王绾的话,很有道理。 嬴政看向扶苏和伏尧几个人:“尔等,任择一地吧。” 扶苏说道:“儿臣愿往陇西。” 伏尧说:“我愿往北地。” 剩下胡亥,没什么可挑的,自然是上郡了。 嬴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三人,稍作准备。三日之后便出发吧。” 扶苏、伏尧、胡亥三人,都行了一礼。 随后,李水等人离开了书房。 等到了外面之后,伏尧把李水拉到旁边,小声说道:“师父,徒儿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啊。”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为何不安?” 伏尧说道:“徒儿不懂治国。师父又不在身边,我这……这如何是好?” 李水有点不快:“不懂治国?为师每天对你言传身教,你还不懂治国?” 伏尧都懵了:“师父教我了?师父何时教我了?” 李水更纳闷了:“我没有教你吗?那你在我身边,都学什么了?” 伏尧快哭了:“师父何时教我了?淳于博士,在数年前就开始教诲扶苏为君之道。赵高尚在人世的时候,也教授了胡亥权谋之术。至于我……” 伏尧绞尽脑汁,说道:“近日徒儿倒也没有闲着,倒是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可学的全是如何做生意,如何赚钱。” 李水叹了口气:“谁说做生意便不能治国了?” 伏尧懵了:“做生意也可以治国?” 李水说道:“为师的商君别院,原本是个破破烂烂的大宅子,有那么几百亩几乎要荒了的农田。耕田的是一个穷村庄中的村民,个个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你如今再看看,为师只不过用了一年时间,小土村的村民,摇身一变,变成了商君别院的匠户。那几百亩农田,变成了最好的良田,收成比往日多了数倍。” “商君别院,甚至于咸阳周围,甚至于整个关中。百姓的生活,是不是比往年富足了很多?” 伏尧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啊。” 李水又说道:“这不是治国吗?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为师就是先正心,有了一颗心存百姓的善良之心,所以才努力的赚钱,努力的做生意。先让商君别院富起来,然后让咸阳百姓富起来,然后让关中百姓富起来,然后是全天下的百姓。最后把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如此,为师心愿足矣。” 伏尧听到这里,极为感动的说道:“师父高风亮节,弟子万万不及也。” 不远处的淳于越都听傻了:什么?槐谷子敛财,是因为正其心,修其身?这特么不是侮辱儒家经典吗? 李信也听傻了,恨不得摸摸李水的脸皮,看看是不是青铜铸成的。 对此,李水浑不在意,认真的教导伏尧说:“这世上,往往天妒英才,那些蠢人,不理解天才,便会诋毁他,咒骂他。你要做天才,就必须有一个目标,之后坚定信念,不为这些蠢材所动。”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问:“告诉为师,你的目标是什么?” 伏尧想了想说:“徒儿的目的,与师父一样,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李水又问:“何为人间仙境?” 这一次伏尧回答的很快:“人人饱暖,乐享太平,吏治清明。官不可以欺辱平民,富人不可以奴役穷人。”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伏尧说道:“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去做吧。如同为师一般,将北地郡建成另一个商君别院。”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淳于越忍不住了,走过来问李水和伏尧:“怎么?二位打算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难道淳于博士,想要指点我们一番?” 淳于越叹了口气:“此次三位公子各领一郡,你我都知道,政绩如何,关系到将来的太子之位。按道理说,老夫不应该指点你们,给我自己树敌。然而一想起来北地郡的百姓,老夫就忍不住要说几句了。” “商贾重利,乃无信小人也。伏尧公子在北地重用商贾,定然扰的百姓不安,此非治国之道也。莫如行孔子之法,广为传播儒学,待百姓个个知礼,人人为谦谦君子。则垂拱而治矣。” 李水和伏尧都笑了。 淳于越问道:“怎么?二位不认可?”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徒儿啊,为师这个水平,和淳于博士辩论,有些欺负人了,你来还击他。” 伏尧很自信的说道:“请问淳于博士,孔子在世之时,可垂拱而治了?” 淳于越愣住了。 伏尧笑眯眯的说道:“孔子生前,尚且无法垂拱而治。现在行儒学,就可以垂拱而治了吗?” 淳于越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李水满意的说道:“你已经学到为师的精髓了。” 随后,李水带着伏尧走了。 淳于越站在那里很久,忽然说道:“孔子不曾垂拱而治,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明君,一直怀才不遇,无法大展拳脚。如今陛下圣明,若伏尧公子可以……”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 淳于越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李水和伏尧早就不见了,身后只站着李信。 李信同情的说道:“槐兄早就走了。” 淳于越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罢了,他们不肯行儒学,老夫也不强求。只可惜苦了北地的百姓。不过倒也无妨,扶苏在陇西郡一定会行儒学的。等他将陇西郡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陛下定然龙颜大悦……” 淳于越嘀咕到这里,忽然纳闷的看了李信一眼:“你为何不离开?” 李信笑眯眯的说:“我在等姐丈。” 淳于越心中有些感动:到底是亲人啊,他居然等着我一块离宫…… 忽然,淳于越越想越不对劲,警惕的问道:“你等老夫,做什么?”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与姐丈结伴回家,好祭拜阿姊了。” 淳于越顿时心情大坏。 ………… 李水和伏尧去了虞美人的寝宫。未央正等在那里,看见李水来了,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她向前走了两步,似乎要迎上来,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站住脚了。 李水向未央拱了拱手,然后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面具,说道:“这是在下从楚地带回来的。楚人善歌舞,每逢丰收时节,便戴上这面具,绕着篝火载歌载舞。” “我见这面具雕的精致,画的也有意思,便带回来送给公主,万望公主不要嫌弃。” 出远门要给亲戚朋友带土特产,这是后世的规矩,李水深谙此道。而作为秦人的未央,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她两眼都眯成了月牙,接过那面具,发现是一块木头雕成的,上面画着古怪的花纹,确实很别致。 她当场就戴在了脸上,揽镜自照,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了。 虞美人站在旁边,有些无奈的看着未央:“大庭广众,嬉笑不休,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李水又拿出来了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双手捧到虞美人面前,恭敬的说道:“这也是在下自楚地得来的,小小薄利,献给美人。” 虞美人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有小宫女跑进来说:“诸位夫人听闻谪仙来了,都要来拜见。” 李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群妃嫔进来了,这些人见了李水,全都一脸诚恳的行礼,甚至有人在感慨的抹眼泪。 李水连忙还礼,然后很谦虚的说道:“本仙支持藩王入咸阳,探望亲人。实乃虞美人时时在本仙耳边提点之故。虞美人曾说,诸位夫人各有爱子,如今骨肉分离,何其悲哉?本仙听了之后,深有感触,因此才斗胆,在朝堂之上,向陛下建言。” 诸位夫人听了之后,又开始感谢虞美人。 虞美人一脸感慨的看着这些人,心想:往日陛下确实偏爱伏尧,可是我在宫中,也不过是个普通美人罢了。不曾想,自从谪仙到了咸阳城之后,我竟然有了这等风光。如今宫中妃嫔,哪个见了我不是尊敬有加?槐谷子,不愧是仙人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咸阳红人 这一日,李水在宫中一直呆到红日偏西,然后慢悠悠的出宫,打算回到商君别院。 等他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一直送他的伏尧有些异样的说道:“师父,你这便走了?”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着伏尧:“怎么?你舍不得为师?” 伏尧挠了挠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阿姊与母亲都有礼物,为何我没有?” 李水翻了翻白眼:“陛下还没有礼物呢。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伏尧说道:“你把会稽王带回来了,这不就是给父皇的礼物吗?” 李水想了想,对伏尧说:“会稽王困守越王山的时候,曾经在山顶上寻了一棵大树,刮掉树皮,在上面写了谪仙两个字。然后全军将士日夜祭拜,给自己鼓舞士气,终于坚持到援军到来。这棵树,你想不想要。” 伏尧眼睛一亮,使劲点了点头:“此物很有意思,算是谪仙的一桩神迹了。” 李水说:“想要的话,为师便送个你了,自取吧。” 随后,李水转身走了。伏尧愣了好一会,在李水身后喊道:“师父,这棵树不会还在楚地吧?” 李水头也不回的说:“是啊。劝你尽早出手,否则的话,恐怕要被无知的黔首砍掉当柴烧了。” 伏尧一听这话,连忙回宫,打算重金悬赏,派人去往楚地。 而李水晃晃悠悠走到了宫门口,忽然身后有人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谪仙。” 李水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身后有个极为狼狈的人。 他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是巨夫。 李水纳闷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巨夫揣着手说道:“大人,在下于于这宫门口等了整整一日了,水米未进,实在饥饿。” 李水有点无语:“你为何不吃东西呢?” 巨夫苦着脸说道:“在下的家眷及钱财都在楚地。此次入咸阳,只带了一身衣服。因此……” 李水哦了一声,随手掏出来了一锭金子:“不用客气。” 巨夫却没有接,而是一脸讨好的笑着说:“听闻大人的商君别院,广纳贤才,不知道在下可不可以……” 李水问:“你有什么才干啊?” 巨夫说:“下官懂得做官。”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怎么?我请你回去做商君别院之主?” 巨夫连忙紧张的摆了摆手,然后小声说:“方才,在下站在宫门口等候大人,不断的有朝中重臣,三三两两的从里面走出来。在下听说,陛下有意派遣三位公子,去外面历练一番?” “大人可要知道,穷人为了吃一口饱饭,需要耍多少心机。富人为了比穷人富裕,又有多少心机。那些郡中的刁民,个个巧舌如簧,奸猾无比。咸阳城中的谦谦君子到了那里,恐怕会焦头烂额,甚至受人蒙骗啊。” 李水看着巨夫:“所以呢?” 巨夫干笑了一声:“在下愿意呆在伏尧公子身边。绝不贪图权势,只是给公子提个醒,免得他上当受骗。” 李水想了想,觉得巨夫请求的角色,有点像是后世的师爷。有这种人在伏尧身边,确实令人放心,于是他点了点头:“好,那三日之后,你就跟着公子去北地郡吧。” 巨夫感激不已,连连向李水行礼。 李水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转身想要回去。结果巨夫又跟上来了。 李水无奈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巨夫一脸贱笑:“谪仙,如今在下无处可去,可否……可否跟随大人回商君别院啊。” 李水乐了:“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是客人,进商君别院可是要花钱的。” 巨夫有些茫然,还是第一次听说去别人家做客需要交钱的。不过……应该顶多是给那些仆役一些赏钱罢了,能花多少钱? 于是巨夫满不在乎的答应了。 路上的时候,李水对巨夫说道:“巨夫啊,这一次你跟随伏尧公子到北地郡,若有变故,不会又投敌了吧?” 巨夫吓了一跳,连忙赌咒发誓,说:“绝对不敢。” 实际上,巨夫不是坏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舍生取义之辈。若当真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巨夫也会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先把命保下来。 性命还在,就有无数种可能。人一旦死了,那就万事皆休了。保不齐对方怎么给你造谣,你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巨夫一方面发毒誓,另一方面并没有当真。 当然了,如果没有遇到这种极端的危险,他还是愿意尽心给伏尧公子帮忙的。 李水看了看巨夫,笑眯眯的说:“你当真不会投敌?” 巨夫拍了拍胸脯:“决计不会。所谓威武不能屈。” 李水又问:“如果有人许你富贵呢?” 巨夫使劲摇了摇头:“能跟随在谪仙身边,便是最大的富贵了。” 李水哈哈一笑:“若许你美色呢?” 巨夫正色道:“在下平生不好色。”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本仙就放心了。接下来,本仙会不定时的派人试探你。若你违背了诺言,可休怪本仙反脸无情啊。” 巨夫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还要试探我?” 随后,他又忍不住笑了:哪有试探之前,提前说出来的?那样就没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怎么可能得到真实的反应? 于是巨夫信心满满的说道:“谪仙只管试探,在下绝不动心。” 笑话,已经知道对方是试探了,还怎么可能动心? ………… 一刻钟后,李水带着巨夫回到了商君别院。 李水和守门的牛犊打了个招呼,直接进去了,而巨夫被拦住了。 巨夫有点慌张,问牛犊:“这是何意啊。” 牛犊说道:“门票钱。” 巨夫说:“在下乃谪仙的友人。” 牛犊说:“那我为何没有见过你?你是哪里来的友人?听你的口音,倒像是楚人啊。” 巨夫说道:“是,在下原本是会稽郡守巨夫。” 牛犊眼睛一亮:“跳梁小丑巨夫?哈哈,不曾想今日见到真人了。” 商君别院的匠户,几乎都认识巨夫。因为这些匠户,每隔几天就会换班去谪仙楼做伙计。他们在干活的时候,总是会零零星星的听到说书先生讲故事。 最近大火的一部书,乃是谪仙灭项梁。伙计们听到这书之后,总是会和同伴讨论,因此偶尔有一两节没有听到,也被别人补齐了。 这本书,乃是伏尧和未央根据零星的情报,脑补而成的,虽然情节有些荒诞,但是几个重要的人物都是真的。 正面人物乃是谪仙与李信。反面人物是项梁。至于巨夫,则类似于丑角,很猥琐,很搞笑,属于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家伙。 现在牛犊听说,大名鼎鼎的巨夫就在眼前,顿时乐不可支。 他笑眯眯的问:“你当真爬越王山,爬了整整一日?” 巨夫还不知道自己的事迹早就传遍咸阳城了。他老老实实的说道:“在下只爬了一半,剩下的路是被人背上去的。” 牛犊哈哈大笑。 巨夫向商君别院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李水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顿时有些着急。 他小心翼翼的对牛犊说:“在下当真是谪仙的好友,可否让我进去?” 牛犊心中暗骂:放屁,谪仙是何等样人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友? 他沉吟了一会,对牛犊说道:“按照规矩,不论你是谁,进门费都要交十万钱。” 巨夫吓了一跳:“十万钱?” 牛犊翻了翻白眼:“真是没见过世面。淳于博士你知道吧?他来了,也得交十万钱。会稽王你知道吧?那也是交过钱的。” 牛犊都傻了:“会稽王?那不是和谪仙有血缘关系的侄儿吗?连他也交钱?” 牛犊一看巨夫这模样,就知道他没钱。 他笑眯眯的说:“你若不想交钱,倒是有另一个办法。” 巨夫连忙问:“是什么办法?” 牛犊指着旁边一间屋子,说道:“你在这里稍坐一会,或许会有些人来拜访你。我收他们每人一百文的门票钱。分给你五十。当有……” 牛犊拿出算盘拨弄了一会:“当有两千人看过你之后,你就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巨夫有些茫然:“两千人?我在咸阳城中,无亲无故,哪会有这许多人拜访我?更何况,他们岂肯拿着一百钱来见我?” 牛犊把巨夫推到屋子里面,说道:“你安心坐在里面好了,不要多问。” 巨夫被推进去了,发现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席子而已,他无可奈何,只能坐在了席子上。 而牛犊笑眯眯的拿出一个大铜锁,把屋门锁上了,然后央求一个匠户帮忙看门。他自己拿起一面铜锣,飞快的向咸阳城跑去。 牛犊一边跑,一边敲锣:“巨夫来啦,巨夫来啦。巨夫本人,就在商君别院。瞧一瞧看一看了,来商君别院看巨夫了。五百钱一位。” 一时间,咸阳城不仅平民被惊动了,豪强们也被吸引过来了。甚至那些刚刚走出闺门的贵妇人,在听了几天书之后,也来了兴趣,想要看看书中的巨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乎,这一日牛犊赚翻了。 巨夫坐在房间里面,很是有些茫然:为何有这么多人来拜见我?不过……咸阳人也太无礼了。 这些人来拜见,竟然不向我行礼,而是围在门口指指点点,甚至有人丢过来一些糕点。这些糕点,多半还是咬过一口的。 起初的时候,巨夫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牛犊来供应茶水饭食,实在饿得很了,就悄悄的捡起糕点,趁人不备咬了一口。 结果这一口还被人给瞧见了,顿时外面爆发出一声大喊:“巨夫也喜欢吃馒头。” 紧接着,是一阵哄笑声,哄笑声中还有几个人的抱怨声:“败家子啊,五百钱一个的馒头,你居然用来喂巨夫?” 巨夫坐在屋子里面,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他想要离开,但是每次牛犊都对他说:“很快就要到十万钱了,你不想进商君别院了吗?没有大毅力,还想跟着谪仙做事,这怎么行?” 巨夫想了想,觉得这或许是谪仙对自己的考验。不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 巨夫觉得,现在自己就处于“行拂乱其所为”的阶段。他这样自我排解了一会,就越来越坦然了,渐渐的静下心来。以一种乐观的态度,接见拜访他的人。 ………… 商君别院显然收到了李水要回来的消息,因此这里面张灯结彩,有不少人在杀猪宰羊的庆贺。 即便是一直醉心研究,不问世事的相里竹也出来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不过是出了趟远门而已,至于这样吗?到好像我大难不死似的。” 相里竹对他说:“你就不要再吹嘘了。不过是平定了楚地而已,至于如此得意吗?” 李水有点无语:“我何时吹嘘了?” 落座之后,不断的有人来祝酒,这些人的祝酒辞都很奇怪,有的人恭维谪仙法术强大,有的人夸赞谪仙行云布雨。 李水听得糊里糊涂的:这都什么玩意?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闹了一下午之后,酒宴终于散去,李水去睡觉了。 一觉睡到天亮,有匠户禀报,说魏丈、景绻等关东豪强,在谪仙楼设下酒宴,为谪仙接风洗尘,希望谪仙能去一趟。 李水有点懒得去,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照顾自己的生意,那还是去一下吧。 穿衣服的时候,李水一个劲的叹气:“我真的不爱钱啊。若非为了天下苍生,何至于这么辛苦的赚钱?” 当李水离开商君别院的时候,巨夫也从小屋中走出来了,他对牛犊说道:“我昨日已经数过了,足足来了两千三百人。为何还不让我进商君别院?” 牛犊说道:“因为其中有五百人都是小孩。商君别院有规矩,不满三尺的小孩不收门票。所以相当于昨日只有一千八百人拜见你。” 两人正在争执,巨夫忽然看见李水的马车了,连忙抬脚追了上去。 牛犊在后面喊:“你若现在走了,那一千八百人可不算了啊。” 巨夫有点犹豫,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去商君别院,不就是为了见谪仙吗?现在谪仙在前面,还进什么商君别院? 于是他加快脚步,继续向马车追过去了。 而牛犊慢悠悠的开始数钱,一边数钱,一边忍不住乐出声来了:“这下好了,都是我的了。嘿嘿,这么多钱,得娶多漂亮一个媳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威武不能屈 李水的马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这要换做一个正常人,早就追上来了。但是巨夫太胖了,死活跑不快,所以这一路上,竟然越追越远。 巨夫远远的跟着李水的马车,从商君别院跟到了谪仙楼,最后等车停了,巨夫才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眼看着李水要进楼了,巨夫生怕又要门票钱,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谪仙大人。” 李水吓了一跳,扭头看见正在挪动过来的巨夫,惊奇的说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巨夫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说道:“谪仙,在下……在下诚心拜入谪仙门下啊。” 李水哦了一声,随口说道:“那就随我赴宴吧。” 巨夫一听这话,又惊又喜,连忙跟在了后面。 谪仙楼的伙计倒是没有拦着巨夫,这让巨夫受宠若惊。 等他进去之后,王老实出来了,对巨夫说道:“你先去后面洗漱一番吧。等洗干净了之后,我引着你入席。” 巨夫听了这话,感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连连行礼:“多谢,真是多谢了。” 王老实有些纳闷的看着他,心想:不过提醒你洗漱一番而已,至于吗? 他却不知道,巨夫在牛犊那里遭了多少罪,这样一比较,王老实简直就是大善人。 等巨夫洗漱好了,终于入席,发现酒宴已经开始了,众人正在和李水交谈。 他们所谈论的,无非是在楚地的那些事。 所有人都显得兴高彩烈,唯独李水身边的李信有些郁闷:什么撒豆成兵,行云布雨,你们还真信? 忽然间,李信有一种感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巨夫坐在末席,听得心痒难耐,壮着胆子站起来,说道:“在下原本是会稽郡守巨夫,谪仙在楚地经历的事,在下略知一二。” 这话一出口,酒宴顿时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位巨夫,有几个甚至小声说道:“昨日我还花了五百文看过他呢。” 巨夫清了清嗓子:“在下根据谪仙在楚地的作为,写了一本南游记,记述了谪仙的功绩。若诸位不嫌弃,在下愿意诵读一段。” 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最近的谪仙灭项梁,他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现在有新鲜的素材也不错嘛,就当是同人了。 巨夫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然后开始念起来了。这里面的内容,全都是在吹捧谪仙,这么怎么用兵如神,怎么怎么以少胜多。 李水一直很谦虚的摇头:“哪有此事。” 李信则很郁闷:这都什么玩意?谪仙长剑一挥,二十多个人头齐齐落地?特么的,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不过李信也没有反驳巨夫,毕竟巨夫的记述,比谪仙灭项梁要靠谱多了。虽然依然是迹近胡说八道。不过好在没有撒豆成兵,至少控制在了凡人的战斗范围内。 巨夫厚着脸皮念了一半,忽然魏丈拍案而起:“不许你诋毁谪仙。” 巨夫愣了,很紧张的查看自己的书稿:“我诋毁谪仙了?我何时诋毁谪仙了?” 有人站起来,大声说道:“谪仙法术高强,用得着刀枪剑戟吗?你这分明是胡说八道。” 甚至有几个人太激动了,冲上来给了巨夫两拳。 李水有些郁闷的对李信说:“李兄,近日总有人说我厚颜无耻。可你看看,我明明什么都没干。我很冤枉。” 李信叹了口气:“我明明什么都干了,可是为何在这书中倒成了陪衬呢?我也很郁闷。” 李水端起酒杯来:“如此看来,你我同病相怜啊,当饮此杯。” 李信翻了翻白眼,很嫌弃的说:“谁和你同病相怜?我可是要脸的人。” 李水更加郁闷了:“连你这种厚脸皮的人都嫌弃我了?” ………… 谪仙楼后巷,项羽一伙人正在搬运货物。忽然有个项氏子弟跑过来,紧张的说道:“羽将军,那巨夫投靠槐谷子了。” 项羽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紧。巨夫,可是认得他项羽的,若巨夫当真投靠了槐谷子,日夜呆在商君别院,那项氏子弟还怎么混进去?怎么杀了槐谷子? 项羽眉头紧皱,正在思量对策。那项氏子弟又低声说:“羽将军无忧,我听槐谷子在席间说,已经把巨夫推荐给了伏尧,要跟着伏尧去北地郡上任。想必三两日之后,他就离开咸阳了。到那时候,我们再入商君别院就无碍了。” 项羽点了点头,忽然笑了:“我有更好的计策。” 项氏子弟都围过来,问道:“是何计策?” 项羽低声说道:“巨夫此人,胆子最小。昔日叔父只是用了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便投降了我们。如今,我们不如如法炮制。” 项氏子弟都陷入了深思,然后犹豫着问道:“羽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再威胁他一番?” 项羽点了点头:“今夜三更,我们潜入到巨夫的睡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一次,他害怕之余,多半还要与我们合作。那样的话,或许我们能让他除掉伏尧。” 项氏子弟都兴奋起来了:“若伏尧死了,秦人必定大乱。” 项羽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个项氏子弟说道:“然而,刺杀伏尧,那是天大的事,巨夫恐怕没有这个胆量。如今他呆在伏尧身边,功名富贵,都已经有了,也未必会愿意杀了伏尧啊。” 项羽想了想,说道:“这个简单,不用他亲自动手,只要他暗中协助,向我们提供伏尧的行踪。只要他肯合作第一步,我们便有了他的把柄。一边是提供行踪,一边是丢掉性命。孰轻孰重,他应该心里有数。” 项氏子弟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项羽低声说道:“今夜三更,就由我亲自出马,夜会巨夫。” 项氏子弟都兴奋的答应了。 ………… 与此同时,胡亥正坐在胡姬的寝宫之中,而季明正一脸奸诈的跟他说话。 只听季明说道:“公子,这一次考核,你有几成把握?” 胡亥淡淡的说道:“七成。”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常听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高死了,公子没有了师父,这本是一祸。可倒也让公子得到了历练,心智坚忍,超乎常人。” “如今陛下下令,三公子任郡守,不许带着师父。如此一来,他们便是刚刚离开父母的猛兽,虽然有些爪牙,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如何能与公子匹敌?” 胡亥冷笑了一声,没有搭腔。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不过……” 胡亥眯了眯眼,问道:“不过什么?” 季明低声说道:“不过……扶苏公子,也并非等闲之辈。” 胡亥呵呵一笑:“扶苏不过比我年长几岁而已,他奉行儒法,与父皇理念相左。只要等上几年,我长大成人,我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多半要超过扶苏。” 季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伏尧公子,可是一个劲敌。” 胡亥眯了眯眼镜,淡淡的说道:“他确实是劲敌,不过年纪太小。更何况,这一次不许携带师父。没有了槐谷子,他不是我的对手。” 季明说道:“没有槐谷子,有一个巨夫呢?” 胡亥微微一愣。 季明说道:“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巨夫被免官之后,就投靠了槐谷子。槐谷子命他跟在伏尧身边,同赴北地郡。” “这巨夫,如今无官无爵,无论是作为仆役,还是作为随从,都不算坏了规矩。而此人久为一地郡守,熟悉政事。有他在旁边帮衬,伏尧就算没有功绩,也出不了大乱子。” 胡亥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伏尧,必须要出乱子。否则的话,不足以动摇父皇对他的宠爱。”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奴婢倒有一计。” 胡亥说道:“快讲。” 季明神神秘秘的说道:“巨夫此人,原本是一地郡守,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然而现如今却丢了官职爵位,变成了一介平民。他这心中,必定愤愤不平,颇为落寞。而这时候,若公子能是稍微笼络一番,在他看来,必定是雪中送炭啊。” “以奴婢观之,这巨夫必定会对公子感激涕零,忠心耿耿。到那时候,公子通过他,对北地郡搞一些小动作,让伏尧手忙脚乱,出个大丑,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胡亥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然后点了点头。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若公子信得过奴婢,奴婢愿意替公子做这件事。” 胡亥原本兴致盎然,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微微一笑,似乎不想交谈下去了。 季明问道:“莫非公子不相信在下?” 胡亥没说话。他确实不相信季明,现在谁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扫把星,跟上谁谁倒霉。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或许还能办成。但是交给他办,就等着倒霉吧。 好在季明也有自知之明,马上就行明白过来了。他嘿嘿一笑,说道:“看来公子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不相信奴婢了。” 他在身上掏了掏,把那块转运石拿出来了,对胡亥说道:“公子请看,此石灵验无比。自从佩戴了它之后,奴婢做事,一向心想事成。公子可还记得?当日群臣议立太子。本来公子是没有机会的,但是因为奴婢佩戴了此石,公子竟然入选了。” 胡亥听了之后,陷入了沉思。最后他点了点头:“罢了,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吧。” 季明顿时兴高采烈,连连称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办好。 胡亥之所以选择季明,一来是实在无人可用。二来是有了上次选太子的经验,觉得季明就算真的是扫把星,应该也影响不到自己。三来,季明终究是戴了一块转运石,应该会有些作用。 胡亥拿出来了一些珍宝,交给了季明。 现在胡亥在宫中算是穷困潦倒了,几次三番的拿东西上下打点,却没有什么收获,如果再来几次的话,可能真的要把多年的积蓄消耗一空了。 季明拿过那几样珍宝看了看,有些为难的说道:“公子,如今我们要笼络巨夫,此人关键之极。这时候,万万不能小气啊,宁可要舍弃一些小财,也要将巨夫弄到手中。” 胡亥有些无奈,又多拿出来了三分之一。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钱财,也算不得什么。罢了,奴婢还有些积蓄,不如帮公子补足吧。” 胡亥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不过也觉得季明这人,倒还算不错。 季明把珠宝藏在身上,向胡亥告辞,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然后,他把珠宝拿出来了一半,藏在了屋子里面,算是自己贪污了。剩下的一半,继续放在身上,打算去说服巨夫。 ………… 天黑了,酒宴已经结束,李水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商君别院。 巨夫原本是跟着马车回来的,但是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看到了守门的牛犊,顿时就苦下来了一张脸。 牛犊倒很热情,冲巨夫招了招手,说道:“巨夫,可凑够十万钱了?” 巨夫小心翼翼的说道:“近日我去谪仙楼,并没有交钱。” 牛犊瞪大了眼睛:“谪仙楼没有收你的钱?” 巨夫使劲点头:“商君别院与谪仙楼,都是谪仙的产业。我想着,这里是不是……” 牛犊一拍大腿:“对啊,这两处都是谪仙的产业,本来就是一家的。谪仙楼忘记收你的钱,你得来这里补上啊。” 巨夫一听这话,掉头就跑。 牛犊如果真要追,倒也能追山他。不过守门更加重要,更何况,就算追上了,巨夫也没钱。 所以牛犊远远的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暂且给你宽限几天,日后记得来还。” 巨夫跑了一里有余,实在跑不动了,想要找个地方吃饭,但是身无分文,谁会白给饭吃?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巨夫吗?” 巨夫愣了一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贵妇人,前两天曾经来拜访过自己。 那贵妇人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三两个半两钱扔在地上:“来,给我讲讲,越王山上,谪仙怎么灭项梁的。” 巨夫觉得有点受侮辱,可是人饿得狠了,什么嗟来之食也顾不上了。他弯腰把钱捡起来,然后开始吹嘘谪仙。 有了在谪仙楼挨打的经历,巨夫这次长了教训,完全按照说书人的那一套,什么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天兵天将,乱七八糟的胡侃起来。 最后周围有了一圈人,不少人叫好给钱。 老实说,巨夫讲的,可能不如说书人精彩。但是他毕竟是亲历者,听起来很有感觉。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代入感吧。 因此两个时辰下来,巨夫竟然赚了不少钱。 等天黑之后,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了。巨夫拿着这些钱,狠狠的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向附近的农户租了一间屋子,打算好好睡一觉。 晚上躺在破席子上,巨夫长叹了一口气:还有两日,再有两日伏尧公子就要去北地郡了。而自己会跟着伏尧公子一块离开。到了那里,应该就不用受苦了。 巨夫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小院外面,就有两个穿黑衣的人。一个是项羽,另一个是项羽的同伴。 他们打算等所有人都睡熟了,悄悄的溜进去,威胁巨夫一番,让他为自己做事。 而在数里之外,季明终于费尽周折,打听到了巨夫的住处,怀揣着珠宝,正在向这里赶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最倒霉的说客 夜深人静,巨夫已经睡熟了,毕竟这几天太累了,甚至可以说,自从项梁造反以来,他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现在好了,官职和爵位没了,但是自己结交了槐谷子和伏尧,前途也未必有多么灰暗。巨夫觉得很踏实,在梦中都微微露出来了笑意。 其他的房间中,住着一些来这里做小生意的黔首,有的人是卖糕点的,有的是卖玩具的,他们背井离乡,白天的时候在商君别院摆摊,晚上的时候回来睡觉。反正起早贪黑,比种地的收入要多一些。 以前他们只能住大通铺,现在挣钱越来越多,可以住上单间了,不仅干净,而且安全,不用怕被人偷走了钱。这些黔首也觉得很踏实,都睡着了。 万籁俱寂,等在墙外的项氏子弟说:“羽将军,我有些心中不安。” 项羽低声说道:“为何不安?” 那项氏子弟说:“我们便这样进去吗?万一巨夫有所防备,将计就计,我们不是会被一网打尽吗?” 项羽淡淡的说道:“无妨,巨夫如何知道我们的存在?更何况,我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他有所防备,又能奈我何?” 项氏子弟只好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有些嘀咕:将军你倒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我呢? 不过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追随项梁一家人,名义上他们都姓项,实际上是把项梁一家当作主人的,所以也没有怀疑项羽的决定,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吧。 项羽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低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去吧。” 项氏子弟应了一声,跟着项羽跳过矮矮的墙头,翻进了小院里面。 院子里面有一条狗,听到动静之后叫了一声。项羽宝剑一挥,狗头掉落下来。 两个人伏在墙根没有动,静静的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那几间破屋子当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狗叫,于是项羽和项氏子弟,悄悄的巡查这几间客房。 项羽低声问:“他住进哪一间去了?” 项氏子弟指着其中一间说道:“我看的清清楚楚,是这一间。” 项羽点了点头,把剑插进门缝当中,轻轻的拨动了一会,门插掉落,两扇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项羽和项氏子弟闪身进去,反手又把门掩上了。 项氏子弟点亮了灯,在巨夫脸上照了照。验明正身,确实是巨夫无疑。 项羽冷笑了一声:“此人居然还能睡得着觉。” 他摆了摆手,项氏子弟又把灯熄灭了。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永远不要让对方知道你是谁,这样一来,他连告状都没办法告,只能处于对未知的恐惧中。 巨夫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面有动静,于是微微的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脖子上一凉。巨夫吓得一哆嗦。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是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紧接着,巨夫耳边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想活命的话,听我的吩咐。” 巨夫不敢动,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那人低声说道:“我们要刺杀伏尧公子,你要帮我们提供他的行踪。走哪条路,在哪个驿站歇息,身边的护卫都有什么人。” 巨夫愣了一下,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莫非,这是谪仙的考验? 不错,这一定是谪仙的考验。看来谪仙真是讲信用啊,白天刚刚说了要考验我,晚上就来了。 想到这里,巨夫微微一笑:“若我不答应呢?” 项羽也愣了,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若你不答应的话,人头落地。” 巨夫淡淡的说道:“威武不能屈。大丈夫行走天地间,当顶天立地,岂可卖主求荣?今日莫说有刀剑架在我脖子上,即便是严刑拷打,我也绝不改口。” 项羽有点奇怪,这家伙疯了不成? 旁边的项氏子弟好心劝告巨夫:“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呢?” 巨夫心中冷笑:怎么?一个来硬的,一个来软的?以为我会上当? 他疾言厉色的说道:“谪仙大人,伏尧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背叛他们?两位心中若还有一丝羞耻之心,便应该扔下刀剑,痛哭流涕,痛改前非。” “匹夫,死到临头,还敢狂言。”项羽气的骂了一句,举起剑来,要把巨夫杀了。 他已经看明白了,巨夫这家伙,可能被槐谷子灌了迷魂汤了。争取他反秦估计是不行了,既然如此,就把他杀了,至少能震慑一下秦人。 然而,旁边的项氏子弟把项羽拦住了,在他耳边低声说:“羽将军,不可啊。小心打草惊蛇。” 项羽微微一愣,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一旦杀了巨夫,槐谷子必定警惕万分。项氏别说进入商君别院了,就算是在街上不顾生死的刺杀都不可能。 不过项羽转念一想,低声对项氏子弟说道:“然而,今日你我已经威胁了巨夫一番,明日他告诉槐谷子,槐谷子照样会警惕。” 项氏子弟小声说:“我们只是威胁一番而已,槐谷子警惕三五日,也就过去了。若把巨夫杀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和项氏子弟谈话的时候,声音极小。巨夫没有听到,但是巨夫自己脑补出来了很多东西。 他觉得自己猜对了,这些人果然是谪仙派来的。刚才还故作生气,举起剑来要杀人,现在看自己不怕,又不敢下手了。这两个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巨夫甚至有点可怜的看着屋子里影影绰绰的两个人:这两个假刺客,真是蠢笨如猪,演戏演的如此之累。现在吓人不成,自己没有了台阶,实在是可怜啊。不如……我帮他们一把。 想到这里,巨夫顺手把角落中的木棍拽出来,挥舞着大声喝道:“滚出去。”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项羽和项氏子弟各挨了一下,狼狈的向外面跑。 项羽心中极为恼火,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屈辱。威胁人不成,反而挨了几棍? 其实现在项羽抬手就能刺死巨夫,但是为了刺杀槐谷子的大业,他忍住了,强忍着背后木棍的袭击,摸索着去开门。 与此同时,季明也已经到了这小院当中。为了避免胡亥公子结交巨夫的事被人知道,季明也是翻墙进来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 他进来之后,伸手就要把手里的那块肉扔出去,好吸引看门狗的注意力,免得暴露目标。 可是在脱手的那一刻,季明发现根本没有狗叫,于是他紧紧的攥住肉,自己吃了。 “连条看门狗都没有,就这还想开店?过一会偷他们一点东西。”季明心里想的挺美,然后开始琢磨着,应该怎么寻找巨夫。 他只打听到了巨夫租住在这小院当中,具体是哪间屋子,暂时还不知道。正在院子里茫然的时候,忽然听到其中一间屋子有动静。 季明好奇的凑过去,结果屋门猛的被人拉开了,从里面跳出来一个提着长剑的黑衣人。月光下,那宝剑寒光闪闪,吓得季明腿肚子发软。 季明吓了一跳,刚刚从屋子里冲出来的项羽也吓了一跳:院子里面有埋伏? 他也没多想,一剑就朝季明挥过去了。 季明吓得魂飞魄散,顾头不顾尾的逃跑。结果动作过大,摔倒在地。 项羽急着离开,也没有杀他,只是狠狠的在他背上踩了一觉。借力跳上了墙头,很快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季明心惊胆战的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刚刚爬了一半,背上又被另一只脚踩中了。是项氏子弟,有样学样,飞奔上墙,逃了出去。 这一次季明学聪明了,先回头看了看,这次他没有看到拿剑的人,只看到一个拿木棍的人。 月光昏暗,看不清楚这人的样貌。但是他的体型太显眼了。于是季明试探着问了一句:“巨夫大人?” 巨夫挥舞着木棍走过来,心想:怎么多了一个刺客? 与此同时,季明从地上爬起来了。他也想明白了,刚才那两个刺客,应该是来刺杀巨夫的。 季明看着挥舞着木棍的巨夫,心想:这位巨夫,看起来身材笨重,想不到还是一位高手。凭借着一根木棍,居然击退了两名拿剑的刺客,很了不得啊。 眼看着巨夫对自己颇有敌意,季明连忙对巨夫说道:“大人不要误会,在下并非刺客。” 巨夫谨慎的看着季明:“你是来做什么的?为何知道我的姓名?” 季明心想:我们在宫中见过啊。你记不住我,我定然能记住你。 毕竟谪仙灭项梁,这本书实在是广为传播,咸阳城中,即便没听过的人,也都口耳相传,了解一些内容。 季明干咳了一声,努力的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很尊敬:“在下,是专来拜见巨夫大人的。” 巨夫一听到“拜见”两个字,就勾起来了一些不堪的往事。他冷笑了一声:“是带着钱来拜见的?” 季明愣了一下,心想:楚人果然是南蛮啊,这种事也可以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但是为了胡亥公子的大业,季明忍住了,微笑着说道:“自然是带着钱来的。” 巨夫恨不得一棍打在他头上,心想:秦人到底是什么风俗?喜欢这种拜见?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巨夫大人,不请在下进去坐坐吗?” 巨夫淡淡的说:“请吧。” 两个人进了小屋,点上了油灯。 季明看见屋子里面那几件破破烂烂的器物都已经被打烂了,看来刚才的打斗挺激烈的。 他干笑了一声,对巨夫说道:“在下,是奉胡亥公子之命,特地来结交大人的。” 巨夫微微一愣:“胡亥公子?” 他曾经是郡守,自然了解大秦的几位公子,也隐隐约约知道,胡亥公子和槐谷子有点不对付。而自己和胡亥向来没有来往,怎么今天会有人来拜访? 巨夫正在奇怪。季明在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了一些珠宝,放在桌上了。 胡亥给了他很多珠宝,他直接贪污了一半。等到了这里之后,他发现巨夫住的破破烂烂的,估计用不着那么多珠宝就可以收买,干脆又扣留了一半。 巨夫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心中忽然恍然大悟:试探,又是试探。 先是假扮刺客,用快剑吓我。见我不肯屈服,又派人送来了珠宝,想要用财帛动摇我的心思。 巨夫点了点头,心想:谪仙这一晚上,倒是忙得紧啊。 巨夫想明白了这一切,感觉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超然的位置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明,感觉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巨夫含笑问道:“胡亥公子,需要在下做什么呢?” 季明笑了:“很简单,只要大人在北地郡,做一些手脚。让伏尧手忙脚乱,让北地郡的百姓苦不堪言。那自然就可以了。” 巨夫伸手抓过一把稻草来,淡淡的说道:“这便可以了?” 季明说道:“这便可以了。如果大人答应的话,以后你就是胡亥公子的人了。金银财宝自然不用说,公子还会把你当作心腹。日后公子若能得到大位,大人必定飞黄腾达啊。” 巨夫把稻草凑近油灯,点燃了,然后屋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火堆。 季明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已经开春了,他还觉得冷不成? 巨夫把手拢在火堆上,语重心长的说道:“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便是忠信二字。我对伏尧公子之忠,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谁能动摇?莫说是一些金银,便是金山银山,也难以还我换我一副忠肝义胆。” 随后,巨夫一挥手,将那些金银珠宝,全部扫到火堆里面去了。 季明哎呦一声,伸手把珠宝抢出来。可是那些宝石一过火,顿时不能看了,即便擦干净了,也要大打折扣的。 季明气急败坏,指着巨夫说道:“你不答应便不答应,何必糟蹋这些东西?” 巨夫冷笑了一声,正气凛然的说道:“在下乃忠臣,绝不因为一些小小的富贵,便做出卖主求荣的事。你走吧,免得话说多了伤了和气。” 季明心疼的捧着那些珠宝,本来想要打巨夫一顿出出气。但是转念一想,这家伙身手极好,一根木棍可以战两个刺客,自己多半打不过,干脆忍着一口气出来了。 到了院子里面之后,季明狠狠的跺了跺脚:“楚人,这便是楚人啊。楚人没有好东西。” 他正在咒骂,忽然有一间小屋打开门了,有人喝道:“什么人?” 季明吓了一跳,刚才只顾着伤心了,没有压低声音,把客店的主人吵醒了。 他飞奔过去,想要拉开大门逃走,结果那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铜锁。季明又想翻墙逃走,结果之前耽搁了时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客店的主人把他从墙上拽了下来,狠狠的踢了一脚。 院子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住店的人,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大声叫嚷:“抓贼人。” 有些人叫道:“啊呀呀,他把看门的黄狗杀死了。” 客店的主人一听狗死了,更是怒不可遏,对着季明拳打脚踢,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好在有些明白事理的人拉住了客店主人:“此人分明是来偷窃的,报官吧。或许还能领些赏钱。” 客店主人恨恨的向季明脸上啐了一口,给他系上了绳子。 季明苦着一张脸没说话。他没说自己是宫中的,否则的话,这件事就不好收拾了。他等着到了官府,悄悄的和小吏说明白好了,否则的话,事情闹大了,陛下面上不好看,一气之下,可能砍了他的脑袋。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专业挨打 季明在墙角挨揍的时候,巨夫就在屋门口看着。 他有点感慨,觉得槐谷子找来的这些人,真的是忠诚啊,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都不肯说是谪仙的人。 这些日子,他也感觉到了,咸阳周边的人,对槐谷子那是敬若神明。如果这人说是槐谷子派来的,这些人绝对不会动手,哪怕心中怀疑,也要先查证一番再说。 巨夫点了点头:看来谪仙为了试探我,派来的都是最可靠的人啊。 这时候,巨夫忽然想起来一件糟糕的事:刚才这人是谪仙派来的,那些珠宝,也就是谪仙的了。我一时激动,为了表示坚贞不屈,烧了谪仙的珠宝。谪仙会不会记恨我? 一时间,巨夫冷汗遍体。这若是得罪了谪仙,如何是好?更何况,谪仙把自己举荐给伏尧公子,那是莫大的恩情啊,自己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巨夫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最后思前想后,决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些钱给谪仙补上。 然而……如何弄些钱财来呢?难道又要被人“拜见”?一时间巨夫心乱如麻。 ………… 季明被人拴着,带到了咸阳城外。 这时候天还没亮,城门不开。守城的秦兵也有些无聊,问道:“尔等何人?为何入城?” 店主人说道:“我等抓到了一个窃贼,要送到内史大人府上。” 秦兵乐了:“抓到一个窃贼,也要送到内史大人府上?你当大人很悠闲吗?” 店主人说道:“小人知道大人公务繁忙。然而内史大人乃谪仙至交好友,而谪仙是最怜贫惜弱的。想必内史大人,也会站在我们穷苦人一边。若送到别处,小人心中不安。” 秦兵笑嘻嘻的说道:“你即便等到天亮,将此人带到内史大人府前,内史大人也未必见你。” 店主人说道:“只要内史大人随便指派一人,给这窃贼定罪,小人也心愿足已。” 秦兵点了点头,也不再问。 季明一夜没睡,在城外站了几个时辰,这期间还要接受店主人的打骂。好容易天亮,店主人牵着他去了内史赵腾的府上。 这一路上季明都忐忑不安。赵腾,可是认识他的啊。 这要是被人认出来,传到陛下耳中,可怎么办? 很快,店主人到了内史府,然后向看门人说明了来意。他们足足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小吏走出来,淡淡的说道:“随我来吧。内史大人说了,今日就为你破一例,由我代为审理此案。日后这等小事,不要送往内史府。” 店主人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小吏把两个人带到了一间小屋当中,随后,小吏淡淡的问季明:“你是何人啊?” 季明不肯说。 小吏呵呵笑了一声:“怎么?要我动刑才肯说吗?” 季明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想单独跟你说。” 小吏勃然大怒:“混账,你想贿赂我吗?来人啊,先杖责四十。” 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人走进来,把季明按倒在地,噼里啪啦的开始打。 季明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小吏看的啧啧称奇:“倒是个硬汉啊。再打四十。” 一直打了四五个四十,几个大汗轮流执杖,个个累的精疲力尽。而季明依然浑若无事。 他甚至有心思指点这几个人:“尔等握杖的姿势便不对。当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两脚与肩等宽,稳稳地扎在地上。抡杖之时,身随杖动,只听得呜呜带风,啪的一声打在人身上,发出极明亮一声脆响,这才算是打好了。” 那几个大汉听得目瞪口呆。 季明有些得意:“若论挨打,谁能比得过我?我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 小吏脸上有些挂不住,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不用问名字了,先审一审,他都偷了些什么东西。” 店主人躬身说道:“小人来之前,也曾经粗略的估计了一番,或许是发现的早,他还来不及偷别的东西。因此,家中财物倒是没有少,只是死了一条黄狗。” 小吏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记上一笔:“黄狗一条。” 这时候,有大汉搜了搜季明身上,结果将那包珠宝搜出来了。 珠宝一半被火烧过,品相有些差。另一半则光彩夺目,乃稀世奇珍。 小吏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此乃惊天大案也。 小吏想了想,对其中一个大汉说道:“你立刻去谪仙当铺一趟,请一位经验老到的伙计,来估算一下这批珠宝的价值。” 大汉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季明有点慌,趴在地上说道:“这些珠宝,乃是我的。” 小吏冷笑了一声:“你的?你若有这等财报,还去偷盗?真是笑话。” 季明苦着脸说道:“我并未偷盗,我只是误闯入他的宅院之中,那条狗也并非我杀的。” 小吏都懒得搭理他了,这种谎言,简直无聊。 季明又说:“我家中有万贯家财,随便带在身上不可以吗?” 小吏冷笑了一声:“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是咸阳哪位富商巨贾,或者豪强权贵?” 季明又不说话了。 很快,大汉带着一位谪仙当铺的老先生来了。 老先生有一个职业习惯,看什么都先来一句光板无毛,然后价值十万钱的宝贝能压价到十钱。 这一路上,大汉都千叮咛万嘱咐,这是要定盗贼的罪过,万万不能随意压价。老先生点头答应,到了这里之后,强忍着压价的冲动,给定了一个价格。 于是小吏提笔郑重的写下:珠宝首饰,光彩夺目,价值五千镒黄金。 店主人有些激动:“小人抓了这个贼人,是不是有赏啊。” 小吏点了点头:“不错,有赏,而且此人数额巨大,你有重赏。” 店主人顿时乐开了花。 季明有些心慌。他不是白痴,久在宫中,也接触过一些律令,一个盗贼,偷盗了五千镒黄金的东西,一旦被抓,基本上就要被坑杀了。 季明忍不住了,小声说:“大人,你遣散左右,我告诉你我是谁。” 小吏淡淡的说:“莫非你想贿赂本官?你就在这里说。” 季明为难的看了看店主人。然后说道:“在下的身份,事关重大,此人不能知道。” 小吏想了想,对店主人说道:“劳烦你在门外等候,你可以盯着我,看我有没有收取贿赂。” 小吏这么干,也是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一个已经偷了无数珠宝的盗贼,还用得着去一个破旅店里面偷东西吗? 店主人畏官如虎,哪敢多说,就站在了门外。 一时间,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小吏和季明两个人。 季明低声说道:“在下,乃是宫中来的。” 小吏大为惊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季明:“你可敢让我验身。” 季明的脸顿时就红了。 他想了想,说道:“在下于宫中,有一至交好友,名唤小乙。你只要遣人去送个信,小乙自然就来了。到那时候,在下的身份,自然可以得到验证。小乙只有我一位至交好友,不需说我的名字,他自然明白。” 小吏想了想,对一个大汉说道:“你去宫门口,请人问一下。” 那大汉走了。 半个时辰后,大汉回来了,低声对小吏说:“宫中,确实有一位小乙。他说如今正在当值,不便出来,他问此人犯了什么罪过,若罪过不重的话,请咱们将人放了。若罪过较重,可否看看卷宗。若他当值结束,会立刻赶来。” 小吏想了想,把刚才写好的卷宗抄了一份,交给了大汉。大汉匆匆的走了。 季明满怀希望的问道:“如何?” 小吏淡淡的说道:“宫中,倒是有这么一位小乙。不过他如今有事,要过几个时辰才能赶到。” 季明点了点头。 小吏好奇的说道:“即便你当真是宫中人,为何要带着这许多珠宝偷盗?” 季明含含糊糊的说道:“事关重大,你就不要再问了。” 小吏呵呵笑了一声,若这家伙真是宫中的人,自己恐怕还真的没有资格问。 ………… 宫中,小乙看过卷宗之后,立刻通报了司豚,而司豚带着卷宗去找嬴政了。 嬴政正在批阅奏章,看见司豚来了,好奇的问道:“何事?” 司豚躬身说道:“季明在城外偷窃,被抓了。” 嬴政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偷窃,被抓了?” 司豚说道:“是,这是他的卷宗。” 嬴政把卷宗接过来,一边展开,一边冷笑的说道:“这个季明,真是不安分啊。” 等他翻看季明的罪过,更是匪夷所思。上面写着:偷盗五千镒黄金的珠宝,以及黄狗一条。 嬴政直接气笑了:“好啊,好啊。这季明,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啊。” 他问司豚:“此事可传开了?” 司豚说道:“还没有。知道季明身份的,唯有办案的小吏。” 嬴政想了想,说道:“此事,不可声张,若要百姓知道了,成何体统?至于季明,倒也不忙杀,罚作鬼薪吧。朕通过他,倒知道了许多人的心思。” 司豚犹豫着说道:“这样大的数额,罚作鬼薪的话,恐怕他要服苦役到八十岁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便服苦役到八十岁。只要不在宫中当值,便去服役。” 司豚应了一声,躬身走了。他把这话交代给了小乙,小乙急匆匆的出宫了。 出宫之后,小乙见了小吏,然后在他耳边吩咐了一番。 小吏心中明白,低声对季明说道:“你的身份,在下已经确定了。不过外面有店主人在看着,在下无法徇私枉法。” 季明心中一寒:“你还真要坑杀我不成?这些珠宝,当真是我的。” 小吏呵呵笑了一声:“一个宦官,哪里来的这许多珠宝。你又不是赵高。依我看来,此事若嚷嚷起来,你也难逃一个死字。” 季明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小吏低声说道:“如今呢,你不用死了。我判你做六十年的鬼薪如何?平日里你当差也无妨,只要有了闲暇,去服役便可以了。若你不服,我禀报赵腾大人,看你还能不能活。” 季明差点骂出来。 但是小吏甩了甩袖子,带着店主人去领赏了。 小乙领着季明,慢吞吞的向宫中走去。 路上的时候,季明大倒苦水,把一切都跟小乙说了。小乙很同情的看着他,并且狠狠的安慰了一番。 入宫之后,季明和小乙分别了。季明去胡亥的宫中复命,而小乙去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听说这些金银珠宝,乃是胡亥给的,目的是收买伏尧身边的近臣,好搅乱伏尧的北地郡。 嬴政气的脸色铁青,接连说了三个竖子。 小乙跪伏在地,战战兢兢。 嬴政在书房之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长叹一声:“帝王啊,帝王啊。古往今来,帝王皆自称孤家寡人。可若连至亲都要算计,那便连人都不是了。” 忽然,嬴政又想到:今日胡亥能算计伏尧。明日,是不是也可以算计朕? 他忽然对胡亥大失所望,觉得当初把胡亥留下,简直是大错特错。不,错的源头在于赵高,不应该让赵高教导胡亥。好好的一个公子,根本是被赵高给教坏了。 嬴政想了很多,但是最后也没有处罚胡亥。这件事,他压下去了,但是胡亥在他心中的地位,自今日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季明正唯唯诺诺的站在胡亥的宫中。 胡亥满怀希望的问道:“如何?巨夫可答应了?” 季明有些为难,若说实话吧,胡亥公子的那些珠宝,就得还给他。可是到手的财富,季明怎么舍得拿出来?更为关键的是,有一部分珠宝还毁掉了,这如何拿的出手?到头来事情没办成,自己反而要赔一笔? 于是他想了想,极为自信的说道:“公子放心,巨夫答应了。愿意帮助公子,成就大业。” 胡亥很满意的笑了,心想:看来季明这扫把星,终究是没有影响到我啊。 季明又低声说:“不过,这巨夫有些贪得无厌,还想要一些财物。” 胡亥有点肉疼。 季明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此时正是笼络人心之际,可万万不能刻薄寡恩啊。” 胡亥咬了咬牙,又拿出来了一些珠宝。 季明笑眯眯的将珠宝收起来了,转身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收好珠宝之后,季明开心极了。忽然想起来,晚上似乎该自己去书房当值了,于是他满心欢喜的进了嬴政的书房。 结果嬴政看到他之后就勃然大怒,随手将桌上的砚台投掷过来,正好砸在他面门上。 红色的血,黑色的墨,一股脑流下来。 季明心惊胆战,擦都不敢擦,一个劲的谢罪。 嬴政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声说道:“容貌如此猥琐,真是可恶。来人,拖下去,痛打一个时辰。” 季明有些绝望,心想:容貌是父母给的啊,奴婢能怎么办? 掌刑官也很绝望,以往都是打一百杖两百杖,现在要打一个时辰。这是要累死我吗? 把季明按倒在地上之后,掌刑官叹了口气:“季明啊,近日我比做苦役还要累。每日回家之后,不吃上几斤肉便全身乏力,偏偏近日大秦的豚肉涨的飞快,唉……” 季明从身上,摸出一些钱才来,饱含歉意的说道:“受累了。” 掌刑官接了钱,顿时精神抖擞,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然后一杖一杖的打下去,正如季明形容的那般,身随杖动,呜呜带风,落在人身上,啪的一声,又脆又响亮…… 第三百六十六章 来钱真快啊 天亮了,巨夫离开了客店主人的小院。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巨夫却有些魂不守舍。 欠谪仙的钱,应该怎么还?难道再大喊一声,自己是巨夫,然后让这些咸阳人,像是围观什么奇珍异兽一样,指指点点吗? 巨夫是读书人,也算是体面人,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可是不这样做,谪仙那边怎么办? 巨夫叹了口气,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了:吾乃巨夫,可讲述越王山战事,每个时辰只需付半两钱一百。 写到这里,巨夫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又连忙把字迹给擦掉了。 他忽然想起来,明日就是伏尧公子启程的日子了。而自己要跟在他身边,一同前往北地郡。换而言之,自己算是伏尧公子的随从了。今日在这里丢人现眼,岂不是败坏伏尧公子的名声?公子会不会生气? 巨夫忽然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算了。为何自己四处碰壁呢?简直是走投无路了啊。 ………… 就在巨夫纠结的时候,咸阳城中的淳于越也举棋不定。 他听人说,槐谷子要让巨夫跟着伏尧去北地郡。这让淳于越心中有些不安。 之前听槐谷子的意思,是要伏尧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而淳于越心中很清楚,商贾重利,又不事生产,久之北地郡必定人人奸诈,一片萧条。 所以这场测试,扶苏十拿九稳是赢定了。 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巨夫,那就不好办了。巨夫曾经做过一郡之守,熟悉政事。若有他在旁边把关,伏尧就算出格,也会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而陛下偏爱伏尧,再加上他年纪幼小。只要这北地郡不出乱子,陛下应该就很满意了。 故而……原本十拿九稳的考验,现在淳于越觉得充满了悬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淳于越心中有了一个念头,有了一个很卑鄙的想法。他想说服巨夫,给伏尧搞点破坏。 这种事,违背他的道德良知。他有点不肯做。 可是一旦伏尧胜了,将来就是槐谷子得到重用。淳于越一想到让槐谷子那种人治理天下,就有点不寒而栗。 淳于甲看见自家主人从睡醒开始,就一直在屋子里面踱步,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遭,忍不住问道:“主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淳于越看了淳于甲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若有一件事,你只要做了,就变成了恶人,违背了圣人的教诲,你做还是不做?” 淳于甲说道:“自然是不做了。主人一直教导我们,要知荣辱,知羞耻。淳于府上下,即便是扫地挑粪的,都饱读诗书。圣人的教诲,小人更是铭记在心,岂能做那等不知羞耻之事?”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若你做了这件事,变成了恶人,却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呢?” 淳于甲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那样的话,做一下也无妨。功可以抵过。恶人自己做了,天下人却得到实惠。虽万人吾往矣。” 淳于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虽万人吾往矣。” 他摆了摆手,让淳于甲走了。这时候的淳于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站在屋子正中,嘴里面念念有词:“即便这手段不光明,可老夫是为了天下苍生啊。老夫甘愿令这高洁之身受到玷污,不惜自毁名誉,只求百姓能安居乐业。此乃大仁也,此乃大义也。即便孔子在世,也应当会赞许吧。” 这样低声念叨了一会,淳于越觉得自己的品格没有降低,反而越发的升华了。他感觉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个人的荣辱不算什么,天下苍生的荣辱才重要。 于是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服,从房中走了出来。 淳于府中的下人见了淳于越之后,都惊奇的发现,淳于越容光焕发,似乎突然之间,年轻了十几岁似的。以往的淳于越也很自信,但是今日看来,比往日要更加自信。 淳于越冲他们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吾胸中有浩然之气。尔等认真研习圣人的教诲,亦可如此。” 那些下人都认真的点了点头。 淳于越走了,淳于府中的下人一边干活,一边低声的念叨着。 有的人在背诵诗经,有的人在背诵论语……整个淳于府,如同学堂一般。 ………… 淳于越没有带随从,虽然他给自己催眠的很成功,但是依然不想声张此事。 他知道巨夫是槐谷子的人,因此走到商君别院附近,随便找了一个人问了问。 淳于越虽然没有穿朝服,但是衣衫毕竟华贵,而且那雍容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出来的,所以黔首们都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谁也不敢怠慢,都是有问必答。 很快,淳于越问到了巨夫的去向,毕竟巨夫的身材,实在太显眼了…… 一刻钟后,淳于越找到了巨夫,发现他正在纠结的用脚擦掉地上的字迹。 淳于越微微一笑,朝巨夫拱了拱手:“别来无恙乎?” 巨夫纳闷的看着淳于越,心想:别来无恙?我认识你吗?何时分别的? 淳于越见他愣神,低声说道:“日前,你我在朝堂之上,有一面之缘,巨夫大人忘记了吗?” 巨夫一听这话,就知道此人是朝臣,顿时有些慌张,忙不迭的要行礼。 淳于越和蔼的说道:“无妨,无妨。今日只为私事,不为公事。你只当是旧友相会罢了。” 巨夫应了一声,不过心中也有些奇怪,自己和这些朝臣一向没有来往,怎么就变成友人了? 淳于越微笑着说了自己的姓名,巨夫听了之后,更加紧张了。 淳于越啊,当世大儒。论在朝中的地位,已经令无数人仰望了。而论对儒学的理解,也是当世之冠。无论是不是儒生,谁不想和淳于越讨论一番经义?或许随便聊上几句,也能互相启发,有所收获。 也就李水和李信那种不学无术的人,见了淳于越就是冷嘲热讽的开玩笑。 然而,淳于越今天却不聊经义,而是拉着巨夫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巨夫一脸纳闷的看着淳于越。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听闻,足下要跟随伏尧去往北地郡?” 巨夫心里一沉,微微点了点头。 淳于越的笑容更加和善了:“你以为,扶苏公子如何?” 巨夫犹豫着说道:“在下没有拜见过扶苏公子。不过公子素有贤名,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代明君仁主。” 淳于越笑的更开心了:“如此说来,你也认为扶苏公子,当为太子了?” 巨夫心中越来越不安了,终于,他忍不住问道:“淳于大人,莫非……你是来劝我支持扶苏公子的?” 淳于越点了点头:“正是。” 巨夫没说话,却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好啊,又来了一个说客。谪仙的考验真是接踵而至啊。 只听到淳于越说:“足下只需要在北地郡做些手脚,令扶苏公子胜出,则大事可定,将来扶苏公子执掌天下,将我大秦建成尧舜禹之乡,汤文武之壤,足下功莫大焉。” 巨夫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淳于大人,在下乃免职之罪臣也。若非谪仙收留,若非伏尧公子不计前嫌,哪有在下的出头之日?士为知己者死,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巨夫不敢悖主。” 淳于越说道:“如此说来,足下想做一个忠义之人了?” 巨夫说道:“正是。在下对伏尧公子之忠,犹如泰山万钧之重,虽神鬼不能移也。” 淳于越呵呵一笑,说道:“足下有忠义之心,自然是好的。然而,此乃小忠小义也。若有朝一日,伏尧公子做了皇帝,槐谷子必然受到重用,到那时候,天下乱作一团,百姓颠沛流离,你的忠义,是害了天下人。” “若你能听我的劝告,倒向扶苏公子。则天下百姓,其乐融融,共享太平。此乃大忠义。将来青史留名,必定不难。何况,良禽择木而栖,足下也可以择明主而仕。” 巨夫呵呵冷笑了一声:“淳于大人不必再劝了。在下绝对不会背叛伏尧公子。再者说了,谪仙乃当世人杰,若他得到重用,天下未必会大乱。” 淳于越有些失望:“你这是用天下人做赌注啊。” 巨夫淡淡的说道:“在下看这咸阳附近的百姓,似乎比别处过的快活多了。可见谪仙确有本事。” 淳于越见巨夫一脸坚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巨夫看着淳于越,心想:想用青史留名来劝说我?也真是别出心裁了。谪仙果然是谪仙啊,先是威逼,然后利诱,现在又用名声…… 想到这里,巨夫忽然微微一愣:淳于越,当真是谪仙派来的?淳于大人,乃朝中重臣,论资历,恐怕比谪仙还要高一些,他会受谪仙的指派?甚至听人说,淳于越与谪仙,似乎不大和睦。 想到这里,巨夫哎呦一声,连忙叫道:“淳于大人留步。” 淳于越又惊又喜,转过身来问道:“足下想明白了?” 巨夫干咳了一声,说道:“人生在世,还是只顾眼前吧。身后的名声,是赞誉还是唾骂,反正我已经死了,又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淳于越目瞪口呆。 巨夫又干笑了一声,说道:“现如今,在下流落到这咸阳城,身无分文,窘迫的很。若淳于大人能救危扶困,接济我一下,那在下对淳于大人的要求,岂敢违抗?” 淳于越好久才反应过来:“要钱?” 巨夫厚着脸皮说道:“是。这般大的明珠要三颗。这样的美玉要五块……” 巨夫完全照着自己当日烧毁的珠宝比划的。 淳于越的目光开始的时候是震惊,然后是鄙夷,最后变成了冷笑:原来这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早知道用钱便可以解决,老夫何必与他多费唇舌,说什么天下大义呢? 巨夫自然感受到了淳于越的目光,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有点脸红。但是一想能还上谪仙的钱了,心中又欢喜起来了。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你在这边等着吧,半个时辰之内,老夫会给你把钱送来。” 随后,淳于越连和他客气一番的想法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巨夫看着淳于越的背影,心想:淳于大人,这可对不起了,虽然拿了你的钱,不过……在下万万不能背叛伏尧公子啊。 巨夫不肯背叛伏尧,一来是感念知遇之恩。二来是看好伏尧和李水。三来则是这几天一直嚷嚷着要忠于伏尧,说得多了,就好像给自己催眠了似的,深信不疑了。 半个时辰之后,淳于越没有出现,淳于甲倒是来了。 淳于甲骑着马,漫不经心的到了巨夫面前。他也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便是巨夫?” 巨夫点了点头。 淳于甲把一个包袱扔到巨夫怀中,丢下一句:“淳于大人吩咐的事,莫要忘了。” 随后,掉转马头,向咸阳城的方向奔去了。 巨夫看着淳于甲的背影,心中暗骂不休:一个仆役而已,竟然如此嚣张。 不过等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珠宝之后,又乐开了花:常听人说,淳于越乃咸阳第二富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这许多珠宝,竟然眼睛都不眨便拿出来了。 巨夫背着包袱,笑眯眯的去了商君别院。 在大门口,他照例被牛犊给拦住了。 牛犊笑眯眯的问道:“巨夫,日前在谪仙楼,你是不是还欠了钱?” 巨夫很豪爽的抓出来一把珠宝,放在牛犊手里:“这些可够了?” 牛犊目瞪口呆:“莫非这几日,你做了盗贼?” 巨夫摇了摇头,又拿出来了一颗珠宝:“在下要拜见谪仙大人。此物可抵十万钱。” 牛犊有些精神恍惚的拿出来了一块门牌,递给了巨夫。 巨夫进去了,牛犊站在大门口,心中有些复杂:这些做官的人,来钱真快啊。即便被罢黜了,转眼之间,又挣了那么多钱。 牛犊心中暗暗发誓,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要读书,一定要考科举,一定要做官。 他甚至想象着自己手拿鞭子,逼着儿子读书的场景。一直想到儿子中了科举,自己变成了朝臣的父亲,不由得乐出声来了。 很快,牛犊又回过神来了,有些郁闷的想:关键是,去哪娶一房媳妇呢?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只有谪仙是好人 “巨夫带了一大包金银珠宝,已经进入商君别院了。”匠户之间,开始迅速的传播这样一条消息。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盯上了这条大鱼。 巨夫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总有人贪婪的看着自己。很快,这些人变得很热情,有的邀请巨夫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有的邀请巨夫歇脚,坐在精美的席子上谈天说地,有的人送上来了酒菜。 巨夫有点恍惚:这就是商君别院吗?这简直是仙境啊。这里的人竟然如此热情,看来外面的那些评价,都是诋毁,做不得数…… 巨夫感慨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极为真诚的向周围的人行礼:“多谢各位了,在下要拜访谪仙,恕不能久留了。等拜见了谪仙之后,我们再详谈。” 这些匠户挽留了一番之后,见巨夫执意要走,都露出很不舍得表情来。然后开始亲兄弟明算账。 这时候巨夫才发现,原来喝酒是要钱的,吃菜是要钱的,即便在席子上坐一会也是要钱的…… 巨夫有些无奈,幸好这一次带的钱足够多。他拿出来了珠宝,付了钱。 这时候,有匠户主动说道:“你要去寻谪仙?走走走,我带你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巨夫忽然有些内急,想要去溷厕。结果发现,溷厕也要钱。 巨夫想要忍着,可是刚才被劝了太多酒,又忍不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从溷厕中出来之后,巨夫看着殷勤等在外面的匠户,灵机一动,谨慎的问道:“带路要不要钱?” 那匠户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要的。” 巨夫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包袱,警惕的说道:“余下的东西,是要送给谪仙的,在下万万拿不出来了。” 匠户一听说巨夫不肯花钱了,顿时翻了翻白眼,扬长而去,把巨夫晾在了那里。 巨夫站在商君别院之中,路也不敢问,院子也不敢进,欲哭无泪,忍不住唉叹了一声:“商君别院,除了谪仙之外,都是无耻之徒啊。” 正从旁边经过的相里竹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他是说反了吧?这里最大的无耻之徒,不就是槐谷子吗? 后来巨夫冷静下来,觉得想要找到谪仙,也不是没有办法。 首先,谪仙身份尊贵,他住的院子,不能太破旧。其次,谪仙的身边,自然有护卫,哪个院子护卫最多,哪里就是谪仙的所在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巨夫开始鬼鬼祟祟的在商君别院寻找起来。 ………… 密室中,密不透风。李水、李信、景绻三个人,正在密室中低声谈论。 景绻说道:“谪仙,日前项超曾经来我府上一趟,对他的儿子项羽,大肆吹嘘。” 李水乐了,心想:项羽吗?我倒也想见见。 景绻又说:“我听他话中的意思,好像这项羽已经到了咸阳城。因为他隐隐约约透露出来,有让我见识一下项羽的意思。”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这项羽,如此大胆?” 景绻说道:“他们是反贼,反贼的胆子,自然是很大的。” 李信忽然幽幽的说道:“槐兄,你觉得,项羽为何来咸阳?” 李水说道:“他要刺杀陛下?” 李信摇了摇头:“非也,皇宫守卫,何其森严?项羽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李水又说:“莫非是来刺杀李兄你的?” 李信又摇了摇头,笑眯眯的看着李水,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他是来刺杀槐兄你的。” 李水有点茫然,也有点无辜:“无冤无仇,来刺杀我做什么?” 李信笑着说道:“谁让你是大秦战神呢?啧啧啧,带领三千人,解救会稽王。平反贼,灭项梁,这不都是槐兄的功劳吗?项羽不找你报仇,他找谁?” 李水欲哭无泪:“这与我何干啊?都是外面的人胡乱吹嘘,这些功劳,其实是李兄你的啊。李兄,找个时间,我要告知众人。” 李信翻了翻白眼:“槐兄就不要推脱了。谪仙楼的说书人,讲的那么起劲,也没见你辟谣啊。如今听说有刺客了,想把祸水引到我身上,你想得倒美。” 李水叹了口气:“我只是个炼丹术士,我懂什么?这项羽好端端的,非要杀我,这不是蠢材吗?” 李水抱怨了一会,对景绻说道:“以你看来,这项羽在项超府上?” 景绻微微摇了摇头:“不在。项羽大约不想牵连到项超,因此另外找地方藏起来了。他具体的藏身之处,尚且不知道。不过,应该就在咸阳城内。” “大人,不如按照户籍,挨个查验,看看谁是近日进入咸阳城的,一查便知。” 李水摇了摇头:“打草惊蛇,并非上策。不如你寻个时间,去拜访项超一番。然后对项羽夸赞一通。我猜以他的为人,定然会按耐不住,想要让你见见项羽,到那时候,你应当能探查出来,他在何处。” 景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等几个人商量好了之后,景绻就告辞离开了。 当他走出密室,向大门口赶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体型巨大的胖子,正在鬼鬼祟祟的站在一个小院跟前。 这小院里面也有不少的护卫,好像防守的很严密。巨夫心想:槐谷子,应该是在这里吧? 结果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出来了一位大娘,甩手给了巨夫一个大耳光:“哪里来的野男人?也敢在这里胡乱窥探?” 巨夫捂着脸,一点脾气都没有,问道:“谪仙不在此处吗?” 大娘没好气的说道:“这是竹姑娘的院子。” 巨夫哦了一声,落荒而逃。 景绻试探着叫了一声:“巨夫?” 巨夫愣了一下,一回头,看到了景绻,顿时又惊又喜:“这不是景兄吗?” 景绻哈哈大笑:“巨兄,想不到在千里之外的咸阳城,能遇到故交。” 景绻原本为楚地豪强,巨夫为会稽郡守,两个人曾经打过交道,也算是朋友了。 巨夫和景绻寒暄了几句,就干笑着说道:“景兄可知道谪仙在何处啊?” 景绻指着一座院子说道:“在那边,巨兄这是?” 巨夫低声说道:“明日,在下便要赴北地郡了,今日特地来辞行。” 景绻哦了一声,带着巨夫到了李水的小院,然后自己离开了。 巨夫经人通报之后,总算见到了李水。然后一脸讨好地把那些珠宝送上去了。 李水有点纳闷地看着这些东西:“你这是何意?” 巨夫心中微微一愣:我这是何意,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谪仙不想挑明此事。毕竟昨天晚上的刺客和说客,都是谪仙暗中派过去的。 虽然双方都心知肚明,可是没挑明就是没挑明。 于是巨夫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明日在下就要赴北地郡了。在下能得到侍奉伏尧公子的机会,全赖谪仙帮忙。因此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旁边的李信一脸感慨:这叫薄礼?这巨夫太有钱了吧?之前做郡守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受贿? 李水看着那些珠宝,也有点纳闷:昨日这家伙不还身无分文,在宫门口饿了一日吗?难道是装的? 不过,金银珠宝是真的,这俩人也就懒得分辨巨夫是怎么回事了,都一脸和蔼的笑了。 巨夫见谪仙笑了,也高兴的笑了。 一时间,屋子里面其乐融融,氛围很是融洽。 俗话说,拿人手短。李水现在越看这巨夫越顺眼,于是十分和善的说道:“今日就不要走了,在这里用些酒饭,住下吧。” 巨夫听了这话之后,脸上的肉抽了抽,心想:那得花多少钱? 他坚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告辞离开了。 李水看着巨夫的背影,感慨的说:“送来了这么多金钱,却连一杯酒都不肯喝,此人真是至诚之士也。” 李信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李水说:“槐兄,你能认识这等人物,我也出力不小啊。” 李水嗯了一声:“那倒是。”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随手抓了一把珠宝:“既然如此,这些东西,我也有份啊。” 李水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李兄随便拿,我早就会金钱不感兴趣了。” 李信诧异的看了李水一眼:“没想到槐兄的境界,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随后,李信把包袱捆了捆,把那些珠宝全部背在身上,笑眯眯的走了。 李水有点肉疼,但是为了面子,依然风轻云淡的说道:“什么金银珠宝,在我眼中,不过是尘土瓦块而已……” 直到李信走远了,李水才嘀咕了一声:“此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日后应当严加防范才是……” 李信走了,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去敲淳于越的大门。淳于越听说门外的人是李信,直接吩咐仆役,不许开门。 谁知道李信身手了得,直接翻墙进来了。进来之后,直奔李姬灵位而去,又开始一番祭奠。 淳于越不想搭理李信,可是李信祭奠的时候,声音太大了,那一句句话,根本是喊出来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淳于越听到李信说,他平定楚地,万人敬仰,有人感念他的大恩大德,专门送来了一些金银珠宝,不要都不行…… 淳于越有些疑惑,悄悄的走了过去,远远的望了一眼,李信还真的带来了一包金银珠宝。 不过,令淳于越奇怪的是,那些珠宝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 ………… 翌日,天刚刚亮起来,咸阳城中就热闹起来了。因为今日是三位公子就任郡守的日子。 嬴政在宫中为三个人送了行。 他走到扶苏面前,郑重其事的勉励了他几句。又走到伏尧面前,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胡亥有些茫然:为何单单把我落下了? 他偷眼看了看嬴政,嬴政根本没有看他,这仿佛是故意无视了他。 胡亥有些茫然:“我何时得罪父皇了?” 站在嬴政身后的季明,根本不敢去看胡亥,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扶苏和伏尧已经带着护卫出发了,胡亥不敢怠慢,也跟在了后面。 出宫之后,街上已经布满了秦兵,衣甲鲜明,浩浩荡荡的向城外行去。 街上有不少人走出来,向伏尧投来了崇敬的目光。自从伏尧和槐谷子得到重用以来,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这些百姓自然也知道这一次三位公子离开咸阳,是要接受考核的,考核的结果,关系到未来的太子之位。所有百姓都希望,伏尧能够继承大统。 有人按耐不住,大着胆子叫了一声:“伏尧公子,定要一举夺魁,我等盼着公子能做太子。” 伏尧听了这话,顿时精神一振。 有秦兵冲那人喝道:“不许胡言乱语,太子之位,岂是尔等小民敢随意议论的?” 一直陪伴在伏尧身边的周青臣,淡淡说道:“此乃民心耳。” 一句话,那秦兵不敢再说了。 周围的百姓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此起彼伏的欢呼起伏尧来。 胡亥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民心?这便是民心吗?呵呵,民心又有何用?只要父皇看中了我,民心便一钱不值。等我做了太子,做了皇帝,手中掌握了百万铁骑,这些愚钝的百姓,便全都是反贼。 而扶苏则有些恍惚:师父经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又说,儒者仁术,最得人心。可是今日一见,似乎绝非如此啊。为何槐谷子那无耻小人,却得到了民心? 一路上,三人心情复杂,最后在护卫的簇拥下,到了咸阳城外。 城外,文武百官带着人正迎接在那里。 几位朝中重臣,走过来献了酒。三位公子一饮而尽。 王绾和李斯,现在又不忙着下注了。等三位公子的考核有了结果,再考虑追随谁也不迟。 而李水郑重其事的把巨夫和王老实带到了伏尧面前,微笑着说道:“有这两人帮着你,我便放心了。巨夫熟悉政事,王老实通晓商贾。你便如为师经营商君别院一般,经营北地郡,不出数月,那里人人富足,成为尧舜之乡。” 伏尧满怀信心地答应了。 旁边的淳于越冷笑了一声,心想:你也配提尧舜之乡?尧舜是靠着商贾成就贤名的吗? 伏尧看了看王老实,又看了看巨夫,微笑着说道:“有二位在,我便放心了。” 不远处的淳于越也看了看巨夫,心想:有此人在,我便放心了。 在远处的胡亥也看着巨夫,心想:有此人在,我便放心了。 一时间,三方势力,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夺得太子之位,指日可待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见宋娥 三位公子已经上车了,车驾缓缓向西,朝着自己的驻地行去。 王老实落在后面,还在和李水交谈。 李水对王老实说:“你只管去,短则六个月,长则一年,定然就可以回来了。到了北地郡之后,发挥你做生意的天赋,让北地郡的人富足起来。什么知书达理,什么路不拾遗,先不用考虑。肚子吃不饱,那些都无本之木,空中楼阁,纸糊的安稳,一碰就塌了。当然,等钱挣够了,这读书还是要搞上去的。” 王老实一一答应了。 李水又说:“不过,官场上的事,终究比做生意要复杂。如果巨夫有什么建议,也要听一听,想一想。不要中了人家的圈套。” 王老实躬身说道:“小人明白。” 李水又说:“谪仙酒楼,我已经安排苍夫照看了。苍夫与你家夫人,两个人一块商议,你这生意乱不了。你平日在的时候,咱们就已经把运作的章程制定好了,一切循规蹈矩,有个三五年不见人也不怕。更何况,你家夫人也是做生意的好手,苍夫又忠厚老实,你放心吧。” 王老实笑了笑:“是,小人放心的很。” 李信在旁边纳闷的说:“你既然放心的很,为何一直愁眉不展呢?” 李水冲王老实笑了笑:“你看怎么样?连李兄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有心事?或者不想去北地郡?” 王老实连连摇头:“谪仙有命,岂敢不从?更何况,经营一家酒楼算什么?若能在北地郡大展拳脚,小人有可能青史留名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推辞?” 李水纳闷的说:“这就奇怪了,那你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老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李水看了看公子的仪仗队:“无妨,那些人敲锣打鼓的,慢的很。你说上一天一夜,回头骑上快马,一个时辰也追上了。” 王老实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小人在来咸阳城之前,曾经是楚地一乞丐,幸好蒙人搭救,这才捡了一条命。” 李水说道:“这可是我的故事啊,你怎么照抄来了?” 王老实干咳了一声:“小人和谪仙的经历,有些相似啊。” 李信在旁边说:“槐兄,陛下一统天下之前,我华夏连年战乱,绵延数百年。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谁还没有做乞丐的经历呢?” 李水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啊。不过,做乞丐倒成了普遍经历了,这算什么世道?” 王老实在旁边说:“是啊。小人还记得年幼的时候,郡中闹了灾,几乎一郡之人都做了乞丐,便步行到北边要饭。一直到开春可以播种了,又回来播种。” “幸好接连几年,风调雨顺,能勉强饿不死人了。而北边却闹了灾,北边的人,便又到南边来要饭。昔日的恩公,变成了乞丐,昔日的乞丐,倒又成了恩公。” 王老实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擦了擦眼泪。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便是百姓自发地救济机制了。看来大国就是有好处啊。” 王老实擦干了眼泪,说道:“小人挨的饿太多了。所以偶尔能吃饱的时候就在想,怎么才能不挨饿呢?后来陛下一统天下,小人觉得,这是个办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打仗了。百姓们可以安心耕田了。” “再后来,谪仙来了,推广了代田法,田中的粮食比往日多了一倍。小人真是欢欣鼓舞啊,粮食多了,自然就不用饿肚子了。后来谪仙又减免田租,出租耕牛,据说还让商君别院的人,选育良种。” “小人觉得,以往饿肚子的日子,可能再也见不着了。小人每每想起谪仙来,都觉得心里面有了底气。觉得将来的日子有了盼头,定然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周围那些围观的黔首,全都点了点头,甚至附近的护卫,也都深以为然。 李水无奈的笑了:“你留下来,就是说这些的?” 王老实愣了一下,说:“不是,小人一时感慨,没用的话说的多了些。其实也不是没用的话,整个关中,除了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权贵豪强,谁不念着谪仙的好?只有那些所谓饱读诗书,满口大仁大义的人,自己无能,还要诋毁谪仙。”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点头。 李信在旁边补刀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说淳于越呢?” 李水有点无奈:“你对淳于越还真是怨念挺深啊。” 王老实擦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人最后一次挨饿,已经是十几年前了。那一次灾荒一连闹了三年,要饭都要不到。身边的亲戚朋友,接连饿死,什么树皮草根,全都被吃光了。我们整个村子,只剩下了我一个。” “那一日,我也饿的走不动了,眼看着就要死掉。这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座大宅子。里面住着的应该是富贵人。” “哪一次闹饥荒,都饿不着富贵人。我知道那里面有粮食。但是去那里要饭,是有风险的。如果遇上一个好心人,给你一碗饭,让你吃个饱。如果遇到了心狠的,可能招来一顿毒打。” “但是我想着,临死之前,总得吃个饱饭吧?于是我就去了。结果那恩公不仅给了我饱饭,看我衣衫单薄,还给了我衣服。听说我想去咸阳,还给了我盘缠。” 李水点了点头:“这人也算是个好人了。” 王老实说:“我到了咸阳城之后,依然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后来在老岳丈的酒肆干活,天长日久,干脆娶了他的女儿。等老岳丈死了,这酒肆就是我们夫妻俩经营了。” “这些年,我一直想要回去报答恩公。但是酒肆虽然能让我们温饱,却没让我们大富大贵,我们也凑不起来路费。直到谪仙来了,我终于积攒了一些财富。” “我想着,寻个空闲的时候,去楚地寻寻恩公,至少告诉他一声,当年他救的乞丐活下来了,一直念着他的好。” 李水说:“这很好啊。” 王老实忽然又哭了:“然而,还没等我去北地。恩公的女儿却忽然来了,她跟我说,官兵诬告她一家人是反贼,不仅把财物搜刮一空,连人都绑走了。她是机缘巧合,才逃出来的。”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 李信说道:“应该是王翦的人。” 王老实对李水说道:“小人这几日,一直想找个机会,向谪仙求个情,恳请谪仙帮忙,把恩公给救回来。但是谪仙一直忙着公子的事,小人实在不敢打扰。如今小人要去北地郡了,情知再拖下去,恩公必死无疑,因此老着一张脸,想要求谪仙救命。” 李水沉默了好一会,恍然大悟:“你是想说,以前有人救了你一命,现在他被冤枉成反贼,所以你想知恩图报,求我救人?” 王老实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李水一脚踹过去:“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你说那么多要饭的事干嘛?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呢?” 王老实一脸尴尬,小声说:“小人是想,是想说说之前的悲惨生活。好教谪仙知道,当年的那一碗饱饭,贵过千金。或许谪仙一感动,便不会推辞了。” 李水说道:“即便我不感动,也不会推辞。此人的女儿前来咸阳告状,我自然是要管的。派人查一下吧,若他真的没有通贼,我必定把人救回来。不过……若是他通贼了,我也决不姑息。” 王老实沉默了一会,低声说:“若恩公通贼了,求谪仙不要告诉那姑娘实情。” 李水点了点头:“这姑娘在哪?” 王老实说:“在我家中,我已认他做了义女。” 李水说:“行了,你可以走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王老实千恩万谢,骑着马走了。其实这时候,三位公子的大队人马,远远的还能望见。王老实骑着快马,用不了一刻钟就能跟上。 等王老实跑远了之后,忽然想起来,谪仙楼里面还有几个伙计,想要进入商君别院做护卫。王老实本想折返回去,再告诉李水一声。但是转念一想,那几个伙计五大三粗,十分有力,而且干活的时候任劳任怨,从来不计较工钱。 王老实忽然嘿嘿笑了一声:“干什么不是吃饭呢?就在我谪仙楼干活吧。” 想到这里,王老实快马加鞭,向伏尧的车驾追过去了。 ………… 等王老实走了以后,李水有点感慨,对李信说:“李兄,你说这王翦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平叛不就完了吗?偏偏要搜刮百姓,诬人为盗,这要是坐实了,一世清名,付诸流水啊。” 李信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感慨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王氏像是疯了一样,总是作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来。” 李水点了点头:“是啊,我真是看不透这世人。” ………… 宋娥呆在王老实家中,生活富足而安定,这与在楚地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然而,宋娥心中依然闷闷不乐,因为自己的父兄还在楚地受苦。 幸好身边有一个项献,时常安慰她。 项献表面上乐观豁达,其实内心深处,也很是纠结:这咸阳城,似乎很不错啊。常听人说,暴秦暴秦,可是咸阳城中的百姓,似乎其乐融融。我们造反,是为了恢复大楚,可是恢复了之后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项献总是在怀疑自己,若楚国重新建立,楚人能像秦人这样,安居乐业,不用担心饿死吗? 项献是项氏的旁枝,虽然盯着一个项氏的名号,但是平日的生活,与贫民无异,因此他对穷人的世界很了解,比项羽这种世家子弟了解的多多了。 而了解的越多,项献就越怀疑自己的造反大业。 这一日,项献陪着宋娥,又在王老实家中闲逛。 忽然有一个仆役急匆匆地走过来,对宋娥说道:“有商君别院的匠户来了,说要请姑娘到商君别院去一趟。” 宋娥顿时大喜,问道:“可是谪仙听说了我父亲的事?” 那仆役说道:“这个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商君别院的匠户有请,八成是谪仙要见你了。” 宋娥眼睛一亮,对项献说道:“你陪我一同去。” 项献也没有推辞,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他内心深处还存在着刺杀李水的念头。如果能提前一步混进商君别院,刺杀了李水,那真是大功一件啊。 他们两个坐着马车,很快到了商君别院。 牛犊知道他们两个是王老实的家人,所以没有要钱,只是登记了他们的姓名。项献自称刘献。牛犊没有怀疑,写上他的年龄姓名籍贯,然后让他进去了。 进入商君别院之后,刘献的眼睛就有点不够用了。这里没有衣衫褴褛的人,每个人都衣衫整洁。小孩坐在路边,晒着太阳背诵诗书。大人正在做工。 有很多院子里面传来稀奇古怪的声音,略一张望,可以看到他们正做出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忽然一阵扑鼻的香味传来,令人口舌生津。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炒菜? 忽然,有一伙读书人蜂拥而出,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大声叫嚷:我乃李渔,谁敢争锋。 他喊得很霸气,但是后面的读书人拳打脚踢,很快把他推到了旁边。 这群读书人疯了一样涌进了一个院子里面,然后开始抢饭吃。 李渔身上有几个脚印,显然是刚才抢饭的时候被人踹了几脚。但是他浑不在意,呼噜呼噜的喝着饭。 几个呼吸之间,李渔已经把一碗饭喝完了,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项献看的目瞪口呆:“他们是读书人?” 这些人,长得挺像是读书人,但是举止行为,也太不文雅了。 宋娥盯着那些人,忽然说道:“他们在这里,似乎很快活。” 项献有点纳闷:“吃饭像是乞丐争抢救济一样,也能算是快活吗?” 宋娥说道:“你要看他们的眼睛。” 项献仔细一看,这些读书人,每个人的眼睛中都有光芒。这与他在楚地看到的穷人不同,甚至与楚地的豪强也不同。这些读书人,他们目光坚定,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自信的气息。他们的生活或许真的不如意,但是他们对未来抱有希望,他们骨子里面有一种奋发向上的乐观。 这时候,李渔已经喝了五碗饭了,然后迅速的把第六碗盛了出来。 锅里面已经见底了,李渔把这最后一碗喝的很慢,简直是在品,一边品一边大笑:“跑得快有个屁用?关键是要吃得快。” 周围一阵骂声。但是骂归骂,没有人抢李渔的饭。这里有个规矩,盛到了自己碗里面,便不许再抢。 宋娥忽然低声说道:“我真羡慕他们。若身为男子,我也愿意来这里读书。” 项献点了点头:“在下也是。” 第三百六十九章 臣要状告项梁 宋娥和项献一路穿行,见识到了造纸术,见识到了印刷术,还在一个小院里面,看到了一个美貌的女子。 这女子容貌姣好,身上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袍子。她正指挥着一些匠户,弯曲一把宝剑。 这剑已经被弯成了半圆形,居然没有折断。忽然,匠户猛然松开,宝剑发出嗡嗡的响声,然后恢复了笔直。 那女子点了点头:“韧性不错。” 宋娥和项献已经看呆了,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剑?这简直是神迹了。 他们又向前走,忽然听到轰然一声,吓得两个人一哆嗦。随后,他们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硫磺一样。 两个人看点一个小院当中黑烟升腾,从里面跑出三两个匠人来。这几个匠人的脸都被熏黑了,只有眼睛是白的,看起来滑稽无比。 这些匠人还在互相指责,有的说对方配药比例不对,有的说对方点火太早了,有的说对方防护措施没有做到位…… 项献一路看下去,越来越沉默了。 宋娥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商君别院中的人,很特别。” 项献嗯了一声:“因为他们是为自己而活的。” 宋娥全身一震,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种感觉。” 以往他们接触的人,要么花天酒地,浑浑噩噩度日,要么挥汗如雨,瘦骨嶙峋的耕作。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商君别院这种人,他们很累,但是他们很快乐。他们也需要整天工作,但是他们却觉得自己很自由。 项献叹了口气:“这样的生活,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说了这话之后,他愣了一下,这不是槐谷子一直在喊的口号吗?要把人间建设成仙境。 宋娥低声说:“若普天之下,都能如商君别院一般,那该多好。” 项献没有说话,他对自己的反秦大业越来越怀疑了。在他看来,大楚未必有多坏,可是想要如同商君别院这般好,却是万万不可能。 终于,匠户带着他们见到了李水。 李水的屋子,也没有多么华丽,看起来很平常,似乎比那些豪强要逊色。但是走进去之后,偏偏给人一种敬畏之感。 宋娥心想,或许因为刚才一路看过来,内心深处已经对谪仙极为崇敬了吧。 两人进去之后,看到了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脸上带着笑容。 这人说道:“我便是槐谷子。” 宋娥和项献连忙行了一礼。 李水随意指了指席子:“请做吧,不必拘谨。” 宋娥应了一声,和项献坐下来了。 李水又指着旁边的李信:“这位是李信大将军。” 宋娥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激动的说道:“将军便是李信?小女子拜见将军。她比刚才拜见李水的时候,殷勤了十倍不止。”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着李信。 而李信快要激动哭了:世上终究是有明白人啊。 李水问宋娥:“你认识李兄?” 宋娥说道:“昔日曾有一群反贼,路过我宋家村,在我家中大肆劫掠。” 李水疑惑的说:“宋家村,为何如此耳熟?” 李信问宋娥:“莫非你是宋留的女儿?” 宋娥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想不到将军还记得我。当日那伙反贼是项梁的部下,他们的首领与谪仙年纪相仿,相貌与谪仙也有些相似,口音也差不太多……咦?” 李水哭笑不得:这还能碰上? 他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约英俊之人,长得都差不太多吧。” 宋娥点了点头:“似乎是这样。” 打死她也没想到,谪仙这么尊贵的人,会假扮反贼,所以她立刻就认为,当日的人,只是与谪仙有几分相仿罢了。 宋娥说道:“当日,还是李信大将军救了我们,赶走了那伙反贼,当日小女子只是远远的看了将军一眼,所以方才不敢相认。” “小女子知道,将军乃是大仁大义的好人。今日将军在这里,我便知道,家父的性命有救了。” 李信和李水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的目光都有些犹豫。 如果是别人,看在王老实说情的份上,放了就放了。关键是这宋留,他确实是个反贼啊。 当初李水假扮项梁的部下,去了之后三言两语就诈出来了,宋留一直和项梁眉来眼去,还曾经给对方提供过钱粮。这样的人不是反贼,那谁是反贼?王翦抓他完全没毛病。 甚至说,如果李水强行把人要回来,反而有了包庇反贼的嫌疑,会给王翦一个借口。 李水犹豫了一下,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问道:“你父亲的事,王老实已经跟我说了。他不是反贼,你有证据吗?” 宋娥一愣。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么问的。哪有让人证明不是反贼的? 宋娥想了想,说道:“家父被抓,并不是因为反贼的事,是因为另一件大事。” 李水好奇的问:“什么事?” 宋娥看了看身边的项献,低声说道:“刘兄长,你一路上都在保护我。我感激不尽,恨不得认你做义兄。然而……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兄长回避一下。” 项献有点纳闷,他很好奇宋娥要说什么。不过宋娥现在已经提出来了,他也不好强留在这里,就笑了笑,站起身来出去了。 项献在门外等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忽然听到旁边的院子里面传来了一阵读书声,于是他就凑过去了,站在院外静听。 书中说,人间是一个圆球,在一刻不停的绕着太阳旋转,因此有了一年四季。同时这颗圆球还在自己转动,因此有了昼夜之分。 项献都惊呆了:还有这种事? 而屋子里面的李水和李信也惊呆了:还有这种事?王翦居然和项梁合作了? 李水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呆滞的看着李信:“王翦,不是大秦的战神吗?怎么能与项梁合作?” 李信说:“大秦战神不是你吗?” 李水说:“我说上一任老战神。” 李信有点无奈,这人也真够不要脸的。 他叹了口气说:“王氏忠于大秦,但是不一定会永远终于大秦。春秋战国,多少如同王氏一般的人,一旦仕途受挫,便会前往邻国。如果得到重用,便会打回来。这种事太稀松平常了。王翦只是与项梁合作,拥兵自重,而没有造反,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水站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了几步,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宋娥:“你这话,可是实情?没有骗我?” 宋娥说道:“如此大事,小女子岂敢撒谎?更何况,家父乃楚地一不入流的富人罢了。他王翦是何身份?为何要与家父过不去?” 李水微微点了点头:“有理,有理。” 他对宋娥说道:“你去找相里竹,让她给你梳洗打扮一番,换身衣服,然后我带你进宫见陛下,要快。” 宋娥吓了一跳:“这便进宫吗?” 李水点了点头:“立刻进宫,事关重大啊。王翦手中,毕竟有十万大军。他久经沙场,万一用一些手段,彻底掌控了这十万人,则楚地局势不可收拾。” 李信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连声呼喊外面的匠户,让他带着宋娥去找相里竹。 等宋娥走了之后,李水连连跺脚,大骂王老实,这家伙太耽误事了。 李信在旁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槐兄,若此事不实,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水愣了一下,幽幽的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便是滔天大祸啊。” 李信嗯了一声:“是啊,两害相权取其轻。” 项献正站在学堂外面听那些匪夷所思的知识,忽然看见宋娥被匠户带出来了。 他好奇的问道:“怎么出来了?” 宋娥说道:“我要进宫见陛下。” 项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我呢?” 旁边的匠户说:“谪仙没有吩咐,至于你……先在商君别院休息吧。四处逛逛,玩耍一番。现在谪仙也没有空闲,等他有了时间,会说你的事。” 项献茫然的哦了一声,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思考刚才听来的知识:世界上竟然有那么神奇的地方?那里半年全是白天,半年全是黑夜?真是匪夷所思啊。 很快,宋娥被带到了相里竹面前。她一看相里竹,顿时哭笑不得:让她给我打扮?谁给谁打扮啊。 相里竹就是那个穿着脏袍子的女子。 匠户说明来意之后,相里竹破口大骂:“槐谷子这无耻之徒,我每日忙得饭都顾不上吃,还打扮什么?” 匠户干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相里竹骂完了,转过头来对宋娥倒是很和蔼:“跟我来吧。” 路上的时候,相里竹问宋娥:“是不是入宫的时间很紧?” 宋娥嗯了一声:“是。” 相里竹说:“怪不得要找我。” 她把宋娥带到一间屋子里面,宋娥发现,这里有很多柜子,每个柜子上面都贴着标签。 相里竹如数家珍:“这些柜子里面,有不同场合穿的衣服。研制铁器穿的,造纸穿的,外出见人穿的,逢年过节穿的。逃命穿的,杀人穿的……” 宋娥听的心惊胆战。 相里竹打开一个柜子,说道:“这里面是进宫见皇帝穿的。都是成套的,你直接换上就行。” 宋娥向里面看了一眼,果然,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成套的,连首饰都是齐全的。 相里竹在旁边感慨:“尤其进宫最麻烦了,你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衣着整洁,否则的话,便有人说你无礼。我是忙人,也是懒人,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在挑选衣服上,所以命人做了这些柜子,一切都变得极为简单。” 她和宋娥聊了两句,就说工匠那里还有事情做,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等宋娥换好衣服出来,发现李水和李信已经等在外面了。她上了马车之后,这辆车就迅速的向皇宫中跑去了。 路上的时候,宋娥有些纳闷的看着李水:“谪仙大人,你不用换衣服吗?” 李水说:“我这衣服是新的,不用换。” 宋娥哦了一声,然后惊奇的看着李信:“李大将军,你怎么还在喝酒?你不怕人说你无礼吗?” 李信纳闷的问:“什么是礼?” 李水笑了:“其实这家伙聪明的很,他的人设就是粗鲁不知礼。这样一来,倒能省不少事。” 李信不知道人设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他看了看李水:“那你的什么设,就是厚颜无耻了?” 李水正色说道:“当然,否则的话,你以为我当真厚颜无耻吗?” 宋娥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两个人,她忽然发现,这两位和她想象之中的,有些不一样啊。 入宫之后,李水立刻命小宦官带路,要去见嬴政。 嬴政今天刚刚送走了三个最喜欢的儿子,有些怅然若失,恰好淳于越李斯等人来拜见,因此设下酒宴,正在和这几个人饮酒。 酒宴上当值的是季明,那小宦官跑到门外之后,低声跟季明说:“谪仙来了,似乎有些急切,要立刻见陛下。” 季明一听李水来了,心里就是一哆嗦。 李水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啊,每次见到李水,就准没好事。 季明心神恍惚的走进去,向嬴政说道:“陛下,不好了,谪仙来了。” 说完之后季明就后悔了: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来了便来了,什么叫不好了?慌里慌张,语言唐突,不知所谓。去吧,自领二百杖。” 季明行云流水般的答应了一声,去挨打了。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带着宋娥进来了。 嬴政疑惑的看着宋娥:“这是何人?” 李水说道:“此乃楚地宋家村宋留的女儿,宋娥。”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槐谷子,此乃皇宫。你擅自带一个女子来见陛下,是何意?” 李水说道:“我有天大的事,来不及禀报了,因此自作主张,将人带来了。” 随后,李水也不等淳于越再说话,就对嬴政说道:“陛下,请屏退左右。” 嬴政挥了挥手,那些宦官和宫女都走了。 李水看了看李斯淳于越等人:“诸位大人,也请离开。” 王绾和李斯都有点不满,哪有酒宴进行到一半,就让人离开的?你槐谷子脸也太大了吧? 嬴政淡淡的问:“是何等事?难道朕的肱骨之臣也听不得了吗?”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这几位大人,听听倒也无妨。” 随后,李水说道:“臣要状告王翦,勾结反贼项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淳于越这种上了年纪的,觉得头有点晕,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了。 第三百七十章 陛下稳如泰山 李水先声夺人,气壮山河的喊出来一声,要状告王翦。 王翦勾结项梁。这两人一个是大反贼,一个手握重兵,两人同在楚地,一旦勾结在一块,这天下将难以收拾啊。 李水本以为,喊出这种重大消息来之后,一定会满座皆惊,但是在场人的反应,都有点古怪。 嬴政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焦急万分,反而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水。 淳于越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而李斯和王绾赵腾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是在说:谪仙又来了…… 李信在旁边有些疑惑:“诸位大人也太镇定了些吧?王翦与项梁勾结,此事不可小觑啊。” 淳于越站起来,伸手向外面赶李水与李信:“你二人,不要总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要总是在这里搅风搅雨,今日说他造反,明日说我造反,在你们眼中,天下人人皆反贼吗?” 李斯也说道:“是啊,谪仙往日告人谋反,至少是当面说的,为何今日背地里都告起来了?” 李信着急的说道:“今日是真的。” 在场的大人都愣住了,有人幽幽的说道:“往日那些,是假的?” 李水看了李信一眼,心想:这白痴…… 他主动站起来圆场:“今日我们有证据。” 朝臣幽幽的说:“往日没有证据?” 李信看了李水一眼:这蠢材…… 最后两个人不打算辩解了,直接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宋娥:“此人便是人证,宋娥,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宋娥这一路上,早就被皇宫中的威严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时候见李水和李信询问,连忙低声讲述事情的经过。 等她说完之后,在场的人终于重视起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是千里迢迢,从楚地来咸阳的?” 宋娥点了点头:“小女子在楚地,曾与李将军有一面之缘,知道李将军乃大仁大义之人,因此前来寻将军帮忙。” 嬴政看了看王绾:“取户籍来。” 王绾连忙站起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捧着一本户籍进来了。 楚地一向混乱,但是大秦灭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当地的户籍。别的小民还有可能隐瞒户籍,抛家舍业,逃入山林沼泽为盗,但是宋留这种拖家带口的豪强却不可能。 果然,嬴政很快找到了宋留的名字,其中关于宋留的记载,与宋娥说的一般无二。 嬴政沉吟了一会,问李斯:“廷尉怎么看?” 李斯说道:“若王翦当真有谋反之意,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然而老臣总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若听了这位宋姑娘的一面之词,便要怀疑军中主帅,有些太草率了。”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问李水:“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李水想了想,说道:“暂时没有其他证据,但是有一些事情,可以佐证王翦有谋反之意。” 嬴政问道:“什么事情?” 李水说道:“我与李大将军离开楚地的时候,项梁已经彻底失败。并且被王翦所擒,但是竟然在送往咸阳城的路上,被一群盗贼给劫走了。这不是太滑稽了吗?”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不寻常,然而,这并非铁证。押送囚犯的兵卒一时疏忽,也是有可能的。” 李水躬身说道:“是,是有可能。然而等项梁逃走之后,他的财富,他的部曲,已经灰飞烟灭了。他现在只剩下孤身一人,想要造反,何其难也?” “而王翦率领十万大军,驻扎在楚地。我和李大将军临走的时候,曾经拜访他。王翦对我二人说,他打算让这十万大军,分成无数个小队,深入每一郡,每一县,每一乡。整顿户籍,捉拿项梁。” “如此严密的网络,项梁必定逃无可逃。而且项氏遗族,乃是王翦密切监视的对象。项梁不可能自投罗网,前往项氏遗族那里寻求帮助。如此一来,项梁想要重新反叛,几乎没有机会。” 众人都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而若我是王翦,我若当真与项梁勾结了,我会怎么做?” 众人都瞪着眼睛不说话。而王绾微微一笑:“谪仙,我等没有做反贼的经验,实在不知道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本仙也没有经验,不过头脑比较好使,也能猜测出来。若我是王翦,我会养寇自重。” “朝廷给我的钱粮,我会分一半给项梁,让他招兵买马,然后和他作战。每次作战的时候,项梁打一仗败一仗,但是我死活无法将他聚而歼之。非但如此,项梁的人还会越打越多。” “如此一来,朝廷只能继续给我钱粮,给我兵马。而我再将这些钱粮分给项梁。” “我们两个你来我往,你进我退,打得有声有色。越打双方的兵马越多。而陛下交给我的钱粮,都被我们两家平分了。” “等我们强大到一定程度,到那时候,或许我与项梁平分楚地。或许我灭了项梁,独霸楚地。或许我与项梁合伙取了这天下,然后再互相厮杀。无论是哪种结果,都足以让大秦出现一场大乱。” 嬴政听的眉头紧皱。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朕,已经在王翦军中,安插了不少将领,他手下的将军,有七成并非嫡系。若他要造反,这些人不会答应。” 李水低声说道:“若他用与项梁作战的借口,故意将这些将领一一除掉呢?” 嬴政的目光顿时缩了缩。 朝臣们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他们缓缓地摇了摇头:“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等不敢想象。” 李水从身上拿出来一个竹筒,又命人拿来了留声机,然后开始缓缓地转动摇柄。 留声机里面,出现了王翦的声音。正是李水和李信临走的时候,录下来的他的声音。 在这声音当中,王翦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有十万大军,项梁不可能掀起风浪来,并且很快就能被抓到。 录音放完了,李水说道:“如果……如果王翦送来战报,说项梁死灰复燃,说明他故意给了项梁一条生路。如果战报中说,有将领作战勇猛,不幸身亡。说明他正在剪除异己。如果战报中说,需要兵马钱粮,这说明他要资敌了。” 李水环顾四周:“这番推论,诸位大人没有意见吧?” 李斯沉吟了一会,说道:“项梁之乱,已经平定了。这是无可置疑的事,若他能短时间内,再燃起战火,那就确实有问题了。当然,或许他从别的地方得到了资助也未可知,这个不好一概而论。” 李水翻了翻白眼:“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李斯无奈的笑了笑,很明确的说道:“若王翦的战报,当真被谪仙言中了,臣以为,有七成可能,王翦生了谋反之心。” 王绾淳于越等人,都躬身说道:“臣附议。” 嬴政脸色铁青,自己派出去的三军主帅,居然与反贼勾结到一块了。这简直是笑话,是对古往今来第一位皇帝的嘲讽。嬴政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别说七成的可能了,就是一成都不能有。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不少人脸上都有忧虑之色。 这时候,嬴政发话了。他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王翦的战报,这两日便该到了,是忠是奸,自有分晓。” “王翦若有意谋反,固然危害甚大。若朕仅凭一些猜测,便处置领兵在外的元帅,同样遗祸无穷。此事,不可自乱阵脚,当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淳于越等人都一脸佩服的点了点头。 嬴政摆了摆手:“诸卿各自回家吧,离开之后,不可四处宣扬此事。” 在场的朝臣都连声说不敢,随后,他们缓缓地向门口走去。 等他们快要出去的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宋娥,便不要离开了。就留在宫中吧。暂且居住在虞美人宫中,一切以客人之礼待之。” 宋娥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这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梦中。不久之前,她还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突然之间,家破人亡了。突然之间,又到了咸阳。 刚刚被王老实收留,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却又进了皇宫,见到了陛下。现在又做了宫中的客人。 从嬴政书房走出来之后,就有小宦官过来,笑嘻嘻的朝李水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宋娥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吧,奴婢是虞美人宫中的宦官。” 李水冲宋娥笑了笑:“去吧,未央公主心地善良,你不会受委屈的。” 宋娥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跟着小宦官走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啊,我今日算是服了。” 李信纳闷的问道:“你服什么了?” 李水说道:“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急匆匆地入宫,连洗脸的时间都没有。可陛下呢?竟然气定神闲,还说要等三两日,等王翦的战报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啧啧啧,这份涵养,我便是再修炼上一百年也学不来啊。” 李信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这样不会贻误战机吗?若是我的话,管他是真是假,先派人去楚地……” 两人正说到这里,就有个脸很生的小宦官,快步从后面赶了上来,在他们耳边低声说道:“两位悄声,陛下有请。” 随后,小宦官急匆匆地走了,仿佛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似的。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悄悄的观察了一番走在前面的淳于越和李斯等人,趁他们不注意,一闪身藏到了一堵墙后面,然后绕了个圈子,向嬴政的书房走去了。 这两人进去之后,发现诺大的书房,只有嬴政一人。 嬴政见他们两个来了,沉声说道:“朕欲派人前往楚地。尔等可有人选?”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古怪的微笑来。 嬴政问道:“你们笑什么?” 李水干咳了一声:“陛下方才,不是明明说要等上三两日吗?” 嬴政淡淡的说道:“帝王的心思,岂能时时展露人前?” 李水和李信恍然大悟。 这时候李信站出来,一脸自信的说道:“陛下,臣愿率三千兵马,荡平楚地,捉拿王翦。” 嬴政摇了摇头:“不可,朕要你留在咸阳。” 李水没说话,他猜到了嬴政的心思。 王翦,是沙场老将啊,又为大秦征战了一生。秦军的特点,入关的路径,甚至关防怎么攻怎么守,他都清清楚楚。 若此人一旦彻底掌控了十万大军,星夜兼程,直捣咸阳,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嬴政要留下李信,主持关中的防御。 当然了,王翦不可能这么快掌控十万大军,也未必能这么顺利就杀到咸阳来。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李信低头想了一会,说道:“若我留下来守咸阳,要派人去楚地的话……”他忽然扭头看了看李水。 李水心中一紧:这家伙不会这么坑吧? 李信丢了大秦战神的名号,一直耿耿于怀。每次提起来,都说李水窃取了这个称号。今天不会打击报复,建议李水去杀贼吧? 李水正紧张的时候,就看见李信眼中露出鄙夷之色,然后摇了摇头:“槐兄不行。” 李水心中一松,有些开心:太好了,我不行。 但是与此同时,李水又有些屈辱:他凭什么说我不行? 李信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有一个侄儿,名叫李记。颇有胆识,或许可以派他前往。” 嬴政疑惑的说道:“李记?此人的名字,朕倒是略有耳闻啊。” 他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是否是今岁科举,考了末尾一名,几乎所有题目都空着的李记?” 李信有些尴尬:“这个,其实他是懂这些题目的,只是很多字不会写而已。” 李水差点笑喷了,这特么算哪门子解释啊。 嬴政也笑了:“将门虎子,朕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此时事关重大,而李记不曾带兵,太过行险了。朕心中有了一个人选。恒山赵陀如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该不是把我给忘了 嬴政说了赵陀的名字之后,李信陷入了沉思之中。而李水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历史上,赵陀跟随屠睢,率领数十万大军征百越,当屠睢死后,更是独当一面,统领全军。 然而,当天下大乱,六国复立反秦的时候,赵陀却阻塞道路,置身事外,然后自立为南越王。 这样一个人,让他带兵去楚地,那不是把香蕉给猴子看管吗? 这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朕早有征服诸越之意。因此命屠睢与赵陀着手准备。” “如今屠睢在训练士卒,脱不开身。朕派赵陀前往,应该也够了。赵陀虽为赵人,然而曾经拜师方士,游历天下,寻找长生不老药。此人曾经去过百越之地,知道如何抵御烟瘴之气。”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臣也以为,非此人不可。我大秦能征善战的将军不在少数,然而这瘴气,委实厉害。若所托非人,纵有千军万马,也不顶用。” 嬴政扭头看了看李水:“你似乎有些担忧。” 李水干笑了一声:“此人,可靠吗?” 嬴政呵呵一笑:“赵陀不会反秦。槐谷子啊,你有些多虑了。” 李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其实就算让赵陀带兵去楚地,也没有关系。楚地不比百越,楚地和中原是息息相关的,他不可能割据自立。 而现在嬴政还在,天下安稳,赵陀就算想要自立,威望不够,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会听从。 更重要的是,李水找不到理由阻止这件事。难道明明白白告诉嬴政,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赵陀会造反? 那样的话,以后凡是有什么大事,嬴政恐怕都要把李水找来,让他用未卜先知的能力先预测一番。预测准了,倒还好说,如果预测不准,那恐怕就危险了。 因此李水想了想,说道:“既然此人可靠,那么派往楚地也无妨……只是臣请求陛下,待他平定楚地乱局之后,立刻命他回师咸阳,不要乘胜前往百越。” 嬴政点了点头:“百越烟瘴之地,气候湿热。士卒还没有训练好,朕不会贸然派人前往。” 李水松了口气。 嬴政见他们两个没有异议,立刻命一个小宦官去叫赵陀。 等小宦官走了之后,嬴政又对李信说道:“你之前说的李记,朕也要用一用。” 李信眼睛一亮,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说道:“朕会给他一道密诏,派他为使者,前往王翦军中。明为使者,暗中却要探查王翦的动静。若有不对,他可以立刻取出密诏,命那些将领,带本部兵马,诛杀王翦。” 嬴政说道这里,又摇了摇头:“不,不可。王翦劳苦功高,若在楚地杀了他,恐怕会惹来天下人非议。朕要把他带回咸阳,明正典刑。” 李水和李信都点了点头。 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如果王翦真的死在楚地,那肯定什么谣言都有。倒不如真的带回咸阳,给他定罪,然后当众杀死。这样一来,虽然看起来很麻烦,但是收益其实是最大的。 嬴政思索了一会,叫另外一个宦官,去把李记找来。 半个时辰之后,赵陀先到了。 李水好奇的看向赵陀,发现这人一脸憨厚。不过这时候李水已经经历了太多事,知道凭借面相来看人,实在不科学。 比如王老实,看起来无比憨厚老实的一个人,可是若非有自己这个道德标杆约束着,他不定变成什么样的奸商呢。 赵陀进来之后,显得有点紧张。他的官职虽然不算小,但是与李信、李水这种重臣相比,还不够看。更没有在议政殿之外,被嬴政接见的殊荣。 嬴政淡淡的说道:“坐。” 赵陀看了看端坐不动的李水和李信,拘谨地坐下了。 嬴政说道:“朕给你三千人马,命你立刻去楚地。你进入楚地之后,不要声张,不可以扰民,不可以扰官。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的存在。” 赵陀愣了:“陛下让我潜入楚地?” 嬴政点了点头:“你潜入楚地之后,立刻派出密探,四处打听项梁的消息。若探听不到,你的大军就始终蛰伏,一旦有了消息,我要你日夜兼程歼灭之。” 赵陀郑重的应了一声。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去吧,立刻就去。” 赵陀愣了一下:“立刻就去。” 嬴政嗯了一声:“片刻也耽误不得。” 赵陀只能告退,快步走出宫门,翻身上马,带着三千人向南去了。他连家都没有回,更不用说和家人告别了。 赵陀很想明日再走,但是皇帝的命令,他没有胆量违抗。 在路上的时候,赵陀很纳闷:听到项梁的消息就出击?可是……楚地不是有王翦大将军的十万大军吗?我这三千人能有什么用?另外,项梁不是被打垮了吗?据说只身逃脱囚笼,狼狈的很,这样的人,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赵陀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要带着这三千人,永远蛰伏在楚地,无法回乡了? 不过纳闷归纳闷,赵陀也没有胆量质疑嬴政的决定:皇帝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于是他给胯下的骏马甩了一鞭子,带着身后的士卒,用更快的速度向楚地奔去。 ………… 嬴政书房,李水和李信沉默的坐在那里。 刚才嬴政没有告诉赵陀实情,其实李水和李信也能理解。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也许就会传到王翦耳朵里面,到那时候,局势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赵陀是一员良将,带着三千人马,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而项梁刚刚被打垮了一回,即便得到了王翦的资助,匆匆拼凑起来的贼军,也绝对不是赵陀的对手。 嬴政的命令高明就高明在,如果项梁敢造反,他会迅速的被扑灭。如果项梁没有造反,赵陀就不会出现,不会引起王翦的警觉。 可以说,赵陀是嬴政为了对付项梁才派过去的。而李记,则是为了对付王翦。 这时候,小宦官气喘吁吁的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找了一大圈,各处都问遍了,终于在谪仙的商君别院找到李公子了。” 李水有点纳闷:“他在我的商君别院?我怎么不知道?” 李信也很纳闷:“他还在商君别院?” 李水茫然的盯着李信:“还在?” 李信干笑了一声:“上次你的商君书院开学,我不是把李记送进去了吗?这么多天没有见人,我以为他已经回我兄长家了,没想到他还在书院中。这孩子,真是求知若渴啊。” 李水快崩溃了:“求知若渴个屁啊,就是为了吃我的东西。” 别的读书人,每天像是逃命一样逃离书院,回到自己家中,和父母吐槽槐谷子。这个李记倒好,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很快,李记被带上来了。 李信一看李记,顿时乐了:“数十日不见,为叔有些不敢认你了。” 李水幽幽的说:“为叔也认不出来了。” 现在的李记,比刚去的时候胖了不少,毕竟那边的伙食太好了。 他朝李水和李信笑了笑,然后向嬴政行礼。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李记,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确实像是个勇士。 嬴政说道:“朕欲命你为使者,派你前往王翦大营,你可愿意?” 李记笑了:“臣求之不得。” 嬴政说道:“此行,并非使者那么简单。你到了之后,表面上是使者,暗中却要察探。王翦和项梁,是否有勾结。” 李记吓了一跳:“王翦与项梁有勾结?” 嬴政指了指李信和李水:“是他二人的推测。” 李记听得直咋舌:胆子好大啊,这样的事也能随便乱说吗? 嬴政继续说道:“若这二人有勾结,你要找到证据,带回咸阳。朕还会给你一道密诏,你可以向几位将军出示密诏,这些将领会配合你,想办法让王翦班师回朝。等他到了咸阳之后,朕会根据你的证据,将王翦明正典刑,昭告天下。” “此行,危险重重。若你被王翦识破,立刻便有性命之忧,你可敢去?” 李记笑了笑:“这有何不敢?” 嬴政点头赞道:“好。” 随后,他将桌上的一张纸叠起来,交到李记手中:“这密诏,你要稳妥地藏在身上。” 李记点了点头:“臣明白。” 嬴政挥了挥手:“即刻出发,不得耽搁,去吧。” 李记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李水忍不住叫了一声:“且慢。” 嬴政看向李水:“怎么?” 李水干笑了一声:“李记,毕竟是我的侄儿。血浓于水啊,他这就要远行了,我有些放心不下,因此教他一些诀窍,让他早日完成任务回来。” 李信在旁边听的很茫然:“血浓于水?你和他有关系吗?” 李水对李记说道:“寻找任务,除了观察王翦的书信往来之外,最重要的是观察王翦身边的王恒。王恒派出去什么人,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都要弄清楚。若王翦与项梁真有来往,多半会通过王恒,与反贼联络。” 李记点头答应了。 李水想了想,又说道:“宋留曾被抓走,应当是王翦的人。若他还活着,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此人是重要的证人。” 李记又答应了。 李水说道:“去吧,我没有别的嘱咐了。” 李记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 嬴政缓缓地走出书房,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淡淡的说道:“王氏三代为将,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朕不忍杀他啊。然而,此人若真有反秦之意,朕就只能忍痛除掉这个后患了。” 他感慨了一番,对李信和李水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李水和李信行了一礼,告辞离开了。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李水感慨说:“陛下真是千古一帝啊。今日这件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进可攻,退可守,滴水不漏。佩服啊,佩服。” 李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才疑惑的说:“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是熟悉。你……是在吹捧陛下?” 李水很坦然的说道:“是啊。” 李信有些茫然的向周围看了看:“然而,陛下并不在此处啊。周围也没有宦官与宫女。你刚才那番话,也传不到陛下耳中。这不是白白浪费口舌吗?” 李水说道:“这便是吹捧的最高境界了。陛下在与不在,我的口风都是一样的。如此一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李信赞道:“高明。” 李水嘿嘿笑了。他笑了两声,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呀,有一个重要的人,我忘记了。” 李信说道:“什么人?” 李水说:“项羽啊。数日前,景绻曾经说,项羽极有可能已经到了咸阳城。项羽,乃是项梁最亲近的人。项梁若与王翦勾结,项羽想必是知情的。若我们能找到项羽,也许可以得到证据。” 李信说道:“我立刻命人封锁城门,按照户籍清点人口。近日来到咸阳城的人,都要排查。” 李水摇了摇头:“不行,那样的话,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项羽早就逃之夭夭了。现在必须按兵不动。回头我去找景绻一趟,让他多去项超那里走动走动,等知道了项羽的确切位置,我们再动手。” 李信点了点头。 李水摸了摸下巴:“怪哉。这项羽躲到哪里去了?” 李信发现李水站在皇宫门口,不肯再往前走了。很纳闷的问:“不出宫了?” 李水说道:“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来。项羽来咸阳城,是来刺杀我的。我现在出去,太过危险了。我还是在宫中躲避几日吧。” 李信一脸鄙视:“若你出宫,引得项羽来刺杀你,那不是正好?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他。” 李水干笑了一声:“万一他刺杀成功了呢?我死了倒无妨,耽误了陛下的仙丹怎么办?” 李信摆了摆手:“罢了,你就龟缩于此吧。我去找景绻,让他想想办法。” ………… 与此同时,项羽正在和项氏子弟挥汗如雨的搬运货物。他们在谪仙楼的后巷气喘吁吁。 项氏子弟苦着脸问道:“羽将军,我们还要在这里做多久?王掌柜为何还不举荐我们去商君别院?” 项羽深吸一口气,粗声粗气的说道:“沉住气,再等等。” 他嘴上劝告别人再等等,其实心中也着急得很:王老实已经去北地郡了,而槐谷子那边始终没有动静,自己是不是被人忘了?这可怎么进入商君别院啊? ………… 商君别院,项献手中拿着一个空碗,蹲在大锅旁边,看着狼吞虎咽的读书人:“商君别院,都是这样吃饭吗?” 没人搭理他,每个人都在忙着。 负责做饭的铁头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项献说道:“我想出去。” 铁头说道:“别急,等谪仙回来,自然会让你出去。没有谪仙的命令,你便安心在这里做客吧。” 项献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这么晚了,谪仙还回来吗?该不会是把我给忘了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 项献已经被困在商君别院五天了。这五天之中,他没有吃过一次饱饭。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抢到一个馒头,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饿肚子。 短短的五天时间,项献的两腮已经塌陷下去了。 这一日,趁着读书人正在上课,项献脚步有些虚浮的找到负责做饭的铁头:“老兄,可否先给我一碗?” 铁头坚决的摇了摇头:“使不得。若先给你,便是坏了规矩。这锅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掀开。” 项献哀声说道:“你便是给了我,也无人知道。大不了再盖上好了。” 铁头说道:“无信则不立。” 项献有些无语:“难道你要不要眼睁睁的看着我饿死不成?” 铁头说:“我这饭,是供应商君书院的读书人的,你并非这里的读书人,允许你来这里抢饭吃,已经很够义气了。你现在反倒嫌吃得少了?这不是得寸进尺吗?” 项献无奈,只能调转身子,缓缓地向书院外面走去。但是很快,他被两个匠户拦住了。 匠户很客气,但是又很坚定:“老兄,你不能往这边来。” 项献有气无力的问道:“为何啊?” 匠户振振有词:“谪仙有规矩,两种人可以来商君别院。其一,商君别院内部的匠户。其二,外面来的客人。你是哪一种?” 项献说道:“我是客人。” 匠户又说:“客人有分三种。其一,谪仙的亲人,可以自由来往。其二,花十万钱买了门票,可以进来一次。其三,穿补丁衣服的穷人。老兄,你觉得你是哪种?” 项献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下乃是王老实家中的护卫。衣服没有补丁,然而我确确实实是穷人啊。” 匠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不够穷,有朝一日离开了商君别院,去真正的穷乡僻壤转转,你便知道了,真正的穷人,连衣服都穿不起。打补丁的衣服,那是逢年过节,全家一起上阵,才能拼凑出来的。” 匠户说的很肯定,因为之前他们小土村就是这么穷困。 项献默然,然后说:“那在下离开商君别院,可否?” 匠户摇了摇头:“数日前,谪仙命人把你和宋娥姑娘匆匆叫来,必定是有大事。放你走了,谪仙回头问起来,谁来顶这个罪?” 项献苦着脸说道:“那你们说,我该往何处去?” 匠户说:“你并非商君别院的人,不能在此地久留,免得泄漏了商君别院的秘密。你又是谪仙叫来的人,不能随便离开。因此你只能呆在书院了。” “书院,算是我们商君别院开办的,但是又与商君别院有所区别。你呆在那里,既不用担心你为非作歹,又能让你学一些东西,何乐而不为?你可不知道,那些权贵子弟,为了去书院听一节课,要花费多少金钱呢。” 项献说:“在下又不考科举,听那些东西做什么?” 匠户呵呵笑了一声:“为何不考科举?听上几堂课,碰碰运气,考中了可以庆贺一番,考不中也没什么损失。即便你不想考科举,难道不想增长些见闻吗?” 项献想了一会,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关键问题是,那里面吃不饱饭啊。 项献把这个情况跟匠户说了,希望匠户能接济接济他。但是匠户摇了摇头:“这便是书院的规矩了,吃饭要靠抢。小人可不敢坏了规矩,招来那些读书人的唾骂。” 最后,这两个匠户又把项献请回到书院中去了。 项献无奈,干脆坐在铁锅旁边,只等着开饭。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忽然一阵铜锣声,那些读书人下课了。铁头掀开锅盖,然后迅速的离开了院子,去自己的小屋吃饭了。 而项献眼疾手快,要去抢馒头吃,结果发现今天锅里面的是粥。 项献没有工具,只能干着急。很快,被那些带着碗筷,如狼似虎的读书人挤到旁边去了。 ………… 景绻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入了项超府中。 他是带着命令来的,前不久,李信找上了他,命他接近项超,问出来项羽的下落。 景绻站在门口沉吟了一会,打了打腹稿,然后命身后的仆役上前叫门。 很快,大门敞开,景绻被接了进去。 项超的府邸很豪华,因为他是带着大量的钱财来咸阳的,还因为王翦在进入楚地之前,为了催促项氏反秦,一直在资助他。 景绻被一个仆役领着,一直进了后院。后院之中,项超身穿丧服,正跪在地上,双泪齐流。 景绻吓了一跳,问道:“莫非是项梁兄出事了?” 项超也吓了一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楚地尚无消息传来。” 景绻纳闷的看着他:“那你这是……家中何人过世了?” 项超叹了口气:“我在纪念我大楚忠臣,屈原。” 景绻有点茫然:“今日,好像不是屈原的忌日吧?” 项超淡淡的说道:“彼黍离离,国已亡矣。我心沉痛,每当流泪之时,都是屈原的忌日。” 景绻有点无语。 项超又拜了几拜,然后让人把东西收起来了。拉着景绻进屋坐了。 或许是刚才祭拜屈原的沉痛心情尚未散去,项超背了几段楚地。景绻一直在旁边附和,他没有主动提及项羽,因为他知道不用着急,项超自己会提的。 果然,片刻之后,项超叹了口气说道:“你我这等无能之辈,只能在亡国之后,痛哭流涕了。像我家羽儿,便敢手持兵刃,杀到咸阳城来。人与人,当真是不同。” 景绻干笑了一声,说道:“可惜在下无缘结识羽将军啊,总是听项兄提起羽将军,心中真是敬佩不已,可惜不能与他畅谈,真乃一大憾事。” 项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你确实有些不幸。而我便幸运多了。身为羽儿的父亲,将来在史书之上,可能也会留下一笔吧。” 景绻没说话,心想:留下一笔什么?项羽之父项超?你什么本领都没有,整天只会吹嘘自己的儿子,史书有必要记录你吗? 不过这话景绻没有说出口,只是有意无意的提到项羽,然后感慨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 按照景绻对项超的了解,这时候项超应该迫不及待的安排这件事才对。可是今天很奇怪,项超只是吹嘘项羽如何如何优秀,绝口不提安排两人见面的事。 景绻有点沉不住气,只好直截了当的问道:“项兄,在下想要拜见羽将军,不知道此事……” 项超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景绻心中有些不安:难道这件事有变故? 果然,项超说:“景兄啊,羽儿当真是文武兼备的奇才啊。” 景绻干笑了一声,说道:“是,这倒是。” 项超说道:“本来呢?我也是要安排你们见上一面的。然而羽儿说,他此行来咸阳城,是要杀槐谷子的,杀了人之后,还要回楚地复国。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杀人之后,可以飘然而去,然而他人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景绻有些茫然的问:“所以……” 项超说道:“故而,他见到的人越少越好。以免等他杀人之后,旁人受到牵连啊。” 景绻干笑了一声:“羽将军果然是思虑周全啊。” 项超一脸同情的看着景绻:“故而,你这一次,恐怕见不到羽儿了。不过也无妨,有羽儿这等天纵奇才在,相信用不了几年光景,这关中便是大楚的了,到那时候,你自然可以堂堂正正的见他了。” 景绻只能点头称是。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景绻主动说:“羽将军想要杀槐谷子,这恐怕不太容易,槐谷子为人狡诈而谨慎。依我看来,需要潜入商君别院,方能成功。不如由我引荐,把羽将军送到商君别院做事?景某为了大楚复兴,甘愿冒险。” 项超摇了摇头,笑道:“羽儿已经想好了。从谪仙楼的王老实那里,找个机会进入商君别院。这样一来,便不会牵扯到我们的人了。将来槐谷子死了,秦王暴怒,要杀也是杀王老实,与我们无干。我们只好看热闹便好了。” 景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又和项超聊了几句,实在听不惯他对项羽的夸奖,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景绻出来之后,立刻回到了自己家中,然后乔装改扮,从后门出去,找到了李信。 李信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沉吟片刻,然后对景绻说道:“如此说来,项羽很有可能在谪仙楼?” 景绻低声说:“不在谪仙楼,便在王老实家中。听他们的意思,是要王老实举荐入商君别院的。” 李信嗯了一声:“此事,需要槐兄定夺,你随我入宫一趟吧。” 景绻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一刻钟后,他们在丹房见到了李水。 李水一脸感慨:“这项羽,真是个人才啊,居然不声不响,潜入了谪仙楼。既然知道他在谪仙楼,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只要查一下近日有谁进入了谪仙楼,便知道哪个是项羽了。” 李信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王翦在楚地还没有抓到项梁,我们这就杀了项羽?实在是太妙了。只可惜,项羽只是项梁麾下一小卒耳,即便抓了,也不算什么大功劳。” 李水笑了:“这倒也未必。此人,毕竟是个人才啊。” 李信纳闷的问:“是吗?” 李水说:“王离你比较了解吧?带兵打仗,也稍微懂上一些。”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 他不是在嘲笑王离,是在嘲笑李水。 王离的水平,固然比不上王贲,更加比不上王翦,可毕竟是世家出身,数代为将,总比你这坑蒙拐骗偷来的战神要高明得多。你现在却说人家略懂一些带兵打仗,怎么这么大脸呢? 李水没注意到李信的鄙夷神色,接着说:“假以时日,给王离二三十万大军,是正规的秦军。给上项羽几万流民仓促拼凑起来的反贼。项羽能率领这些反贼,击垮王离,你信不信?” 李信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便是由一头蠢彘做将军,率领二十万秦军,也不至于被流民打败吧?” 李水摊了摊手:“然而,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极有可能发生。” 李信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李水想了想说:“先把他找出来吧,找出来之后。也不着急动他,密切监视,甚至可以在他身边安插一些细作。如今咸阳城中的反贼究竟有多少,是不是有漏网之鱼,我们还不清楚。不如利用项羽,把那些人都挖出来。” “将来项梁在楚地有什么变动,我们可以随时扣留项羽,作为人质。”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景绻有点发懵:谪仙的这个办法,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那不是另一个我吗? ………… 谪仙楼,后巷。 一个项氏子弟有些沉不住气了,对项羽说道:“羽将军,王老实已经离开十余日了。商君别院,半点风声也没有。看来,他根本没有举荐我等。” 项羽说道:“耐心等等。由王老实进商君别院,乃是最稳妥的一条路,不要一时心急,坏了大事。” 项氏子弟小声说:“然而,我总觉得,这几日谪仙楼的伙计,看我们的眼神似乎不太对,莫非识破我们的身份了?” 项羽说道:“你这是疑心太重。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咸阳,是因为护送宋娥而来的,一切合情合理,他们如何识破?” 项氏子弟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说:“然而,在下总有些不安。” 项羽想了想,说道:“再等几日吧,若王老实当真没有举荐我们。我便冒险联络项献。项献不是在王老实家中做护卫吗?应当可以认识些商君别院的人,让他们帮忙举荐,也有些效果。” 项氏子弟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谪仙楼的一间密室中。坐着三个人。 苍夫、王老实的夫人、牛犊。 苍夫问:“确定了?后巷那几个人便是反贼项羽?” 牛犊点了点头。 老板娘紧张的问:“谪仙的意思是?” 牛犊笑了:“谪仙的意思是,严加看管,却又不让对方察觉。思来想去,不如将计就计,引他们进入商君别院。他们进了商君别院,便如同老鼠进了笼子,一举一动,都在谪仙的掌控之中。” “到那时候,他们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谪仙让他们知道的。或许能从他身上,再挖出些秘密来也说不定。” 第三百七十三章 童言无忌 苍夫想了想,说道:“然而,应当如何做呢?若要突然将他们招入商君别院,他们或许反而会生出一些疑心来。” 牛犊说:“我也有这样的顾虑,方才乌交已经入宫询问谪仙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 老板娘说道:“谪仙每每有匪夷所思的布置,我是想破头也猜不到啊。” 其他几个人都笑了:“吾等亦然。” 过了片刻,负责守门的伙计在外面说:“乌交来了。” 牛犊立刻说道:“快请。” 随后,三个人都站起来了。 乌交进来之后,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然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在下已然见到谪仙了。谪仙正在未央公主宫中,两人在商量着写一部书,叫什么……东游记?不对,北游记?好像也不是……好像是西游记。” 乌交拍着大腿说道:“在下只是听了只言片语,便觉得精彩无比。讲的是一个虔诚无比的方士,此人见识到了谪仙的仙术,受到谪仙的点化,因此怀着一颗虔诚之心,直奔西方昆仑山而去,要求取仙术的故事。这一路上,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啊。他还有三个随从,都是精怪所化,一个是猴,一个是……” 苍夫打断他说:“说正事。” 乌交哦了一声:“后来这术士求得了仙术,带回到人间,从此我大秦成为人间仙境,百姓富足无比,比传说中的尧舜盛世还要令人羡慕。” 苍夫微微一愣神,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对乌交说道:“老夫问的是,如何对付项羽的事。” 乌交愣了。 苍夫有点恼火:“莫非你忘记问了?” 乌交挠了挠头,干笑着说道:“这西游记太精彩了,我一时间……” 苍夫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他胳膊不住的哆嗦:“你若误了谪仙的大事,老夫绝不饶你。” 乌交嘿嘿一笑:“在下只是和老丈说笑而已,问了,早就问了。” 牛犊连忙扶着苍夫坐下,给他灌了一口水。 苍夫是小土村的老人,从一开始就跟着谪仙打天下,眼看着商君别院变成了今日这番光景。他先是商君别院的管家,现在又兼任谪仙楼的掌柜,深得谪仙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年纪大了,自有老威存在,所以在匠户当中,威望还是挺高的。 乌交敢和苍夫开玩笑,倒也不敢真的欺侮他。见老头气的连连喘气,干笑了一声,向他行了一礼算是道歉。 苍夫无奈的看着他:“谪仙有何吩咐?快说来。” 乌交说道:“谪仙说,商君别院接连得到赐田,又大量购置田亩,现在已经有了数千顷。今年虽然招募了一些耕夫,然而似乎依然人手短缺。” 苍夫纳闷的看着乌交:“这与项羽有什么想干?” 乌交笑嘻嘻的说道:“后面还有呢。谪仙说,除了耕田之外,还有修缮房屋,疏通河道,开辟良田,种种活计,多不胜数。不如组织一些有志于进入商君别院的人。以竞赛的方式完成这些活计。胜出者,便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如此一来,项羽等人以为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进来的,因此不会心生怀疑。而商君别院的农活,也有了着落。” 苍夫听的错愕不已:“谪仙的办法……果然是匪夷所思啊。” 牛犊眼睛一亮:“妙啊,一举两得。” 老板娘有些茫然的想:“为何谪仙的手法,给我一种奸商的味道?” ………… 傍晚时分,项羽没有吃晚饭。他悄悄的到了王老实大宅的后门。 后门那边有几个仆役,正在抱着胳膊聊天。 项羽走过去,淡淡的说道:“我要见刘献。” 那几个仆役半点反应都没有,依然自顾地聊天。 项羽以为他们没有听到,提高了声音说道:“把刘献叫出来,就说楚地来的刘季要见他。” 那些仆役歪过头来看了看项羽,冷笑了一声,依然不搭理他。 项羽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忽然恍然大悟,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在楚地呼风唤雨的项氏少主了,只是一个化名刘季,在谪仙楼讨生活的穷人而已。 他微微弯下腰,行了一礼,极为客气的说道:“劳烦诸位,帮在下叫一声刘献,便说故人来妨。” 终于有个仆役开口了。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项羽:“这才叫懂事。” 只不过,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项羽愣了一下,干笑着说道:“这位兄台,不知道可否帮我……” 他话音未落,那仆役便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来:“这竖子,如此不明事理。” 项羽都懵了,心想:我不明事理?我乃项氏少主,什么大事没有做过?我…… 忽然,他看到那仆役从怀里摸出来了几个秦半两,在手中晃了晃,然后又揣回到怀里去了。 项羽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钱。 他心中暗骂了一句,在身上摸了摸,只带了二三十个半两钱。 项羽本想把所有钱都拿出来,但是这一次他多了个心眼,只拿出来了一半。然后干笑着说道:“在下只有这些了。” 仆役倒没嫌少,随手揣进怀里,淡淡的说道:“刘献不在,商君别院的匠户,把他叫走了。” 项羽懵了:“不在?那你方才直接告诉我不在不就好了?” 可惜,那几个仆役根本不理他。 项羽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趁着天还没黑,项羽要去商君别院,联络一下项献,让他想想办法,把项氏子弟弄到商君别院去。如果办不到的话,也没有关系,如今项献在商君别院,如果他有机会的话,一样可以杀了槐谷子。 项羽不知道,他刚刚离开王老实的大宅,就有两个项氏子弟急匆匆地从谪仙楼赶来了。 这两个项氏子弟比较会做人,客客气气的问那些聊天的仆役:“几位兄台,可曾见过一个人,来这里找刘献?” 又付出了十几个半两钱之后,这些项氏子弟趁着天还没黑,也向商君别院来了。 项羽脚程很快,连跑带走,用了不到一刻钟就站在了商君别院门口。 但是门口的价目表把他吓退了,进入商君别院,竟然需要十万钱。 他徘徊良久,只好央求看门的匠户,能不能帮忙叫一下刘献。 这匠户倒是和蔼可亲,很为难的说:“刘献正在书院中学习,目前抽不开身。” 其实项献不得不留在书院学习,别的地方他也去不了,等于被软禁在书院了。匠户这么说,只是互相给个面子罢了。 项羽听了之后,信以为真,以为项献变了,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忘了复兴大楚的重任,想要考科举,做秦人的官吏。因此他对项献破口大骂。 那匠户看着气急败坏的项羽,心想:此人倒是很好学啊。听说别人已经进来上学了,竟然急成这样。可惜,普天之下,谁能有刘献这样机缘呢? 项羽骂了一会,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的向城内走。 结果半路上,他遇到了那两个赶来寻找他的项氏子弟。 项氏子弟气喘吁吁的说道:“羽将军,大喜,大喜啊。” 项羽眼前一亮:“怎么?王老实临走前果然举荐了我等?我们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项氏子弟说道:“倒也不是王老实,不过我们可以算是进入商君别院了。” 项羽好奇的问道:“算是?” 项氏子弟点了点头:“不错。明日商君别院要召开一场比试。在比试中胜出者,就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不过这和商君别院的核心匠户不同,叫什么……雇户。” 项羽纳闷的问道:“何谓雇户?” 项氏子弟说道:“据说商君别院的匠户,或者早就跟随谪仙,起于寒微,或者对谪仙有大功,因此破格进入商君别院。这样的人,每到年终,商君别院赚得的钱财,会按照功劳,分给他们一部分。谪仙也一直宣称,匠户同样算是商君别院的主人。” “只不过谪仙拥有是一座宅院,匠户拥有的是一个瓦片而已。大小虽然不同,性质是一样的。” “至于雇户,有些类似于为人佣耕的耕夫。商君别院出钱,雇这些人耕田、修屋、做饭等等。” “雇户与匠户比起来,自然要差了很多。然而商君别院给的价钱极高。如果能做雇户,也足以养家糊口,甚至娶妻生子了。” 说到这里,项氏子弟情不自禁的计算起来:“每日三十个半两。即便大吃大喝,也不过用去三个。还剩下二十七个。一个月便能攒下八十一个。一年便能攒下九百七十二个。” “而咸阳城外的小屋极为便宜,与大宅不可同日而语。只要辛苦两三年,便可以……” 他刚刚算到这里,项羽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项氏子弟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有些委屈的看着项羽。 项羽勃然大怒,指着他说道:“怎么?你想进入商君别院,做了雇户之后,就买房置地,娶妻生子吗?大楚呢?还要不要复兴了?世仇呢?就这么过去了吗?” 项氏子弟打了个寒战,猛然醒悟过来,即为惭愧的说道:“在下,在下一时糊涂。” 在惭愧之余,在场的所有项氏子弟都有些失落,仿佛一场美梦被惊醒了:唉,我们杀了槐谷子就要离开。这咸阳城,我们无法久留啊。什么娶妻生子,三间草房,半顷良田,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当然了,项羽没有叹息,也不失落。项羽乃楚地豪强,从小什么没见过?他本就拥有财富和权势,所以老婆孩子热炕头,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项羽挥了挥手,说道:“走,立刻回城。养精蓄锐。明日的比拼当中,要一举夺魁,进入商君别院。” 项氏子弟应了一声,纷纷向城门走去。结果……天黑了,城门已经关闭了。 项羽一干人等无奈,只能瑟缩在城门洞里,互相之间挤得紧一些,借此来抵御寒风。 ………… 楚地,项梁用王翦赠送的钱买了一匹骏马,然后快马加鞭,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这村庄名叫项家村,村子里面的人都姓项。如果检查族谱的话就会发现,在大约一百年前,他们与项梁乃是亲戚。 当然了,项氏是大族,这样的穷亲戚太多了,项梁军务繁忙,从来没有走动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项梁兵败,正是用人之际。整个楚地的项氏,忽然就变得亲切起来了。血浓于水,用在此处,最不为过。 项家村普遍穷困,唯一稍微有钱的,乃是此间的地主,名为项皮。 项梁,便直接到了项皮家门口。 项梁只有一人一马,但是龙行虎步,顾盼生威,项家村的村民都有些畏惧。尤其是项皮,忐忑不安的说道:“壮士,有何贵干啊?” 项梁忽然问道:“项辛是你何人?” 项皮愣了一下,有些不快,又不敢发作的说道:“项辛,乃吾八世祖也。” 项梁微微闭上眼睛,在心中算了算辈分,然后对项皮说道:“如此算来,你是在下的族叔。” 项皮惊讶不已:“你是……” 项梁从身上拿出来一把剑,说道:“吾乃项梁。此剑供奉在项氏祖祠之中,想必族叔曾经见过吧。” 项皮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 这把剑,确实是祠堂中的那把剑。据说先祖项辛,曾经带着此剑,披荆斩棘,跟随楚王立下赫赫战功,因此项氏成为楚地望族。 十年前,项氏曾经召集各地血脉,在祖祠祭拜先祖。项皮曾经去过一趟,有幸见识了一番。 当然了,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因为当日主导此事的,是项梁一脉。项皮这种隔了几代的远亲,太没有存在感了。到了那里之后,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一般,甚至不曾和项梁说过话。 而项梁,只对财力雄厚的项氏较为看中,对这些穷苦远亲的态度,还不如对当地郡守热络。 因此从祖祠回来之后,项皮反而对项氏有些疏远了。安心过起自己的日子来,不再想着什么自己是望族之后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这把剑。 项梁说道:“小侄起兵反秦。临行之前,便取走了这把剑。如今,我带着这把剑来寻你们。我要带你们复国。” 项梁大声喊道:“今日,我项梁,带你们复大楚,兴项氏。”与此同时,他把代表了祖先荣耀的宝剑,高高的举了起来。 然而,和项梁的想象不一样,没有人附和他。项家村的人,都很奇怪的看着他。 终于,有个小孩用童声说道:“项梁,那不是被打败了的反贼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逼反项家村 项家村的大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小孩的嘴。 这项梁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手里面还提着一把剑。如果恼羞成怒,肯定会杀人。他是反贼,反贼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项梁却笑了。他一脸和蔼的看着小孩:“不错,我是战败了。然而胜败乃兵家常事,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谁没有败过?” “我今日败了,明日未必不可以胜。我今日丢了天下,明日未必不可以取回来。我不是反贼,乃是复兴大楚的义士。” 小孩也不知道被项梁吓到了,只是听懂了他的话,紧闭着嘴,不再说话了。 项梁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项皮,微微一笑:“族叔,你以为如何?” 项皮干笑道:“有理,有理。”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有理,可否愿意随我一道,起兵反秦?” “这个……”项皮迟疑了。 其实他根本不是迟疑,而是不乐意。但是他又不敢痛痛快快的拒绝,毕竟项梁就在他身边,项梁的手里面,还握着一把剑。 项皮苦笑了一声,说道:“老夫已经衰朽不堪,无法征战了。” 项梁笑道:“这个无妨,反秦大业,不仅需要军士,同样需要军师。族叔能成为项家村首屈一指的富人,头脑想必不差。” 项皮差点骂出来:项家村的富人,便算是头脑不差?我若真有带兵打仗的头脑,还至于仅仅在一个小村庄中做富人吗? 项梁又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村民:“尔等可愿意随我兴项氏?” 这些人距离项梁很远,考虑了一下,觉得撒腿就跑的话,项梁应该追不上。因此他们都摇了摇头,说道:“不愿。”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倒也没有生气。 他淡淡的说道:“尔等为何不愿?” 项家村的人七嘴八舌的说道:“项家村的男丁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而已,区区百人,如何能反秦?” “大楚在的时候,那么多军队,那么多刀剑,照样被秦人灭了。如今我们只有这些人,手中连兵刃都没有。这样造反,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们只想安安稳稳耕田,不想复兴什么大楚,什么项氏,那些与我们关系也不大。” “即便将来大楚真的能复国。这中间也要经历几百场大战。到那时候,恐怕我们早就战死了。” 项梁等他们说完了,才淡淡的说道:“尔等想要继续躲在这里,做安安分分的黔首?” 项家村的人都点了点头。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愚蠢,真是愚不可及。诸位也知道,日前我战败了。秦人正在楚地大肆搜捕,寻找我的下落。我知道来这里找项氏族人,图谋再起风云,那些秦人不知道吗?” 不少项家村的人听了这话,都眼前一亮。秦人会来?那最好不过了,等官兵来了,就可以将项梁赶走了。 项梁显然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等秦人来了,他们猜想一下,他们觉得你们有没有追随我反秦?” “他们一定会认为,你们与我是一伙的。纵然你们百般辩解,他们信吗?即便他们信了,谁敢保证,日后你们不会跟着我造反?毕竟你们也姓项,与我同根同源。” “这些秦人会怎么办?难道派一队人马,日日夜夜的看守你们?那样太耗费粮草了,最简单的,莫过于……呵呵。” 项家村的人都紧张的看着项梁:“最简单的,莫过于什么?” 项梁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尔等,可还记得秦将白起?可还记得长平战后,被坑杀的赵人?” 项家村的人全都吓呆了。他们使劲打了个寒战,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不错,项梁说的不错,最简单,最省力气的方法,莫过于将项氏坑杀。 项梁等这些人全都吓的不说话了,才幽幽的又问了一遍:“尔等,可愿意随我反了秦人?” 项家村的人都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如,我们改姓王氏如何?” 项梁恨不得抽这人几个耳光:为了活命,连祖先的姓氏都不要了,简直该死。 结果居然有不少人附和:“或者,我们逃亡山林?” 又有人说:“楚地户籍,本就混乱不堪,之前一场大战,不少人做了流民。我们正好趁此机会,举村迁徙,改头换面,化作王姓。到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计策,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项梁气的连连冷笑,阴阳怪气的说道:“诸位真是多智啊。” 项家村的人都憨厚的笑了。 项梁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吾与诸位,毕竟是同宗,乃是亲人。诸位不愿随我反秦,我岂敢强求?” 项家村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项梁接着说道:“如今我人困马乏,在村中歇息一晚,不知可否?” 项家村的人立刻答应了。 如果项梁刚来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来,项家村的人可能会反对。但是现在……造反换成了住宿一晚,那简直是天大的便宜事,他们立刻就同意了。 项梁盯着这些人看了一会,忽然说道:“诸位,不会报官吧?” 项家村的人连连摇头:“不会,决计不会,此地距离官府极远,报官也来不及啊。” 项梁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当天晚上,项梁就住在项皮家中。 项皮杀猪宰羊,款待项梁。在喝酒吃肉的过程中,项梁一直表现的很警惕,看到别人喝了酒,才肯喝酒,看到被人吃了肉,才肯吃肉。以防被人下毒。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便各回各家去睡觉了。 项皮瞪着眼躺在自己的睡房中,直到半夜时分,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然后蹑手蹑脚的到了项梁窗外,静静的听了一会,听到鼾声之后,略微放下心来,放轻脚步向大门口走去。 当他刚刚离开家门,项梁的鼾声就停下来了。他睁开眼睛,嘴角露出来了一抹笑意。 项皮出门之后,摸着黑到了族弟项乙家中。 他到了项乙家之后,项乙果然没有睡觉。这也不奇怪,村中来了一个大反贼,除非缺心眼的人才能睡着。 项皮对项乙说:“你去将全村的男丁都叫来。要小心,莫要吵醒了那项梁。” 项乙应了一声,去叫人了。 一个人叫醒两个,两个人叫醒四个。很快,项乙家中就聚集了不少人。 项皮看着村民说:“诸位说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项家村的人说:“造反是不成,一不留神,便要丧命。我不敢。” 不少人附和:“我也不敢。” 项皮嗯了一声:“我等都是穷黔首,祖上或许富贵些,到现在也很贫贱了。与他人相比,也就多了一个姓而已。这也不算什么。遇到灾荒年,姓能当饭吃吗?” “复兴大楚,与我们无关。大楚在的时候,也没有多给我们一碗饭。” 村民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项皮说道:“不过这项梁住在村中,始终是个隐患啊。你们看,如何处置他才好?” 有人说道:“我们眼看就要举村迁徙了,从此以后,与这项梁在不相干,怕他做什么?” 项皮说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项梁此人,面相不善。” 不少人都点了点头:“良善之辈,怎么会做反贼?” 也有人说道:“如今他战败了,让他们追随他造反。我们不从,他岂会这么轻易放弃?我看此人,或许会胁迫我们。” 项皮想了一会,说道:“我们这村庄,虽然贫困,但是也有些钱财。若他见我们不从,逼我们交出钱财,自行招兵买马,该当如何?” 村民都没了主意。 项皮又说:“若他对我们心怀不满,故意派人告诉官兵,说我们项家村的人,想要谋反,那该当如何?” 村民小心翼翼的说道:“此人,不至于如此狠毒吧?”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不狠毒,能取得天下吗?” 村民问:“那族叔的意思是……” 项皮说道:“此人,是个祸害。不如我们趁他睡熟了,一拥而上,将他捆起来。如果交给官兵的话,是不是官府便相信,我们不会造反?如果绑了此人交给官兵,我们便安全了,连离开此地都不用了。” 村民眼睛一亮,都使劲点了点头。 破家值万贯,更何况这里还有他们的良田,谁愿意躲到深山老林,从头开始呢? 有些心软的人说道:“然而,此人毕竟是我们的同宗。”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三年前,我们村大旱,饿死了十个人,那时候同宗在那里?五年前,河堤决口,全村被淹,淹死了三个,闹瘟疫死了二十人,那时候同宗在哪里?十五年前……” 项皮随口说了几件事,项家村的人都沉默了。 终于,有人附和说:“是啊,此人要造反。一旦造起反来,楚地就乱了。贼要杀我们抢夺粮食,官兵要杀我们冒功。盗贼也要趁火打劫。到时候不光是我们项家村,整个楚地都要遭殃。此人是要复兴大楚,可他也要祸害楚人啊。” 也有人说道:“本来我们在此安居乐业,何其快哉?若非此人要造反,我们也不必举族迁徙。算起来,是他不义在先。什么复大楚,兴项氏。那复兴之后,还不是他自己做官吗?” 项皮点了点头:“因此,我们今日大义灭亲,不仅是救我们自己,也是救了楚地无数百姓。” 项家村的村民,都点了点头。 随后,项皮选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经常打猎,弓箭很准。项皮命他们爬到了宅院外面的大树上,对准了屋子。只要项梁出来,就要射在他身上。 随后,项皮又选了一些身强体壮之人。让他们用削尖了的竹子当作兵刃,对付项梁。 项皮嘱咐这些人说:“我看项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必定身手不凡,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只需用长竹枪攒刺,万万不可让他近身。” 其中有个人听的有点害怕,小声说:“不如我们报官,让官兵来捉他好了。” 项皮摇了摇头:“不可。来不及了。还没等官兵过来,天就亮了,项梁早就逃走了,到那时候,我们项家村还要逃亡。” 有人提过来一坛酒,说道:“这酒乃是我祖父埋在地下的,一直舍不得喝,今日便给几位壮壮胆子。” 项家村的人都凑了上来,开始分酒。 就在他们倒酒的时候,有一百多人已经悄悄到了项家村附近。 领头的人,正是王恒,而他身后的士卒,都是大军之中,绝对忠于王氏的力量。 王恒问身边的心腹:“是这里?” 那心腹点了点头:“日前小人与项梁会面的时候,他说的清清楚楚,让我们今日攻击项家村。项梁说,只要吓唬这些村民一番,将他们逼得造反便可以,倒不必杀伤人命。这项梁倒也有些顾念同宗的意思啊。” 王恒呵呵冷笑了一声:“顾念同宗?他若当真顾念同宗,怎么会让项氏子弟随他造反?谁不知道,三五个月之内,这些人恐怕都要战死。” “他不让我们杀人,无非是担心将项家村的人杀光了,没人给他卖命而已。” 王恒扭过头去,向身后的士卒吩咐说:“准备。待我一声令下,尔等随我入村。明火执仗,可以烧,可以抢,可以伤,不可以杀。” 身后那些人都激动不已的答应了。 他们被军令约束很久了,今日可以明目张胆的其负责这些老百姓,何乐而不为? 于是这些人纷纷骑上了马。静静的等待王恒的命令。 与此同时,项皮也对身后的村民说道:“走,立刻冲进去,擒住项梁。做成了这件事,我们村便可以恢复太平了。” 身后的村民点了点头,刚要过去。忽然村外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紧接着,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火把,然后是急促的马蹄声。 村民们吓了一跳,慌作一团。他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漫无目的的逃跑。 可惜,王恒率领的秦兵骑着快马,眨眼之间就到了眼前。他们纷纷扬着马鞭,抽打在村民身上。有不少人都大声呼喊着:“这里的人都姓项,个个是反贼余孽。” “不错,他们手中还有兵刃,分明是要造反。”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大声辩解,可是王恒那伙人根本不听辩解。他们凶神恶煞的将村民打倒在地,然后用绳索捆绑起来。挨家挨户的去搜刮金银。 与此同时,项梁就躲在屋子里面,冷眼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看见项家村的人个个绝望不已,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咸阳八大媒人 村民们被绑做一处,有两个秦兵提着长戈看着他们。而余下的秦兵,则忙着搜刮财产。 村民看见自己的耕牛被赶出来了,顿时心痛不已。耕牛何其宝贵?单独一户人家是买不起的,这耕牛是三两家凑在一块买来的。 平日里村民对这耕牛关怀备至,生怕它有什么闪失,现在可好,那些秦兵粗暴的把牛拽了出来,用木棍狠狠的抽打着。 紧接着,村民又发现秦兵把自己珍藏的粮食搜出来了。这些粮食,是秋收之前的口粮啊,没有了粮食,可怎么活下去? 忽然间,村子里面又传来了一阵哭喊声,还是那些秦兵,他们抢到了耕牛和粮食,依然不满足,现在开始强夺妇人妇人了。 村民个个气愤不已,可是看着身边秦兵的兵刃,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那两个秦兵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尔等还敢心怀不满?” 村民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想:若把你的耕牛、粮食、家眷抢走了。难道你还能满不在乎?这些秦人,真是可恶至极啊。 然而,那两个秦兵似乎生怕村民不够愤怒似的,冷笑了一声,说道:“尔等即便心怀不满,又能如何?片刻之后,便要身首异处了。” 村民们听了这话,彻底绝望了。 抢走他们耕牛的时候,他们觉得无非过上些苦日子,过几年时间,再凑钱买一头好了。抢走他们粮食的时候,他们想着节衣缩食,四处乞讨,熬到秋收就好了。抢走他们家中女眷的时候,他们心中虽然愤慨,但是想着留下一条性命,也许还能再娶上一房媳妇,延续香火。 现在好了,秦兵明确的告诉他们,要将他们全部杀掉。 村民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彻底没有退路了。 他们终于想起来反抗了。可是身上被绳索绑着,拿什么反抗? 有个村民仰天大呼:“早知今日,就应当跟着项梁反了。” 其他的村民都叹息了一声,显然也这么想。 就在这时候,项梁打开房门,大吼了一声冲过来了。 项梁提着一把宝剑,威风凛凛,宛若猛虎下山。 两个秦兵吓了一跳,提着长戈迎上去。项梁一闪身让过了长戈,提着宝剑朝长戈劈了下去。 项梁膂力极强,宝剑又极为锋利,那长戈顿时断为两截。 秦兵吓得大叫了一声,把断掉的长戈向项梁扔过去,掉头就跑。他的同伴见状,更加不敢与项梁对敌了,转身也跟着逃了。 项梁没有追击,而是跑到村民身边,把他们身上的绳索都割断了。 村民喜极而泣,包裹在大难不死的幸福当中。 项皮向项梁行了一礼,极为感慨的说道:“老夫惭愧啊,想不到今日……” 项梁摆了摆手:“兵戈一起,管你姓不姓项,那些官兵为了抢夺财物,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项皮点了点头。 项梁说道:“凡项氏子弟,随我杀敌。” 这一次,有三分之一的村民把扔在地上的竹枪捡起来了。 项梁看着另外的那些人,幽幽地说道:“尔等即便不想复兴大楚,难道不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吗?” 这些村民打了个寒战,立刻捡起了散落在地的简陋武器。 项梁用剑指着远处正在劫掠的秦兵:“随我杀了他们。否则,他们必定杀了你们。” 说完这话之后,项梁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而村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项梁在最前面,嘴里面大吼着向秦兵冲过去。 那些秦兵腰间揣着秦半两,身上背着粮食,手里面还牵着牛羊,早就步履蹒跚了。现在看到项梁冲上来,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稍微招架了两下,就丢盔弃甲的逃跑了。 天亮时分,项家村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村民清点战果,发现只是伤了五个人而已,没有人死去。自己的粮食和房屋却全都没了,因为秦人临走的时候,把火把扔在了屋顶上。 那些茅草搭起来的小屋,很快就燃起熊熊大火,随后,火借风势,将这个村子都烧了。 房屋没了,粮食也没了,此地已经无法久留了。 不过村民发现,那些秦兵逃跑的时候,或许是为了跑的快一些,丢弃了很多东西,有兵器,有衣甲,还有一些人连战马都来不及带走。 本着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原则,这些村民开始把兵器衣甲据为己有。 很快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不像是拖家带口的耕农了,倒像是一群士兵。 现如今,村子当中最倒霉的,当属项皮了。 他原本是村中富户,因此家中人口最多。现在一把火烧过来,他和所有人一样穷了。突然间受穷,多一张嘴简直是要命的事。 眼看着村中妇孺嗷嗷待哺,项皮无可奈何,只能找到项梁:“将军,你见多识广,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项梁淡淡的说道:“要找到粮食,否则的话,不出三五日,村中就要有人饿死了。” 项皮点了点头:“可眼下去哪里找粮呢?这些妇人和孩子,身体本就羸弱,昨夜又受了一番惊吓,即使带着他们乞讨也不太可能啊。” 项梁微微一笑,说道:“我来项家村之前,侦知距此四十里外,有一条小路,乃是秦人的粮道。尔等敢不敢随我去劫粮?” 村民都吓了一跳:“劫官粮啊,这个……” 项梁淡淡的说道:“昨夜,你们已经杀了官兵,今日还怕劫官粮吗?” 村民们都叹了口气,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走上造反的不归路了。 项梁对项皮说道:“族叔,你年纪最长,在村中颇有威望。就由你寻个稳妥的去处,带领村中妇孺躲藏起来。莫要被秦人找到,报复村民。” 项皮点了点头。 项梁对着男丁说道:“尔等,有谁愿意随我劫粮?”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毕竟,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站出来的,一共是七个人。项梁冲这七个人点了点头:“好,我今日便将这百人分为七伍。你们七人,便是伍长。行军作战,或进或退,都要听从号令。士卒不听号令者,伍长斩之。伍长不听号令者,本将军斩之。” 那七个伍长忽然之间做了军官,脸上有些错愕,还隐隐的有些兴奋。他们再看项梁的时候,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有了一些亲近,有了一些好感。 项梁趁热打铁,把这七个人召集起来,小声说了一会话。许诺了他们一些特权和好处。这七个人,迅速的变成了项梁的心腹。 反正现在除了造反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要跟着项梁造反,那就做反贼中的头目吧。 安抚好了这七个人之后,项梁用剑指着那些村民,迅速的将他们划分为七个伍。 有村民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我们并未答应要造反啊,怎么忽然之间,开始行军令了?” 项梁猛然回头,凶狠的盯着那村民。 村民们忽然发现,昨夜还慈眉善目的项梁,已经变了。 项梁淡淡的说道:“伍长,给我斩了他。此人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那人吓了一跳。而他的伍长有些犹豫。 项梁看着伍长:“你若违抗我的命令,我斩你。” 伍长咬了咬牙,向那村民走去。 村民惊恐地向后退,同时向周围的村民大喊:“他只有一人,而我们有百人,一拥而上,何必惧他?” 其他人没有动。 这村民又开始喊:“二伯,堂兄,你们帮我啊。” 队伍当中,有两个村民脸上露出来不忍之色,但是被他们的伍长压制住了。 村民绝望了,他看着提着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伍长:“我们都姓项啊,你忘了?去年你成亲,我送了你一坛好酒。” 伍长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项梁。 那村民也开始求饶:“将军,小人知错了。” 项梁提着剑,缓缓地走了过来。那村民面如土色,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将军,小人知错了。小人愿意反秦兴楚。” 项梁淡淡的说道:“本将军军令如山,岂可更改?” 村民顿时面如土色。 项梁挥剑,宝剑闪过一道白光,村民惨叫了一声,然后惊愕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他没有死,项梁只是割下来了他的发髻。 村民披头散发的跪坐在地上,忽然身下淋淋漓漓,他吓尿了。 项梁淡淡的说道:“念你初犯,姑且饶你一命。如今割发代首,让你戴罪立功。” 村民哆嗦着说道:“是……是……多谢将军,将军宽宏大量。” 项梁转过身来,用剑指着剩余的村民:“昨夜若非本将军,尔等皆为秦人刀下之鬼。今日本将军不带你们劫粮,尔等家中妇孺,都要饿死。” 村民们连连点头称是。 刚才闹了这么一场,他们已经彻底没有别的念想了,想要跟着项梁走到底了。 而项梁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本将军许诺你们。等灭秦之后,尔等皆能位列公卿。到那时候,大宅美妇,良田万亩。车马相随,仆从如云。总好过你们世世代代,辛苦耕作,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村民的眼睛渐渐的亮起来了。 项梁蛊惑道:“两年,或许只需一年。我便能带你们灭秦。秦兵的本领,你们昨夜也看到了,军纪败坏,胆小如鼠。这样的秦人,能挡住我们吗?” 那几个伍长高声呼喊:“不能。” 村民们的热情被点燃起来了,高声呐喊:“不能。” 项梁又问:“尔等可愿意随我反秦吗?” 伍长大声喊道:“誓死追随。” 村民们拼命的喊着:“誓死追随。” 那个披头散发,几乎被砍头的村民喊得最响。在被吓破了胆子之后,他变得对项梁最为忠诚,他内心深处总觉得,这种忠诚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于是他变成了项梁的死忠。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随我杀秦人,劫军粮。” 村民斗志昂扬的跟着项梁走了。 项梁骑在马上,看着身后的百十来人,咧嘴笑了:东山再起?难吗? ………… 咸阳城。天亮了。 城门洞开,项羽和两个项氏子弟,冻的哆里哆嗦,急匆匆地进城了。 雇户报名处设在谪仙楼。今日谪仙楼或许是为了照顾前来报名的人,面向穷人,特别推出了一些廉价的饭菜,又赚了一笔。 等项羽一行人回到谪仙楼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排起来长队,凡是有一把力气的男子都想来这里碰碰运气。如果能被选中做雇户,那他们这一辈子可就吃喝不愁了。 现在咸阳城中的豪强与权贵,无不对商君别院破口大骂。 因为一夜之间,卖菜的小贩不见了,挑粪的穷人不见了,甚至家中的仆役都有逃跑的,这日子简直没办法过了。 项羽等人想要插队,但是差点被那些排队的穷人给打死。 他们只好乖乖的排在后面。 这期间项羽抬起头来向前面看了看,等轮到他们,恐怕又要天黑了。 幸好昨天有几个项氏子弟留在谪仙楼,没有出城。这几个人已经帮着项羽等人报上了名。 快到中午的时候,项羽几个人被一个匠户领着,到了一间屋子跟前。匠户要求他们挨个进去。 之前项羽已经打听好了。凡是要进入商君别院的匠户,都要身家清白,祖上三代,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作奸犯科的事。 而这间屋子,就是用来询问出身的。 因此项羽和项氏子弟交代了一番,给自己编造了一些出身。 他们就用了当初抢劫他们的刘季的身份。自称刘氏。来自沛县泗水亭。 等项羽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坐着的既非谪仙也非匠户,而是几个一脸不好惹的中年妇人。 这几个妇人对项羽说道:“我们八个,是咸阳城中最有名的媒婆。” 项羽茫然了:什么意思?要给我说媒不成? 其中一个媒婆笑了笑:“由我们八个一块伺候你,你也算是有福气了。” 其中一个拿出一张纸来,抬头问:“说说吧,你叫什么,哪里人氏,多大年纪了?我粗略认得几个字。把你的事记下来,日后你当不上雇户也不要紧,咱们还可以说媒的时候用啊。看你长得白白净净,或许有姑娘中意你也说不定。” 项羽目瞪口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公主,脸怎么红了 项羽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生疼,感觉应该不是在做梦。 于是他试探着说道:“这里……当真是商君别院,用来查验身家清白的?” 媒婆们说道:“怎么,不信吗?” “莫非你看我们是女人,便觉得做不了这事?” “混账,谪仙早就说了,鼓励妇人出来抛头露面,我们为何就不能做事了?” “未央公主已经出书了,李竹姑娘也申请了好几项专利。可偏偏有些男人,食古不化,迂腐不堪。” “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也竟然如此老气横秋。” 八个媒婆,对着项羽一通数落,项羽的头都要裂了。 他很快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说道:“是,在下错了,诸位莫怪。” 媒婆们骂够了,觉得解气了,这才冷哼了一声,又坐回去了。 那提着笔的媒婆说道:“墨都要干了。” 项羽立刻老老实实的说道:“在下名叫刘季,来自沛县泗水亭。因为楚地战乱,因此跟随商队,来到咸阳讨生活。” 媒婆刷刷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又问:“可有兄弟啊。” 项羽想了想,这刘季既然叫刘季,应该是有三个哥哥才对,于是他按照自己的猜测回答了。 媒婆又问:“可有叔伯啊。” 项羽有点头疼,随便编了一句:“有一叔一伯。” 媒婆又问:“家中有多少余财?有没有牛马?” 项羽有点无奈,问道:“诸位,我们是在查验身家清白,并非要说媒……几位夫人是不是忘了。” 媒婆们勃然大怒:“查验身家清白,与说媒有何不同?了解底细,才好说媒,门当户对,方能夫妻和睦。” 项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真是嘴贱啊,我招惹她们干嘛? 很快,项羽胡编乱造的说了一下自己的个人情况,等说完之后,站起来要走,但是他被人拦住了。 换了一个媒婆,开始问同样的问题。 项羽开始的时候答得挺好,后来就有点乱了。 那媒婆的问题越来越咄咄逼人:“什么?两个叔父?你刚才不是说一个吗?” 项羽擦着冷汗:“方才说的是两个,想必妇人记错了。” 那媒婆又说:“你方才明明说家中有一头牛,为何变成了一匹马?” 项羽只好说:“方才说的便是一匹马,想必夫人……” 那媒婆一拍桌子:“放屁,你方才说的也是一头牛,我只是吓唬你一下而已,你立刻就改口了。是不是在说谎?” 项羽快哭了:还能这样? 等八个媒婆问了一遍,项羽已经彻底疯了。冷汗湿透了衣服,越到后面越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甚至还有几次说自己叫项季,真是狼狈不堪。 等八个媒婆都问完了,冷笑了一声,对项羽说道:“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在我们面前弄鬼?” “就是,前几日商君别院的牛犊,把自己的钱财多说了两万钱,都被我们给问出来了。你这算什么?” “快滚吧,真是丢人现眼。” 媒婆的嘴尖酸刻薄,项羽失魂落魄的出来了。 他站在小屋外面,有点怀疑人生:我连几个妇人都招架不住,还谈什么反秦大业? 一时间,项羽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媒婆说的,简直就是废物。 他越想越发愁,越想越郁闷,最后热血涌上脑子:“我还要这性命有何用?”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宝剑,想要拔剑自刎,但是摸了一个空。 这时候,其他的项氏子弟都凑过来了,热络的问:“羽将军,怎么样?” 项羽找了一棵树,靠着树坐了下来:“反秦,无望了。” 项氏子弟一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这……这是为何啊?莫非被发现了。” 项羽摇了摇头,垂头丧气,一时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项氏子弟更慌了。想要进入商君别院,竟然如此困难?这查验身份都过不去吗? 很快,那些人挨个被叫进去了。 其实他们在里面被询问的时间并不长,顶多有一刻钟罢了。但是被问的人无不汗流浃背,度日如年。 这一日,谪仙楼附近出现了一副奇景,几个男人靠墙坐着,一副看淡一切,对所有事情都不再关心的样子。 最先恢复过来的不是项羽,而是那些受过穷的项氏子弟,他对项羽说道:“羽将军,无论如何还是要活下去。只要活着,便还有办法。” 项羽苦笑了一声:“连妇人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办法?” 那项氏子弟想了想说:“这些妇人,日日钻研的便是如何询问别人。将军这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败了也不算什么。” 周围的项氏子弟都七嘴八舌的劝说起来了。 项羽叹了口气,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现在他倒是没有寻死的打算了,但是对于反秦,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信心十足了。 至于他身后的项氏子弟,倒迅速的恢复了乐观:如果能反秦,大家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富贵路来,自然很好。如果反秦不成,留在咸阳城,购房置地,倒也不错啊…… 项羽愣了好一会的神,忽然大叫了一声:“糟了。” 项氏子弟都吓了一跳,问道:“羽将军,又出什么事了?” 项羽对身边的人说道:“这一次,我等漏洞百出,进入商君别院,怕是不成了。甚至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抓我们去询问一番。” 项氏子弟紧张的问道:“那该当如何是好?羽将军,不如我们离开咸阳,四处逃命吧。” 项羽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可。若我们刚刚出来的时候,便立刻出城,至少还有些机会。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我们耽搁了太长时间,那些媒婆恐怕早就将我们的消息告知秦兵了。现在出城,必定在城门处被人抓住。” 项氏子弟的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来:“如之奈何?” 项羽现在虽然有些心灰意冷,可毕竟从小历练,经历了不少大事。片刻之间就有了主意:“我们就留在谪仙楼,这楼里面有不少达官贵人。若秦人怀疑我们是反贼,前来抓捕,我们就冲上去,挟持了那些权贵,缓缓出城。” “若秦人没有猜到我们是反贼,只当我们是普通说谎的流民,那就无妨了。我们就留在谪仙楼,再想办法杀槐谷子。” 项氏子弟想了想,都觉得这个办法看似凶险,其实安全得多。比赌命出城要好,因此纷纷点头赞同。 眼看已经中午了,几个人凑钱在谪仙楼买了些饭食。今日谪仙楼供应两种饭。权贵豪强在楼内吃数万十钱一顿的大餐。而普通人则在门口买上一份,就近蹲在街上吃了。 起初的时候,那些权贵觉得自己身份高贵,居然和平民一处用餐,实在有失身分。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坐在楼上,一边品尝美酒,一边透过窗户,观赏外面的穷人狼吞虎咽,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于是乎……谪仙楼的生意,变得更好了。甚至有些不是那么有钱的中等官员,也要咬咬牙来吃上一顿。毕竟……这是少有的体会自己是上等人的机会。 项羽蹲在街上吃东西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注意到了权贵们的目光。他觉得很屈辱,咬着牙想要攻下咸阳城,然后杀了这些秦人。 但是转念一想,此生未必能攻下咸阳,顿时又有些心灰意冷。这两种念头来回交织,项羽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 皇宫,李水正在和未央公主研究西游记。 这一次未央很重视,比以往都要重视。因为这一次书,是她和李水合着的,将来说书人在开场的时候,都要来上一句:西游记,乃未央公主与谪仙合着。 未央一想起那个场景来,心里面就有些激动。 李水也很重视,因为讲这本书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冒出来一些佛教中的内容,而这时候大秦还没有佛教,李水也无意再弄出几个神仙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剔除其中的佛教成分,换上所谓仙界中的内容。幸好有未央公主在旁边出谋划策,里面加进去了先秦时期就存在的神祗。 最后如来佛祖变成了盘古,观音菩萨变成了女娲。讲到后来,李水忽然发现,这书居然有点像是封神演义了…… 未央很认真负责的把两个人讨论的内容都写了下来,然后用华丽的辞藻润色,她是打算要把这本书变成诗经论语那样的经典,传之后世的…… 两人正说的热闹,乌交忽然从外面来了。 他进来之后,也不打断两个人,因为西游记中的内容太精彩了,他也很想多听两句。 李水看未央写的手有些酸了,就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公主,我们不妨休息一会,做些别的事,免得累坏了。” 未央嗯了一声,把笔放下了。 李水问身边的乌交:“怎么?” 乌交躬身说道:“谪仙楼传来消息。项羽几个人,已经核验过身份了。” 李水微笑着问道:“他们可通过了?” 乌交叹了口气:“没有,他们的回答漏洞百出。” 李水说道:“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了,让你们故意留有余地吗?走个过场也就罢了。” 乌交无奈的说道:“奴婢已经吩咐过那些媒婆了,结果那媒婆一时兴起,越问越兴奋。她们看见项羽汗流浃背,就有说不出来的快感,真是拦都拦不住,所以……” 李水想了一会,说道:“罢了,反正项羽也不知道自己没有通过,就随便找个借口,让他们过去吧。” 乌交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未央好奇的问道:“这项羽,就是项梁的侄儿吗?” 李水点了点头。 未央又问:“你要让他进入商君别院。” 李水笑道:“正是。” 未央很担心的说道:“那不是将虎狼养在身边吗?” 李水一脸傲然:“区区一项羽耳,吾有何惧?为大秦谋太平,我心甘情愿与反贼周旋一番。” 未央一脸担心,又一脸敬佩。 这时候,乌交又回来了,问李水说:“奴婢刚刚想起来,入宫的时候,遇到李信大将军了。他让奴婢问一声,大人何时回家,还要在宫中躲到什么时候。这项羽虽然勇猛……” 李水涨红了脸说道:“什么躲?本仙留在宫中,乃是为了与公主着书。外面能有什么大事?什么项羽,乱七八糟,比得了公主重要吗?真是不知所谓。” 乌交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干笑了一声走了。 李水气呼呼的回过头来:“什么躲?李信用词竟然如此猥琐。咦?公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 项羽正带着人在谪仙楼后巷搬运货物。 搬货的人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埋伏在谪仙里面了。只要外面有动静,里面的人就会立刻冲到二楼,绑了所有的权贵。 项羽留在后巷,最危险的地方,激励士卒。 货物搬到一半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匠户,带着几个人来了。 项羽目光一缩,对身边的人说道:“谨慎。” 那些项氏子弟纷纷点了点头。 他们开始观察周围的高墙。看看那边有没有伏兵。 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匠户远观的朝项羽招了招手,笑呵呵地说道:“刘季啊。” 项羽的右手藏在身后,那里面握着一块锋利的瓦片。 他笑的很勉强:“兄台有何吩咐?” 匠户说道:“恭喜,你们身家清白,明日记得到商君别院门口,考核力气。” 项羽愣了,他警惕的问道:“身家清白?” 匠户从身上拿出几个小竹牌来,递给项羽:“对啊,你们身家清白。这竹牌是信物,明日报道的时候,不要忘了带上。” 项羽接过竹牌,有些茫然的说道:“然而,我们的回答漏洞百出。” 匠户揣着手说道:“谁不是呢?人在说自己的时候,总是喜欢往好处说。今日被询问的人,九成九都说了谎。这个无伤大雅,又不是作奸犯科的事,只是粉饰自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光是你们,商君别院守门的牛犊,你可听说过?他家中的钱财算是不少了吧?即便是这样,还要多说上一两万钱。” 项羽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对匠户连连拜谢,表示明日一定前往商君别院。 匠户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幸言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项羽和项氏子弟匆匆吃了些东西,然后到了商君别院。 商君别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五百多人。这是昨日筛选过身家清白之后的。 项羽随便望了一眼,发现入选的人,无不身强体壮,顿时有点纳闷了。难道作奸犯科的,都是身体孱弱的不成? 这时候,有匠户慢吞吞的走过来,举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对众人喊道:“诸位,列好队伍,按照次序进来,任何人不得争抢。我们商君别院,乃和善之地,院内人人得到谪仙感化,皆谦谦君子也。你们若是做不到彬彬有礼,那就不用进来了。” 正在附近看热闹的豪强权贵,差点吐出来。商君别院别的不行,这厚脸皮确实是天下第一。 在众人列队的时候,项羽一直死死的盯着匠户。忽然,他感慨说:“此人倒是天赋异禀啊,声音居然如此之大,数百米外听的清清楚楚。” 旁边有人瞟了他一眼,很鄙视的说道:“兄台并非咸阳人氏吧?” 项羽愣了一下,尽量客气的说道:“在下乃楚人,为躲避战乱,跟随商队来到咸阳。” 那人嗯了一声,对项羽说道:“方才那匠户并非天赋异禀,不过是借助了一些仙器而已。” 项羽惊讶的看着这人:“仙器?” 那人说道:“此物名为仙口,俗称扩音器。乃是谪仙传下来的制作方法。只要拿在手中,对着它说话,便可以将你的声音放大数倍。” “据谪仙说,这还只是初版,在仙界有更为高级者,可以声动数里。只可惜大秦物产贫瘠,百姓愚钝。将来若能建成人间仙境,我等也可以见识一番这等神物了。”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心中有些纳闷:这槐谷子,确实有些门道啊。可是他在楚地的时候,为何平平淡淡,无人察觉出来?是他一直在伪装,还是到了秦地之后,又有奇遇? 身边的项氏子弟和周围的人聊了几句,一来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来也是想要刺探情报。 结果项氏子弟发现,这些人都对槐谷子极为推崇。 项羽越听越郁闷,感觉反秦大业,任重而道远啊。 时间不长,轮到项羽一行人了。 负责此事的匠户查看了他们的竹牌,确定了身份之后,随手发给了他一件农具,让他站在旁边等候。 一个时辰后,太阳升起来,已经天光大亮了,早晨的寒意已经一扫而空。 匠户已经把所有人都登记完毕。他走到高处,举着喇叭说道:“谪仙有云,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春耕在即,正是做农活的好时候。尔等想要进入商君别院做雇户,须得熟练的掌握农活。” 项羽忍不住说了一句:“可在下是要做护卫……” 匠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那你现在便可以放下工具离开了。” 周围的人都一脸鼓励的看着项羽。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是项羽忍下来了,没有说话。 匠户见他老实了,这才继续说道:“谪仙乃文武全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商君别院的匠户,人人以谪仙为榜样,虽然做不到谪仙的高度,也应该奋力前行。” “故而,无论你是想要做耕夫,还是想要做护卫,都要按照商君别院的要求来。或许试着做一番,便发现了自己的长处。” 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称是,一脸的讨好。 项羽眉头紧皱:耕田?我不会啊,这可怎么办…… 匠户说了一番之后,指着商君别院外的农田说道:“众所周知,商君别院大力推广代田法。今日,你们便将坎上浮土,填到沟里面,只要填两寸即可。我们会从你们当中选择二百五十人,这些人不仅要做的最快,还要做的最好。” 项羽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填土而已,幸好这活不难,看也看会了。 匠户继续说道:“另外,没有被选中者,倒也无妨。谪仙会按照市价,付给各位工钱。” 那些人听了之后个个热泪盈眶,念叨着说道:“谪仙真乃宽厚之人也。” 匠户摆了摆手,说道:“诸位,去吧。” 于是一行人乌央乌央的跑到了地头上。那里已经分好了拢,标好了号。项羽找到了自己的号码,欢天喜地的干了起来。 他年纪虽小,但是天生的身强体壮,异于常人,所以很快就一骑绝尘,到了最前面。 但是干农活,不是力气大就可以的,其中还有种种技巧。很快项羽就慢下来了,甚至有被人给追上来的趋势。 项羽咬着牙,一鼓作气,又拼命的向前冲。冲了一段之后,累的精疲力尽,又只能停下来喘气,然后继续向前冲……这样干活,最累不过。可惜等项羽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些经验老到的农人,不紧不慢,在项羽身后追赶,看见这么个毛头小子累的呲牙咧嘴,都嘿嘿笑起来了。 ………… 皇宫之中,李水又在和未央写书。今日正好写到了女儿国一回。 这两人写书有个特点,总是由李水把大概情节讲一遍,相当于有了枝干。然后由未央补充进来对话和具体的描写,让故事有血有肉。 今天未央听李水讲完了情节之后,久久没有动笔。恍惚之间,她感觉李水变成了那个前往昆仑山,求取仙术的方士,而自己就是女儿国的国王。 想到两个人都与对方心生爱慕,却注定无缘,不由得眼前发红,落下泪来。 李水叹了口气:“这怎么听个西游记还能听哭了呢?” 他干笑着安慰未央:“这只是故事而已,不必当真。更何况,这是仙界的故事,与大秦不同。” 未央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水。 李水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未央忽然开口了:“西游记的故事,是不是你自己的故事?” 李水懵了:“啥?” 未央又说:“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方士?你在仙界,是不是有一个意中人?她就是女儿国的国王?” 李水:“啊?” 未央又说:“以前你讲三国,讲红楼,总是一气呵成。但是这一次讲西游记,我总觉得你吞吞吐吐,而且有的情节,中间少了很多东西,分明是你故意有所隐瞒。你是不是故意隐去了你的身份?” 李水:“……” 这女人的脑补能力,真的是…… 最后李水只能绞尽脑汁,好说歹说让未央相信,这是仙界广为流传的故事,和自己无关。 至于为什么讲的时候吞吞吐吐,仿佛删去了一些东西似的。最后李水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红着脸解释说:“只因为编这故事的人,为了流传的更广,在里面加了很多不健康的东西。” 未央瞪大了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什么是不健康的东西?” 李水说道:“就是为了广为传播,一些成年人都喜欢的段落。” 说到这里,李水有点惭愧,之前就把西游记篡改成封神榜了,现在可好,要往金ping梅的方向发展了。 吴承恩,对不起…… 未央更好奇了:“为了广为传播加进去的?你快说给我听听。如果人人都喜欢的话,日后写书,我也加进去。” 李水想象了一下未央公主在灯下写小huang书的情景,还真特么刺激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道:“既然公主一定要听,那么臣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他讲了一个含黄量比较低的段子。 未央公主听完之后,错愕良久,忽然伸手掩面,掉头就跑。 李水看着未央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心想:秦人这耐受能力不高啊。 他刚刚想到这里,未央忽然又回来了。李水大为惊奇:你怎么…… 话音未落,未央公主拿起旁边的书稿,然后用那摞纸在李水头上狠狠拍了一下:“下流。” 随后,她抱着书稿跑了。 李水很委屈的在她背后说道:“是你让我讲的啊。” 未央没影了,李水伸了伸懒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开始晒太阳。 正晒到身心俱暖,有些微困的时候,乌交来了。 李水看了看日头,大概也中午了,问道:“怎么样了?” 乌交说道:“只是一个上午而已,商君别院的农田,就耕了不少。估计再有一日,农活就可以干完了。谪仙这一招,真是妙啊。” 乌交很开心,当初成立商君别院,他是有原始股的。现在乌交也算是宦官中的首富了。 李水笑了笑,问道:“项羽那些人如何?” 乌交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他们几个,看起来身强体壮,却不会做农活。尤其是这项羽,蠢得要命。起初的时候,他干的倒很快,但是现在已经被渐渐追上来了。而且他填的土,厚薄不均。要么土量太少,不足以培苗,要么土量太多,把禾苗都压住了。” 李水有点差异:“本仙为了照顾他,专门给他选了个最简单的活。就这个他都干不好?” 乌交叹了口气:“以奴婢看来,此人就是个废物。” 李水总觉得这场景有点滑稽,未来威震天下的项羽,居然被人骂作废物。他笑了笑,说道:“想个办法,让他勉强通过算了。” 乌交应了一声,去向商君别院的人交代了。 ………… 与此同时,在嬴政的书房之中。有信使正递上来一份战报。王翦送来的战报。 里面的内容让嬴政冷笑不已:项梁反了,项梁又反了。 按照王翦的说法,此人从囚笼中逃脱之后,便在楚地流窜。他先到了项家村,说动了那里的项氏。靠着血缘关系,鼓动村中人谋反。 随后,项梁又去了小项村,留项村,前项村…… 只要在楚地,只要姓项,无论是不是血亲,项梁都要攀附一番,然后鼓动他们谋反。 起初的时候,他实力单薄,是蛊惑村民谋反,等他兵多将广之后,便是胁迫村民谋反了。 现在项梁已经有了一支三千人的大军,正在劫掠附近的村镇,胁迫流民造反。并且有无数的盗贼,正在投奔项梁。 王翦率领大军,与项梁打了十余仗,接连取胜,而项梁败走之后,却难以剿灭,一直在楚地藏匿。 在战报的最后,王翦恳请嬴政,杀灭楚地所有项姓之人,使项梁再无藏身之处,唯有此法,方能永除祸患。 嬴政看的冷笑不已,然后对信使说道:“数十日前,王翦言之凿凿,说楚地已经平定,项梁再难掀起风浪。为何今日楚地又乱起来了?” 信使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嬴政摆了摆手:“罢了,你退下吧。” 对方只是一个送信的小卒罢了,嬴政虽然心中恼火,但是也不至于与这种人计较,那样体现不出来皇帝的威严,反而显得丢人。 嬴政想了想,对当值的宦官说道:“传王绾诸人。”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久在嬴政身边当值,小宦官自然知道,所谓的诸人,指的是谪仙李信,李斯淳于越赵腾等人…… 约莫一刻钟后,所有人都急匆匆地赶到了。他们已经听小宦官说过了,项梁又反了,因此忧心忡忡,慌忙赶来。 等他们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发现李水正等在那里。 人人都知道,近日李水一直呆在宫中。一刻钟的时间,还不够他进书房? 他故意拖延,分明是在等着各位朝臣,想要炫耀一番先见之明。 猜到这一点的人,都忍不住心中暗骂。 果然,李水见大伙都到了,就幽幽的叹了口气:“唉,不幸言中啊。” 李信也幽幽的叹了口气:“是啊。不幸被我二人言中啊。” 淳于越看着李水有点无语:“谪仙,此乃多事之秋,你却在这里沾沾自喜,成何体统?” 随后,他又看向李信:“人家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很光彩吗?” 李信很委屈的说道:“当日,我确实曾经预言王翦已反啊。” 李水扭过头来,看着王绾说道:“当日,好像丞相说,王翦不会反。” 王绾干咳了一声,说道:“老夫的意思是,若没有战报,无法确定王翦是不是反了。如今战报来了,王翦……多半是反了。” 赵腾忧心忡忡的说道:“如今项梁有三千人,又得到王翦暗中相助。一日比一日壮大,平定楚地,不容易啊。” 淳于越说道:“王翦已反,此人万万不可留,应立刻将其擒住,押回咸阳,明正典刑。” 李斯在旁边说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王翦应当已经掌控住了大军。若强令他回咸阳,恐怕他会占据楚地,裂土分疆。即便手下的秦兵不愿附逆,他也可以占山为王。无论是哪种情况,朝廷都颜面尽失。” 李信叹了口气:“可惜,当日无人信我啊。” 李水忽然咦了一声,说道:“诸位大人,为何到了门口,却不进去,在外面讨论什么?想必陛下已经等的心急了。” 众人都一脸无语的看着李水:若不是你把我们拦下来,炫耀自己的先知先觉,我们早就进去了好吗? 淳于越说道:“谪仙,让一让,莫要堵着门口。” 李水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哦了一声,转过身去,一马当先进了书房。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给你看一样宝贝 朝臣们在来的路上,就在努力的打腹稿了,想要在嬴政问起来的时候,可以提出良策。 不过楚地的局势是太过复杂,朝臣们虽然想出来了一些对策,但是总觉得隔靴搔痒,无法一针见血的解决此事。 等进了书房之后,他们看到嬴政正面色如常的等在那里。 朝臣心中都暗暗佩服,楚地局势越来越坏,陛下却能如此镇定,甚至连焦急之色都没有,不愧为皇帝啊。 嬴政看着朝臣,淡淡的说道:“朕在数日之前,已经布下了两道奇兵。一道灭项梁,一道擒王翦。” 朝臣们一脸错愕。 李水和李信是知道这件事的,相视一笑。 李水笑完了之后,脸上忽然露出惊愕的神色来,说道:“陛下真乃不世出的圣明天子啊,竟然早就料到了王翦要反,而且布下了奇兵。出乎意料,令人匪夷所思,臣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李信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水,心想:槐兄这阿谀奉承的功夫,我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嬴政有些无奈的看了李水一眼。 这话如果换个别人来说,嬴政肯定觉得对方是奸佞小人,专事媚主以求荣。但是从李水嘴里说出来,却不觉得讨厌。嬴政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无耻之徒,因此无论吹捧的多夸张,都不会过分了吧。 “想不到厚颜无耻,也有这等好处啊。”嬴政有些感慨的看着李水。 淳于越等朝臣固然觉得李水的吹捧有点令人脸红。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陛下确实是英明无比。一时间,他们看向嬴政的眼神,就更加敬畏了。 嬴政很享受朝臣的这种眼神,于是满意的朝李水和李信看了一眼,当初若非这两人即使报信,自己又如何能事先布下两招妙棋呢? 嬴政淡淡的说道:“楚地的事,不日当有捷报传来。诸卿不必担忧了。我让你们立刻着手,暗中调查。谁与王氏交好,谁参与了此事,谁有不臣之心。等王翦押解回咸阳之后,要将这些人一并捉拿。” 几位朝臣都心中一沉,知道嬴政这次是动了真火,要大开杀戒,将王氏连根拔起了。这一次要杀的,不仅有王氏,恐怕还有王氏的门生故吏。 咸阳城,当有一场大震动。 ………… 皇帝已经表明了态度,朝中重臣,任何人都没有侥幸心理,他们迅速的制定了一些对策,然后开始明察暗访。 没有人同情王氏,也没有人通风报信,即便会牵连到某些人,即便这些人可能与自己关系不错。朝臣也会忍痛割爱。 这种时候的妇人之仁,无异于自杀。 咸阳城中的权贵没有嗅到任何气息,而源源不断的信息,已经汇总到王绾等人手中了,他们又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嬴政。 没有人察觉到危险,他们依然被商君别院中的热闹景象吸引着。 耕田已经结束了,项羽的速度算不上很快,主要是爆发有余,耐力不足,到了后期就被人给追上来了。 为了让他入围,负责此事的匠户绞尽了脑汁,最后总算把项羽悄悄的塞进来了。 搞定了这件事之后,匠户在心中暗骂:就这点本事,也想谋反? 匠户没有骂出来,但是项羽心中很郁闷。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的成绩不是太理想。最后能入围,恐怕要得益于有几个耕农主动退出了。 所以项羽的名次,在入围者中,恐怕是最低的。 项羽知道这件事,周围的耕农也知道这件事。在这群黔首中间,项羽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年纪轻,模样好。那些在周围围观的妇人,十有八九是在看项羽。 不知不觉的,耕农们团结起来了,对项羽有些敌意。 他们看见项羽的时候,总是呵呵冷笑,来上一句:“长得挺俊俏,可身子骨不行啊。” “这就对了,长得像个妇人一般,做起农活来,自然也像是妇人了。” “此言差矣,我家那位也是妇人,做起农活来,比他就好多了。” 项羽咬牙切齿,却又没办法发作。只能冷笑了一声离开了。他已经想好了,等将来攻占了咸阳城,要将这里夷为平地,要放一把火,无论宫殿还是民宅,片瓦不留。 然而,等发完誓之后,他又有点茫然了:真的,还有机会灭秦吗? 这几天,项羽倍受打击,虽然他内心深处也明白,这些农活和反秦不沾边,但是时间长了,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毕竟他从小生活优渥,而父亲项超,更是向所有人夸耀这个儿子,把他说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自然而然的,项羽内心深处是有一种骄傲的,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行,都能做到最好。 这样的骄傲,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最怕的就是突然遇到挫折,而且是接连不断的挫折。 项羽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 项氏子弟入围的一共有五个人,他们都聚拢在项羽身边,努力的安慰他。 项羽强颜欢笑,说道:“罢了,至少杀人这件事,我是能敌得过这些耕农的。” 项氏子弟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结果入夜之后,匠户又来了,说商君别院养了很多彘猪,现在猪已经养成了,要杀了卖肉。因此要让这些耕农去杀猪,谁杀得好,杀得多,就能入围。这一次会挑选一百二十五人。 项羽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顿时磨刀霍霍。 可是等真要杀猪的时候,他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些猪不要命的冲撞,挨了一刀之后,还要四处奔跑。 项羽几次被猪撞翻在地,滚了一身的泥。 等好容易将一头猪杀死,那猪已经被捅的到处都是伤口了。 项羽有些无奈,狠狠的踢了猪尸一脚,心想:这猪,与人不同啊。若换成一个人,刀架在脖子上,早就吓呆了。如果是人的话,我给他一剑,他即便不死,也无力反抗了。 他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尸体。一扭头,发现周围的那些耕夫已经开始杀第二头猪了。 这些耕夫,也不是人人都懂得杀猪。但是他们都见过杀猪。 这些人,从小生活贫困,能吃上一次猪肉,简直是莫大的恩赐,因此何处杀猪,他们总是情不自禁的去看。如果主家高兴了,甚至会送他们一截猪肠子。 这些人从小看到大,整个杀猪的流程,已经印在脑子里了,今天试了一番,虽然费了些波折,但是比项羽这种门外汉顺手的多了。 项羽又被打击到了。 负责此事的匠户快疯了:这家伙为何如此蠢笨? 匠户知道,谪仙是点了名要这个人的,关键是还不能告诉此人实情。少不得自己又要费一番波折,绞尽脑汁的把他塞进来。 匠户一想到要骗过所有人,要做的天衣无缝,就头疼无比。 带着这种心情,他自然对项羽没有好脸色了。 匠户走到项羽跟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骂了一句:“从未见过这样杀猪的,真是废物。” 项羽气的热血上涌,头顶上青筋直蹦,他恨不得用手中的杀猪刀抹了匠户的脖子,但是为了反秦大业,项羽忍住了。 匠户骂了一句:“看什么看?旁人第二头已经快杀完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蠢也就罢了,居然还懒。” 项羽狂叫了一声,倒把匠户吓了一跳,结果项羽冲到了猪圈里面,一刀把一头猪的猪头给剁下来了…… 这一次杀的倒是挺快,但是猪血喷的到处都是,现场惨不忍睹。 即便是耕农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蠢货,猪血都浪费了。” 古人得到一块肉,何其不易?猪血都要用小盆接着的。没想到项羽这家伙……唉,不提也罢。 项羽在众人的骂声中,沉默的干活,他现在已经陷入到了对自己彻底的怀疑中。 好在项氏子弟中,有一个人家境贫寒,曾经给屠夫当学徒。他杀完自己的那一份之后,过来帮了项羽一把。 匠户松了口气,心想:幸好你们自己识相,不用我费劲了。 其他的耕夫对此有些微词,但是按照规矩,也没有说不许帮忙,因此他们也就没怎么样。 杀完猪之后,匠户让他们休息了三个时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又开始推磨。 推完磨又开始筑河堤,然后打井,脱坯,挑粪…… 等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项羽已经累的不成人形了。 项氏子弟气喘吁吁的说道:“羽将军,为何我觉得,我们像是被罚做苦役一样?” 这话如果换在别的时候说,项羽立刻就猜到了李水的心思,这是在以比试为名,让他们干活。 但是现在项羽已经累的无法思考了。 ………… 皇宫中,李水抱着一个小盒子,贱兮兮的到了虞美人的寝宫。 宫女见是李水来了,都笑嘻嘻的。李水整天往这边跑,又没什么架子,因此宫女们倒也不怕他。 有个宫女笑道:“谪仙可是来赔礼道歉来了?” 李水说道:“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宫女说道:“昨日公主被你气哭了,当我们不知道呢?” 李水向屋子里面探头探脑:“咦?竟有此事?应当是某些不懂事的小宦官气到公主了,我看八成是乌交做的,不信的话,把他叫过来,打一顿问问。” 宫女笑着说:“谪仙说是乌交做的,乌交敢不承认吗?” 李水问:“公主呢?” 宫女说道:“公主说了,今日不见客,尤其是谪仙。”说话间,她向一间屋子努了努嘴。 李水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一边推门,一边笑嘻嘻的说:“未央啊,我给你带了一样宝贝……咦?” 屋子里面不仅有未央,还有虞美人。 李水闹了个大红脸,干笑着说道:“臣……臣拜见美人……” 虞美人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水:“先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我是知道的,然而也要谨防小人之口啊。” 李水干笑着,连连称是。 虞美人说道:“罢了,你们年轻人说说话吧,我出去走走。” 虞美人走了,未央低着头看书稿,不搭理李水。 李水绕着她转了两圈,忽然叹了口气:“唉,这样宝贝,制成不易啊。我是用了仙界的妙法,总算成功了。” 未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李水笑着问:“想不想见识见识。” 未央说:“拿来瞧瞧。” 李水向周围看了看:“现在看,效果不太好。我们换一间屋子,你随我来。” 未央忍不住好奇心,跟着李水到了一间向阳的屋子。 李水进去之后,立刻关上了房门。不仅关上了门,而且关上了窗户。随后又在门窗之上,罩上了厚厚的帘子。 未央公主花容失色,失声叫到:“槐……谷子,你要做什么?” 李水忙的满头大汗:“我要给你看一样宝贝啊。别急,马上就好。” 未央躲在墙角,强装镇定的说:“这里是皇宫,你不可如此。你走吧,我不告诉旁人。” 李水擦了擦汗:“啥?哎呀,不就是讲了个段子嘛。而且是你让我讲的。这有什么?在我们仙界,有些女子那段子讲的,比男人还要溜。” 未央看见这间屋子越来越黑,眼看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而且李水跃跃欲试的,还要讲什么段子。分明是图谋不轨。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想要开门出去。 李水伸手把她拦住了:“别闹,净给我捣乱。来来来,你在这里好好坐着,马上就好。” 未央被他按倒了矮榻上。 未央吓得身子都软了。她摸着身下的矮榻,心想:这算什么?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紧接着,未央又想:若他真的做了这件事,父皇会怪罪他吗?或许顶多是责骂一顿罢了。 未央的眼泪流下来了,她小声说:“槐谷子……我不想要这种方式。这也太轻薄了我。” 李水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不过屋子里面光线太暗,没看到未央哭了。 他挠了挠头,对未央说:“讲个段子,就算轻薄了吗?好吧,我错了,我今日就是来道歉的。” 未央忽然明白了:原来他是为了道歉。可是这种的道歉,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与此同时,李水已经在窗户上开了一个小孔,然后拿出来凸透镜,开始调节距离。 片刻之后,李水指着未央身后,得意洋洋的说道:“公主请回头,看我给你带来的好东西。” 未央回过头来,看见墙上有一副倒立的画面,分明就是外面的一座阁楼。当真是纤毫毕现,神奇的很。忽然,那幅画动了起来,是一个从外面经过的宫女。她也倒立着在墙上走来走去。 李水笑嘻嘻的解释:“这叫做小孔成像。假以时日,甚至可以做出来照相……咦?公主你怎么哭了?” 未央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水:“这便是你说的宝贝?” 李水说道:“是啊。” 未央大大的松了口气,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她只能点了点头说:“这东西很好,我很喜欢。之前你轻薄我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了。明日记得来找我写西游记。” 说完之后,未央擦了擦眼泪,带着哭笑不得的心情走了。 李水看着未央的背影,心中纳闷不已: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这东西不神奇吗?很神奇啊。难道未央见识了太多先进科技,胃口越来越刁了? 李水陷入到了深思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谪仙主要靠气质 七天后,商君别院关于雇农的筛选终于结束了。 在这过程中,不少咸阳城的人都来看热闹。 这些看热闹的人,非富即贵,有钱有闲。毕竟在这个时代,穷人一天不干活,就有可能挨饿,能在这里做围观群众的,都有点资产。 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们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只要商君别院敢卖门票,想从他们身上收钱,他们立刻就走。他们已经被商君别院坑过太多次了,这次打定主意,不让槐谷子赚走他们一文钱。 然而,结果直到结果出来,商君别院也没有提要钱的事。这些人都有点奇怪,商君别院……从良了? 结果很快他们就听说了,商君别院确实没有收他们的钱,但是提前在附近规划了三千个摊位,那些摆摊的小贩,无论是卖吃的还是卖玩的,甚至是耍把戏卖艺的,都要向商君别院交场地费。 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因为商贩摆摊的地方,也是商君别院的地。可关键是,商君别院每一个摊位收一万钱,这简直是在抢。 看热闹的富人都很同情的看着那些商贩,觉得他们简直是悲惨至极,辛辛苦苦养家糊口,还要被商君别院盘剥。 然而,等他们认真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些小贩固然交了一万钱的场地费,但是他们这几日赚来的钱,远远多于万钱。 因为来看热闹的富人,免不了就要吃些东西,就要买些东西。换句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商君别院赚走的钱,还是这些有钱的富人拿出来的。 富人们陷入了深思。 有一些高瞻远瞩的人,有些担忧的说道:“若将来我大秦真的建成了人间仙境,人人都如谪仙一般,那真是道德沦丧,礼乐崩坏啊。” 周围的富人都点了点头。 附近有个小贩很气愤的说道:“放屁,礼乐道德,能当饭吃吗?以前礼乐不崩坏的时候,我们忍饥挨饿,现在谪仙来了,我们能填饱肚子。由此可见,这礼乐道德,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富人们气的脸色铁青,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直接动武吧,又打不过这些穷苦人,命仆役一拥而上吧,商君别院铁定会出来干涉。 按照商君别院的规矩,这些小贩交了场地费,他们就要保护商贩的。 最后富人们想了想,纷纷冷笑了一声:“夏虫不可语冰,这些愚笨的黔首懂得什么?” 随后,他们一甩袖子,高傲的走了。 ………… “大人,大人,结果出来了。”乌交小跑着进了虞美人的寝宫。 虞美人正在和宫人闲聊,看见乌交跑过来,有点无奈的说道:“谪仙不在这里。” 乌交愣了:“不在这里?那会在哪?” 虞美人没好气的说道:“或许在丹房。” 乌交一拍脑门:“对,还有丹房。” 他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跑了。 虞美人看着乌交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未央年纪也不小了啊…… 李水和未央确实在丹房中,两人紧闭了房门,正在拿着凸透镜玩小孔成像。 乌交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远远的就喊道:“大人,结果出来了,一共选中了十人。项羽那伙人,有三个入选了,其他的七个,都是真正的懂得农事,身强体壮的耕夫。” 李水点了点头,然后对乌交说道:“如今他们十个在做什么?” 乌交说道:“比试刚刚结束,他们都在商君别院等候。”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种时候,本仙不得不到场啊。已经七天了,我也该见见这位项羽了。” 未央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一定要亲自见吗?” 李水笑了笑:“无妨,量他也不敢伤我。” 随后,李水简单的和未央道别,就急匆匆地往商君别院赶去了。 乌交本来想跟上去,但是未央把乌交叫住了,问道:“这项羽,是何等样的人物?” 乌交叹了口气:“公主放心,项羽便是废物一个。头脑愚笨不堪,手脚也不灵便,若非谪仙有吩咐,令我们暗中帮他,他根本不够资格进入商君别院。” “此人若是萤火烛光,那谪仙便是天上的明月了。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乌交使劲把李水吹嘘了一番。但是未央听了之后,还是有点不放心,他问道:“这项羽,身高几尺?品行如何?” 乌交想了想说道:“身高,倒是很高,比我要高一个头。也算是孔武有力。品行嘛……似乎有些暴躁,前几日杀猪的时候,据说一刀把猪头切下来了。” 未央听的心惊肉跳,对乌交说道:“你快回商君别院,多选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谪仙。” 乌交心想:这还用我挑选?谪仙早就暗中选好了一百多个护卫,而且身上还穿着内甲…… 乌交干笑了一声,对未央说道:“公主放心,谪仙必定万无一失。” 未央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对乌交说道:“你稍等我片刻。我同你一起去商君别院。” 乌交无奈,只能耐心等着。 他是有经验的,知道女子出门,没有一两个时辰是收拾不完的。然而,这一次未央只是去了片刻就回来了。 乌交发现,她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并没有刻意的梳洗打扮,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未央坐上马车,带了一个贴身宫女,以及一队护卫,直奔商君别院而去。 一刻钟后,未央看到商君别院了。 牛犊正坐在门口,看见未央来了,立刻大开院门。 未央的马车没有停,直接跑进去了。 商君别院正中,有一个大院子,现在这院子里面站满了人。 一些身强体壮的匠户,簇拥着李水,而李水面前,则是项羽等人。 未央没有靠近,下了马车之后,就向那边张望。 她看见李水一脸轻松写意的站在台阶上,而项羽等人跪伏在地,动也不动,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未央小声问乌交:“哪一个是项羽?” 乌交低声说:“最年轻的那人便是。” 这时候,李水已经慢悠悠踱步到项羽面前了,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项羽低着头说道:“在下……不,小人名叫刘季,乃沛县泗水亭人士,因为楚地战乱,因此跟随商队,前来咸阳讨生活。” 李水听完都懵了:刘季?刘邦?这家伙不是项羽? 可认真看看,觉得不对啊。年龄对不上号,刘邦和嬴政年龄差不多,而项羽明显是个年轻人。 很快李水明白过来了,项羽是冒用了刘邦的身份。 这世界真是奇妙啊,这么说,俩人已经照过面了? 李水心中感慨了一番,然后对项羽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项羽伏在地上不动。 李水淡淡的说道:“怎么,不肯起来吗?” 项羽苦着脸不说话。 李水哈哈大笑。 这正是李水的计策,让他马不停蹄的干上七天农活,每天要辛苦十八个小时。别说是人了,就是牲口也受不了啊。 这时候,项羽别说是杀人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项羽趴在地上,听着李水的笑声,恨的牙根痒痒。只可惜,现在手脚发软,根本无法杀了这个人。 最后项羽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在楚地的时候,我并未接触过槐谷子。他是看不破我的身份,我就可以潜伏在商君别院,就呆在他身边,早晚有机会杀了此人。 项羽正在暗暗发誓,而未央好奇的问乌交:“这些反贼见了槐谷子,为何如此恭顺?” 乌交笑嘻嘻的说道:“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气势了。谪仙乃仙人,自然气度不凡,反贼见了他,胆战心惊,故而跪伏在地,不敢稍动。” 未央点了点头,又看见李水身边有重重护卫,这才放下心来了。 她松了口气,重新坐上马车,对乌交说道:“你在这里好生帮着谪仙,我这便回宫了。” 乌交奇道:“公主不留下来与谪仙打个招呼吗?” 未央笑了笑:“不必了。谪仙事务繁忙,我不打扰了。” 这几天在皇宫中,两人整天呆在一块,确实不必打招呼了。 未央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心里面就踏实多了,马车的速度,自然而然的也慢了下来。 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未央掀开帘子,冲牛犊笑了笑:“进门的时候,你似乎忘记收我的门票钱了。” 牛犊干笑着说道:“岂敢,岂敢。见公主如见谪仙,小人哪敢收自家主人的钱。” 未央无奈的笑了:“语无伦次,哪有这样奉承人的?” 牛犊一边往那宫女手中塞钱,一边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是,小人头脑愚笨,以后一定多和谪仙学学,学会如何奉承别人。” 未央彻底被他打败了。 ………… 未央走了,李水还在向新来的雇户训话。 而商君别院的匠户,都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他们是知道的,项羽是个反贼,目的就是来刺杀谪仙。可现在呢?反贼终于见到了谪仙,却连动都不敢动。 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正说的高兴,铁头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如今书院之中,多了一个刘献,此人整日嚷嚷着要见你,真是令人不胜其烦。” 李水有点茫然:“刘献?他是谁家子弟?不好好读书,见我做什么?告诉他家长,这等不服管教的学生,要加学费。” 铁头一脸茫然,好一会才说:“他不是谁家子弟,他是宋娥的护卫。” 李水同样愣了好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哦,是献兄啊,快请,快请。我把献兄安排在书院读书,他不满意吗?” 铁头干笑了一声:“满意,倒还算满意,我看他学的也挺起劲的,每日抢饭也经常能拔个头筹。只是一心要见谪仙,像是着了魔似的。” 说话间,项献已经被人带来了。 项献一见李水,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哭喊着说道:“大人,在下终于又见到你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本仙把你安排在书院,就是希望你能出人头地。这样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听说你还有些不乐意?” 项献愣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书院那些人,实在太过凶残了。吃个饭如同是在打仗一般,真的是如狼似虎……” 李水说道:“贫苦人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就要争,就要抢吗?若你的父母是王绾,是淳于越,你倒不用争抢了。可奈何不是。” 项献连连点头。 李水说道:“如今宋娥已经入宫了,你也不必在她身边做护卫了,有没有兴趣来商君别院做护卫?” 趴在地上的项羽听了这话,心中羡慕不已:这可是自己做梦都想要的差事啊。 忽然间,项羽又心中一震:槐谷子和项献,似乎很要好啊。为何对他如此热情? 项献却对李水说道:“我想寻找楚地来的几位乡亲。然后再做打算。” 李水笑了,指着趴在地上的项羽说:“你的亲人,不就在这里吗?他们已经来做了雇户了。” 项献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里面果然有项羽。 项献连忙跑过去,扶起项羽来,结结巴巴的说:“你们怎么……怎么……” 项羽咬着牙说道:“放我下来。” 项献见项羽面色不快,顿时有些慌张:“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做错了什么……” 项羽憋着一口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站着……累。” 项献茫然的松手了,项羽又趴在了地上,然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项献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对李水说道:“小人,愿意同乡亲们在一块,也做雇户。” 李水感慨的说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本仙也就不强人所难了。那你便做雇户吧,我今日破格录用你了。” 项献大喜,连连道谢。 周围的匠户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心想:这人真是够蠢的,做护卫多好?每日吃饱喝足,只是来往警戒便可以了,此人偏偏要做雇户。 随后,匠户们又想:此人与反贼是乡亲?多半也是个反贼了。反贼果然都愚笨不堪啊。 第三百八十章 本将擅长诈败 李水对着新来的是十个雇户交到了一番,然后给他们放了两个时辰的假。 那七个真正的雇户,欢天喜地的向自己家人汇报这好消息去了。 他们是穷人,穷到不能再穷的穷人。如今算是进了商君别院的外围,即便是最辛苦的雇户,其工钱也要远远超过在外面。 更何况,他们半生劳作,早就习惯了干活。他们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正常。 七个雇户走了。项羽那伙人互相扶着,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中。 项献有些高兴,对项羽说道:“羽将军,如今你也到了商君别院,从此以后,咱们又在一处了。有将军谋划大事,在下心中便踏实多了。” 他说完之后,却发现项羽几个人目光奇怪的盯着他。 项献有点愣神,小声问道:“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 项羽幽幽的说道:“这槐谷子,为何对你格外亲切?” 项献愣了一下,说道:“想必是因为,我曾经是宋娥的护卫,因此……” 项羽呵呵冷笑了一声。 另一个项氏子弟说道:“你莫不是投靠了槐谷子吧?” 项献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我岂敢投靠槐谷子?” 项羽声音有些阴冷:“又或者,你出卖了我们,换得了槐谷子的看重?” 此言一出,其他的项氏子弟都是一惊。他们狠狠的盯着项献:“你已经泄露了我们的身份?” 项献快急哭了,忽然间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我项献发誓,若我有对不起项氏的行为,让我不得好死。让我祖辈灵魂不安。” 用死去的先人发誓,不可谓不毒。 项羽等人互相看了看,暂时相信了项献。 不过相信归相信,大家心中还是有些不快的。这几天被商君别院折腾惨了,差点累吐血。项献这家伙,却好端端在这里读什么书。 项羽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罢了,趁机休息一会吧。” 他说完之后,发现周围无人响应,扭头一看,除了项献之外,其他人都睡着了。 项羽也觉得又累又困,闭上眼睛,很快也进入到梦乡之中了。 项羽在沉睡中度过了两个时辰,或许是睡的太好了,等被人叫醒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刚刚入睡而已。 叫醒他的是商君别院的一个匠户。匠户分给了他们一些农具,然后让他们去干农活。 项羽有些发傻:刚刚睡醒就要干农活? 有四个字从他脑海中飘过:暗无天日。 项羽一伙人无奈,只能怏怏不乐的到了农田之中。他们发现另外的七个人已经到了,正在欢天喜地的干活。 项羽越看越纳闷:“他们不觉得累吗?” 有一个项氏子弟小声说道:“这些耕夫,从小便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或许已经习惯了。” 项羽点了点头。 直到天黑,众人终于收工了。耕夫们谈天说地,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而项羽累的需要人搀扶着走。 回到住处之后,项羽低声对项献几个人说:“今夜三更,去杀槐谷子。” 项献吓了一跳:“这么急?” 项羽冷笑了一声:“这样的日子,你还想过多久?早日杀了他,也能早点离开此地。” 项氏子弟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匆匆吃过晚饭,项羽疲惫不堪的躺在了草席上。 他嘴里轻声嘟囔着:“杀槐谷子,复兴大楚,杀……”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累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项羽被人推醒了。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匠户。 匠户手中还拿着农具:“快去吃饭,吃完之后干活。” 项羽茫然四顾,发现天已经亮了。 昨夜,竟然这样睡过去了?槐谷子呢?被项氏子弟杀了没有? 项羽的心脏砰砰跳着,他走出屋子,发现外面站着项氏子弟。 项羽等匠户走了,这才低声问:“槐谷子死了没有?” 项氏子弟都摇了摇头:“昨夜,没有将军下令,我们都没有去刺杀。” 项羽有些恼火:“昨夜为何不叫醒我?” 项氏子弟个个苦着脸:“昨夜实在太累,我们都睡过去了。” 项羽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天,又在农活中度日如年的过去了。等到天黑收工的时候,项羽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吃过晚饭之后,他告诫项氏子弟:“每人守夜半个时辰,到午夜时分,叫醒所有人。今夜定要杀了槐谷子。” 项氏子弟都点头答应了。 等到午夜时分,负责守夜的人强打精神,叫醒了所有人。项氏子弟睡得正香,突然被叫醒,别提多难受了。 等轮到项羽的时候,项羽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神智不清的说道:“今夜,太疲乏了,双足不能行路,双手不能提剑,如何杀人?明日吧。” 话音未落,旁边的项氏子弟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项羽醒了,觉得很惭愧…… 项献在旁边说道:“将军,在下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即便半夜勉强醒来,手脚也不灵便。或者杀不了槐谷子,即便能杀了他,也未必有力气逃跑。” 项羽点了点头。 项献又指着不远处一脸轻松的耕夫说道:“这些黔首,从小务农,已经习惯了做农活,因此他们不觉得累。而我们以征战为主,学的是杀人技,不擅长耐力。” “依在下之见,不如以一月为期。一月之后,我们已经习惯了农活,不再觉得疲惫。到那时候,槐谷子也对我们放松了警惕。我们杀了人之后,自然可以远走高飞。” 项羽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有道理。” 接下来几天,项羽等人果然安分了许多,不过夜间的时候,他们依然坚持半夜醒来一次。目的是培养半夜行动的习惯,这样将来杀人的时候才能更顺手。 正所谓,平时如战时,战时如平时。 就在项氏子弟咬着牙锻炼身体的时候,负责监视他们的匠户对李水报告说:“项羽那伙人,渐渐的熟悉了农事,似乎没有那么疲惫了。” 李水说道:“无妨,每日多给他们安排些活计就是了。对了,要把他们和那些真正的雇户分开,免得累坏了好人。” 匠户应了一声,笑眯眯的走了。 李信在旁边好奇的问道:“槐兄,你这办法并非长久之计啊。终有一日,项羽会被越来越多的农活压垮,一旦他累死在农田中,到那时候,你将他困在商君别院的目的不就失败了吗?倒不如趁现在一刀杀了干净。” 李水笑着说道:“无妨,我正在命相里竹研制一种药物。” 李信好奇的问:“什么药物?” 李水说道:“此药饮下去之后,只觉得困倦不堪,躺在榻上,黑甜一梦,能直接睡到天亮。我称此药为安眠药。” 李信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给他们下药?” 李水点了点头:“正是。” 李信沉默了好一会,忽然幽幽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同情反贼了。” 李水严肃的说道:“李兄,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 楚地,赵佗奉嬴政之命,已经偷偷的潜伏进来了。 三千人马,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楚地,还不被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是昼伏夜出,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难如登天。 赵佗是个聪明人,他想了个浑水摸鱼的办法。 命自己的三千人马,打出来了王氏的旗号,大摇大摆在楚地行军。 这三千人马,毕竟是皇帝亲自派来的,所有的旗帜印信一应俱全,任何人也查不出毛病来。 那些忠于皇帝的将领,遇到了赵佗的人马,以为这是王翦秘密安排的亲信。 而王翦的亲信遇到了赵佗的兵马,以为这是王氏另一支深藏不漏的亲信。 偏偏王翦到了楚地之后,为了掩护项梁,当真安插了很多秘密的人马。 王翦的秘密很多,这些亲信之间,也有亲疏远近,谁也不敢胡乱打听对方的底细。 总之,只要不当面撞上王翦和王恒,谁能看破赵佗的身份? 而诺大一个楚地,想要撞见王翦,实在太难了。 因此赵佗来到楚地十余日,竟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朝廷另外派来的人马。 这一日,赵佗带着人,用王翦的旗号,在一个小城之中征得了一些粮饷。 出城之后,一行人继续晃晃悠悠,漫无目的的行军。 赵佗身边的副将说道:“将军,我们便这样游荡下去吗?” 赵佗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有反贼便杀贼,没有反贼,我们便四处游荡即可。” 副将叹了口气:“武将不立军功,如何升迁?如今旁人都在厉兵秣马,我等却在这里虚度光阴,末将心急如焚啊。” 赵佗呵呵一笑,说道:“无妨,陛下早就有意命我带兵征战百越。百越,地形险峻,古木参天,到处都是烟瘴之气啊。” “而楚地,与百越极为相似。尔等在这楚地,便当作是在练兵。将来到了百越,如虎添翼,定然可以立下大功。” 周围的将士听了之后,个个精神一振,这几日的萎靡与迷茫,顿时一扫而空。 正在这时候,前面的探马飞奔而回:“将军,将军,二十里外,有一伙反贼。” 赵佗顿时大喜:“可是项梁?” 探马说道:“应当是项梁一部。约莫有五千人马。项梁本人不知道是否在其中。” 赵佗哈哈大笑:“终于见到反贼了。众将士,随我杀贼。” 手下的士卒个个摩拳擦掌,憋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项梁,杀敌立功的机会来了。 这三千人马,如狼似虎的朝项梁的人冲过去了。至于反贼有五千人,赵佗一伙人根本就忽略了。反贼……能有什么战斗力?五千个人,和五千只羊,有区别吗? ………… 二十里外,项梁正在带着五千人马行军。 自从上次越王山战败之后,项梁就吸取了教训:行军打仗,贵精不贵多。 数万人马,全是乌合之众,人家一冲便溃散了,那有什么用? 因此,项梁这一次千挑万选,从自己所有人马中,挑选了五千人,认真训练,务必使他们成为一支精兵。 这五千人马,伍长、百夫长、千夫长……每一级头目,都由自己的亲信担任,绝大多数都是姓项的。 项梁看着身后的五千人马,心中很踏实。有这批人,自己才算是真正有了底气。 就在这时候,探马来报,有一支秦兵正在赶来,据此已经不足十五里。 项梁极为警惕的问道:“是谁的人马?” 探马说道:“对方打的是王氏旗号。” 项梁呵呵一笑,顿时放松下来了:“王氏么,无妨。” 项梁和王翦,已经达成了默契。王翦时常派自己的亲信,带兵攻打项梁。到那时候,项梁稍一抵抗,随即败走。而王氏也不会追击。一个为了战功,一个为了生存而已,何必拼命? 如果遇到的是不属于王翦的嫡系,那就要加倍小心了。那些将领听命于皇帝,是真正想要灭反贼的。 有时候王翦和项梁也会商议好地点,故意设伏,杀灭那些将军。 总之,项梁和王翦在楚地配合的很好。现在王翦的军功捷报源源不断,而项梁也获得了粮草。 今日又遇到了王翦的军队,项梁觉得,这一定是王翦又想立功了。 于是他吩咐身后的将士:“准备诈败。” 将士们熟门熟路的答应了。 很快,两军遭遇,都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对方的人马。 赵佗身边的副将说道:“将军,看他们衣甲鲜明,队伍整齐,似乎并非乌合之众啊。” 赵佗久经沙场,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更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这时候绝对不能收兵,一旦士气衰弱,对方一冲,自己就只有溃散的份了。 于是他回过头去,对身后的将领说道:“定要拼力死战,敢后退者斩。” 全军将士,轰然允诺。 随后,赵佗带着人狠狠的向对方冲过去。 项梁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一次的秦兵,是不是冲的太猛了?以前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今天倒像是要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他越来越不安,吩咐身后的将士:“有些不对,传令,立刻迎敌。” 可惜,太晚了。全军将士已经做好了诈败的准备,这时候已经开始向后退了。 项梁的命令还没有传过去,赵佗的人已经来了。 于是乎,一个按照计划,拼命的杀敌,肆意的收割着人头。另外一个按照计划开始诈败。 赵佗的人转瞬之间,就把反贼杀的血流成河。 那些秦兵都有些兴奋:许久没打过这样的仗了,对方简直毫无抵抗啊。这些反贼,一个个看起来精明强壮,刀剑锋利,可是打起仗来,几乎是在抻着脖子等着被杀啊。这样的反贼,还想造反?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佗也有些无语:王翦真是老糊涂了。这种小孩过家家一样的反贼,也能让他坐大? 而项梁的兵马,同样限于迷惑中。 队伍前面,正在和秦兵作战的反贼很困惑:这一次,秦兵为何变得如此勇猛? 他们没有得到答案,便已经被杀死了。 队伍中间,那些反贼回过味来,开始疯狂的向后逃,一边逃一边喊:“快快逃命,秦兵勇如猛虎。” 一场诈败,变成了真败。 而队伍最末尾的反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一边按照计划后退,一边和同伴讨论:“今日诈败,明日又诈败,真是熟能生巧了。我看今日这一场诈败,败的最像是真的。” 身边那反贼点头说:“不错,方才我差点都信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谁说了算 这一战,项梁兵败如山倒,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好容易聚拢起来的五千精兵,彻底被打散了。 起初的时候,项梁努力的指挥着手下的兵马,奋力抵抗。但是身边一小撮亲信的英勇,挽救不了大局,已经有秦兵注意到了项梁,并且呼喊着向这边杀过来了。 最后项梁只能咬了咬牙,带着身边的亲信夺路而逃。 幸而他在这一带活动了很长时间,熟悉路径,借着胯下的奔马,总算甩开了身后的秦兵。 等安全了之后,项梁环顾左右,顿时欲哭无泪。身边只剩下五六人了。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眨眼之间,又回到了原地。 怎么造反这么难呢? 项梁有点想哭。 身边的亲信劝说道:“将军无忧,这五千人虽然折了。但是我们在别处还有兵马。” 项梁点了点头:“是啊,在别处还有兵马。” 项梁还剩下三千人,驻屯别处。 那三千人全都是老弱病残,是挑剩下的。五千精兵都不能有所作为,何况剩下那三千人呢? 不过,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抱怨什么呢?要饭的别嫌凉,凑合着过吧。 项梁和亲信在荒野之中躲了一夜,等第二天估摸着秦兵已经走了,他们才敢小心翼翼的从树林中出来,去寻找剩下的三千人马。 在路过昨日战场的时候,项梁发现,昨日被杀的人,无人收拾,依然丢弃在山路上。其状凄惨,令人无法直视。 项梁身边的亲信跳下马来,伏地大哭。 他们与这些人朝夕相处,有的甚至结为好友。一日之间,阴阳相隔,怎么能不伤心? 这几个人想要将死去的反贼埋了,但是五六个人埋四五千人,怎么可能做到? 项梁叹了口气,说道:“罢了,附近的百姓,自会料理此事,我们走吧。免得被秦兵发现。” 亲信们只能含泪上马。 项梁轻轻打了一下马,那匹马缓缓地向前行去。 走了几步之后,项梁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看那满地尸体。这原本是他反秦的一把利剑啊,如今剑未出鞘,就被人打断了。 一时间,项梁悲愤至极,有一口气憋在心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忽然,他大叫了一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随即天旋地转,从马上掉下来了。 身边的亲信吓了一跳,纷纷跑过去,扶助了项梁。 项梁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王翦,背信弃义,过河拆桥,诚小人也。日后,见秦人,必杀之,见王氏,必杀之。” 身边的亲信都使劲点了点头。 项梁挣扎着站起来,咬着牙说道:“王翦以为,他已经在秦人那里站稳脚跟了吗?所以想要除掉我?真是愚蠢。我倒要让他知道,谁才是楚地的主宰。” 项梁吃力地爬上马背,对身边的亲信说道:“昔日我单枪匹马,能东山再起。如今尚有三千人,何愁大事不成?随我回去。” 亲信们应了一声,跟着项梁走了。 项梁说的很豪迈,但是他心里面绝不轻松。 上一次可以东山再起,那是因为他收拢了很多项氏血脉。如今楚地的项氏都在这里了,再想征兵,就只能胁迫了。而那样的兵马,并不稳定。 更何况,上次可以成功,是因为有王氏在暗中配合,现在……王氏想要真的平叛了,这几千反贼,如何敌得过十万大军? 项梁叹了口气,心中越来越发愁。但是他又不想在亲信面前露出颓丧之色来,免得他们也起了别的心思。所以只好装作很乐观的样子。 项梁很纠结,很惆怅的看着楚地的大好河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我太难了。 ………… 一片隐蔽的山谷中,驻扎着三千人马。这三千人马的质量很差,里面除了六十的就是十六的,一群老弱病残,甚至还有一些妇人在里面充数,勉强凑够了三千人。 这些兵马,有三分之一没有武器,剩下的三分之二,正在认真的在军营附近开垦荒地,而不是思索着如何行军打仗。 这些人,更想做耕农,只不过万般无奈,从了军。 恰好这三千人的统帅也是一个老人,他就是项皮。 当项梁挑选了五千精兵,出去带兵打仗之后,项皮就带着三千人,驻扎在这山谷中了。 他开始安排人开垦荒地,又安排人喂养牛羊。在项皮看来,这不是行军打仗的军营,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罢了。 只不过这村落中的男人多了一点而已,兵器多了一点而已。这样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山贼来骚扰了。 项皮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混过这场大乱。等项梁真的夺了江山,稍微封自己一个官,了此一生也就罢了。 这时候,项皮站在溪边一块石头上,看着潺潺流水,不由得诗性大发。 项皮正要吟诗,忽然有个少年狂奔而来。他身上的铠甲明显很大,跑起来的时候来回摇晃,看起来滑稽无比。 少年跑到项皮身边,大喊着:“将军,将军。” 随后,他头上的铜盔歪了,遮住了眼睛。 少年赶快扶正了铜盔,气喘吁吁的说道:“将军,请速速回营。” 项皮有些不快,说道:“莫要叫将军,不如叫里正。老夫不想做带兵打仗的武将,只想做治理一村一镇的文臣。” 少年咧了咧嘴。 项皮问:“为何如此匆忙赶来啊?” 少年说:“项梁将军回来了。” 项皮一听项梁回来了,顿时头疼无比。他最怕的就是项梁让他去带兵打仗。 “唉!”项皮重重的叹了口气,跟着少年向回走。 他不想见项梁,又不敢不见项梁,只能无比痛苦的回到了军营之中。 回去之后,项皮发现原本无比散乱的三千人马,已经整齐的列队了。项梁正一脸阴郁的站在最前面。 项皮看了看项梁,又纳闷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只有自己这三千人马。 他惊奇的问道:“将军,你带出去的五千精兵呢?” 项梁幽幽的说:“死了。” 项皮目瞪口呆。这才几天功夫,五千精兵就全都完了? 其实五千人,被秦兵杀了不少,倒也有一些逃走了。只是那些人不敢再回来接着造反了,要么隐姓埋名藏了起来,要么投靠了盗贼。 项梁没有理会项皮的神情,他看着三千老弱病残,一脸沉痛的说道:“秦人,阴险狡诈,他们用了诡计,使我楚人损失惨重。” 队伍中,有人开始哭起来了。 五千精兵当中,有的是他们的儿子,有的是他们的父亲。如今一日之间,失去了亲人,怎么可能不悲伤? 项梁大声说道:“尔等,可愿意随我杀秦人,为你们的至亲报仇?” 在场的人没有说话。 五千精兵都被杀光了,现在这三千老弱病残送上去,那不是找死吗?伤心是一回事,但是伤心也不至于没了脑子。 百姓见到的战乱太多了,战场上死了人,更多的是伤心,而不是仇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应该恨谁,你也明白,恨是没有用的。 幸好项梁的亲信比较懂事,见无人响应,顿时大声呼喊:“愿随将军诛灭秦人。” 有了带头的,这三千人中,终于有人稀稀落落的响应了。 项梁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所以也不意外,他淡淡的说道:“既然尔等义愤填膺,都想报仇,那本将军就带你们复仇。全军即刻准备,两个时辰后,随我杀敌。” 三千人顿时紧张起来了,有的人开始收拾东西,有的人依依不舍的看着刚刚开垦出来的农田。 项皮有些郁闷的跟在项梁身后,一个劲的说:“将军,此事要从长计议啊。如今我军疲弱,秦人士气正旺。此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项梁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项梁派出去了许多百人队,甚至十人队,分驻各村,清查户籍,丈量土地。我们便专门杀这种人。” “杀了他们之后,顺便在村中征兵,征粮。聚少成多,有上三五月的功夫,又是一支精兵。” 项皮有些茫然:“原来是杀……杀百人队啊。” 项皮有些不解:杀百人队,算是报仇吗?项梁的五千人马,显然不是被这些百人队干掉的啊。 不过项皮也不傻,没有问这些话。万一问出来,项梁让他带人与秦兵主力决战,那不是找死吗? 很快,这些反贼收拾好了,项梁带着他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他们去了临近的村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正在村中登记的是个秦兵,然后将村中的粮食劫掠一空。 随后,他们又去了下一个村子,这一次他们杀了一百个秦兵,然后是下一个…… 跟随项梁的反贼,忽然有点兴奋了,因为他们一直在打胜仗,虽然说对方人数很少,不过灭了这么多村子,那些秦兵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抢到了很多财物。甚至村中有些无赖,日子本就过不下去了,干脆加入了项梁的队伍。 于是乎……项梁的人马居然越来越多了。他们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比种田轻松多了。 项皮看着这支队伍,越看越像是盗贼。虽然人数在增长,粮草在增多。可不知道为什么,项皮的脑海中,总是闪现出四个字来:回光返照。 这一日,在行军途中,项梁遭遇到了一股王氏的亲信。 这一股兵马有五百人,都是衣甲鲜明,刀剑锋利的精兵。 王氏亲信虽然不知道王翦和项梁合作的具体内容。但是他们曾经收到过王翦的命令,遇到反贼之后,要驱赶而不是围困。要打败而不是绞杀。 因此那亲信对身后的士卒微微一笑,说道:“将他们赶走便罢了,不必拼死杀人。” 秦兵们都熟能生巧的答应了。 随后,两军遭遇,项梁带着身后的反贼开始冲锋。 三千人对五百人,项梁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最近这三千人一直在打胜仗,士气也比较高昂。更重要的是,项梁一直在给他们灌输报仇的念头,他们普遍都有一种杀敌的心思。 更为关键的是,项梁是真打。而秦兵是假打。 所以……这五百秦兵瞬间就被项梁淹没了。等他们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死伤过半。 不过秦兵终究是秦兵,剩下的二百来人,迅速结成阵型,变成了一台高效的杀人机器。他们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却丝毫不乱,在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后,竟然从包围中硬生生的冲出来了。 随后,这些秦兵向王翦大营的方向逃去。 项梁带着人追了一阵,根本追赶不上,只能放弃了。 ………… 王翦和王恒看着几案上的的地图,正在沉思。地图上面,有很多村子遭到了反贼的劫掠,里面的秦兵全部被杀。 其中有不少秦兵,都是王翦的亲信。 王恒疑惑的说道:“项梁的行动,向来都是与我们商议好了的。这次他为何自作主张,劫掠这些村子?他有何目的?” 王翦摇了摇头,好一会才说道:“莫非此人要与我们决裂?” 王恒说:“项梁,应当不至于如此愚蠢吧?他现在与我们决裂,等于自寻死路。” 这时候,外面有个满身血污的百夫长跑了进来,哭喊着说道:“将军,我们遭遇了项梁的三千人马。五百人死了三百多。陈将军也战死了。” 王翦大吃一惊:“你们有没有打出我王氏旗号?” 百夫长说道:“打出来了。然而项梁这次如同疯了一样,不顾死伤,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幸而他手下兵丁多为老弱病残,战力低下,我们才能突围逃出来。” 王翦狠狠的拍了一下几案:“项梁这无耻之徒,真的要造反了。” 百夫长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心想:项梁,不是早就反了吗? 王恒挥了挥手,让百夫长走了。 营帐之中,祖孙二人思索良久。最后王恒摇了摇头:“孙儿左思右想,始终也想不明白,项梁为何要反我们。” 王翦恨声说道:“想必是觉得自己羽翼已丰,不甘心受我控制了。他想要打败我,然后真正的占据楚地。” 王恒眉头紧皱:“可在孙儿看来,时机未到啊。项梁早晚必反,可现在显然早了一些。” 王翦淡淡的说道:“早也罢,晚也罢,对这种蠢材,老夫也无话可说了。传令吧,全军将士,见反贼必杀之。老夫要让项梁知道,在楚地,究竟谁才是一言九鼎。” 第三百八十二章 胆大包天 楚地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王翦的人,开始真正搜索项梁的下落,只要找到了,就蜂拥而上,能杀一个反贼是一个反贼。 短短几天的时间,项梁的活动范围就被王翦掌握了。无论他向哪边逃窜,总有秦兵在等着他。 项梁带着人在楚地左奔右突,往往刚刚用几百人的代价跳出包围,很快又陷入到了另一个包围中。 还有赵佗的人,一直在旁边下黑手,几天下来,项梁损失惨重,好容易聚拢起来的人马,眼看就要完蛋了。 项梁有些绝望,仰天大呼:“王翦,当真是糊涂了啊。杀了我,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 王翦大营中,王恒又在与王翦密谋。 王恒小声说:“祖父,以我之见,这项梁本领低微,为人又愚笨不堪。与他合作,实在是拖累我们了。” 王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近日老夫也在思考,是不是应当另选一人扶植起来,代替项梁的位置。只不过……楚地之中,这样的人不多啊。项氏毕竟数代为将,在楚地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王恒微微一笑,说道:“祖父怎么忘了?项梁就算再有影响,也不过一介臣子而已。” 王翦微微一愣,看向王恒:“你的意思是……” 王恒低声说:“六国之中,以楚怀王最令人同情。楚人多半怀念楚怀王,祖父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命人打出楚怀王的旗号呢?” 王翦想了想,说道:“说下去。” 王恒低声说:“楚国破灭,宗室被擒,然而总有一些血脉,流落民间。我们可以找到这些血脉,甚至找不到真正的楚王后裔,随便选一个人,便说他是后裔,谁又能知道?” “我们随便找一个无根无基的少年,便说他是楚王后裔。将他扶上王位。至于王号,还给他定为怀王,以勾起楚人怀念故国之心。” “至于这楚怀王身边,都安插上我们的人。他只是一个傀儡罢了。怀王年幼,又没什么见识,就只能任由我们摆布了,他恐怕比项梁要好用几百倍不止。”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王恒问道:“为何使不得?” 王翦说道:“我们与项梁合作,乃是养寇自重。若在楚地扶持起一个楚怀王来,那就是叛秦了,此谋反大罪也。” 王恒呵呵笑起来了:“祖父以为,若皇帝知道我们与项梁勾结,便不把我们当作叛贼了吗?与项梁合作,是死罪,与怀王合作,也是死罪。” “既然都是死罪,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更何况……” 说到这里,王恒谨慎的向周围看了看,虽然附近无人,他依然压低了声音:“更何况,若将来事情真的有变。反了大秦又如何?我王氏便扶助楚怀王,真正的建立楚国。” “等楚国安定,时机成熟,便将楚怀王废黜,由我王氏做这个楚王。” 王翦目瞪口呆的看着王恒,半晌之后才说道:“你父亲说你胆大包天,今日老夫终于见识到了。” 王恒微微一笑,说道:“孙儿只是穷极思变罢了。孙儿出身寒微,只能剑走偏锋,否则的话,哪有出头之日?” 王翦叹了口气:“恒儿啊,你这么做,不顾身后名了吗?将来史官如何记述我王氏,你没有想过吗?” 王恒笑眯眯的说道:“商汤、周文武,他们都是弑君篡逆之人,如今他们的身后名如何?” 王翦犹豫良久,低声说道:“此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 王恒也没有意外,他低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孙儿自然也不会做。不过,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若祖父答允的话,我立刻命人寻找楚王后裔。” “若我们用得上,便将他扶持为楚王,若用不上,则一刀杀掉。” 王翦点了点头。 王恒又说:“除此之外,还要尽快在军中安插亲信,上至将领,下至伍长,最好都是我们的人。如此一来,一旦有变,这十万大军,可以跟着我王氏走。” 王翦又答应了。 他看着王恒,叹息着说道:“近日老夫一直在想,你究竟是我王氏的福星还是灾星。你的所作所为,或许能让我王氏中兴,又或许会让我王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王恒说道:“孙儿只是一条船而已。如今王氏被困于孤岛之上,外面洪水滔天。不乘船,终有一日要被淹死。而乘船的话,或许能上岸,或许小船倾覆,更快葬身鱼腹。孙儿既非灾星,亦非福星,不过是王氏的一条出路罢了。” 王翦点了点头:“罢了,你去吧。” 王恒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 王氏大营附近山头上,有一个人正在用望远镜看着这边。他就是李信的侄子,李记。 李记一边看,一边啧啧连声:“这王恒又出来了,带的还是最信任的随从,恐怕又要有所动作了。来人啊,跟上去。” 李记身边一个叫李丙的仆役,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李记来到楚地已经十余日了,他到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进入王翦的大营,而是躲在附近的荒山上,一直在悄悄的观察王翦。 现在李记掌握了不少东西。比如王翦和项梁接头的地方,王翦偷偷给项梁私自运送粮草的地方。 这些证据,随便一条拿出来,都足以定王翦的死罪了。 不过最近王翦和项梁厮杀的很热闹,像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了,和往日那种故意演戏并不相同。 李记起初的时候也挺纳闷,最后只能认为,是这两个人闹掰了。 现在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唯独没有发现宋留的踪迹。这有两个可能,要么宋留被杀了,要么宋留被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躲在荒山上用望远镜看是看不到的,因此李记打算进入军营,悄悄的探查一番。 来楚地之前,嬴政给了李记一份名单。上面的将领都是嬴政亲自任命的,可以信得过,到了楚地之后,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但是李记对此有点不放心。这地方山高皇帝远,谁知道他们在王翦的淫威之下,有没有起别的心思?若他们投靠了王翦,那自己就是自投罗网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李信也给了李记一份名单。在出征的将领中,也有一些人是李信自己的人。 不过李信也不是故意要拉拢将领,而是这些人要么受过李信的恩惠,要么曾经跟着他征战四方,因此对李信极为崇拜。 李记比对了一下两份名单,发现其中都有一个叫刘威的人。这个人,应该靠得住。 于是李记偷了一身衣服,假扮成秦兵,进入了刘威的营中。 白天的时候,李记还能浑水摸鱼,但是当士卒们开始吃饭的时候,李记就藏不住了。因为士卒们以伍为单位埋锅造饭,很容易就会发现,李记不属于任何伍。 每当这时候,李记总是躲起来,偷偷吃自己带的干粮。不得不说,这几天过得真是凄惨。 每天李记总是用各种借口,明察暗访,寻找宋留的下落,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后来他干脆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寻找。从宋娥那里,他知道宋留的长相。更何况,宋留一个老头,若真的在秦兵中间,应当会很显眼的。 可惜,李记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不过这样找来找去,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在刘威的军营之中,有一处不起眼的营帐。这营帐很小,甚至有些破旧。每次李记想要靠近的时候,都被人给呵斥走了。 然后他才发现,在营帐附近,总有一队兵马,约莫一百多人,四处徘徊。这一百人看起来是在闲逛,其实是在暗中看着这座营帐。 这样一处破破烂烂的营帐,至于用一队人专门警戒吗?而且用的是掩人耳目的方式。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里面有重要的宝贝,要么里面有重要的人。 李记觉得后一种可能比较大。他甚至隐隐猜到了,宋留就很有可能呆在里面。不过……如何与宋留取得联系,倒是一个难题,李记有点犹豫,要不要直接找到刘威,亮明身份。 ………… 王翦正坐在营帐之中,研究楚地的局势。之前王恒的那番话,像是一个魔咒一样,在他脑海中不住地徘徊。 做楚王?那总比在朝廷中做个将军好啊。可是……这楚王能做安稳吗?大秦的虎狼之师,能放过自己吗? 王翦正在纠结,忽然王恒急匆匆地进来了,对王翦说道:“项梁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 王翦问道:“是什么东西?” 王恒拿过来了一个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弓。 这弓并不是什么宝弓,只是普通的弓罢了。它已经被用的半旧,多有磨损,甚至上面落了很多灰尘,脏兮兮的,像是多年没有动过了。 王翦呵呵一笑:“飞鸟尽,良弓藏?项梁这是在劝我啊。他现在明白自己是飞鸟了?之前居然敢袭杀我的亲军,真是愚蠢。” 王恒低声说:“孙儿已经与他的人接触过了。项梁说,是我王氏的亲信,先杀了他的五千人马,他以为我王氏要过河拆桥了,这才报复。” 王翦皱了皱眉头:“胡言乱语,哪有此事?” 王恒说道:“孙儿也是这么说的。大概是项梁认错了人,将其他将军的人马,认成了我王氏亲信。” 王翦点了点头,对王恒说道:“那项梁这么说?” 王恒微笑着说道:“项梁只剩下了三百余人,个个带伤,当真是疲惫不堪了。他请求依照往昔惯例,我王氏依然暗中资助他,而他也愿意做好这飞鸟,让我王氏这张弓有用武之地。” 王翦想了想,说道:“可以,自然是可以。不过老夫对项梁的能力,是越来越怀疑了啊。” 王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因此,孙儿建议。与项梁的合作,不妨继续下去。除此之外,怀王哪那边,也应当做些准备。若项梁当真不行了,我们还有一个怀王可以利用。” 王翦点了点头:“好,便照此做吧。” 王恒却没有走,而是有些犹豫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王翦问道:“是什么事?” 王恒低声说:“近日,我一直在军中安插我们的人。其他的地方,都比较顺利,唯独在刘威那里,遇到了一些阻力。” “刘威有一个亲信,名叫刘风。此人原本是一个乞丐,后来跟了刘威,也就姓刘了。此人是一个百夫长,他那一队人,极为顽固。我想白白塞给他几个士卒,他都不要。” 王翦说道:“这有什么奇怪?” 王恒说道:“怪就怪在,一连几日,刘风的那一百多人,一直在一个地方徘徊,从来不曾离开过。” 王翦咦了一声:“那里有什么?” 王恒说道:“什么都没有。因此孙儿才觉得极为可疑。后来我找人认真打探了一番,却没探查出什么消息来。可见他们不是没有消息,而是防范的极为严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王翦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了。 王恒接着说道:“后来我曾经亲自去试探刘风。结果发现,他表面上虽然对我恭敬,但是眼神之中,有一丝鄙夷,有一丝痛恨,有一丝畏惧。” 王翦疑惑的看着王恒。 王恒小声说:“我看到那眼神的时候,总觉得他似乎看穿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正在与项梁合作。” 王翦大吃了一惊:“你这话可有依据?” 王恒低声说:“本来是没有的。但是今日我查出来了一些东西。刘风,是在二十日之前,开始在那附近徘徊的,从那以后,刘威再也没有派给他别的差事。” “而二十日之前,刘风曾经带着他的小队从外面回来。传言说,他们抓了几个反贼。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几个反贼的模样。” 王翦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在看守反贼?” 王恒点了点头:“是。” 王翦又说:“这反贼知道我们的底细?” 王恒又说:“是。” 王翦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知道我们与项梁合作的。唯有项梁项羽二人而已。项梁如今在楚地,项羽却失踪了,即便是项梁都不知道他身处何方。难道……项羽被刘风抓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打闷棍 一想到项羽,王翦和王恒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了。 王恒小声说:“这项羽,我曾经见过一面,看起来气宇轩昂,似乎比项梁要可靠一些。然而……那毕竟是个少年,如何经得住严刑拷打?若那人真是项羽,想必现在已经招供了。” 王翦点了点头。 他现在倒冷静下来了。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就是有这个素质,任你事情坏到如何地步,他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着急没有用,只有冷静下来解决办法,才是最靠谱的。 思索了一会之后,王翦低声说:“若那人真是项羽,想必刘威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了。他知道了,军中与他交好的一些将军恐怕也知道了。” 王恒忧虑的点了点头。 王翦呵呵一笑:“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项羽是反贼,而我是朝廷的将军。一个反贼污蔑将军,谁敢相信?” 王恒说道:“然而,若刘威将项羽带回咸阳城。陛下彻查此事,我们的事情,恐怕早晚要暴露啊。” 王翦说道:“那就别让项羽去咸阳。” 王恒微微一愣:“祖父的意思是……杀了项羽?” 王翦点了点头:“只要杀了项羽,那就是死无对证。刘威无凭无据,敢告我?他若告不倒我,诬告反坐,我能让他灭族。我王翦在朝中虽然大不如从前了。但是军功与爵位还在。一个小小的刘威,我还不放在眼里。我相信这刘威,也不至于愚蠢到与我做对。” 王恒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为难的说:“那座营帐附近,刘威派了一队人马看守,约莫有百人之众。我们的人要进去杀了项羽,恐怕难如登天啊。” 王翦站起身来,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他淡淡的说道:“悄无声息的刺杀,恐怕是不行了。刘威不是蠢人,他将项羽带回来的那一刻,恐怕就在防备着刺杀。” “既然不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他,那就大张旗鼓的杀了他。派去几千人,冲到那营帐跟前。如果那所谓的百人队敢阻拦的话,就将他们一并杀了。” 王恒吓了一跳:“我们这么做,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王翦笑了:“谁说是我们要杀了?我们让项梁来杀。” 王恒立刻明白了,他嘿嘿的笑了:“孙儿懂了,挑选一些人,打着反贼的旗号去攻打那座营帐。表面上看是在救人,只不过兵荒马乱,箭矢横飞,项羽运气不好,中了一箭,因此命丧黄泉了。” 王翦说道:“不错,正是这个计划。” 他微微想了一会,脑子里面立刻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关押项羽的营帐,在我军大营之中。平白无故出现一队反贼来杀人,容易引起怀疑。” “你立刻去见项梁,命他在我军大营周围劫掠粮草。到那时候,我会将军中主力派出去。随后……你选择五千人。这五千人要绝对忠于我王氏。然后让他们假扮反贼,从外面杀进来,给项羽来上一箭。” “等杀了项羽之后,这五千人还要原路返回,换了军装之后,再趁乱回来。” 王恒点头说道:“孙儿明白。” 王翦点了点头:“去吧,和项梁联络一番,今夜三更,立刻动手。” 王恒立刻急匆匆地走了。 ………… 很快,项梁接到了消息,王恒约他今晚午夜时分行动。 项梁对这个提议有些犹豫。项皮更是在旁边说道:“将军,这不会是王氏的一计吧?我们只有三百人,而且大部分人都受了伤。这三百人一旦出现在王翦的大营周围,那不是羊入虎口吗?或许王翦想要抓了将军,因此引诱将军前往。” 项梁沉默了一会,说道:“那王恒说,让我在外面制造些声势,引诱大军主力出去。随后王翦会在大营之中,诛杀异己。如果这件事能成的话,对我们双方倒是有好处。从此以后,楚地便是我们两家说了算,再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接触了。” “或许,我们能趁此机会,迅速壮大也说不定。” 项皮叹了口气,对晚上的行动有些不愿意参与,但是又不敢太过反对项梁,只能一脸纠结的站在旁边。 项梁忽然说:“不过……王翦的举动,似乎有些奇怪。他要诛杀异己,似乎太着急了些。好像秦军营中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立刻行动似的。” 项梁摇了摇头:“罢了,无论如何,我们得去帮他一把。现在的王翦,不会害我们。如果铲除了异己之后,更不会害我们。他巴不得长留楚地。” 项皮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将军打算怎么用这三百人,去攻打十万秦军呢?” 项梁呵呵一笑:“谁说我要攻打秦军了?今夜三更,人人带上引火之物,去秦人军营附近放火。同时擂鼓呐喊,广布疑兵。只要秦人出来了,我们立刻就走。” 项皮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打仗就好啊。现在全村的乡亲,不剩几个了。 这时候,无论是王翦还是项梁,都已经安排好了计划,只等着半夜了。 距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他们都在营中坐立不安的踱步。 李记也在踱步,这几天他已经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接近那座营帐。冒充走错了,假装送饭的,全都被赶走了。 他在营帐附近来回转圈,思考着想个什么办法,可以见里面的人一面…… 就在李记深思的时候,后脑勺上一阵阴风扑到。李记常年习武,顿时一激灵,知道被人暗算了。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能感觉到阴风,这一下是躲不开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暗暗运气,承受着这一下击打。 果然,砰的一下,正砸在他后脑勺上。 李记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在晕倒之前,他感觉到了,对方是用木棍砸的。 “厚道啊。我以前都用石头。”李记嘴里嘀咕了一声,然后晕倒了。 刘风把手中的木棍扔了,问身边的人:“此人刚才说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没听清楚。这人我们如何处置?” 刘风冷笑了一声:“此人数日以来,一直在附近徘徊,我看他是刺客。直接杀了了事。” 身边那人小声说:“这人既然是刺客,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营帐中那人的身份?” 刘风心中一惊,自言自语的说:“如此一来,须得告诉上报将军了。” 随后,他找了两个人,拖着李记去见刘威了。 当李记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营帐之中,身下铺着精美的席子,身上盖着精美的被子,脑后枕着柔软的枕头。仔细吸吸鼻子,还能闻到一阵酒香。 李记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的说:“看来刘威把我认出来了。” 他掀开被子爬起来,坐在桌前开始大吃大喝。这几天一直吃自己带的干粮,又冷又硬还没有油水,早就憋坏了。 李记吃到一半的时候,刘威进来了。 李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大吃大喝,神色从容,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刘威一脸无奈的坐在李记面前,说道:“少将军,你怎么到楚地来了?” 李记满嘴塞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莫要叫我少将军,在下乃是白身,无官无职,当不起这称呼。” 刘威呵呵一笑:“王氏的王恒,不也是白身吗?那架子大的,简直是少元帅了。” 李记勃然大怒:“你敢拿我比王恒?他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相提并论?” 李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揪刘威的衣服。刘威连忙躲开了,连连告饶。 他倒不是怕了李记,而是李记吃饭直接用手抓肉,这满手的油…… 等李记的注意力又在肉上了,刘威才继续坐在他面前:“贤侄啊,你来楚地,倒也无妨,可为什么是这副打扮?你假扮成小卒倒也罢了,为何还要鬼鬼祟祟,在我营中窥探?” “今日幸好我将你认出来了,否则的话,你已经被那百夫长给杀了。” 李记揉了揉后脑勺,摸到了一个大包,点头说道:“这百夫长,打得倒挺狠。” 刘威等了一会,见李记始终不说话,然后问他:“贤侄,你这一次来楚地,是奉了李大将军的命令,还是……陛下的君令。” 李记笑嘻嘻的说:“怎么?我自己便不能来了吗?” 刘威无奈的说道:“谁不知道贤侄一直在商君书院读书?书院之中,山珍海味,无所不有,你学的有滋有味,怎么肯轻易离开呢?这一定是有要事在身。” 李记皱了皱眉头:“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别扭?” 刘威干笑了一声,目光炯炯的盯着李记,似乎一定要问出来他的目的不可。 李记盯着刘威看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刘将军,你来楚地,也将近一个月了。有没有被什么人收买啊?你心中还是忠于大秦,忠于陛下的吗?” 刘威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末将自然忠于陛下,岂敢做弑君篡逆的事?” 李记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呢?” 刘威有些无奈:“贤侄莫要说笑,我若真有异心,你还能在这里喝酒吃肉吗?” 李记想了想说:“发个毒誓吧。” 如果换个别人,随口就让人发毒誓,刘威非得打耳光打上去不可。但是对于李记,他没有这种想法。 一来刘威受过李信的恩惠。二来,他了解李记这人,发誓只是一种验证方式,没有要侮辱人的意思。 于是刘威伸出手,格外庄严的说道:“我刘威,若有反叛大秦,图谋不轨的心思。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先祖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李记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才认真起来了,低声问刘威:“刘将军,在下,乃是受了陛下的差遣。特地来楚地,调查一些东西。” 刘威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了,他低声问道:“敢问贤侄,要调查什么东西?” 李记说:“我是来调查东西的,不是来回答问题的。应该我问你才对。” 刘威有点无奈:姓李的都什么脾气,会聊天不会?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啊。 他问道:“那贤侄问吧。” 李记问道:“你那营帐之中,关押的是谁?” 刘威沉默了。 李记见他不说话,伸手解衣服。 刘威吓了一跳,说道:“贤侄,你这是要做什么?刘某虽然受过李大将军的恩惠,但是这种事,刘某是万万不能……” 李记呸了一声:“撒泡尿照照,即便我真有龙阳之好,会找你吗?” 刘威顿时松了口气,摸了摸脸上的胡须:万幸啊。 李记把最里面的小衣解下来,撕开了,从里面拿出嬴政给他的密诏来,然后让刘威看了看。 现在刘威彻底相信了李记的身份,然后说道:“那营帐之中,关押的是宋留。宋留此人,乃是楚地一个富户,勉强算得上是豪强。数十日前,我麾下一百夫长……” 李记嘿嘿的笑起来了。 刘威被他笑的有点茫然:“贤侄何故发笑啊?” 李记淡淡的说道:“这个宋留,我认得。” 刘威愣了。 李记又说:“这宋留,是不是招认,说项梁与王翦勾结?” 刘威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说道:“贤侄,你怎么……” 李记淡淡的说道:“你以为,陛下为何让我来楚地?数日前,谪仙便禀明陛下,说王翦与项梁有勾结。而我来这里,也是因为有寻找宋留,保护人证的重任在身。” 刘威一脸的不可思议:“数日之前,谪仙便知道了这些事?” 李记点了点头。 刘威感慨道:“谪仙,神鬼莫测啊。千里之外的事,居然了如指掌。” 李记对刘威说:“既然宋留在这里,为何不将此人送往咸阳?” 刘威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想送。不过如今楚地到处都是王翦的人。这些人美其名曰是在清查户籍,实际上在做什么,很难说。” “我忽然之间,向咸阳送过一个人去,很难逃过王翦的眼睛。若他识破了宋留的身份。宋留在半路上,必定被杀。” “因此我将他留在营中,正要想一个稳妥地办法,将他安全的送到陛下面前。” 李记想了想说:“一队人马看管宋留,不够啊。若王翦拼命要杀此人,你们拦不住。” 刘威笑了:“无妨,王翦不知道宋留在这里。” 李记翻了翻白眼:“刘将军,你这就是自欺欺人了,连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看出来,那座营帐不对劲,你觉得王翦会不知道?” 刘威摆了摆手:“你是有意寻找,看出破绽,不足为奇。而王翦事务繁忙,怎么可能在十万大军中虚耗时间?”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临阵脱逃 李记见刘威胸有成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给刘威提个醒而已。李记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王翦敢在军营中假扮反贼。 因此吃饱喝足之后,李记又躺下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李记醒来之后,又开始要东西吃。 刘威陪坐在旁边,笑着问:“李大将军在咸阳可好啊?” 李记点了点头:“尚好。每日饮酒,乐不可支。” 刘威看着狼吞虎咽的李记,心想:“这叔侄俩,一个酒囊,一个饭袋啊。” 等吃完了之后,李记有点无所事事,白天睡了一大觉,这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困,于是要拉着刘威出去转转。 刘威这一天,又是视察将士,又是研究项梁的去向,又要防备着王翦的窥探,还要想法设法的从军中找几个可靠的将领……他早就累的很了。但是李记是李信的侄子,远道而来,自己又不能不陪着,所以只好跟着他走出去了。 出来之后,刘威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劝说李记回去休息。 李记心中火大:“好心叫你出来赏月,你却如此啰嗦。” 刘威满怀期待的等着,只要李记说一声:“不用你了,你回去吧。” 刘威能马上转身就走,可惜,李记就是不说。 刘威只好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今日是初一,哪来的月亮?” 李记忽然指着远处说道:“那是什么?” 刘威眯着眼睛看了看:“似乎是起火了。” 李记一拍大腿:“糟了,这是反贼的暗号,起火为号,他们要有行动了。” 刘威疑惑的说道:“不至于吧?” 两人刚刚说到这里,围绕着大营有十几处起火的地方,紧接着不远处有人擂鼓,喊杀声震天。 刘威立刻急了:“这些反贼,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攻击大营?” 随后,刘威急匆匆地披挂上马,去清点本部将士了。 李记有点纳闷:“项梁?攻击大营?他那点人马,找死吗?” 紧接着,各处都传来了王翦的军令,要各部将领立刻率军出击,今夜务必全歼项梁,毕其功于一役,凯旋回咸阳。 这军令太诱人了,全歼反贼,回到咸阳接受封赏,这样的好事,谁能拒绝? 有无数兵马冲了出去,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抓了项梁,从此一生富贵。 李记没有跟着出去,他悄悄的到了百人队身边。 刘风看着李记,嘿嘿笑了一声。 李记瞟了他一眼:“等此间事了,我要把那一棍打还回来。” 刘风顿时笑不出来了。 常言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人怎么如此斤斤计较呢? 营中渐渐安静下来了。除了小部分人留守之外,大多数人都去抓项梁了。 这时候,就在军营附近,忽然一声呐喊,紧接着,似乎有千军万马冲了进来。 这些人进来之后,就在各处点起大火来。留守的秦兵往来呼和,与这些人战作一团。 李记低声说:“有反贼来了,小心。” 刘风点了点头。 进攻大营的,是王氏亲信假扮的反贼,这些人从将领到士卒,都是王翦的嫡系,因此绝对可靠。 率军的是王翦的家臣,名叫王丙。 王丙接到的军令是,要在午夜时分,假扮反贼,去某处营帐杀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杀,这人是谁,王翦没有说,王丙也就没有问。他率领着五千人左冲右突,在营中四处放火,将这里搅得乱作一团,令人琢磨不出来他的目的之后,这才带着人直奔关押宋留的营帐。 五千人马,绝大部分在各处与秦兵缠斗。免得他们来救援。王丙只带了一千人来杀人。不过在他看来,一千人杀一百人,怎么也够了。 远远的看见王丙过来,李记大喝了一声,选了一匹战马跳上去,挥舞着一支戈矛,大喝一声:“随我杀敌。” 结果身后的百人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笑不已。 李记有些恼火的看着刘风:“还不随我杀敌?” 刘风小声说:“贼军势大,我们只有百人,如何匹敌啊。不如逃命去吧。” 李记勃然大怒,用戈矛指着刘风:“怯战者,斩。” 刘风叹了口气,对周围的人说道:“罢了,上马作战吧。” 这些人温吞吞的上马了。 李记看得心中恼火:就这种人,也能守住宋留?刘威是怎么想的? 王丙越来越近了,李记挥舞了一下戈矛,正要冲上去,忽然感觉脑后一阵阴风。 “卧槽?”李记忍不住骂了一句。 随后,砰地一声,后脑勺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 李记眼前一黑,趴在马背上。他听到刘威在后面喊:“扶着少将军,赶快逃命啊。” 李记暗骂了一句,然后晕过去了。 王丙赶到的时候,百人队正在四散奔逃。他心中冷笑,命人放了几箭。 箭没有射中人,倒是射中了几匹马的马屁股。不过也把百人队吓得够呛,他们逃的更快了。 王丙回了挥手,有人拔出剑来,直接把营帐劈开了几条大口子,露出来了里面的人。 王丙看到对方是个老头,被绳索绑在一根木柱上。 老头看见王丙蒙着面,衣着打扮似乎是反贼。顿时大喊:“是项将军来救我了吗?我是将军的人啊。” 王丙呵呵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放箭。” 乱箭齐发,把老头射成了马蜂窝。王丙挥了挥手,带着人扬长而去。 ………… 赵佗的三千人马,一直尾随着项梁,在楚地四处游荡。今夜项梁在秦军大营附近放火,他看得清清楚楚。 赵佗有些疑惑:“项梁疯了不成,区区三千人马,居然来大营挑衅?” 身边的副将说道:“将军,我们冲上去吧,捉了项梁,便可以回咸阳了。” 赵佗点了点头,正要下令。忽然从秦军大营之中,冲出来了无数人马,向项梁那边去了。 赵佗笑了笑,对身后的将士说道:“让他们去吧,我们安心看戏便好。” 副将有些不甘心:“抓住项梁,乃是大功一件啊。如此功劳,拱手送人,这……” 赵佗淡淡的说道:“临行之前,陛下有令。我们这三千人,不可令人知道。为了立功,违抗了陛下的命令,你说陛下是会赏你,还是会罚你?” 副将不说话了。 赵佗拍了拍他的肩膀:“项梁只剩下数百人,即便捉住了,也不算什么。将来我带着你们建功立业,有的是军功让你们领。” 两人正说着,忽然秦军大营之中,又是一阵火光,然后喊杀声不断。 赵佗咦了一声:“声东击西?” 他眯着眼睛向那边看了看:“似乎有数千人马啊。这项梁好本事啊,居然暗藏了一支伏兵。” 副将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杀贼?” 赵佗忽然笑了:“不忙,那些反贼似乎冲我们这边来了。立刻给我埋伏起来,等反贼经过的时候,杀他个片甲不留。” 手下的将士都兴奋的答应了。 ………… 王丙今天很开心,完美的完成了王翦交代的任务,身后的五千人马,没有损伤一个。 今天这件事办的很漂亮,王丙觉得,或许王翦会因此而赏识自己,让自己带带兵,或许数年之后,自己也可以做将军了…… 他想的正美,身边的人问道:“我们要往何处去?” 王丙低声说:“再走远一些,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身边那人指着前面说:“那里是一处山谷,两边林木茂密,恐怕有伏兵啊。” 王丙骂道:“胡说八道。谁会埋伏我们?今夜无论是官兵还是反贼,都忙得很,有人顾得上我们吗?难道那些山贼,敢打劫我这五千人人马不成?” 身边那人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于是五千人马,快马扬鞭,只要跑的足够远,就可以换衣服了。换上秦兵的衣服,早点回去,也许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等他们跑了一阵之后,发现前面的山谷,被乱石和巨木塞住了。 王丙咦了一声:“还真有伏兵?这些盗贼胆子真大啊。” 身边那人紧张的说:“盗贼拦路抢劫,小人倒也见过。可他们无非是伐倒一棵大树,拦在路中央罢了。似今日这般,将山谷塞起来,是不是手笔太大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山坡上忽然一道道亮光闪现,是无数的火把抛了下来。 伴随着火把而来的,是利箭。 王丙大叫了一声:“快走,立刻回去。” 这五千人马,像是疯了一样向后退却。 赵佗的人埋伏在山坡上,借着影影绰绰的火光,极为开心的放着箭。 当王丙原路退回的时候,发现来的路上也被塞了石头和大树。不过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这些石头和大树塞得比较少,丢了马匹的话,他们倒也能爬上去。 于是王丙带着人爬过了障碍。在他们爬到一半的时候,赵佗的人赶上来了,又收割了一波人头。 最后王丙带着不到两千人,甩开两条腿,疯狂的逃窜。 近了,近了,大营就在眼前了,只要回去就安全了。 没想到,王丙还没跑到大营门口,就撞见了一个将领。 这将领带着人去追击项梁,结果什么都没有抓到,正郁闷的时候,发现王丙穿着反贼的衣服来了。 将领勃然大怒:“楚地的反贼,竟然如此嚣张吗?” 王丙这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换上秦兵的衣服。这时候百口莫辩,怎么解释都不管用了。他只能喊了一嗓子:“分开逃命。” 随后,王丙钻到了密林之中。 他没有向远处跑,而是爬到了一棵树上,再也不敢动了。 秦兵有很多目标,他们没有费尽心机的追查树上有没有人。所以王丙安全的活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王丙将反贼的衣服脱了,只穿着贴身的小衣,脚步匆匆的回到了王翦的营帐之中。 王翦已经等了他一夜,见他终于回来了,立刻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王丙说道:“那营帐之中有一个老者,已经被我杀了。” 王翦顿时愣了:“老者?不是少年人马?” 王丙摇了摇头:“是老者,似乎还是个反贼。” 王翦和王恒对视了一眼:老者?反贼?还知道他们与项梁的事。 瞬间,他们脑海中同时涌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来:宋留。 原来一直搜捕不到的宋留,居然在这里。 不过这样也好,宋留死了,是死无对证,事情解决了。 松了一口气之后,王翦才发现王丙的狼狈相。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王丙苦笑了一声:“昨夜小人办完事之后,远远的离开了军营,想要换了衣甲再回来。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盗贼。” 王恒都听傻了:“盗贼?抢走了你的衣服?你不是有五千人马?” 王丙说道:“五千人,被杀了一半。后来又遇到了秦兵,以为我们是反贼,又将我们杀了一半。因此,大人的五千人马,大约只剩下我一个了。” 王翦差点吐血:五千人马啊。而且是绝对忠于王氏的五千人马。他们死了,王氏元气大伤啊。 王丙干笑着说道:“不过大人放心,来的时候,我偷听到了那些秦兵的谈论。他们为了领军功,抓到我们的人之后,当场就砍了脑袋,因此无人泄漏身份。谁也不知道昨夜我们的人曾经假扮反贼。” 王翦气的手都直哆嗦,指着外面说道:“去,领一百军棍。” 王丙点头哈腰的走了。 ………… 昏迷了一夜的李记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刘威的营帐之中,身下铺着精美的席子,身上盖着精美的被子,脑后枕着柔软的枕头。仔细吸吸鼻子,还能闻到一阵酒香。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有两个大包摞在一块。 李记掀开被子坐起来,发现刘威一脸堆笑的站在他面前:“贤侄,别来无恙呼?” 李记一拳向刘威面门上打过去。 刘威笑嘻嘻的躲开了。 李记连声大叫:“刘风呢?我要见刘风。”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随后刘风嬉皮笑脸的进来了:“少将军不必谢我。昨夜只是救了将军一命而已,这是小人分内事。” 李记都听傻了:“你是来邀功来了?人岂能如此无耻?” 第三百八十五章 咸阳式夸人 李记扭头看了看刘威:“你可有剑?” 刘威笑了:“贤侄,你这话着实有趣。军营之中,岂能无剑?” 对面的刘风立刻解下腰间佩剑,殷勤地递过来,一脸讨好地说道:“少将军,在下这把剑锋利无比。” 李记点了点头,拔出剑来,伸手向刘风脑袋上砍过去。 刘风顿时抱头鼠窜,嘴里面叫着:“少将军,这是何故啊?昨日在下可是救了你的性命啊。” 刘威也在旁边拦着李记:“贤侄,有话好说。这是何必?” 李记用剑指着刘风:“昨日此人临阵脱逃。他自己逃走倒也罢了,居然将我打伤。将宋留这极为关键的人证,扔在那破营帐之中。如今宋留怕是已经死了,陛下的大事毁于一旦,我岂能不杀他?” 刘威干笑了一声:“贤侄啊,宋留没有死。” 李记愣了一下:“没有死?” 刘风站在角落中,说道:“是啊,营帐之中的宋留,乃是假的。我们来楚地之后,也不是从来没有和反贼交过手,也曾经俘虏了几个反贼。将军挑选了一个身材年纪与宋留差不多的,将他绑在了营帐之中。至于真正的宋留,还活着。” 李记急切的问:“在何处?” 刘风冲外面喊道:“进来吧。” 随后,有几个秦兵进来了。 李记看着这几个秦兵,有点愣神。 刘风指着其中一个,笑眯眯的说道:“这一位,便是宋留。” 李记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秦兵没有胡子,所以显得不是那么老,但是仔细看的话,他脸上有很多皱纹,已经岁数不小了。 至于宋留旁边的那几个秦兵,乍一看没有什么,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中一人脸上线条柔和,分明是个女人。 刘风说道:“真正的宋留及其家眷,我们给他乔装改扮了一番。男人剃掉了胡子,女人脸上抹上黑泥。然后将他们编入百人队。” “人人都在关注着那破营帐之中的人,谁也不会想到,真正的宋留,居然在守卫之中。” 李记看得目瞪口呆,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刘风说道:“是我家将军的主意。” 李记回头过来,看见刘威一脸得意。 李记想了想说:“然而,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可以让他们乔装改扮,混入军中。你就直接让他们混进来好了。何必弄什么破帐篷,这不是故意招惹人怀疑吗?” 刘威笑眯眯的说道:“贤侄啊,你有所不知。在楚地可没有谪仙,没有他老人家的预言,我听了这宋留的供述,是信还是不信?” “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弄了一座营帐立在那里,故意勾引人来。如果王翦真的派人来杀里面的人,则说明王翦心中有鬼,那么宋留的供词,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李记缓缓地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刘将军,你可真是奸诈啊。” 刘威有些不高兴:“贤侄怎么骂人呢?” 李记说:“这不是骂人,这是近日咸阳城最流行的夸人的话。” 刘威愣了:“夸人的话?我一直在咸阳附近驻扎,为何从没听过这种话?” 李记说道:“你总在军营之中,对城内的事情不了解。如今咸阳城,不少达官贵人都这样夸谪仙。” 刘威翻了翻白眼:“夸谪仙?咸阳城的达官贵人,对谪仙有好话吗?这话分明是骂人的。贤侄,你莫要欺负我总在军中,不懂这些。” 李记嘿嘿的笑了。 宋留在旁边尴尬的陪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几位将军,如今已经证明老夫的话是真的了。那么何时送我去咸阳城,状告王翦啊。” 李记淡淡的说道:“不着急,眼看项梁就要被灭掉了,灭掉项梁之后,我们班师回朝,便可以带你回咸阳了。” 刘威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项梁要被灭掉了?” 李记淡淡的说道:“谪仙说的。” 刘威无话可说了。若是别人说的,还可以刨根问底,问问原因。谪仙说的……人家是神仙,灵机一动,预测未来,你能有什么话说?跟你解释仙术,你听得懂吗? 李记对宋留说道:“你的女儿,宋娥,已经到了咸阳城。见到了谪仙,如今她的安全,你无需担心。” 宋留听了之后,老泪纵横,向周围的人连连道谢。 刘威让李记见了宋留一面之后,就让刘风把人带下去,妥善安置,现在王翦杀了帐篷里面的人,应该可以安心了。宋留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刘风答应了一声,正要离开的时候。李记忽然抓起桌上的酒壶,重重的砸在刘风后脑勺上。 刘风的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宋留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了躲。 刘威一脸茫然的看着李记:“贤侄,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记把酒壶扔在地上,骂道:“我最恨别人叫我少将军了,此人实在可恨。” 刘威:“……” 片刻之后,刘风醒过来了,捂着脑袋对李记说道:“少将军,末将用木棍打你,也是为了救你……” 话音未落,他头上又挨了一下。 李记大声呵斥:“我最恨被人叫我少将军,你还叫?” 刘风躺在地上,早就失去知觉了,根本没听到这话。估计过一会醒了之后,还得叫。刘威实在看不过去了,只能把李记拉出去了。 两人出了营帐,边走边聊。 刘威对李记小声说:项梁有王翦在背后支撑,岂能轻易剿灭?谪仙可有妙计?” 李记呵呵笑了一声:“项梁只剩下三百余人,个个疲敝不堪,这根本不是反贼,不过是一群盗贼而已。十万大军,无法剿灭三百人?我看单单将军这一部人马,也足以杀他了吧?” 刘威叹了口气:“若能知道项梁的行踪,杀他自然不难。可是楚地道路纵横,到处都是山坡密林,项梁又行踪诡秘,尤其现在只剩下三百人,他随意藏在一个地方,我们如何找得到?” 李记小声说:“如果你想要找,我倒有个办法。” 刘威:“哦?” 李记低声说道:“这次来楚地,我带来了一个家中仆役,名叫李丙。近日他一直跟在我身边,查探王恒的行踪。他发现,王恒经常在一座桥上,与人会面。而那人,大约就是项梁的人了。” 刘威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贤侄的意思是,我们跟着王恒,等他与人会面的时候,再跟上对方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可以找到项梁的藏身之处?” 李记点了点头:“正是。” 刘威眼睛一亮,问道:“他们何时在桥上会面?” 李记淡淡的说道:“这个还不知道。不过将军放心,李丙一直守在那里,只要王恒与项梁的人见面,李丙就会跟上去,弄清楚了项梁的藏身之处后,会告诉我们。到那时候,嘿嘿……” 刘威也咧开嘴,满意的笑起来了。 ………… 两人正在聊天,忽然远远的看到了王翦。王翦是既然老迈,然而眼力极佳,几乎是在同时,看到了李记和刘威二人,然后笑眯眯的走过来了。 王翦自以为杀了宋留,去除了后顾之忧,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面对刘威的时候,除了坦然,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他和刘威寒暄了两句,然后看向李记:“这个年轻人,倒是面熟的很啊。” 李记向王翦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在下乃李信之侄,李记是也。” 王翦听到李信两个字,顿时大倒胃口。原本挺好的心情,忽然之间就变坏了。 他淡淡的说道:“听闻李将军有一侄儿。明明是武将,却喜欢读书,整日混迹于商君别院,莫非就是阁下?” 李记嘿嘿笑了一声:“正是小侄。” 王翦更不高兴了。他比李信涨一辈,这李记却自称小侄,这分明把自己当成李信的同辈人了。 王翦看着嬉皮笑脸的李记,总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些槐谷子的影子。 王翦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阁下不去读书,跑来楚地做什么?” 李记笑嘻嘻的说道:“商君别院的饭菜,固然美味,然而吃得久了,也有些腻了。听闻楚地有不少山珍野味,飞禽走兽,因此小侄特地求了叔父,领了个慰劳军士的差事,借机来了楚地。” 说到这里,李记凑到王翦身边,小声问道:“老将军,这楚地,有什么美食啊?” 王翦淡淡的说道:“老夫来这里,乃是为了剿灭反贼,却不曾注意什么美食。” 李记忽然吸了吸鼻子:“嗯?好像有肉味。” 随后,他快步向一座营帐走去了。 营帐里面,王恒刚刚坐下里准备吃饭,看着忽然闯进来的李记,吓了一跳。 李记淡淡的说道:“家叔乃大将军李信。” 随后,他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势来,坐下来大快朵颐。 王恒又是惊讶,又是生气。这时候王翦也进来了。 王翦越看这李记,越觉得可疑,因此不放心跟了上来。 结果他刚刚进来,李记便站起来,递给了王翦一大块肉:“老将军,这彘肩别有一番风味啊,是从野外猎来的吧?” 王翦皱了皱眉头,没有接。 结果李记说道:“哎呀呀,老将军,和小侄有什么客气的。” 随后,将油乎乎的一大块肉,强行塞进了王翦的怀里面。 王翦看着被弄脏了的新袍子,差点气晕过去。 他强忍心中怒气,淡淡的说道:“阁下既然是来搜寻野味的。那老夫就留心替你找找。” 随后,王翦一甩袖子走了,王恒也跟了出去。 至于李记,依然笑眯眯的吃着。 刘威无奈的说道:“你何苦得罪他?” 李记说道:“一个死人,有什么不可得罪的?” 刘威:“……” 有时候,刘威还真有点羡慕这李氏风格啊。 ………… 王翦离开营帐之后,就破口大骂:“混账,混账至极。这个李记,比李信还要粗鄙。” 王恒在旁边劝道:“祖父,不必与这等小人斗气。孙儿倒觉得,这个李记,突然出现在军营之中,有些蹊跷啊。” 王翦说道:“我在咸阳城中,也听说过他。此人贪嘴好酒,为了一些吃的,厚着脸皮赖在商君别院。若说他千里迢迢来楚地,是为了吃那些野味,我倒也相信。” 王恒低声说:“不过,此人毕竟与李信关系甚大,我总觉得,是李信故意派来,监视我们的。”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一个贪嘴的孩童而已,如何监视?即便李信真有此意,派这么一个莽撞人来,也已经是失策了。不过,无论如何,近日不要主动与项梁联络了,免得被这个李记看出什么破绽来。” 王恒点了点头。 随后,王翦又有些满腹牢骚的说道:“老夫进入楚地之后,给了项梁多少钱粮?没想到他的人马竟然越来越少,真是蠢材,愚笨不堪。这等人还想灭秦?简直是痴人说梦。” 王恒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王翦说道:“如今,我搜寻楚怀王后裔,已经有些眉目了,相信假以时日,可以寻到他们。” 王翦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惜,五千亲信,被王丙这蠢材,一朝丧尽。否则的话……” 王翦摆了摆手,有些颓丧:“算了,不说也罢。这天底下,蠢材何其之多啊。” 数十里外的项梁,正在一个劲的打喷嚏。 旁边的项皮干笑着说道:“将军,莫不是受了风寒?如今我大楚复国的重任全在将军肩上,万望保重啊。” 项梁冷笑了一声:“复国?我自起兵以来,连战皆败啊。好容易得到王翦的扶持,东山再起,没想到现在又只剩下三百残兵败将了。复国……难啊。” 项皮在旁边小声说:“其实,老夫一直有个猜测,不知道该不该说。” 项梁微微一愣,问道:“什么猜测?” 项皮低声说:“老夫发现,每一次将军招兵买马,声势稍微壮大之后,就会遇到一伙秦兵。他们战力极强,总是杀的将军措手不及。等将军带着残兵隐藏起来,这伙秦人也就不见了。” “因此老夫觉得,是有人盯上将军了。只要将军的人马多了,露出踪迹来,他们立刻蜂拥而上。等将军剩下三五百人,找寻不见的时候,他们就蛰伏起来了。” 项梁想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这话,颇有道理。似乎确实是这样。” 项皮说道:“此人,有可能是王翦军中的将领。这将领秘密的派出来了一支人马,而且瞒过了王翦。否则的话,王翦应当对将军有所示警才对。” 项梁说道:“不错,不错。必然是这样。看来我要联络王翦一番,让他认真查一查,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只有除掉此人,我才能在楚地壮大。” 项梁说完之后,扭头看了项皮一眼,满意的说道:“你这一次,算是立了一功。” 项皮干笑了一声,对项梁说道:“多谢将军夸奖。老夫已经年迈,随军打仗是不行了,出出主意,倒还可以。故而……日后将军出战,老夫可否留在后面,揣摩一下秦人的动向?” 项梁看了他很久,心想:说了这么多话,就是为了不用打仗?如此怯战,简直是胆小如鼠。该杀。 不过项梁看了看自己的兵马,只有区区三百人,真是杀一个少一个啊。 因此他露出笑容来,说道:“自然可以,族叔一条计策,抵得上十万兵马啊,何必像那些年轻人一般,在战场上挥舞戈矛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穷途末路 项梁派人去桥上与王氏联络,但是王氏毫无反应。 项梁有点焦急,毕竟那藏在暗处的将领对他威胁太大了。如果不除掉此人,自己就不可能招兵买马,只能在荒野之中藏着,连露面都不可能。 长此以往,必定会被人找到,到那时候,别说复兴大楚了,自己的性命都不保。 因此项梁强令自己的信使,在桥上死等,直到等到王氏为止。 其实当项梁的信使上桥的时候,王氏就已经收到消息了。但是为了防止李记看出什么来,所以王氏一直不动声色。 结果项梁的人死活不肯走。时间长了,此人一定会引起注意,因此王恒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一趟。 这人带了一封密信,交给王恒之后,就匆匆走了。 王恒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把信拆开了,只是略微看了几眼,就脸色大变。随后,王恒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王恒对王翦说道:“军中有人在暗自行动。” 王翦神色一肃:“消息可靠吗?” 王恒说道:“这里有一封密信,是项梁派人送来的。” 王翦展开密信看了看,随后就沉吟起来了:“居然有人暗中派了兵马,正在追杀项梁?这人是谁?他已经不信任老夫了吗?” 王恒说道:“孙儿的意思是,立刻查出这个人来。然后与项梁配合,杀了此人。项梁的兵马虽然少,可我王氏还有几千心腹,可以化妆成反贼帮他。” 王翦微微摇了摇头:“不对,老夫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 王恒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他虽然很有智谋,但是前半生毕竟被困于府邸之中,不如王翦这种老将,军中朝中的事情见的太多了,这一份阅历就是他比不了的。 过了一会,王翦张开眼睛,对王恒说道:“这军中,虽然有一些将领是陛下安插进来的,我无法完全掌控。然而,我毕竟是三军主帅,有些事还是清楚的。对方能在我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调集几千人马,这不是有些太奇怪了吗?老夫还没有昏愦到这种程度。” 王恒问道:“祖父的意思是。” 王翦说道:“你觉得,李记突然出现在楚地,与这支兵马,有没有关联?” 王恒身子一震:“祖父的意思是,这支兵马,是李记带来的?” 王翦说道:“应该是他带来的,即便不是他带来的,也是近期才来到楚地的。” 王恒摇了摇头,说道:“孙儿还是不明白,若楚地凭空多了一支人马,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这信中不是说了吗?这支人马,打的是我的旗号。近日我们派出去了不少人,在楚地清查户籍,打探消息,对方显然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啊。” 说完之后,祖孙二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王恒幽幽的说:“无论这支人马的主帅是谁,他必定得到了陛下的授意。” 王翦点了点头。 王恒忽然有点慌了:“如此说来,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我们当如何是好?” 王翦摆了摆手:“陛下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出征之时,他替换了不少将士,就已经是在怀疑我了。” 说到这里,王翦忽然笑了:“我毕竟是老臣啊,即便失势了,在朝中还是有些友人的,在地方上就更多了。若陛下只是因为怀疑,便将我抓了,杀了。那些朝臣怎么看?帮着陛下一统天下的文臣武将会不会寒心?天下人怎么看?会不会觉得陛下暴虐?后世人怎么看?会给陛下什么评价?” 王翦说道:“你放心吧,只要我们手脚干净,陛下不会怎么样的。” 王恒毕竟没有真的做过官,对朝堂上的事,还是不够了解,听王翦分析的头头是道,顿时松了口气。 王翦对王恒说道:“如今项梁已经被盯上了,他再想有一番作为,恐怕是难了。我王氏的将来,也不能依靠这等蠢材。” “你现在立刻带一批人,出去寻找楚怀王的后裔。如果能找到的话,就将他藏起来,只要时机一到,就打出楚怀王的旗号。”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王氏靠着剿灭楚怀王,还可以再掌权数年。如果不顺利的话,你就在楚地裂土封疆。楚地山高林密,多湖泊河流,与中原不同,你要训练士卒,熟悉水战。” “陛下若派来秦兵,你若不敌,便带人退到山中,与他周旋。只要拖延上一年半载,他粮草不济,必然撤兵。” “若你连周旋都做不到,倒也无妨,那就退往百越之地,那里穷山恶水,多烟瘴之气,只要你占据了地利,陛下的兵马,未必能奈你何。” 王恒听得连连点头,赞道:“祖父不愧为战神也。” 王翦苦笑了一声:“战神?如今战神这个名号,不是归了槐谷子了吗?” 王翦说道:“槐谷子厚颜无耻,窃据此名号,怎能与祖父相提并论?” 王翦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立刻找我说的做。” 王恒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营帐。 当王恒离去之后,原本满脸笑意的王翦,脸上顿时露出来了凄然之色。 王翦长长的叹了口气:陛下竟然秘密派人来楚地了,看来他已经对我不再信任了。 这与在军中安插一些将领不同,古往今来,主帅带人出征,军中总是会有不同派系的将领的。只要目标一致,能够合作杀敌,这就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人心怀异心,可以彼此牵制,所以这算是正常操作。 可是秘密派另一支人马,显然嬴政是不相信王翦会认真灭项梁了。 王翦捋了捋胡须:“陛下对我起了疑心,便会寻找证据。即便没有证据,想要捏造证据,不是简单的很吗?恒儿还是太年轻了啊,老夫随口敷衍了几句,他便信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去寻找怀王后裔。如果军中情况有变故,他在外面,也可以逃生。算是给我王氏留了一个种子。很好,很好。” 王翦忽然站起身来,目光炯炯:“不过……想要老夫束手就擒,也不是那么容易。陛下毕竟只是怀疑,只要我做足了功夫,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这一关未必过不去。” 王翦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而王恒则带着五百人,快马加鞭,出了大营。 在营帐中的时候,王恒满脸微笑,但是出来之后,神色变得很严肃。 王翦说,陛下没有证据,不会动他。这番话王恒其实没有怀疑。但是后面的话,王恒就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带人拥立怀王,什么裂土分疆,什么退往百越之地。王翦分明是在交代后事的语气。 王恒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没有说破,假装不知道。 等王翦让他带人寻找怀王后裔的时候,他顺理成章的带人出来了。 他感觉到了,这一次王翦也没有把握,王氏恐怕要遭殃了。既然如此……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赶快逃命吧。 王恒对王氏,并没有王翦想象的那么有感情。他这些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在府中没有任何地位,即便是稍微有些权势的仆役都可以欺负他。 若非王离死了,若非王氏遇到了变故,有他王恒的出头之日吗? 现在王翦倒是对他挺关怀,那也不过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想让他兴旺王氏而已。 王恒对王翦恭恭敬敬,也只是利用王氏的财力与地位,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他前半生过的太辛苦,因此为人冷酷无情。 王恒回头看了看已经有些模糊的大营,然后狠狠的打了胯下的骏马一鞭子,带着身后的五百人,很快就跑远了。 ………… “主人,主人,有消息了。”李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对李记说道:“小人找到了项梁的藏身之处。” 李记神色一喜,看了看身边的刘威。 刘威点了点头:“我立刻通知其他将军。” 最近刘威和李记,暗中联络了不少人,把他们认为绝对可靠,不可能被王翦收买的人,都争取过来了。这期间,李记对他们出示了陛下的密诏。 这些将军不知道王翦做了什么事,但是隐隐约约的能猜到,陛下不信任王翦了,要对他动手了。 人喜欢落井下石,是因为落井下石有好处。 现在王氏要倒了,这些将领都跃跃欲试踹上一脚。一来能撇清干系,二来能向陛下表忠心。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营帐之中,来了很多人。 李记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项梁的位置,在下已经知道了,各位,随我灭了项梁,班师回朝,接受封赏吧。” 众将都一脸兴奋,纷纷说道:“此次能建立功勋,全赖少将军啊。” 李记面色一沉:“在下最不喜别人叫我少将军。” 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固然觉得李记不爱虚名,值得敬佩,又觉得……不叫少将军的话,该叫什么呢?总不能学刘威叫贤侄吧?他们的关系和辈份,不能和刘威相比啊。 幸好,其中有个比较机灵的人,冲李记说道:“禀李将军,末将遵命。” 李记笑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说道:“李将军将门之后,果然眼光独到啊。若非李将军,这项梁岂能这么快暴露行踪?” 李记快笑成一朵花了。 角落中,刘风摸着后脑勺上的大包,心想:不让叫少将军,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 王翦被众将从营帐中请了出来,这些将领纷纷说,已经发现了项梁的踪迹,要彻底评定项氏之乱。 王翦看了看,在场的将领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立功。 王翦淡淡的说道:“若消息可靠,杀了项梁,自然最好不过。” 李记等人都嘿嘿的笑了,他们打算活捉项梁。 王翦说道:“老夫来到楚地,已有月余,如今平定反贼,恐怕就在此役了。若不亲自到场,未免是一件憾事。不如,老夫带着你们,亲自杀贼。” 将士们没有意见。于是王翦披挂上马,由李丙带路,浩浩荡荡的走了。 王翦知道,这一次项梁肯定是真的暴露了。自己再也救不了他了。 既然救不了,那就争取杀了他。反正不能让反贼身上的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在路上的时候,王翦就吩咐了身边的心腹,过一会见了项梁,万箭齐发,务必要射杀他。 很快,众人到了一片荒山之中。按照李丙所说,项梁的人驻扎在一座山上。 秦兵靠近了这座山之后,迅速的将上山下山的通道,完全切断了。 他们没有着急攻山,项梁已经是瓮中之鳖,那就用不着着急了。这和反贼攻打会稽王不一样。会稽王是固守待援。而项梁就只能是等死了。 ………… 被秦兵包围的消息传到项梁耳中的时候,项梁是有些茫然的。他没想到,事先竟然没有得到任何风声,王氏这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了? 项梁站在高处,向下望了望,见秦兵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乌云一样。 他叹了口气,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项皮苦着脸走过来,对项梁说道:“将军,如今为之奈何?” 项梁想了想,对项皮说道:“我不可能被秦人生俘,即便我有心乞命,秦人也不会让我活下来。” 他在怀中摸了摸,拿出来了那把宝剑,递给项皮:“这是像是先祖对信物,如今我交给你了。” 项皮接过了这把剑,茫然的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项梁说道:“羽儿一直下落不明,可我隐隐觉得,他并没有死。更何况,我还有项伯、项超两兄弟。项氏东山再起,未必不可能。” 项梁看了项皮一眼:“族叔,你我同宗同源。梁今日将死,恳求你替我做件事。” 项皮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项梁说道:“楚地刚刚平定,有不少流民,到处乞食,你可趁此机会,进入咸阳。带着这把剑,找到景绻,让他设法联络项氏子弟,重振我大楚。” 项皮茫然的应了一声,把剑收起来了。 项梁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说道:“你躲进去吧,我要带着剩余的三百将士,与秦人大战一场。” 项皮听了这话,立刻钻到山洞中了。 他想了想,又从反贼中拽出来自己的小孙子:“将军,我孙儿年纪幼小,恐怕还不能随军征战。” 项梁没有反应。 项皮快哭了:“我项家村,全村人都战死了,唯独剩下我祖孙二人。” 项梁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 项皮带着孙子进了山洞,然后拿石头把洞口堵上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尘埃落定 项皮胆小如鼠,如果换个别的时候,项梁肯定会一刀将他砍了。 但是今天,项梁看着那洞口,苦笑了一声,甚至拽过来一些树枝,把洞口遮掩了一番。 自己已经要死了,也无心惩治这个怯战的项皮了。 项梁抓过来一支戈矛,看着剩下的人说道:“随我冲下山去,杀灭秦人。” 身后的三百人,有不少人是想逃命的,但是他们也清楚,已经逃无可逃了。项梁能容忍一个老迈的项皮怯战,未必能容忍他们。 于是这些人抱着必死之心,跟着项梁冲了下来。 他们喊杀声震天,但是时间很短暂,转瞬即逝,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三百人,在数万大军之中,就像是一朵小小的浪花,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项皮躲在山洞中,捂着自己小孙子的嘴。他们听到外面有一阵阵脚步声,像是秦兵正在搜查他们。但是很快,脚步声消失不见了。 他们没有被发现。 那小孩低声说:“秦人已经走了,我们要出去吗?” 项皮小声说:“谨慎,再谨慎一些。明日我们再走也不迟。” 随后,项皮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拿出来了一些干粮,喂给了那小孩。 祖孙二人吃了东西,渐渐的越来越困乏,于是在山洞中睡着了。 酣畅淋漓的一觉,项皮觉得这是从贼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了。项梁终于死了,自己可以重新做人了。 一觉醒来,外面鸟语花香,天已经亮了。 项皮搬开石头,拉着孙子的手走了出来。 那小孩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适应了好一会之后,他们两个才缓缓下山。 小孩看见项皮始终紧紧的攥着那把剑,于是问道:“我们要去咸阳城吗?” 项皮漫不经心的说道:“去咸阳做什么?” 小孩咦了一声:“你不是已经答应了项将军,要将这把剑送到咸阳城,那个……那个什么大人手上吗?”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为什么要送?难道我们还没有当够反贼吗?” “本来咱们项家村,男耕女织,其乐融融。生活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能留住一条性命。现在呢?跟着项梁闹了一场,只剩下我们祖孙二人了。” 说到这里,项皮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他呵呵冷笑了一声:“造反?做反贼?项梁算是楚地首屈一指的豪强了吧?可现在你看看,他造反简直是个笑话。” 小孩哦了一声,对项皮说:“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带着这把剑?为什么不将他扔掉?” 还没等项皮回答,小孩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明白了,这剑不仅是项梁的,也是我们的,这是项氏先祖的遗物……”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算了吧,这剑就是项梁的。项氏先祖固然功高盖世,可我们是庶出中的庶出,几代下来,血脉淡泊,穷成什么模样了?什么项氏的荣耀,与我们何干?我们项家村饿死人的时候,他们在哪?” 小孩不解的看着项皮:“那咱们拿着这把剑是要做什么?” 项皮看了看手中的宝剑:“无论怎么说,此物也算是个宝贝啊。把它卖了,换一头耕牛,几亩薄田。人呐,先要吃饱肚子,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祖孙二人已经下山了,他们发现山上没有遗留尸体,可能秦人杀了项梁等人之后,把他们的尸体带走了。 项皮正在思考去哪里卖宝剑,买牛羊的时候,忽然有一队兵马狂奔而至。 项皮吓了一跳,伸手将小孩抱起来,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已经晚了,那些兵马发现了这祖孙俩。 兵马很快将项皮围了起来。 项皮一看这些士卒的衣着就绝望了,是秦兵。 不过绝望了几秒钟之后,项皮忽然又回过神来了:我为什么要害怕?这里又没人知道我是反贼。 想到这里,项皮脸上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来,对秦兵说道:“多谢官军剿灭反贼,我们楚地的黔首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秦兵面面相觑,这时候,从士卒中走出一个年轻的将军来。 他跳下马,走到项皮身边,伸手将他的宝剑拿走了。 项皮顺水推舟:“这把剑是我捡来的,就送给将军了。” 那将军呵呵冷笑了一声:“捡来的?我看未必吧?这分明就是你的。” 项皮连忙摆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那将军叹了口气:“本将军苦苦寻觅楚怀王的后裔,始终找不到人。有人说,那后裔已经流落民间了,有人说,那后裔已经被赶尽杀绝了。没想到今日,竟让我碰到了。可见天意如此,不绝大楚啊。” 项皮懵了:“楚怀王?后裔?” 那将军上下打量了项皮几眼,又看了看他手里拉着的小孩:“本将明白了。这孩子就是怀王后裔,你是大楚的忠臣义士,一直独自抚养这孩子长大,是不是?” 项皮脸色煞白:“不是,我们只是过路的穷人。不是什么楚王后裔。” 那将军拍了拍项皮的肩膀:“你不要怕,我们只是穿了秦兵的衣服而已,未必便是朝廷的人。我寻找怀王后裔,是要给大楚一个机会,一个复国的机会。” 项皮快哭了,这刚刚从项梁手里逃出来,怎么又要复国了? 他苦着脸说道:“将军,我们两个都是穷苦人,没什么见识。将军要复国,应该找那些豪强啊。我们当真与楚怀王无关。” 那将军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我说你有关,你便有关。我说你们是楚怀王后裔,你们便是楚怀王后裔。” 随后,这将军对着身后的五百人马说道:“来人啊,扶着大王上马。” 身后那五百人应了一声,走到将军身边,小声说道:“将军,咸阳……我们不回去了吗?” 这将军就是王恒。他看着北方,沉声说道:“看看形势再说吧。若一切顺利,自然是要回去的。若咸阳城发生什么变故,我们就留下来。用楚怀王的名义,在楚地做一番大事。总之,你们只要跟着我,不仅能保住性命,将来还有荣华富贵。” 这五百人都点头答应了。 有人忽然问道:“那老将军呢?” 王恒淡淡的说道:“祖父自然有他的事要做,我们只要管好自己便可以了。” 随后,他带着项皮祖孙俩,向更隐秘的地方去了。 项皮骑在马上,老泪纵横:“造孽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夫……只想耕田而已啊。” ………… 数十里外,王翦的大军正在缓缓向咸阳城方向行去。 彻底灭掉项梁之后,以刘威为首的那伙人,就催促着王翦回去。 王翦的理由是,楚地的反贼虽然灭掉了,但是户籍没有整理清楚,各地还存在着不少盗贼,应当彻底平定之后再走。 但是将领们这次没那么好说话了。那些知情的人,都一心想完成皇帝的任务,把王翦带回去受处罚。那些不知情的人,则急不可耐的回去请功领赏。至于清查户籍,这种琐碎的事情,交给几个小吏去做也是一样的。大不了留下几万人马,作为协助也就够了。 王翦看到群情汹汹,一致要他班师回朝,也没有和将领们争执,也就点头同意了。 他也看出来了,自从李记到了之后,这些将领似乎忽然有了主心骨,做事的时候,隐隐有了共进退的意思。自己这个三军主帅,快要被架空了。与其撕破脸被人逼着回去,还不如彼此之间都留着些脸面。 入夜之后,大军在半路安营扎寨,十万大军,人马辎重,行军速度不可能太快,要到咸阳城,或许还有几天时间。 王翦夜不能寐,叹了口气,信步走到一辆马车跟前。 车上绑着一个人,正是项梁。 项梁被生擒了。 李记亲自提着剑,守在项梁身边。 他远远的看见王翦来了,咧嘴笑了:“王老将军好有兴致啊,竟然出来赏月。” 王翦抬头看看,今夜阴沉沉的,天上漆黑一片,哪有月光? 不过,李记说话一向这么不着调,他也懒得计较了。 王翦对李记说道:“老夫要问项梁几句话。” 李记很痛快,指了指项梁:“老将军请便。”他依然站在马车旁边,并没有离开。 王翦看了李记一眼:“老夫要单独和项梁说几句话。” 李记笑了:“使不得,这项梁勇武的很,曾经以数百人之寡,和老将军的数十万人之众,打得难解难分。又曾经在数百名士卒的看守下,逃脱出来,再次谋反。” “在下若走了,一旦项梁故技重施,老将军不是危险了吗?” 王翦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不过到了这时候,也懒得计较了。 王翦转过身去,看着项梁:“老夫本以为,你兵败之后会自尽,没想到竟然被生擒了。” 这话语调平淡,但是项梁能听出来一丝责备的味道。 毕竟如果项梁自尽了,一了百了,王翦也就算是彻底脱身了。可现在项梁活着,对王翦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咸阳的大牢之中,数百种酷刑,总有一种适合项梁啊。 项梁有些歉意的看着王翦:“本想临死之前,多杀几个秦人。没想到,呵呵。” 王翦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等他快要走远的时候,项梁忽然喊道:“王老将军,可否给我留个全尸?” 王翦头也不回,淡淡的说:“好自为之吧。” 等王翦走远了,李记对项梁说:“全尸是不可能全尸的。反正长夜漫漫,有些无聊,我给你说一下你可能要遇到的刑罚啊。” 李记居然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本书,然后“挖眼”、“斩趾”的念了起来。项梁听得头皮发麻。 天快要亮的时候,所有人睡得正沉,即便是李记,也在打瞌睡。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人悄悄的躲到了大树后面,然后弯弓搭箭,瞄准了项梁。 他是王翦的心腹,箭术不凡,今天奉了王翦的命令,要一箭射死项梁,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可是他的弓刚刚拉开,还没有拉满。就有一把剑放在了脖子上。 冷冰冰的剑,让这人脖颈一凉。 他僵在那里,低声问:“是谁?” 身后的人淡淡的说:“吴刚。” 这个名字让神箭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吴郡守的公子?项梁是你的大仇人,听说你在楚地找了他很久。怎么今日我要杀他,你反而拦着我?” 吴刚淡淡的说道:“因为不久之前,我改了主意。这样杀了他,似乎有些太便宜他了。不如让他活着回到咸阳,受尽苦刑而死。” 神箭手叹了口气:“佩服,佩服啊。杀父仇人在楚地猖狂了这么久。吴公子却无可奈何,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现在项梁被旁人抓到了,你却要保他的性命。” 吴刚呵呵笑了一声,傲然说道:“无头苍蝇?我早就发现了项梁的踪迹,并且透露给了很多人。否则的话,你以为项梁为什么屡战屡败?” “我没有亲自杀了项梁,是故意让他活着,好引出他背后的人来罢了。比如……” 吴刚阴冷的说:“比如,你的主人。” 神箭手沉默了一会,忽然猛的扭转了一下脖子,锋利的剑立刻就在脖子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喷涌,神箭手倒在地上,很快就死了。 吴刚冷漠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蠢材,你即便死了,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吴刚看了看远处的项梁。他依旧没有现身。 李记那伙人,在明处看守项梁,而吴刚的人,在暗处看守着他。一明一暗,项梁肯定能活到咸阳城。 ………… 王翦的大军还在路上,但是战报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咸阳城。 几乎在几个时辰之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咸阳城。 嬴政看着战报,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啊,李信这个侄儿,有勇有谋,可堪大用。” 除了战报之外,李记还送来了一摞证据,里面全都是王翦怎么勾结项梁的内容。 嬴政看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王翦,有功于我大秦。可惜,如今已经变成了大秦的脓疮毒瘤。” “昔日槐谷子医治伏尧,用利刃割去了他背上的疮疽,伏尧数日之内,便痊愈了。看来朕也要痛下杀手,剜掉王氏这疮疽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谪仙真乃大义士 王氏府中很热闹,自从王离被杀,王贲被贬为庶人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总有一些权贵和豪强,以为自己看准了朝廷的风向,想要赌上一把,赌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这一次,他们听说王翦灭掉了项梁,立下了大功。于是觉得王氏可能要重新受到重用了。 等王翦回来再拜访,似乎有些晚了,于是这些人提前到了王氏府中,拜见王贲。 王贲被贬为庶人之后,一直在府中深居简出,闲暇时候就是读读书,写写字而已。 本来咸阳城的人已经忘记他了,现在大伙忽然把他想起来了。毕竟王翦不在,拜见王贲也是一样的。 但是王贲下令,闭门谢客,一个人都不见。 这让想要结交王氏的人闷闷不乐。在郁闷之余,他们对王氏变得更加热切了。 人家紧闭大门,这才说明在朝中不缺朋友,如果开门迎客,什么猪狗都能请进去聊天,那才显得没有身份。 所以这些人也不管王贲搭理不搭理,都送上了拜帖,递进去了礼物。 而在王氏府邸附近,则有几个仆役暗中观察着这一切。他们记下来了每一个来访的名字,然后汇报给了自家主人。 这些仆役,都是王绾、李斯、淳于越等人派来的。 这几个朝中重臣,正在联手梳理王氏在咸阳城的力量。本以为已经梳理的差不多了,没想到现在又跳出来了一批,真是把人忙的焦头烂额。 ………… 权贵和豪强聚在王氏门前表达了一番结交的意思,见王贲始终没有反应,便结伴离开了。 结果他们走到半路上,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权贵和豪强顿时兴冲冲的赶过去,发现是谪仙楼。 今日谪仙楼前面张灯结彩,专门找了几个人在敲鼓。有些眼尖的发现,在最前面擂鼓的那个男子,分明就是昔日的击筑大师高先生。 高渐离一脸生无可恋,觉得在街上像个莽夫一样敲鼓,真是有辱斯文,比死了还难受。 偏偏有些权贵纳闷的问道:“高先生,你击筑的本领冠绝当世,为何突然开始擂鼓了?” 高渐离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说道:“高某欠了谪仙钱财,谪仙令高某做什么,高某就只好做什么了。” 在场的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高渐离,这个签了一千多年卖身契的奇男子…… 这时候,商君别院的二楼上,垂下来了一条大红绸,上面贴着白纸剪成的字。红底白字,格外醒目:为庆贺朝廷平定反贼,今日凡在谪仙楼饮酒满十杯者,赠送一杯。 在场的人看了这布条之后,个个冷笑不已。 其中一个豪强捋着胡须说道:“满十杯赠送一杯?那不是先要买十杯吗?” 另一人呵呵笑着说道:“谪仙总是这套把戏,挖空了心思想要赚我们的钱财。” 另一人点头说道:“可惜啊,咱们和谪仙打交道太多了,再也不会上当了。”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正是,谪仙想要从我们这里赚钱,哼哼,难。老夫兴致来了,去小酌一杯倒也可以。若为了什么赠送一杯,而连饮十杯酒,那不是太蠢了吗?” 正说到这里,二楼又垂下来另一条横幅:“为庆贺朝廷平定反贼,今日凡在谪仙楼消费满十万钱者,可获得优惠券一张。凭此券饮酒、吃饭、听书,购物,享受九折优惠。适用于所有谪仙产业。” 朝臣们看了这横幅之后,哈哈大笑:“谪仙不死心啊,又想要骗人了。” 他们正笑着,一群贵妇人过来了,看了看横幅之后,兴冲冲的进去了。 有一群贵妇人来了,看了看横幅,又兴冲冲的进去了。 朝臣们不笑了,他们发现这些贵妇人中,有他们的夫人,有他们的女儿。 有人嘀咕了一声:“我的钱,又让槐谷子这无耻之徒赚去了……” 当天晚上,李水和苍夫、老板娘、牛犊几个人,加上十来个账房先生,一直算账算到天亮。 就凭着昨日一天的收入,竟然抵得上往常一个月。 老板娘一脸敬佩的说道:“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一片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很痛苦的说道:“算得我头昏脑胀,本仙平生最恨钱了。” 其他几个人连连称是:“我等明白,若非为了天下苍生,谪仙才懒得赚钱。” 李水很欣慰的看着他们:“你们明白就好。”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手脚,说道:“看来,这种活动效果不错,以后要搞,还要多搞。比如平定项梁,可以定为“平贼节”,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庆贺一番。只有一天的优惠太短了,比如来上十天。” 牛犊眼睛一亮,说道:“大人,为何不来上一整年?” 李水骂道:“笨蛋,韭菜还没长好就要割吗?总要给人家一个攒钱的时间。你天天搞优惠,他们还能感觉到有优惠吗?” 牛犊连连称是。 李水又说道:“明日,把收益贴出去,对外公布一番。” 这一下屋子里的人都有点沉默了。 老板娘小声说:“谪仙啊,做生意,最忌露富,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些……有些太过招摇了啊?” 李水摆了摆手:“本仙乃天上人,招摇一些怎么了?谁敢反对不成?” 苍夫几个人想了想,觉着这话很有道理。谪仙一直这么招摇,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凡是反对他的人,基本上都死定了…… 天亮之后,苍夫果然按照李水的吩咐,把昨日的营收情况贴了出去。并且对外公布,明年还有优惠,而且是七天。 咸阳城顿时议论纷纷,瞬间传到人尽皆知。很快,李水被嬴政叫到宫中去了。 李水到宫中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往书房走,结果小宦官把他带到了议政殿。 李水进去之后,发现百官来了八成。 李水有点纳闷:“今日,不是朝议之期吧?” 嬴政有些头痛的说道:“诸卿都是来告状的,来状告你槐谷子的。人数太多,朕的书房站都站不开了,只好来议政殿。” 李水有点无辜的看着朝臣:“小仙又做什么了?” 朝臣们个个义愤填膺,结果还没等他们说话,李水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李信。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李信的衣服:“李兄,你也跟着他们起哄?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坑别人坑多了,我坑过你吗?” 李信干笑了一声:“槐兄不要误会,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来看热闹的。” 嬴政看着这两个活宝,头更疼了。 旁边的淳于越看着李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淳于博士,你也告我的状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谪仙啊,老夫并不想做在背后中伤他人的小人。可你太过分了。” 嬴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今日贴出来了一张纸?大张旗鼓的宣扬你赚了许多钱财?” 李水坦然的回答:“正是,臣的谪仙楼,近年来是蒸蒸日上啊。” 淳于越指着李水,冲嬴政说道:“陛下,你也看到了,谪仙简直是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啊。长此以往,民风浮夸,岂能得了?我大秦还怎么安定?” 嬴政冲淳于越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严肃的看着李水:“槐谷子,这件事,你太过胡闹了。你身为谪仙,亲自下场敛财倒也罢了,竟然还要大张旗鼓的宣扬。这不是把脸面都丢尽了吗?” 李水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的看着在场的朝臣:“以往我槐谷子丢了脸面,你们不是个个幸灾乐祸吗?这么几日这么痛心疾首?” 朝臣们眼睛瞪得老大,却也不说话。 旁边的李信笑嘻嘻的说道:“槐兄啊,这个我却知道。” 李水好奇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信指着一个朝臣说道:“譬如这位马兄,昨日马夫人在你的谪仙楼一掷千金,趁着有优惠,喝了酒,吃了菜,听了书,大呼过瘾。得到了十几张优惠券。又用这优惠券买了更多的东西,回去算了算账,划算得很,于是兴高采烈。” “马兄却为此痛心疾首。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钱,他是不想让槐兄你赚钱。因此把马夫人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谁知道今日你的告示一贴出来,马夫人顿时底气足了,对马兄说道,咸阳城中,如此多的人进了谪仙楼,可见趁着优惠享受一番是没有错的。难道只有你看得明白,这么多人都不懂吗?” “并且马夫人听说明年还有优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参加了。” “马兄心情郁闷,左思右想,来宫中告状了。不过嘛,舍不得花钱这个理由,有些说不出口,因此状告槐兄你丢了脸面,给朝廷抹黑了。” 那朝臣面色通红,说道:“李大将军,你这是胡乱揣测,下官也没有这样想。” 李信笑嘻嘻的说道:“不仅你是这么想的,在场的朝臣都是这么想的。不过……唯有淳于博士除外。” 李信叹了口气:“阿姊已经亡故了,她生前最喜欢热闹,若槐兄你早来咸阳几年,她会开心的多。” 淳于越听了这话,神色一黯。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知道今日是来制止槐谷子的,而不是来悼念亡妻的。 于是淳于越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谪仙的所作所为,已经激起了公愤。他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也丢了朝廷的脸面。毕竟谪仙这个名号,乃是陛下亲封的。” “另外,谪仙蛊惑各位贵妇人,大肆花钱。虽然律法并无禁止,毕竟私德有亏。” “最为严重的是,谪仙大张旗鼓的宣扬,助长了奢靡之风。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皆以勤俭治国。谪仙这等行为,恐怕会令大秦民生凋敝。” 嬴政看向李水:“槐谷子,淳于博士的话,颇有道理,今日这等事,你切不可做了。” 李水说道:“陛下,臣觉得,淳于大人的话,有些问题。” 嬴政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说道:“说来听听。” 李水看向淳于越,微笑着问道:“敢问淳于博士,为何奢靡之风,会导致民生凋敝呢?” 淳于越愣了,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李水:“如此浅显的道理,谪仙何必明知故问?百姓种出来一斗粮,妇人织出来一匹布,何其不易?” “被谪仙这样一通挥霍。自然粮食不足,布匹不足。天下人自然不能果腹,无法御寒了。”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淳于越:“我昨日……挥霍粮食了?挥霍布匹了?我是将粮食抛入河中了,还是将布匹铺在地上了?” 淳于越愣住了。 李水说道:“昨日的贵妇人们,只是听了几场书,喝了几杯酒,买了些商君别院出产的小玩意而已。这样也算是奢侈吗?这样影响耕夫和织女了吗?” 淳于越茫然的看着李水,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谪仙口齿伶俐,老夫无法反驳,不过谪仙的作为,老夫不敢苟同。”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举个例子把。” 他看向嬴政:“臣听闻近日河水暴涨,有泛滥之患,陛下欲征调民夫加固河堤,却似乎在钱粮上面,有些捉襟见肘?”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征调的乃是刑徒之人,用不了多少钱财。” 李水说道:“臣却听说,这是廷尉大人的提议。为了让陛下征调到足够的刑徒之人,他暗中嘱咐官吏,从严执法。因此百姓动辄得咎,无数无辜之人,忽然之间做了刑徒。如此一来,陛下才有了足够的人手。” 李斯一脸无语:“这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不过他也不害怕,因为这是大秦的惯例,陛下是了解这些内情的。 果然,嬴政的面色没有多大起伏,他看着李水:“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 李水说道:“自然是有的。昨日谪仙楼获利极多。获利倒在其次,主要是让谪仙楼有了一个广而告之的机会。” “更多的人听说了谪仙楼,更多的人进入了谪仙楼。因此未来数月之内,谪仙楼的盈利,都会高于以往。” 李水说道:“数月之前,臣提到的营业税,如今可以派上用场了。粗略估计,今岁谪仙楼上交的营业税,恐怕有千镒黄金之多。陛下用这些钱,招募一些丁壮修补河堤,应当足够了。” “如此一来,黄河水患得到治理,百姓得到钱财,天下人皆称赞陛下爱民如子,岂非皆大欢喜?岂非比用严刑峻法,强迫百姓修补河堤更划算?” “甚至其他的商户,也会有样学样。而天下的有钱人,也就习惯了花钱。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收也就暴涨了。” “陛下,淳于博士所说的勤俭,并非真正的勤俭,而是藏富于家,令国力困弱啊。而臣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勤俭,乃是藏富于天下人,将我大秦早日建成人间仙境。” “臣敢断言,不出十年。天下风气一变,到那时候,朝廷不必横征暴敛,自有无数金银充盈国库。无论何处有灾荒,皆可从容赈济。” 朝臣们都听傻了。 李水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先贤孔夫子所说的行仁政,在下已经帮他实现了。” 淳于越差点吐血: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有什么资格帮着孔子行仁政?可是……他刚才说的好有道理啊。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一会,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欢喜,然后他点了点头,对李斯说道:“照此办理吧。” 李斯有点茫然,问道:“那已经犯了罪的刑徒……” 嬴政的淡淡的说道:“除罪大恶极者,皆赦之。” 李斯苦着脸点了点头。现在他真真切切感觉到李水的威胁了。 李信本来站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忽然间他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槐兄这是赚了那些贵妇人的钱财,又拿出来帮朝廷修补河堤啊。槐兄辛辛苦苦经营谪仙楼,竟然是为了黎民百姓,真乃大义士也。” 李水愣了一下,然后也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淳于越气得火冒三丈:这两个无耻之徒…… 而朝臣们看着李水,心都在滴血:那都是我们的钱啊,这么槐谷子变成大义士了?这还讲不讲理了? 结果朝臣刚刚想到这里,李水就向嬴政说道:“陛下,各位大人的钱财,藏在家中,无法花掉,想必苦恼的很。幸好臣想出来了这么个办法,给了他们一个花钱的机会。” 朝臣们都懵了:这特么是人话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李水面不改色,依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臣很惭愧,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虽然有些功劳,但是也比不上那些慷慨解囊的贵妇人啊。臣恳请陛下,授予咸阳城的贵妇人,‘国之栋梁’称号。若非她们,河水滔滔不绝,继而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矣。” 嬴政还沉浸在李水描绘的光明前景中,朝廷不缺银粮?这是多少君主梦寐以求的事啊。 因此对于李水的提议,授予什么称号,嬴政也懒的费心思计较了,说了声:“允。” 随后他挥了挥手,让百官离去了。 那些朝臣茫然的向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深思: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不是来告状的吗?怎么没有告倒槐谷子,反而让他变成大仁大义之辈了? 不过,自家夫人竟然成了国之栋梁,虽然只是一个虚名而已,但是……似乎也有些光彩啊。 忽然,有个朝臣一拍大腿,一脸懊悔的说道:“我等又上当了。” 朝臣们都纷纷问道:“这么?” 这朝臣说道:“那些妇人得了这个称号,岂不是更加踊跃了?将来我们这家产,恐怕都要让槐谷子搬空了。” 朝臣们恍然大悟,向李水看过去。 李水脖子上挂着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朝他们咧嘴笑了。笑容纯洁的像个孩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 集齐奖牌,召唤谪仙 咸阳城中很热闹,有的人在痛骂李水,有的人在拿着优惠券买买买,还有的人在传播各种平定反贼的小道消息。 在这些热闹中,项超觉得很孤独。 来咸阳城已经有些日子了,项超感觉自己并没有结交下什么人。原来楚地的豪强,熊达和熊耳两兄弟,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据说被李水整了一次之后,就变得毫无斗志了。 至于自己原来就认识的景绻,表现的怪怪的。景绻虽然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是项超总觉得,这个人目的性很明显,有时候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的探听一些什么。 除此之外,就是宫中的季明了。项超倒是对这个季明观感不坏,但是最近听到一些传言,听说这季明是天煞孤星,谁要是接近他,谁都要倒霉。 虽然项超觉得这话是无稽之谈,但是听得多了,心中未免也有些犯嘀咕。 偏偏最近战报传来,项梁一败再败,最后一败涂地。至于项梁的生死,战报中并没有说。但是项超觉得,项梁多半是死了。 自己这个兄弟,心高气傲,绝对不会被人生俘,多半已经在战场上自刎了。 项超心里有点愧疚,隐隐约约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结交了季明,所以才害死了项梁。 现在的项超,有点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要做大秦的臣子,他是有点不甘心的。可是要反秦,自己又没有能力。最后,项超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项羽。 项羽是项超今生仅有的得意之作。项梁虽然死了,但是有项羽主持大局的话,反秦未必不能成功。 想到这里,项超决定和项羽见上一面,父子两个好好聊聊,应该能吃一颗定心丸。 数十日前,项羽就通过重重考核,进了商君别院。当时项超高兴了很久,觉得自己的儿子果然出类拔萃,居然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 不过,项羽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传来了。项超担心坏了项羽的大事,一直不敢和他联系。 不过现在发生了太多大事,现在应该是时候见一面了。 于是项超吃了一顿饱饭,把今生最想吃的美食都吃了一个够,然后冒险去商君别院了。 守门的牛犊看见项超来了,顿时眼睛一亮。 项超是咸阳城有名的豪强,挥金如土。更为重要的是,牛犊知道项超有问题。坑他的钱,谪仙不会怪罪,甚至有可能击节赞赏。 于是牛犊笑眯眯的对项超说道:“哎呀呀,这不是景盖大人吗?大人满面红光,气色上佳,可见是有福之人啊。” 项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用景盖的假名字。 他干咳了一声,苦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福气。” 牛犊连连摇头:“大人此言差矣。大人生于富贵之家,这便是一福了。大人身材高大,相貌俊朗,这又是一副了。大人足智多谋,风度翩翩,这是第三福了。大人……” 牛犊满嘴胡说八道,吹捧了项超足足一刻钟。 起初的时候项超是有点怀疑的,但是牛犊说的很诚恳,渐渐的项超也就信了,于是满脸笑容,乐不可支。 他忽然觉得,这个看门的穷人,简直是自己的知己啊。只可惜,此人太过贫贱,如果他出生于富贵之家,倒不妨结交一番。 项超正在感慨的时候,就听见牛犊干笑了一声,说道:“大人,你是要进商君别院?” 项超说道:“是。” 牛犊拿出一块竹排来:“二十万钱。” 项超哦了一声,就开始掏钱,但是掏到一半忽然愣了:“我听说,好像是十万钱啊。” 牛犊立刻回答道:“十万钱,只是门票钱。大人这二十万钱里面,包含了很多东西,至少进去之后,如厕是不用要钱了。你看这里,大人的门票是红色的,与那些青色的门票截然不同。” 项超有点无语:我即便如厕,也花不了十万钱吧? 结果牛犊接着又列举了种种好处,什么可以参观石磨厂,可以参观造纸厂,可以免费在书院试听一个时辰。 总之,这张票像是通票,进去之后,很多收费的项目可以免费了。 项超也没有细算,就点头答应了。 等进了门之后,项超叫住了一个小孩:“请问,参观商君别院的农田,往何处走?” 那小孩伸出手来:“问路五百钱。” 项超把自己的通票拿出来了。 小孩一看门票是红色的,知道指路钱是挣不到了,顿时拉下脸来,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项超很委屈的把票收起来,按照小孩所指的方向,在商君别院转了一圈。 很快,项超看到了大片的农田,里面有一些人正在劳作。 项超知道项羽是做了雇户,应该是在耕田,只不过这里距离那些农人很远,项超看不到。 他正要走近了看看的时候,有匠户把他拦住了,微笑着说道:“若要进去的话,需要买票。” 项超把自己的门票拿出来了。 匠户瞟了一眼,淡淡的说:“通票不包括这里。” 项超叹了口气,又开始拿钱。 在交了一万钱之后,匠户给了项超一把锄头,并且祝他农家乐愉快。 项超心中破口大骂:若非是为了见我家羽儿,我会来这种黑店?还愉快?花二十多万钱买一把锄头,我能愉快吗? 项超扛着锄头在农田之中转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项羽。 最后,项超只能硬着头皮靠近一个耕农,装作是在闲聊天的样子:“我听闻,数日之前,商君别院来了几位雇户,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啊?” 那耕农抬起头来说道:“我便是雇户。” 项超正要问这人认不认识一个叫刘季的雇户,结果这耕农忽然哭了:“这不是项大人吗?” 项超吓了一跳,紧张的向周围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你认识我?” 耕户使劲点头:“我是羽将军带来咸阳的项氏子弟啊。” 项超惊讶的看着这个人,只见他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脸上有一行一行的汗水。 他惊奇的说道:“为何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项氏子弟叹了口气:“做耕夫,难啊。大人要见羽将军吗?请随我来吧。” 项超嗯了一声,又嘱咐项氏子弟说:“如今我化名景盖,你可不要叫错了。” 项氏子弟点了点头:“是,景大人。” 三人走了不多远,项氏子弟就指着另外两个人说:“那便是羽将军了。” 项超看着那两个满脸疲惫的耕农,张大了嘴巴。 其中一个耕农说道:“父亲,你怎么来了?为何扛着锄头?你也进了商君别院吗?” 项超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项羽认出来。这时候的项羽被晒得全身黑乎乎的,脸上身上全是尘土,简直就是个老农的模样。哪还有往日的潇洒与傲气? 项超心中一酸,含着泪说道:“为父是来看你的。羽儿啊,你受苦了。” 项羽本来很坚强,但是一听这话,也有点想哭。不过他强忍泪水,对项超说道:“父亲放心,数日之后,我便可以杀了槐谷子,到那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项超哭道:“你怕是还不知道,你叔父项梁已经战败了,如今生死未卜。” 项羽听了这话,顿时流下热泪来。 项超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如今要反秦,恐怕要依靠你了。这几日,你要细细谋划一番,为我项氏复仇。” 项羽叹了口气,心想:反秦,谈何容易啊。 在商君别院的这些日子,项羽的斗志已经快消磨干净了。不过为了让父亲放心,他还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笑声:“哎呀呀,是景兄到了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接着你啊。” 项超回头一看,心中顿时一紧:是李水和李信。 项羽看到李水之后,情不自禁的就握紧了手中的农具,他在心里盘算着:现在我们两个距离极近,如果我给他来上一下,能不能将他打死? 项羽犹豫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干了几乎一天农活了,有些疲惫,胳膊也没多大力气了。这一下未必能打死他。更为关键的是,李信就在旁边,此人本领极高,一定会拦住自己…… 就在项羽犹豫的时候,李水已经和项超聊上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李水忽然说道:“咦?为何景兄眼睛之中似乎有泪水?莫非刚才哭过了吗?” 李水很不快的看着项羽几个人:“莫非你们当中,有人欺负了我的贵客?” 几个项氏子弟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心里面把李水骂了几百遍。 项超干笑了一声,说道:“在下只是看到这些雇户辛苦,因此落泪。正所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李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原来景兄和我一样,都是如此心善之人啊。” 项羽低着头,心中冷笑不已:心善?我们三个人,每天被你当成牛马来使唤。心善之人能做出这种事来吗? 结果李水拉着项超的手说道:“君子远庖厨,我最看不得别人受苦了。走走走,咱们走远一点。不要看他们。” 项超一脸茫然的被李水拉着离开了农田,心中还在想:这就是所谓的心善吗? 李水带着项超,在商君别院转了一圈,忽然有匠户跑过来,说在边地挖矿的人回来了。 李水听了之后,连忙说:“快请进来。” 随后,李水一脸歉意的对项超说道:“景兄,我府中有事,无法与景兄长谈了。景兄在这里随意转转。” 项超巴不得李水离自己远一点,所以欣然同意了。 李水和李信急匆匆地走了。项超很快发现,有车马正络绎不绝的进入商君别院。 这些车上,有的是黑色的煤,有的是黄色的铜,甚至还有贵重的金块。 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被从边地的矿上挖出来,进行冶炼之后,装在牛车上,千里迢迢的运到了商君别院。 项超正在看热闹,忽然发现,那些从边地回来的人当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这人分明是自己的族弟项伯。 项伯显然是个头目,正在意气风发的指挥着人卸车。 项超趁人不备,悄悄的走了过去,然后拽了拽项伯的衣服。 项伯扭过头来,看了项超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项伯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反贼怎么来商君别院了?不会牵连到我吧? 项伯的第二反应是:我必须装作不认识他,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家伙。 于是项伯沉声说道:“兄台有何见教?” 项超气的火冒三丈,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化名景盖,自称景绻胞弟。” 项伯顿时无语了:“我化名景鲍,也自称景绻胞弟。” 项超低声说道:“所以你若装作不认识我,反而会引人怀疑。” 项伯叹了口气,只好说道:“何苦来,又来害我?” 项超咬着牙说道:“项梁已经在楚地战死,你可听说了?” 项伯沉默了,良久之后,淡淡的说道:“我早就说了,谋反乃是无稽之谈。我也曾写信劝过他,奈何他固执己见,不肯听我的。今日有此一败,实乃咎由自取啊。” 项超差点气晕过去:“手足兄弟,你岂可如此冷漠?” 项伯说道:“我并非冷漠。项梁战死,我心如刀绞。然而错了便是错了,你可不要学他,再深陷其中。” 项超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投靠了槐谷子,便可以置身事外?项梁谋反乃是大罪。你的身份一旦泄漏,必死无疑。倒还不如与我一道,扶助羽儿,再举义旗。” 项伯缓缓地摇了摇头。 项超正要再斥责他,忽然发现他胸前似乎挂着很多东西。 项超伸手拽了一下,从项伯的怀中拽出来了一片铜牌,黄澄澄的,上面铸着两行字:大秦栋梁景鲍;商君别院颁。 项超又拽了一下,又拽出来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垦边英雄景鲍;商君别院颁。 紧接着是第三块牌子、第四块牌子…… 项超一连拽出来了九块。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项伯,脱口而出:“你的脖子不累吗?” 问了这句之后,项超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于是改口讽刺说:“你为了秦人,倒是尽心尽力啊。但愿将来被杀头的时候,秦人能记起来这些。” 项伯咧嘴一笑:“谪仙早就有规矩。集齐了十块牌子,便可以换取一面金牌。拥有金牌者,无论多大罪过,谪仙都会为他在朝堂上求情一次。” 项伯晃了晃自己胸前的牌子:“我还差一面‘国士无双’,便集齐了。只可惜,这面奖牌不好得,我得的最多的还是找矿能手,已经有三面了。我自己留了一面,其他两面也用不着,已经送人了。他们答应我,如果得了国士无双,会转送给我。” 项超看着项伯,已经彻底无语了。 第三百九十章 良心痛吗 来商君别院之前,项超的心情很郁闷。等他要走的时候,发现心情更加郁闷了。 花了二十多万钱,和自己的儿子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 至于项伯,项超已经在心中将这家伙开除项氏族谱了。这个首鼠两端的无耻之徒。 当天晚上,晚饭时分,李水揣着手到了相里竹的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李水就有点无语了,明明挺漂亮一个姑娘,为什么院子里能乱成这样呢?一边堆着一些刨锯子凿子,另一边堆着大大小小的磨刀石,还有铜块、铁片、纸板…… 李水觉得自己进了后世的废品收购站。 等进了屋子之后,发现无论是桌上还是地上,都放着书。幸好现在的书都是纸做的,如果还是竹简的话……李水不敢想象。 他跳着脚走了两步,总算走到了相里竹身边。 相里竹正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捧着书在看。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吃饭还用功呢?” 相里竹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事?” 李水叹了口气:“我就想问问,你那安眠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相里竹哦了一声,说道:“快了。” 李水说道:“快,可不行啊,得抓紧啊。最近项羽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好了。”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个好法?” 李水说:“据我的人观察,他们现在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农活。晚上半夜还能醒过来。尤其是这项羽,半夜醒了之后,坚持跑上二里地。” “你猜他为什么这么做?分明是在锻炼身体,好有朝一日杀了我之后,立刻离开。我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他恐怕要动手了。” 相里竹说:“那你再给他多安排一些农活不就行了吗?” 李水无奈的说:“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了也做不完。而且天黑之后,什么都看不见,总不能让他们点着火把做吧?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相里竹说:“你早就声名狼藉了,还怕这个?” 李水叹了口气:“诋毁我的人,都是达官贵人。那些人无所谓,毕竟我是为穷苦百姓请命的。可若是让那些穷人知道,我为了压榨雇户,居然让他们点着火把干活,那我成什么了?不得受到百姓唾骂吗?” 相里竹哦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书:“看见没有?这是医书,里面大多是能让人睡觉的方子。” 李水眼睛一亮,问道:“这么多方子,总有管用的吧?”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未必。” 她摆了摆手:“跟我来吧。” 相里竹带着李水走到了后院,后院有很多笼子,每一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只兔子。 相里竹说:“我把所有的药方都试了一遍,喂给这些兔子了。兔子比较娇弱,如果他们吃了之后管用的话,我再给羊试,给猪试。如果在它们身上也有用。那就可以给项羽吃了。” 李水问:“所以呢?有用吗?” 相里竹摇了摇头:“没用。由此可见,这些古方大多数在扯淡,什么阴阳二气,天地五行,说的倒是挺热闹,可是在兔子身上试试,全都露馅了。” 李水叹了口气:“要抓紧啊,我真怕哪天半夜被项羽割了脑袋。难道现在就要杀了他?那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正说到这里,李水忽然看到角落里面有一只兔子,正在呼呼大睡。 李水咦了一声,问相里竹:“这兔子吃的什么药?是不是管用了?” 相里竹说:“这兔子喂错药了,喂成了泻药。它现在昏睡不醒,完全是身体虚弱,没有力气睁眼了。” 李水眼睛一亮:“这个好啊。用泻药也能有同样的效果啊。” 随后,李水开始问相里竹药方。 相里竹有点无语,这也太损了。 李水拿到药方之后,兴冲冲的走了。 ………… 接下来几天,项羽一伙人开始拉肚子。而且总是在晚上拉肚子。 几天下来,项羽已经瘦了一圈了。现在不要说刺杀李水了,项羽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偏管着他们的匠户说他们在装病,这匠户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以前三天能耕一百亩,怎么现在三十天都耕不了?这分明是在偷懒。 项羽时常在想:我若有力气,一定砍下他的脑袋来。 幸好这时候,有一个叫三脚的匠户很同情项羽几个人。时常过来安慰他们,有时候熬了鸡汤,会把剩下的鸡肉端给他们吃。 雪中送炭,最是刻骨铭心,项羽很快把三脚引为知己,无论人前人后提起他来,都要热泪盈眶。 三脚,自然也是李水派来的,目的就是刺探情报,看看能从项羽身上再问出点什么来。 起初的时候,三脚和几个项氏子弟极为要好。但是渐渐的,项羽开始有顾虑了。 将来自己杀了李水,是要远走高飞的。就算这件事做的再隐蔽,将来也会查出来。到那时候,岂不是连累了三脚? 所以每当三脚来看他的时候,项羽都很纠结。他想要和三脚绝交,但是又于心不忍。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三脚面对项羽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项羽问道:“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三脚犹豫良久,说道:“罢了,此事关系重大,恐怕会让刘兄伤心之至,还是不说的好。” 项羽听了之后,正好触动了心事,也感慨道:“其实刘某心中,也有些秘密,不便对兄长明言。我心中有愧啊。” 三脚与项羽沉默良久。 终于,项羽下定了决心。打算把自己是反贼事情,告诉三脚。 将来杀了李水之后,大不了带着三脚一块走。 至于三脚听说自己是反贼之后,会不会告密……项羽并不担心,他了解三脚的为人。 再者说了,如果三脚真的想要告密的话,那就是项羽的敌人了,对待敌人,项羽只能不留情面了。 于是项羽对三脚说道:“你我情同兄弟,不如将各自的秘密说出来,开诚布公,如何?” 三脚点了点头,问道:“谁先说?” 项羽犹豫了,感觉自己的秘密十分重大,一旦说出来,或许三脚惊愕之余,便不会说自己的了。 于是项羽笑了笑:“不如将秘密写在纸上,我们互相交换,如何?” 三脚想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幸好最近时常到书院听课,这几个字我还是会写的。” 项羽找来纸笔,在纸上写下:我乃项氏少主,项羽是也。 写完之后,项羽把纸递给了三脚,把三脚的纸接过来了,里面的内容让项羽大为震惊,上面写着:我是反贼。 项羽猛的抬起头来:“你是反贼?” 三脚嗯了一声:“我家祖祖辈辈,为商君家仆。后来商君被杀,我祖上受到牵连,死了二十余口。” “因此我祖祖辈辈,发誓要复仇。我这才隐姓埋名,到了咸阳城,想要找个机会,杀掉皇帝。没想到阴差阳错,进了商君别院。” 三脚叹了口气,对项羽说道:“刘兄乃是好人。我担心将来杀了皇帝之后,会牵连到你。” 说了这话之后,三脚紧紧的盯着项羽,似乎如果项羽有别的想法,三脚就会杀人灭口一样。 项羽哈哈大笑:“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凑巧的事?我也是反贼。” 三脚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项羽:“刘兄可不要骗我。” 项羽指了指三脚手中的纸条:“这上面是写的很明白了吗?” 三脚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项氏少主,项羽。这便是反贼了吗?” 在这一瞬间,项羽的心情有些低落。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出名。 不过这种低落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遇到知己的欢喜。 项羽对三脚说道:“兄台,我为楚人。楚地项氏,你应该明白了吧?” 三脚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我记起来了,项梁的侄儿,似乎也叫项羽。” 项羽微微一笑:“便是在下。” 这两个人都开心的笑了。 项羽一激动,对三脚说道:“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三脚立刻答应了。 项羽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日我项羽,与三脚结为异姓兄弟。皇天后土……” 他刚刚说到这里,三脚忽然说道:“等等。” 项羽有点纳闷的看着三脚:“莫非兄台后悔了?” 三脚有些尴尬的说道:“在下贫贱无姓。如今与项兄结成异姓兄弟,因此想要高攀一下,姓了项氏,如何?” 项羽大喜,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于是项羽、项三脚,重新结拜。等拜完了之后,项羽又嘱咐三脚,项氏在咸阳城中太敏感了,因此要对外宣称姓刘。 三脚很开心的答应了。 这天晚上,项羽又上了几次厕所,但是心情很好,一边虚弱的喘气,一边笑出声来了。 与此同时,李水和李信也心情很好。 两个人正在下棋。 李信随手走了一步,淡淡的说道:“事情办妥了?” 李水看着棋盘,眉头紧皱:“嗯,办妥了。三脚传来消息,已经与项羽结成异姓兄弟了。不,应该是同姓兄弟。” 随后,他也走了一步。 李信叹了口气:“槐兄,你到处安插眼线,把人骗的团团转,良心不会痛吗?” 李水说道:“很痛,痛不欲生,所以只能用美食美酒和美人来麻痹自己。” 李信说道:“你这商君别院,美人可不多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懂个屁。” 李信嗯了一声:“是,我是不懂。不过我赢了。炸!” 李水忙拦住他:“你赢个屁,地雷不能动。说了三百遍了,炸弹才能动。” 李信很怀疑的说道:“都是火药,为何地雷不能动?” 李水摆了摆手:“不能动就是不能动。现在牌面上我的军长最大,你认输吧。” 李信:“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制定一下规则……” ………… 咸阳城越来越近了。王翦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本来天黑之前能进城的,但是他借口身体不适,硬生生的拖慢了速度,拖到了天黑。 王翦想再努力一把,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杀了项梁。 半夜时分,王翦又派出去了一波死士。一刻钟后,死士全都死了,项梁安然无恙。 王翦已经绝望了,他在营帐之中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向项梁走过去。 项梁依然坐在车上,依然被捆得结结实实的。 看见王翦来了,项梁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在下动弹不得,恕罪。” 这话表面上在说,无法给王翦行礼了,请不要见怪。实际上是在说,自己被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想要自杀,根本做不到。所以进了咸阳城之后,受不了拷打,把王翦招出来,那就对不起了。 王翦盯着项梁看了很久,叹了口气,说道:“总有能动的时候。” 这话是说,现在虽然绑着,可是进了咸阳城之后,总有机会自杀的。 项梁点了点头:“多谢将军指点。”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王翦觉得在这站着,也做不了什么了,干脆摇了摇头,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等王翦走远了,李记笑眯眯的对项梁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项梁没有吭声。 李记说道:“项兄,其实我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到了咸阳城,你开不开口,王翦都难免一死。你何必再经历一番严刑拷打呢?不如你直接把王翦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这也叫交易?如果我把王翦说出来,你放我走,那才叫交易。” 李记无奈的说道:“项兄,这你就过分了。除非你亲口在陛下面前说王翦是反贼,你私底下跟我说有什么用?要放你,那也得陛下点头答应啊。” 项梁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 李记也不失望,反正刚才那话,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到了咸阳城,无论项梁想不想说,那群酷吏都有办法让他开口。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死定了 天亮了,是时候上路了。 王翦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今天是把项梁送往咸阳城的日子,可是王翦总觉得,今天也是把自己送到大牢的日子。 这一路上,王翦都在思索,怎么杀了项梁,只要项梁一死,一切都没有证据,自己还有周旋的余地,可是项梁偏偏活着,这就很为难了啊。 不过好处就是,项梁也不想活,活着就要接受严刑拷打,还不如一死了之。 至于项梁会不会把自己说出来,王翦觉得是不会的。只要自己活着,朝中就是君臣不和的局面,项梁作为反贼,很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如果自己死了,就少了一个制造混乱的机会。 在这种沉思之中,王翦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咸阳城。 忽然,有人拽住了他的马。王翦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李水和李信正一脸笑意的站在他面前。 王翦心情很不好。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王老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小仙真是望眼欲穿啊。” 王翦没说话,他觉得李水这笑容真是越来越贱了。王翦的心里有点痒,想在李水脸上打一拳。 但是他忍住了,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教养呢?狗咬了人,人总不能再咬狗吧? 王翦淡淡的说道:“请谪仙让路,老夫要入宫见陛下。”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在下耽误老将军一刻钟,一刻钟便好。敢问项梁在何处?” 王翦随手向后面指了指。 李水和李信立刻兴冲冲的去了。王翦注意到,这两人身后还跟着四个仆役,他们抬着一口铜箱子。 王翦越看这几个人越觉得古怪,干脆翻身下马,跟着向后面走去了。 李水已经到了项梁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说道:“原来这便是名动天下的项梁,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啊。” 项梁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何必惺惺作态。你本就是我派来咸阳城的奸细,你会不认得我?”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 周围的人倒也没有太奇怪,毕竟这种传言早就有,而且当初闹出来了不小的风波。不过李水早就解释清楚了,所以也没有人信。 李信已经命人把箱子放下来了,然后对项梁说道:“这是我们特地送给你的。” 李水说道:“是啊,商君别院,无数能工巧匠,花费了几日时间才做成的。此物名叫黄金屋。” 项梁瞟了铜箱子一眼,没有说话。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当然了,这黄金屋只是取个好口彩罢了,其实是黄铜做的。” 随后,李水摆了摆手,那几个仆役把箱子打开了,众人探头一看,箱子里面有一把椅子。 仆役又抬着项梁坐到了椅子上。他坐下去之后,有几根皮带把他的胸腹牢牢缚住。 这时候,项梁已经动弹不得了。但是这还没完,仆役们在箱子上鼓捣了一下,箱子前面出现了两个洞,正好可以让项梁把脚身出来。随后,两个脚腕之间锁上了铁链,这双脚就再也回不去了。 两只手也如法炮制。 最后是脑袋。 现在项梁像是在表演魔术,被魔术师关到了箱子里面,只剩下手脚和脑袋露在外面。 项梁顿时明白过来了,他苦笑了一声:“槐谷子,你为了不让我自杀,倒是煞费苦心啊。” 李水笑了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人心善。” 说完之后,李水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对王翦说道:“王老将军,小仙不耽误你了,咱们立刻进宫请赏吧。” 王翦没说话,转身上马了。 李水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李记说:“听人说,咬舌也能自尽。有的人说这话是真的,有人说这话是假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过无论真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记哦了一声,随手找了一块破布,塞进项梁嘴里了。 李水无奈的说:“你把他的嘴堵上,他怎么吃饭?活活饿死他,太残忍了。” 李记挠了挠头:“谪仙的意思是……” 李水一副谆谆善诱的样子:“你开动脑筋想想?” 李记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把牙齿削掉?” 李水捂着嘴说:“贤侄,你真是太残暴了。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总比饿死他好吧?” 旁边的李信幽幽的说:“槐兄,你真是太善良了。” 李水谦虚的说道:“李兄过奖了。” 项梁看着李水,眼睛里面满是怨毒的光芒。但是这光芒没有维持多久,李记拿出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的嘴里面搅了一下。 李水捂着耳朵,快步走开了。 ………… 皇宫之中,嬴政正在议政殿等着王翦。 自王翦以下,大小将领,都跟随他进宫了。 王翦进了议政殿之后,强打精神,说了一番平贼的经过。这些说辞都是提前打好了腹稿的,所以倒没什么漏洞。 至于王恒的去向,王翦也早已想好了,声称他留在楚地,是为了帮助整理户籍,维持安定。 嬴政淡淡的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并不能看出来满意或者不满意。 他看了看那些将领,淡淡的说道:“诸卿千里平贼,劳苦功高。当赏。” 随后,有一个小宦官走过来,开始念一份名单。从王翦开始,有的赏千金,有的赏百金…… 王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众人行礼谢赏。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杀了项梁。 现在杀项梁真是越来越难了啊,他被关在那个铜壳子里,除非命中脑袋,否则的话……唉。 王翦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李水,心想:若杀不了项梁,干脆杀了槐谷子吧,反正老夫要杀一个人。 等嬴政封赏完了,又下令要在宫中大宴群臣。 随后,皇帝和群臣移步一座大殿之中,重要的文臣武将,都在殿内宴饮,而官职较小的,则干脆排队到殿门之外了。 这一日的皇宫,热闹非凡,仿佛是在过节一般。 等酒宴进行的差不多了,李水看了看角落中的乌交,乌交会意,转身走了。 片刻之后,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哭哭啼啼的走了上来,跪伏在大殿之中,极为哀伤的说道:“民女有旷世奇冤,求陛下做主。” 嬴政问道:“你是何人?” 宫女说道:“民女宋娥。” 李水在旁边有点无奈:这陛下的演技太差劲了啊。这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谁不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啊。 不过转念一想,李水又明白了。人家是皇帝啊,用得着演吗?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里面有事,你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李水有些羡慕了,忍不住说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啊。” 李信在旁边说:“槐兄啊,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 李水瞪了瞪眼:“我想什么了?” 李信笑了笑,贼眉鼠眼的说道:“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谁没有点古怪的想法呢?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又不会真的做。”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自从到了大秦之后,我发现所有人都一本正经,唯独你,很真实,不装。” 李信干咳了一声:“槐兄过奖了,其实我在正人君子面前,也是一本正经的。” 李水点了点头,又开始喝酒吃菜,过了一会他忽然回过味来:刚才我是不是被骂了? ………… 在李水和李信聊天的时候,宋娥已经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在场的文武百官越听越震惊:什么?王翦与项梁勾结?什么?王翦一直在资敌? 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王翦。更有一些人开始怕起来了,数日之前,自己可是带着礼物拜访过王翦啊,不会受到牵连吧? 不过幸好当时王贲没有开门,如此即便受到牵连,应该也不至于送了性命。 当日他们没有见到王贲,心中怨气冲天,而现在,几乎把王贲当成救命恩人了。 王翦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中在暗暗的叹息:宋留居然有个女儿,居然到了咸阳城?没想到啊,陛下竟然在庆功宴上就动手了,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杀掉我吗? 他心里面感慨不已,但是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惊慌来,甚至稳稳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等宋娥说完了之后,嬴政看向王翦:“王将军,此人说的可是真的?” 王翦站起来,拱手说道:“此人完全是在诬告,老臣怀疑,此人是谪仙指使的。” 有一个叫邹苟的朝臣站出来,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今日群臣宴饮。为何会有一个宫女前来告状?这宫女本是楚人,又是如何进宫的?臣以为,此事颇有蹊跷。” 邹苟并不是什么愣头青,他站出来更不是想要伸张正义,还王翦一个清白,而是一直以来,他都与王翦交好。 两家不仅有联姻,即便是他自己,也是王翦举荐入朝的。如果王翦倒了,自己的前途就全都完了。 更关键的是,邹苟根本不相信王翦有这么大的胆子,会暗中资助项梁,让他造反。 李水无奈的站出来,对邹苟说道:“苟大人,这宋娥,确实是在下带到宫中来的。” 邹苟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如此说来,今日这宫女前来告状,也是谪仙提前安排好的?王将军刚刚凯旋归来,谪仙就要定下计策,杀害功臣吗?你如此行事,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你要把我大秦朝廷,置于何等境地?” 邹苟很熟练的先给李水扣了一顶大帽子。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邹苟:“如此说来,苟大人是要保王翦了?是要和他共进退了?” 邹苟说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在下相信王老将军的为人。另外,本官姓邹。” 他不傻,还不至于和王翦共进退的地步。这种事,支持一下就行了,没必要真的赌命。 李水淡淡的说道:“邹大人没有任何证据,便胡乱猜疑,如此为官,恐怕会祸国殃民啊。” 邹苟瞪着眼睛问道:“怎么?谪仙有证据?” 李水笑了笑:“稍微有一些。” 按照计划,这时候该李记上场了,但是李记没有任何反应。李水很纳闷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李记正在很愉快的吃东西。 李水有点无奈:“这个饭桶。” 他快步走到李记跟前,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 李记只好努力的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然后很狼狈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在楚地找到了宋留。如今他正在宫外等候。” 王翦心中微微一沉:“宋留还活着?” 宋娥更是满脸泪痕,感激地看着李记。 嬴政点了点头,马上就有个小宦官跑出去传令了。 时间不长,宋留一家人被带上来了。 随后,宋留开始讲述,在宋家村,他们是怎么遇到王翦和项梁的人密谋的,王翦后来又是怎么四处通缉他们的。 李记的功课做得很足,甚至把当初通缉的告示也带来了。 紧接着,刘威和刘风也站出来了,讲了自己的营帐怎么遇到了突袭…… 然后是赵佗和吴刚以自己的经历作为佐证。 还有李记的仆从李丙,把王氏和项梁的人接触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些人提供的证据,环环相扣,几乎已经把王翦的罪名定死了。 王翦已经彻底绝望了,但是人在临死的时候,总想挣扎一番,明知无望,王翦还是咬着牙说道:“他们都被谪仙收买了。” 这种反驳,已经迹近无赖了。 偏偏这时候,有小宦官走进来,说道:“陛下,项梁已经招供了。供词在此。” 王翦懵了:“这么快?” 李水笑了:“严刑拷打啊,正常人谁能熬得住?尤其是项梁,从小养尊处优,你真以为他能受得了皮肉之苦?” 嬴政看向王翦,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当初嬴政知道王翦与项梁有勾结的时候,心中是极为愤怒的。但是现在,最愤怒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他的语调很冷静,但是其中的杀意并没有减少。 王翦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臣,世代为秦将。一生征战,为大秦攻下不知道多少城池……” 王翦说这些,不是乞命,而是希望留个全尸。运气好的话,可以保住王氏族人。 没想到邹苟忽然跳过来,一个大耳光打在王翦脸上:“为人臣者,为君主征战,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在这里邀什么功?王翦,本官往日看你倒也忠厚老实,没想到你竟然包藏祸心,骗了天下人,真是可耻,可怖!” 李水看到目瞪口呆:这人……有前途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股无耻之风 王翦毕竟老迈,面对邹苟的突然袭击,完全没有防御能力,被打得连连后退。 不过他始终是武将出身,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他忽然大喝了一声:“老夫即便有罪,也不是你这种鼠辈可以欺侮的。” 王翦心情悲愤,吼声极大,震得邹苟耳朵嗡嗡响。忽然,王翦又伸出手来,重重的拍在邹苟脸上。 蒲扇大的手,竟然将邹苟倒到在地。 邹苟狼狈的爬起来,半边脸已经肿了。他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把手捂在嘴上,从里面拿出一颗牙来。 朝臣都一脸赞叹的看着王翦。 他们心里赞叹,却不敢说出来。而李水就没有这种顾忌了,他一脸崇拜的说道:“王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啊。” 王翦冷笑了一声。 嬴政有些厌恶的看了邹苟一眼,淡淡的说道:“带出去。”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拖着邹苟走了。今天邹苟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过朝臣们也顾不上他了,毕竟王翦的事,就够令人心神不宁的了。 等大殿中安静了之后,嬴政淡淡的看着他:“王翦,你还有何话说?” 王翦叹了口气:“老臣,只求一具全尸罢了。” 嬴政摆了摆手:“带下去吧,看管起来。廷尉李斯负责主持议罪。” 李斯应了一声。 王翦一脸绝望的被带下去了。 刚才他请求留一具全尸,皇帝并没有理会这个提议。潜台词是,留全尸,恐怕不太可能了。 嬴政坐了回去,淡淡的说道:“今日楚地平定,诸卿当宴饮庆祝。不可因为一些小事,扰了兴致。继续吧。” 群臣应了一声。 有一个小宦官走上来,把宋留和宋娥带了下去,暂且安置在外面了。 而在场的朝臣,都没有心情再宴饮了,每个人都在心里胡思乱想:王氏要倒了,不仅是倒了,而且要连根拔起,这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每个朝臣心里都明白,这一次王翦必死无疑。可是死,也有不同的死法。 最好是皇帝赐予白绫缢杀,或者引鸩酒毒死。这种能够保留全尸,算是一种恩惠了。 其次是斩首,痛苦也比较少,不过身首异处,血肉模糊,死得很没有尊严。 再之后是受五刑,肢体残缺不全之后才死,那简直是惨绝人寰了。 再之后是夷族,自己死了倒也罢了,自己的族人全部受到牵连。天知道那些族人临死的时候,会怎么痛骂这个祸害。死已经够可怜了,在至亲的唾骂声中死去,那简直是可怜中的可怜。 最恐怖的是,犯的罪过太大,至交好友,门生故吏,都要受到牵连…… 不少朝臣正在思索,王翦的罪过,算不算是特别大?他们越想越觉得心凉,还有比谋反大罪更大的吗?关键是王翦把陛下耍的团团转。用剿贼的名义骗取陛下的钱粮,然后和反贼分赃。 这简直是侮辱皇帝啊。这一次,王翦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和王翦有关系的那些朝臣都很绝望,觉得自己这一次,可能是脱不开身了。 满朝文武,大部分人都心不在焉,不过也有真正专注于宴饮,吃喝的很开心的。比如李水、李信,李记、刘威…… 有些朝臣忽然想起来咸阳城中的一些传言:只要跟随谪仙,就能一帆风顺。 现在看来,这传言好像不假啊。 那些朝臣都重重的叹了口气:难道,我等一定要厚着脸皮,追随这个无耻之徒吗?那成何体统? ………… 王翦被两个秦兵带着,押送到了大牢之中,进去之后,有狱卒打开了一口铜箱子。 王翦看了看这箱子,发现和关押项梁的那一口一模一样。 王翦苦笑了一声,对狱卒说道:“放心,老夫绝不自杀。” 狱卒笑了:“既然如此,那小人便信了将军。只是将军不要言而无信啊,你若死在这里,上面可是要怪罪小人的。” 王翦瞪了瞪眼:“我征战半生,杀人无算,难道会骗你一个小小的狱卒不成?” 狱卒连连道歉,然后很客气的把王翦请进了一间牢房之中。 狱卒很客气,但是牢房的环境实在不敢恭维。 那小卒一脸歉意的说道:“将军,这里面的稻草,是小人新换的。不过……比起将军的府邸来,还是差了不少。” 王翦淡淡的说道:“比起马革裹尸,已经好得很了。至少这里还有几面墙,还有一个屋顶。” 狱卒竖了竖大拇指,赞道:“将军豁达,小人佩服不已。” 王翦在稻草上坐下了,忽然一扭头,发现这阴暗的牢房之中,还有另一个人。这人被关在一个铜盒子里,只有胳膊腿和头露出来。 王翦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正是项梁。 项梁朝王翦笑了笑,一脸复杂的说道:“王老将军,别来无恙乎?”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抱着胳膊站在项梁面前。 他忽然拍了拍墙,对着外面的狱卒大喝:“来人,来人。” 狱卒立刻殷勤的跑过来了,点头哈腰的说道:“敢问王老将军,有什么吩咐?” 王翦指了指铜盒子:“给他打开。” 狱卒愣了,一脸为难的说道:“王将军德高望重,小人本不应该拒绝的。只是这盒子打开了,万一反贼死了,小人恐怕也要人头落地啊。” 王翦淡淡的说道:“你去告诉槐谷子,就说是我王翦的意思。项梁已经全部招供了,想必槐谷子也不怕他自杀了。” 狱卒想了想,殷勤的说道:“将军稍等。” 随后,他急匆匆地跑了。 项梁感慨道:“王老将军,果然是威风八面啊。即便流落到这种地方,狱卒依然要点头哈腰。” 王翦呵呵冷笑了一声:“都只是表面功夫罢了。我若让他放我出去,或者让他给我一碗酒,他决计不肯。” “对我呼来喝去,他得不到好处。对我客客气气,他也没有坏处。万一我能出去呢?这狱卒是个聪明人啊。” 项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王翦也笑了:“不错,他还不够聪明。真正的聪明人心中明白,老夫是出不去了。” 说了这话之后,王翦似乎有点累了,就坐在那堆稻草上休息。 刚来的时候,他坐的很矜持,努力的不要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可是现在,他好像看开了什么似的,整个人躺在那捆稻草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时间不长,狱卒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先向王翦行了一礼,然后笑眯眯的说:“王老将军果然德高望重啊。小人方才去了一趟商君别院。谪仙说了,既然是王老将军有令,岂敢不从?这项梁放出来便放出来了。若项梁真的自杀了,由谪仙一人承担责任。” 王翦呵呵冷笑了一声:“老夫在外面的时候,槐谷子都没有这么客气。” 狱卒拿着钥匙,把铜盒子打开了。 项梁被关在盒子里这么久,早就快憋死了,现在挣脱了束缚,连忙站起来活动手脚。而狱卒已经快步退出了牢房,把大门锁上了。 项梁向王翦行了一礼,极为感动的说道:“多谢王老将军。” 王翦忽然一扬手,一个大耳光打在项梁脸上。 项梁被关的太久了,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王翦又在他腿上狠狠的踩了一脚,骂道:“老夫一生征战,没想到到头来,栽到你这种蠢材身上,真是蠢笨如猪。” 王翦现在真的是后悔了,早知道项梁如此愚笨,就不该与他合作。到头来,还是走了赵高的老路啊。 项梁被王翦打了几下,心中越来越恼火。 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还手,那是因为心中有愧,自己毕竟是没有经受住皮肉之苦,把王翦给招出来了。 可是王翦打也就罢了,居然还骂骂咧咧的,项梁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 他猛的推了王翦一把,然后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王翦大声吼道:“老匹夫,你也配骂我?” 王翦冷笑了一声,又冲过去要打项梁的耳光。但是项梁已经有了防备,伸手揪住了王翦的头发,很快,王翦一头白发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两个人从站着打,后来变成倒在地上打。他们在泥土中打滚,用指甲抓对方的脸。 他们都已经打出真火来了,什么脸面斯文,完全顾不上了。不仅如此,一边打斗,嘴里面还在叫骂不休,各种污言秽语,多得数不胜数。 狱卒看的连连摇头:这不是成了女人打架了吗? 他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缓缓地摇动手柄,一边摇一边纳闷:这谪仙也真是有意思,把他们的声音录下来做什么?他们的罪名不是早就定下了吗? 这时候,旁边牢房的犯人们都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过来。 忽然有个犯人说道:“王老将军,似乎处于下风啊。” 另一个犯人说道:“唉,王老将军,毕竟年纪大了啊。” 又有一个犯人对狱卒说:“不如将我们和王老将军关在一块,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狱卒想了想,嘱咐这几个犯人:“你们下手留点神,莫要把人打坏了。” 犯人们连连点头:“放心。” 随后,狱卒让他们进了王翦的牢房。 这三个人进去之后,生龙活虎的说道:“王老将军,我等皆为秦人,我们来助你了。” 随后,这些人一拥而上,对项梁拳打脚踢。 只可惜,这些犯人被关的太久了,营养不良,手脚发软,虽然起到了一点作用,却也没有彻底打败项梁。 项梁可是正值壮年,而且长期行军打仗,身体素质好的很。 僵持了一刻钟之后,项梁居然把王翦连同三个囚犯全都打倒在地了。 王翦气喘吁吁的爬起来,对着三个囚犯说道:“听老夫指挥。你们两个,攻其左右翼,你断其后路,老夫正面迎敌。” 一瞬间,王翦又恢复了战场上的威风凛凛。 他举起手来,仿佛举着一把宝剑,大喝了一声:“秦家儿郎,随我灭反贼。” 随后,四个人一拥而上。 项梁顿时感觉到了压力,双拳难敌四手,片刻之间,就中了几拳几脚。 狱卒摇了摇头,心想:若王老将军在战场上有这般杀气,今日何必流落至此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下竹筒,换了一新的,又开始很认真的录音。 最后,项梁在四人合力之下,被打倒在地了。 狱卒看见项梁被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了,连忙走进去,把项梁关进了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面。 进了单间之后,项梁忽然变得生龙活虎了,对着王翦叫骂不休。 王翦身边的那三个犯人也牛气冲天,一直在挑衅项梁。 可惜,双方隔着一到栏杆,谁也打不着谁。 狱卒一直把所有的竹筒都录上了音,然后笑眯眯的抱着它们向谪仙楼跑去了。 ………… 谪仙楼里面,最里面的包间之中,有一伙朝臣正在商议大事。 为首者,乃是今天在朝堂上出了大丑的邹苟。 邹苟对众人说道:“诸位都是与王老将军有些牵连的。如今王老将军不幸入狱,想必各位都难以脱身啊。因此……我们要想办法自救。” 那些朝臣都呵呵笑了一声:“如何自救?难道如邹大人一般,打王翦几个耳光?” 自从今天邹苟出了大丑之后,这些朝臣原本不想再搭理邹苟了。但是邹苟今天很大方,主动拿出钱来邀请群臣喝酒。 群臣想着,反正是白吃白喝,不去白不去,于是就来了。不过来归来,他们可没有给邹苟什么好脸。 邹苟也不恼火,他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在下是一时激动,才失去了理智啊。像我与王翦多年好友,他竟然背着我犯下这种天大的罪过,我心中能不生气吗?” “事后想了想,我心中也后悔不已啊。或许,我应该谆谆劝告,而不是动手打人。” 苟邹感慨了一番,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就不同了。诸位应当抓住机会,向陛下上书,给王老将军求情。” 不少人都勃然变色。 有人拍案而起,对邹苟说道:“你这是何意?要害我们吗?” 苟邹很委屈的说道:“在下岂敢害人?” 有人冷笑了一声:“王翦乃是谋逆大罪,这时候给他求情,那不是找死吗?” 邹苟低声说道:“诸位要么是王翦举荐上来的,要么曾经与王翦来往密切,要么最近拜访过王氏。譬如说马大人,昔日你儿子犯了罪,是不是求王翦疏通关系的?譬如说刘大人,昔日你为了求官,是不是给王氏送过金银?譬如说李大人……” 邹苟如数家珍的把在场的名字都点了一遍。 这些朝臣都面色不快:“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邹苟说道:“在下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我能查的出来,陛下查不出来?王翦那是谋逆大罪,陛下心中恼怒之极啊。或许便会牵连到诸位。” “诸位不如上书替王翦求情。不是求陛下饶王翦不死。而是求陛下给他留个全尸。若王翦都能留下全尸,诸位的那一点点小错,谁还在意?” 朝臣们微微点了点头,觉得邹苟这话,居然很有道理。 有人问道:“然而,陛下正在生气,这时候给王翦求情,不是火上浇油吗?” 邹苟叹了口气:“求情,也有求情的窍门。诸位在写奏折的时候。不妨先把王翦痛骂一顿,骂得他狗血淋头,让陛下大大的出一口气。然后你们笔锋一转,说王翦固然死不足惜,然而毕竟为陛下立过功劳。陛下若残杀了他,恐怕会让天下人认为陛下不仁。不如缢杀。反正都是死罪,何必为了争这一口气,令天下人议论呢?” “如此一来,各位便是站在陛下的立场求情了。陛下非但不觉觉得你们厌恶。反而觉得你们赤胆忠心,是真正的忠臣。” 群臣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于是他们连连点头。 邹苟叹了口气说道:“那诸位大人,就在这里打打腹稿吧。在下先回家了。在下在朝堂上已经骂过王翦了,再给他求情,就太假了,可惜这件事无法参与,只能仰仗诸位了。” 邹苟走了。朝臣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忽然有人说道:“哎呀呀,邹苟这家伙,打得好算盘啊。若我们求情不成,他有什么坏处?反正他已经向众人声明,与王翦划清界限了。” “若我们求情成功,邹苟也可以得到一些益处。此人,当真是狡猾啊。”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邹苟虽然狡猾,但是他的办法毕竟很有道理,所以朝臣们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他们吃饱喝足要回家的时候,被伙计叫住了,要他们付钱。 这时候朝臣才发现,邹苟连钱都没给。 所有人都破口大骂。有些老成持重之人,悲哀的想:看来咸阳城的风气,真的开始变得无耻了。这一切,皆是始自槐谷子啊。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人言不足畏 谪仙楼的朝臣们很不爽,但是他们除了痛骂邹苟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于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有人一边凑钱,一边哀叹了一句:“就无耻而论,邹苟算是学到谪仙的精髓了。让你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其他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交过钱之后,朝臣们三三两两的向外面走。出去之后他们的话题很快由大骂邹苟,变成了如何给皇帝上书。 这些人讨论了一阵,全都急匆匆的回家了。这一次的上书,要慎之又慎,措辞要极为严谨,恐怕又是个不眠夜啊…… 在朝臣们奋笔疾书的时候,王氏府邸。王贲正在浇花。 他小心翼翼的侍弄着面前的花草,动作熟练地像是一个高明的花匠。 而他身后的王甲已经快哭了。 王甲哀声说道:“主人,老将军被关押在牢中,命在旦夕啊。” 王贲淡淡的说道:“这件事,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你又何必在此多嘴呢?” 王甲带着哭腔说:“主人,要想办法救救老将军啊。” 王贲呵呵冷笑了一声:“谋逆大罪,你打算怎么救?” 王甲哑然了。 王贲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你若真的想要救,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甲眼睛一亮,问道:“如何救人?” 王贲淡淡的说道:“如今府中尚有一百仆役。其中忠心耿耿者,大概能选出来三十人。你带着这三十人,骑上快马,直奔死牢。” “杀散死牢的守卫,将我父亲救出来。然后跑到最近的南门,夺门而出,从此天高海阔,高枕无忧矣。” 王甲都听傻了:“死囚牢,有大队兵马守卫,区区三十人,如何能把人救出来?” 王贲呵呵笑了一声:“其他的办法,我也没有了。” 王甲在周围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半晌之后,他忽然小声说道:“主人,若老将军被定罪,恐怕王氏要被灭族啊。” 王贲嗯了一声。 王甲说道:“主人不着急吗?” 王贲淡淡的说道:“明知必死,又何必着急?就譬如这花,初春发芽,盛夏开花,未及到深秋便凋谢了。只有短短数月而已。时间虽然短暂,不也照样开的很漂亮吗?” 王甲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主人在家中赋闲了几个月,说话越来越有味道了呢? 不过很快王甲就从这玄之又玄的玄谈中回过神来了,对王贲说道:“主人,你是家中最有才智的人,你倒是拿个主意,救下王氏啊。” 王贲回头看了看王甲,笑道:“是救救你吧?” 王甲脸色一白,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王贲摆弄着眼前的花朵,陷入了深思,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本来我已心如死灰,不想管这些闲事了。活就活,死就死,已经无所谓了。不过王氏确实还有几百口人,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们赴死。” 王甲连连点头。 王贲说道:“现如今,救我父亲,已经不可能了。谋逆大罪,不好救。一旦用力过猛,反而让陛下震怒,到那时候,牵连甚广……” 王甲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王贲又说道:“至于我,乃父亲近亲,这一次恐怕也是必死无疑。救不救,已经无所谓了。” 王甲没敢说话。 王贲说道:“至于你们,或许会受到牵连,送了性命,或许不会送了性命。你们想要赌一次?” 王甲点了点头。 王贲说道:“若你们真用我的办法,赌输了之后,恐怕要人头落地。” 王甲犹豫了一会,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贲嗯了一声:“你去吧,问问府中的人,谁愿意与你一起赌。然后你们在咸阳城中,广布流言。就说王翦虽然有罪,毕竟曾经为我大秦征战天下。” “如今死罪固然不可免,但是临死之前,不用再折磨他了,最好能保留一个全尸。缢死便好。” “若陛下顾忌人言,当真缢杀我父亲。唉,若他能得到如此体面的死法,你们这些家人,自然也可以免罪了。” 王甲听了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然后他急匆匆的走了。 至于王贲,他依然在小心翼翼的侍弄着那朵花,心中冷笑不已:“都是死,如何死的,还不是一样?人都死了,还分什么荣辱,什么体面,真是可笑。” 王贲在家修养了大半年,每天就是思考自己的前半生,现在隐隐约约的已经有点顿悟了。 ………… 李水又被嬴政叫到了宫中。 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淳于越和王绾几个人头在。李水有点无奈,说道:“我又怎么了?今日又要批判我?” 李信笑了笑,说道:“槐兄放心,这次没人告你的状。” 李水松了口气,对淳于越说道:“多谢淳于博士了。” 淳于越气的直瞪眼:“你单单谢我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中是那种爱告状的小人不成?” 嬴政淡淡的说道:“今日朕召你们来,是要商议一下,如何处置王翦。” 李水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斯:“这件事,不是交给廷尉大人主持了吗?” 李斯说道:“如今咸阳城中,有了一些传言。这些传言说,王翦劳苦功高,如今即便有罪,即便当诛,也不应在死前受辱。最好用缢杀的方式,让他体体面面的死。如此一来,方能彰显陛下的仁德与宽厚,能够使有功之臣心中感到宽慰。” 李水没说话,老实说他也不理解古人这些东西,怎么杀个人还那么多花样?消灭了他不就行了?何必再在这上面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嬴政看着朝臣,问道:“诸卿以为,这些传言,朕应不应该听?” 淳于越说道:“老臣以为,这些传言,也有些道理。” 王绾则摇了摇头:“博士差矣,王翦乃是反贼,若让他体体面面死了,还如何震慑谋反之人?” 淳于越说道:“若陛下能借此让天下人知道,当今皇帝,乃仁君圣主,恐怕就没有反贼了吧?” 嬴政又看了看李信,李信挠了挠头,说道:“都是死,又分别吗?” 李水朝李信竖了竖大拇指。 嬴政又看向赵腾。 赵腾说道:“臣认为大秦以法治天下,应当按照律令行事,至于流言,不必理会。那些愚笨的黔首百姓,又懂什么?” 嬴政点了点头,看向李斯。 李斯说道:“臣思索良久,认为这些流言背后,分明有人操纵,这些人想要利用民心来影响陛下的决策,这等人,实在可恨。” “因此臣建议,继续查下去,彻查到底。将那些散布流言之人,一并抓获。” 嬴政似乎有些满意,脸上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王绾捋了捋胡须,微笑着说道:“如此看来,赞成重罚的,倒是占了大多数啊。” 李水有点无奈,对王绾说道:“丞相大人,在下还没有表态。” 王绾笑眯眯的说道:“谪仙不是一向有仇必报,斩草除根吗?怎么?这一次不会要妇人之仁吧?王翦的孙儿,可是死在你手上,他王氏不灭,你心中能安?” 李水翻了翻白眼:“丞相大人可不要污蔑我。王离身死,那是因为他赌命输了。他不是死在我手上,他是自己作死。” 王绾摆了摆手:“老夫不与你争辩这些,你只说,你打算怎么处罚王翦。” 李水说道:“在下建议缢杀。”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即便是嬴政也有些好奇,这李水……转性了? 李水说道:“诚如淳于博士和流言所说,缢杀,能体现陛下的仁德。” 淳于越有些无奈的说道:“谪仙,老夫与那些传播流言之人,没有半点瓜葛,你可不要混为一谈。”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 然后又对嬴政说道:“陛下杀王翦,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因为王翦犯了死罪。” “至于丞相大人忧虑的,缢杀如何震慑有谋反之心的人。臣以为。其一,其他的反贼,未必有王翦如此大的功勋。其二,陛下选择缢杀王翦,恰恰彰显了陛下的自信。” “对于反贼,陛下风轻云淡,杀了了事。因为陛下相信自己的大秦兵强马壮,能人辈出,大秦可以传递万世而不易。” “就因为这样的自信,所以对待一些蠢笨的反贼,陛下根本懒得再挖空心思用什么刑罚。如同拍死一只苍蝇,打死一只老鼠而已。这反倒更加让反贼心怀畏惧,不敢轻易谋反。” 在场的人都微微一愣,感觉李水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如此一来,既能彰显陛下的仁慈,又能大秦江山的稳固。何乐而不为呢?”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 之前他还觉得,若真的缢杀王翦,真是太便宜了他。但是现在他觉得,缢杀王翦,乃是对敌人最大的轻蔑,这反而让他心里更加痛快。 李斯有点不服气,对李水说道:“若王翦都缢死了,那他的那些同党,是不是都不用处罚了?” 李水说道:“那倒不是,该处罚,还是要处罚的。有罪者依律处置,这和王翦有什么关系?” 李斯说道:“天下人会以为,他们是受到了王翦的牵连。如此一来,方才谪仙说的什么仁德,什么风轻云淡,全都没有用了。”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这个简单。如今王翦不是被关在牢中吗?廷尉大人搜捕王翦同党的时候,只要说这些人是王翦供出来的就好了。” “王翦说他们协同造反,因此要抓他们。这个毋庸置疑吧?但是经过朝廷的认真审问之后,发现这些人并没有造反,只是有一些违法乱纪的小过错而已。因此,死罪变成了贬谪,那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那不仅彰显了陛下的仁德,而且彰显了陛下的明察秋毫,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两全其美。”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良久之后,嬴政发自肺腑的说道:“槐谷子真乃神人也。” 李信也发自肺腑的说道:“槐兄,你不会是山妖鬼怪变的吧?” 淳于越也发自肺腑的说:“槐谷子,你还是人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然后对李斯说道:“在下斗胆,给廷尉大人提个建议。街上那些散布流言的人,八成就是王翦的同党。” “王翦可是反贼,基本上算是臭不可闻了。这些人不要命了吗?敢帮着王翦说好话。所以,他们肯定心里有鬼,因为只要王翦从轻处罚,他们也可以避重就轻了。” 李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嬴政很满意的说道:“好,此事就如议定了。” 李斯说道:“陛下,王翦的三族,是不是……” 嬴政淡淡的说道:“夷族。” 李水干咳了一声:“陛下,臣以为,或许没有必要夷族?” 嬴政纳闷的看着李水,他忽然笑了:“谪仙今日,忽然开始行善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 李水说道:“臣是觉得,夷族虽然痛快,但是并非长治久安之道啊。” 嬴政好奇的问道:“何解?” 李水说道:“若一人造反,三族被灭。这等于一家之中出了一个反贼之后,他的三族都要被胁迫造反了,反正无论反与不反,都是被杀的命运。” “因此,倒不如认真核查,详细辨别。看看造反的人是谁,没有参与的人是谁。曾经向官府举报的人是谁,知情不报的又是谁。然后根据罪名轻重,确定刑罚。” “如此一来,再有反贼。他的三族恐怕第一反应不是支持他,而是向官府报告。如此一来,反贼便容易剿灭的多了。甚至还没等他们起事,官府已经接到举报了。” “又或者,他们失败之后,想要投靠亲友,东山再起。结果这些亲友非但不会接纳他们,反而有可能将他们绑了送往官府。” “若只罚有罪之人,那些反贼的亲友,反而会心服口服。打着为亲友复仇的名号,敌视我大秦的,就少之又少了。” 嬴政点了点头,对李斯说道:“王翦一案,就照此办理吧。若行得通,便成为定例。朕为皇帝,上应天命,下得民心。” 李斯应了一声。 等从嬴政的书房出来之后,李斯和王绾落在了后面。 李斯叹了口气:“如今槐谷子在陛下面前,谈谈而谈,再也不是初入朝堂,字都不认识的小方士了。我这个廷尉,简直成了他手下的小吏,听他吩咐办事而已。” 王绾苦笑了一声:“谁不是呢?” 李斯问王绾:“丞相大人?咱们还要再等下去吗?” 王绾嗯了一声:“不急。先让他和淳于越斗个两败俱伤。到那时候,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李斯皱着眉头说道:“淳于越乃方正君子,岂能斗得过这无耻小人?” 王绾笑了笑:“正因为是方正君子,所以才让他抓不到把柄。即便槐谷子全身是嘴,淳于越却让他无处下口。如此一来,淳于越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李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俩到不知道,不远处的淳于越捋了捋胡须,对李水微微点了点头:“连坐法,老夫一向是不赞成的。今日谪仙的一番言论,倒撼动了一丝连坐的根基。老夫不得不说,你虽然厚颜无耻,但是内心深处,也还是有善恶之分的。” 说了这话之后,淳于越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了。 李水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淳于博士,他真的是在夸我吗?” 旁边的李信一脸同情:“槐兄,他夸人一向如此。” 第三百九十四章 谪仙的新花样 王氏府邸,王甲正在殷勤的帮王贲浇花。 他一边浇花,一边一脸敬佩的说道:“主人,你当真是神了。小人按照主人的吩咐,在咸阳城中,暗地里造了一些声势。” “现在城中的百姓,都在纷纷谈论,说老将军毕竟有大功于朝,这次虽然犯了错,但是应当减罪。” “现在咸阳城中,风气为之一变啊。原来痛骂老将军勾结项梁的人,现在隐隐的对我们项氏有了一些同情。更有人说,若非小主人死于非命,老将军何以至此?” “他多半是一时糊涂,并非真心要反秦。因此希望朝廷能网开一面,让老将军留下性命呢。” 王贲呵呵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城中的谈论,或许会有些作用。但是恐怕未必能救下父亲的性命。谋逆大罪啊,不可能的。” 王甲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主人说的是。不过,小人打听到,廷尉李斯已经进宫了。多半是受了咸阳城中言论的影响,去向陛下求情了。” 王贲淡淡的点了点头。 王甲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人,据你猜测,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陛下会答允从轻处罚吗?” 王贲说道:“不知道。” 王甲愣了一下:“不知道?” 王贲嗯了一声:“若换做别的君主,或许就答应了。但是当今陛下,雄才大略,颇有主见。我们是在行险啊。” “若他无意重罚我王氏,咸阳城中的言论,会让他对王氏起了怜悯之心。他会顺水推舟,给父亲一个体面的死法。至于你们,也可以继续偷生了。” “若陛下本来打算重罚王氏。咸阳城中的言论,反而会让他勃然大怒。到那时候……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啊。王氏一族,怕是要鸡犬不留。” 王甲听了这话,顿时打了个哆嗦,都快哭出来了:“那……那我们……” 王贲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们是在赌。” 王甲彻底慌了,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很快,他的两条腿不停的打哆嗦,已经站不住了。他扶着一根柱子,慢慢地坐在了台阶上。 现在王甲算是明白了,他刚刚带着人烧了一把火。这把火既可以让他们取暖,也可以将他焚为灰烬。结果如何,全在陛下一念之间了。 王甲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仁君,仁君,陛下肯定想要做仁君,一定不会滥杀,一定不会……” ………… 邹苟府中,邹苟正在读书。一边读书,一边连连点头:“这槐谷子,当真是有些门道。以往读竹简,费时费力。现在将字写在纸上,携带方便,读起来也舒服多了。妙哉。” 这时候,府中的管家邹甲悄悄地走了进来。 邹苟问道:“让你打探的事,如何了?” 邹甲躬身说道:“小人已经打探清楚了。昨日与大人宴饮的那些人,都已经向陛下上书了。如今宫中还没有消息传来。” 邹苟点了点头:“那就只等陛下的消息好了。” 邹甲又说道:“不过,小人发现街上多了一些传言。” 邹苟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邹甲说道:“这些传言说,王翦老将军,毕竟有功于朝。忠心耿耿为大秦征战数十年。这一次勾结项梁,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多半是因为王离惨死,所以令他走上歪路。” 邹苟呵呵笑了一声:“这传言倒也有意思,这是把矛头指向了槐谷子啊。” 邹甲愣了一下,说道:“也对啊。这分明是说,王翦是槐谷子逼反的。” 邹甲有些感兴趣的问邹苟:“主人,你说这次王翦能活吗?” 邹苟淡淡的说道:“怎么可能?谋逆大罪,若这样都能活下来,那杀人放火,是不是也可以活了?我大秦以法治天下,若放过一个王翦,天下定然就乱了。” 邹甲嗯了一声:“这倒也是。” 邹苟说道:“不过,有这样的传言也好,配合着那些朝臣的求情,陛下或许就答允了给王翦一个全尸。如此一来,其他人也就高枕无忧了。” 邹甲挠了挠头,说道:“小人还是不太明白,为何王翦能得到全尸,其他人便安全了呢?” 邹苟说道:“愚蠢。王翦勾结项梁,不仅是反秦,而且是在戏弄朝廷。按照陛下的性子,必行要在他身上用尽刑罚的。” “若陛下答应给他留个全尸,那说明陛下想要将自己塑造成圣明天子,仁德之君。陛下虽然刚毅,可毕竟是个人啊,岂能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岂能不在乎后世史书的评价?” “既然要做仁德之君,那就不能株连他人了,否则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邹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妙哉。” 邹苟呵呵笑了一声:“老夫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到了咸阳城之后,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啊。此人不简单,绝非表面上的厚颜无耻。” 邹甲听他提到槐谷子,脸上就露出一丝异样之色。 邹苟将他的神色捕捉到眼中,淡淡的问道:“怎么?” 邹甲干咳了一声,说道:“如今咸阳城中,有人说主人是小谪仙。” 邹苟皱了皱眉头:“小谪仙,这是何意?” 邹甲大着胆子说道:“想必是因为日前主人在谪仙楼宴请朝臣,最后却没有付钱的事。那些人气不过,因此编排出来了一些话,说主人的一些作风,颇类谪仙。” 邹苟笑了:“我的作风颇类谪仙?厚颜无耻吗?” 邹甲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邹苟很感慨地说道:“当日老夫在宫中被王翦打落了一颗牙齿,颜面丢尽。那些朝臣,全都在旁边幸灾乐祸。” “从那时候,老夫就想明白了。我这张脸,已经落在地上了,即便捡起来,重新贴在身上,那也是丢人。” “既然如此,索性破罐破摔。学一学槐谷子,任意妄为。这样试了一番,果然觉得不错。” “原来一旦不要脸面了,反而一身轻松,畅快得很。怪不得槐谷子总是有那么多无耻之举啊。” 邹甲只能干笑着连连应声。自家主人在这里自鸣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这时候,有个仆役急匆匆的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道:“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邹苟回过头来,看着那仆役。 那仆役见管家邹甲在这里,愣了一下,立刻站住脚了。 其实这时候他距离邹苟只有十来步而已,只要花上几个呼吸,便可以走到邹苟面前,汇报消息。 但是他没有,而是走到邹甲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邹甲点了点头,然后朝仆役摆了摆手,仆役走了。 随后,邹甲笑眯眯的走到邹苟身边,欢天喜地的说道:“主人,大喜啊。” 邹苟看的心中好笑:这些府中的仆役,都是给自己做奴的,居然还分个三六九等。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就算奴仆们打出狗脑子来,关自己什么事呢?只要他们把主人伺候好了就行了。 于是邹苟淡淡的问道:“有什么喜事啊?” 邹甲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是李斯身边的小吏说的。说廷尉大人刚刚从宫中回来。陛下已经答允了,要缢杀王翦。” “这是陛下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议之后的结果,应当不会再改了,想必数日之后,便会公布。” 邹苟顿时眉开眼笑:“缢杀,留下全尸?这可是莫大的恩赐了。如此一来,吾等高枕无忧矣。” 邹甲向邹苟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小人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另外,那几位得到主人指点,向皇帝上书的朝臣,对主人是分外感激,因此想要在谪仙楼宴请主人。” 邹苟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他们识相,我这便动身。” 邹甲愣了一下:“怎么?主人当真要去?” 邹苟问道:“怎么?老夫不能去?” 邹甲说道:“小人只是想,日前主人刚刚涮了他们一把。这一次他们会不会故意报复?” 邹苟哈哈大笑:“无妨,他们必定做不出这等事来。” “一来,老夫于他们有恩,他们知恩图报才对。二来,他们还是要脸的,不敢如老夫这般潇洒。” 邹甲干笑着应了一声。 ………… 邹苟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志得意满的到了谪仙楼。 那些朝臣都在楼门口等着,看见邹苟来了,纷纷行礼,齐声说道:“邹大人妙计,让我等死里逃生啊。” 邹苟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诸位过奖了。” 这些朝臣簇拥着邹苟,一路说笑着像谪仙楼走去。 当他们穿过大厅的时候,看到角落之中,有十来个仆役打扮的人,也在饮酒庆祝。 这些人围坐在一块,一人面前放了一杯酒,桌子中间又只放了一盘炒菜,当真是寒酸得很。 邹苟来了兴趣,问一个伙计:“那些人是谁?如今谪仙楼连一些仆役都吃得起了吗?” 伙计笑了笑,说道:“那是王氏府中的仆役。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群人凑了一些钱,要来庆祝些什么事。只不过他们钱财不多,只够买一杯酒,一盘菜。” “后来他们又要了几个杯子,将这一杯酒兑上水,每个人匀了一点。” 朝臣们听了这话,顿时哈哈大笑。 邹苟看了那些仆役一眼,心想:看来,王翦要被缢杀的消息,他们也听到了。老夫无意之中,是救了他们一命啊,否则此案牵连甚广,这些仆役未必能活下来。 ………… 坐在角落中的仆役都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王甲。 来谪仙楼庆祝,是他的提议。毕竟这一次死里逃生,因此他们打算肆意妄为的铺张一回。 没想到结伴到了这里之后,发现根本负担不起。最后几个人一块,凑了钱买了一杯酒,一盘菜。 原本他们想着,今日过去之后,也算是在谪仙楼喝过酒的人了。 可没想到,来来往往的客人,看见他们之后没有不笑的。 王甲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寻一个差一点的酒馆,这些钱,足够买上一大桌子菜,吃得满嘴流油了…… 那个叫王丙的仆役,似乎看出来了王甲的不自在,干咳了一声说道:“咱们都跟是跟着老将军做事的,平时根本就不缺酒肉。换个酒馆,固然能吃饱,但是那又有什么意思?” “唯独这谪仙楼,喝的不是酒,吃得不是菜,那是高人一等的身份啊。单单就是这种身份,便值这个价钱。哪怕在这里喝白水,小人也觉得很有面子。” 王甲听了这话之后,眼睛顿时亮起来了,然后点了点头。 几个仆役正小声说着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笑声。 王甲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几个朝臣,正向这边看过来。 王甲有些不快:“那些人是不是在嘲笑我们?” 王丙疑惑的说道:“这些人,好像是与我王氏有来往的大人啊。看来他们今日也是来庆祝的。” 王甲呵呵笑了一声:“全赖我们在咸阳城中造势,他们才能死里逃生啊。认真算起来,我们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仆役们都连连点头,一脸的自豪。 朝臣和仆役,最终没有任何交流。仆役们继续在大堂中饮酒,而朝臣们到了二楼的包房之中。 酒菜源源不断的上来,每个人都吃得不亦乐乎。 那说书先生忽然走出来,先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得楼上楼下哈哈大笑。然后又笑眯眯的说道:“今日,小人要请各位听一段故事,这段故事,叫做王翦战项梁。” 楼上的朝臣和楼下的仆役,都有点不自在。 而谪仙楼的伙计则起哄说:“王翦战项梁,我们听说过啊。不就是十万大军,和人家几十人打了个平手吗?” 说书先生嘿嘿笑了一声:“我这个,比你那个要精彩。” 伙计们说:“那倒是让我们听听啊。” 说书先生应了一声,拿出来一个盒子,然后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留声机。 他指着收音机说:“此乃商君别院研制的最新款。转速稳定,音质清楚。”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不是听书吗?怎么拿出留声机来了?” 说书先生呵呵一笑:“诸位别急,你们要听的书,就在这留声机里面。” 随后,他拿出一个裹着锡纸的竹筒,放到了留声机里面,然后缓缓地转动曲柄。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名声彻底臭了 说书人慢慢地转动曲柄,很快,从留声机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声音很大,声若洪钟:“王翦,你这老匹夫,莫要欺人太甚。” 紧接着是另一个老当益壮的声音:“小畜生,今日老夫定要打死你这反贼。 众人听到这里,都愣住了。很显然,第一个声音应该属于项梁,第二个声音,应当属于王翦。 更为关键的是,这不是扮演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就是王翦的声音。 整个谪仙楼鸦雀无声,都在听着留声机里面的声音。 有些人很好奇,想要知道这声音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在什么情况下录下来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于是他们都耐着性子听着。 只听见项梁说道:“好好好,那我们今日便要决一死战。只不过,有本事你不要用帮手。” 王翦冷笑了一声:“为何不能用帮手?他们是秦人,杀反贼天经地义。” 谪仙楼里的听众都点了点头,觉得王老将军说的话没有错。而且他们也听出来了,王翦确实对反贼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了王翦的声音:“狗三,你攻他左翼。瘸五,你攻他右翼。憨牛,你在后面拦住他的去路。老夫则正面迎敌。” 随后,有三个人应了一声。 听众都有点纳闷:狗三?瘸五?憨牛?这是将领的名字吗?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这么粗鄙? 朝臣们觉得粗鄙,王氏府中的仆役却觉得有点耳熟:狗三?我倒是知道一个叫狗三的,那不是惯偷吗?瘸五也听说过,不久前偷看女闾中的娼妓洗澡,被打了一顿,送到官府了。至于憨牛,那就是个缺心眼的二傻子,哪里有饭吃就往哪走…… 王氏仆役面面相觑:怎么老将军麾下也有这么三个人?是重名了吗?这也太巧合了吧? 就在众人纳闷的时候,留声机里面已经传来了殴打声。 众人听来听去,就是四个人在打架,完全没有千军万马的声音。 不仅如此,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呼痛声。 项梁:“老匹夫,你又揪我头发。” 瘸五:“老将军,抠他眼珠子。使劲,给他抠出血来。” 王翦:“哎呦,小畜生你竟如此下作,敢踢老夫胯间……” 憨牛:“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狗三:“你特么真是笨蛋,打他的屁股管什么用?打脑袋。” 憨牛:“哦。” 项梁:“啊……痛杀我也。” 终于有听众忍不住了,趁着说书人换竹筒的工夫,小声问道:“他们是在阵前决斗吗?为何听不到兵马声?” 说书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嘘了一声。然后换了另一个竹筒。 随后,里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变成了叫骂声。 王翦:“老夫一生英雄无比,想不到最后栽在你这蠢材身上。若非你拖累了老夫,何至于此?” 项梁:“老匹夫,是你太愚笨,空有元帅之名,却不能掌控三军,拖累我战败。若非你连番催我造反,我岂会仓促起事,终致失败?” 王翦和项梁起初的时候还是在讲道理,后来两个人越说越生气,彻底变成谩骂了。 王翦:“竖子不可与谋。” 项梁:“老匹夫徒有虚名。” 王翦:“小畜生安敢无理。” 项梁:“老贼人,甘做秦人鹰犬。” 这两个人骂的还算文明,但是已经把在场的权贵听得很不自在了。 而狗三几个人,骂的就比较粗俗了。 狗三:“项梁,我日汝先人。” 瘸五:“项梁,汝母为我妇……” 憨牛:“项梁,我……我……” 狗三热心的帮他提词:“你挖他祖坟。” 憨牛立刻学会了:“项梁,我挖你祖坟。” 项梁气的火冒三丈,狂吼了一声:“好,今日我们便不死不休。” 随后,一阵脚步声,显然是项梁冲过来了。 王翦有些惊慌的喊道:“布阵,快布阵。” 随后,五个人又扭打在了一块。 听众都懵了:这是震动天下的反贼项梁?这是功勋卓着的老将王翦?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面啊。 忽然,留声机里面传来吆喝声:“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来人啊,谁又把他们关到一个牢房里面了?分开,分开。” 随后,是一阵开锁声,抖动铁链的声音。狱卒的喝骂声…… 留声机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谪仙楼鸦雀无声,不少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声音中没有回过神来。 终于,有个聪明人说道:“这声音,是在大牢中录下来的?” 说书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又有人问:“那瘸五狗三,就是咸阳城中几个有名的流氓泼皮?” 说书人又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人苦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个王翦战项梁啊。不过……确实精彩,哈哈。” 说书人微微一笑:“谪仙已经派人进了死囚牢,每天都会录下一段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谪仙楼供诸君倾听。各位想要听的话,请明日继续来。” 在场的人轰然应声,显然都对此很感兴趣。 站在柜台后面的苍夫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一脸感慨的说道:“谪仙这一招,真是妙啊。眼看着谪仙楼的生意,又要壮大一分了。” 不少人觉得这种事很新鲜,很新奇。毕竟秦人的娱乐活动太少了,没有见过明星,没有听过八卦,娱乐的阈值还很低。 李水只是弄了一点录音,就满足了他们对王翦和项梁的所有想法,人人都觉得过瘾的要命。 但是邹苟那些朝臣,和王氏仆役,都有些闷闷不乐。 毕竟这录音里面,王翦太不堪了,简直就是丢人。掌握十万大军的时候,和项梁玩假打。现在被关进牢房里面了,倒是开始真打了,可是那反而像是猴戏。 众人都吃不下去了,纷纷离席打算离开。 邹苟满腹心事,走在最后面。结果他被一个伙计拦住了。 邹苟瞪着眼睛问道:“何事?” 那伙计说:“邹大人还没有付钱呢。” 邹苟看着不远处的朝臣,大声说道:“诸位,不是说好了,你们请我赴宴吗?” 那些朝臣脸上个个带着神秘的笑容:“是啊,不过我们请的,是上一次的酒宴。邹大人不会忘了吧?上一次是我们付的钱。这一次,该邹大人还上一次的债了。” 邹苟叹了口气:“我还是低估咸阳人的无耻程度了啊。” 有个老成持重的朝臣捋了捋胡须,有些感慨的想:这无耻之风,如同瘟疫啊。从谪仙身上刮起来,先是传染了邹苟,现在又传给了这么多朝臣…… 邹苟根本没带钱,只能在伙计的逼迫下写了欠条,然后才很委屈的向外面走。 结果这群人刚刚走出去,就有一群官兵来了。他们不由分说,给朝臣和王氏仆役的脖子上都戴上了锁链。 邹苟急了,大声喝道:“尔等何人?岂敢拿我?我乃邹苟。” 官兵淡淡的说道:“拿的就是你们。王翦在牢中已经招供了,你们都是他的同谋,都曾经参与谋反。” 邹苟那伙人顿时急了,纷纷破口大骂:“放屁,哪有此事?” “这分明是王翦在胡说八道。” “王翦这老匹夫。” “这老贼祸国殃民。” 不自觉的,他们把留声机里面骂人的话全都用出来了。 从谪仙楼到大牢,是一段不短的距离。这里路上,朝臣和仆役叫骂不休,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这些围观的人,又把看到的,听到的,添油加醋的跟别人说。 一日之间,到处都有人在谈论王翦。 不得不说,王翦现在已经正式取代巨夫,成为咸阳城的顶级流量了。 反贼自古便有,造反失败之后,还这么丢人的,恐怕王翦是独一份了。 ………… 翌日,嬴政书房之中,李水几个人又来了。 嬴政这次面带微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好啊,一日之间,咸阳城中风气大变。” 李斯说道:“如今街上,再无人同情王翦了。谪仙在酒楼中放的那一段录音,口耳相传,不少人都知道了。现在无数人觉得,王翦乃是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根本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战神。” 赵腾说道:“不止如此。现在街上聚拢了不少人。有那些朝臣的家人,他们到处喊冤,说自家大人根本没有参与谋反,那王翦在胡说八道。” “还有一些从楚地回来的秦兵,他们要求重罚王翦,否则的话,对不起死去的袍泽。” “总而言之,王翦在咸阳城中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现在即便是陛下将他千刀万剐,百姓们也只会拍手称快,而不会觉得陛下残忍。” 嬴政志得意满的笑了。 杀了反贼,算是出了一口气。若能让反贼身败名裂,那才是真正的痛快呢。 淳于越忽然叹了口气:“老夫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日之间,百姓的看法就变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博士整日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殊不知民心也是可以操纵的。” “天下间的百姓,见识有限,得到的消息有限。只要掌握了方法,便可以操纵他们的认识。让他们看到朝廷想让他们看到的,让他们听到朝廷想让他们听到的。” 淳于越目瞪口呆。 李水又微笑着说:“当然了,前提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若兵连祸结,食不果腹。即便派上一万个人,去街上高喊朝廷清廉宽厚,百姓们也是不会信的。” “这一次能成功操纵民心。一来王翦谋反,本就是大错而特错。二来陛下确实深得民心。” 嬴政更加满意了。 旁边的淳于越却叹了口气:“谪仙这是在蛊惑人心啊,此非君子所为。” 李水瞪了瞪眼:“什么是君子,什么不是君子?难道凡是不合博士理念的,便不是君子吗?” “你以为本仙想要操纵民心吗?殊不知,民心这东西,你不操纵,便有人操纵。昨日街上不少人同情王翦,难道不是有心人在暗中作梗吗?” “更何况,我这一次小试牛刀,是为了将来给陛下炼丹做准备。将来天时地利人和,万众一心恭祝陛下成仙。到那时候,仙丹方可炼成。” 淳于越听得目瞪口呆:“这又和炼丹扯上关系了?”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槐谷子,忠臣也。也就是你,日日想着替朕炼丹。” 李水一脸谦虚:“臣这胸腹之中,唯有一颗对陛下的忠心耳。” 在场的人都有点无语。你是方士,你炼丹不是分内事吗?这有什么可邀功的。 李水笑眯眯的对嬴政说道:“陛下等上一段时间,便宣布念及王翦功勋卓着,特赐他自缢。随后臣再造上一波舆论,则陛下为圣明仁德之君,天下人再无异议矣。” 嬴政很开心的答应了。 李水也有点激动。把历史上的秦始皇打造成仁君……我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 大牢中,关进来了很多人。有王翦家的仆役,有曾经和王翦交好的朝臣。 这些人从进来开始,便对着王翦破口大骂。 王翦很纳闷:“我何时得罪你们了?” 但是朝臣们根本不听他解释,每天除了骂王翦,就说自己没有造反。 王翦更奇怪了:“何人说你们造反了?” 结果这些人听了之后,更是愤怒不已。王翦攀咬别人倒也罢了,居然还死不承认。 最后王翦有些无语了。被这些人骂了三两天,越想越生气。只好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项梁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项梁被揍得惨绝人寰。 不过王翦和项梁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每当他们打架的时候,那些破口大骂的朝臣和仆役,都不做声了。整个大牢鸦雀无声,安静的要命。 王翦很纳闷,他本想找个人问问,但是没有人搭理他,因此也只能作罢了。 其实那些朝臣和仆役的心思很容易理解。他们清楚,每当王翦打架的时候,都有狱卒在附近偷偷录音。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声音被录进去,然后在谪仙楼公开播放。 那样的话……可真的是太丢人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连环计 王翦还不知道,自己在咸阳城中已经红了。他每天的事情都很乏味,无非就是吃饭睡觉打项梁而已。 该说的都说了,也无需再被审问了。王翦过得很惬意。 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一个秘密的,那就是王恒的去向。 王恒是王氏唯一的希望了,在王翦看来,很有可能在举族覆灭之后,由王恒来延续血脉。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人逼问王恒的下落,他会当场自杀,绝对不会说出来。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来问。 王翦很奇怪,李信也有点纳闷。他坐在商君别院,一边饮酒,一边问李水:“槐兄,这王恒在楚地,可是一大祸患啊,我们应当将他及早抓回来。” 李水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过楚地那么大,他随便找个树林一钻,咱们就是派几万大军也做不成这事啊,搞不好还要耗费无数钱粮,有点得不偿失。” 李信嗯了一声:“不过,若放任此人的话,恐怕会出大事。或许应该秘密派人前往楚地,寻访一番。”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李兄放心,人我已经找好了,片刻之后就到。” 李信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找到合适的人了?” 李水嗯了一声:“正是。” 说话间,有个匠户走进来,对李水说道:“大人,人已经到了。”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看了看来人,顿时愣住了。他本以为要去楚地找人,应该派一个方士,毕竟方士常年在外游历,习惯了登山涉水。 可是李水找来的人,分明是个仆役。而且这仆役还带着脚镣,又像是罪犯。 忽然,李信把他认出来了,指着这人说道:“这不是王翦的管家,王甲吗?” 王甲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小人,小人拜见谪仙,拜见李大将军。” 李水慢条斯理的说:“王甲啊,你家中都还有什么人啊?” 王甲哭丧着脸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儿。一家十余口,命在旦夕……” 李水嗯了一声:“你作为王翦的管家,也算是比较有权势了。昔日王氏权势熏天的时候,你比有些朝臣还要嚣张。买房置地,仗势欺人,一个奴婢,竟然也学着主人买奴婢,是不是啊?” 王甲打着哆嗦说道:“小人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李水叹了口气:“本仙已经查到了,王翦谋反一事,你是知情的。在项梁谋反之前,你曾经跟着王恒,数次前往楚地,是不是?” 王甲下意识就想否认,但是转念一想,李水已经说的这么详细了,显然对这些事情知之甚详细,否认已经没用了。 于是他又是一波求饶。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谋逆大罪啊,你家中这十余口人,恐怕都要死掉了。可怜啊,可怜。” 王甲悲痛欲死。 李水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等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才微微一笑,对他说:“你运气好啊,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你的家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王甲眼睛一亮,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水。 李水凑过去说:“如果把你派到楚地,你能不能联络上王恒?” 王甲摇了摇头:“王恒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小人恐怕无能为力。” 李水哦了一声,对不远处的匠户说道:“算了,此人没有用了,关到死牢中去吧。” 匠户应了一声,走过来拖人。 王甲挣扎着说道:“谪仙,谪仙,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现在又知道了?” 王甲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大概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都是出自王氏,他们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小人可以认出来。” 随后,王甲小心翼翼的问道:“谪仙是想要……让小人带路,带着秦兵抓他们?那样的话,恐怕目标太大,王恒察觉到之后,立刻逃走,事情就不好办了。” 李水嗯了一声:“不派秦兵,只派你一个人去,你帮我给王恒送个信。” 王甲唯唯诺诺,连连应声。 李水想了想说:“你就说,王翦回到咸阳城之后,受到了陛下的嘉奖,官升一级,爵升一级。王贲因为父亲的战功,官复原职。当然了,也有些无耻小人,比如李信,一直中伤王大将军。” 旁边的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槐兄,如果这个无耻小人换成你的话,听起来更可信。” 李水挠了挠头,看向王甲:“是吗?” 王甲不敢说话。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那就换成我吧。我与王老将军素有嫌隙,因此中伤他勾结反贼,可是我又拿不出证据来。项梁又在半路上自杀了。” “因此状告变成了诬告。好在陛下看在我可以炼丹,饶我一命。最后将我打了几十板子,抬回家去了。” “从此以后,我意志消沉,再也不敢与王翦争锋。现在王翦在朝中如日中天,想要举荐一些子弟入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恒。” “故而,王翦派你千里迢迢,前去送信,盼望着王恒立刻回来,免得错过了好机会,高官厚禄,可不是一直等在那里啊。” 王甲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他干笑了一声,问道:“谪仙是让小人把王恒骗回来?” 李水点了点头:“你曾经跟着王恒做事,同样犯了谋反的大罪,因此你的话,王恒是相信的。” “只要你能把王恒带回来。你的罪过,可以一笔勾销,你的家人,也可以免罪。我甚至可以让你脱离奴籍。将来子孙长大成人,读上几本书,考考科举,若能中举,你这一家,便飞黄腾达了。” 王甲听得心中热切不已。 不过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然而,小人毕竟是反贼,谪仙真的能让小人免罪?” 李水冷笑了一声:“你是反贼又如何?不过是反贼中的小角色罢了。只要有本仙求情,陛下才懒得杀你。” 王甲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很有道理。作为一个小人物,总算有点好处。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事不宜迟,立刻去吧。你早日回来,你的家人也可以早日过上好日子。” 王甲激动地点了点头,跟着匠户出去了。 匠户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快马,金银,干粮。王甲匆匆把铁链除下来,换了一身衣服,骑上快马,立刻向楚地狂奔而去了。 李信坐在屋子里面,沉思了好一会,对李水说道:“槐兄,你把王恒骗回来,这个想法固然是好的。不过……你就不怕这王甲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李水说:“他的家眷都在咸阳城,总会有点牵挂吧。” 李信叹了口气:“不过,王甲毕竟是反贼,就这样饶了他的性命,我总有些不甘心。” 李水忽然嘿嘿笑起来了:“李兄不甘心,其实我也不甘心。不瞒你说,其实我这是连环计。” 李信好奇的问:“什么意思?” 李水小声说:“李兄想想,王恒是何等狡猾的人,他若听了王甲的话,会怎么想?” 李信想了想,说道:“定然是怀疑其中有诈,是有人要把他骗回去。” 李水使劲点了点头。 李信说:“如此一来,王甲的性命可就有点危险了。不过楚地距离咸阳城太远了,消息传递不便,这王恒也没有办法证实咸阳的情况。因此……王甲的生死还不好说。” 李水笑着说:“所以,我后面还有一计。” 李水问外面的匠户:“人带来了吗?” 匠户说道:“带来了。” 随后,有个仆役打扮的人,胆战心惊的走进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问:“你是何人啊?说来听听,给李大将军认识一下。” 仆役小声说:“小人,小人王丁。” 他说了这话之后,忽然哭了,跪伏在地上,翻来覆去的说:“谪仙,小人冤枉啊,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一直是王贲的贴身仆役,自从王贲赋闲在家之后,我也一直在家中看管花园,不曾参与谋反啊。” 李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冤枉,但是别人未必知道。大手一挥,把你杀了,谁会在意?” 王丁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李水说道:“本仙心地善良,最见不得老实人受到冤枉,因此思来想去,决定给你个救命的机会。” 王丁大喜,一脸热切的看着李水。 李水说道:“你身为王氏仆役,又一直待在王贲身边。如果王恒在楚地活动,你应该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他吧?” 王丁想了想,说道:“应当可以找到。” 李水点了点头:“你今夜在这里饱餐一顿,明日骑上快马去楚地。等找到王恒之后。告诉他一些消息。” 王丁有点害怕。王恒留在楚地,八成是做了反贼了,自己去告诉反贼消息?那不是找死吗? 不过他没有反驳,依然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水。 李水说道:“你找到王恒之后,就说是王贲派你去的。要你带给他一个消息。就说王老将军入城不久,便被人抓了。如今咸阳城中,有不知道多少人受到了牵连。” “如今王氏宗族,已经被限制出城。王氏仆役,多半被关进了大牢。朝中大臣,也有数十人进去了。这一次,王氏恐怕要被灭族了。” “故而王贲多方打通关系,费了老大的力气将你送出城,给王恒报个信。让他万万不能回来。一定要留在楚地,为王氏留下一丝血脉。” 王丁都听傻了:“这……这……小人真要这么做了,那不就真的成了反贼了吗?” 李水笑着说道:“对啊,你报完信之后,也不要回到咸阳城了,就留在王恒身边。” 王丁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下来了。他错愕良久,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难道谪仙……当真是项梁的人?” 李水大怒:“放屁,你懂个屁。” 旁边的李信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水。 李水对王丁说:“你留在王恒身边之后,要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做了什么,到了什么地方,身边有多少兵马,有多少武器。我会派人与你联络。” 王丁恍然大悟:“原来谪仙是派小人去做细作的。” 李水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去吧,休息一会,明日动身。” 王丁点头哈腰的走了。 李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妙啊,只要掌握了王恒的动向,再杀他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王甲,王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总有一款适合王恒。” ………… 李水和李信开心的喝酒。而距离他们数百米之外的农田中,项羽正在咬牙切齿。 项超又来了,又以农家乐的名义,悄悄地见了项羽。 项超对项羽说道:“羽儿啊,你何时从这里回去啊。如今你叔父项梁,正在大牢受苦,当真是惨绝人寰。” “那王翦带着三个地痞流氓,整日殴打他。更可恨的是,槐谷子将这些东西录了下来,在谪仙楼放给食客听。” “如今王翦固然成了笑柄,项梁也没有好到哪去。我项氏的荣耀,已经毁于一旦了。” 项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农具,像是握着一把剑。 项超看他五官扭曲,一脸痛苦,有些于心不忍,宽慰他说:“羽儿啊,你也不用太过悲痛,左右你叔父都必死无疑,我只是看他受辱,心中有些气恼……” 项羽摆了摆手,咬着牙说道:“孩儿并非悲痛。只是……有些内急,我要去溷厕。” 随后,在项超错愕的目光中,项羽飞一般的跑了。 项超有点疑惑的说道:“这……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老夫来的时候,他便在溷厕之中。怎么眨眼的工夫,去了两趟?” 恍惚间,项超想起廉颇来了…… 有个面黄肌瘦的项氏子弟走过来,对项超说道:“最近我们几个,一直在腹泻。也不知道究竟吃坏了什么。因此羽将军并不是无礼,实在是按捺不住啊。不过大人放心,等羽将军泄空了便好了。” 项超:“……”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身边有细作 项超没等多长时间,项羽已经有气无力地回来了。 项超关切的对项羽说道:“羽儿,你这腹泻,多长时间了?” 项羽叹了口气,说道:“有十余日了。” 项超赞道:“一连腹泻了十余日,依然能如此生龙活虎,甚至可以下地干活。这也就是我家羽儿,换做别人,早就死了。” 周围的项氏子弟都有点无语。都这样了还捧呢…… 项羽对项超说道:“叔父受辱,我岂能坐视?我已然下定决心……” 说到这里,项羽摆了摆手,又向溷厕跑去了。 项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问旁边的项氏子弟:“你们可曾吃药啊?” 那些项氏子弟都说道:“吃药了,但是总不管用,咸阳城最高明的医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个医者说,或许是水土不服。开了个方子,让我们取一些楚地之土,混在水中吞服,或许便好了。可惜咸阳城距离楚地千里之遥,如何能取得楚土?” 项超点了点头:“是啊,这倒是为难的很。不过已经过去了十余日,水土不服,也该好了……” 说话间,项羽已经从溷厕中出来了。 他走到项超跟前,说道:“父亲放心,今夜我便带人救出叔父,然后远走高飞。” 项超关切的问道:“你这身体,可禁得住吗?” 项羽说道:“无妨。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从牢中救人而已,如同探囊取物。” 项超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如此一来,便杀不了槐谷子了。” 项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也觉得很可惜,但是进入商君别院以来,遭受了太多挫折,遭受了太多打击。 往日那个骄傲的项羽,彻底被打击的失去了自信心,现在他对于杀掉槐谷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既然如此,不如救出项梁,逃回楚地吧。至于回去之后会怎么样……只能日后再说了。 项超想要再嘱咐项羽几句,这时候有个匠户远远地向项超喊:“景盖大人,你的时辰到了。要不要再续一个时辰。” 项羽说道:“父亲快走吧。羽儿救出叔父之后,自会去找你。” 刚刚说到这里,项羽又有感觉了,于是又小跑着向厕所去了。 项超叹息了一声,摇着头回家了。 ………… 是夜,三更时分。项羽从床上爬起来了。 其实腹泻了这么久,他也摸到了一些规律。只要某一天不吃饭,饿上一顿,就不会腹泻。 那时候,项氏子弟也怀疑他们的饭有问题。他们曾经偷偷把饭带出去,交给医者查看。但是医者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不得不说,相里竹的药确实厉害。 最后项羽也只能认定,真的是水土不服。 今天晚上为了行动,项羽特地没有吃饭。 他饿着肚子爬起来,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院子里面,项氏子弟已经整装待发了。项羽借着月光,看身前的这几个人,越看越是黯然。 刚刚来到咸阳城的时候,这一个人无一不是身强体壮,身怀绝技的好男儿。可是在商君别院这十余日,他们都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 项羽淡淡的说道:“今夜,我们潜入死牢,悄无声息的救人。然后远走高飞,这商君别院,我们再也不来了。” 项氏子弟都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院门被敲响了。寂静的夜色中,敲门声格外的响亮。 项羽心中一惊,觉得那一阵阵敲门声,简直是敲在自己的心里面。 难道计划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了? 项羽把剑拿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面,然后一步步的走到门口。 “是谁?”项羽沉声问。 “是我,三脚。”外面的人小声回答。 项羽顿时松了口气,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三脚顿时挤了进来。 项羽好奇的问道:“义兄,三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三脚没说话,而是环顾院子,看了看在场的项氏子弟,顿时叹了口气:“果然如此,还真被我猜中了。” 项羽问道:“猜中什么了?” 三脚说道:“你们是不是要劫死囚牢?” 项羽沉声问:“义兄如何得知?” 三脚说道:“这几日,咸阳城中早就传遍了,王翦在牢中与项梁打架,丑态百出。我立刻就猜到了,你若听说了此事,必定怒气冲天,要去劫牢。” “因此我思前想后,来此处劝你。幸好我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义弟啊,你可知道囚牢之中有多少兵马?凭你们几个人,如何能把人救出来?那不是白白将性命搭进去吗?” 项羽低声说道:“也未必不可行,我已经计划好了,先在附近放起一把火来,待得周围乱作一团,再带人悄悄地溜进去,未必不能行。又或者,先劫持一个朝臣,然后令他写一道命令,我们再假扮差役,将人带走。” 三脚笑了:“义弟倒很聪明啊,不是一味喊打喊杀的莽撞之人。” 项羽说道:“既然义兄也认可了,那便让开吧。这一次是我项氏族中的事,义兄就不要参与其中了,免得受到牵连。” 三脚摇了摇头,说道:“你随我来,我只与你一人谈话。” 项羽看了看等在旁边的项氏子弟:“你们在外面稍等。” 项氏子弟答应了。 随后,三脚带着项羽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并且谨慎的关上了门窗。 项羽纳闷的问道:“这是何意?” 三脚低声说道:“你以为真的可以做成此事?” 项羽一脸疑惑。 三脚低声说道:“义弟啊,你身边有细作。” 项羽一听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握着剑问道:“是谁?” 三脚低声说:“先不要说是谁,我问你,最近你们是不是一直在腹泻?” 项羽嗯了一声。 三脚又说:“那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不曾腹泻呢?” 项羽想了很久,忽然目光一缩:“项献?” 三脚微微点了点头:“义弟,你是当局者迷啊。为兄经常出入你这里,总觉得项献的目光有些不太对。” 项羽自言自语的说道:“项献,乃是我项氏子弟啊,他为何要害我们?” 三脚笑了:“这话,应当问你才是,我毕竟不了解他。” 项羽在屋子里面来回转圈,一边转圈,一边自言自语:“进入咸阳城之后,我们便与项献分开了。” “项献和宋娥一道,进了王老实家。后来宋娥入宫,项献便进了商君别院。难道说,从那时候起,他便被槐谷子收买了?” “后来我们几人历尽千辛万苦,进入商君别院做雇户。而项献明明可以做护卫,却偏要和我们一样做雇户。他是真的不嫌累呢?还是想要监视我们呢?” “再加上这一次的事,他不断地给我们下药,究竟意欲何为?” 忽然,项羽心中有些恐慌:“若项献是槐谷子的人,我们的身份变已经暴露了。” 三脚在旁边说道:“不然,我不这么看。若你们的身份暴露了,槐谷子岂能容得下你们?”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槐谷子与我项氏有深仇大恨,若他知道我在这里,必定先处之而后快。” 紧接着,项羽又说道:“之前,我也曾让项献发过毒誓,证明他并非槐谷子的人。因此,他的身份是可靠的。不过……他为何要给我下药?” 三脚低声说道:“他虽然不是槐谷子的人,但是未必没有留在商君别院的想法啊。商君别院,可以吃饱穿暖,槐谷子对他又不错。你说项献心中,会不会有些留恋?” “一边是旧主,一边是荣华富贵。项献不想背叛你,可又不想离开这里。他会怎么做?只能暗中给你们下泻药,让你们无法刺杀槐谷子。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今日你们要去劫囚,然后远走高飞。你想想,项献能同意吗?他必定会暗中搞些破坏,让你们功亏一篑,然后继续留在商君别院。” 项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昔日叔父经常对我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任何一个大楚的忠臣义士,进了咸阳城都有可能背叛。” “槐谷子是如此,项伯是如此。如今的项献,恐怕也是如此了。” 三脚拍了拍项羽的肩膀:“劫囚,不可能做成。秦人守卫森严,你这一趟无异于送死。你即便将项梁将军救出来,若他听说自己已经声名狼藉,那还能活下去吗?最后依然是个死。” “故而,你不如留在商君别院,伺机杀了槐谷子报仇。”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 三脚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义弟啊,你好自为之吧。” 项羽向三脚行了一礼,极为诚恳地说道:“若非义兄,今日我项氏危矣。” 三脚苦笑着摇了摇头。 项羽把三脚送到了门口,然后回过头来,对等在身后的项氏子弟说道:“今日不去劫囚了。都回去睡吧。” 说这话的时候,项羽一直偷眼观察着项献,果然发现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项羽心中大恨,恨不得一剑把他的脑袋切下来。只不过现在是在商君别院,贸然杀了项献很麻烦,因此项羽没有动手。 其实项羽没注意到,其他的几个项氏子弟,也都松了口气。毕竟在他们看来,劫死牢简直就是去送死。 项氏子弟都走了,项羽在矮榻上坐着,一夜没睡。 而三脚悄悄地去见了李水。 李水问:“如何了?” 三脚小声说:“小人已经成功的劝阻了他,并且把祸水引到了项献身上。” 李水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让他们吃了十几日的泻药,便是一头猪也该发现不对劲了,这药要停一停了。你先回去吧。” 三脚应了一声,又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项羽把所有人叫到一块,一脸严肃地说道:“项献,你给我们下了什么药?” 项献懵了:“什么?” 项羽说道:“为何我们连日来腹泻不止?是不是你从中捣鬼?” 项献一脸委屈:“没有啊。” 项羽又说:“那为何偏偏你没有事呢?” 此言一出,周围的项氏子弟都一脸疑惑的看着项献,他们也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项献快哭了:“在下,在下也不明白啊。或许是我能适应咸阳城的气候。” 项羽嗯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你在咸阳城中,如鱼得水,已经舍不得走了。” 项献百口莫辩,忽然向旁边的石头撞过去。 有两个人把他拦住了。 项羽淡淡地说道:“你也不用寻死觅活,你死在这里,我们几个反倒麻烦。” 说了这话之后,项献连死都不敢死了。 项羽说:“你发毒誓吧。” 于是项献又举起手来,大声说道:“若我有异心,教我不得好死,教我祖上三代,生灵不安。” 周围的项氏子弟勉强相信了他。 项羽也有些疑惑,心想:莫非当真是我冤枉了他? 项羽摆了摆手:“罢了,去吃饭吧。” 吃完饭之后,所有人都一脸安静的等待着。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们都没有腹泻,仿佛困扰十几日的水土不服,突然间全都好了。 于是乎,众人看项献的目光,就更加不对劲了。 项献欲哭无泪:天呐,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 李水最近很忙,派了一些人,在咸阳城中造势。各种推波助澜,让百姓们认为,王翦乃大秦的祸害。 此人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居然吃里扒外,和项梁勾结,害死了不少大秦的将士。 一时间,这些百姓群情激昂,恨不得将王翦一伙人千刀万剐。 当愤怒达到顶点的时候,宫中的旨意下来了:念在王翦素日有大功于朝,特刺缢杀。 百姓们顿时愣住了,觉得这个结果,有点难以接受。这么卑劣的一个人,怎么是缢杀呢? 百姓们似乎忘了,数日之前,觉得应该从轻发落,选择缢杀的,也是他们。 李水及时的命人散播了一些言论,很快风向扭转了。百姓们迅速的达成了共识:当今天子,仁义啊。谁说我大秦是虎狼之国,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很快,第二道旨意又来了。王翦攀咬的那些人,经过认真核查,只有五人确实有谋反迹象。其余人,或者曾经贪污,或者曾经徇私,或者曾经枉法。各自依律处置。 完全被冤枉,身家清白者,立刻放还家中,官复原职,并且给予抚慰。 这旨意出来之后,在李水的引导下,咸阳城中百姓称颂一片。当今天子,真是明察秋毫啊。 尤其是那些朝臣的家眷,有不少人听到消息之后,直接跪在大街上,疯狂的哭喊着:“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啊。” 他们确实很激动,古往今来,谋反这种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被攀咬出来之后,多半就死定了。 没想到,被抓走的人居然能得到清白。朝廷将这件事竟然处理的清清楚楚,各项证据令人无可辩驳。 这样的天子不圣明,天底下还有圣明天子吗? 后面的事,李水没有插手。百姓们自发的口耳相传,越说越邪乎,最后有人说,嬴政乃是尧舜转世…… 李水坐在商君别院,听得嘿嘿直乐。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杀反贼 这一日,是王翦行刑的日子。按照规矩,赐死者可以在私宅之中自尽,不必大庭广众抛头露面。 但是咸阳城中毕竟群情激愤,所以根据谪仙的建议,决定对王翦实施公开处刑。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死牢的大门打开了。王翦和项梁被带了出去。 外面的风声,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听到。但是他们也猜到了。这一趟大概是要去死的。 人都有趋利避害,求取生存的本能。无论是英雄还是恶魔,都想活着。王翦和项梁也不例外。 他们心中有点慌,但是依然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体面,想要做出一副看淡生死,无所畏惧的样子来。 很快,他们被装上囚车,浩浩荡荡的送往刑场。 在这过程中,王翦向身后看了看,发现后面还跟着几个死囚,他们大多是王氏府中的仆役。这些仆役是王翦多年的心腹,都参与了谋反,因此被定了死罪。 仆役们很害怕,有的已经站不起来了,有的哭哭啼啼的。 王翦挺了挺身子,似乎有这些仆役作为陪衬,自己更显得像是一个英雄。 在这过程中,他偷眼看了看在附近围观的人。这样一看,倒让他愣住了。 王翦发现,咸阳城中的百姓,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也说不上敬畏,也不像是痛恨,有点像是……鄙夷?嘲讽? 仿佛自己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王翦愣了:这是为什么?我一生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就算晚节不保,与反贼勾结,也不至于受到这些低贱的黔首嘲讽吧? 眼看着刑场快到了,王翦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个时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在人世间留下点什么,哪怕是一句话也行。 于是王翦运了运气,极为豪迈的喊道:“老夫一生征战,杀敌无算。早已看淡生死。今日赴刑场,高朋满座,围观者众,与宴饮何异?快哉。” 他说完之后,觉得心里很痛快,刚要仰天大笑。就有一块石头飞过来,正中面门。并且伴随着一声叫骂:“我日汝先人。” 这一声像是开了个头,很快,有泥土、瓦片、脏水,一股脑的向王翦身上倾泻过来。 围观的人骂什么的都有,不过这些人的骂声中,最流行的还是王翦和项梁在牢中对骂的那几句。 咸阳人听说了王翦在牢中的所作所为之后,对他很是鄙夷,趁着他赴刑场的机会,砸他两下出出气,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也有些外地人,刚刚来到咸阳,不明白情况。不过他们也打的很开心。 有个小童轻轻拽了拽旁边大人的衣角:“我们为何打那人啊。” 大人一边丢石头,一边兴奋地说道:“我也不知。不过那人是死囚,打了他也无妨,机会难得啊。” 一边说着,大人塞给了小童一块石头。 小童也有点兴奋,使劲朝王翦丢了过去。 项梁就在王翦附近,自然也受到了牵连。他闭着眼睛,一边承受着百姓的虐待,一边在心中暗暗叹息:看看,看看。严苛的秦法,将百姓逼到什么地步了?他们就如同堤坝中的洪水,不得发泄,现在终于有了个发泄的地方,便疯狂至此。 可惜啊,可惜,我项梁无法推翻大秦,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了。 项梁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被人从囚车上拽了下来。他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刑场已经到了。 这地方说是刑场,其实不过是城外的一片荒地罢了。荒草萋萋,树木稀疏,一片萧然景象。 项梁几个人左右看了看,都叹了口气,觉得这地方倒是很应景。 监斩官念了一遍皇帝的旨意。项梁晕乎乎的,也没有听太清楚,只知道自己是斩刑,王翦是缢杀。 随后,项梁被人在膝弯里踢了一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提着刀的人站在他身后,二者形成一个最佳身高差,只要刽子手轻轻一挥,项梁就会人头落地。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哭喊声。 项梁扭头一看,发现王翦的一个仆役已经身首异处了。 行刑,已然开始了。 没有等什么时辰,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仿佛黔首在田中割草,镰刀随便一挥,便收割了生命。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吗?项梁忽然感慨起来了,看向远方的时候,目光也格外的幽邃。 死到临头,人很容易变成哲学家。 项梁现在就陷入到了这种状态,开始用有限的时间思考生命的本质,可惜,那小吏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很快,项梁的头发被人揪起来了,露出来了脖颈。 项梁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他还有些东西没有想清楚。贫贱、富贵、荣辱……今生的一切,在项梁脑海中飞快的划过。 他的心脏砰砰的跳着,他觉得如果再给自己一刻钟,不,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好了。 项梁想让刽子手停下来,让自己再喘一口气。但是尊严不许他这么说。 这时候,那刽子晃了晃手中的刀,大声说道:“此刀并非铜铸,乃是商君别院的钢刀。百炼成钢,锋利无比。而且极为柔韧,不会轻易折断。” 项梁的脑袋嗡的一声:“我到底还是要死在槐谷子手上吗?” 随后,一阵刺痛传来,好像脖颈四周,正在被许多只蚊子叮咬似得。 项梁觉得天旋地转,天空与大地不断地变幻方位。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头颅已经落下来了。 紧接着,他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很想努力地呼吸,但是自己仿佛已经漏了气,根本什么都吸不进来。 项梁的视线一片模糊,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周围有不少看客在叫好:“当真是快刀啊。” 项梁有些气苦:我今日人头落地,你们却在赞快刀?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项梁的世界便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旁边的王翦看着项梁的尸首,不由得有些黯然。 现在刑场之上,只剩下他一人了。有两个刽子手走过来,随手取过来一条麻绳,拴在了王翦脖子上。 王翦气的破口大骂:“缢杀,缢杀岂能用麻绳,应当用上好的绸缎,雪白的白绫,应当……”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就一片叫骂声:“你这等反贼,陛下法外开恩,准你缢杀,你却有诸多要求?果然是个不知感恩的无情之人。” 王翦忽然又想起来自家人,自己死了,王氏怎么样?他们被判了什么罪过? 可惜,还没等王氏问出来,旁边两个刽子手便一齐用力。 王翦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勒断了,一口气既上不来,又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王翦忽然有点羡慕被斩首的项梁,虽说死的难看了一点,但是至少不那么痛苦。 在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王翦听到有个小童惊叫了一声:“看,他便溺了。” 有人说道:“哈哈,看来征战沙场的老将也不过如此嘛。居然被吓成了这样。” 另有一人说道:“凡是被勒死的,都会如此。君不见上吊之妇人乎?” 旁边那人说道:“放屁,他分明是吓得。” 在王翦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旁人在讨论自己失禁的事。 王翦觉得这一生简直白活了。 唉,太丢人了。 ………… 反贼已经被杀死,那几个刽子手负责把尸首装在一辆破车上面,运到乱葬岗埋掉。 围观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而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咬牙切齿,眼圈都红了。 他就是项羽。 旁边一个项氏子弟低声说:“羽将军,我们回去吧。出来时间太长,难免惹人怀疑。” 项羽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随后,他带着几个项氏子弟离开了刑场。 这些日子,项羽不是无动于衷,他曾经暗中查探,但是秦兵防守严密,根本没有救人的机会。 项超也曾经通过景绻四处活动,想看看有没有让项梁免死的可能。但是他也清楚,项梁是反贼,这件事不可能有任何转机。 今日项梁死了,项羽将一腔悲伤化作了愤怒,都倾倒在了李水身上。 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李水。 这几天,项羽和项氏子弟都没有再腹泻,他们的体力渐渐的恢复了。项羽已经想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晚上就动手。 至于杀了人怎么逃跑,会不会太仓促,项羽已经懒得考虑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就真的无法报仇了。 要动手的事情,项羽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打算等到三更半夜,临时把人叫醒,然后让他们去杀人。这样一来,就没有泄密的危险了。 等杀了人,远走高飞,回到楚地之后,再解决项献。 如果项献半路上溜走了,那倒也罢了。如果他还敢跟着,那就一刀杀了。 项羽正在心中暗暗盘算,忽然有人笑嘻嘻的说道:“恭喜几位了。” 项羽一抬头,发现已经回到商君别院了。牛犊正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项羽有些心虚的问道:“喜从何来?” 牛犊说道:“如今谪仙下令,要从匠户之中,选拔一批人作为护卫。你们这些雇户,也可以参与,一旦中选,那就是一步登天啊。这还不是好事?” 项羽顿时大喜,心想:若做了槐谷子的护卫,到时候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项羽忽然发现,今天晚上倒不忙动手了。 项羽身后的项氏子弟,也有些高兴。毕竟做了护卫,那就是正式的匠户了,这里面的好处,人尽皆知。 不过他们只高兴了几秒钟,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刺客,始终要杀了槐谷子离开这里的。 于是,从内心深处,这些项氏子弟,微微的有些失望。 项羽问牛犊:“敢问这护卫,如何选拔?” 牛犊微笑着说道:“护卫与耕农不同,首先要胆子大,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害怕。除此之外,还要有一些武艺,能够打退贼人,最好能熟练的使用刀剑。” “另外护卫要讲究合作,贼人来的时候,不能一拥而上,要互相配合。因此所有匠户与雇户,可以自由组队,四人一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项羽一听这话,顿时大喜。 牛犊说道:“三日之后,选拔就开始了。趁着这几日时间,好好准备吧。” 项羽谢过了牛犊,带着项氏子弟进了商君别院。 这一路上,项羽都在感慨:这真是天意啊。我们恰好有四人,商君别院偏偏要四人组队。莫非,是叔父在天之灵,在庇佑我们? 项羽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感慨不已。 不过他一回头,又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项献,心中厌恶不已:有此人在,怕是又会坏事。 于是项羽阴阳怪气的说道:“项献兄,我们要组队参与选拔,做护卫,你觉得如何啊?” 项献愣了一下,说道:“自然是好啊。” 项羽又问:“那你要不要参与呢?” 项献有些苦涩:“在下自然想要参与。”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数日前,槐谷子请你做护卫,你不是拒绝了吗?怎么今日又改了主意?” 项献满腹委屈,勉强笑着说:“在下,是想与羽将军共进退,因此数日之前拒绝了,因此今日又想要做护卫了。” 项羽淡淡的说道:“但愿这一次,你莫要害我们。” 项献满脸通红,争辩道:“在下从未害过项氏。羽将军若不信的话,在下愿意发誓。” 其他的项氏子弟都纷纷说道:“罢了,你这几日,已经发了多少毒誓了?我们已经觉得不新鲜了。” “或许你便是那种欺师灭祖的小人,拿着先祖的生灵发誓,心中丝毫没有愧疚也说不定。” 项献还要争辩,但是项氏子弟已经纷纷走了。 项献站在商君别院,忽然很想自杀。 在此时此刻,有个邪恶的念头冒上来:若我当真投了谪仙,会怎么样呢? 项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快压了下去。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了,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项氏子弟。 第三百九十九章 看破红尘 王翦死了,王氏没有发丧。实际上王氏府邸已经落败了。 参与谋反的人被处斩了,曾经犯罪的人被定罪了。剩下家世清白的,大多是王氏的旁支,平时不受王翦重视,因此没什么权柄,连犯罪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们唯恐王翦的死会有余波,再牵连到他们。因此仅剩的余族开始分家,变卖财产。 王氏大宅用很便宜的价格卖出去了,然后分掉了金子,剩下的人便如同灰烬中的火星一样,被风一吹,四散飘飞,然后隐藏在黑暗中,谁也找不到他们了。 诺大一个王氏,一夜之间,举族破灭了。 而王翦的长子,王贲还活着。 他确实没有参与谋反,但是毕竟知道王翦与王恒的谋划,所以属于知情不报。同样由于战功卓着,王贲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发配到西域,开发边疆。 临刑前,王贲造访商君别院。 李水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他。 王贲现在的身份,还是囚犯,由两个小吏看管着。 见到王贲之后,李水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对两个小吏说道:“你们退下吧,去饮一杯酒,吃些东西,量王贲也不敢动我。” 小吏看了看谪仙的全身盔甲,以及身边站着的二十多个护卫,觉得确实够安全了,于是应了一声,去吃东西了。 李水好奇的问王贲:“王将军,为何要见我?” 王贲淡淡的说道:“在下是来谢你的。” 李水挑了挑眉毛:“谢我?” 王贲叹了口气:“王离身死,多半是因为咎由自取。我王氏功勋卓着,在朝中如日中天。这孩子被这些虚幻的景象迷惑了心智,骄奢淫逸,待人轻慢。性情如火,暴躁无比。他因赌命而死,我不怪你。” “至于我父亲,人心不自蛇吞象啊。听信了王恒的话,想让我王氏重新执掌权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因此,也不意外。” “这两件事,与你脱不开关系,但是细细想来,又不能怪你。” “而你曾经向陛下建言,从轻发落。否则的话,我父亲不可能留下全尸,我王贲也不可能活着。王氏全族,恐怕会鸡犬不留。因此,我来向你道谢。” 李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不用谢。” 王贲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旁边的匠户小声说:“大人,此人来道谢,恐怕不怀好意啊,不如斩草除根。” 李水摇了摇头:“不必了,他已经心如死灰,没有威胁了。” 匠户纳闷的问道:“大人如何得知?” 李水说道:“他的眼神,我见过。” 匠户一脸茫然。 李水笑了笑,王贲的这种眼神,李水确实见过。那是在后世,有一些深山之中,简陋的小庙里面。那里有一些看淡世间的老僧,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王贲的眼神,就和那些老僧一模一样。 看来他赋闲在家,一直在思索此生,再加上最近的巨变,已经真的有所悟了。 王贲走了之后,李水唏嘘不已,暗暗地告诫自己:人世间很精彩,可千万不能学王贲走牛角尖啊。 这时候,又有匠户跑来了,对李水说道:“外面有人自称邹苟,前来拜见谪仙。” 李水淡淡的说道:“交钱了吗?” 匠户说:“此人说,他因为犯罪,被抄没了家产,官职也丢了。因此现在身无分文,想要拜入大人门下,效犬马之劳。” 李水这才想起来谁是邹苟,就是在朝堂之上被王翦痛打的那一位。 李水有点头疼的说道:“真是荒唐,他来了能做什么?当我这商君别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的吗?” 李水对匠户说道:“去告诉他,明年还要招雇户,他若有心的话,就好好学一下耕田,也许到时候用得上。” 匠户应了一声,到门口传信了。 邹苟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什么?我满腹经纶,三代在朝中为官,竟然让我做雇户?” 但是邹苟冷静下来,忽然发现自己除了干农活,好像没什么可干的了。 自己是被罢了官的,今生想要再做官,肯定是不行了。而且全部家产都被抄没一空,即便明天的饭都成问题。 即便借着自己识文断字,想屈尊降贵,去大户人家做一个账房先生,人家也会因为自己是罪臣,不想惹上麻烦…… 如今这种情况,除了做雇户,还有别的出路吗? 邹苟越想越难过,最后面如死灰:耕田,真的很难啊。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去淳于越府上看看。 老实说,他和淳于越并不太熟悉,以前也不信儒家那一套。但是人人都知道,淳于越是个好人,如今自己落难了,也许他会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帮衬一把。 邹苟老着脸去拜访淳于越了。他在门口等了很久,淳于越却没有来见他。 只有淳于府中的管家,淳于甲出来了。 淳于甲冲邹苟拱了拱手,说道:“我家主人说,邹大人为了撇清干系,在朝堂之上,对故主王翦破口大骂。责骂几声倒也罢了,竟然还主动打人,实在非君子所为,令人不齿。” “故而,我家主人不想见邹大人,盼望邹大人好自为之,改过自新吧。” 邹苟咬了咬牙,忍着耻辱说道:“多谢淳于大人赠言。” 他转身想要走,结果淳于甲又叫住了他。 淳于甲拿出来一锭金子,递给邹苟:“此乃我家主人送给大人的。我家主人说,他与邹大人毕竟曾经同朝为官。如今大人落难,若置之不理的话,实在于心不忍。” “这一锭金子,盼望大人笑纳。买几亩薄田度日亦可,做些小本生意亦可。” 邹苟接过金子,热泪盈眶,对着淳于府拜了几拜,然后转身走了。 淳于甲则翻身回去,向淳于越复命了。 淳于越听了之后,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而已。 他举着手中的书,一边看,一边叹息:“如今陛下的声望,在咸阳城中真是如日中天啊。” 淳于甲说道:“这不是好事吗?陛下得民心,便是大秦得民心,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淳于越站起身来,苦恼的说道:“然而,这民心的来由……是槐谷子那无耻之徒做出来的,老夫总觉得并不是真的。” “现如今老夫每每读到民心两个字,心中便有些不自在。我真担心,槐谷子会毁了圣贤之学啊。” 淳于甲站在旁边,不敢插嘴。 淳于越摆了摆手:“罢了,不管这些了。日前扶苏公子,曾经送来了书信,问了我一些施政上面的问题,我已经写好回信了,你这就差人送回去吧。” 淳于甲应了一声,把信接了过来,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小人听说,胡亥公子也来信了,却是写给廷尉大人的。” 淳于越笑了笑:“李斯与王绾,这两个人和胡亥公子,倒是有些熟络。李斯的回信,老夫也能猜到,无非是严刑峻法罢了,能有什么新奇?” 淳于甲笑着说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若说到新奇,谪仙和伏尧公子的书信,才是真的新奇。” 淳于甲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淳于甲笑着说道:“据说伏尧公子给谪仙来信,要在北地郡做生意,需要黄金千镒作为本钱。” “如今谪仙已经张罗着人,给他送过去了。一同送去的,还有一纸文书,里面写了这些黄金,谪仙占几成股份,伏尧公子占多少股份。” 淳于越哈哈大笑:“伏尧公子年幼无知,槐谷子又荒唐可笑,这两个人凑在一块。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想要举一郡之力,大行商贾之道。殊不知商人唯利是图。将来这北地郡,恐怕就是专门养小人的地方了。” 淳于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楚地,王甲汗流浃背,跑了不知道多少地方,终于联络上了王恒。 王恒带着五百人,占据了一个小小的山谷。 项皮和那个小孩,被王恒牢牢地控制在手中。现在王恒命令手下的兵马扮做盗贼,四处打家劫舍。 他在等待消息,也在积蓄力量。 如果咸阳城中传来好消息,那么一切都好说,可以带着这些人,风风光光的回去。甚至可以杀了项皮祖孙二人,把他们当做楚王余孽,向皇帝领功。 若咸阳城中传来坏消息,那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王恒自认为是聪明人,项梁犯过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他感觉自己能在楚地称王,甚至攻下咸阳。一想到这里,王恒就心里发热,手心发痒。 这时候,有手下的小卒报告,说管家王甲来了。 王恒对王甲,并没有多少好感。昔日王恒落魄的时候,这个管家没有少欺负他。 不过时移世易,现在自己已经是王氏的少家主了,甚至有可能是楚王,有可能是皇帝,因此格局和心胸都不能那么狭窄。 故而,王恒让人把王甲好生带过来。 王甲一脸憔悴的拜倒在王恒面前,老泪纵横的说道:“少主,小人终于找到你了。” 王恒的心脏砰砰的跳,但是他脸上故作平静,问道:“咸阳城中,如何?” 王甲咬了咬牙,说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老将军回去之后,即刻加官进爵,少主的父亲也官复原职,恢复了爵位。有不少朝臣见我王氏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又纷纷投奔过来了。” 王恒听得眼睛一亮,但是很快,他又极为怀疑的说道:“楚乱已经平定,陛下为何还要重用我王氏?” 这一路上,王甲早就把这些说辞想的滚瓜烂熟了,于是说道:“如今槐谷子和李信,在朝中兴风作浪,搅得咸阳城没有一刻安宁。” “陛下重用我王氏,也有与槐谷子抗衡的意思。如今我王氏的职务,与军权不大相关,更像是文臣。” 王恒点了点头:“这便合理多了。淳于越是老好人,辩不过槐谷子。王绾和李斯又不肯站队。确实需要我王氏入朝,制衡这个无耻小人。” 紧接着,王恒又问道:“我们与项梁联络一事,陛下没有怀疑吗?” 王甲说道:“老将军做得很干净,半路上项梁也找了个机会自杀了。楚地的事情,完全没有证据。李记那伙人,大约也不敢诬告,自讨没趣。因此回到咸阳城之后,竟是无人再提起这件事。” 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 王甲又干笑着说到:“如今朝中,空出来了一些官职。那些科举上来的人,想要争一争。而老将军的意思,是要举荐少主人。因此特地派小人来,催促少主人立刻回去。” 王恒说道:“好,你远来辛苦,先休息一番,用些酒饭,我这就与诸将商议回去的事。” 王恒高兴地应了一声,去吃东西了。 而王恒身边的百夫长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动身?” 王恒淡淡的说道:“不急。这等大事,岂能草率?先派一两个人,骑上快马,到咸阳城附近探听一番,看看是不是果真如王甲所说。” 那几个百夫长都愣了一下,说道:“王甲乃是府中的管家,一向忠心耿耿,应当不至于撒谎吧?” 王恒说道:“我也知道他多半不会撒谎。不过……事关生死,不得不谨慎。” 几个百夫长想了想,觉得也不差这一两天。于是立刻选两个精明能干的人,骑上快马向北边去了。 当天晚上,王恒等人刚刚睡下,就有小卒慌忙地跑进来,说道:“将军,府中的王丙来了。” 王恒愣了一下:“王丙?那不是父亲的贴身仆役吗?” 王恒把王丙唤了进来。 王丙的打扮,比王甲要落魄多了。他进来之后,就痛哭不止,声音极为哀伤:“少主人,王氏完了。老将军刚刚回城,便被人抓了。如今不仅仅是王氏,就连与王氏交好的朝臣,都被关进了大牢之中。” “少主的父亲多方疏通关系,好容易把小人送出城,小人狂奔了十余日,终于找到了少主。” “咸阳城,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万万不能回去啊。” 王恒一脸阴沉的看着王丙。 他很想问一句:此言当真?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王丙没有任何说谎的动机。 王恒缓缓地站起来,抓住了身边的宝剑,幽幽的说道:“有些人,在说谎啊。有些人,想要骗我啊。可恨,该杀。” 王丙听到这里,顿时打了个哆嗦:这……难道是在说我?他怎么发现的? 第四百章 谪仙的请柬 王丁已经在缩着脖子等死了。然而,王恒的剑并没有落下来。 片刻之后,王恒缓缓地把剑收了回去,然后朝王丁微微一笑:“你远来辛苦,应当好生歇息才是。来人啊,把他带下去,好酒好肉的招待。” 王丁两腿发软的被带下去了。 他总觉得自己是被识破了,恐怕这条性命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是事已至此,告诉王恒实话也晚了。依照王恒的性格,绝对不会饶了自己。 王丁看着眼前的酒和肉,根本吃不下去。他在心里一个劲的思索:王恒,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说的,基本上全是实话啊。 在距离王丁不远的地方,王甲正在大快朵颐。他一边吃,一边在心中嘿嘿直乐:好啊,眼看着王恒就要被骗回去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昔日王翦得势的时候,我能在他身边威风八面,如今谪仙得势了,我又转而投到商君别院门下。嗯……我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哈哈…… 第二天,王恒派出去的探马还没有回来。王恒一直握着剑等着。 王丁很害怕,一直呆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不敢出来,现在他如同是惊弓之鸟,只要有人在附近经过,他就觉得是要被拉出去砍头了。 至于王甲,他就有点着急了:怎么王恒还不回咸阳城呢?这种事容易夜长梦多啊。 因此王甲一天的时间找了王恒四五趟,劝说他赶快回去。 对此,王恒推说身体不舒服,明日再出发。 王甲的表现太积极了,王恒对他越来越怀疑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那两个人骑着快马回来了。他们胯下的马,已经不是原来那一匹了,估计不要命的狂奔,已经累死在半路了。 这两个人累的话都说不完整,跳下马来之后,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王恒焦急的问道:“如何?” 那两人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二人并未进入咸阳,刚刚进关中,就听说老将军已经被抓起来了。” 王恒嚯的一声站起来:“这消息可靠吗?” 这两人点了点头:“是官府中的差役说的。” 王恒猛的拔出手中的宝剑,大声喝道:“将那两个人带进来。” 很快,王甲和王丁被带回来了。 这两个人进了王恒的营帐中之后,都有点大眼瞪小眼。他们都很疑惑:怎么他也在这里? 王恒淡淡的说道:“这里,有人被槐谷子收买了啊。” 王甲和王丁都打了个哆嗦。 王恒看着王甲,淡淡的说:“你告诉我,咸阳城中,发生了什么?” 王甲感觉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他看着王恒手中明晃晃的宝剑,也有点害怕。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撒谎。 王丁都听傻了:这王甲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说这种胡话?他疯了吗? 就在王丁疑惑的时候,王恒用剑指了指王丁:“你说呢?” 王丁也硬着头皮说了一遍。 王恒又转过头来看王甲:“这怎么回事?” 王甲看见王恒笑的越来越狰狞,他有点慌,支支吾吾的说道:“这其中,必是有些误会,小人觉得……王丁定然是被槐谷子收买了。他满嘴胡说八道,就是不想将军回去,他……” 他还没说完,王恒就有点不耐烦了,长剑一挥,王甲被劈做两段。鲜血淋淋沥沥溅了王丁一身。 王丁吓得尖叫了一声,差点晕过去。 王恒提着淌血的剑,又朝王丁走过来了。 王丁想跑,但是两腿根本不听使唤。 王恒拍了拍王丁的肩膀,说道:“你冒死带来这个消息,真乃忠臣义士也。” 王丁见王恒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 等冷静了之后,王丁回想了一番,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王恒得到了两个报信人,他之前痛骂的,应该是王甲,而不是自己。 于是王丁彻底松了口气,向王恒拱了拱手,说道:“小人世世代代乃王氏家奴,自然要忠于王氏了。” 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王丁说道:“如今咸阳城中,便是龙潭虎穴,你不要回去了,何必白白送死?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吧。” 王丁连忙答应了。 王恒还意犹未尽,笑眯眯的说道:“等有朝一日,我做了楚王,让你位列公卿。” 王丁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不过他总是忍不住去看死在地上的王甲,心里面忐忑不安的想:位列公卿?该不会哪天一时不快,便将我杀了吧? 随后,他又看了看外面的那四五百士卒,心想:靠着这几个人,能做楚王? 而在营帐的角落中,项皮正紧张的拽着自己的孙子。 项皮心想:楚王?我这孙子不是要被他立为楚王吗?怎么他自己又想当楚王了?这还没有开始造反呢,就想着谋权篡位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 咸阳城中,淳于越正在吃饭,忽然仆役走进来,说李信来访。 淳于越顿时觉得牙有点疼。 他摆了摆手,对仆役说道:“就说老夫不在,让他改日再来吧。” 仆役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不过片刻之后,那仆役又回来了,淳于越有点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来了。 仆役躬身说道:“李大将军已经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给了小人一份请柬,要小人转交给大人。”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请柬?他李信能有什么好事?拿过来吧。” 仆役将请柬递过去了。 淳于越接到手中之后,发现这请柬沉甸甸的,好像不是纸做的。打开之后,发现请柬里面,竟然夹着一块银牌。 银牌有巴掌大小,上面铸着几行字:三月初三,商君别院将选拔护卫。恭请淳于博士前来一游。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原来是槐谷子的请柬。用银块写请柬,倒是财大气粗啊。” 仆役小声问:“大人,我们去还是不去?”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三月初三,那不是后天吗?嗯……明日是朝议之期,后天却没什么事,去看看也无妨。” 仆役听了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淳于越好奇的问道:“怎么?你很想去?” 仆役干笑了一声,说道:“据说这次商君别院选拔护卫,很是热闹。十里八乡的小商小贩,已经提前到了。商君别院特地开辟出一块场地来,让那些小贩做生意。如今选拔尚未开始,却已经游人如织……”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这槐谷子,选拔几个护卫,也闹的如此人尽皆知。君子,应当温良恭俭让啊,他还差得很远。” 仆役唯唯诺诺,刚想退下去。淳于越又说道:“你去问问,这请柬,还有谁收到了。” 仆役应了一声。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仆役气喘吁吁的到了。他对淳于越说道:“大人,大人,小人打听出来了。” 淳于越问道:“怎么说?” 仆役说道:“如大人这般朝中重臣,谪仙用的银牌请柬。一般的朝臣,则是铜牌请柬。不入流的小官,则是竹牌请柬。” 淳于越忍不住笑了:“不入流的小官都要邀请?莫非这次又要收费?若收费的话,老夫可不能上这个当了。” 仆役说道:“这次并不收费。” 淳于越疑惑的说道:“你从何得知?” 仆役说道:“凡是收到请柬去的人,一应糕点、酒水,都是免费的。谪仙楼已经贴出来了告示。” 淳于越摇了摇头:“怪哉,怪哉。莫非谪仙当真要学着做一个君子了?” 淳于越想了想,还是不敢相信。毕竟之前李水无数次的像是要弃恶从善,结果等自己满怀期待的时候,发现又被耍了。 ………… 周贵是咸阳城中,最大糕点铺的老板。生意做到他这个地步,今生算是衣食无忧了。但是今天,周贵却愁眉不展。因为他也收到了李水的请柬。 官员们的请柬,从银到铜再到竹,各不相同。而他的请柬,却是白纸做的。 这请柬上说,后天商君别院要公开选拔护卫。到那时候,可能咸阳城中所有官吏都要来围观。 这么多人,酒水糕点乃至于午饭,需要有人供应。因此谪仙诚挚邀请周贵赞助糕点。 赞助这个词,在周贵看来,挺新鲜的。但是他也能明白什么意思。就是打秋风,白要钱呗。 周贵算了算账,这要是赞助的话……花的钱太多了,简直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啊。 可要是不赞助的话,谪仙那边,又如何交待?他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这要是得罪了他,那不是找死吗? 周贵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转的自家娘子的头都晕了。 周娘子说:“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谪仙多大的能力?一根小指头,便可以将我们全家都杀了。不如破财免灾吧。” 周贵叹了口气:“我这一次拿了钱,谪仙尝到了甜头,改天又会巧立名目来要钱。如此一来,岂不是再无止境?恐怕用不上三五个月,我这家产就要全部耗尽了。” 周娘子也开始愁眉苦脸了。她想了一会,对周贵说道:“不如……我们去告状?大秦的法律何等严密?如今又有这请柬作为证据,必定能告倒谪仙。” 周贵有些烦恼的说道:“妇人之见!你懂的什么?律法严密管什么用?关键是那些做官的要照着办。” “不久前造反的项梁,你听说过吧?据说他早年间便杀过人。按照我大秦的律令,杀人者抵命。结果呢?有个官吏,佩服项梁勇武,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给放了。” 周娘子说:“那人不是已经被查出来了吗?” 周贵摆了摆手:“没有用。我们要告谪仙,不论去哪个衙门,最后都得到赵腾那里。内史赵腾,乃谪仙的好友,咸阳城中,人尽皆知,你觉得我们能告赢吗?” 周娘子哭着脸说:“那应当如何?难道这家业便给了谪仙吗?” 周贵来回踱步,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求人从中说和了。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周娘子说:“我是有个妹妹,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说和?她连商君别院的门冲哪开都不知道。” 周贵说:“你这个妹妹,是不是嫁给了一个耕夫?” 周娘子说:“是,不过这耕夫也不是在商君别院做事的。” 周贵又说:“这耕夫是不是有个好友,叫什么……泥狗?” 周娘子想了很久,说道:“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周贵又说:“泥狗的三舅,是不是卖梅子的?” 周娘子已经彻底懵了:“是,确实是,不过……这和咱们家的事,有关系吗?” 周贵说道:“你却不知道,有个叫云儿的小姑娘,最喜欢吃他的梅子。而云儿的父亲,就是在施谋大人家看后门的仆役。” 周娘子想了好一会:“那……又如何?” 周贵说道:“施谋大人虽然官职不高,可终究是个官,也许能够和谪仙说上话。来啊,快备上几份厚礼。” 周娘子看见周贵打包了七八分厚礼,越看越心疼:“这些礼物,足以抵得上谪仙的赞助费了。” 周贵骂道:“你懂的什么?这些厚礼,花出去之后,将来便太平了。若给了谪仙,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周娘子只好不做声了。 周贵先带着礼物拜访了周娘子的妹妹一家,续了续亲人之间的情谊。 毕竟礼多人不怪,多年未见的亲戚,顿时热络的要命。 于是妹妹一家又带着周贵找到了泥狗。泥狗收了礼物之后,眉开眼笑,直接认了周贵做义兄,对外则直接说是自己的亲兄弟。 然后泥狗又带着周贵找到了卖梅子的三舅。三舅收了礼物之后,当场认下了周贵这个外甥。 然后三舅带着周贵找到了云儿,云儿比较容易贿赂,吃了一把梅子之后,就把自己父亲叫出来了。 云儿爹收了周贵的礼物之后,立刻和周贵做了至交好友。然后找了个机会,带着周贵见了施谋府中的管家。 管家收了周贵的礼物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答应当天晚上,在施大人面前提上一句。并且教给周贵,让他自称自己的侄儿,否则的话,施大人未必会理会他的事。 周贵已经跑了一整天,累得快吐血了。直到晚饭之分,管家终于来叫他了。 于是周贵抱着最贵重的一份礼物,拜见了施谋。 施谋本打算收了礼物之后,就把周贵赶走的。但是周贵的礼物,实在是贵重,立刻就赶人,似乎太不要脸了,施谋还做不出来。 于是他虚情假意的问了一句:“无功不受禄,你今日送我厚礼,是不是有事相求啊。” 周贵顿时流下泪来:“施大人,求你看在小人的叔父在府中做管家的份上,救小人一救啊。” 施谋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不快:我只是客气一句而已,怎么……你还当真有事? 第四百零一章 谪仙勒索我 施谋挑眉的动作,周贵自然是看在眼里了。他是商人,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同寻常,自然猜到了施谋是有点不耐烦。 可是今日已经花了这么多钱,再办不成这件事,将来自己半生的谋划,都要归了谪仙。因此周贵只能装作看不懂,硬着头皮说道:“小人请求大人,帮忙与谪仙说和一番。” 施谋有点无语:谪仙……我知道谪仙是谁,人家谪仙认识我吗? 不错,施谋也算是朝臣,也经常能出入议政殿。然而,人家谪仙是站在最前面的,自己呢?站在最后面,差一点就到门外去了。 不过,在周贵面前,施谋是不会透露自己的底细的。他做出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淡淡的问道:“找谪仙说和什么?你得罪了谪仙不成?” 周贵试探着说道:“或许……是得罪了。” 施谋有点头疼,心想:谪仙我都不敢得罪,你竟然得罪了?你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来:“你一个小小的商贾,何德何能,可以得罪谪仙啊?” 周贵欲哭无泪:“是啊,小人也不知道,何德何能,就进了谪仙的眼中。” 随后,周贵将自己收到请柬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 施谋听了之后,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谪仙有多少钱?用得着坑蒙拐骗你这点钱财?人人都知道,谪仙家里有矿啊,而且还是金矿。你这个小小的糕点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不过,周贵拿出来了请柬。施谋一看上面的印刷体,就知道应该出自商君别院,更何况,在请柬的最下方,还有谪仙的签名。那狗爬字写的……估计咸阳城找不出第二个写字这么丑的人来。 施谋站起身来,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他忍不住笑了:“真是怪哉,谪仙怎么好端端的,去跟你要钱?” 周贵说道:“小人也弄不清楚啊,因此来请大人帮个忙,问问谪仙大人,是不是小人平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谪仙。” 施谋没有回答,他在猜测这件事的原委。 猜来猜去,施谋只能认为,谪仙是越发的不要脸了。贪婪无度,敛财没够。 咸阳城中的权贵,人人都知道,谪仙乃厚颜无耻之人,这句话施谋早就听的耳朵长茧子了,近日算是见识到了。 施谋叹了口气:“谪仙这是勒索钱财啊。” 周贵没敢说话。 人家是神仙打架,随便评论几句没关系,自己要是胡言乱语的话,恐怕当场就完蛋了。 施谋问周贵:“收到这请柬的只有你一人吗?” 周贵说道:“周围几家比较大的商铺,也收到了这种纸请柬。有的人怕了,乖乖的照办。有的人不敢得罪谪仙,却又舍不得家中的钱财,正在准备搬家。至于小人……小人想请大人向谪仙求个情。” 施谋哦了一声。 今天他其实也收到了请柬,是铜铸的。他也知道,朝廷重臣收到了白银的请柬,不入流的小吏收到了竹片的。 由此看来,那些小吏的请柬还不是最低等的,最低等的,当属这些商贾了。他们是要给谪仙送钱的。 施谋本想拒绝了周贵,但是转念一想,这好像是个机会啊。 施谋是个小官,但是小官未必没有往上爬的欲望。每一次上朝的时候,施谋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朝臣,心中都羡慕的要命。 如果自己能像他们一样,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那简直做梦都能笑醒啊。 现在机会来了,如果告倒了槐谷子。不说把他驱逐出朝廷,只需要让他栽个跟头,自然就有无数人青睐施谋,提拔施谋。 别人不说,王绾、李斯、淳于越……他们都希望槐谷子受点挫折。 想到这里,施谋忽然发现,槐谷子在朝中简直是人嫌狗弃,到处都是敌人啊。 施谋搓了搓手,目光忽然热切起来了。 不错,一直以来,有不少人都试图告倒槐谷子。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每个人都知道,槐谷子战斗力很强悍,颠倒黑白的能力也很强。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这一次白纸黑字,证据确凿,如果再告不倒槐谷子,施谋觉得那除非是槐谷子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了。 周贵看见施谋的脸色不断的变换,他有点紧张,小心翼翼的问:“大人……跟谪仙说和的事……行还是不行?” 施谋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说和,为什么要说和?” 周贵茫然的看着施谋:“不说和吗?” 周贵忽然失望至极。果然是官官相护啊。哪怕自己认了管家做叔父,还是不行。 周贵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小人,小人打扰了,小人这就离开。” 他转身想要走,但是施谋把他叫住了。 施谋目光炯炯有神,看的周贵有些心虚。 施谋幽幽的说:“周贵啊,如今有人公然勒索你,你为何不告状呢?” 周贵吓了一跳,然后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咸阳城中,人尽皆知,内史大人乃是谪仙的至交好友,这状怎么告?” 施谋心想:至交好友?未必吧? 不过朝堂中的秘事,施谋也不便跟周贵说。 他淡淡的说道:“就算赵腾是槐谷子的人,可陛下是圣明天子啊。” 周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陛下确实是尧舜之君。不过……” 他干笑了一声:“不过,小人是什么东西?哪有资格在陛下面前告状?” 施谋走到周贵面前:“本官带着你去陛下面前告状,如何?” 周贵吓了一跳,他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大人……大人说笑了。小人只想求大人说和一番,并不想告状啊。” 周贵也不傻,槐谷子是何等人物?多少人想告他都输了。这一次自己即便赢了,陛下顶多责骂槐谷子几句罢了。而到那时候,自己还能在咸阳城活着吗? 施谋淡淡的说道:“你放心,你若告赢了槐谷子,陛下一定会发话,不许任何人为难你。只要有人事后报复,你尽管去喊冤,陛下定然亲自过问。” 周贵有些将信将疑。 施谋也不管周贵怎么想,这是自己飞黄腾达的好机会,所以周贵必须帮自己。现在这个小商贾想要退出?已经晚了。 施谋把管家叫来,吩咐道:“立刻派出去几个人,给我明察暗访。天亮之前,一定要查出来,谪仙给多少商贾送了纸请柬,都要求他们拿出多少钱财来。” 管家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施谋微笑着对周贵说道:“你今日就在这里歇息吧。明日正好是朝议,随我入宫面圣。” 施谋走了,周贵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明日?朝议?入宫面圣? 周贵觉得,每一个字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忽然想逃离这里,但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仆役无情的拦下来了。 这两人淡淡的说道:“大人吩咐了,要你好生在这里休息。” 周贵回头看了看这间会客的屋子,里面连张床都没有,休息个屁啊。这分明就是软禁。 但是周贵不敢多说话,只能束手束脚的回去了。 施谋离开之后,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带着两个随从,连夜到了王绾府上。 施谋是王绾举荐入朝的,所以周贵一直把自己视作王绾的人。 实际上王绾举荐过很多人,也看不上这个不入流的施谋,一直是施谋自己贴过来。 今天,施谋打算贴最后一次。他知道,过了明天,自己可能就是香饽饽了。究竟进入哪位朝臣的门下,还要认真挑选一番呢。 施谋带着随从在王绾的门口等了好一会,大门终于开了。 王绾的管家出来了,隔着门缝问施谋:“大人为何深夜造访啊?我家主人已经准备睡下了。” 施谋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下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面禀丞相。”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很重要,不想让管家知道。 管家脸上露出来一丝不快的神色,他淡淡的说道:“大人只管说吧,丞相大人的事,向来不会瞒着在下。” 施谋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把槐谷子勒索商贾的事说了一遍。 管家淡淡的说道:“大人稍后,在下这就面禀丞相。” 管家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看来施谋以为捅破天的大事,在这位管家眼里,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施谋唏嘘不已,只好站在门前等候。 施谋的两个随从小声说道:“这管家好生无礼,竟然要大人在这里等候。便不能请进去吗?” 施谋苦笑了一声:“丞相大人的管家,与别家自然不同了。他日我若能位极人臣,你们自然也可以威风一番。” 那两个随从满心欢喜的说道:“小人可是盼着那一日呢。” 施谋在外面等了一刻钟,管家回来了。 依然是隔着门缝,管家淡淡的说道:“丞相大人说了,此时大有可为。不过要施大人调查清楚了,万万不可以闹出诬告的事来。” “若证据确凿,明日再朝堂之上,丞相大人会看情况,助施大人一臂之力。” 施谋连连道谢。 管家连客气都没有客气,随手把大门关上了。 离开丞相府之后,施谋呵呵冷笑了一声:“丞相果然是谨慎啊。在朝堂之上,看情况助我一臂之力。如此看来,若情况不妙,他就不肯开口,以免惹火烧身。若能驳倒了槐谷子,他就出来落井下石,分一杯羹?” 不过,对于王绾的决定,施谋也没有办法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丞相,地位比自己高太多了。 那两个随从小声说:“大人,不如我们去问问淳于越。淳于越是方正君子,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事。若把周贵的事告诉他,他定然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 施谋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不过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朝堂之上,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 施谋摆了摆手:“罢了,今日既然已经告知了丞相大人,那便不用告知淳于博士了。” 施谋带着随从回到了家中,这时候管家已经把槐谷子勒索商贾的罪证全部带来了。 施谋大为兴奋,点着灯在几案前坐了一夜。 为了保险起见,他和管家两个人,一个扮演自己,一个扮演槐谷子,模拟在朝堂之上的争论。 可以说,施谋绞尽脑汁,把槐谷子可以想象的所有说辞都想到了,并且写下来了应对方案。 万事俱备,只等上朝了。 天,很快亮了。施谋匆匆吃了几口饭,然后顶着通红的眼睛赶往宫中。 他的官职太小,还不能像李水或者王绾那些人一样,随便带个人进去。于是他把周贵留在了宫门口,并且嘱咐护卫看管住周贵。 施谋进去了。护卫们都一脸好奇的盯着周贵,像是看什么稀罕的动物一样。 有个护卫笑眯眯的问道:“这朝中,又出什么事了?自从谪仙来了之后,时不时就有朝臣带一个不想干的人来告状。” 周贵瑟缩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护卫用长矛捅了捅他:“喂,你怎么回事?” 周贵小心翼翼的说道:“谪仙横征暴敛,勒索钱财。小人是来告状的。” 护卫们都笑了:“又和谪仙有关?快说说,让我们也开开眼。” 这些护卫,常年守着宫门,无聊的时候,就会讲宫中发生的稀罕事,他们已经听了太多了。 周贵小心翼翼的把昨夜的事讲了一遍,护卫们听的心满意足。然后他们开始打赌,这一次谪仙会不会被告倒,输了的请吃饭。 结果所有人都押谪仙不会倒。这让旁边的周贵心里更加不安了。 ………… 朝堂之上,大事已经议论完毕,嬴政打算散朝了。 最近他心情很好,自从李水把他塑造成尧舜之君以来,嬴政觉得自己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以前有一些小毛病,现在也完全好了。 嬴政啧啧称奇,觉得这可能就是李水说的人和。看来炼制仙丹,已经渐渐的有眉目了。 就在嬴政要离开的时候,施谋大着胆子站了出来。他要状告李水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李水就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施谋这才悲哀的发现,自己站在最后排,刚才虽然站出来了,但是好像没人发现。 嬴政和颜悦色的看着李水:“何事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明日,臣的商君别院,要选拔护卫。臣想邀请陛下一游。因此,带来了请柬。” 随后,李水从怀中把请柬掏出来了。 金灿灿的,差点亮瞎了众人的眼。 周围朝臣都暗暗叹息:好家伙,竟然是黄金铸成的。 第四百零二章 谪仙,你莫要恐吓他人 小宦官从李水手中接过请柬,又转呈给了嬴政。 虽然皇帝富有四海,但是看到有人用金子做成请柬献给自己,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 嬴政看着李水,心想:这个槐谷子,总是这般花样繁多。 嬴政威严的脸上露出来一丝笑意,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出手倒是阔绰啊,如此看来,近来赚得了不少钱财吧?” 李水躬身说道:“陛下,臣赚钱,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天下人。我这是以先富带动后富,只盼有朝一日,让天下百姓全部富足,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围的朝臣都啧啧称奇,心想:同样是挣钱,怎么人家谪仙说出来,就这么冠冕堂皇呢?商贾明明是贱业,在他这,倒成了最崇高的事了。 嬴政看了看请柬,微笑着说道:“听闻进你这商君别院,花费可不小啊。是多少钱来着?” 旁边的小宦官躬身说道:“十万钱。” 李水有点委屈,心想: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我跟你要过钱吗? 他有点无奈的说道:“陛下放心,这一次去商君别院,全部免费。” 嬴政咦了一声,纳闷的看着李水:“怎么这一次,如此大方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次不仅不收钱,而且所有酒水糕点,免费供应。” 嬴政更加惊奇了。 这不符合谪仙的人设啊。 施谋在最后面跃跃欲试,想要站出来揭穿李水,但是又有点不敢。虽然他已经准备了一整夜,但是事到临头,总是有点害怕的。 这时候,王绾悄悄的回过头来,看了施谋一眼。 这一眼,给了施谋莫大的鼓励,于是他站出来了。大声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他太紧张了,声音都有些变形。 施谋身边的人,更是吓了一跳:这家伙疯了不成?我们这些站在最后面的小官,一向是做陪衬的,除非事情牵扯到我们,才被叫出来问几句话。他今日怎么主动要上奏了? 嬴政身边的小宦官低声向嬴政说了一句什么。 嬴政点了点头,尽量和蔼的说道:“你所奏何事?” 施谋行了一礼,大着胆子说道:“臣……臣要状告谪仙,状告谪仙勒索商贾。” 施谋结结巴巴的把这话说完了,然后发现,自己已经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施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发现不少人都古怪的看着他。 从他们的眼神中,施谋读出来了一句话:这年头,还有疯子状告谪仙? 嬴政问道:“你可有证据?” 施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有一个叫周贵的商贾,此人在咸阳城中,经营着一家糕点铺。昨夜他来到我府上,哭诉不休。说谪仙给了他一张请柬,命他准备所有官员的糕点,预备明日使用。在这请柬当中,谪仙说的很清楚,这些糕点,商君别院不会给钱。” 施谋说完之后,从怀中把周贵的请柬拿出来了,然后身子有些僵直的走到前面,递给了那小宦官。 小宦官又转呈给了嬴政。 嬴政看完之后,淡淡的问李水:“槐谷子,可是有人诬陷你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没有。这周贵我也有些印象。只因为他的糕点铺最大,因此我才给他个机会,让他赞助。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不识相。” 朝臣都无语了:怎么?你勒索别人,还算是给了别人一个机会?这是什么道理? 淳于越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谪仙,做人不能太厚颜无耻啊。” 李水使劲点头:“是啊。这周贵太不要脸了。不同意也就罢了,竟然让人告状。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淳于博士啊,难得你我二人英雄所见略同了一次。” 淳于越:“……” 嬴政面色一沉,对李水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勒索周贵了?” 李水连连摇头:“没有啊。陛下请看,我这请帖上写的清清楚楚。是请他赞助,而不是要求他赞助。他若不同意,尽可以写一张回帖,告诉我不愿意嘛。到那时候,我另寻他人。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有什么?” 嬴政仔细看了看请帖:“你这上面,写的确实客气。不过……” 下面的话,嬴政没忍心说。 不过嬴政没忍心说,施谋大着胆子说了:“陛下,谪仙乃朝中重臣,他即便是用商量的语气,那些商贾,岂敢不从?” “臣这里还有一份名单,乃是臣连夜走访得来的。这其中有二十几家商贾,对谪仙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但是敢怒不敢言,已经答应提供糕点或者酒水了。” 李水一脸惊讶:“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满?我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口是心非了。” 李水好像很伤心。 朝臣们看他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显而易见,此事完全是误会啊。臣明明是与商贾商量,可是商贾们却以为臣是强迫。” “商贾们口是心非,不得不从。臣却以为他们是心甘情愿。唉,误会啊,误会。” 嬴政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应当和商贾解释清楚,收回这些请柬。” 李水连连答应。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怎么这一次李水这么轻易就服输了? 施谋也有点奇怪,他已经准备了一晚上,本以为李水会百般抵赖,甚至倒打一耙。没想到他只是解释了一句误会,就不再辩解了。甚至答应把请柬收回来。 这时候,王绾站出来了,微笑着说道:“谪仙,若有人不肯交出请柬,那该当如何?” 李水说道:“不肯交出请柬的人,想必是真心要赞助了。” 王绾摇了摇头:“不然,那些人或许是畏惧了谪仙的权势,不敢不赞助,哪怕谪仙迫于陛下的压力,亲自将请柬收回来,他们也不肯交。” 李水眉头紧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商贾,心眼太多了,和他们做生意,真难啊。” 王绾忽然呵呵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这不正是谪仙想要看到的吗?” 李水纳闷的看着王绾:“丞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绾直截了当的说道:“或许,谪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自己的身份,逼迫那些商贾。若事情没有闹大,便可以收获利益。若事情闹大了,就可以推说是误会。” 李水有点无语:“本仙府中金银无数,看得上他们这点蝇头小利?丞相大人,你当真觉得,我如此无耻吗?” 王绾使劲点了点头。 周围的朝臣都一脸神秘的微笑:是啊,你不就是那么无耻吗? 李水叹了口气:“那依丞相大人之见,在下该怎么做呢?” 王绾一脸无奈,说道:“本官也思索良久,实在想不出来啊。谪仙这一招棋,实在是妙不可言。” 不少人都窃笑不已。 而施谋则大大的松了口气,心想:丞相大人,果然亲自出马了,看来这一次是稳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如今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也很无奈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方才也说了,你家中金银无数,何必要这些商贾出钱,资助糕点酒水呢?世人都知道,商贾重利,岂会有人心甘情愿拿出钱财来?” “依朕看来,你不如收回所有请柬。这酒饭,由你商君别院一力承担。如此一来,自然无人说什么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有命,臣自当遵从。不过如此一来,就是做实了臣之前在勒索商贾。到时候谣言四起,臣岂不是颜面丢尽?” 嬴政纳闷的看着李水,心想:为何现在你又如此要面子了? 李水又说道:“至于为何让商贾赞助,而不是我商君别院一力承担。臣之前便说过了,此乃先富带动后富之举。要知道,明日一场盛会,会有无数人围观,到那时候,无论是供应糕点,还是供应酒水,都会一举成名啊,待盛会结束之后,必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李水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是在场的人都一脸茫然的样子。 李水叹了口气:秦人太没见识了。 他看向李信。几天前,李水用了三个时辰,说的口干舌燥,终于让李信明白了他的套路。 李信的家族中,有人开着木器作坊。明日的一些木器,就是由李信赞助的。 因此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明白没有?” 李信点了点头,极为自信的说道:“我明白。” 李水向朝臣摊了摊手:“诸位,李将军都明白了,你们还不明白吗?” 李信黑着脸:“槐兄,好端端的,为何嘲讽我?” 李水干笑了一声:“抱歉,抱歉。一不留神,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李信无语看向苍天。 嬴政有些头疼的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朕命你收回请柬,你不肯。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若你有办法,不妨一试,若你没有办法,便依照朕的意思去做吧。” 李水想了想,说道:“臣斗胆,请陛下颁布一道旨意。便说宫中已经知道了赞助的事。因此陛下特令那些商贾,只要不是心甘情愿者,皆可以不用理会。而愿意赞助者,可以自行前往商君别院。” “有陛下作为担保,想必那些商贾可以放心了。至于担心事后有人报复……陛下可以言明,若有人在日后遭到了商君别院的打压,可以直接向赵腾大人告状。赵腾大人亲自出面审理。” 赵腾有点无语:特么的,我乃朝中重臣,现在可好,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我安排一样差事? 然而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此法倒也不错。” 赵腾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声。 这时候,施谋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觉得有些不妥。”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施大人,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总欺负我?” 施谋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王绾对李水说道:“谪仙你莫要恐吓旁人。” 李水:“……” 特么的,现在我不能说话了吗?一张嘴就是恐吓别人。 王绾和颜悦色的对施谋说道:“有话你便说出来。有陛下在这里,有本官在这里,谁还敢害你不成?” 施谋应了一声,说道:“昨日那周贵来我府上的事后,我也曾经问过他。为何不报官。结果周贵说道,咸阳城中,人人都知道内史赵腾乃谪仙至交好友,报官的话,恐怕官官相护,反而吃亏。” 赵腾脸都绿了。 他欲哭无泪的站在那里,看着笑嘻嘻的李水,忽然有一种跳进屎坑的感觉:我脏了,我再也洗不干净了…… 王绾听了施谋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市井之中的传言,虽然是假的。不过难免有些商贾会有顾虑啊。” 李水叹了口气:“那不如把内史大人,换成丞相大人?那些百姓,总不会以为丞相大人和我是一伙的吧?” 王绾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好像是个机会。 如果将来有人要状告槐谷子,立刻就会来自己这里。那自己岂非可以掌握槐谷子第一手的黑料? 如果当真有了他的把柄,还不怕槐谷子服服帖帖的吗? 想到这里,王绾很兴奋的向嬴政说道:“老臣愿意为百姓请命。” 嬴政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说道:“便照此办理吧。” 然后他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也要安分一些,不要总弄出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来。” 李水一脸苦笑。 随后,嬴政把金请柬收起来,离开了议政殿。 群臣缓缓地向宫外走。 王绾和施谋落在了最后面。 施谋向王绾行了一礼,极为感激的说道:“下官多谢丞相大人在朝堂之上施以援手。” 王绾点了点头,对施谋说道:“你颇有胆量,也有些见识。行事嘛,倒也周密。一份份证据摆出来,竟然让谪仙哑口无言。很好,你有些才华。” 施谋受到了王绾的夸奖,顿时精神抖擞,连声说道:“丞相过奖了。” 王绾想了想,说道:“以你的才华……现在的官职有些委屈了。稍等几日吧,待本官空闲了,会向陛下保举你。” 施谋激动的热泪盈眶。这一次,真的赌对了。不仅要升官,而且要真的做王绾的自家人了。 第四百零三章 独一无二的请柬 王绾和施谋边走边聊,等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周贵紧张的凑了上来,恭敬的行礼说:“拜见几位大人。” 王绾纳闷的看着周贵,问施谋:“此人是……” 施谋立刻说道:“此人便是周贵。” 王绾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甘冒奇险,揭发槐谷子的义士吗?” 施谋点头说道:“正是此人。” 王绾满意的看着周贵:“难得,难得啊。” 周贵完全陷入到一片茫然中了:甘冒奇险?义士?我吗? 等王绾和施谋两个人聊完了,周贵才敢紧张的问道:“大人,不知道谪仙索要糕点那件事……” 施谋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贵顿时心花怒放,知道事情是办妥了。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有点小小的失望:这一次,看来是见不到陛下了。 刚才在宫门口等着的时候,周贵紧张的要命,生怕过一会召见自己。可是现在确定不用见皇帝了,心里面又有些失落。 周贵叹了口气,忽然间想起一件大事来,于是着急的问道:“谪仙可有记恨在下?” 王绾呵呵一笑,说道:“你放心,一切皆有老夫做主。槐谷子若敢欺辱你,你直接来找老夫便可。” 周贵有些茫然的看着王绾,小声说道:“请恕小人眼拙,这位大人是……” 施谋说道:“这便是丞相大人。” 周贵惊讶的叫了一声,连忙行礼。 这一次虽然没有见到皇帝,但是能和丞相聊几句,也已经够吹半辈子的了。 王绾指了指前面,说道:“我们去谪仙楼看看吧。谪仙应该已经在召集商户,打算办这件事了。” 施谋和周贵应了一声,乖乖的跟在王绾身后。 ………… 谪仙楼已经贴出来了告示,召集所有收到请柬的商户。 那些商户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发现是谪仙召集,谁敢不来?即便是有些商户生意做的比较小,没有收到请柬,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想要看看热闹。 李水和李信站在谪仙楼的台阶上,旁边是一个嗓门很大的匠户。 这匠户大声说道:“日前,谪仙曾经给各位去了请帖,邀请各位赞助商君别院的选拔大会。五十三家商户,无一拒绝。” “谪仙大人考虑到,或许有人不好意思拒绝。故而,谪仙今日在此声明,在商言商,不必讲情面。有谁不想参与赞助者,可以立刻提出来。赞助的事,可以即刻作废。” 全场鸦雀无声,有几个商户听了之后,心中一喜,当场就想站出来。但是看看别人都没有动,于是便也站着不敢动了。 匠户又说道:“诸位不要有顾虑,宫中已经有了旨意,只要诸位不愿意赞助,可以立刻放弃,谪仙绝不为难各位。” 这些人一听说是宫中的旨意,顿时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但是他们依然不敢站出来。 李水有点不耐烦,说道:“尔等放心,我堂堂谪仙,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事后报复诸位。再者说了,你们若当真受到了我的欺侮,可以去丞相大人府上告状。陛下已经责令丞相大人,专门受理此事。” 商户们一听这话,纷纷交头接耳:“丞相大人?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这时候,有个声音说道:“自然是真的。” 随后,商贩们让开了一条路,一脸恭敬的看着缓缓走来的王绾。 王绾冲李水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样站在了台阶上,然后对下面的商户说道:“本官,便是大秦丞相,王绾。若日后尔等觉得受到了谪仙的欺侮,可以直接来我府上。我受陛下委派,为尔等分忧解难,绝不推诿。” 不少人眼睛一亮。 李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有人要退出吗?现在便站出来。” 看得出来,有不少人在跃跃欲试,但是没有人想当第一个。 施谋看了看周贵。 周贵想了想,反正自己已经把谪仙得罪死了,也不差这一个了。于是他站了出来:“谪仙,小人不想赞助糕点。” 李水点了点头:“可以。” 随后,他身边的匠户拿出来了一张大纸,在糕点一栏,把周贵的姓名抹去了。 周贵等了一会,见李水再没有别的吩咐,于是大着胆子问道:“这便无事了?” 李水点了点头。 周贵努力憋着笑,开心的退到了旁边。 有周贵起头,又有四十多家商铺退了赞助。 剩下的十几家。要么是李水自己的产业,要么是李信的、周青臣的、魏丈的…… 这时候,有不少朝臣都陆续赶来看热闹了。这些人在朝堂之上,见李水吃了亏,心里还不满足,因此又到了谪仙楼过瘾。 眼看那张纸上,名字已经勾画的七七八八了。那匠户忽然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如此一来,糕点便没有着落了啊。” 王绾在旁边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幸灾乐祸。而那些朝臣,就有不少人乐出声来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略微年轻的人站出来,对李水说道:“谪仙,小人不才,想要……额,想要赞助这个糕点。” 李水眼睛一亮:“你是何人?” 那人拱了拱手,说道:“小人无姓,只有个名字叫大麦。” 这时候,这人身后又站出来了一个女子,拽了拽大麦的衣服,着急的说道:“你疯了不成?我们这点家私,若赞助下来,岂非要倾家荡产?” 大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 王绾微微一笑,对大麦说道:“凡事,当量力而行啊。自家人先商量好了再来吧。” 大麦向李水拱了拱手,说道:“小人当的了这个家,这糕点我愿意赞助。” 王绾好奇的问道:“哪怕倾家荡产,都要赞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莫非有人暗中恐吓你,威胁你这么干不成?” 李水一脸无奈:“丞相大人,小仙一直在这里站着,你也看到了,我何时恐吓他了?” 王绾呵呵一笑:“老夫也没有说是谪仙干的,谪仙何必着急。” 李水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大麦说道:“丞相大人不必担忧,小人没有受到恐吓,小人是自愿的。今日我这般作为,乃是为了报恩。”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着大麦:这人眼生的很,我不认识他啊,报什么恩? 只听大麦说道:“小人原本是咸阳城外,一个贫苦的耕夫罢了。三餐不继,衣不蔽体。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家中无粮的时候,想要去采些树叶草根充饥都不可得。” “直到去年谪仙来了。先是推广了代田法,让小人家中的粮食翻了一倍。然后谪仙又买下了大片土地,低价租给小人。后来又租给了小人牛羊。” “我这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家中粮食丰盈,足够吃上三年。因此攒了些本钱,来咸阳城中摆了个小摊。专门卖些面食。” “我的生意做的不大,比不得周贵的糕点铺。不过自信味道还可以,不会辱没了商君别院的名声。” “今日谪仙寻找商人赞助,眼看着无人响应。谪仙受人嘲讽,小人看在眼中,心中焦急的很,怎能不站出来替谪仙解围?” “这些钱,即便全部用尽了,也没什么。不过再回去耕田罢了,有上一两年,又可以来咸阳城卖东西了。只要谪仙还在朝中,小人便放心的很。” 一番话说的李水心花怒放:“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大麦的妻子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李水旁边的匠户,则郑重其事的在糕点旁边,加上了大麦的名字。 或许那些小摊贩被大麦的话打动了,竟然又有十几个人主动站出来,要赞助李水。 李水看着这些人,觉得自己在咸阳城折腾了这么久,真是没有白干。 而王绾那些朝臣,就有些失望了。明明是一出好戏,都被这些愚笨不堪的黔首给搅黄了。 ………… 周贵回到家中,喜气洋洋的对夫人说:“事情办妥了。谪仙已经答应,撤回赞助。不仅是我们,另外有四十来家,都撤回去了。” 周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好啊。有另外四十余家作伴,就不怕谪仙报复了。” 周贵微微一笑:“哪怕只有我们一家,也不用担心。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若谪仙事后报复,我们尽可以赶到丞相府,向王绾大人告状。” 周夫人连连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我今日才发现,你竟然如此有本事。” 周贵一脸飘飘然的笑了。 周贵夫妇很开心,而大麦夫妇,当天晚上就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内容,自然是关于赞助谪仙的。 那女子站在大麦身边,唉声叹气的说道:“你那一番知恩图报的大道理,我都明白。可你也看到了,谪仙府中有金山银山。他即便是请全城的人吃上一年也不怕什么。” “可是咱们呢?辛辛苦苦这么多日子,好容易攒下点钱财,你就要一朝耗尽?” 大麦指了指屋子里面的一张画像,说道:“我问你,你成日拜仙,是真心的呢,还是嘴上说说呢?” 女子看了看墙上的画像,叹了口气。 画像就是李水,这还是去年在一处集市上买到的。买回来之后,女子每天虔诚的祭拜,显然是对李水感激之至。 今日听到自己丈夫提起来,女子也无话可说了,只能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些钱我也不要了。” 大麦指了指旁边的面团:“谪仙明日就要选拔护卫了,我们连夜把糕点做出来吧。” 女子嘀嘀咕咕,开始揉面…… 足足两个时辰,他们的手都酸了。然后开始上锅蒸。 他们这些糕点,脱胎于李水传授的馒头和包子,不过又别出心裁,加了一些自己的创意。 等两个人终于忙完的时候,天也已经亮了。 他们将糕点小心的装好了,然后放在了一辆木板车上。大麦在前面拉车,女子在后面推车。 路上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几个邻居,这些邻居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大麦,听说你做英雄了?” 大麦不说话。 另一个邻居说道:“就你这点家私,还想救济谪仙呢?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吗?” 本村的财主拿出来了一吊钱:“大麦,我估计入冬之后,你还得借我的钱。这利息,还按照原来的便可以了。” 大麦咬着牙,一言不发,缓缓地走到了商君别院门口。 牛犊自然听说了昨天的事,亲昵的拍了拍大麦的肩膀:“兄弟,你是个讲义气的人。按道理,我得给你几块金子,意思意思。不过我想着,你已经赞助了谪仙,想必很快就要腰缠万贯了,因此,我这金子就省下了。哈哈。” 大麦听的心里糊涂,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 女人在后面听的心里有些发痒:“什么腰缠万贯?明明是倾家荡产。你那些金子,能给我们倒也不错啊。” 可惜,她实在拉不下脸来向牛犊要钱,只能恋恋不舍地跟着大麦进了商君别院。 ………… 选拔大会,定在午后。 李水一大早就进宫了,死缠烂打跟着嬴政。直到嬴政明确的告诉李水,确实会去商君别院参观。李水才走了。 随后,陛下要观看选拔大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咸阳城。 一时间,半个咸阳城人都聚拢到了商君别院附近。 那些在商君别院外面摆摊的小商贩,已经快要卖疯了。他们发现这商君别院简直就是个聚宝盆啊。 大麦和其他赞助谪仙的商户,则站在商君别院之中,安静的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 他们的心中,微微的有些苦涩。毕竟同样都是摆摊的,眼看着人家在疯狂的赚钱,自己却在院子里面冷冷清清……唉。 不过,来都来了。况且谪仙对自己有大恩。这一次是为了报恩,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一直从早上等到了中午,期间有匠户过来,检查了一下他们赞助的东西,确定是安全的。 午后时分,有一队护卫跑了进来,吆喝着:“立刻准备接驾。陛下要来了。” 于是,商君别院立刻忙碌起来了。大麦那些商贩,茫然的被匠户们带到了一个地方。 他们紧张的问匠户:“我们,也要见陛下吗?” 匠户随口说道:“当然。你们是赞助商,连谪仙都得尊敬三分呢。岂有不让你们见见天子的道理?” 大麦感觉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这几天,心情一会上一会下,真的很刺激啊…… ………… 虞美人寝宫,李水鬼鬼祟祟的进去了。 未央见李水来了,哼了一声:“听说你商君别院又有热闹瞧了?你不去忙着呼朋唤友,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李水干笑了一声:“我是特地来给公主送请柬的。” 未央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不过依然故意板着脸,说道:“送什么请柬?你不是把我忘了吗?” 李水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公主。” 未央歪着头想了想:“你给父皇的,是金请柬。给重臣的是银请柬。给朝臣的是铜请柬,给我是什么的?” 李水微笑着说道:“公主猜猜看。” 未央说:“是银的吗?” 李水摇了摇头。 未央又说:“是铜的?” 李水还是摇头。 未央有些不快:“总不能是竹片的吧?” 李水还是摇头。 未央忽然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纸的?你最后一个请本宫倒也罢了,还想跟本宫要钱?” 李水一脸无语:“公主误会了,你的请柬,与他人都不相同。天上地下,唯此一份。” 未央听的心里微麻。 她想了想说:“想必是玉的。” 李水还是摇头。 未央无奈了:“你告诉我吧。” 李水说道:“是肉的。” 未央愣了,茫然不解:“肉的?那是什么样的请柬?是什么肉?” 李水说:“人肉。” 未央啊的叫了一声,花容失色,紧张的问:“谁的肉?” 李水笑了笑:“在下的肉。” 随后,李水向未央行了一礼:“今日,商君别院公开选拔护卫,槐谷子特地前来,请公主赏光一游。” 未央这才明白,原来肉的是什么意思。 她很快就红了脸,朝李水呸了一声:“下流。” 李水一脸无语:“我又做什么了?” 未央横了他一眼说道:“等我,我去换衣服。” 未央进去了,乌交在李水旁边一脸敬佩:“大人,奴婢今日算是对你五体投地了。” 李水漫不经心的问:“怎么?” 乌交说道:“明明是一句空话就把公主请来而已。大人却偏偏要说成是肉的。顿时显得既别致又有趣,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李水看了乌交一眼,心中冷哼了一声:你懂个屁。俗,简直俗不可耐。 第四百零四章 陛下入席 半个时辰后,李水等的腿都麻了,未央公主总算出来了。 她自称换了衣服,画了眉毛,挑了珠钗等等等等。但是李水完全没看出来,感觉她的装扮和之前没有区别。 未央向李水笑了笑:“我们走吧。” 未央带了两个小宫女,几个护卫,从虞美人的寝宫出来了。 他们刚刚走到前殿,就遇到了正要出行的嬴政和虞美人。 李水一看虞美人顿时愣住了:她和陛下一块去? 李水心中不由得感慨,看来虞美人在嬴政心中,颇有地位啊。 嬴政看见李水之后,也是微微一愣:“槐谷子,你从天亮到正午,一直在追问朕何时去商君别院。为何朕已经要出行了,你还滞留在宫中?不应该去准备接驾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臣的商君别院,已经布置妥当了。臣是专程来迎接陛下的。” 未央把手背在身后,然后掐住李水的腰,狠狠的扭了一下。 李水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敢出声。 虞美人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未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对李水说道:“谪仙果然是热情啊。从来只听说过五里相迎,十里相迎。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直接迎到客人家中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是,对待陛下,臣是既忠心又热情。” 嬴政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朕也有些日子,没有去你的商君别院看看了。” 嬴政和虞美人上了一辆车,李水厚着脸皮上了未央的车。 未央身边有个小宫女犹豫着说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水说道:“如今风气变了,女子能顶半边天,何况公主这样古往今来的第一奇女子?你放心,本仙与公主是谈论正事。关于西游记的编纂……” 小宫女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的男女之防还没有那么严重,如果宋明之后是铁板一块的话,大秦的男女之防上面,则布满了裂纹。还有机可乘,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李水正努力的把自己变成一根楔子,钉进这裂纹当中。把裂纹撑得越来越大,最后让这束缚人性的破规矩彻底四分五裂。 嗯,我就是这么伟大,我是为了解放天下二分之一的女性,才坐在这里的。 李水看着对面花容月貌的未央,觉得自己越发的高尚了。 未央则有些无奈的递过来一块手帕:“谪仙,擦擦吧,口水都流下来了。” 李水:“……” 在旁边侍奉的小宫女全都抿着嘴笑。 ………… 出宫之后,李水听到外面有一阵行礼声。他向车窗之外望了一眼,发现宫门口聚集着很多朝臣,朝臣之后,甚至还有小吏。 这些人全都跟在嬴政身后,然后浩浩荡荡的向商君别院进发。有马车的,在后面乘车,没有马车的,则结伴步行。 李水在人群中看到了王绾,还看到了施谋。 他心中冷笑:这两个家伙也来了?他们也好意思来?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一次又不要钱,不仅可以看热闹,而且可以享用免费的酒水糕点,傻子才不来呢。 若放在平时,这些朝臣也不至于这么爱占便宜,可关键是,谪仙的便宜不好占啊,好容易逮到一次机会,谁肯放过? 因此,今日的咸阳城,等于放了半天假,几乎所有的官吏都赶往商君别院。 宽阔的街道两旁,除了手持长戈,护卫车驾的秦兵之外,还有不少出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些百姓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不过时不时好奇的瞟上一眼还是有的。 忽然,有个小宦官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冲李水说道:“谪仙大人,谪仙大人。陛下命奴婢来问一句。外面的百姓,全部衣衫整齐,气色红润。这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人。这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 李水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对啊,我可以提前安排一下的。” 小宦官说道:“果然是提前安排好的?” 李水连忙摇头,对小宦官说道:“在下并没有安排这些。只因为如今咸阳城中的人,只要有一些力气,总能找到活计。填饱肚子。在下确实赚得了不少钱财,但是也给了这些贫苦人一个赚钱的机会。” 小宦官应了一声,又气喘吁吁的向嬴政的车驾跑过去了。 很快,车驾出城。刚刚走出城门,就看到了外面摆摊的人。 这些摆摊者,从商君别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城门。简直不计其数。 有的在卖吃的,有的在卖玩的,有的在卖绸缎布匹,有的在卖珠钗宫花…… 未央紧紧的盯着外面,两眼直勾勾的,看的羡慕不已。 李水在旁边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无论什么时代,女生的爱好都是差不多的。 “或许,我应该建一条购物街?咸阳城中的贵妇人可不少啊。那些权贵豪强现在都学聪明了,赚他们的钱不太容易。如果是他们的夫人或者女儿,那就好说了,毕竟我还有个妇女之友的名号……”一时间,李水又开始踌躇满志了。 等车驾进入商君别院之后,众人下车了。 李水又变成了导游,带着嬴政、未央、虞美人一行人,在商君别院逛起来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请放心,今日商君别院的安全,由李信大将军负责,绝对万无一失。” 旁边的李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李水开始挨个介绍商君别院里面的作坊。嬴政看的啧啧称奇,毕竟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认知。 最后,相里竹率领着全部工匠,拜见了嬴政。 嬴政很满意的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由李水带着,去参观书院。 嬴政走了两步,想要再和工匠们说几句话,结果一扭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嬴政愣了,问身边的李水:“那些工匠呢?”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工匠,喜欢珍惜时间。他们日常吃饭睡觉,都在思考这世界的奥秘,想要研究透彻,因此心无旁骛,一有空闲,便埋头钻研起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道:“真乃至诚之士也。” 李水立刻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快,让工匠做一块匾挂起来。上面便写上‘至诚之士’四个字,此乃陛下金口玉言,对匠人的褒奖。” 嬴政:“……” 我只是随便感慨一句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时间不长,一行人又到了商君书院。 这时候正是午饭时间,读书人如同一群野猪,正在狼吞虎咽。 小宦官一连高声喊了三遍:“陛下驾到。” 终于有读书人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饭碗。当然了,他们放下饭碗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锅里面已经空了。 淳于越看着这些读书人,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槐谷子自己便是个无耻之徒,让他教出来的读书人,果然礼义廉耻,全都忘了啊。将来这些人入朝为官,可怎么得了? 嬴政也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随口问了一句:“尔等在这里,可还习惯啊?” 那些读书人纷纷哭喊着说道:“陛下,谪仙真不是个东西啊。” “陛下,这里的东西太贵了,简直是在漫天要价,堪比抢劫。” “陛下,此地十日一考。不仅按照名次排座位,还要按照名次吃饭,欺人太甚。” “陛下,若非家父付了大笔的学费。我……我早就逃走了。” 嬴政:“……”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李水:“朕本以为,你开了商君书院之后,会成为这些读书人的恩师,让他们忠心耿耿。没想到并非如此啊。” 李水躬身说道:“这些读书人年纪尚轻,经历较少,还不知道谁是真正对他们好。或许过上几年,他们便明白臣的良苦用心了。” “更何况,臣开书院,只是为了开风气而已。将来这书院,是要朝廷公办的。读书人的恩师,只有陛下一人。他们也只能忠于我大秦朝廷,岂能再有他人?”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人哭着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斯面前:“父亲,孩儿实在受不了了,这地方简直是在坐牢啊。孩儿绞尽脑汁,始终找不到谪仙笼络读书人,结党营私的证据。孩儿想回家。” 李斯:“……” 在场的人都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斯。 李信笑了:“廷尉大人,还在商君别院派了细作啊?” 李水:“想不到啊,今日还有意外收获。” 李斯气的脸色铁青,看着这个蠢儿子:这种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偏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这特么的不是害我吗? 李斯咬着牙说道:“好,你这便跟我回去吧。” 李鱼欢天喜地的站起来,咧嘴笑了。 其实他不是真蠢,他是在装蠢。 想要回家的话,他已经跟李斯说过无数次了。但是李斯始终不答应。 李鱼感觉再在这里呆下去,自己就要被逼疯了。 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为了考科举,因此生活多么艰难,总算有个目标在,最后考试的时候,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李鱼不一样啊,他是廷尉的儿子,根本不需要考科举。在这里呆着,完全是为了受苦而受苦了。 因此,李鱼的心里越来越不平衡,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嚎叫两声,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结果这样的嚎叫又会吵醒其他的同窗,招来他们的一顿胖揍。 所以,痛定思痛,李鱼想了这么个损招。总算如愿以偿了。至于自己的父亲在朝中会不会受到打击…… 李鱼觉得影响应该不大,毕竟,自己来商君别院,也是经过陛下授意的。 当然,所谓的陛下授意,只是他以为的而已。 商君书院闹出来的这一出,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嬴政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就由李水引着,出了书院。 最后,他们见到了这次盛会的赞助商。 大麦站在最前面,一脸激动的拜见了嬴政。 嬴政和颜悦色的对这些人说道:“你们拿出钱财来,无偿的帮助商君别院。是否受到了胁迫啊。如今朕在这里,你们有苦衷的话,不妨直言。” 那些商贩都连连摇头,坚称自己是自愿的。然后又开始夸赞李水对他们的恩惠。 嬴政勉励了商贩几句之后,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入席了。” 嬴政点了点头,跟着李水走了。 而那些商贩,一脸激动的站在那里:花这么多钱,能见陛下一面,说上几句话,也真是值了…… 他们正在感慨的时候,有匠户过来,对商贩说道:“几位,今日参与选拔的男丁,一共有五十队。每队四人。诸位可以每人指定一队,作为赞助。” 随后,匠户拿出来了一些名牌。 大麦的娘子紧张的问道:“赞助参与选拔的护卫吗?” 匠户点了点头:“正是。不过他们要通过选拔之后,才可以正式成为护卫。” 大麦娘子又问:“赞助这个,需要交钱吗?” 匠户笑了:“本来是要交钱的。不过谪仙说,此乃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故而就不收钱了,看看效果再说。” 大麦娘子顿时松了口气。其他的商贩也松了口气。 他们根本不懂什么赞助之类的,于是每个人随便挑了一个名牌。 匠户认真的记了下来,然后对这些商贩说道:“各位,请随我来吧。” 商贩纳闷的问道:“到何处去?” 匠户说道:“自然是去观礼台观看选拔大会了。” 商贩们大吃了一惊:“观礼台,那不是陛下与诸位大人去的地方吗?我们可是低贱的商贾,也可以去吗?” 匠户说道:“怎么不可以去?各位可是赞助商,谪仙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于是乎,这些商贩晕乎乎的跟着匠户去了,感觉像是在梦中一样。 一直以来抱怨不休的大麦娘子,这时候也有些欢呼雀跃了。不过在雀跃之余,她又有点遗憾:如果不用花钱,便可以得到这么多的荣耀,那就更好了。毕竟……这些荣耀不能当饭吃啊。 片刻之后,商贩们被带出了商君别院。带到了一块平整的空地上。 在这空地上面,有泥土与石头筑起来的一层层的高台。 陛下端坐在最上面,然后群臣按照品级,一级一级的坐下,商贩们则在最下面。 至于没有收到请柬的百姓,则一窝蜂的聚拢在远处,他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空地,谁都知道,过一会选拔大会就要在这空地上召开了。 嬴政微笑着扭了扭头,问正在旁边侍候的李水:“今日有如此多的百姓围观,按照你的性子,不应该收门票吗?” 李水干笑了一声:“回禀陛下,门票钱是小钱。真正的大钱,在那些摆摊的商贩上面。” “臣已经与他们定了文书。他们今日的利润,要分给我三成。我免费让百姓参观选拔大会,百姓们必然蜂拥而至。他们到了这里之后,难免要吃些东西,买些东西,如此一来,商贩们就会赚的越来越多,商贩们赚得多了,臣自然也就赚得多了。” 嬴政笑了:“原来还有这些门道。” 忽然,嬴政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商君别院的选拔大会,至于吸引这么多人吗?远远望去,今日来的人怕是有多半个咸阳城了吧?他们是来看选拔大会的,还是……听说朕来了,所以想要见识一番? 嬴政扭头看了看李水,心想:朕不会被他用来招揽百姓了吧? 第四百零五章 太精彩了 李水看嬴政的神色,就知道他猜到了,于是李水更加殷勤了。 李水了解嬴政,爱面子,肯定不会问出来的。 果然,嬴政把疑惑咽到肚子里,吃了这个哑巴亏。 很快,嬴政发现面前的几案上面,刻着一行字:李氏木器。 嬴政咦了一声,问李水:“这是何意?”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今日的几案,全都是李氏木器送来的。因此,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李水指了指李信:“李氏木器,乃李大将军族人的产业。” 李信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声。 忽然,嬴政又发现身下的席子上,绣着一行字:“王氏席。” 嬴政问道:“这席子,是王氏送来的?” 李水连连点头:“正是。” 嬴政笑了:“这倒是有趣。” 与此同时,那些朝臣和小吏,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讨论。 朝中重臣,对这个关心不多。但是那些底层的官吏,则来回摩挲着几案和席子,心想:这东西,做工很不错啊,只是不知道价值几何。等回家之后,应当打听一番才是。 忽然,又有仆役送来了糕点。 随着糕点送来的,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大麦糕点。 嬴政说道:“糕点也有名字吗?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他随手拿起来尝了一个,顿时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糕点别有一番滋味。” 李水指着最下层的大麦说道:“陛下,那一位,便是赞助糕点的大麦。”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替朕谢他一番。” 小宦官应了一声,走到大麦身前,行了一礼:“陛下说,大麦糕点别有一番滋味,因此特命奴婢道谢。” 大麦夫妇顿时心花怒放,向最上层的嬴政遥遥行了一礼。 随后,仆役们又送来了马氏的酒,胡氏的饭……总之,每一位赞助商的名字都来了一遍。 终于,选拔大会要开始了。 有个嗓门极大的匠户,手里面抓着一只大喇叭,高声说道:“此次选拔护卫,乃是为了保卫商君别院的妇孺,免受歹人侵扰。” “本次参与选拔的,共有队伍五十支。每队四人。选拔开始之后,按照每人的成绩优劣,给定分数。总分最高的队伍为胜出。故而此次选拔,不仅需要个人的勇武,也需要互相配合。” “选拔最后,会有三支队伍,共十二人,进入护卫队。” 这人说完之后,演武场一角,有一群人开始擂鼓。 鼓声欢快,震动人心。而站在前面指挥的高渐离,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我一个击筑大师,为何总要做这种事? 鼓声响了一阵,然后停了下来。 那匠户举着喇叭喊道:“请参与选拔的队伍入场。” 随后,有一队队人走了进来。 这些人的衣服上面,都写着几个巨大的字。有的写着:李氏木器,有的写着大麦糕点…… 围观的人都看傻了:还能这样? 那匠户还在煞有介事的喊道:“走在最前面的一队,乃是大麦糕点赞助的大麦队。紧随其后的,是李氏木器赞助的李氏队……” 大麦队的成员,就是项羽一伙人。 项羽走在最前面,肺都快气炸了。他对身边的项氏子弟说:“槐谷子,是不是成心羞辱我们?这不是耍猴吗?” 那些项氏子弟同样恼怒不已,不过到了这时候,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纷纷劝说项羽:“羽将军息怒,大不了日后将槐谷子一刀杀了,也算是报仇了。” 终于,所有的队伍都已经入场了。 那匠户又说道:“护卫者,除了每日巡逻之外,还要预防有刺客偷袭。若深夜之中,刺客来袭。需要立即救援。救援的急与缓,关系到商君别院中无辜者的生死。因此,第一项比试便是比拼速度。速度最快者,得分最高。” “商君别院,最长处为九百丈。恰好是绕演武场三周。现在,请各队准备。” 这些人都一窝蜂的站在了起跑线上。 匠户拿出一面打铜锣来,在那些人身后,猛的击落下去。这些人顿时如同脱缰的野马,飞奔起来。 老实说,参与比试的人,大部分都是耕农。这些人常年做农活,耐力相当不错,但是爆发力就一般了。 而项羽率领的项氏子弟,最喜欢的就是大喝一声,挥剑杀人,因此他们的爆发力都极为厉害。毕竟在战场之上,耐力用处不大。 你根本没有机会发挥耐力,就被人追上杀掉了。 故而,从比赛一开始,项羽四个人就一骑绝尘,跑在了最前面。 在远处围观的百姓,全都兴奋的大喊:“大麦队,大麦队。” 这些百姓,有的站在石头上,有的趴在树上。看到激动处,忍不住手舞足蹈,甚至有些人因此掉落下来。 那些朝臣,起初的侍候还绷着脸,想要维持着自己的仪态。但是时间长了,情绪也被感染了。有的紧攥着手,盯着下面奔跑的人,有的人不由得向前微微倾斜着身子,似乎也在用意念奔跑。 很快,项羽已经跑了大半圈,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了。 项羽很开心,感觉又找到了久违的自信。 但是在开心之余,他又有点茫然:他们总是喊大麦做什么? 与此同时,坐在观众席上的大麦也有点茫然:他们总是喊我做什么? 而站在一块巨石上的周贵,脸色铁青。 他没有受到邀请,也不是赞助商,因此和百姓们挤在一块围观。当他看见参赛的队伍,穿着带有商贩名字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完了。这一次不仅得罪了谪仙,而且失去了赚钱的机会。”周贵有些颓然的坐在了石头上。 曾几何时,他也很羡慕王老实,从一个小小的酒贩子,竟然一夕暴富,成为咸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现在周贵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曾经有这样的机会,但是自己亲手把它毁掉了。 ………… 等跑到第三圈的时候,项羽那伙人有点受不了了。两圈,相当于四里地了。全力冲了四里,是个人也该累了。 于是他们的速度渐渐的慢下来了。 他们慢下来了,一直尾随在后面的李氏木器,则缓缓地赶上来了。 李氏木器的人,是地地道道的耕农,皮肤黝黑,手脚粗糙。他们耐力很好,但是不擅长速度。之所以能死死的咬住项羽,无非是太渴望更好的生活了。 很快,李氏木器竟然开始与大麦队并驾齐驱了。 围观的人立刻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咬着牙冲大麦队喊:“跑啊。跑啊。” “快被人赶上了,不要输啊,最后一圈了。” “特么的,怎么跑这么慢?就欠拿鞭子抽你们。” 项羽那些人咬着牙,又稍稍提高了速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观众,开始转而支持李氏木器:“李氏再快一点,咬牙坚持住……” 终于,李氏木器开始反超了。超过第一个项氏子弟,第二个项氏子弟,第三个…… 忽然,李氏木器当中,有一个惨叫一声,倒在场上。 他崴脚了。 这时候,距离终点已经不足十丈了。 项氏子弟趁机发力,大吼一声,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终点冲过去。 而李氏木器的人居然齐心协力,将受伤的人抬了起来,疯狂的向前跑。 一时间,场上欢呼声如同雷鸣。 结果很快出来了,大麦队率先冲过终点,有目共睹,无可置疑的第一名。 李氏木器屈居第二,但是虽败犹荣。尤其是最后抬起队员冲过去的那一幕,让所有人钦佩不已。 无论是百姓还是朝臣,都热烈的讨论刚才的事。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紧张的汗湿衣衫了。 旁边的未央长舒了一口气,感慨说:“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她感慨了两句之后,发现身边的李水正一脸无奈的盯着自己。 未央有些疑惑。 李水的目光向下移了移。 未央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看比赛的时候,太专注,也太紧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李水的手,抓到也就罢了,随着比赛越来越刺激,她的力气越来越大,长长的指甲甚至扎进了李水的肉里面。 未央连忙掏出手帕给李水包扎上,脸上很窘迫的道歉:“怪我,怪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动人心魄的事,因此一时失手……” 李水笑着说道:“无妨,一点都不疼。” 与此同时,他看着那些一脸兴奋的秦人,心里暗暗吐槽:一群没见识的,这也就是大学运动会的水平…… 李水扭过头去,对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李兄,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做客的时候,你让家中的舞姬助兴。轻歌曼舞,差点把我看睡着了。当时我就想,有朝一日,一定要你见识见识真正刺激的项目。” 李信有些哑然,指着演武场上的人:“你说的刺激项目,是这个?” 李水点了点头:“是啊,你以为呢?” 李信干笑了一声:“我……我还以为是杀人呢。” ………… 看台上。大麦和娘子已经看傻了。尤其是那些观众欢呼大麦的时候,大麦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大麦的娘子感慨说:“花了这么多钱,让全咸阳城的人都记住你,也算是值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仆役打扮的人悄悄的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大麦糕点的掌柜?” 大麦愣了一下,说道:“是,小人便是大麦。” 那仆役笑眯眯的说道:“我家主人乃大秦博士,方才尝了阁下的糕点之后,赞不绝口。看过比赛之后,对阁下更是青睐有加。因此特地命小人来询问一句。阁下的糕点,平日里可有出售?若有的话,应当去何处购买呢?” 大麦又惊又喜,连忙报上来自己的地址。 仆役认真的记下了,然后说道:“七日之后,是我家主母的生辰,我家主人可能要设宴。阁下的糕点,必不可少啊。希望阁下费些功夫,将糕点做出来,不要误了时辰。” 大麦问:“尊府要多少糕点?” 仆役想了想,说道:“有五百斤,也就够了。” 大麦大吃一惊:五百斤,那是几个月的销量啊。不过,如果将家中的亲戚都叫来,完全是可以做到的,无非是加派人手罢了。 于是大麦答应下来了。 那仆役取出来了一锭金子,递给大麦,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定金。拿到糕点之后,自然按照掌柜的定价付钱。阁下只管做,我们府上绝不会亏了阁下。阁下既然有通天的本事,与谪仙合作,那谁还敢欺侮阁下?嘿嘿。” 仆役说了两句之后,告辞离开了。 而大麦还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我这样,就算是与谪仙合作了吗?这些高门大户的仆役,竟然对我恭恭敬敬? 紧接着,又有三三两两的仆役走过来了,都是来向大麦预定糕点的。 大麦娘子热泪盈眶,闭上眼睛,对着商君别院暗暗祷告:“多谢谪仙保佑啊。” 大麦收获了一波订单。李氏木器也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李信,见人就说:李氏木器的掌柜,乃是我的族人。也算是我李信的产业了。 除了大麦糕点,李氏木器之外,其他的商贩,也获得了大量的关注。毕竟他们的所处的行业不一样,赞助商之间并不冲突。因此几乎所有人都获得了大量的订单。 这一切,嬴政自然看在眼里。 说实话,连他对大麦糕点都产生了兴趣,尤其是他已经把刚才紧张刺激的比赛,和大麦糕点联系在一起了。在他心目中,大麦糕点,就如同那几个项氏子弟,一骑绝尘,将所有人远远的甩在后面…… 这也不怪嬴政,毕竟这个年代的人,没有经历过广告的轰炸,免疫力太低了,随便一个小小的套路,就把他们套的牢牢的。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李水,忽然笑着说道:“无怪乎这些商贩愿意拿出钱财来,助你办这个选拔大会,原来有利可图啊。拿出来的钱,又十倍百倍的赚了回去。” 李水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这便是臣说的先富带动后富了。臣有了钱财,有了能力之后,会帮着天下的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奇思妙想,叹为观止啊。谪仙真乃奇人也。” 说完之后,嬴政又加了一句:“不许做成匾额挂起来。” 李水刚想吩咐身边的工匠。听了嬴政这话之后,只好干笑着答应了。 而未央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为了赚钱而绞尽脑汁。又看着看侃侃而谈的李水,赚钱是为了救济天下苍生。 一加对比,更显得李水卓尔不群,纤尘不染,飘飘若仙…… 未央楞楞地盯着他,忽然间有些痴了。 第四百零六章 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第一场的比试已经出来结果了。参赛的勇士暂时退下去,休息半个时辰。这期间,高渐离又闷闷不乐的走出来,指挥着人敲鼓。 在敲鼓的空当。有匠户吃力地搬出来了很多大铁笼子。它们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演武场上,不知道要做什么。观众们都看的大惑不解,越来越好奇。 好容易时间到了,那个大嗓门的匠户又出来了。 他高声宣布:“第一场比试,比的是速度。谁跑得快,谁就赢了。然而在商君别院做事,只有速度是不够的。” “那些为非作歹的贼人,个个凶狠狡诈,杀人不眨眼。如果没有勇气,只有速度,那也就是逃跑的时候快一点罢了。” 这话把在场的很多人都逗笑了。 匠户对自己的包袱挺得意,等场上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才继续说道:“故而,这第二场比试,便是关乎勇气的。” “每个小队,一共有四个人。而这铁笼子当中,会放进去四头狼。谁能最快杀了狼逃出来,谁就赢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部惊呆了。 有不少人高声问道:“若有人被狼吃了呢?” 匠户说道:“诸位放心,我们都给勇士们发放了铠甲,恶狼要吃人,也无从下口。只要及时投降,我们会在旁边协助,定然不会让勇士有生命危险。”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少人依然怕的厉害。 场上还在议论纷纷,而匠户招了招手,参赛的人又走出来了。 匠户又开始介绍,走在最前面的,是大麦队。走在第二位的,是李氏木器。走在第三位的…… 众人发现,这些人确实穿着铠甲,铠甲从头到脚,几乎将他们全部包住了。防卫的这么严密,确实不会有危险了。 不过,这些人很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平生最熟练的本事就是种地,现在居然要对付狼?就算身上穿着铠甲,还是吓得手脚发颤。 举着喇叭的匠户大声说道:“诸位,请各自挑选趁手的兵器。” 趁着参赛者挑选兵器的时间,匠户们又在大铁笼上挂上了横幅,上面有的写着:大麦糕点,谪仙吃了都说好。 有的写着:李氏木器,质量上乘,价格实惠。 有的写着:周氏米铺,颗颗饱满,粒粒香甜。 在场的朝臣全都无语了。 还能这么玩?今天真是开眼了。 不过依然有不少人,悄悄的把这些广告记下来了。大家都要生活,免不了买一些柴米油盐,生活器具,万一就用到了呢? 这时候,参赛者已经基本上挑选好兵器了。 这些人选择刀剑的最多,毕竟是在笼子里面,长枪大戟的也施展不开,反而束手束脚。 不过众人很快发现,大麦队的武器,格外不同。他们选择了两把剑,两只戈矛,四只盾牌。 在往回走的时候,项羽忽然说道:“这身铠甲,加在一块怕是有六七十斤重。穿着它,行动太不方便。” 身边的项氏子弟点了点头,纷纷将铠甲脱下来了。 全场一片哗然,有不少人高喊:“大麦,你疯了吗?小心咬死你。” 坐在看台上的大麦:“……” 举着喇叭的匠户立刻派了一个人,询问李水的意见。 如果别人这么玩,李水肯定要制止的。但是项羽这么玩……说句难听的,反正他是反贼,死了活该。 更何况,李水知道他死不了。 于是李水向旁边那人吩咐了几句。 很快,收到消息的匠户举着喇叭,大声说道:“谪仙说了,法无禁止即可行。因为提前没有规定不许脱下铠甲,因此大麦队脱了铠甲,并不算犯规。不过……从此以后,不可以这么做了。” 淳于越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道:“胡闹,这是以人命为儿戏。为了招揽观者,竟然让活人与野兽厮杀。这与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区别?此例一开,我大秦危矣。” 李水无奈的说道:“淳于博士,你对我大秦这么没有自信吗?动不动就要危矣。” 淳于越还要再说话,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吧。” 皇帝都发话了,淳于越无话可说,只能坐下了。 李水看着下面的铁笼子,心想:以后,该换个什么花样呢? 这时候,参赛的人都进了铁笼子。 随后,有匠户用车拉来了一些狼。 这些狼都被关在笼子里面,一个个狂躁不已,有不少狼的眼睛都是红色的。 匠户举着喇叭介绍道:“这些狼,乃是剿灭匈奴之后,从草原上运来的。凶猛无比,不过皮毛很暖和,肉也很好吃。” “近日,商君别院将推出狼皮大衣,以及草原风味的狼肉,敬请期待。” 朝臣:“……” 打完了广告,匠户说道:“开始。” 随后,那些匠户开始赶着饿狼,要把他们弄进大笼子里面。 这时候,有个笼子里面的参赛者大叫:“我等退出,愿意退出。” 于是,这几个人被放出来了。很快,又有三四队人放弃了。 这些人脱了盔甲,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还是性命重要啊。在商君别院耕耕田,也挺好的。干嘛要当护卫呢?平时是很轻松,也受人尊敬。可万一贼人来了,那可是要送命的。” 这些人交头接耳,互相讨论了一阵,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太正确了。 举着喇叭的匠户示意了一下,随后那些饿狼被赶到了笼子里面。而外面的匠户们咔嚓一声,将大铁笼子锁住,纷纷退到了远处。 有儒生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说道:“简直是惨无人道,竟然将铁笼锁住。若那些匠户抵挡不住,难道要活生生被咬成碎片吗?” 李水忍不住说道:“若不锁上,那些饿狼跑出来,冲到大人面前,你挡得住吗?” 儒生顿时脸色涨红,不再说话了。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明明没有我姐丈抬杠的本事,偏偏要杠一下,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淳于越有点无语: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 笼子当中的搏斗已经开始了。大多数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大麦队身上。 毕竟大麦队的人没有穿铠甲,光是这个噱头,就足以吸引人了。 无论是谁,凭他怎么号称饱读诗书,见不得血腥。但是骨子里面追求刺激的基因,是无法抹掉的。 那四头饿狼进了笼子之后,立刻就向项氏子弟扑了过来。 这时候,观众们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那四个项氏子弟,配合的极好。他们一上来就用戈矛远远的去刺那几匹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们刺伤了。 饿狼嚎叫了一声,凭借速度优势冲上来,想要撕咬项氏子弟。 但是脱去了铠甲的项氏子弟,速度丝毫不必它们慢。只等着饿狼一近身,他们必定用盾牌将自己护住,与此同时,两柄剑趁势出击,重伤饿狼。 饿狼吃痛,又开始逃跑。但是手持长戈的人,则开始远程攻击。 几个回合下来,饿狼彻底被打服了,开始绕着笼子逃跑。但是项氏子弟握着戈矛,轻轻一挥便赶上了他们。 总之,大笼子里面,这四头狼竟然毫无躲藏的余地,被追的东奔西跑,最后相继哀嚎几声,倒地身亡了。 从饿狼进入笼子,到大麦队杀死饿狼,也就片刻时间而已。而其他的笼子里面,人和狼还在试探中,甚至没有开始正式的攻击。 场上的人都看呆了,随后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 项羽带着项氏子弟,如同英雄一般从笼子里面钻出来。 现在的项羽,又找回了一些自信,仿佛经历过寒冬,掉光了叶子。终于等到了春天,又开始发芽了一样。 当然了,如果场上欢呼的不是大麦,那就更好了。 未央一直在捂着眼睛,听到周围的欢呼声,紧张的问李水:“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李水说道:“没什么,有个人的脑袋被咬下来了。” 未央惊呼了一声,把手捂的更紧了。 李水觉得还不够过瘾,又添油加醋的说:“哎呀呀,那人的腿被咬住了。他在爬,他想要逃走,可惜,又来了一头狼,哎呀呀,跳到他背上去了。” 未央快哭了。 不远处的虞美人无奈的叫了一声:“谪仙。” 李水这才干笑了一声,对未央说道:“方才只是说笑而已,没有人死,公主放心。” 未央这次却不信了:“你定然是在骗我。是不是有许多人死了,你却谎称没有人死?” 李水也无奈了。 而李信凑到李水身边,低声说道:“这项羽不简单啊,明明只有四个人,却辗转腾挪,颇有章法。若此人聚拢起一支兵马来,定然是劲敌。” 李水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你放心,他在我这里,掀不起风浪来。” 这时候,第二队人也走出笼子了。第二个走出来的,是李氏木器。 他们没有项氏子弟那样的本领,但是颇有勇气。因为身上穿着铠甲,所以他们根本是不管不顾的朝着那几头饿狼碾压过去,胡乱的用刀剑乱捅。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几头狼几乎被剁碎了,这些人全身浴血,带着杀气站在演武场上,视觉效果反而比项氏子弟更有冲击力。 有不少看客都在使劲的欢呼。 项羽有些不忿的想:“本将军的风光,居然被这群穷黔首分去了不少。” 想到这里,项羽忽然又回过味来:我是来刺杀槐谷子的,在这里争抢荣耀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笼子里面的狼全部被杀死了。所有的参赛者都站在了演武场上。 有的人,诸如项羽,一脸傲然。有的人,诸如李氏木器,满脸坚韧。 还有的,哆哆嗦嗦,显然后怕劲还没有过去。 匠户幽幽的说道:“诸位,众所周知,在商君别院做护卫,活计最轻松,每月得到的钱财也最多,也最受人尊敬。” “可是诸位想过没有,这是为何?因为护卫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送命。他们的钱财、地位,都是用性命换来的。” “诸位已经杀过狼了,想必对危险二字,也有了些认识。有想要退出,安安分分耕田的吗?” “诸位放心,谪仙早就说过了。无论是耕田,或者杀敌,或者做工匠,都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谪仙对待诸位,绝对一视同仁。” 半晌之后,有一队人走了出来,又有一队人走了出来。 最后留在场上的,只剩下三十几队了。 匠户又拿出来一张纸,说道:“留下的人,有些队伍分数太低,即便参与最后的选拔,也无缘做护卫了,因此我劝你们放弃,免得受伤。” 匠户叫了几支队伍的名字,那些人默默的离开了。 现在场上还剩下二十队人。于是他们开始抽签。 抽完了之后,匠户宣布,最后一项比试是团体作战。 采取单循环赛制,每一支队伍,都要和其他的队伍战一场。根据输赢确定分数。 随后,这二十支队伍,开始根据抽签的结果,和对手进行拼杀。 看台上的秦人,大多是官吏,他们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景象? 四个人对四个人,拳拳到肉,打得尘土飞杨。 不少人看的血脉贲张,咬牙切齿。表面上虽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面已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了。 其中最无奈的,莫过于未央公主了,她好容易等到狼被杀完了,刚刚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又捂上了。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这个……大秦禁私斗,谪仙有犯禁之嫌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淳于博士,此言差矣,这明明是切磋。双方没有恩怨,只是想较量高低而已。等打完了之后,依然是好友。” 话音未落,有两队人打出真火来了,一边打一边高声叫骂。 李水有点无奈,命匠户立刻警告全场:商君别院,乃礼仪之乡,打人可以,骂人不行。 淳于越忽然觉得,礼仪两个字已经被李水玷污的面目全非了。 在场的大多数看客,并没有像淳于越一样,盯着礼仪。他们的目光都在盯着大麦队和李氏木器。 到现在为止,这两只队伍简直势如破竹。未尝一败。 尤其是大麦队,往往几个呼吸之间,便将对手击败了。 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期待着,想要让大麦队与李氏木器遭遇,好结结实实的过把瘾。 终于,轮到大麦队和李氏木器了。 这时候,不仅看台上的朝臣屏气凝神,围观的百姓也鸦雀无声。 甚至正在周围拼斗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好奇的向这边看过来。 大麦队一脸傲然,一副睥睨天下的神色。那副模样,仿佛在说,全场都是草包,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而李氏木器则一脸木然,木然之中满含着坚韧,仿佛一块顽石。任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两队互相对视良久。 终于,项羽大吼一声:“杀!” 他带领着项氏子弟冲了过去。 他们只有四个人,却跑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赤手空拳,却让所有人感觉到他们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意。 所有人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甚至一直风轻云淡的嬴政,都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盯着项羽看了很久,忽然淡淡的说道:“此子,不凡。” 李水一脸敬佩的看着嬴政,心想:不愧是帝王啊,看人真准。 第四百零七章 光天化日,竟然明抢 项氏子弟如同猛虎下山,冲到了李氏木器跟前。 李氏木器四个人聚拢在一块,咬着牙等着。 项羽一马当先,挥拳打向对面的一个人。那人伸手就要格挡,但是项羽从小学的就是如何杀人,如何对敌。所以这些黔首的把戏,在他眼中根本就是过家家。 还没等那人挡住自己的拳头,项羽早就一脚踹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小腿,那人踉跄了一步,又被项羽踢了一脚,顿时倒在地上。 项羽得意洋洋,回过头来,开始打其他人。 结果他刚刚转身,原本倒在地上的黔首又爬起来了,像是一头蛮牛一样冲过来。 项羽皱了皱眉头,费了些力气,再次把他打倒了。结果打倒之后,他又爬起来了…… 这时候,不单单项羽有些接受不了,那些项氏子弟也纷纷叫嚷:“他们似乎不怕痛。” 李氏木器的人咧开嘴,憨厚的笑了笑:“昔日闹饥荒,饿得很了,偷了富人的鸡。我们四兄弟被罚苦役。每天挨鞭子,挨棍子,那些都忍下来了。你们这三拳两脚,不算什么。” 项羽:“……” 他恼火的叫了一声,冲到黔首跟前,拳打脚踢。 那黔首身体虽然不如项羽灵活,可毕竟是个大活人,也会想办法还手。三五拳之中,总有一拳打中项羽。 项羽挨了一拳之后,咧了咧嘴:真疼啊,这些耕夫力气真大。 他对面的李氏木器也好不到哪去,虽说他们抗击打能力比较强,但是毕竟是普通人类,挨的打多了,始终是有点受不了。 那黔首一边躲避着项羽的拳头,一边呲牙咧嘴的想:这后生,好猛的拳脚。看着年纪不大,不过少年人的模样,为何如此有力气?这要是让他再长一长,岂不是要打死我? 很快,有项氏子弟撑不住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项羽那样天生神力。更何况他们前几天一直在腹泻,元气一直没有补回来。打斗的时间长了,觉得身体越来越虚。 虽然李氏木器有点撑不住了,但是项氏子弟觉得,先倒下的那一个,恐怕会是自己。 项献在旁边喊:“要败了,为之奈何?” 项羽恼火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其他人说道:“散。” 其他两个项氏子弟听懂了项羽的暗语,他们三个人,立刻向旁边逃去。李氏木器的人则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只剩下项献站在那里苦苦支撑。 淳于越捋着胡须,纳闷的说道:“这一场不是比拼武艺吗?怎么又开始较量速度了?” 他回过头来,对李水说道:“谪仙,这大麦队,已经算失败了吧?” 李水笑着摇了摇头:“打倒在地,不能爬起来才算是败。” 淳于越眉头紧皱:“避而不战,疯狂逃窜,这还不算败?” 李信盯着项羽一伙人,低声说道:“若他们手中有兵刃的话,十个李氏木器也死了。” 李水嗯了一声。项羽那些人,毕竟是士兵,士兵讲究用最短的速度杀人,并不习惯赤手空拳,你来我往的斗殴。 李信又对李水说:“项羽要胜了。” 李水好奇的问:“何以见得?” 李信说道:“大麦队身轻如猿,李氏木器笨重如牛。若面对面地比拼,李氏木器极难被打败。可现在,项羽把自己身轻体快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了。” 李水听得云山雾罩,可是很快,他就明白李信的意思了。 项羽几个人,引着后面的追兵逃到远处。 忽然间他们齐声呐喊,转过身来,一脚将身后的人踹倒。 这一次,他们没有继续和身后的人较劲,而是齐齐跑向项献。 项氏子弟的速度太快了,当他们回到项献身边的时候,李氏木器的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而已。 随后,项氏子弟一对四,开始群殴剩下的那个倒霉鬼。 也就片刻功夫,那人被打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场上还剩下三个李氏木器,人数变少,立刻就处于下风。 项羽分出去两个人,牵制两个李氏木器的人。 然后再派两个人集中打倒落单的那一个。 李氏木器,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看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叹为观止。原来打架斗殴还能玩出这种花样来。 那些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打听到了项羽的名字,知道他号称刘季。 于是有不少人怀着喜爱的心情,大声呼喊刘季。 项羽听到刘季两个字之后,心里面稍稍有些高兴:还好他们不再喊大麦了。 不过,刘季这个名字毕竟是偷来的,如果他们能叫自己的本名,那就更好了。但是项羽也明白,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自己的真名,对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他站在演武场上,带领着项氏子弟,一脸傲然的看着周围的人。 忽然,项羽发现有个角落当中,有七八个人叫刘季叫的最响。 他扭头向那边看过去,发现是几个虎背熊腰的村妇,正一边叫喊他的名字,一边口中流涎的看着他,那架势,似乎要把项羽生吞活剥了。 项羽吓得一激灵,连忙扭过头去了,心中暗骂:秦人果然与蛮夷无异啊,这些村妇,竟然如此不知羞耻。听说槐谷子还在朝中鼓励女子走出家门。若当真如此,这些无耻的妇人,岂非如虎添翼?到那时候,定然乱套了。 项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整场比试已经渐渐结束了。 一刻钟后,匠户宣布结果。入选商君别院护卫的队伍,一共有三队。 其一为大麦糕点。其二为李氏木器。其三为周氏米铺。 周青臣得意洋洋的向周围的人说道:周氏米铺,乃我族人的产业。 周围的朝臣都一脸羡慕,但是心里面都有点发酸:有什么好得意的?商贾不过是贱业…… 高渐离又被推出来擂鼓。与此同时,有几个美人抱着剑走过来,将这些宝剑一一捧到了获胜队员的怀里。有了这把剑,就算是护卫了。 秦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不光是获胜的黔首,连在周围围观的百姓看到美女之后,都觉得口干舌燥。 李水笑眯眯的从看台上跑下去,走到这三支队伍跟前,勉励了他们几句。 项氏子弟都听得心里暖暖的。但是很快他们的理智又占了上风,想起来对面这个人,是他们要杀的大仇人。于是他们又强迫自己的心冷了下来。 “唉,若谪仙是我们的友人,那就好了。”不少项氏子弟都在心中感叹。 项羽自然把他们的变化看在眼中,心中怒不可遏。他看向槐谷子的时候,根本就是在看一个死人。只不过现在人多眼杂,不方便动手罢了。 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之后,这三支队伍就被带下去了。整个选拔大会,至此为止。 李水又陪着嬴政,要把他送回到宫中去。嬴政却微微一笑,对李水说道:“朕自己回去便罢了,你这商君别院似乎事务繁忙啊,你就留下来做自己的事吧。” 李水应了一声,把嬴政和未央一行人送到了咸阳城门口,然后急匆匆地回到了商君别院。 这时候,百官刚刚离开而已,他们三三两两,低着头讨论,话题全都是刚才的比赛。 有几个人看见李水来了,径直走过来,感慨的说道:“谪仙,我等今日可是大开眼界啊。” 李水咧嘴笑了:“过奖,过奖。下次有类似的活动。小仙还请各位来。” 朝臣们又惊又喜,问道:“还有?” 李水说道:“自然是有的。商君别院,时不时就要选一些护卫。通过这次试验,我发现咸阳百姓,似乎很喜欢看。既然如此,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可要酌情收一些门票了。” 这些朝臣一听这话,掉头就走,连问价钱都没问。 李水叹了口气:“这是什么道理?看比赛就不需要花钱吗?虽说糕点是大麦赞助的,几案是李氏赞助的,饭食是周氏赞助的。但是我也……” 李氏想了一会,理直气壮的说:“但是我也筑了一座高台啊。收你们一点门票钱,很过分吗?” 可惜,朝臣们已经走远了,谁也没听见这话。 朝臣们走了,以大麦为首的商贩过来了,他们纷纷向李水行礼,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谪仙,若非谪仙,我等岂能有今日。” 李水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道谢。早在拉赞助的时候,李水就预料到今日这一幕了。 他向商贩们笑了笑,并且很真诚的勉励他们:“尔等做买卖,必须以诚待人,保住口碑,万万不可以次充好,缺斤短两。” 商贩们都点头称是。 李水又说:“也不要觉得自己是商贩,便低人一等,开始妄自菲薄。如今我以堂堂谪仙之尊,尚且做些生意赚钱,何况你们?” 商贩们听到这里,眼睛都亮起来了。 李水拍了拍大麦的肩膀:“他人的流言蜚语,不用理会。那都是嫉妒。就比如本仙,咸阳城中,有多少人在嫉妒我?诋毁我,可本仙微微一笑,全然不在乎。” 大麦等人听到这里,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李水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这时候商君别院的牛犊又走过来,对他们说:“大伙合作了一次,效果还不错。这一次,你们是主动赞助的,足见人品。用谪仙的话说,你们和商君别院,也算是合作伙伴了。” 牛犊指了指大门:“我常年看门,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去门口找我。能帮你们的,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辞。” 商贩们都感激地落下眼泪来。 牛犊笑了笑,对他们说道:“都是穷苦人出身,互相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谪仙经常说,咱们商君别院,是先富带动后富。” 商贩们连连称是。 短短时间的接触,商贩们也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商君别院的匠户,经常说一个口头语:正如谪仙所说…… 说这个口头语之后,就会带上谪仙的金句。 这些商贩羡慕的要命,觉得这个口头语一说,简直就是谪仙的亲信,实在是太神气了,太有档次了。 自觉不自觉地,他们也开始模仿。和人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带上一句:正如谪仙所说…… 告别了牛犊之后,大麦那些人纷纷离开了商君别院,去准备接下来的事了。 今日这一场盛会,他们每个人都接到了订单。接下来几天,有的忙了。 大麦和自家娘子一边走,一边商议:“咱们这一次赞助商君别院,将家中的积蓄全部花光了。不过不要紧,光是权贵豪强的定金,就赚回来几倍有余。” 大麦娘子兴奋的点了点头:“方才我已经算了一笔账。这些定金足够咱们做糕点了。等他们将剩下的钱给我们,那就是纯利了。” 大麦和自家娘子对视了一眼,眼神当中,都是隐藏不住的兴奋:“这一次,要发财了。” 大麦感慨了一句:“这些豪强权贵,真是有钱啊。出手竟然如此阔绰。糕点一订就是几百斤。” 大麦娘子也感慨的说道:“谪仙,真是神人啊。比其他的神仙都灵验多了。” 大麦对自家娘子说道:“走吧,先回到家里面,买些面来,然后招募人手做糕点。” 大麦娘子点了点头,也加快了脚步。 ………… 小丰村距离咸阳城十里有余。 村子里面有一个妇人,正一脸愁苦的向咸阳城方向眺望。 她就是大麦的母亲。 大麦的母亲一生孤苦,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倒像是有六十了。 大麦赞助商君别院的事,并没有告诉她。她一早看见大麦和媳妇做了那么多的糕点,还以为生意越来越好了。 没想到,今日接连不断的有邻居进来,说什么大麦失心疯了,竟然拿着所有的钱去救济谪仙。如今已经倾家荡产了。 妇人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邻居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详细情况。看见妇人询问,就开始胡编乱造。 有的人说,大麦媳妇笃信谪仙,已经被迷了心窍,所以想着拿钱财孝敬谪仙,好让谪仙保佑她无病无灾,长生不老。 有的人说,大麦是受了城里人的欺骗,稀里糊涂写了卖身契,这才把全部家当都送出去了。 还有人说,谪仙正在城中威胁所有的商贩,让他们拿出钱财来。有些商贩比较有门道,找了些高官帮忙,所以把钱财保住了。但是大麦不行,势单力薄,只能由着人欺负。 妇人听了这些话之后,顿时头晕眼花,几次差点晕倒。 这些邻居又假意给她倒了一碗水,一边安慰她,一边欣赏她悲伤的惨状,获得了满足之后,才高兴的离开了。 小丰村不富裕,大家都过的很一般。现在好了,有了一个更惨的。只要欣赏欣赏大麦一家,自己就能得到满足,何乐而不为呢? 妇人站在门口,看着远方空无一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屋子里面。 结果她刚回家,外面就响起来一阵脚步声。 妇人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结果发现来的人是五叔。 村子里面的人都是同姓,向上翻几代都是同一个老祖宗。这五叔,家中人丁兴旺,日子过的很富裕,在村子里面说一不二。有点像是村长或者族长的意思。 五叔到了之后,立马指挥着跟在后面的几个人:“那头牛,立刻牵走。那几只羊也抱走。你们两个看看,还有粮食没有?都背回去。” 妇人从屋子里面抢出来,拦住五叔说:“光天化日,这是要做什么啊。” 五叔不耐烦的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家大麦得罪了谪仙,写了卖身契。从此以后。他和她媳妇都要给人做奴了。他家里面的东西都要充公的。我看在大伙是同一个祖宗的份上,冒着风险赶快替你藏起来。” “不然的话,等过一会抄家的人来了。连一根瓦片都不给你剩下。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喝风去吧你。” 说到这里,五叔又对两个小伙子说道:“你们愣着干什么?院子里那捆柴还不抱走?” 两个小伙子觉得有点过分:“柴也要抱走吗?” 五叔说道:“当然要抱走了,他们家又没粮食,留着柴做什么?” 第四百零八章 尽量动手,不要动口 妇人快疯了,她站在门口,死死的挡住所有人,嘴里面叫嚷着:“来人呐,谁来帮帮我啊。” 五叔不耐烦的说道:“你个没见识的,大家都是亲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妇人死活不让他们走,伸手拉扯着那些小伙子,哭喊着让他们把东西放下。 那些小伙子年纪比较轻,脸皮也比较薄,有些尴尬的要把东西放下。但是五叔瞪了他们一眼,喝了一声:“糊涂,你们把东西放下,回头都让那些做官的人拿走了。” 小伙子们又把东西背在身上了。 正在撕扯的时候,周围的邻居们又围上来了。 不过这些人没有帮着妇人,反而笑嘻嘻的说道:“大麦娘,你就不要添乱了。五叔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是啊,大麦娘,你就是没见识。大家都是一家人,东西放在谁家不一样?” 正说着,不远处有个男人喊:“你们在做什么?” 大麦娘像是有了救星一样,连忙抬起头来,结果发现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倒像是自己的外甥。 紧接着,小伙子身后露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形。大麦娘的眼睛立刻就湿了:是三花。 三花是妇人的妹妹,很早以前就嫁到了邻村。虽然相隔不远,但是农事繁忙,两个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三花带着自己儿子,跑到了妇人身边,把她扶起来了。 三花对妇人说:“我在村子里,听人说大麦出事了?我就赶快过来了。” 然后她看了儿子一眼,那小伙子把篮子拿出来,揭开一层一层的布,里面有十来个鸡蛋。 三花对妇人说:“家里就这点东西了,你留下,给大麦救救急。” 妇人还没说话,五叔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说:“去,把鸡蛋接过来。” 三花的儿子有点犹豫。 而三花干脆就把篮子抢回来了,护在自己怀里:“你是谁?在我阿姊家做什么?” 五叔说:“什么你阿姊家?这是我们小丰村的家事,你就不要管了。刚才你这鸡蛋,给了她是不是?现在好了,她的东西,我们要帮她保管。” 三花大怒:“你是什么东西?你这是要抢劫吗?” 五叔很不高兴的说道:“你的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大麦吃了官司,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我这是帮他保管一下家财,免得被官府抄走了。” 三花听到这里也顾不上鸡蛋了,着急的问:“他吃了什么官司?” 五叔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得罪了谪仙。他把所有家财都赔给谪仙抵罪了。不过应该也不太够。” 三花的儿子大声说:“不可能。谪仙那种好人,怎么会要穷人的东西?咸阳附近,家家户户租了牛和羊,那都是谪仙给的。” 五叔一脸怜悯的看着他:“你太年轻啊,不懂人情世故,世道险恶。我不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听不懂。总之这些东西,放在我那里是最安全的。” 然后他挥了挥手:“来人啊,把东西都拿回去。不要与他们纠缠。不是妇人就是小孩,他们懂什么?” 于是五叔的人开始抢鸡蛋。三花的儿子拼命的护在自己母亲身前。 这个年代,鸡蛋太宝贵了,农人家里面养鸡下了蛋,根本舍不得吃,全部拿来去换针线,换布匹了。 所以三花的儿子努力的阻挡着所有人。 五叔有些不耐烦了,他对身边的人说:“这些不识相的,就知道添乱,给我打他们。” 于是一帮人冲上去,很快将三花的儿子打倒在地。 三花和妇人哭喊着去拉人。 而五叔劈手把鸡蛋躲过来了。带着人大踏步地向外面走。 结果三花的儿子一伸手,抓住了五叔的脚腕:“老贼,鸡蛋和篮子都留下。” 五叔勃然大怒,狠狠的踢了三花的儿子一脚。 那小伙子死死的抓着他,就是不放手。 五叔看见周围的村民都在笑嘻嘻的看热闹,顿时恼羞成怒:“真是可笑,老子家中颇有余财,看得上你这几个鸡蛋?给你便给你。” 他高高的举起篮子,猛的砸在三花儿子的头上。那鸡蛋立刻便碎了,鸡蛋清和鸡蛋黄立刻流下来,盖了小伙子满头。 三花立刻就哭了:“这么多鸡蛋。这么多……” 五叔得意洋洋:“非要如此,你们才识得我的手段。” 结果他刚说了这一句话,就有一只拳头挥过来,砰地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是大麦回来了。 他刚刚到家,就看见五叔把鸡蛋砸在自己表弟头上。又看见五叔的人把自己家的棉被都抱走了。 他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打倒了五叔之后,大麦向自家娘子说了一句:“跑,去找牛犊。” 大麦娘子是聪明人,也没有拖泥带水,撒腿向商君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五叔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小畜生,你找什么牛犊?你找马驹也晚了。” 大麦想继续揍五叔,但是五叔一招手,那些年轻人顿时一拥而上,很快把大麦打倒在地了。 大麦躺在地上,伸手捂着自己的头,一边挨揍一边嘿嘿的乐:“刚在商君别院看了打别人,现在可好,回家就被揍了。” 五叔气得要命:“挨打你还笑?” 于是亲自上来踹了两脚。 半个时辰后,五叔的人已经打累了。 五叔命人将大麦绑了起来。然后捂着已经肿起来的下巴说道:“这个小畜生,竟然殴打长辈,这算是忤逆不孝吧?”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算,肯定算。” 五叔说道:“忤逆不孝什么罪过来着?算了,把他送官吧,该怎么判怎么判。是杀是剐是服役,听人家的。” 三花和妇人一下就慌了。这些小老百姓,畏官如畏虎,顿时手足无措。 妇人哀求五叔:“你高抬贵手,看在是亲人的面子上,放过他一次吧。” 五叔呸了一声:“刚才你怎么不说是亲人了?” 妇人一个劲的哀求,并且表示愿意再给五叔一些钱财。 大麦在旁边有气无力的说:“娘,不用理会他。我在商君别院,得到了谪仙的赏识,那些权贵豪强,都愿意买我的糕点。即便是陛下,吃了我的糕点,都连连称赞呢。咱们家眼看就要富贵起来了。今日谁打了我,不出片刻,我一一打还回去。” 有个小伙子走过来,一个打耳光打在大麦脸上。 大麦呵呵笑了一声:“你打了我五十四拳。” 然后他看向另一个人:“你打了三十七拳。” 大麦提到了所有人,最后看着五叔:“你踹了我十七脚。” 五叔气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被打的时候,要帮人数着的,你真是找死啊。” 五叔挥了挥手:“再给我打,打倒他数不清楚为止。你们放心,我这是行族规,不算是聚众殴斗,官府也是不管的。” 那些小伙子刚要动手,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所有人齐刷刷的回头。 他们看见极远的地方,出现了三十来个小黑点。这小黑点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能看出轮廓来,是三十匹马。 村民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发现那三十人已经到眼前了。 一阵马啸声之后,马上的人跳了下来。 大部分是男的,还有四个健壮的妇人。村民惊奇的发现,大麦的娘子,和其中一个妇人,是同乘一匹马来的。 大麦冲领头的人笑了:“牛犊兄,让你见笑了。刚刚离开,便要麻烦你,盼你不要怪罪啊。” 牛犊笑了笑:“没什么,谪仙门下,急公好义,做这些都是义不容辞的。” 五叔感觉来的这些人有些不简单,于是拱了拱手,问道:“诸位是?” 牛犊也不说话,一个直拳打在五叔脸上。五叔顿时头晕转向,倒在地上。 这一拳像是一个信号。那三十人当中,有十个人散开,将所有人围住,一个也不许离开。 剩下的二十人如同猛虎入羊群,对着所有人一通爆锤。 尤其是那几个健壮的妇人,顺手揪住几个女子的头发,伸手噼里啪啦的打耳光。 那女子哭喊着说道:“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那商君别院的妇人一边打,一边痛骂:“日你先人,这么多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还在这里看热闹?我看你方才一脸笑意,怕是在幸灾乐祸吧?我日你先人。” 牛犊干咳了一声:“八婶,我们商君别院最讲礼仪。谪仙说了,动手可以,不要骂人啊。” 八婶叹了口气:“动手的时候不骂两句,我心里憋得慌啊……” 牛犊一脸无奈,只能当没听见了。 被打倒在地的五叔刚刚爬起来,听到了商君别院四个字,顿时一惊。 他看着大麦,颤抖着问:“你当真得到了谪仙的赏识?” 大麦理都没理他,而是一脸无奈的看着牛犊:“牛犊兄,你倒是……倒是给我解开啊。” 牛犊这才一拍脑门,哈哈大笑:“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把你给忘了。” 等牛犊把人解开的时候,在场的村民都被打倒了。 牛犊摆了摆手:“绑了,送官。” 匠户们应了一声,立刻将在场的村民绑起来了,男女老幼,一个都没有放过。 有不少人躺在地上哀求:“我等是无辜的啊,只是看了个热闹。” 牛犊淡淡的说:“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来抢劫,尔等袖手旁观,已经触犯了秦律。无辜个屁。” 然后他蹲下来,拍了拍五叔的脸:“老兄。你带着这么多人抢劫,犯了重罪啊,我看你多半要被杀头了。” 五叔脸色煞白的看着大麦:“大麦,看在是亲人的份上,你高抬贵手啊。” 大麦不理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一个人跟前,小声地囊:“你打了我三十五下。” 随后,他开始一脚一脚的踢那个人。 那个人哀嚎着说道:“方才我已经挨过打了。” 大麦问:“打了你多少拳?” 那人说不上来。 大麦笑了:“谁让你不数来着?一,二,三,四……” 大麦开始帮他计数。 一时间,大麦家门口哀求之声不绝于耳。而五叔家中的女人听到消息,全都哭着赶来了。他们哭哭啼啼,希望大麦能网开一面,不要抓了五叔去杀头。 大麦看着牛犊,小声说:“我该怎么办?” 牛犊笑了:“这是你的事,我们只是来帮个忙而已。” 大麦娘走到大麦身边,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打他们一顿,出出气也就罢了。到底是亲戚,总不能真的把他们送去杀头。” 大麦缓缓的点了点头。 牛犊也见大麦有了决定,微微一笑,也不意外。其实大麦一家人的反应,他早就猜到了。 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太了解彼此了。虽然平时有怨气,有仇恨,但是到底不忍心把人杀了。 牛犊看了看三花的儿子,微笑着说道:“方才他用鸡蛋砸你的头了?” 三花的儿子嗯了一声。 牛犊又问:“他用了多少鸡蛋?” 三花的儿子说:“十六个。” 牛犊对五叔对媳妇说:“去,从你们家拿十六个鸡蛋来。” 五叔的媳妇立刻猜到了牛犊的意思。她战战兢兢的说:“鸡蛋何其宝贵,咱们换成别的行不行?” 牛犊哦了一声,对三花的儿子说:“你去捡十六块石头来。” 五叔的媳妇吓了一跳:“那不是会打死人吗?” 商君别院的健妇朝她喝了一声:“你不要得寸进尺。” 五叔的媳妇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很快,三花的儿子把石头捡来了。 牛犊扯下五叔的衣服,把石头包起来。递给三花的儿子:“砸他。” 三花的儿子咬了咬嘴唇:“我不敢。” 牛犊勃然大怒:“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的?”他指了指三花:“你娘被打得鼻青脸肿,你现在连报仇都不敢吗?” 三花的儿子咬了咬嘴唇,举着拿包石头,重重的砸在了五叔的脑袋上。 五叔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三花的儿子长舒了一口气。 牛犊笑眯眯的问:“感觉怎么样?” 三花的儿子说:“舒服多了。” 牛犊哈哈大笑。 大麦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一锭金子:“牛犊兄,我没有别的谢礼。这个……” 牛犊摆了摆手,说道:“大麦啊,我商君别院的人,不缺这些金银。你若真有心,日后在咸阳城中与人宴饮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一声便好了。” 大麦使劲点了点头:“一定。” 五叔那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麦,他们都在心里想:这大麦,当真是发达了?认识了这么厉害的朋友,还和商君别院有了联系?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第四百零九章 训练反贼 牛犊和大麦聊了几句,就带着商君别院的匠户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都没有看五叔一眼,更不用说威胁他了。不过,牛犊也知道,就算借给五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找大麦的麻烦了。 摆明了大麦与商君别院交好,再与大麦起矛盾,那不是找死吗? 大麦同样没有理会五叔,而是默默的牵过来自己家的牛,套上牛车,然后将家中细软都搬了上去。 这时候,大麦的母亲终于有时间问一问大麦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大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很平淡的说道:“没什么。日前商君别院,举行选拔大会。谪仙给了商贩们一个机会,向在场的达官贵人,送上去自己最拿手的东西。” “有些大商贾舍不得花钱,拒绝了。我和娘子商议了一番,觉得不能让谪仙落了面子,就把我们素日做的糕点送上去了。” 大麦娘子听了这话,感激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当初大麦要参与赞助的时候,她可是极力反对的。没想到成功之后,这功劳居然有自己的一份。 有夫若此,无憾了。 大麦的母亲问道:“后来呢?” 大麦说道:“那些达官贵人,甚至陛下,吃了糕点之后,赞不绝口,于是纷纷向我们订货。到现在,约莫有千斤之多了。方才那些金子,只是定金而已。” 在场的村民听了这话,个个眼热无比。 他们穷了一辈子,就算能攒下一点钱,也不过是半两而已。现在大麦一张口就是黄金了? 嫉妒的火焰几乎让这些村民失去理智了。但是他们即便疯了,也不敢招惹大麦,现在的大麦,已经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了。 三花的儿子在旁边说:“几千斤糕点,你们做的出来吗?” 大麦笑了笑:“所以,我正准备招收一些人手。你不如来我这里做糕点吧。你和三姨母都来。除了每日给那你们二百钱的工钱外,还给你们家一成的股份,如何?” 股份两个字,是大麦这几天在商君别院新学来的概念,回来之后就用上了。 大麦娘子听说要给他们一成的股份,顿时有些心疼。不过转念一想。方才三花一家,带着一篮鸡蛋来给自己家救急,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这份恩情,实在已经不能用钱衡量了。 更何况,大麦娘子也明白,从今日往后,自己家恐怕要暴富了。即便少了一成股份,赚来的钱也够花了。 于是她也在旁边点了点头,对三花说道:“三姨母,我们一块做糕点吧。家中的耕田便租出去好了。” 三花听说每天有二百钱,而且还有一成的股份,早就喜不自胜了,立刻点头答应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周围的村民并没有走。 这些村民,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丢人至极。但是大麦的生意仿佛有魔力似的,让他们舍不得走。 每日二百钱啊,这是什么概念?每个月就是六千钱。每年就是…… 村民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算不过来了。 终于,有个村民厚着脸皮对大麦说道:“只有你们一家人,做这么多糕点,恐怕忙不过来吧?” 大麦没搭理他,继续收拾东西。 村民又忍着羞耻说:“大麦,刚才我没有欺负你们家,就是站在旁边看了一眼而已。现如今你缺少人手,我能不能凑个数?” 这话一出口,不少村民都热切的看着大麦,很显然,他们也想给大麦干活。 但是大麦淡淡的说道:“不必了。” 村民有些失望。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快步走到五叔跟前,把刚刚站起来的五叔一脚踹倒了,大声说道:“你个老畜生,竟然敢欺负大麦,真是活腻了。” 村民踹了五叔一脚,然后一脸讨好地看着大麦。 大麦呵呵笑了一声:“不怕得罪你们,我对你们已经失望至极了。这个村子当中的人,无论亲疏,我一个都不会用。” 村民们顿时垂头丧气。 三花的儿子在旁边担心的问道:“不用他们,我们还能招够人吗?” 大麦微微一笑:“放心吧,牛犊会帮我们的。我们去咸阳城开上一家店铺,请他介绍一些老实可靠的人来。这个村子,以后就不回来了。” 有村民小声嘀咕:“以后便不种地了吗?放着好好的耕夫不做,要做商贾吗?这不是越活越低贱了吗?” 大麦听了这话,很不屑的看了村民一眼,然后傲然说道:“商贾便低贱吗?谪仙以仙人之尊,照样开了谪仙楼。我离开商君别院之时,谪仙还在勉励我。你们这些无知的人,又懂什么?” 那些村民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有些心思灵活的人在想:大麦要走了?虽然他家中的细软都收拾走了,可是这房子里面,总有些瓦片木梁吧?等他走了之后,或许可以拿走一两根。 想到这里,那些挨了揍的村民,竟然全都没有走,个个一脸干笑的站在周围,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 很快,大麦收拾好了。 他看着周围的村民,冷笑了一声:“诸位还不回家吗?” 那些村民都厚着脸皮,一脸假笑:“我们送送你。” 大麦摇了摇头,进了自己家门。随后,里面冒出浓烟来。等大麦从家中走出来的时候,那小小的院落,已经燃起来了大火。 村民们一脸痛惜的看着火光,恨不得立刻将火扑灭,从里面抢出点值钱的东西来。 但是大麦还在这里,他们不敢。 大麦的母亲有些舍不得,小声说:“破家值万贯,这一把火烧了,怪可惜的。” 大麦娘子笑着说:“万贯钱而已。我与大麦忙上些日子,也就有了。” 大麦母亲听了之后,微微有些释然,而那些村民,则嫉妒的差点跳进火堆里面。 大麦一直有些开心的欣赏着大火,直到一场火将小院烧成了灰烬。 大麦这才意犹未尽地对五叔说道:“亲戚一场,送你些木灰肥田,祝你来年有个好收成。” 五叔低着头,也不说话。 大麦扬了扬鞭子,带着家人,赶着牛车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之后,那些村民忽然冲到了大麦家中,想要从灰烬中挖出什么来。但是他们失败了。 大麦家本就不富裕,剩下的那点东西,若是完整的都值不了几个钱,更何况已经烧坏了? 最后村民们只好人人收了点灰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谁最先说了一句:“若非五叔得罪了大麦,我看他平日的为人,怕是要请我们去做帮工的。” 这话迅速的在村民中传开了。那些村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因此看五叔的眼神也就越来越不善了。 五叔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木灰也不要了,急匆匆地回到家中,关上了房门。 当天晚上,五叔家的狗几乎叫了一夜。院子外面的黑暗中,时不时传来一句骂声。又有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外面扔进来。 这些石头撞破了五叔的窗户,打坏了五叔家的瓦片。五叔一家人躲在屋子里面,战战兢兢,真的是欲哭无泪。 五叔的媳妇对他说:“这村子,还容得下我们吗?我们不如也学那大麦,搬家算了。” 五叔咬着牙骂道:“妇人之见。大麦有商君别院做靠山,我们呢?且不要说有没有钱,恐怕刚刚走出去不远,就被官府抓了。” 五叔的媳妇抹了抹眼泪,哭哭啼啼的说道:“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五叔叹了口气,躺在矮榻上,越想越郁闷:怎么大麦这家伙,突然就走了狗屎运呢? ………… 天黑之后,周贵终于回家了。 今天他在外面逛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家夫人。 周夫人见周贵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笑着问道:“今日很热闹吧?” 周贵点了点头,无精打采的说道:“是,是很热闹。” 周夫人又问:“那些达官贵人,去了多少?” 周贵愣了一会,木愣愣的说:“几乎都去了吧。” 周夫人在旁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我方才算了算。这么多的官吏到场,那些主动赞助的蠢材,这一次定然要倾家荡产了。” 周贵干笑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道:“是啊,是啊。” 他始终没有勇气告诉自己夫人实情,毕竟这件事太丢人了。 周夫人见周贵兴致缺缺,只当他累了,也就不再烦他了。而是自己悄悄谋划。 周夫人暗暗的想:这可是钱财难逢的好机会啊。据我所知,李氏木器、周氏米铺,全都参与了赞助。若他们倾家荡产了,他们的客人,可就要去别人家了。不如趁此机会,我拿出一笔钱来,盘下几个木器店,米粮店,定然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里,周夫人越来越兴奋了,然后她又盘算着:这一次,赞助糕点酒水的商贩也不少,他们的生意,我要统统接过来。嗯,这件事也不必告诉掌柜的了,等我做成了这件事,让他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周夫人哼着调子去做饭了。那调子,正式如今咸阳城中最流行的:妇人也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 ………… 已经是深夜了,李水哈欠连连。而商君别院的账房,连同相里竹、计奴等精通算学的人,都在帮忙算账。 一天下来,单单是在外面摆摊的商贩送上来的抽成,就让李水赚了一大笔钱。这些钱直到现在也没有计算清楚。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不行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先睡了。” 相里竹很无奈的说道:“我们在帮你算账,你却睡了。这合适吗?” 李水抓了一把钱,随手塞给相里竹,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相里竹呸了一声,把钱丢在旁边:“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旁边的计奴忽然嘿嘿笑了。 相里竹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计奴刚来咸阳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始终没忘了自己的奴隶身份,看谁都像是主人。但是在商君别院住了这段时间后,他已经完全适应过来了。 听见相里竹询问,计奴笑着说道:“我忽然发现,竹姑娘和谪仙的口气很像,都不爱钱。” 相里竹勃然大怒:“谁和他像了,你骂谁呢?” 计奴有点茫然:“我骂你了?没有啊……” 李水摇摇晃晃走到自己的卧室,这时候,有匠户走进来,低声说:“三脚求见。” 李水愣了一下,脑袋有点清醒了:“快请进来。” 等三脚进来之后,李水立刻问道:“项羽一伙人,可有动静?” 三脚说道:“今日他们都被折腾的累了,已经放弃行刺了。不过明日晚上,必定会来的,谪仙要早做准备啊。” 李水嘿嘿笑了:“你放心,我定然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去吧,好生看着他们,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告。” 三脚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匠户好奇的问李水:“谪仙,为何要留着这反贼呢?” 李水打了个哈欠:“这反贼,还有用啊。” 匠户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有点不明白这项羽还有什么用。 李水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然后为了安全起见,李水当天晚上是在夹层中的密室睡的。 第二天一早,李水把李信的侄子李记找来了,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我新招了一些护卫。” 李记说:“我知道啊,其中还有一伙反贼。” 李水又说道:“这些护卫,大多是耕农出身。用锄头很伶俐,用剑就笨拙一些。不如你来帮我训练他们一番如何?让他们变成胆大包天的杀人好手。” 李记纳闷的看着李水:“那几个反贼,也一并训练?” 李水点了点头:“一视同仁。最好把你知道的杀人技都教给他们。” 李记瞪大了眼睛:“谪仙,你不怕他们学成之后,反过来刺杀你吗?”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对李记说道:“附耳上来。” 他在李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记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然后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谪仙行事,还真是……匪夷所思啊。” 第四百一十章 旧事重提 吃过早饭之后,李记把刚刚入选的护卫都集合起来了。 项羽看到李记之后,心中自然是恨意滔滔。可以说自己叔父项梁战败,与此人有莫大的关系。 可惜,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杀了他。 项羽站在那里,心里一直暗暗的想着:等我杀了槐谷子,要不要顺手也给此人一刀? 李记却不知道项羽的心思,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十二个人,淡淡的说道:“你们能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商君别院,由此可见,颇有本事啊。” 那些耕夫都憨厚的笑了,有些人恭敬的说道:“多谢大人夸奖。” 李记幽幽的说:“不过,你们的本领还不够。以你们现在的本事,还守不住商君别院。” 那些耕夫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项羽一伙人,心中有些不屑,但是他们没敢表现出来。 李记两眼望天:“接下来,本将军就抽出一些时间来,对你们好好训练一番。相信不出十日,你们便可以成为精兵强将,保卫这商君别院,便可以绰绰有余了。” 耕夫们都一脸兴奋,连声答应。项羽几个人也只好应了一声。 李记淡淡的说道:“你们参与选拔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们的体力,并不是那么出众。因此,我打算先从体力开始。尔等随我来吧。” 那些耕夫一脸兴奋的跟上去了,项羽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反正已经决定了今晚刺杀槐谷子,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无论如何,只有这一日了。 很快,李记带着一行人到了粮仓。粮仓当中,有麻袋装起来的粮食。 李记幽幽的说道:“想要训练体能,没有工具是不行的。我与谪仙百般商议,他才肯把粮仓借给你们。现在,你们便将粮食扛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 那些耕夫应了一声,个个兴奋的扛起粮食,迈开腿就开始跑。 项羽几个人也忍着一口气扛起来了。 其实项氏子弟以前也经过类似的训练。现在那种痛苦而又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在项羽的记忆中,他曾经扛着一麻袋粮食,在楚地的宅院中跑了一圈又一圈,风雨无阻,力气也越来越大…… 项羽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叫道:“好了,好了,可以放下来了。” 项羽愣了一下,发现商君别院的门口停着一辆牛车。车上的人正指挥着他们把粮食码在车上。 随后,项羽这伙人又折返回去,回到粮仓,重新扛起一袋粮食,然后放到了牛车上。 如此来往五六趟之后,项羽终于受不了了。 他在路上抱怨说:“这不就是搬运粮食吗?居然号称是训练体力。” 旁边的耕户竟然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懂什么?这就是训练体力。” 项羽差点气死:我不懂?我比你懂多了好吗? 他忍着一口气,问那耕户:“你又凭什么说这是在训练体力?你有何证据?” 耕户说道:“你看这牛车,他明明可以从后门进来,直接赶到粮仓门口,然后将粮食放到车上,十分省力的运出去。” “但是现在并没有,它远远的停留在商君别院外面,故意要我们搬过去。这分明是为了训练我们,所以运输粮食的牛车,才不得不在这里耽搁一些时间。” 说着,一行人已经到了牛车跟前。耕户放下粮食,对赶车的人说道:“让各位久等了,请恕罪。” 项羽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白白帮人家做苦工,还要道谢?世间竟然有如此蠢笨之人? 三个时辰后,粮仓中的粮食已经搬空了。这时候也该吃午饭了。 项羽几个人发现饭里面有很多肉,比平日吃的还要好。 商君别院的伙食,标准一直比较高,而现在的这碗饭,又要比平时高出去不少。 那些耕夫对项羽说道:“看到没有?这些饭就是为了让我们长力气。” 项羽没说话,心想:干这么多活,当然要多吃几块肉了,否则的话,人早已累趴下了。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之后,一直没露面的李记又来了。 他表示,上午的任务,队员们完成的很好,他很满意,看来以后要把这种训练常态化。 耕户们听了李记的夸奖之后,个个兴奋不已。而项羽心中冷笑不已。 李记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的体力虽然上去了,然而杀人的功夫还不够好。近日商君别院研制出来了一批钢刀。不仅锋利,而且颇有韧性,最为关键的,是比铜剑更有轻便。若能将刀法练的纯熟,任凭何等贼人来了,也不在话下。” 耕户们听得一脸热切。 即便是项羽都开始感兴趣了。这种兵刃,他确实不太熟悉,听李记吹嘘的神乎其神,若当真学会了,将来反秦的时候,或许能够用得上。 李记带着耕户和项羽到了一座院子里面,然后一人给了他们一把刀。 项羽试了试刀口,顿时连连点头,这把刀,确实锋利无比啊。 李记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稻草说道:“你们就在那边练刀吧,将所有的稻草砍成三寸长,你们的刀法也就练出来了。” 耕户们一脸兴奋的向那小山似的稻草堆走过去了,然后他们开始用刀把稻草劈碎。 等李记走了之后,项羽疑惑的说道:“为何我依然觉得,这是在干活呢?” 项献挠了挠头,说道:“槐谷子这是何意?为何我们已经进了护卫队,却整日做这些荒唐的事?” 不远处练刀法正练的起劲的耕夫说道:“几位,这并非荒唐事,乃是为了让你们练刀法。我方才砍了几捆草,发现对这刀的使用,越来越熟练了。原本一刀下去,偏差很多。有时候甚至砍不中稻草,差点砍到自己的脚面。” “但是练习了一阵之后,准头已经高得多了。估计等这些稻草砍完的时候,我便可以随心所欲,不差毫厘了。到那时候,定然就是合格的护卫了。” 项羽有点无奈的看着那些耕夫,心想:这蠢材…… 结果那耕夫觉得自己砍草不过瘾,又对项羽等人说道:“你们若不服气,我们来比试一番,看看谁砍的更准些。”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带着项氏子弟过来了。 一番较量,自然是项羽等人赢了,毕竟他们不是耕夫而是士卒,就是为了拿兵刃而生的。 不过,项羽这些人显然也使不习惯刀,因此准头也不太好,只是胜过耕夫一些罢了。 耕夫比输了,自然就闭嘴了,但是他坚信自己是在训练刀法,刚才输了,那说明他功夫没到家,练的还不够刻苦而已。因此,耕户更加努力的劈砍起稻草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项羽惊奇的发现,耕夫的准头,已经眼看要追上自己了。 几个项氏子弟商议了一阵,最后觉得,这或许真的是一个训练的好方法。于是这些人也开始练起来了。 用刀砍稻草,自然比搬运粮食轻松多了。然而,在搬了一上午稻草的情况下,又片刻不停的挥刀,项羽很快就累了。 但是每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那些热情的耕夫就开始催促他们练刀。并且晓之以保卫商君别院的大道理。 项羽不想表现的太消极。如果表现的对商君别院太不关心,恐怕会惹人怀疑,因此他咬着牙劈砍那些稻草。 等到天黑的时候,项羽觉得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 晚饭时分,李信又来找李水饮酒了。 两人正在闲聊天的时候,三脚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问道:“如何了?项羽今夜要刺杀我吗?” 三脚说道:“我方才已经看过他们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项羽在与我谈话的时候,数次睡着了。他亲口跟我说,今夜太累了,打算明日再刺杀。”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等他们适应了训练,有力气要刺杀我的时候,我再给他们换个花样好了。” 三脚干笑了一声,有些疑惑的说道:“小人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这么麻烦的折腾项羽呢?直接杀了他们,岂不是方便?”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可见过磨刀石?” 三脚愣了一下,说道:“自然是见过的。” 李水又问:“请问磨刀石是什么形状?” 三脚说:“四四方方,很规整。” 李水又说:“这磨刀石是天生这般形状吗?” 三脚说道:“定然不是,应当是被人打磨成这样的。” 李水笑了:“这就对了。我如今就在打磨磨刀石。将来有一日,要用项羽磨我的刀啊。” 三脚一脸似懂非懂,然后退下去了。 三脚走了之后,李信也喝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对李水说道:“槐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临行之前,劝你一句,项羽此人,太过危险,你夜间睡觉的时候,还是要小心防备啊。” 李水傲然说道:“我乃天上谪仙,满身忠肝义胆。反贼岂能伤我?我岂能惧反贼?” 李信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说道:“罢了,你莫要再说那些无耻之言了,我要吐了。” 李水:“……” 李信摇摇晃晃的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李水立刻进了密室。现在天已经黑了,谁知道项羽会不会一时抽风来杀人?无论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等李水进了密室之后,李信又摇摇晃晃的回来了,进屋之后嘟囔着说道:“哎呀,忘记拿我的剑了。” 等他把剑拿起来,顿时愣住了:“槐兄,槐兄?” 李信刚刚只是走到了门口而已,也就三五个呼吸,便转身回来了。他觉得,李水无论如何也应该在屋子里面,不可能出去啊。 李信纳闷的揉了揉眼睛,在这里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最后有些无语:“怪哉,怎么不见了?莫非槐兄真的有什么仙术不成?” 李信摇着头走了。而密室当中的李水,透过气孔把外面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他心中大乐:看来这间密室足够安全了。李信从从容容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若要换成项羽,仓促之间来杀我,定然也找不到我。 于是他很开心的睡下了。 ………… 天已经黑了,嬴政依然在批阅奏折。 这时候,有小宦官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小声说道:“陛下,廷尉大人求见。” 嬴政一愣:“这个时候来见朕?” 小宦官说道:“他似乎有急事。” 嬴政点了点头:“叫进来吧。” 很快,李斯被带进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廷尉有何要事啊。” 李斯说道:“臣确实有一件要事,这件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臣本不应该来烦扰陛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觉得,小心为上啊。” 嬴政好奇的抬起头来,问道:“是什么事?” 李斯低声说:“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槐谷子入宫的时候,便有一个传言,说槐谷子乃是反贼,是项梁派来的细作。” 嬴政呵呵一笑:“这等流言蜚语,早就被拆穿了。当日槐谷子吞了地蕈,已经证明了他与项梁无关。” “更何况,项梁造反。能如此迅速的剿灭,槐谷子出力甚多。他若当真是项梁的细作,为何又要反项梁呢?” 李斯说道:“这一点,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我忽然想到,会不会项梁这一伙反贼当中,也有不同的势力。槐谷子起初的时候受项梁的指控,后来又投靠了其他人呢?” “比如项梁的两个兄弟,项伯与项超,一直没有抓到。比如协助项梁造反的项羽,也一直没有消息。这槐谷子,会不会是他们的人?” 嬴政面色一沉:“廷尉,你若没有证据,便不要在此诋毁槐谷子了。” 李斯低声说道:“臣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却发现商君别院之中,有一些很奇怪的人。” 嬴政皱了皱眉头。 李斯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商君别院挑选护卫。在那些护卫之中,有四个人,表现的最为突出。他们号称是楚地来的刘氏兄弟。为首者年纪不大,唤做刘季。” 嬴政点了点头:“大麦队。” 李斯说道:“正是大麦队。这两日,臣派人四处打探了一番,查了一下他们的底细。这些人自称是耕农,因为楚地战乱,跟随商队流落咸阳的。” “然而,当日他们比试的时候,无论如何不像是耕农,倒更像是武者。” 嬴政微微一愣,很快想起来,当日比到最后一场的时候。大麦队喊着杀字向李氏木器冲过去,确实让嬴政有一种到了战场的感觉。 莫非…… 嬴政的一颗心,越来越沉。他淡淡的对李斯说道:“继续说下去,你还查到了什么。”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扳倒槐谷子的好机会 李斯发现他终于让嬴政重视起来这件事了,顿时大为兴奋,情不自禁的,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神神秘秘的说道:“陛下,臣这几日废寝忘食,终于将大麦队的几个人,调查的有些眉目了。” 嬴政没有说话。 李斯又说道:“这几人自称是沛县人,乃是同一族,都姓刘。” “他们进入咸阳城之后,先是到了谪仙楼做事。陛下应该知道,谪仙楼是槐谷子的产业,而槐谷子的地盘,往往薪酬极高,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这几个外地来的流民,为何就轻而易举的进去了呢?” 嬴政眉头紧皱,但是依然没有说话。 李斯又说道:“除此之外,大麦队的人,在谪仙楼做了一阵伙计之后。商君别院突然开始招收雇农。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但是现在偏偏就招收了。” “在招收雇农的时候,槐谷子也进行了一番测试。只不过那一场测试没有公开而已。” “臣多方打听,终于寻到了几个可靠的人。据他们说,大麦队的几个人,做起农活来很是吃力。每一次几乎都在最后面。甚至于,他们连身份审核都没有通过。” “但是他们竟然很意外的成功做了雇农。臣感觉,是槐谷子暗中打了招呼,故意让他们进入了商君别院。”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李斯又说道:“不止如此。自从槐谷子进入商君别院之后,就挑选一些身强体壮,孔武有力,忠心耿耿,胆大包之徒,组建了护卫。” “这些护卫,一直都是随意挑选的。可是这一次,却突然大张旗鼓的比试。仿佛是要告诉天下人,有些人做了护卫,并不是槐谷子的授意,而是他们本来就武艺高强,超乎常人,靠着自己的本领得到了这个职位。” “这,更像是在掩饰什么。怎么就那么巧合,大麦队刚刚到咸阳的时候,商君别院就招收雇农。怎么就那么巧合,他们刚刚做了雇农不久,槐谷子就要招收护卫呢?” 嬴政开口了:“你是说,槐谷子知道他们的身份?” 李斯说道:“臣认为,有九成的可能,槐谷子是知道的。” 嬴政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 李斯又说道:“近日,大麦队等人进入商君别院之后,他们的动向,臣也已经打探出来了。” “槐谷子,每日都在教他们杀人技,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臣已经派人试过了,用谪仙的方法,训练了几个人。果然卓有成效。” 嬴政眉头一皱:“如此说来,槐谷子是在刻意栽培这几个人了?” 李斯说道:“正是。槐谷子看好某些人,刻意栽培,又有何妨?可是他这样遮遮掩掩的,未免惹人遐想啊,臣以为,这几个人,恐怕不是什么身家清白之人,甚至有可能是反贼。甚至……商君别院中所有的护卫,来路都有些不正。” 嬴政一脸肃杀。 李斯不知道现在嬴政是怎么想的。 如果皇帝对槐谷子起了疑心,自己就可以继续添油加醋的说了。如果皇帝恼火自己挑拨离间,那这次性命堪忧啊。 李斯迅速的思索了两秒钟,决定冒个险。于是他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槐谷子恐怕有谋反之心,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嬴政忽然笑了:“廷尉多虑了。若槐谷子当真要刺杀朕,当真是在培养刺客。那就应该秘密进行,如今大张旗鼓的将刺客送到府中,那不是生怕人不知道吗?生怕牵连不到他吗?” 李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或许,槐谷子打算行刺之后,远走高飞呢?” “这一年多来,槐谷子在咸阳城赚得了多少钱财?也许,这些钱财,就是用来支持反贼的。”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这些话,全然没有证据,朕如何信你?” 李斯说道:“臣有一计。陛下可以将槐谷子叫来,当面询问。若他言语之中前后矛盾,则立刻命人将他抓了,送到大牢之中。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亲自审问他,直到他说出实情为止。” 李水有没有谋反,李斯不确定。但是他知道李水做的事鬼鬼祟祟的,应该有些不可告人的地方。 回头只要李水说的不妥,他就有办法把李水关进大牢。只要李水进了大牢,李斯自信无论什么罪名都能让他招出来。 到那时候,朝堂之上的乌烟瘴气,就可以一扫而空了。而自己,必定会受到百官的敬仰,一时间威望越来越高。 甚至于,自己的盟友王绾,都要退避三舍。 李斯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取代王绾的地位,不由得心跳加快。 然而,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为了帮朕炼丹,劳心费神,何其辛苦?朕岂能寒了他的心?这些话当面询问,不妥。” 李斯一脸诚恳:“陛下,请以江山社稷为重啊。大秦千秋万代的基业,万万不能被这无耻小人给毁掉。” 嬴政沉思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大麦队几个人,自称是沛县刘氏。既然有名有姓,你立刻安排人,前往沛县一行。查查他们的底细。若他们果真有问题,朕自然会将他们抓来,详加审问。” 李斯想了想,觉得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躬身告辞,急匆匆地去安排人了。 当然了,李斯没有蠢到随便找几个人诬陷李水,那样太蠢了。反而容易让李水抓住漏洞。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滴水不漏,掌握他切切实实的证据。 至于这件事如果做不成,会和李水结仇。李斯倒不在乎,自己是为了大秦江山,坦坦荡荡。大不了到时候向李水赔礼道歉罢了。 只要陛下还宠信自己,李水也无可奈何。 走出宫门口的时候,李斯叹了口气:明明计划好了,要静观其变,让别人冲锋陷阵的,可是终究没忍住,亲自下场了。怪就怪,这次的机会太好了。就这样赌一场吧,若赢了,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 近日,周夫人将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拿出来,秘密派人在咸阳城中开了几家店。想要做成了之后,向自己的夫君炫耀一番。 这几家店铺,名字统一都叫做半边天。 这一日,周夫人满心欢喜的视察自己的店。 她先到了半边天米店。 按照周夫人的估计,那几家赞助商君别院的米店倒闭之后,自己应该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才对。可是令周夫人纳闷的是,这米店里面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周夫人有点茫然:难道咸阳城中的人,已经不吃米了吗? 随后,她又去了半边天木器店。店里面同样是冷冷清清的。 后来周夫人又去了糕点店,陶器店,首饰店…… 这一圈转下来,周夫人的心越来越凉。 赔了,这一次一定赔惨了。 她有些迷茫的回到家中,心中迷惑的要命:“为何,一个客人都没有呢?” 等她进了家门之后,发现自己的丈夫正坐在屋子里面喝酒。 她随口说道:“我见这街上,有些萧条啊。如今的生意,似乎不那么好做了。” 周贵嗯了一声:“我已经责令伙计,近日少做些糕点,免得积压起来卖不出去,白白糟蹋了。” 周夫人听了这话之后,微微一愣,因为她感觉周贵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她小声的问道:“你为何令那些伙计,少做些糕点?” 周贵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其实当日我在商君别院外面的时候,就知道走错了一步棋。” 周夫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当日?商君别院?” 周贵说道:“当日谪仙来邀请我们赞助,其实并不是歹意。他那一场选拔大会,何等的热闹。会上围观的人,不仅有平民百姓,还有达官贵人。” “谪仙在选拔大会上,着重介绍了曾经赞助他的商贩。故而,那些商贩的名字,几乎传遍了整个咸阳城。” 周夫人的脸色一白:“怪不得街上很多人在说什么大麦,大麦。莫非这大麦,就是赞助选拔大会的商贩?” 周贵点了点头:“正是此人。当日我们拒绝了谪仙的赞助。大麦这家伙,拿出自己所有的钱财,接了赞助。” “我本以为这一下他要倾家荡产了,没想到啊,此人运气极好。靠着谪仙的名号,短短时间之内,已经暴富起来了。” “如今咸阳城中,八成的糕点都是他做出来的。咱们家的糕点铺,已经门可罗雀了。” 周夫人的身子微微颤抖:“如此说来,那些米铺,木器铺……都是如此了?” 周贵点了点头:“现在只能避避风头,但愿咸阳人吃腻了他们的东西,会再来光顾我们。” “幸好为夫眼光独到,早早的想到了这一点啊。否则的话,必定赔个精光。这一次,咱们虽然也糟了难,生意大大受损,不过比起其他几家来,还算好一些。” “你却不知道,近日街上出现了一个叫什么半边天的人。真是愚不可及,又是开米铺,又是开糕点铺。结果一个客人都没有,被人引以为笑柄。” “我无事的时候,也帮这人算了算,他必定得赔个血本无归。可惜啊,不知道此人是谁,否则的话,可以好好的嘲笑一番了。哈哈。” 周夫人勉强笑了笑,没好意思告诉自己周贵,那个蠢货就是自己。 周贵调侃了几句,忽然发现周夫人神色不对,于是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周夫人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累了。” 周贵一脸纳闷的看着周夫人,感觉她强颜欢笑的表情很是熟悉。 周贵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忽然想起来,当日自己从商君别院回来,面对自己夫人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表情啊。 ………… 商君别院,李水和李信、李记等人,正在听取三脚的汇报。 三脚说道:“大人,这项羽等人,是越来越强壮了。这些日子,他们虽然疲惫至极。但是体力一日强于一日。” “小人发现,这几天午夜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强行起床了。我估计不出三五日,他们就又要来刺杀大人了。” 李水点了点头,对三脚说道:“该换个花样了。” 三脚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 其实他隐隐约约也觉得,或许谪仙的大事,他是不应该偷听的。 不过……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李水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李记,对三脚说道:“你随他去看看吧,顺便解个惑。” 三脚应了一声,远远的跟在了李记身后。 李记找到了大麦队、李氏木器那些人。 他看着眼前的十二个人,淡淡的说道:“你们的训练,卓有成效,可以正式进入商君别院做护卫了。” 耕夫们都兴奋的笑了。项羽等人也假模假样的笑了。 李记又说道:“近日,谪仙有一个想法,需要你们帮忙。” 那些耕夫立刻说道:“大人请讲,我们绝不推辞。” 李记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们的武艺虽然不错,可是毕竟没有经历过刺杀。不仅是你们,商君别院中的护卫,照样如此。” “因此,万一某一日刺客真的来了,他们恐怕会手忙脚乱。” “因此,我和谪仙商议。不如来几场模拟刺杀。于是,我打算从你们当中,选出几个人来,扮演刺客,去刺杀谪仙。白天的时候,你们侦查谪仙可能出现的位置,晚上的时候,你们便可以行动了。” “你们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的护卫,免得他们心中有了警惕。如果你们能成功的找到谪仙,并且将你们手中的剑架到他的脖子上,你们便会被谪仙刮目相看,甚至选为贴身护卫。” 此言一出,项羽等人大为兴奋。这槐谷子简直是在找死啊。 参与了这一场行动之后,项羽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杀槐谷子了。等到了最后关头,假戏真做不就可以了? 忽然,旁边那些耕夫们说道:“其他的护卫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若他们将我们认成了真正的刺客,乱箭齐发,杀了我们,那岂不是很冤枉?我们不怕死,但是怕死了之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们背叛了谪仙……” 李记说道:“你们可以悄悄的进行刺杀,只要你们够高明,护卫们便发现不了。” 耕夫们还是不太情愿。 李记淡淡的说道:“谁想要退出,向前一步。” 没人动。 李记又说道:“谁想要扮演刺客,向前一步。” 大麦队立刻向前走了一步。 李记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项羽说道:“很好,你们很有勇气。你们为了谪仙的安全,为了磨砺商君别院的护卫,不惜忍辱负重,了不起啊。事成之后,谪仙定然要给你们发一面奖牌。” 项羽等人,努力的装出来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而旁边的耕夫们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第四百一十二章 真白 李记吩咐好了之后,给众人分发了兵器,然后让项羽一伙人下去休息了。 等项羽走了之后,李记正色的对剩下的两队人马说道:“谪仙命刘季等人假扮反贼,乃是为了磨砺商君别院的护卫,你们是知情人,万万不能泄漏此消息。若消息泄漏出去,磨砺失去了效果,唯你们是问。” 这些耕夫都一脸紧张的答应了。 三脚站在不远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谪仙的意思了。不过……这样不会太危险了吗? 三脚带着这样的心思,慢悠悠的向项羽等人的住处走去了。 项羽那些人正在打磨兵刃,商量战术。看到三脚来了,他们都兴奋的打了个招呼。 项羽对三脚说道:“兄长,今日之后,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要杀了槐谷子,然后远走高飞了。” 三脚故作不知,好奇的问道:“什么机会?” 项羽说道:“我们加入护卫队之后,槐谷子竟然屡出昏招,要选人假扮刺客去刺杀他,以此来磨砺商君别院的护卫。哈哈,这不是天赐良机吗?我们几个已经得了这差事,只等今天晚上,假戏真做,就结果了槐谷子。” 三脚顿时咧开嘴笑了,他一边笑,一边很开心的说道:“若果真能杀了槐谷子,真乃平生一大快事啊。” 项羽连忙嘘了一声:“兄长悄声,提防隔墙有耳啊。” 三脚连忙闭嘴了,小声说道:“是,是,方才一时欢喜,得意忘形。” 项羽笑着说道:“不止兄长得意忘形,我刚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差点笑出来。可见天不亡我大楚啊。” 项羽忽然面向刑场的方向,虔诚的跪拜下去,三跪九叩,暗暗说道:“叔父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完成此等大事。” 后面的项氏子弟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三脚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尴尬。如果效仿他们跪下去的话,又有点不情愿,项梁毕竟是反贼…… 不过,三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想要探听消息,不付出牺牲怎么行?于是他咬了咬牙,也跪下来了。 项羽扭头看了三脚一眼,一脸感动,然后又说道:“兄长,你不必跪拜的……” 三脚摇了摇头:“你我既然已经结为兄弟。那么你的叔父,便是我的叔父。” 项羽一脸感动:“吾得兄长,死而无憾。” 三脚也连忙作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来。 几个人互相交谈了一会,三脚就告辞离开了。 他在商君别院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看到,然后悄悄的进了李水的房间。 三脚对李水说道:“谪仙,项羽等人正在磨刀霍霍,看样子,今夜必来行刺。” 李水笑了笑:“无妨,我自有妙计。” 三脚见李水一脸自信,也不好说什么了,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旁边的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要不要我留下来保护你?” 李水摇了摇头,一脸自信的说道:“不必,只是几个小小的反贼而已,他们岂能伤我一根毫毛?” 李信纳闷的说道:“真是怪哉,往日槐兄不是很惜命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此言差矣。我一直都很有胆量,何曾怕过?” 李信见他不承认,也只能作罢。心里面则盘算着,回头应该弄个留声机,给他录下来。 ………… 下午时分,项羽带着项氏子弟,在商君别院转来转去。他们正在侦查,查看李水晚上可能出现的地点。 他们现在是正式的护卫了,因此商君别院中的人,无论是护卫还是工匠,都没有提防他们。 最后项羽确定了三个地点。一个是李水的卧室,另外一个是易守难攻的阁楼,第三个是相里竹的庭院。 前两个好说,李水出现在自己的卧室,合情合理。晚上住在阁楼,安全有保证。这都很正常。 至于第三个地点,项羽是凭借经验推测出来的。 在商君别院之中,相里竹地位超然。不仅以女子之身,管理着许多的的工匠。甚至可以和槐谷子平起平坐,互相冷嘲热讽。 在项羽看来,这相里竹,八成与槐谷子有染。白天的时候这两个人一脸道貌岸然,也许晚上的时候,就偷偷的溜到一块去了。 确定了这三个地点之后,项羽心满意足,带着人回到了住处,先饱餐了一顿,然后躺在床上补觉,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干一票大的。 或许是最近连日操劳,真的累得很了,项羽等人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了三四个时辰,等项羽等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满天星斗,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他们凑在一块,吃了一些干粮,换成了夜行衣,蒙住了脸,然后抓紧了手中的宝剑。 项羽对身边的项氏子弟说道:“今夜,定然要成功,尔等可明白了?” 项氏子弟都使劲点了点头。 项羽又着重看了看项献。 项献脸色涨红:“在下愿意亲手斩下槐谷子的头颅,以证清白。” 项羽点了点头:“走吧。” 他们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的向槐谷子的卧室摸过去。 这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一队巡逻的护卫。但是项羽等人个个经验丰富,武艺高强,而且白天的时候就想好了路线。因此很顺利的摸到了小院门口。 项羽命一个项氏子弟在外面望风,其他人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一切顺利,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项羽用剑推了推屋门,门应声而开。 项羽大喜:合该槐谷子被杀,竟然没有插门。 项羽一闪神进了屋子里面,然后贴着墙站好。直到眼睛适应了这里面暗淡的光线,他才开始打量这间卧室。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项羽看了看那张矮榻。 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项羽想也没想,一刀捅了进去。 不对,手感不对。 项羽把被子挑起来,发现下面是枕头。 项羽立刻挥手:“走,他不在这里。” 几个人蜂拥而出,迅速的到了第二个地点。 阁楼守卫森严,但是这难不倒项羽。他派一个项氏子弟闹了点动静,那几个守卫就被引开了。 剩下的人一拥而入,上了阁楼。可惜,阁楼里面也没有。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看来,他就在相里竹的院子里面了。走吧,今夜宝剑要饮这妖人之血。” 一行人到了相里竹的小院门口。 院子外面也有两个护卫,不过比起李水的护卫来,这里的力量太薄弱了。 项羽连引开他们都懒得引,直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想要跳墙进去。 结果双手刚刚放到墙上,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 项羽闷哼了一声,从墙上跳了下来,借着月光一看,已经满手鲜血了。 项氏子弟大惊:“羽将军,这是这么回事?” 项羽用一块布把手掌裹住了:“墙上有刺。我们走正门。门口那两个护卫,尽量打晕,不要杀死。如果不小心杀了人,又无法找到槐谷子,那么我们就不能在商君别院潜伏下去了。” 项氏子弟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小心翼翼的藏在阴影中,慢吞吞的,一步一步的向那两个护卫走过去。 他们的步伐很慢,脚步很轻,就是不想惊动那两个护卫。 一刻钟后,项羽距离护卫只剩下一丈了。那两护卫没有发现他,依然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项羽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的跳了出去,与此同时,手握刀鞘,狠狠的砸在护卫的脖子上面。 砰地一声闷响,护卫应声而倒。 项羽觉得有点奇怪,好像手感不对。不过他出手奇快,大脑刚刚反应到这里,刀鞘已经如狂风一般扫中了另一个护卫。 两个护卫都倒在地上了。 项羽低头查看了一下,顿时愣了:“是两个穿着衣服的草人。” 项羽有些茫然:“用草人守卫,这相里竹,是不是有病?” 旁边的项氏子弟也有点无语,不过时间紧迫,也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他们推开门,进了小院。 结果刚刚走进去,脚下忽然一松,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深坑里面。 项氏子弟吓得亡魂大冒。这样的坑他们经历过一次,当日在沛县的时候,那个叫刘季的无赖就用这种方法坑了他们一次。 在这一瞬间,项氏子弟猜到了下面可能有暗器,于是他们奋力的挥舞着宝剑。 宝剑打歪了一些削尖了的竹子。项羽和项献安全落地了。而剩下的两个项氏子弟则没有那么好运,一个被扎中了左脚,一个被扎中了右脚。 这两人疼的冷汗直流,又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项羽低声说道:“中计了,快走。” 这时候,相里竹刚刚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她看见头顶的铃铛正在晃动不已。而系着铃铛的线,正是连接到门口陷阱的。 相里竹叹了口气:“烦死了,又来刺客了。” 她床头上摸了摸,慢条斯理的拿过来两块打火石,先点着火,然后又引燃了一条细细的线。 这线上面浸了油,小小的火苗迅速向远处蔓延。 很快,火苗进了一根竹筒,沿着打通的竹子进入了地下。 项羽和项献正扶着两个受伤的同伴,艰难的向坑外面爬。结果爬到一半的时候,身下的那些竹筒,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爆响来。 如同雷鸣,烟尘四起,还伴随着硫磺的味道。 这四个人吓得两腿一软,倒在了那些竹筒里面,他们立刻就被炸了个满脸花。 项羽吼道:“快走,快走。” 四个人拼命的爬了出来,狼狈的向远处逃窜。 这时候,听到响声的护卫已经跑过来了。项羽等人情急之下,钻进了旁边的溷厕之中。 相里竹躺在矮榻上,用被子蒙住脑袋,一脸困意的嘟囔:“听这声音,火药的量还是有点大了。” 护卫们站在院子外面,高声询问:“竹姑娘,可还安好?” 相里竹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安好安好,抓你们的贼吧,不要打扰我。” 护卫们分出一半人来守卫着相里竹的小院。剩下的一半,则在附近仔仔细细的搜查。 很快,他们搜到了溷厕中的项羽。 护卫举着明晃晃的火把走进去,看见项羽四人,一字排开蹲在溷厕之中。 护卫:“……” 项羽要脸,于是低下了头。 项献则干笑了一声:“我等……腹泻。” 似乎为了证明项献的话,这些项氏子弟,都努力的弄出来了点内容。 项羽几个人腹泻的事,大伙也听说过,据说这些人一连拉了半个月,确实挺可怜的。 护卫叹了口气:“你们的病症,不是已经好了吗?如今又犯了?真是可怜?” 项献叹了口气:“是啊,是啊。” 护卫又纳闷的说道:“可你们为何赤着身子?” 项献瞟了一眼藏在角落里的夜行衣,干咳了一声,说道:“原本是在睡觉的,忽然腹痛难忍,片刻都等不得,因此急匆匆地跑来了。” 护卫咧了咧嘴:“可怜,真是可怜。” 他很通情达理的说道:“几位自便吧,我不打扰了。不过今日来了刺客,你们最好小心一些。莫要被人趁虚而入。” 项献晃了晃手中的宝剑:“放心,我们带着兵器呢。” 护卫一脸茫然:“如厕,也要带剑?” 项献急中生智,说道:“身为商君别院的护卫,剑不离身嘛。” 护卫一脸敬佩,然后走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停歇下来了。项氏子弟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项羽赞许的看了看项献:“你还算机灵。” 这么多日子以来,项献第一次被项羽夸奖,顿时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旁边一个项氏子弟忽然幽幽的说道:“羽将军,末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项羽说道:“讲。” 那项氏子弟说道:“我们假扮刺客,去刺杀槐谷子。这件事槐谷子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他肯定提前藏起来了。我们按照常理推断他的位置,恐怕找不到他。”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理,有理,我也是报仇心切,被冲昏了头脑啊。这样吧,明日天亮之后,你们暗中观察槐谷子,看看他晚上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看的真切了,我们再行动。” “反正今夜没有暴露,大不了再杀他一次算了。” 项氏子弟都点了点头。 这时候,另一个项氏子弟说道:“羽将军,末将忽然也想起来一件事。” 项羽说道:“讲。” 那项氏子弟幽幽的问道:“有人带厕纸了吗?” 众人全都愣了。 自从进了商君别院,众人习惯了用厕纸,而且是专门调制好的卫生纸。质地柔软又干净,舒服的很。 可惜,谁杀人的时候身上还揣着厕纸? 项羽忽然急中生智,指着夜行衣说道:“用衣服好了。反正外面正在搜查反贼,这身衣服是穿不出去了。” 众人连连点头。 这些人大手大脚惯了,也不觉得可惜,就用衣服清洁干净了。 等他们站起来之后,项献忽然幽幽的说道:“羽将军,末将忽然也想起来一件事。” 项羽一听见这话就觉得头疼。他没好气的说道:“讲。” 项献说道:“诸位有谁多带了一身衣服吗?” 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扔在溷厕之中的脏衣服,捡起来穿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太恶心了。 项羽咬了咬牙,说道:“我们速度快一些,狂奔回房,应当来得及。”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于是这四个人提着剑,疯狂的向自己的住所跑过去。 人一旦跑得快了,就顾不得轻手轻脚了。况且这四个人都不是真正的耕农,皮肤本来就白。虽然做雇农的时候晒黑了一些,但是最近做了几天护卫,又迅速的捂白了。 因此,四个人在月光下,变成了白花花的一团,格外显眼。 很快,有人敲着锣喊道:“在这里了,刺客在这里了。” 项羽等人一听这话,跑的更快了。 那敲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很快,不仅护卫们跑过来了,连附近的匠户也拿着工具活着农具冲出来了,对项羽等人围追堵截。 很快,项羽四个被人拦住了,明晃晃的火把照着他们,别提多丢人了。 其中一个大娘说道:“这几个刺客,长得好生面熟啊。” 另一个大娘说道:“似乎是大麦队的刘季。” 之前那人说道:“哎呀,还真是,脱下衣服认不出来了。” 另一个大娘说道:“你们看,真白……” 第四百一十三章 做刺客真难 士可杀,不可辱。 项羽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他想要拔剑自杀。但是身边的项氏子弟拦住他了,一脸诚恳的说道:“羽将军,大业未成,定要忍耐下去啊。” 项羽的手紧紧的抓着剑柄,一时间纠结至极。 而项氏子弟都十分忠心护主,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子,把项羽围在正当中。 不过,三个人的圈子,总是有些漏洞的,那些大娘都很感兴趣的从缝隙中看过来,上下打量最白皙的项羽。 项献急于尽快解决这件事,他向周围的人说道:“诸位,我等并非刺客。我等乃是商君别院的护卫,日前在选拔大会上,诸位也见到了。” 有个大娘问道:“你们既然不是刺客,深夜之中,这是在做什么?” 项献一时语塞,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幸好,之前那见过他们的护卫站出来了,说道:“这几位,一直有腹泻之疾。今夜贼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溷厕之中,我亲眼所见,不会错的。” 众人听了这话,略微有些相信了。 不过有些大娘很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又说道:“腹泻便腹泻,为何不穿衣服?” 护卫代为解释说:“莫非你没有得过腹泻之疾?那感觉来的时候,如同山洪暴发,势不可挡,哪有时间穿衣服?” 大娘犹豫着说道:“似乎也对啊。” 不过另一个大娘说道:“然而,他们为何又手中拿剑?难道没有时间拿衣服,便有时间拿剑了吗?” 护卫呵呵一笑,说道:“这才是他们的难能可贵之处。这几位,无论是吃饭睡觉,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即便是腹泻,都要带着剑,一旦有情况,那是要奋勇杀敌的。” 众人都流露出一副敬佩的神色来。 另一个大娘说道:“然而,他们方才为何鬼鬼祟祟,慌慌张张向远处跑?那不是做贼心虚吗?” 此言一出,用不着护卫解释,周围的人便七嘴八舌的说道:“王婶,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若你穿成这样,不会赶快跑回家去吗?” 护卫摆了摆手,说道:“都散开吧,贼人还没有抓到,抓贼要紧。” 一听到要抓刺客,这些人终于想起正事来了。纷纷离开了。 而项羽几个人,终于有时间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那些与项羽等人一块选拔上来的耕夫,原本一直很惭愧。他们没有配合谪仙的意思,假扮反贼,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今夜见识到了项羽等人之后,他们顿时一脸庆幸:“幸好我们没有站出来啊,否则今日丢人的便是我们了。” “这刘季也真是有意思,假扮反贼而已,为何要脱了衣服?” 项羽几个人回到房间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穿衣服,而且穿了很多,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甚至包裹好了,还要盖上棉被,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 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安全感。 小半个时辰之后,项羽忽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大踏步的向外面走。 项献有些担心的问:“将军,意欲何往?” 项羽淡淡的说道:“如厕。方才被冷风吹了一阵,腹中有些难受。”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人也都来了感觉,于是带上厕纸,和项羽一块进了厕所。 不远处有几个大娘掐着腰正在谈论。 其中一个说道:“原本我还不相信他们是腹泻。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你们看,他们这不是又去了吗?” 另一个说道:“看来这一次不够急啊,他们还有时间穿衣服。” 其余两人都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你个不要脸的。” 之前那大娘坦坦荡荡:“呵,到了咱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者说了,咱们又不是城中的贵妇人,一个乡下的穷苦女人而已,哪有这么多讲究?我这是顺应谪仙的号召,女子也要抛头露面,不能太拘谨了。” 另外两个人有点纳闷:谪仙要我们抛头露面,自然是好的。为何到了你这里,变得如此厚颜无耻呢? ………… 翌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商君别院所有人,连同工匠、读书人、雇户,都被叫到了演武场。 他们在演武场排列的整整齐齐。而李水、李信、李记、相里竹等人,则站在看台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为了表示对陛下的尊敬,看台的最高层留出来了。除非皇帝,谁也不许上去。 李记站在第二层,手里面举着一个铁皮喇叭,大声说道:“尔等可知道,今日为何叫你们来?” 商君别院的人都连连摇头。 李记大声说道:“今日叫你们前来,是因为昨夜有刺客进了商君别院。府中的护卫,抓了一整夜,一无所获。愚蠢、无能、奇耻大辱!” 李记大声的训斥。而商君别院的护卫,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李记一脸沉痛的看着他们:“你们的本领,关系到谪仙的安全,关系到商君别院无数妇孺的安全。难道你们愿意他们被贼人杀死吗?难道你们想痛失亲人之后,却不知道贼人究竟是谁吗?” 护卫们都摇了摇头。 李记大声说道:“从今往后,所有人都要警醒起来。昨夜万幸没有人受伤,否则的话,尔等要生生世世,良心难安。” 那些护卫都一脸后怕的点了点头。 有不少人都在心中默默的想:从此以后,一定认真巡逻,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查看,再也不能偷懒了。 李记又把几个队长叫出来,让他们立刻想办法,规划一下护卫队巡逻的范围,一旦出现情况,如何应对。万万不能如昨夜一般,一窝蜂的胡乱冲撞。 这几个队长都使劲点了点头。 等李记训斥完了之后,李水接过喇叭来,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也不要灰心,商君别院的护卫,个个忠心耿耿,本仙是看在眼中的。” “本仙知道,昨夜乃是一场意外,并不是诸位懈怠了。所谓人有失手,马有漏蹄。情有可原啊。” 那些护卫听了这话之后,个个感动的流下眼泪来。 昨夜差点酿成大祸,可是谪仙竟然如此宽容,甚至努力的帮他们为失职找借口。 不少护卫举起手来,泪流满面的喊道:“誓死保卫谪仙。” 李水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是保卫我,是保卫商君别院。这座院子,是我们共同的家。” 这下不仅护卫泪流满面,在场的匠户也感动了,他们纷纷高喊着:“保卫我们的家。” 李信和旁边的相里竹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副无奈的微笑来。 李记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李信小声对他说:“傻侄儿。你被这无耻之徒当枪使了。你做了坏人,把这些工匠训斥的抬不起头来。他转头卖个好,换来这些人的忠心耿耿。” 李记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不过……这又有何妨呢?反正我又不是商君别院的人。” 李信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啊。” 李水安抚了商君别院的护卫一阵,然后又笑眯眯的说道:“昨夜,也不是没有英雄嘛。至少有四个人,表现的就极好,堪称我们商君别院的英雄。”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有点紧张,觉得谪仙是在说自己。可是仔细想想,昨天好像又没做什么露脸的事。 终于,李水揭开了谜底:“昨夜,有四位英雄。明明身体不适,急着去溷厕。他们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却带上了佩剑。”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商君别院的护卫,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这里。因此无论是吃饭、睡觉、如厕,他们都剑不离身。” “他们虽然也没有抓到贼人,但是他们的精神,却令本仙尤为钦佩。若人人能如这四位英雄一般,则我商君别院,必定固若金汤。” 此言一出,项羽等人恨的牙根痒痒。昨晚的事就够丢人的了,槐谷子还要拿出来说,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昨晚见到过项羽的人,都点了点头,觉得他们得到英雄的名号,简直是实至名归。 毕竟换成自己,在腹泻的情况下,恐怕会选衣服,而不是佩剑。 唉,境界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啊。 至于那些不知情的人,则正在纷纷向人打听,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项羽等人昨晚的英姿,迅速的被所有人知道了。甚至有不少人专门跑到项羽等人面前,认真的看了看。 这一场难熬的大会,一直到午饭时分,终于结束了。 项羽几个人是蒙着脸回去的。 吃过午饭之后,项羽沉声说道:“今夜。必杀槐谷子,一雪前耻。” 项氏子弟都使劲点了点头。 项羽说道:“你们去吧,暗查槐谷子的行踪,一刻都不要放松。” 经历了上午的耻辱之后,项羽已经不打算出门了。他想要等到天黑再行动。 其实其他的几个人也不想露面,但是项羽的命令,他们又不好违抗,因此只能忍者羞耻到了外面。 走出房间之后,项氏子弟遇到了很多人,这些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可是项氏子弟总觉得,这些敬佩的目光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项氏子弟觉得每个人看他们的时候,嘴角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真是太折磨人了。 好容易熬到天黑,他们亲眼看见槐谷子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随后,项献留守在附近,其余两个项氏子弟迅速的禀告了项羽。 项羽得到消息之后,二话没说,带上宝剑跟着来了。 他已经急不可耐的要杀了槐谷子了。 项羽三个人到了槐谷子的小院门口,项献从树上跳了下来,对项羽说道:“槐谷子一直没有出来。” 项羽点了点头,说道:“进去。” 槐谷子的小院周围,有很多护卫,在不停的巡逻。项羽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找到了他们巡逻的空袭,然后溜进了槐谷子的住处。 和昨天的程序一样,悄悄进门,然后举起宝剑,砍向矮榻。 又失败了,被子下面,是稻草。 项羽勃然大怒,转身给了项献一个耳光。 耳光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的清脆。 项羽压低了声音,极为愤怒的问道:“人呢?” 项献也一脸茫然:“他明明进来了,不曾出去啊。或许这里有密道。” 项羽说道:“找。” 于是所有人开始在屋子里面寻找。 李水躲在密室中,看着正在外面忙碌的项羽等人,心想:这些反贼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看来这密室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啊,时间久了,一定会被找到的。 项羽等人是来行刺的,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一刻钟后,他们已经想要放弃了。 这些人找不到密道,渐渐的开始怀疑项献。 有人觉得,或许是项献当了叛徒,暗中示警,让槐谷子离开了。 最后项献逼不得已,又开始发毒誓。 只可惜,随着他发毒誓的次数越来越多,项氏子弟对毒誓的信任度也越来越低了。 最后项羽有些恼火的看了看项献,低声说道:“走,先肃清内敌再说。” 项献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内敌了。 几个人离开李水的小院之后。忽然有人喝了一声:“什么人?与此同时,有一束强光向他们照过来。” 这是相里竹的新发明。用铁皮铆出来一个巨大的凹形,上面蒙上铝箔纸,它就变成了一个光滑的凹镜。有点像是老式手电筒里面的反光镜。 在这凹镜跟前点上几只火把,火光被聚拢,向某一点照射过去,仿佛是探照灯一般,可以将某一点照的极为明亮。 现在就有一个匠户站在高高的屋顶上,旋转着着巨大的探照灯,对准了刚刚出来的项羽等人。 好在项羽那些人都蒙着面,没有暴露了身份。 他们又开始狂奔。但是这一次想要逃跑并不容易。因为那探照灯的亮斑如影随形。 最后项羽被逼得没办法,叫了一声:“散。” 四个人四散奔逃,不断的翻墙、钻草垛。 项羽费了老大的力气,终于摆脱了追兵,回到了住处。 一刻钟后,另外两个项氏子弟也回来了,但是始终不见项献。 那两个项氏子弟有些担忧,对项羽说道:“项献必定是被抓了。” 项羽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两个项氏子弟又说:“若他被抓了也就罢了。只怕会把我们供出来。” 项羽缓缓摇了摇头:“应当不至于。我们毕竟是假扮刺客,槐谷子是知情的。若他当真被抓了,只要说这一切是出于槐谷子的授意,也就没事了。只可惜,若当真别他说破了,以后我们就无法假扮刺客了,再刺杀槐谷子,难度颇大。” 项氏子弟说道:“不过,项献此人,向来有些琢磨不透,就怕他趁机向槐谷子吐露实情啊。” 项羽点了点头,抓起身边的宝剑:“我们出去看看,若事情有变,可以立刻离开。” 身边的项氏子弟应了一声,跟着项羽大踏步地向外面走。 然而,等他们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李记带着一大批人,步履匆匆的过来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身残志坚 项羽一看李记带着人来了,顿时紧张起来了。 他紧紧的握住剑柄,随时准备着抽出来冲杀。 项羽低声对左右说道:“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会打斗起来,我冲在前面,你们随我杀出去。” 这些项氏子弟都紧张的应了一声。 这时候,李记已经进来了,他看到项羽等人穿戴整齐,手持兵刃,脸上没有一点意外之色,仿佛项羽等人就该如此一样。 项羽没有出手,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不能贸然出击。 更何况,自己人数太少,能不打起来的话,还是不要拼命的好。 于是他微微弓了弓身子,客气的问道:“大人何故深夜造访?” 李记呵呵一笑,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项羽微微一愣,急中生智说道:“我们听到外面有声音,似乎有贼人来了。因此想要出去看看。” 李记忽然大声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人说道:“这便是我商君别院的英雄啊。今日明明不该他们当值,却义无反顾,要赶过去支援。你们要学着点。诚如谪仙所言,若人人如这四位英雄一般,何愁刺客不灭?” 身后的那些人都连连点头,一脸敬佩的看着项羽。 项羽有点茫然:这是……来夸奖我们来了? 李记对项羽说道:“你们算是够英雄了,而你们的兄弟刘献,则是英雄中的英雄。他为了抓捕反贼,不惜近身搏斗,右腿受了伤,动弹不得。如今正在医治,你们快随我去看看吧。” 项羽应了一声,带着项氏子弟,跟着李记走了。 在路上的时候,项羽渐渐的捋清了事情的脉络。 应该是项献被追的很急,甚至伤了右腿,行动不便,眼看无法甩脱追兵,于是拼命隐藏在某间屋子里面,改头换面,谎称自己遇到了刺客,两人较量了一番,最后不幸负伤。 这件事,自然报到了李记那里。而李记是知道真相的,干脆顺水推舟,认可了这种说法,把项献塑造成了英雄。 片刻之后,项羽等人见到了项献。项献的右腿上面绑着白布条,看样子骨头是断了。 旁边有人对项羽说道:“方才他疼痛难忍,我们已经给他灌了药,如今已经沉睡过去了。尔等放心,这是竹姑娘最新研制出来的,对身体应当无害。” 项羽皱了皱眉头,心想:应当无害?吃药也可以这么含糊吗?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个年代大家都有一个共识,是药三分毒。就算有点小小的害处,也是能接受的。 李记冲周围的人摆了摆手:“留下几个人看守刘献,其余的人,继续抓刺客。再放走了刺客,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于是项羽等人留下了,其他的人呼啦啦的出去,又开始抓捕不存在的刺客。 项羽坐在矮榻旁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项献,听着外面的呼喊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切都很荒唐…… 天亮了,项献已经醒过来了。他和项羽耳语了几句,说了事情的经过,果然和项羽猜测的差不多。 这时候,屋门推开,有匠户送来了饭。 在场的项氏子弟都胡乱的吃了。 项献的药劲似乎还没有过去,吃完之后,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他们吃完之后,匠户又说道:“诸位,劳烦你们抬着刘献,去演武场。” 项羽听到“演武场”三个字心里就不自在,问道:“去演武场做什么?” 匠户说道:“谪仙有话要说。” 项羽想到李水那张嬉皮笑脸,心里更不舒服了。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刺杀此人,忍了。 项氏子弟找了一块门板,抬起项献,慢慢的向演武场走。 路上的时候,有项氏子弟低声说:“羽将军,这槐谷子实在是太难杀了。我们三番五次,都是无功而返啊。如今又损兵折将。唉……” 项羽叹了口气,很感慨的说道:“是啊。此人当真狡猾之极。而我们的运气,也确实不太好。” 项氏子弟又说道:“不如……我们不要暗杀了。反正我们是护卫,可以带着剑接近槐谷子,干脆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算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对那项氏子弟说道:“你觉得,由谁来做这件事比较好呢?” 项氏子弟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懵: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为何你这样目光炯炯的看着我?难道,让我去做? 另一个项氏子弟心中冷笑:这种缺德的办法,自然是谁提出来,谁去做了。 项羽看着提出建议的那人,说道:“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人满头大汗,忽然急中生智,说道:“我觉得……项献极为合适。” “嗯?”项羽看着昏迷不醒的项献,眉头紧皱。 那项氏子弟来了精神,对项羽说道:“我们一直怀疑,项献与槐谷子有勾结。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来做这件事。如果他不肯做,那就是确实对商君别院心向往之,有反叛之意。若他肯做,我们除掉了槐谷子,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项羽听了这话之后,微微点头,赞道:“一石二鸟,此言有理。” 项氏子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憨厚的笑了。 时间不长,三人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上,李记又把在场的护卫训斥了一番。那些护卫个个垂头丧气,恨不得晚上不再睡觉了,要全员出动,非得抓住刺客不可。 甚至昨天晚上有几个见过项羽等人背影的刺客,也在张罗着让人画像,四处张贴,寻找相似身材的人。 等李记训斥完了之后,又轮到李水登场了。 李水表扬了一番大麦队,然后拿出来一枚奖牌,挂在了项献脖子上,当着众人的面称赞道:“此人,孤身一人,遭遇刺客,死战不退,乃我商君别院楷模。” 众人齐声欢呼。 项献这时候已经醒了,开心的咧开了嘴。但是他看到了旁边项羽的目光,又连忙把嘴闭上了。 李水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让众人散去了。项献被抬回了自己的小屋。看看左右无人,他把脖子上的奖牌拿起来了。 金光闪闪的,虽然知道是铜的,但是看起来很漂亮。 奖牌上面,还铸着几个字:身残志坚。 项献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说:“我还以为是别院英雄。原来是身残志坚。” 项献看了看自己的腿,心想:这四个字,按说也应景,可怎么总觉得别扭呢?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项羽带着人进来了。 项献连忙将奖牌握在手中,藏了起来。 项羽坐在项献面前,一脸和蔼的问道:“你想不想离开此地?” 项献又惊又喜。惊喜的并非项羽话中的内容,而是他说话的态度。多长时间了?项羽多长时间没有和自己这么和颜悦色过了? 项羽说道:“如今就有一个好机会,只要做完了这些事,我们便可以离开商君别院了。” 项献一听说要离开商君别院,内心深处竟然有点不舍。 老实说,这里的生活,比在楚地要好得多了。至少能吃好,能穿好。甚至还获得了尊重。 可是,自己毕竟是反贼,留在商君别院,不是长久之计啊。既然如此,倒不如跟着羽将军回去,或许能建功立业。 想到这里,项献就对项羽说道:“敢问羽将军,要做什么事?” 项羽说道:“杀了槐谷子,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项献有些失望,他们一直都在杀槐谷子,已经忙了几个月了。 项羽又说道:“这次刺杀,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往我们是暗杀。先要找到槐谷子的下落,然后才能施展手段。这其中变数太多了,因此屡屡失败。今日,我们想出来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项献很感兴趣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项羽将一把匕首塞进项献的手中,小声说道:“你的腿受了伤,槐谷子又送给了你奖牌。可见他对你还是很器重的。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必定会来探望你。” 项献一听这话,心里面就是咯噔一声。 项羽接着说道:“此乃天赐良机也。等他走到你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抓着匕首,刺向他的胸膛。万无一失,此人必死。” 项献全身发冷,小声的问道:“那我,岂非必死无疑?” 项羽有些不快的看着他。 而项羽身后的两个项氏子弟,则冷冷的说道:“这是什么话?士为知己者死,乃求之不得之事。” 另一人说道:“人固有一死,你若因刺杀槐谷子而死,可以扬名天下,何乐而不为?” 项羽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们三人都没有受伤,没有你这样得天独厚的机会,因此,只能靠你了。” 项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 项羽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很不放心的问项献:“你不会出卖我们,投靠槐谷子吧?” 这话项献最近被问了很多遍,他极为委屈,大声说道:“我若反楚,则让我先人……” 项羽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自家兄弟,发什么毒誓?” 最近毒誓听到的太多了,项羽已经有点腻了。 他们出了项献的小屋之后,项羽就吩咐身边的人:“立刻收拾东西,只等项献成功,我们要立刻离开。” 这两人答应了一声,就要去准备行李。项羽想了想,又对其中一人说道:“你去通知三脚兄,让他也准备离开。他时常与我们接触,可能会受到牵连。” 项羽几个人去忙了,而项献躺在矮榻上,一手握着奖牌,一手握着匕首,内心陷入到了极大的矛盾之中。 要他杀了槐谷子?他有点不情愿。且不说槐谷子对他不错,关键是杀了人之后自己也要死,这就有点…… 若不杀槐谷子,项羽会放过自己吗? 项献左思右想,只能祈祷槐谷子千万不要来探望自己了…… ………… 沛县,嬴政跑派出去的使者经过几天的快马加鞭之后,终于见到了沛县令。 天子使者,地位何其尊荣?这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皇帝对一个地方官喜爱或者厌恶。 故而,沛县令带着一众随从,出迎十余里,极为隆重的把使者接到了府衙之中。 那里已经摆好了宴席。有酒有肉,山珍海味,都是沛县最好的。 使者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这些东西和谪仙楼比起来……差太多了。 沛县令看见使者一脸的不满意,心中暗暗叹息:咸阳人,真的很难伺候啊。这样的好东西,我平时都舍不得吃。 使者看了看沛县令,淡淡的说道:“罢了,本官要事在身,先办正事吧。沛县之中,是否有一人,名叫刘季?” 沛县令一脸茫然:“刘季?有这人吗?” 他下意识的看向萧何。 萧何心中打鼓,故作镇定的站起来,向使者拱了拱手,一脸微笑的问道:“敢问大人,这刘季,犯了什么事?” 使者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本官只问你,有没有刘季。” 萧何说道:“有。” 使者又问:“此人何在?” 萧何说道:“刘季乃泗水亭长,此时应当在家中。” 使者冷笑了一声:“他确实在家中?” 萧何犹豫了一下,说道:“应当在家中,也或许出去呼朋唤友,四处野游了。下官不敢保证。” 使者说道:“派人,唤他来。” 萧何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 萧何心里七上八下。看这使者的表情,他敏锐的察觉到,刘季一定是犯事了,可是他一个小小的亭长,能犯多大的事?怎么会劳驾天子使者,亲自询问? 难道说,近日刘季四处劫掠商贩,有人告到了皇帝那里?该不会是这刘季,劫掠了皇家的东西吧?那也不对啊,刘季不是一直打着反贼的旗号吗?陛下要查,也是查项氏啊。 萧何头大如斗,数日之前,他还收过刘季的礼物呢。 刘季暗中在捞偏门,这一点萧何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他一直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如果刘季犯的事比较小,他还能帮忙遮掩过去。可是惊动了陛下,那自己都要受到牵连啊。 萧何想了想,找了一个心腹,低声说道:“你立刻去泗水亭,告诉刘季,就说咸阳来人了,要捉拿他,让他立刻逃走,片刻不得耽误。” 那心腹应了一声,立刻骑上快马,向泗水亭狂奔而去。 至于萧何,他慢吞吞的向泗水亭行去,目的就是给刘季争取一些时间。 第四百一十五章 泗水亭 “兄长,兄长。”有人大叫着跑掉了刘季家中。 此人就是樊哙,他风风火火进门之后,对刘季说道:“有消息了。” 刘季问道:“怎么?” 樊哙气喘吁吁的说:“三十里之外,有一伙人向咱们沛县来了。我看他们赶了三十多辆牛车,定然是个富人啊。若劫了此人,足够咱们一年的花费了。” 刘季身边的小兄弟们都连连点头。 刘季想了想,对樊哙说道:“这样的富人,恐怕也有些家丁护卫吧?” 樊哙说道:“不过有十来人而已。据我看来,那些人都没有真的见过血,容易对付。只要一箭射过去,死上两个人,他们定然就散了。” 刘季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疑惑的说道:“是富人,不是商贾吗?这富人,为何平白无故的要举家搬迁?他又为何来咱们沛县?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旁边的卢绾笑呵呵的说道:“兄长这次为何多虑起来了?他之所以搬家,定然是得罪了人,受到了排挤。由此可见,此人的实力也是一般。别人能欺侮他,咱们自然也能欺侮他。” 刘季想了想,说道:“然而,他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咱们沛县,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沛县之中,有他的靠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忽然,刘季一拍脑门,说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都抻着脖子等着。 刘季说道:“数日前,我曾听萧何大人说过一句。说沛县令,有一个好友,叫什么吕太公,要迁往此地。” 樊哙在旁边连连点头:“是,此人是个老头。” 刘季叹了口气:“此人是县令的好友,那就不好动他了。罢了,舍去此人,等着劫掠商贾吧。” 樊哙挠了挠头,有些焦急的说道:“不如,我们蒙上脸,反正他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大不了咱们继续打出反贼的旗号来。” 刘季想了想,忽然疑惑的看着樊哙:“为何这一次,你这么急切想要劫了此人?莫非你们有仇?” 樊哙嘿嘿笑了一声:“有仇,倒没有仇。或许有亲。” 周围的人一脸好奇的看着樊哙:“自己的亲戚都要劫掠?这真是铁石心肠啊。” 樊哙嘿嘿一笑:“现在还不是亲戚,劫掠之后,或许便是了。我亲眼看见,那伙人当中,有两个美貌女子。唉,想我这般年纪,还没有成亲,如今赚了些钱,肚子是喂饱了,也该考虑传宗接代的事了。” 刘季骂道:“荒唐。你把那女子劫回来,咱们的身份还怎么隐藏?” 樊哙微微一愣:“这倒也是啊。” 眼看这事要黄,樊哙又对刘季说:“兄长,我看那两个女子。年长者比年幼者更加美貌。不如劫回来之后,咱们一人一个?你要年长的,我要年幼的?” 刘季踹了他一脚:“滚滚滚。如今我们有了金银,要什么女子没有?何必冒这种风险?” 樊哙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得说道:“可惜了,不知这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最后会便宜了谁。” 几个人正说着,外面有人喊道:“刘季可在家吗?” 刘邦立刻认出来了,这声音是萧何身边的小吏。 他原本是歪在矮榻上的,这时候立刻跳起来,蹬上鞋,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老远就向小吏拱手:“哎呀,大人怎么来了?快请进,饮上一杯酒。” 小吏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有要事。刘季,咸阳来人了,乃是天子使者,正在向县令大人询问你。” 刘季有点茫然:“天子使者?询问我?” 若换做旁人,可能会觉得自己要平步青云,进入咸阳城了。但是刘季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大案子,以至于惊动了皇帝。 小吏接着说道:“萧大人说了,那使者面色不善,多半是来捉拿你的,要你立刻躲藏起来。” 小吏说完了之后就要离开,刘季连忙拦住他,着急的问道:“萧大人有没有说,那使者为何要寻我?” 小吏摆了摆手:“不知道,使者没有说。” 刘季又问:“只寻我一个?我身边的这些兄弟呢?” 小吏说道:“只寻你一个。” 随后,他跳上马离开了。 刘季呆滞的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不过劫掠了几个商贾而已,至于惊动皇帝吗?” 樊哙在旁边说道:“莫非,那些商贾是为宫中采买货物的?” 刘季摇了摇头:“我们劫掠的那些东西,固然值些钱财。然而……恐怕还不够送到宫中。” 卢绾在旁边说道:“莫非有人告发了我们?官府知道我们在劫掠商贾?” 刘季说:“这也不可能。知情的人,都拿了我们的东西。他们个个有罪。即便有人想要戴罪立功,难道不怕我们报复吗?” 他想了想,摇头说道:“罢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紧急,先出去躲一阵再说吧。” 身后的那帮小兄弟,都表示愿意跟着刘季一块走。 跟着刘季走,既能表现忠心,又能避免被官府抓捕,何乐而不为呢? 刘季想了想,对卢绾说道:“你留在泗水亭。告诉所有人,便说我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失踪了。或许是遇到猛兽,死在山中了。这样一来,泗水亭劫掠商贾的事,就与我关系不大了。” “顺便,你暗中观察这些人。有谁敢胡言乱语,等我回来,一块做了他。” 卢绾应了一声,然后问:“兄长打算逃往何处?” 刘季含糊的回答说:“就在附近躲藏罢了。风声过了,自然会回来。” 随后,刘季带着人,急匆匆地逃出了泗水亭。 刘季信任卢绾,但是他没有把自己要去的地方说出来。这和多疑无关,只是刘季的本能罢了。 卢绾也没有多想,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等刘季走了一刻钟之后,卢绾已经跟所有人交代了一番。这些村民纷纷表示,绝对不敢出卖刘季。 这些人都得到了刘季的好处,巴不得他平平安安的,自然不敢乱说。 半个时辰后,萧何慢悠悠的到了泗水亭。他走马观花的问了一圈,然后就回去复命了。 使者看见萧何孤身一人回来,一点都不意外,他慢条斯理的问道:“刘季何在?” 萧何行了一礼,极为诚恳的说道:“大人,方才下官已经认认真真的查访了一番。这刘季,已经失踪有些时日了。” “他的左邻右舍说,前些日子,他曾经进山砍柴,恰好那时候发生了一起山火,或许已经烧死在山里了。” “哦?”使者挑了挑眉毛,一脸怀疑。 萧何干咳了一声,又说道:“还有人说,当天晚上,听到了狼啸声,或许他遇到了饿狼,已经被吃了。” “嗯?”使者一脸似笑非笑。 萧何硬着头皮说道:“还有人说,近日有一伙贼人在山中出没。或许刘季一时不小心,撞见了他们,被随手一刀杀了。” “噢。”使者冷笑着点了点头。 使者的态度,让萧何紧张不已,他连声说道:“大人若不信的话,可以亲自查访,下官绝对没有胡编乱造。” 使者点了点头,又问萧何:“那这个刘季,大概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萧何想了想,说道:“此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在村中口碑一向不好,也没有什么朋友。因此众人也没有太关注他。大约……有一个月了吧。” 使者心中冷笑:“当然失踪一个月了,他正是一个月前到咸阳城的。” 他此行的目的,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看看这刘季是不是反贼,有没有造反的动机。 在沛县令与萧何的陪同下,使者到了泗水亭,见到了那些村民。 村民们穿得破破烂烂,一脸黝黑,看起来很是淳朴。 使者找了一个比较明白事理的人,问他刘季平时的为人。 这人说了一通,基本上和萧何说的一样。说刘季这人,厚颜无耻,游手好闲,在村中人嫌狗弃,从来都没有朋友。 这人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村民确实收了刘季的东西不假,但是大难临头,他们还是想和刘季撇清关系的。举报刘季,他们没有那个胆量。但是至少可以说,自己和刘季不熟。 只要自己和刘季不熟,对于使者的问题,就可以一问三不知。将来刘季的事情被人知道了,自己也可以罪责轻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村民甚至想说,自己根本没见过刘季几次,更别提交情了。 使者淡淡的点了点头,又问了问刘季的身材相貌,年纪几何。 这村民回答得更加含糊了:“小人与刘季不是太熟悉。此人,或许有二十多岁,三十不到,四十出头……” 使者有点无语,这一句话上下差了二十多岁啊。 旁边的萧何打圆场:“好教大人知道,这些村民整日在田中劳作,风吹日晒,故而皮肤黝黑。又因为吃不饱,穿不暖,故而身材佝偻。家中贫贱,百事操心,所以满脸皱纹。因此,他们的年纪,很难说得清楚。” “大人请猜测一番,面前这村民,年龄几何?” 使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人,说道:“约莫,有五十岁了吧?” 那村民苦笑了一声,说道:“大人,小人不过二十七岁而已。” 使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那村民苦笑了一声,说道:“诚如小大人所言,我们老得极快,每日肚子都填不饱,哪有时间关心别人?更何况刘季此人,一向孤僻,我们与他并不熟悉。” 萧何也笑呵呵的说:“这些黔首愚钝的很,有些人连数都不会数。自己的年纪尚且弄不清楚,何况是刘季的呢?” 使者点了点头,然后问萧何:“户籍上面说,这刘季多大年纪了?” 萧何只能硬着头皮查了一番,说道:“三十五岁。” 使者眉头紧皱:“三十五岁?看起来不像啊。” 使者在商君别院见过大麦队,那刘季皮肤白皙,容貌年轻,看起来不像是三十来岁的人。 于是使者眉头紧皱,问村民:“这刘季平日有没有做什么触犯律法之事?” 村民心中一紧:果然要问这些了。 他挠了挠头,说道:“此人……与我们是有些不同的。他虽然游手好闲,但是也没有犯过大错。对了,此人是泗水亭的亭长。” 使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作为亭长,自然是要有些武力的。在商君别院的演武场上表现出众,也就可以解释了。 此人多少算是个官吏,可以不用辛苦劳作。所以皮肤白皙,也就说得过去了。 而他作为亭长,在执法的时候,或多或少,会与这些村民发生一些冲突。因而让这些村民心怀怨气,也是有的。 关键是他这个亭长的官职很小,没有大到让村民不敢说话。因此这些村民就采用背后诋毁的方式,来报复刘季。 使者脑补了一圈,觉得自己的明察暗访颇有成效。 然后他又去了刘季家中,见到了刘老太公。 刘老太公不太会撒谎,但是他很聪明的开始装聋。 使者大嗓门问了十句话,刘太公只答上来了三句,而且还驴唇不对马嘴。 最后使者也放弃了。 天黑之后,在县令的府邸之中,使者费了老大的力气,给李斯写了一封信。 他虽然号称是天子使者,可楚地一行,毕竟是李斯安排的。因此这里的见闻,他全部汇报给了李斯,再由李斯转呈天子。 在信中,使者说刘季乃泗水亭长,在当地口碑一般,并没有多少友人。此人一个月前失踪,大约是那时候,偷偷进入了咸阳城。 当地有人说,此人是二十许人,也有人说,是四十来岁。不过楚地户籍混乱,多有错漏,故而他究竟多大年纪,一时难以说清楚。 至于此人是不是反贼,暂时不能确定。从当地官吏与百姓的口中,倒没有打听到他造反的迹象…… 又或者,他根本不想造反,只是听说商君别院的护卫地位颇高,因此溜到了咸阳城…… 至于他认不认识谪仙。泗水亭附近的村民说,未曾听说刘季与谪仙是好友。他能得到谪仙的赏识,多半是巧合。 ………… 在信中,使者说的很明白,刘季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吏,有些小毛病,但是应当不是反贼。 当然了,这封信到了李斯手中,会不会进行二次加工,那就难说了。 使者写完了信之后,交给了驿卒,让他连夜送往咸阳城。 至于他自己,打算在县令府邸休息一晚,也就离开了。 这一次他进入沛县之后,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在泗水亭,全身都不自在。可是哪里不对劲,使者又说不上来。 因此,他只想早点离开,回去复命算了。别的不说,这里的饭菜也太难以入口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反贼又来了 芒砀山深处,刘季带着一帮人,正在用瓦罐煮一只兔子。 刘季坐在火堆旁边,看着起起伏伏的火苗,嗅着一缕缕的肉香,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心里有点烦躁:怎么好端端的,天子使者就找上门来了呢?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啊。 其他的几个兄弟,一边使劲吸着香气,一边瞎出主意:“是不是因为我们最近劫掠商贾的事?我们劫掠了太多商贾,他们一块告状,最终惊动了皇帝?” 刘季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们劫掠商贾的时候,一直打着反贼的旗号。皇帝就算要拿人,也应该去抓反贼。” “哪怕使者是为了调查反贼的去向,也应该问项氏的下落,不应该直接问我的名字。”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刘季忽然说道:“又或许,是项氏败了,不成气候了。我们再打着他的旗号做事,不管用了?” 说完之后,刘季摇了摇头:“说不通,还是说不通。” 这时候,旁边的樊哙凑过来,对刘季说道:“兄长,不如我们再劫掠一次。” 刘季气的一脚踹过去:“使者就在沛县中抓捕我们,你还要劫掠?这不是找死吗?” 樊哙干笑了一声:“兄长听我说完,我这番提议,自有它的道理。” 刘季皱了皱眉头:“说来听听。” 樊哙低声说道:“现在,有些人怀疑是我们劫掠了商贾。那我们为什么不打出项氏反贼的旗号,再干一票大的?好教所有人知道,这些事是反贼做的,与我们无关。” 刘季想了想说:“项氏已经被剿灭了,现在打出他们的旗号,恐怕难以令人信服啊。” 樊哙笑了:“这个简单,项梁虽然死了,但是项羽却失去了下落。这个项羽曾经一直跟在项梁身边,地位颇高。我们不如借用他的名号。” 刘季听了这话,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可万一,使者不是为了劫掠商贾的事情来的呢?” 樊哙说道:“这就更好办了,我们正好弄出点事情来,搅浑了水。官府抓反贼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小人物?” 刘季点了点头:“这话,倒也有道理。” 他看了看周围的兄弟。那些人都连连点头。 不过很快就有人问道:“然而,我们要劫掠谁呢?” 樊哙露出狡猾的微笑来:“自然是劫掠吕太公了。他不仅有无数家财,而且有两个美貌的女儿。” 刘季立刻说道:“不可,断然不可。” 樊哙有点无奈,问道:“为何不可?” 刘季说道:“吕太公乃是沛县令的好友。这时候,恐怕已经进入县城了。我们劫掠吕太公,不仅要与县令起冲突,还会被使者撞见。” 樊哙一拍大腿:“正是要他撞见啊。只要他撞见了,那项羽就在附近活动的消息,皇帝不是更加深信不疑了吗?” 刘季想了想,点头说道:“这话,有道理啊。”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这话,确实有道理。只是有些危险。毕竟县令的府邸,不是那么好闯的。” 刘季说道:“吕太公虽然远道而来,但是毕竟是高门大户,未必会住在县令的府邸之中。况且他是举家迁徙,带来了不少女眷,如果住进县令家中,多有不便啊。” 樊哙搓了搓手,一脸兴奋的看着刘季,没有打断。 刘季想了想,对众人说道:“县令似乎有一处庄子。在沛县城外。依山傍水,风景很是优美。” 众人连连点头。 刘季笑眯眯的说道:“你们猜,吕太公今晚会不会在这庄子上安顿下来?” 周围的人纷纷说道:“极有可能!如此一来,那咱们直接攻打这庄子便可以了。连溜进沛县城都省了。” 另一人说道:“即便吕太公不在那里也无妨,我们抢了县令的庄子,使者照样会大吃一惊。” 刘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周围的人说道:“这一次,都把脸蒙上。谁也不许暴露身份。若被抓了,就自己把脸抓烂。” “你们要记住,这一次要劫掠的,是沛县令的宅院。不是来往的商贾。若给他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他可是要追查到底的。” 众人都连连点头。 刘季说道:“来吧,吃了东西,然后下山。” 众人七手八脚的灭了火,开始分食野兔。 半个时辰后,众人把野兔和野果都吃光了。 随后,刘季带着他们摸黑下山。 他们先到一个山洞之中,拿出来了早就藏好的兵刃。然后刘季吩咐众人:“到了吕老太公的家中,先将马匹抢过来,然后就地放火。” “这一次,是为了造声势,让天子使者晕头转向,可不是为了抢夺金银。你们不要只顾着拿东西,被人给抓了。” 众人都连连点头。 ………… 沛县城外,县令的别院之中。吕太公刚刚赴宴回来。 吕老妇人看着吕太公,叹了口气说道:“背井离乡,来到这沛县之中,也不知道是吉是凶啊。” 吕太公摆了摆手:“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县令是我好友。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欺辱我们了。” 吕老妇人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县令乃是皇帝委派的官吏。恐怕数年之后,会调任别处的。等他一走,我们还能依靠谁?” 吕太公呵呵一笑:“除了县令之外,我们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 吕老妇人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 吕太公说道:“县令是要调走的,但是本地的豪强和小吏走不了。这些小吏与豪强,世世代代皆在沛县,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啊。” “没有了他们,县令便如同是瞎子和聋子。在我看来,县令乃是客人,这些小吏和豪强才是县中的主人啊。” “今日我在县令的府邸之中,见到了一个叫萧何的人。此人……不凡。不如趁着县令还在的这几年,趁着我吕氏还有些积蓄。将女儿嫁与本地颇有势力之人,则我吕氏高枕无忧矣。” 吕老夫人顿时笑了:“原来你已经想得这般周到了,亏得我一直提心吊胆。”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阵叫喊声。紧接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仆役撞开门逃了进来。 吕老太公猛然一惊,站起身来,大声喝问道:“什么事?” 那仆役气喘吁吁的说道:“主人,不好了。不好了。反贼杀来了。” 吕老夫人两眼一翻,已经吓晕过去了。 吕老太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喝道:“项梁已经被杀了,楚地的反贼都已经平定了。哪里来的反贼?” 那仆役气喘吁吁的说道:“小人也不知道,主人快出去看看吧。” 吕老太公抬腿就要走,结果因为紧张过度,两腿居然动弹不得了。 他用手狠狠的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扶着墙走到了门口。 院子里面已经燃起大火来了。有几个男人,骑着马,蒙着面,举着火把,正在四处放火,嘴里面还吆喝着:“我乃楚将军项羽。楚地军民,不分男女老幼,皆要助我反秦复楚,今日,借你们金银粮草一用。” 老太公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他回头看了看瑟缩在墙角的仆役:“快,快去沛县城,告知县令大人。” 那仆役说道:“已经有人去了。” 老太公咬了咬牙:“那就过来扶我一把。” 仆役哆哆嗦嗦走过来,把吕老太公扶起来了。然后两个人关上房门,用几案抵住,开始七上八下的等援兵。 这期间,曾经有人砸门,但是没有砸开,也就走了。 反贼虽然走了,但是把吕老太公吓得够呛。 与此同时,沛县城中,县令府邸。使者刚刚躺下,正要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声音。 他到了沛县之后,觉得到处都不对劲,本来就心生警惕,现在听了这声音之后,立刻就坐起来了。 使者趴在窗边,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一个人带着哭腔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反贼项羽,带兵攻城。” 这是不知道传了多少手的消息,已经越传越邪乎了。甚至有人说项羽带了五万人马,已经破城而入了。 使者听得直冒冷汗,立刻穿上衣服,打算立即离开。 等他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县尉已经来了。这人全身铠甲,带着数百秦兵,急匆匆地来见县令。 县令有些忙乱的走出来,问道:“情况如何?” 县尉说道:“确实是反贼项羽,不过他们并没有多少人马。下官已经去过城墙了,大人放心。” 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问:“这沛县城,可守得住?” 县尉说道:“反贼并未攻打沛县城。” 县令顿时大喜,然后问道:“他们不攻打县城,那是在做什么?” 县尉说道:“我在城墙上看了一眼,只见大人的别院起火。他们或许正在城外劫掠。” 县令一听这话,连叫了几声可惜。那座院子花了不少钱呢。 等叫完了可惜,县令忽然一拍脑门,大声说道:“不好。我吕兄可还在别院之中啊。” 县尉装傻。 县令说道:“你立刻带人,去剿灭反贼,这项羽,无论是生擒还是杀死,都算你首功。” 县尉干咳了一声,犹犹豫豫的说:“如今反贼究竟有多少人,还没有弄清楚。这样贸然出城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县令把县尉拉到旁边,低声说道:“你好糊涂。如今天子使者就在这里。我们沛县偏偏出来了反贼。你也不想想,陛下会不会恼怒我们?” 县尉顿时打了个寒战,脸上露出来畏惧之色。 县令又说道:“项羽今夜劫掠,是我们的大难,同时也是我们的天赐良机啊。若能当着使者的面,斩杀了项羽。这是什么功劳?” 县尉顿时眼睛一亮。 不过他还是犹豫着说道:“然而,这一去万一中了埋伏……” 县令摇了摇头:“据本官分析,绝不至于。项羽应该没有多少人马。他如果兵多将广的话,早就攻打城池了,何必劫掠吕兄呢?” “更何况,自反贼被剿灭之后。他们已经元气大伤。今夜他们虽然喊得很热闹,在我看来,恐怕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这些反贼,应当与普通的盗贼无异,顶多有几十人而已。” 县令分析的头头是道。县尉则在心中暗暗的想:方才你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吗?如今听说反贼没有攻打县城,顿时开始侃侃而谈了? 县尉带着秦兵,迎着头皮开城门走了。 其实县令高估了刘季,他根本没有几十人。那些人加在一块,也就十来个而已。 县尉带着兵步步为营,经过树林的时候,要搜查一番,生怕有伏兵,经过山坡的时候,又要搜查一番。经过草丛的时候,还是要搜查一番。 等他磨磨蹭蹭赶到吕太公那里的时候,得到风声的刘邦等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 县令府邸,使者带上了自己全部的东西,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县令苦苦阻拦:“大人,大人,那只是一伙小毛贼而已。本县片刻之间,就可以将他们剿灭。” 使者干咳了一声,说道:“本官岂会畏惧贼人?只是此次来沛县,有要事在身,如今事情办完了,要尽快回去复命。” 早就赶来的萧何问道:“敢问大人,这一次就是为了寻访刘季吗?” 使者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萧何旁敲侧击的问:“那这刘季,到底犯了什么罪?” 使者淡淡的说道:“无罪,只是随便调查一番而已。” 说了这话之后,使者骑上快马,马不停蹄的走了。 这时候的使者,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刘季有没有罪? 现在刘季这家伙,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人物了。楚地冒出来了项羽,反贼死灰复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 刘季等人开开心心的回到了芒砀山,这一次收获颇丰。他们抢到了几匹马,抢到了几辆牛车。车上装着不少粮食和财宝。 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次成功的帮着反贼宣传了一次,转移了朝廷的注意力。 芒砀山上喜气洋洋。这时候樊哙笑眯眯的走过来了。 他身上扛着两个麻袋。把麻袋放下之后,樊哙笑着说道:“兄长,我把那两个美人绑来了。这下好了,你我都可以成亲了。” 刘季大怒,指着他骂道:“蠢材,你这般鲁莽,泄漏了我们的身份。” 樊哙连连摆手:“兄长放心,自始至终,我都蒙着面。” 刘季气笑了:“你与她成亲的时候,也蒙着面吗?与她养儿育女的时候也蒙着面吗?” 樊哙微微一愣,然后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刘季看着两个麻袋,叹了口气:“累赘,累赘啊。” 然后他缓缓地将剑拔出来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贼骗贼 刘季要杀人,樊哙有点舍不得,拦住刘季说道:“兄长,她们没有看到我们的脸。你若不喜欢,大不了把她们放回去好了,何必要杀了呢?” 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觉得有点下不了手。 他们确实曾经抢劫商贾,但是一直都是求财不害命。当然了,偶尔也会杀一两个人,但那多半是一时不小心,失手杀了。 这些人,还以为自己是老实巴交的黔首,还没有转过弯来。 刘季看了看地上的麻袋,摇了摇头:“不能放回去。放她们回去,她们便知道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回头带着官兵杀回来,我们都要死。” 周围的人顿时连连点头,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万般无奈,今日恐怕只能痛下杀手了。 樊哙又说:“兄长若不放心,不如我将他们打晕了再送回去。” 刘季说道:“糊涂,现在沛县是什么情况,还没有弄清楚,你这一回去,那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 樊哙想了想,又说:“不如我就在这山上和她成亲。等她做了我的婆娘,我变成她的男人,她自然就乖乖听我的了。她若告发我,那不是等于把自己害成寡妇了吗?” 刘季气的眼睛都瞪大了,这樊哙的逻辑,如此奇葩,让刘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而樊哙见他不说话,立刻顺杆爬,向身后的人说道:“快快快,兄长答应了,把这两个人带到山洞里面去,严加看管。不过,要蒙住她们的眼睛。等成了亲再解开。” 旁边有人小声问刘季:“当真要留下这两个人?” 刘季摇了摇头:“留不得。不过,我倒有了另外一个主意。” 众人都凑了过来。 刘季说道:“吕太公丢了两个女儿,想必着急的很啊。沛县令作为吕太公的至交好友,恐怕也非常焦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假扮成行侠仗义之人,帮着他把女儿给送回去了呢?” 众人眼睛一亮:“这倒是一条好计策啊。” 很快,有人有些失望的说道:“不可,咸阳城中的使者,正在寻找我们。我们只要一露面,就会被人抓了。” 刘季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咸阳使者,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况且他找不到我,也不可能久留在沛县。这时候多半已经离开了。” “我们先派一个人,悄悄回到沛县,寻找萧何大人,向他问问情况。如果这使者当真要杀了我才甘心。那我们就落草为寇了。如果使者寻我,另有原因,那我们就带着这两个女子,风风光光的下山。” 周围的人都使劲点头。 然后有人问道:“不过,这个时候进城,危险的很啊。应该让谁去呢?” 刘季看向樊哙。 樊哙打了个哆嗦,苦着脸说道:“沛县城,可是龙潭虎穴啊。或许我刚刚进去,便被人抓了。” 刘季说道:“你刚才不是要吵着送这两个女子回去吗?如今我给你一个风风光光娶她们的机会,你不愿意?” 樊哙小声说:“不愿意。” 刘季一脚踹过去:“快去。” 樊哙只好一步三回头的下山了。 刘季坐在石头上,微闭着眼睛,思考自己的未来。 如果使者寻找自己,真的是因为打家劫舍的事被发现了,要杀头的话……那就干脆不回去了,做盗贼好了。反正楚地盗贼甚多,多了这么一伙,也不算什么。 如果使者寻找自己,是因为某些误会,或许是因为重名,或许是因为别的……那自己就回去,继续做亭长。 如果使者表面上走了,暗中却让沛县令抓人。那倒也无妨,整个泗水亭,人人都不干净。有他们通风报信,自己能跑得了,沛县令也无计可施。 更何况,他这个县令,不过是外来的官罢了。自己在沛县之中,还是有几个朋友的。若县令真的要杀人,自己或许不能硬拼,但是逃跑还可以做到的。这一次不就成功逃了吗? 刘季把自己的未来想得清清楚楚,越想心里越踏实,最后干脆躺下来睡了一觉。 就在刘季睡觉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在数里之外,有另一伙人。 这一伙人也藏在山中,而且人数比刘季要多。 这伙人的首领,名义上是项皮和他的孙子。实际上,是王恒。 项皮的孙子,已经被王恒尊为楚怀王了,并且给他起了个熊心的名字。 这一日,熊心跪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如同王侯坐在御座上。而王恒等人都跪坐在稻草上。 这帮人,虽然只剩下了数百人,打扮的越来越像是盗贼,但是上朝的礼仪始终都没有忘记。 熊心看着下面的文武群臣,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叹气,倒不是忧国忧民,也不是感慨命运。而是……石头太硬了,实在不适合跪坐啊,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跪在稻草上。 王恒等人在讨论国事。看他们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但是仔细听内容的话,又会把人笑喷。 比如哪哪发现了一眼山泉,泉水清冽。比如哪哪发现了一处山洞,可以遮风挡雨……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被郑重其事的讨论起来了。 王恒等人一轮了一番之后,然后站起身来,对熊心说道:“大王。如今该换一处府邸了。” 熊心点了点头。 他对此没有意见,刚才群臣的讨论,他也听到了。那处山洞比较宽敞,而且干燥,睡在里面,不会觉得阴冷。 更妙的是,几十步之外,还有一眼山泉,从此以后,就能喝到活水了…… 众人正要迁徙的时候,忽然有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 这是王恒派往附近郡县的探子之一。 探子先向熊心行了一礼,然后直接越过他,向王恒说道:“丞相大人,有消息了。” 王恒立刻止住探子,先问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探子说道:“是好消息。” 王恒顿时松了口气。 眼下只剩下这么一点人了,再也经不起坏消息的折腾了。 王恒伸手止住要说话的探子:“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 王恒并不着急听到好消息。好消息就如同是一杯美酒。如果一饮而尽,喝完就没了。 应该先放到鼻子下面,细细的嗅一嗅酒香。等嗅够了之后,再用舌头舔一舔,感受一下美酒的味道。然后抿一点到嘴唇上,细细的品一品。 然后喝上一小口,让整个口腔都充斥着美酒的醇香。直到最后,才可以将美酒一股脑的灌进去。从嘴到喉到胃……暖洋洋,热乎乎,全身舒泰…… 已经倒霉太久的王恒,对于来之不易的好消息,同样舍不得一下就听完。他要把好消息分成很多份,慢慢的感受快乐。 于是王恒问探子:“你这好消息,可是有关槐谷子的?莫非槐谷子死了?” 探子摇了摇头:“与槐谷子无关。” 王恒想了想,又说:“你这好消息,可是与王氏有关?莫非皇帝后悔了,赦免了我王氏全族,给我祖父修了坟墓,以王侯之礼葬之。而他本人痛哭流涕,亲自念了祭文?” 探子苦笑着说道:“与王氏也无关。” 王恒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莫非,是附近终于有商贾经过,可以让我们好好的劫掠一番了?” 探子说道:“也不是商贾。是……” 王恒摆了摆手:“你不要说,我再猜猜。” 探子一脸无奈。 王恒猜的很开心:“莫非是附近郡县的官吏,听说楚怀王在我们这里,情愿归顺我大楚?” 探子说道:“也不是。” 直到这时候,王恒才觉得差不多了。可以将好消息一饮而尽,痛痛快快的感受一下快乐了。 于是他对探子说道:“你说吧。” 探子说道:“项羽就在附近。” 王恒顿时一惊:“项羽?”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算什么好消息?但是很快王恒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也是反贼了。 项羽和自己都是反贼,而且都是落魄的反贼,或许可以联合起来,共同抵抗秦人。 于是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那探子说道:“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那探子说道:“小人昨日在沛县附近,听到一阵呐喊声,然后就有火光。于是小人便潜伏在了附近。” “结果我看到有十来个人,进了一座宅院,嘴里面喊的是:大楚项羽在此……他们劫掠了一番之后就走了。小人一路尾随,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王恒眉头紧皱:“会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是周围的山贼,在虚张声势吗?” 探子说道:“起初的时候,小人也是这么想。但是细细思考了一番,觉得不太可能。” 王恒问道:“何解?” 探子说道:“丞相试想一番。若当真是山贼,他们最怕的就是引起官府的注意。只要打出反贼项羽的旗号来,必定有官兵全力围剿啊,他们这不是找死吗?” “若是别的反贼,想要借项羽的名号招揽流民,那就更不可能了。项氏已经一败涂地了。甚至受到他们的牵连,楚地姓项的都没有几户了。如今项羽两个字,并不光彩。除了项羽本人,谁还会打出这个旗号来?这不是找骂吗?” 王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也只有项羽了。那人本丞相倒是熟悉。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傲气的很。他若劫掠旁人,定然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想到这里,王恒忽然豁然开朗了:“沛县,原来项羽一直藏在沛县吗?怪不得从沛县方向来的商贾,总是一副倒霉相,身上连一个半两都搜不到。原来他们经过沛县的时候,已经被劫掠过一回了。” 探子说道:“正是,小人也这么想。” 王恒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会说:“项羽,武艺可是不错啊。如果我的智谋,加上他的武艺,那不是智勇双全吗?反秦不好说,但是在楚地另立门户,是足够了。” 想到这里,王恒说道:“来人啊,取纸笔来。” 荒山之中,哪有纸笔?周围的人干脆削下来一截树皮,王恒用刀在树皮上刻了几个字,表示愿意与项羽联合,随后交给了那探子,让他立刻送到项羽手上。 ………… 刘季在山上盼星星盼月亮,他没有盼来樊哙。却等来了一个陌生人。 这人显然就是冲着刘季来的。所有人都大为紧张。 那人见到刘季之后,连忙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小人并不是坏人,只是求见项羽将军一面,有要事相商。” 刘季听了这话更加恐惧了:怎么?我假扮项羽的事已经被人看穿了? 很快,这探子被人五花大绑,刘季用剑指着探子:“还有谁知道?” 探子快吓哭了:“还有我家丞相知道。” 刘季快疯了,昨天来了天子的人,今天来了丞相的人。自己有这么大面子吗?就算假扮反贼,也不至于这样吧? 那探子见刘季提着剑,随时都要砍下来,连忙说道:“不是秦人的丞相,是大楚的丞相。” 刘季愣了,看了看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有点茫然。 刘季向山下望了望,心想:我们只不过逃上山一天而已,大楚这就复国了?这么快? 探子生怕刘季再下手,连忙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刘季听完之后,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昨天晚上假扮项羽,被人看到了。而这人,是另一伙反贼,而且他们还真的以为项羽就在这里。 刘季几个人把探子扔在这里,然后凑到远处商量。 刘季低声说道:“对方,似乎可以利用一下啊。我们这十几个人,缺少兵器,缺少马匹,缺少钱粮。不如借着项羽的名头,跟对方要一些来。” 旁边一人有些害怕:“他们可真的是反贼啊。咱们这么做,不是通贼了吗?劫掠商贾是要斩首,可是造反要灭族啊。” 刘季骂道:“蠢材,咱们现在是项羽的人,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众人想了想,觉得这也有道理啊。 刘季低声说道:“若沛县无事,我们敲诈一笔就回去,谅他也找不到我们。若沛县回不去了,我们干脆与此人联合。他们兵强马壮,能帮我们挡住官军的追捕。” 众人连连点头。 其中一人说道:“然而,他要找的是项羽。听他的意思,好像认识项羽,我们当中,并无此人啊。” 刘季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如,我自称项羽的义兄。你们就说,项羽下山结交义士去了,暂时不在。”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反贼亡我之心不死 刘季等人商量了一阵,确定了策略之后,就朝探子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原来是王丞相的人啊,失敬,失敬。方才多有得罪,海涵,海涵。” 探子苦笑了一声:“几位英雄,可否能给在下松绑了?” 刘季立刻做出一副很慌乱的样子来,对旁边的人说道:“松绑,快松绑。” 于是,探子被人放开了。 然后他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道:“请问,项羽将军何在?” 刘季干咳了一声,看了看旁边一个粗壮的男子。 那男子站出来说道:“你来的太不凑巧,羽将军不在。” “不在?”探子略微有些失望,然后又问道:“不知道羽将军去往何处了?” 男子说道:“羽将军去联络楚地的义士了。虽然项氏在楚地颇有威望,我们独自反秦,也可以做到。但是羽将军认为,应该让楚地的士人参与进来,给他们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探子都听懵了:这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楚国还有愿意跟你们走的义士吗?上一次造反,像是过家家一样,迅速的就被人平定了,简直是个笑话。 当然了,这话探子也没敢说出口。在人家的底盘上,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所以探子说了几句恭维的话,然后又问:“不知道羽将军何时回来呢?” 男子看了看天,叹了口气说:“这就难说了,或许三两日,或许七八日,或许十几日,或许一两个月。” 探子有点茫然:“这么长时间。” 男子笑了:“不过,合作的事,也不一定非要羽将军决定。如今羽将军的义兄在这里,和他说也是一样的。” 探子有点茫然,没听说项羽有义兄啊。 男子指了指刘季:“这一位,便是羽将军的义兄。” 探子连忙向刘季行了一礼:“拜见将军,请问将军怎么称呼?” 刘季不想透露真名,仓促之间,也编不出什么高深莫测的名字来,干脆淡淡的说道:“你便叫我兄长好了。我的姓名,也不必说了。我助义弟反秦,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事成之后,还是要归隐山林的。” 探子干笑了一声,心想:这位义兄说起话来……比项羽还要大言不惭啊。 刘季问探子:“你们要与我项氏合作?” 探子连连点头。 刘季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如今我们粮草上面,有些困难,你们能不能调拨一些来?如果运粮不便的话,金银财物也可以。” 探子心想:项羽的义兄,倒是挺务实啊,如果是项羽,肯定拉不下这个脸来。 探子甚至有点怀疑,觉得项羽就在附近,只不过不好意思要钱,所以派了这么个义兄出面。 探子想了想,对刘季说道:“此事,要禀明我家丞相。” 刘季点了点头:“明日,我们还在此地相会。明日午时,将金银送来吧。” 随后,刘季摆了摆手,他手下的那些人全部退下了。 探子站在原地茫然了好一会,见刘季没有再聊下去的想法,这才一脸深思的走了。 半个时辰后,樊哙回来了。 他见到刘季之后,立刻笑着说:“兄长,大喜啊。我偷偷溜进沛县城,找到了萧何大人。萧大人说,天子使者,并不是为了劫掠商贾的事来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也没有说清楚。他临走的时候,也没有说要县令继续捉拿你。” 刘季皱了皱眉头:“使者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只怕县令为了邀功,主动将我抓了啊。” 樊哙笑着说道:“不会,不会。昨夜咱们闹了一场,现在人人知道附近出了反贼。吕太公的两个女儿又不见了。现在县令忙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我们。” “据说那使者是连夜走的,想必已经顾不上我们了。” 刘季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啊。双喜临门。” 随后,刘季把王恒派人来联络的消息告诉樊哙了。樊哙也是乐得手舞足蹈。 刘季对手下的人说道:“收拾东西,咱们换个地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明日收到了金银财宝之后,立刻回到泗水亭。” 手下的人欢声雷动,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与此同时,探子已经回到了王恒那里。 他把刘季的意思说了,王恒呵呵冷笑了一声:“项氏,一如既往的贪婪啊。昔日我王氏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就在不断的提供钱粮。” “结果呢?项氏声势很大,早饭之后,却一碰就倒,秦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剿灭了,真是丢人啊。” 探子问:“那他们要的金银,我们给吗?” 王恒说道:“给,自然要给。现在项氏的名声已经臭了。靠他们自己,不可能造反成功。他们即便得到了金银也没有用,最后还是要投靠我们。” “我这些金银,用来买他们的忠心。很好。等日后项氏投奔我们。他们的人来了,金银也回来了。” 探子眼前一亮,恭维道:“丞相大人,此计真是妙啊。不过……咱们哪有金银?” 王恒想了想,说道:“没有金银,可以抢。我们有五百精兵强将,随便劫掠一番,凑够一车给他送过去也就是了。” 探子眉头紧皱:“他们要的很急,明日正午就要见到金银。然而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只能抢附近的沛县了。” 王恒淡淡的说道:“那就抢沛县。” 探子干笑了一声:“丞相,昨日项羽他们已经劫掠过一番了。现在沛县定然已经加强了防备。” 王恒哈哈一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昨日项羽等人确实已经劫掠过一番了,但是他们只有十来个人。” “沛县人,非但不会防备,反而会轻视这伙反贼。他们万万想不到,昨日的十个人,变成了五百人。” 探子微微一愣,然后心悦诚服的说道:“丞相妙计啊。” ………… 咸阳城,李斯已经收到了天子使者的书信。他拆开看了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书信中说的很清楚,这刘季,似乎没有造反的意思。 李斯想了想,把书信中的内容稍微抹去了一些。有些关键的信息去掉之后,这刘季就像是反贼了。 比如,刘季失踪月余,潜入咸阳城。 比如,刘季在泗水亭深居简出,行踪神秘,从不与人打交道。村民对他知之甚少。 经过这样的改动之后,这封书信暗示的意味就比较明显了,一切都指向刘季是反贼。 李斯得意的笑了:“老夫作假了吗?没有啊,这书信中的内容,每一句话都是使者所言啊。” 随后,李斯兴冲冲的入宫了。 当然了,他敢改动这封书信,也是笃定了大麦队是反贼。 皇宫之中,李斯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嬴政。 嬴政听完之后,思索良久,然后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把槐谷子叫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去叫人了。 一刻钟后,李水气喘吁吁的到了。 他看到李斯之后,露出来了一个无辜的笑容:“怎么廷尉大人,也开始告我的状了?” 李斯微微一笑:“谪仙这个‘也’字,用的很是传神啊。” 嬴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大麦队的四个人,你可还有印象?” 李水干脆的说道:“有印象。这几个人极为突出,臣怎么会忘记呢?” 旁边的李斯一脸微笑,心里则在盘算着:“过一会,槐谷子应该会断然否认他们是反贼吧?那样的话,我就立刻建议陛下,让我来审问谪仙,证明他的清白……嘿嘿。” 嬴政又说道:“朕觉得,他们四个并不是普通人。” 李水笑着说道:“他们自然不是普通人。这几个人,乃是臣千挑万选的精兵强将啊。陛下,不瞒你说,商君别院的护卫,标准都很高。这不是臣惜命啊,只是为了保证给陛下炼丹的时候万无一失。” “仙丹难得,万一刚刚炼制成功,就被人给偷去了,那不是糟了吗?反贼造反,是为了取得天下。窃贼偷丹药,是为了长生不老。为了这天大的诱惑,他们总是铤而走险。” 嬴政的脸沉下来:“到了这时候,你还在掩饰?” 李水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冷冷的说道:“朕,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大麦队四人,并非是楚地的普通百姓。他们能进入商君别院,多半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李斯一脸激动的看着李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等李水否认,然后就建议陛下把他拿下。 李斯默默的念着腹稿…… 这时候,李水脸上的错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敬佩。 他极为佩服的看着嬴政:“陛下果然是不世出的圣明天子啊,这都被陛下给看出来了,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嬴政:“……” 李斯心中呵呵冷笑:这槐谷子,真是有意思啊。死到临头了,还在谄媚陛下。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明明白白告诉朕。大麦队的四个人,是不是反贼。” 李水点头说道:“是反贼。” 李斯脱口而出:“陛下,臣以为。应当由臣来审问,还谪仙一个清白……嗯?” 李斯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李水并没有否认一切,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错愕的看着李水:“他们是反贼?” 李水说道:“是啊。” 李斯茫然了几秒钟,忽然心中大喜:好啊,你主动认罪了,连审问都省了。 哈哈哈,槐谷子这个朝中的大毒瘤,终于是被我李斯给割去了。从今日起,我的威望,岂不是要如日中天?恐怕王绾都要退避三舍吧? 嬴政也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如此说来,你是认罪了?” 李水一脸茫然:“臣何罪之有啊。” 嬴政都被气笑了:“你已经在朕面前承认了,你在府中暗藏反贼,甚至训练反贼。反而要问朕,你何罪之有?来人啊……” 嬴政一招手,就要让侍卫把李水带下去。 李水连忙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请听臣解释。” 嬴政淡淡的看着他:“怎么?你还有难言之隐不成?” 李水干笑着说道:“其实,这几个反贼,完全在臣的控制之下。臣之所以将他们养在府中,并不是为了谋反。而是让他们训练府中的护卫。” 嬴政有点不解的看着李水。 李水说道:“臣府中的护卫,都是挑选的匠户。这些匠户,憨厚朴实,人品倒是没得说,但是并不懂得看家护院。” “如果有贼人来了,他们未必懂得怎么和贼人周旋。恰好大麦队这几个人到了,因此臣假装不知道他们是反贼,让他们在府中行刺我,借以磨练府中的护卫。” 嬴政一脸不信:“世上竟然有这种事?” 李水说道:“陛下不信的话,可以问李信大将军,他一直都是知情的,可以证明臣对陛下绝无二心。” 很快,李信也被叫来了。 等李信听了前因后果之后,有点无奈:这特么的,槐谷子你自己瞒着陛下也就算了,把我拉下水算什么? 于是他急中生智,极为惊讶的看着李水:“槐兄,你一直没有将此事禀告陛下吗?” 随后,李信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我以为谪仙早就奏明了此事……”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此事太过胡闹,太过荒唐。那几个反贼,杀了也就是了。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了。” 李斯看见李水这么轻易就过关了,有点不甘心。不过他也知道,李水估计真的没有谋反。 用刺客磨练护卫,这简直是疯子才会做的事。然而,李水不就是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吗? 李水听说嬴政要杀了项羽,忍不住叹了口气,有点舍不得:“项羽这个人,武力高强,很合用啊。短短几日工夫,商君别院的护卫越来越精干了。” 李斯在旁边疑惑的说道:“项羽?大麦队的一伙人,不是叫刘季吗?谪仙,莫非你还藏了另外一伙反贼?” 李水干笑了一声,连忙对嬴政解释说:“项羽一伙人,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刘季。他们是反贼,自然不能用真名了。”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时候,忽然有小宦官走进来,有些急促的说道:“陛下,派往沛县的使者回来了。似乎有紧急军情。” 嬴政说道:“立刻叫上来。” 那使者,就是为了调查李水这些事去的,所以也不用避讳在场的人了。 使者进来之后,立刻气喘吁吁的说道:“陛下,有反贼。沛县有反贼。臣亲眼所见,项梁的侄儿,项羽在沛县反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安静了。 李斯笑眯眯的看着李水:“谪仙,方才你不是说,项羽在你府中吗?莫非在陛下面前,你依然没有说实话?” 李水有点无语:这特么怎么回事?反贼亡我之心不死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仕途堪忧 李斯一脸微笑的看着李水,十分和善的问道:“谪仙,这楚地的项羽是怎么回事?你府中的项羽又是怎么回事?” 李水干咳了一声:“或许是恰好同名了。” 李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同名了,若非谪仙提醒,我还真是想不到啊。不过……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两个人同名倒也罢了,偏偏全部来自楚地。全都来自楚地倒也罢了,居然还全都出自沛县。全部出自沛县倒也罢了,居然还都是反贼。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李信听了这话,都有点替李水脸红。不过李水依然镇定自若,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 李信心中感慨不已:槐兄这定力,真令人佩服啊。 其实,若非嬴政在这里,李水就要厚着脸皮说一声“廷尉大人说的没错”了。 但是在嬴政面前,不可能打这种马虎眼,这种事必须解释清楚。 李水想了想,商君别院的项羽,一定是真的。不论年龄还是气质,都错不了。更何况有项伯和项超作为旁证,不可能是假的。 既然自己府中的是真的,那么沛县的那一个,一定就是假的了。 李水沉声说道:“陛下,看来楚地有人假冒项羽的名号,在造反啊。这项氏,原本是楚地的豪强,颇有些实力,如今有人打着他们的名号造反,极有可能。” 嬴政淡淡的说道:“这件事究竟如何,不能单凭猜测,要有证据啊。” 看来,嬴政对李水的解释不满意。 李水想了想,看向旁边的使者:“请问,沛县的项羽,你是亲眼看到的吗?” 使者微微一愣,皱着眉头说道:“这个……” 李水顿时笑了:“原来并非亲眼所见。” 使者脸色涨红,说道:“虽然没有亲眼所见,然而那天夜里,半个沛县城的人都被惊醒了。有人说,项羽率领了五万人马,来攻打沛县。县尉与县令一直商议着如何退敌。” 李斯一听这话,顿时大惊:“五万人马?如此说来,这沛县恐怕已经丢了。” 嬴政看了李斯一眼,没有说话。 李信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直接呵呵笑了一声。 这笑声很显然就是在嘲笑李斯。 李斯有些不快的扭过头来,看着李信说道:“怎么?李大将军,你认为老夫说错了?” 李信嗯了一声:“肯定说错了。项梁之乱平定之后,有数万秦兵驻扎在楚地,在各郡、各县,整理户籍,清查户口。” “项羽,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聚集起来五万人马?而且是不被察觉的聚集起这么多兵马来?” 李斯微微一愣。 李信又说道:“况且,即便项羽真的有五万人马,真的围住了沛县城。沛县虽然兵微将寡,但是只要鼓动全城百姓,协助守城,仗着城墙之利,至少可以守上数十日。怎么会这么快就破城了?” 调兵遣将,不是李斯的强项,李斯很快就被李信给问住了。 他觉得很屈辱。 并不是答不上来屈辱,而是答不上来李信的问题屈辱。 以往朝议的时候,大家唇枪舌剑,李信只有干瞪眼的份,没想到现在他居然把自己问住了。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活? 李斯瞪了瞪眼,忽然急中生智说:“李将军,我们在说两个项羽的事,你不要转移话题。” 李斯如此理直气壮,竟然把李信给说愣了:“是吗?” 嬴政看了看使者,淡淡的说道:“如此说来,楚地出现了项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使者支支吾吾的说道:“是……臣急于回来报信,没有时间核实。” 就在这时候,小宦官又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说道:“陛下,沛县令的信使来了。” 嬴政立刻说道:“快叫进来。” 沛县令也很苦恼,当着天子使者的面,竟然出现了反贼,自己的仕途堪忧啊。 于是他连夜把县尉派出去抓反贼,而自己躲在屋子里面,绞尽脑汁的写奏折。想着怎么把自己的罪过写的轻一点。 结果写到一半的时候,县尉带着人回来了,一脸兴奋的对沛县令说:“大人,那些反贼,不过数十人而已。劫掠了一些财物就走了。并没有伤人。” 沛县令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连忙把刚才的奏折撕了,重新写了一份。 十来个人的反贼?那可以视作盗贼了。沛县出现盗贼,不算什么,反正楚地到处都是盗贼,这一次,自己的官位可以保住了。 因此,写完了奏折之后,沛县令立刻派了一个人,让他连夜赶往咸阳城。 于是,沛县令的使者,和天子使者前后脚的到了咸阳。 眼看着沛县令的使者已经大汗淋漓的进来了,所有人都盯着他。 沛县令的消息,决定了李水是不是在说谎。 使者呈上去了一封书信。 嬴政看完之后,忽然笑了。 李斯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陛下笑了?这说明,沛县的情况并不坏啊。 李斯又开始打腹稿,要不要提醒陛下,沛县令有可能掩饰本县的情况,好逃脱罪责。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嬴政说道:“沛县中的反贼,不过十余人而已。这些反贼,劫掠了一些财物,还劫走了两个妇人,并没有伤人。观其作风,像是打家劫舍的盗贼,不像是反贼。” 李斯听到这里,顿时无语了:十个人? 沛县令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恐怕也不敢把五万反贼说声十个人。看来……昨天晚上真的只有十个人了。 天子使者面色苍白:完了,当着陛下的面,被拆穿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天子使者在畏惧之余,心里也在暗暗咒骂:沛县人,说话真是夸张啊。 嬴政看着沛县令的使者,微微一笑,说道:“你远来辛苦,下去歇着吧。回去之后,告诉沛县令,仔细捉贼。” 沛县令的使者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下去了。心里面还在啧啧称奇,陛下竟然没有责罚县令大人?而且看起来心情大好? 他倒不知道,原本嬴政听说是五万人,五万变十个人,心情能不好吗? 嬴政看了天子使者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也去吧。” 天子使者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 皇帝没有责罚他,但是他的心情并不轻松。他有预感,自己的前途堪忧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如此看来,沛县的那个项羽,多半是假的了。臣估计,应该是项羽曾经在那一代活动,因此那边有人借用了他的名号,以壮声势。” 李斯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又问李水:“那谪仙怎么解释,项羽自称刘季,而沛县恰好就有一个刘季呢?”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廷尉大人,你敢不敢跟我赌命?在咸阳城大街上叫一声刘季,能有四五个答应的。” 李斯无语了。 古人起名,按照伯仲叔季排列。刘季翻译过来,就相当于后世的刘小四。 这个名字,简直就是秦朝的“张伟”。在大街上叫一声,没准真的有很多人答应。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谪仙何必动怒呢?动不动便与人赌命,这可太有损谪仙的仙风道骨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了,那便到此为止吧。李斯,你传朕的命令,要楚地各郡县长官,认真捉贼,不可懈怠。” 李斯应了一声,然后又问嬴政:“那商君别院中的项羽,怎么处置?” 嬴政想了想,说道:“先不要杀了。等平定了楚地,将楚地所谓的项羽抓来了,一并审问。” 李水顿时松了口气,让他杀了项羽,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这家伙真的好用。他打算着,等项羽把商君别院的护卫训练的差不多了,再让他亮明身份,然后关起来卖票呢…… 结果嬴政又对李水说道:“这项羽,事关重大,若让他逃走了,恐怕又掀起波澜。故而……你要严加看管。” 李水连连点头。 嬴政又说:“若此人逃走了,朕要治你的罪。依照谋反罪处置。” 李水懵了:这上哪说理去? 现在李水分外的想要杀了项羽。但是没有嬴政的命令,这人好像还不好杀了。 李水欲哭无泪。 ………… 沛县,王恒带着五百人马,已经到了城外的密林之中。 项皮头昏脑胀的骑在马上,战战兢兢的问道:“丞相,咱们只有五百人,这就攻打县城,是不是太冒险了啊。” 王恒淡淡的说道:“谁说我要攻打县城了?城外也有不少的富户,随便劫掠一些钱财就可以了。你带领五十人,在这里多树旗帜,广布疑兵,让城中的秦兵不敢出来便可以了。只要拖延上半个时辰,我们便可以满载而归。” 项皮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是,是。不过……树谁的旗帜?” 王恒说道:“树项羽的旗帜。” “啊?”项皮有点茫然:“这是为何啊?我们不是要复兴大楚吗?” 王恒骂道:“蠢材,打家劫舍,能用大楚的旗号吗?那样的话,楚地的百姓对我们恨之入骨,我大楚还怎么复兴?” 项皮一脸呆滞的点了点头。 王恒接着说道:“反正项氏的名声已经臭了,不用也是浪费。” 项皮哦了一声,带着人去忙了。 王恒看着项皮的背影,心想:这老东西,愚笨不堪,蠢得可以。或许应该把他换下来,让他陪着那楚王养老算了。 项皮背对着王恒,心想:老夫都装的这般愚蠢了,他还让我随军出征?看来此人真的是无人可用了啊。 王恒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的四百多人,淡淡的说道:“这一次,重在劫财,速去速回,明白了吗?” 众人都应了一声。 有人问道:“还需要蒙面吗?” 王恒摆了摆手:“不必了。” 随后,他喊了一嗓子:“项羽在此,交出钱财,饶尔不死。” 紧接着,他骑着马,一马当先的冲出来了。 城外的那些百姓顿时一哄而散,地上散落着一些菜叶、粮食,枯柴…… 王恒带着人把百姓围住,挨个搜刮,即便是几个秦半两都不放过。 守城门的秦兵看到这个架势,早就握着兵刃冲过来了。 但是沛县一个小城,守门者不过二十人而已,迅速的就被王恒的兵马打退了。 等城内的县尉听到消息,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时候,王恒早就撤了。 王恒忽然发现,百姓真是穷得可以,要抢就要抢富户。于是他挑选了一处最大的宅院,吆喝着闯了进去。 很不巧,还是吕太公的宅院。 不久前吕太公刚刚被劫掠了一番,丢了不少钱财,两个女儿也没了。 一家人正在哭哭啼啼的收拾细软,打算搬到城里面住。 这老头打死也想不到,反贼居然在大白天来了,居然又到自己家来了,而且居然有数百人之多。 王恒看着已经整理好的财物,心中大喜:楚地百姓,善良啊。 他招了招手,喝道:“都带走。” 于是那四百多人,一拥而上,将吕太公家搜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呼啸一声,全都跑了。 吕太公坐在宅院之中,呆滞的看着哭哭啼啼的家人,忽然长叹了一声:“沛县,虎狼之地也。” 沛县令带着人急匆匆地来了,看到吕太公之后,连忙问道:“吕公无恙?” 吕太公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方才,有五百多反贼,一拥而入。老夫本以为,夜间的十数人,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今日又来了数百人。” “老夫要走了,早日离开,或许还可以捡一条性命。只可怜了我那两个女儿。” 说道这里,吕太公的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了。 沛县令听到这里,眼泪也流下来了:“什么?五百多人?那就绝对不是盗贼了,那是反贼啊。完了,自己的仕途彻底完了。” “本来县中来了反贼,自己虽然要受训斥,但是认真补救,陛下还可以网开一面。现在可好。刚刚告诉陛下,这里没有反贼,反贼就真的来了。陛下怎么想?这不是欺君吗?” 沛县令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觉得后脖颈发凉。 第四百二十章 沛县个个都是人才 吕太公和沛县令两个人,相顾无言,唯有垂泪而已。 吕太公痛心的是,自己多年的储积,一朝丧尽,两个打算用来结交豪强的女儿,也不知所踪。 沛县令考虑的是,沛县接二连三的出事,应该怎么跟陛下交代呢? 两个人都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沛县令让身边的秦兵忙着吕太公收拾东西。 吕公入城了。 城外的宅院虽然风景优美,极为开阔,可毕竟不安全啊。 其实,进城只是暂时的,吕公又在重新选择住址,打算继续搬家了。 至于沛县令,一路垂头丧气的回到府衙之中,开始写第三道奏折。 这一夜,沛县令咬断了三支毛笔,始终不知道如何下笔。 天快亮的时候,沛县令把萧何找来了。 萧何在县中人缘极好,和谁都能搞好关系,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沛县令觉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或许听听萧何的办法也不错。 萧何到了之后,听沛县令把缘由说了一遍,他很快就给沛县令出了个主意。 萧何说道:“大人写奏折,无非是要告诉陛下,沛县真的有反贼。至于这反贼是怎么来的。是他们自己杀过来的,还是大人派人搜出来的,可以略过不提了。” “依在下之见,不如大人就写,那日有十来个人劫掠了百姓之后,大人不放心,于是派人千方百计的打探,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遇到反贼共计有五百余人,一战将其击退。如今正全力搜捕这伙人。” “如此一来,陛下看完奏折之后,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大人前后奏报不一致。而是大人行事缜密,见微知着,没有给反贼一点机会,实在是能吏。” 县令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对萧何说道:“好,好,好。本官茅塞顿开啊。” 县令越想越高兴,手舞足蹈,龙飞凤舞,跟快把一份奏折写好了,命人连夜送往咸阳了。 县令正高兴的时候,吕公来了。 他来见县令,乃是要辞行。结果看到县令满脸笑意,心中就更加难过了。 本来两个人一块倒霉,他心里面还好受一点,结果现在倒霉的就剩下自己了,这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于是吕公有些发酸的说道:“县令大人满面春风,莫非有什么喜事吗?” 县令笑了笑,谦虚的说道:“苦中作乐罢了。” 吕公叹了口气,对县令说道:“老夫是特地来辞行的。” 县令愣了一下:“吕兄,你我相交多年,今日好容易聚在一处,为何忽然之间要辞行啊。” 吕太公苦笑了一声,说道:“万贯家财,一朝散尽。再不走的话,恐怕这条性命也留不下了。” 随后,吕公拱了拱手,垂头丧气的要离开。 县令心中不忍,毕竟吕公落到这步田地,自己是有责任的。 他想了想,对吕公说道:“吕兄留步,我给你引荐一人,或许他有办法。” 吕太公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听到县令的话之后,感觉到了一丝希望,立刻问道:“是谁?” 县令说道:“此人乃我县中一小吏,不过颇有智谋。” 他对身边的仆役说道:“快,去请萧何来。” 吕太公听到是萧何,顿时微微一愣。 萧何他是知道的,刚刚进入沛县的那天起,就见识过了萧何。此人待人接物,无不周到,确实是个人才。 不过……自己家财散尽,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恐怕就是咸阳城中最有智谋的谪仙来了,也无能为力了吧。 沛县令则拉着胡思乱想的吕太公进了屋子里面,坐下来慢慢等。 很快,萧何到了。 他来了之后,向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周到的行了礼。 县令叹了口气,对萧何说道:“如今,吕公的宅院屡次遭到歹人劫掠,多年的累积,出现了亏空,这件事,你看如何是好啊?” 吕太公看了县令一眼,心想:出现了亏空?分明已经是倾家荡产了。也亏他肯为我如此掩饰。 萧何听了之后,略微一思索,微笑着说道:“这个……倒也不难。” “哦?”沛县令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吕太公则一脸期待的看着萧何。 萧何说道:“吕太公乃一方豪强,如今迁徙到我沛县,沛县上上下下的人,都想要结交一番,恭贺吕公乔迁之喜。” “既然如此,为何不置办一次宴饮呢?前来赴宴之人,都要送上贺礼。这些贺礼林林总总加在一块。虽然不能让吕公富裕如初,但是应该也可以周转开了。” “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嘛,通过这次宴饮,吕公必定能和沛县的豪强结为好友。既然双方成了好友,那想必会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吕公便用收来的礼金做本钱,用心经营一番。那些豪强知道吕公是县令大人的好友,定然不会亏待。依在下之见,吕公只需三两年的时间,便可以重新聚敛起财富来了。” 吕太公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一场宴饮,有了本钱,还有了人脉。只不过,我与沛县的豪强素不相识,他们肯来赴宴吗?肯拿出礼金来吗?” 萧何笑着说道:“这个不难。只需要县令大人亲自到场,主持宴饮便可以了。” “县令大人来了,那些豪强哪个不来?除此之外,县令大人送上礼金的时候,数目要高一些,那些豪强见到了县令的礼金,自然也不会给的太少。” 吕太公微微点了点头,对县令笑着说道:“等宴饮结束,兄长的礼金,自然要退还一部分的。” 沛县令摇了摇头,说道:“吕公遭难,全是我照顾不周之故。这些礼金,我该当奉上。” 吕太公感慨的向萧何行了一礼:“沛县,卧虎藏龙,竟然有如此人物,老夫心服口服啊。” 萧何笑眯眯的回了一礼。 而沛县令已经铺好了纸,打算亲手写上几份请帖,宴请沛县的豪强了。 ………… 芒砀山,王恒的探子赶着一辆牛车,摇摇晃晃到了指定地点。 这一辆车上,半车是粮食,半车是金银,还有一些秦半两,串成几串,塞在里面。可以说,这辆牛车,价值不菲啊。 这是王恒给刘季的见面礼。 王恒没有透露让刘季投靠他的意思,因为他心里清楚,刘季即便得了钱财,也不可能成事,等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自然会找上门来的。 探子在树林中等了一会,始终没有看到刘季等人。 看看时辰,已经差不多是正午了。探子忽然有一种冲动:如果他们不出现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带着这些财宝远走高飞?找个没人的地方,两亩薄田一头牛,夫人孩子热炕头…… 不过很快探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是以前的楚地,或许还可以做到,但是现在的楚地,户籍越来越清晰了。自己一个携带大量财富、来历不明的人买田置地,一定会受到怀疑的。而且王恒也不会放过自己。 探子忽然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了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探子抬头一看,刘季出现了。 他勉强笑了笑,向刘季拱了拱手:“将军,我家丞相命我送来了一些钱粮。” 刘季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早就到了,但是没有现身,确定探子是一个人来的,这才出来了。 跟在刘季身后的樊哙检查了一番,发现牛车上面确实是金银和粮食,立刻赶着牛走了。 而刘季和探子说了一些废话,确定他无法跟踪樊哙了,这才笑眯眯的把探子送下山去。 和探子分别之后,刘季又故意绕了一些路,把探子甩开之后,才回到了自己人藏身的山洞。 樊哙等人,正在数钱。 他一边数,一边两眼放光,对刘季说道:“兄长,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兵器?甚至可以买一些马匹,劫掠更远处的商贾。” 刘季骂了一声:“蠢材,既然已经有了这许多钱财,何必再去做那些掉脑袋的勾当?” 樊哙微微一愣,嘟囔着说道:“这倒也是啊。” 周围的人都问刘季:“兄长,这些钱,我们怎么办?” 刘季说道:“沛县已经风平浪静了,我们回去也无妨。至于这些金银,就埋在这里,不要动。” “回去之后,这些金银的事,秘而不宣,我们这些人,合伙做一些生意。” “这生意无论是赔了,还是赚了,都要对外宣称赚了,然后悄悄的将这里的金银挖出来,拿回家去。” “用不上一年,我们便都成了富人。沛县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是做生意发了财,再也想不到这些钱是从反贼那里得来的。” 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说道:“高明,兄长实在是高明。” 随后,这些人把钱都埋起来了。那些散碎的秦半两,众人干脆就分了。 分完了钱,刘季对樊哙说:“把吕太公的两个女儿也带上。我们便说,这几日在山中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反贼。一番苦斗之后,杀散了反贼,把人救下来了。” 众人连连称是:“兄长这计策极好。既甩开了两个包袱,又能得到吕太公的感激。” 樊哙有点舍不得:“如此一来,我如何迎娶她们?” 刘季无奈的说道:“我们很快就要做富人了,到时候明媒正娶,很难吗?有了救人的情谊在里面,吕太公定然会答允的。” 樊哙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也就笑了。 他们把吕雉姐妹打晕了,蒙上眼睛,塞住嘴,堵上耳朵,然后套上麻袋,装到了牛车上。 一行人坐着牛车唱着山歌,兴高采烈的向沛县城进发。 路上的时候,樊哙眉头紧皱:“兄长,我对别的生意一窍不通,对屠狗倒是有些心得。方才我算了算,就算我累死了,每日杀上几十条狗,也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把这些金银赚回来啊。” 说到这,樊哙又干笑了一声:“如今咱们坐拥金山,却还要我屠狗卖力气,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刘季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已想好了。想要将这些钱财悄悄的拿过来,最快的方法,莫过于贩卖奇珍异宝。” 众人都好奇的问道:“怎么说?” 刘季说道:“比如,我们开一家珠宝店。里面专门卖伯牙弹奏过的琴,越王使用过的剑,伍子胥写兵书用剩下的竹简……” 樊哙的眼睛瞪得老大:“然而,这些东西我们都没有啊。” 刘季呵呵一笑:“随便买一把琴,一柄断剑,几片竹简便可以了。这有何难?” 樊哙惊呼:“假的?这些假货,会有人相信吗?会有人买吗?” 刘季笑眯眯的说道:“无人相信又何妨?我们随便找一个生面孔,给他几个半两,命他带着我们的黄金来买琴。等他把琴买走了。这黄金不就落入我们的口袋中了吗?” 众人想了想,纷纷点头:“妙啊,实在是妙啊。” 樊哙又有些担心的说道:“若当真有些人,头脑简单,愚笨不堪,手上偏偏又有闲钱。看见我们的东西总有人买,一时相信,也跟着来买呢?”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这等人自己做蠢事,我们也无需拦着。多赚些金子,何乐而不为呢?” 樊哙一脸崇拜的说道:“兄长,我觉得你智谋超群,不输咸阳城中的槐谷子。” 刘季向咸阳城的方向看了看,感慨的说道:“槐谷子,乃吾辈之榜样也。这样吧,在店中加上一坛酒,便说是槐谷子来楚地时候喝剩下的。” 樊哙等人笑眯眯的答应了。 很快,牛车到了沛县。 卢绾远远的迎上来,对刘季说道:“兄长,明日县中有一件大事。” 刘季好奇的问道:“什么大事?” 卢绾说道:“吕太公,要宴请所有豪强。依照礼金落座。据说县令亲自到场,萧何大人负责接待宾客。恐怕沛县有些身份的人都会到场,实乃一件盛事也。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刘季笑了:“看热闹?我们要去吃酒席。” 卢绾愣了一下:“我们?” 樊哙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发财了。” 随后,他在卢绾耳边说了几句。卢绾眼睛瞪得老大,然后高兴的手舞足蹈。 刘季想了想,忽然笑了:“只送钱没什么意思。我们要给吕公一个惊喜,送人!”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一天一变卦 吕公的宴会开始了,有县令的加持,县中几乎所有富人都来了。 随后,主事的萧何又以屋中地方狭小为名。凡是贺千钱以上者,可以进屋子里面坐,千钱以下者,就在院子里面露天坐下算了。 在场的人家中都比较富裕,但是一下拿出千钱来,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不过,据说县令贺了万钱。这些富贵人也不好太少,都卯足了劲给自己挣点面子。 随着宾客们来来往往,人数越来越多,贺礼也就越来越多了。吕公看着逐渐增加的数字,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些贺礼加到一块,也比不过自己原来财富的十分之一。不过……有了这些钱,稍微运作一下,再加上县令的帮助,应当可以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吕公对屋子里面的宾客就更加殷勤了。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恩人呐。 等到酒宴快开始的时候,刘邦一伙人进来了。 卢绾悄悄的从怀中摸出来几个秦半两,约莫有二三十个,他小心翼翼的问刘季:“兄长,我们贺多少钱?二十钱的话,是多了还是少了?” 樊哙一脸鄙视的看着他:“这等宴饮,你区区二十个钱够干什么?要我说,我们至少要贺五百钱。” 说完之后,樊哙又加了一句:“我们几个一块贺五百钱怎么样?听起来也好听。” 刘季很鄙视的看了看他们两个,淡淡的说道:“我听闻咸阳城中的槐谷子,张口便是十万钱。那才是真豪杰。今日,我要效仿他。” 随后,刘季高声喊道:“刘季独贺十万钱。”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县令更是吓了一跳:“我也不过贺万钱而已。而且这万钱,吕兄回头还要还回来一部分。这刘季是什么东西?竟然贺十万钱?” 忽然,县令有点疑惑:“这个名字,为何分外耳熟?等等?刘季?莫非是天子使者要找的刘季?” 县令第一反应就是把刘季绑起来,交到咸阳城。 但是转念一想,当日使者临走的时候,明确说了,并不是要抓捕刘季。上面的意思不明朗,自己也不好轻举妄动。 万一……使者不是来抓人的,而是与刘季有交情,特地来叙旧的呢?如果自己得罪了刘季,反而弄巧成拙。 想到这里,县令开始盘算了:要不要写一封书信,告诉天子使者,刘季已经回来了? 县令最近写了不少书信,已经有点上瘾了,顷刻之间,就已经打好了腹稿。若非还要陪着宾客,这时候他已经挥毫泼墨了。 就在县令胡思乱想的时候,吕公已经激动的站起来了,忍不住说道:“沛县竟然有如此豪杰?今日老夫大开眼界啊。” 萧何无奈的说道:“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吕公见笑。” 这意思是说,他就是说说大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真的要钱,那就尴尬了。不如给他个面子,别戳破他的牛皮,大家脸上都好看。 吕公如何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若放在别的时候,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但是今天不行。 吕公设这个宴,就是为了聚敛财富。十万钱,这一个人就能把今天的收入翻一倍啊。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放过此人。 故而吕公开始装傻了:“不然,吾好相术。吾观此人,有大贵之相,乃真豪杰也,定然说到做到。” 萧何苦笑了一声,心想:这刘季莫不是疯了?天子使者的事还没有说清楚,平白无故,又招惹吕公做什么? 吕公亲自从屋子里面迎了出来,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刘季:“不知这位英雄的十万钱何在啊?” 刘季身边的人也傻眼了。樊哙和卢绾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来的宾客当中,有的人认识刘季,知道这家伙就是个破亭长,手下虽然有一帮人,平时没人招惹他们。但是这些人,都不算有钱。 十万钱,他们万万凑不起来。 因此,这些人都一脸幸灾乐祸,想看看刘季怎么收场。 更多的人根本不认识刘季,他们全都啧啧称奇,不知道沛县什么时候有了这样阔绰的人,心里面想着,过一会要不要结交一番…… 刘季笑眯眯的对吕公说道:“十万钱便在外面,请吕公随我一观。” 吕公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其他人想要跟上来,刘季冲他们笑了笑:“诸位,半两钱而已,并没有什么稀罕,请继续宴饮吧。” 那些宾客一听这话,又纷纷坐下了。 毕竟刘季都说了这种话,自己再厚着脸皮跟上去,那就好像没见过十万钱似的,太丢人了。 刘季带着吕公走出了院子,然后绕着这宅子转了半圈,走到了后门。 吕公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心中有些不安:难道此人要谋财害命不成? 刘季停下来了,冲吕公笑了笑:“日前我听闻吕公家中遭到了反贼洗劫?” 吕公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痛。 他心中有些不快,这刘季怎么搞的?为什么专门戳人的痛处。 不过他不敢发作,因为刘季带来的那些人,就站在附近一脸古怪的盯着他们。 吕公总觉得,只要这个刘季一声令下,那些人就会一拥而上,把自己砍成几段。 于是吕公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 刘季又笑了:“听说,吕公的两个女儿也被劫走了?” 吕公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女儿被劫走的消息,他只告诉了县令。这刘季是从哪里听说的? 刘季眼看着吕公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就笑了笑,对吕公说道:“不久前,我曾经与兄弟入山打猎。不成想迷了路。” “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伙反贼。我们奋力拼杀,击退了那些贼人,救下来了两个女子。你看看是不是令爱?” 刘季一挥手,樊哙从旁边的草垛里面拽出来了两只麻袋,麻袋解开,正是吕公的两个女儿。 吕公看到她们之后,顿时哭了。 喜极而泣。 那两个女子缓缓地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她们一直过得很迷糊,只知道自己被打晕带走了。然后被蒙住眼睛,塞住耳朵,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凭借气味,知道自己是在山洞里面。 如果只是被蒙住眼睛那倒也罢了,那伙劫匪时不时就要打晕自己。 因此,这两姐妹这几天几乎全都在睡觉。现在她们醒过来了,但是脑壳也一阵阵发疼,想必已经被打得鼓起几个大包来了。 刘季在旁边说道:“在下知道吕公不想声张此事,因此悄悄的将令爱藏在了后门处。吕公可以将他们悄悄的接回家去,不会惊动任何一个人。” 吕公听了这话,向刘季郑重的行了一礼,激动的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刘季笑眯眯的说道:“吕公客气了。” 吕公叫开了后门,让仆役带着两个女儿进去,好生歇息了。 等安顿好了两个女子之后,刘季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道吕公的两个女儿,值不值得十万钱?” 吕公一拍大腿:“值得,太值得了。” 十万钱是死的,即便钱生钱,赚的再多,那也不过是个富商罢了。关键是人脉,是地位。 而自己的两个女儿,自小便有贵人之相。如果能嫁给一个豪强,通过联姻,自己家还不飞黄腾达?这是十万钱永远也买不来的。 想到这里,吕公激动的拉着刘季的手:“豪杰,真是豪杰啊。沛县,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走走走,我们去赴宴。老夫要好好与你痛饮几杯。” 吕公拉着刘季,大步流星的回到了院子里面。 回去之后,宾客们看见吕公和刘季谈笑风生,尤其是吕公,对刘季简直是殷勤备至。 这些宾客们顿时对刘季刮目相看了。 从吕公的态度来看,这刘季,恐怕来头不小啊。 于是,人人都起了结交的心思,不少人端着酒杯向刘季敬酒。一时间,刘季成了宴会的主角。 而吕公一边饮酒,一边偷眼观察在场的宾客。 他来沛县之处,就起了把女儿嫁给当地豪强,好在这里站稳脚跟的心思。只不过女儿被劫走,所以这件事才放下了。 现在好了,女儿回来了,这一条计策,可以重新实施了。 不过……嫁给谁好呢?这里谁在沛县最有声望呢? 吕公看了看去,忽然发现,这里所有人,都对刘季颇为尊重。看来此人在沛县是个人物啊。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是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吕公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不远处的萧何早就看的目瞪口呆了:这刘季,还真是个奇人啊。他从哪弄来的十万钱?不对啊,他若当真有十万钱,也舍不得给吕公啊。吕公为什么对他殷勤备至?难道他给吕公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萧何正在纳闷的时候,有个仆役小声说道:“萧大人,我家主人请你后堂一叙。” 萧何连忙走过去了。 吕公正等在那里。 他看见萧何来了,微笑着说道:“萧大人,老夫还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忙啊。” 萧何连忙说道:“在下只是一介小吏而已,当不起大人二字。” 吕公笑了笑,对萧何说道:“我有一女,也到了出阁的年纪。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替她寻觅一个好人家。今日算是寻到了。因而,想邀请萧大人为我说个媒。” 萧何笑了:“这个不难,请问吕公看中了哪一位公子?” 吕公说道:“便是外面的刘季。” 萧何顿时感觉到五雷轰顶:刘季?就是那个老大不小的刘季?那个游手好闲的刘季?那个油嘴滑舌的刘季?那个…… 萧何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化的有点快,自己快不认识了。 刘季……到底怎么搞的?怎么突然之间,咸阳使者来找他,怎么突然之间,吕公要把女儿嫁给他。 萧何忽然有一种很紧张的感觉,好像这刘季是个金疙瘩,人人都看出来了,唯独他萧何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何定了定神,含含糊糊的说道:“若吕公果真有意,在下自当尽力。” 吕公满意的笑了。 当两个人回到前面的时候,萧何看见刘季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谈笑正欢。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刘季,似乎并非池中物啊,这不隐隐约约的,就要飞黄腾达了吗? 忽然,萧何心里有一种冲动:自己也应该和刘季搭上关系,若刘季真的能飞黄腾达,自己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做出一番事业来,谁乐意在这个地方一辈子做小吏?谁没有出将入相的志向? 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刘季,想的就简单多了:富人的酒,真是好喝,一会要多喝几杯…… ………… 咸阳城,李水又被叫进宫中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水就听说了,沛县令又给陛下上了一道奏折,说经过他认真搜查,当真在沛县发现了一伙反贼,有五百余人。 这消息把李水气得够呛,一路走一路骂:“这沛县令,还有没有准了?还讲不讲信誉了?先是五万人,后来又十几个人,现在又变成了五百人。一天一变,这还是人吗?” 李水破口大骂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一座宅院之中,天子使者也在破口大骂。 使者自那一日在皇帝面前丢了脸之后,就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宾客拜访,陛下也没有召见。 使者正无可奈何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沛县令的书信。这书信中说,刘季回来了,就在县中。 使者直接把书信撕了,然后站在院子里骂了半个时辰。 当初他去沛县的时候,满沛县的人都说刘季失踪了。结果他刚刚回到咸阳,刘季又出现了? 结合着反贼数目的那件事。天子使者越发觉得,这个沛县令很不靠谱,满嘴胡说八道。 因此,这封书信,他也没有报告给皇帝。谁知道明天沛县令会不会再来一封书信,说昨天写错了,回来的不是刘季,是刘李呢? 天子使者越想越觉得,就凭沛县令的作风,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 第四百二十二章 善于用细作 李水骂了一路,等他在皇宫门口下车的时候,看见乌交等在那里。 乌交对李水说道:“大人,这里有你的一封密信。” 李水有点纳闷:“怎么我的密信,到你那里去了?” 乌交干笑了一声:“送信的人先去了商君别院,找不到大人,于是寻到了我头上。” 这封信,是刚刚送来的。李水当场拆开,皱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认。 虽然来大秦有段时间了,字也基本上认识了,但是读这小篆字的书信,还真是有点吃力啊。更为关键的是,写信的人文书水平不高,往往有很多白字,李水快读的吐血了。 等他半蒙半猜,总算弄明白书信中内容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呵呵笑了一声:“谪仙果然是用功啊。要面见陛下了,还在学认字。” 李水把信收起来,发现李斯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李水纳闷的问:“你为何知道我要见驾了?” 李斯说道:“因此我也要见驾了。沛县令又上了一道奏折,这消息我已经听说了。” 李水叹了口气:“这沛县令,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李斯摇了摇头,正色道:“不然,我倒觉得,这沛县令颇有胆识。”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 最近李斯憋着坏要弄他,李水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今天他倒是有把握扭转被动的局面。 李水没有和李斯过多纠缠,直接进宫了。 等他赶到嬴政书房的时候,发现几位朝中重臣都已经到了。 嬴政也没多说,而是让一个小宦官,把沛县令的书信让众人看了。 等众人都看完了,嬴政把目光落在李水身上:“你怎么说?” 李水干笑了一声:“陛下,此时与我似乎并无关系啊。” 李斯忍耐不住了,在旁边说道:“谪仙,莫要急着推脱罪责。这件事怎么与你无关?数日之前,你说项羽在你府中,说沛县并无反贼。现在这反贼不是出现了吗?” 李水说道:“你又怎么能肯定,这一伙反贼就是项羽呢?” 李斯瞪了瞪眼:“你又怎么肯定,这伙反贼不是项羽呢?” 李水说道:“项羽在我府中,所以我能肯定沛县的另有其人。” 李斯:“……” 他已经被绕晕了。 李信一脸叹为观止的看着李水,差点要开始鼓掌了。 李斯茫然的看了看王绾和淳于越,这是要求救了。 王绾清了清嗓子,站出来帮助自己的盟友。 他微笑的看着李水:“谪仙,请问你又怎么能确定,你府中的人就是真正的项羽呢?” 李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此事极为机密,除陛下外,旁人不得偷听。” 王绾一脸无奈的看向嬴政。 嬴政淡淡的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但说无妨。若朝中重臣也是反贼,那这天下早就乱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希望在坐的重臣发一个誓,若谁把此事泄漏出去,其先人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淳于越不快的说道:“谪仙,你是在怀疑老夫的人品了?” 其他的几个人也有些不高兴,毕竟拿先人发誓这种事,本身就是对祖先不敬了。 赵腾小声问李信:“李大将军,他要你拿先人发誓,你不生气吗?关系再好,也不能任由他侮辱吧?” 李信淡淡的哦了一声:“我不用发誓,槐兄的秘密我知道。” 赵腾:“……” 这俩人,还真是至交好友啊。 李水退了一步,说道:“罢了,不发誓就不发誓了。不过将来此事泄漏出去,那就是在坐的几位大人说的。到时候查到你们头上,可不要怪我无不讲情面。” 淳于越阴沉着脸:“谪仙放心,老夫绝不会胡言乱语。” 李水点了点头:“其实,我在项羽身边安插了一个细作。这个细作已经完全取得了项羽的信任。双方引以知己。因此我知道项羽的身份。” 王绾说道:“会不会是这个项羽,或者说所谓的刘季。在故意吹牛,借项羽的名号抬高自己呢?” 李水说:“这不可能,因为项羽的父亲身边,也有我的细作。项羽之父名曰项超,此人曾经和项羽相会,他们说了什么,我都知道。” 朝臣:“……” 嬴政也有些惊奇的看着李水:“如此说来,咸阳城中,还有别的反贼?” 李水干笑了一声:“陛下勿惊,这些反贼都在臣的掌控之中。” 嬴政淡淡的说道:“回去之后,写一份详细的名单,交到朕手上。” 李水干咳了一声:“是……臣已经写好了名单,只是还没来得及呈给陛下罢了……” 嬴政点了点头,也没有计较李水这些事。 李水说道:“如此一来,证据确凿。沛县令的反贼,与商君别院的项羽无关。故而,在下也就不曾说谎了。廷尉大人,你也不用揪着我不放了。” 李斯想了想,说道:“还是不对。起初的时候,沛县有十来人自称项羽,他们在城外劫掠了一番。仅仅过了一两日,就有五六百人,劫掠了同一户人家。依我看来,这五百反贼,与之前的十来人,怕是一伙的。” 李水摇了摇头:“不是。起先的十来人,是一伙盗贼,打着项羽的旗号招摇撞骗而已。后面的五百人,是王恒的人。便是王翦的孙子。” 李斯瞪大了眼睛:“谪仙为何如此言之凿凿?你有什么凭据?” 李水很腼腆地笑了笑:“有点巧,王恒身边,也有我的细作。” 朝臣:“……” 嬴政忍不住笑了:“槐谷子倒是有些意思啊。” 李水干笑着说道:“这细作名叫王丙,原本是王氏府中的仆役,我派他前往楚地,接近王恒,并且取得了王恒的信任。” “王丙跟在王恒身边,已经有些时日了。只不过王恒约束士卒极为严厉,王丙始终没有机会传递消息。” “直到近日,王恒命他结交其他的反贼,他才寻到了机会,给我送来了这封书信。” 说到这里,李水把刚刚收到的书信交到了嬴政手中。 随后,李水对朝臣说道:“在这书信当中。王丙说,日前,王恒在沛县遇到了一伙反贼,人数有十来个人,自称是项羽。这十来个人,曾经在沛县城外劫掠了一家富户,因此引起了王恒的注意。” “故而,这十来个人,应当是沛县令第一封书信中提到的反贼了。” “随后,王恒派王丙,去接触这伙反贼。王丙冒着风险,找到了这十来个人。据他说,这十来个人,从口音判断,都是沛县人士,与来自会稽、吴郡的项氏子弟,截然不同。” “而这十来个人,皮肤粗糙,不修边幅,像是耕夫,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反贼。而且王丙接触这些人的时候,连假项羽都没有遇到。与他接触的,乃是一个自称项羽义兄的人。” “这十来个人,提出来要王恒提供一些钱粮。因此王恒选择率领五百人劫掠百姓。巧合的是,他们劫掠了同一户。” 李水说完之后,众人都沉默了。毕竟李水把一切解释的明明白白,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嬴政吃力的读着王丙的书信,等李水解释完了,才勉强把这封信看懂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王氏之乱,几乎是槐谷子一力平定,功勋卓着啊。” 李水连忙谦虚的说道:“臣只是出了几个主意而已。关键的是陛下的英明决策,与李信将军的战功。还有就是……反贼的蠢笨。” 嬴政笑了。 然后他说道:“这王恒,必须除掉,否则的话,久必为患。如今他身边有细作,藏身之处也已经确定了。朕打算派兵剿灭。” 李斯说道:“王恒只有区区五百人,陛下不如直接下令附近郡县,将其剿灭。” 嬴政摇了摇头:“地方官,不堪大用啊。” 朝臣都没说话。人人心中感慨,这不靠谱的沛县令,让所有的地方官都受到了牵连。 李斯心中明白,剿灭王恒,就等于彻底消灭了王氏,这其中的功劳可不小。 因此,李斯想要推举一个自己人,好重新树立一下在朝中的地位。 迅速的思索了一番之后,李斯说道:“陛下,臣保举一人,可以剿灭王恒。” 李水笑了:“剿灭五百人的王恒,很难吗?竟然需要廷尉大人亲自保举。” 李斯淡淡的说道:“楚地多山多水多密林,又有烟瘴之气,必须慎重啊。而赵佗,熟悉南方,又曾经带兵平定反贼,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有理,就由赵佗出征吧。” 随后,众臣告退。 王绾和李斯走在了最后面。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廷尉大人,有了扳倒槐谷子的好机会,竟然没没有知会老夫一声。” 李斯叹了口气:“扳倒槐谷子太难了,稍不留意,便要引火烧身,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下哪敢把丞相牵扯进来?” 王绾笑了。 然后他又问道:“你为何要保举赵佗?难道赵佗是你的人?” 王绾也看出来了,平定王恒,那是大功一件,虽然他只有区区五百人,但是和平定王氏是一脉相承的。 这个时候,李斯其实有其他的将领可以保举,但是他偏偏选择了赵佗,王绾就奇怪了,因为李斯和赵佗,走得并不近。 李斯笑了笑,说道:“赵佗并非在下的人。不过……今日之后,他便是在下的人了。” 王绾顿时恍然大悟。 今日李斯等于拱手送给赵佗一份大功劳啊,赵佗必定感恩戴德,从此以后,唯李斯马首是瞻了。 李斯这是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一位很有前途的武将收于麾下啊。 王绾很佩服的看着李斯:“廷尉好手段啊。” ………… 千里之外,大海之上。有几艘船正在风浪中来回颠簸。 是徐福的船队,他们满载着从倭国挖掘出来的银子,打算回到大秦,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暴风雨。 徐福身上缠着绳索,已经几次被颠下船去,又几次被拉回来了。 他全身湿透,不停的呕吐。至于船上的那些水手,也好不到哪去。 有些水手已经哭了,绝望的跪在甲板上:“这一定是触怒了海神,我们定然要死在此地了,再也无法还乡。” 徐福抓着绳索走过去,一脚把他踹开:“胡说八道。我此次出海,乃是奉了谪仙之令。谪仙乃天上人,比区区一个海神高贵多了。” 随后,徐福紧紧的抓着绳索,仰天大叫:“我有谪仙之令,谁敢杀我?” 一道道闪电在乌云中若隐若现,仿佛巨龙露出来一鳞半爪。 水手们全都吓得腿软。而徐福依然疯狂的挑衅着狂风暴雨。 他不是真的疯了,他只是太有经验了。在大海之上,尤其是遇到了狂风暴雨,晕头转向的飘了十几天之后,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 这种绝望的情绪,比狂风大浪还要可怕。稍有不慎,每一个精神紧绷的人,都会发疯。 因此,徐福站了出来,咬着牙呼唤谪仙的名号。他要给水手们一个信念。只要挺过这一次,只要他们有了这个信念,从此以后,他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徐福喊了足足一个时辰,嗓子都哑了。天上的大雨,忽然止息了。乌云散去,露出久违的天空来。 那些水手们都惊疑不定的看着徐福,看着平静下来的海面。 不知道是谁最先跪了下来,很快,所有人都胡乱的跪着,哭喊着谪仙两个字。 徐福精疲力竭的倒在甲板上:幸好,成功了。 忽然,有人指着远处喊道:“有树,那边有陆地。我们要回家了。” 所有人都激动的跳了起来。 徐福是他们当中唯一保持着清醒的。他心中清楚:前方是陆地没错,但是未必是大秦。 他们已经在海上飘了二十多天,每天都是大风雨,根本看不到北极星,早就失去方向了。 前方,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徐福拿出来望远镜,向远处看了看。 他看到很多奇异的植物,还看到了脸上有纹身,披头散发的土着。 徐福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检查武器,准备登岸。” 水手们一听这话,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拿起了兵刃。 这些日子,他们在倭国经历了几百仗,战斗的本能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因此,听到命令之后,他们都目光炯炯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陆地。 前面是哪?管他呢,一会抓两个野人问问就知道了。至少不用再在海上颠簸了,总归是好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 征服南越 徐福的船距离海岸越来越近,岸上的人,也就越来越清楚了。 水手们发现,这些人脸上都画着古怪的花纹,脑袋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这些人正在不断的冲他们叫喊,手舞足蹈,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些野人都显得凶神恶煞的。 有些水手不由自主的拉满了弓。 徐福清了清嗓子,对那些水手说道:“谪仙有令,我们要以德服人。要先礼后兵,明白吗?” 水手们都应了一声,满满的把弓放下来了。 不过,这其中有几个机灵一点的,心里有点纳闷:谪仙有这个命令吗?我们在倭国的时候,一向先兵后礼啊。 忽然,有个水手对徐福说道:“大人,我看这些人,容貌与倭人迥异啊。咱们恐怕并非回到倭国了。” 徐福有点无语的看着他:“莫非你一直以为我们回到倭国了?天下间哪有这般巧的事,一阵风把我们原路吹回去了。” 众人都嘿嘿的笑。那水手很尴尬的低下了头。 结果就在他低头的这一瞬间,有一支利箭贴着的他的头皮飞过去了。嗡的一声钉在他身后的木板上,嗡嗡作响。 这水手愣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趴在船上,大声叫喊:“有冷箭。” 船上的人纷纷在寻找掩护。 徐福藏在一根柱子后面,偷眼向远处看。他看见那些野人正在张弓搭箭,向他们射过来。 有水手问道:“徐大人,我们还先礼后兵吗?” 徐福骂道:“礼个屁,以牙还牙,给我射他们。弓弩手准备放箭,其他人借着箭矢的掩护。速速抢占海滩。” 众人都应了一声。 眼看船已经要靠岸了,弓弩手开始放箭。 按照徐福的打算,船上放箭之后,那些野人肯定要躲避的,定然会自顾不暇,无法骚扰登岸的水手。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凶神恶煞的野人,看见放箭之后,竟然一哄而散,掉头就跑。 徐福都懵了:战斗力这么弱,还敢挑衅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于是所有的水手一窝蜂的跳上了岸,想要追赶那些野人。但是野人们很机灵,光着脚钻进了密林之中,很快就找不见人了。 最后费了老大的力气,水手们抓回来一个小腿中箭的野人。 徐福正了正衣冠,拿出来升堂问案的架势,十分威严的问道:“尔是何人?此地为何处?” 野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在场的人没一个能听懂的。 徐福有点无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怎么回到大秦? 这时候,有水手欢呼着跑过来:“大人,大人,这里有楚人。” 徐福一惊,然后一喜,问道:“楚人何在?” 水手递过来一支箭:“方才他们用的箭,是楚人的箭。” 这个水手,曾经在楚地豪强家中做仆役,也曾经跟着主人上过战场,因此认识这种箭。 徐福松了口气:“这里能发现楚箭,至少说明距离大秦不远。” 他抓着箭问那野人:“此物从何得来?” 野人又是叽里呱啦的一大通,还是没有人能听懂。 徐福有点不耐烦,拔出剑来指着野人:“你在故意装作语言不通吗?” 那野人快吓哭了,两手一个劲的比划。 旁边一个水手看了很久,然后犹豫着说道:“大人,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带我们去找箭的主人。” 徐福指了指箭。 那野人连连点头,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徐福对水手说道:“把他的嘴堵上,让他带路。” 堵上野人的嘴,是因为所有人都听不懂他的语言。谁知道他半路上会不会跟同伙打暗号? 一刻钟后,徐福带着水手,跟着野人进了一处密林之中。 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明明是大白天,却因为树叶的遮挡,阴沉沉的,好似黄昏。 水手们拿出来了行军的习惯,有前哨,有左右翼……步步为营,走的很小心。 一个时辰后,前面豁然开朗,原来在这密林之中,还有一条河。 河谷之处是一大块平地,在平地之上,有很多简陋的草屋。 有男人正在剥洗野兽,也有一群女人正在收集野果。 徐福拿出望远镜看了看,他忽然发现,剥洗野兽的那个男人,手里面拿着一把锋利的宝剑,这种剑,恐怕只有故楚贵族才有。 现在这野人正笨拙的用宝剑清理一条鱼的内脏,这可真是太滑稽了。 徐福呵呵笑了一声:“真是怪哉。” 他看了看身边的水手:“将他们拿下,要活的。不过……若他们要伤人的话,格杀勿论。” 水手们都答应了一声,一部分人悄悄的将河谷围了,另一部分人列队冲了进去。 河谷中的野人顿时大乱。他们没什么斗志,很快投降了。 徐福走过来,大声说道:“你们之中,可有人懂得中原语言?” 没有人应声。 徐福又重复了一遍。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在下懂的。” 徐福好奇的看过去,发现这个人,和周围的野人有些不同。 他的衣衫虽然也比较破烂,但是至少还有形状。脸上没有花纹,头发也勉强的束起来了。 徐福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副毅然赴死的神色来:“熊亥。” 徐福纳闷的说:“熊亥?没听说过啊。” 熊亥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八世祖乃楚王。” 徐福差点笑喷了:“我一百世祖还尧舜呢。八世祖,血脉得稀薄到什么地步了?看你这打扮,恐怕也不是嫡子吧?” 熊亥叹了口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了。 徐福猜对了。熊亥,确实不是嫡子。七代庶出,到他这一代,已经只是个小小的富人了。 这样的富人,家中虽然不会受冻挨饿,但是依然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所以在楚地,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出了村基本上就没人认识了。 但是熊亥心中,却始终记得自己是楚王后裔,每当失意的时候,都把这个身份拿出来,告诉自己是王室后裔,血脉高贵…… 后来,楚国都城被攻破,秦兵长驱直入,占领了楚地。熊亥知道,自己的大楚没有了。 他没有带兵打仗的本事,也没有从军杀敌的勇气。左思右想,干脆离开楚地,一路向南,到了南越。 本着不食周粟的心思,发誓永远不会踏上大秦的国土。 其实当日来到南越的,还有不少人。但是那些人多半身份高贵,还带着一些家臣。 那些人到了之后,很快就征服了附近的部落,至于熊亥,他孤身一人,别说征服部落了,不被人杀了就算好了。 他又不想被那些山大王一样的同乡驱使,因此整天东躲西藏,最后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个最落后的部落。别的部落都已经种田织布了,这个部落还在狩猎采集。 也正是因为落后,他们没有赶走熊亥。因为熊亥毕竟是个男人,也许在狩猎的时候能帮上忙。 熊亥把自己祖上传下来的宝剑拿出来,取得了部落的好感。又把从战场上捡来的箭拿出来,送给这里的野人,取得了野人的信任。 后来,他就留在这部落当中了。 徐福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我们被一阵风吹到了南越。看来从这里一直向北走,便可以回到大秦了。” 熊亥听了之后,摇了摇头,对徐福说道:“这里虽然统称南越,但是有许多部落。那些部落的地盘犬牙交错,若你们从他们中间经过,一定会受到攻击。因此……向北走,乃是一条死路。” 徐福问道:“那些部落,有多少人?” 熊亥想了想,说道:“大者一两千人,小者二三百人。” 徐福笑了:“即便是一两千人的大部落,去掉老弱病残,也不过数百人而已。这数百人,还都是乌合之众。我有数百精兵,还怕打不败他们吗?” 熊亥默然,然后低声说道:“你的兵虽然精,但是人数太少。这数百个部落一旦联合起来,同仇敌忾,你逃不掉。” 徐福说道:“那就不让他们联合起来。这些部落,互相之间必定有矛盾吧?” 熊亥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他们时常互相攻伐。” 徐福说道:“那就对了。我只要和一方结盟,打败另一方,然后故技重施……” 熊亥有些怀疑的说道:“这等事极为复杂,能做成吗?” 徐福笑眯眯的说道:“能,一定能。” 他身后的那些水手也笑眯眯的说道:“我等在倭国,一直用这一招。屡试不爽,现在倭国的那些部落,不照样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乖乖为我们采矿?” 熊亥有点茫然:“倭国?,没有听说过啊,中原又发生变化了吗?” 徐福晃了晃手中的宝剑,对身后的水手们说道:“这一次,我们沿袭倭国的做法。对于极度顽固的部落,就联合和他的仇敌,予以消灭。不过要注意,用兵的时候,让南越人冲在前面便可以了,我们只要做军师,出出主意便好,尽量不要有伤亡。” “对于不那么顽固的部落,则控制其首领,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对于首领顽固,其属下对我们有好感的部落。则刺杀其首领,扶持其根基较浅的属下上位。新的首领在部落内部得不到支持,就更加需要我们了。” 水手们都笑嘻嘻的答应了。 熊亥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秦人,已经狡诈到这种程度了吗?” 原本熊亥以为,徐福要一路打服南越人的,可是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 熊亥仔细想了想,感觉徐福的计划,没准真的可以成功。 南越,山高林密,如果打仗的话,越人化整为零,时聚时散,恐怕有一两年都平定不了。 但是徐福的办法,听起来很复杂,可是真正实施起来,难度要低得多了。 熊亥由不得叹了口气,心想:秦人狡猾若此,无怪乎能一统天下啊。 ………… 咸阳城,赵佗带人出征。临行之前,李斯前来相送。 赵佗自然知道,自己能领到这个差事,完全是廷尉大人在朝堂之上一力保举,因此对李斯感恩戴德。 李斯亲昵的拍了拍赵佗的肩膀:“这一次,一定要建功啊。” 赵佗认真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王恒不过区区五百人而已,末将一战即可将他拿下。” 李斯嗯了一声,又说道:“槐谷子,已经将王丙的联络暗号交给你了吧?” 赵佗说道:“已经交出来了。有了王丙的暗记,王恒便再无藏身之处了。” 李斯满意的说道:“去吧,本官等你凯旋回来。” 赵佗应了一声,带着三千人马,像一阵风一样,朝沛县方向赶去。 他们用了一个时辰,就狂奔出去数十里。 中途休息的时候,有一员偏将说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分出一部分兵马,迂回向南,提前拦住王恒的去路,免得他收到消息,逃亡南越。” 赵佗略微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那样的话,需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能做到不惊动王恒。这个办法太耽搁时间了,兵贵神速,我们直接出击便好了。” “这一次,廷尉大人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要投桃报李,迅速的打一个胜仗来回报他。” 偏将干笑了一声:“即便耽搁一些时日,那不照样能打胜仗,照样可以报答廷尉大人吗?若万一贪功冒进,让王恒逃往南越,那边情况复杂,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赵佗淡淡的说道:“我这三千人,其疾如风,即便王恒要逃,又怎么可能逃走?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偏将只要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其实,赵佗着急着拿下王恒,主要是他感觉到了,李斯正在和槐谷子较劲,而且李斯已经处于下风了。 赵佗已经铁了心投靠李斯,所以想要尽快抓住王恒,让李斯扳回一局来。这种事拖不得,拖得时间长了,效果就不好了。 赵佗长舒了一口气:“廷尉大人,朝中重臣啊。这件事若做好了,我定然可以平步青云。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做第二个王翦。呸!应该是第二个李信才对。” 第四百二十四章 千里背锅 “大人,听说最近赵佗与李斯走的很近。”乌交凑到李水身边,急匆匆地把刚刚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李水嗯了一声,继续翻看手中的书。这是第三次改编之后的常识课本,里面有很多科学知识。 当然,在李水这个后世人眼中看来,这些被秦人惊为天人的科学知识,还是很幼稚的。 不过,相里竹那些人,能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发现这些东西,很不容易。 李水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又用笔圈起来几处明显有误的地方,然后在旁边标注:应当继续验证。 乌交见李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有点着急了,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赵佗投靠李斯了。” 李水哦了一声,问乌交:“怎么了?” 乌交跺了跺脚:“往日大人无比精明,今日这是怎么了?李斯一直想要对付大人,现在他拉拢了赵佗,实力又强大了一分。” 李水笑了笑:“朝堂之上,一共就这么几个山头,明争暗斗,很正常。至于他拉拢赵佗……呵呵,赵高、王翦,哪个不是被猪队友害死的?李斯这是自己找死啊,我为什么拦着?” 乌交瞪大了眼睛:“大人的意思是,这赵佗……” 李水叹了口气:“赵佗,此人有大志向啊,将来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李斯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乌交一脸敬畏的说道:“大人是在未卜先知吗?” 李水呵呵一笑:“有些事,本仙还是知道的。” 李水和乌交谈笑甚欢,而在商君别院的另一处,气氛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项羽几个人,正一脸郁闷的坐在阴凉之中。 近日,忽然有楚地的谣言传到了咸阳。说项羽在楚地打家劫舍,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说项羽曾经抢劫富户,把人家的钱财搜刮干净不算,还抢走了两个女子。 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拦住街上的穷人。那些穷黔首,身上仅有的三两个秦半两也要搜刮走。简直是无耻之极。 如今咸阳城中的百姓,对项羽是人人唾骂,甚至编出来了很多笑话讽刺他。 项羽莫名其妙,郁闷的要命。一直以来,他都好端端的呆在商君别院,为什么忽然间招来所有人的骂声?这是什么道理? 旁边的项氏子弟说:“羽将军,这恐怕是楚地有人在打着将军的名号为非作歹啊。” 项羽听了这话之后,心中微微一喜,然后是勃然大怒。 他喜的是,自己这名号至少值点钱,否则的话,那些无耻之徒也不会利用自己的名号了。他怒的是,这些家伙用自己的名号做事倒也罢了,结果做的全是坏事。 项羽恼怒地说道:“待将来取了楚地,我一定要彻查到底,今日盗用我名字者,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项氏子弟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人小声说道:“羽将军,被那些小人这么一折腾。我们在楚地,恐怕人心尽失啊。” “如今穷人与富人,都遭到了劫掠,他们对我们恨之入骨。将来我们即便回到楚地,想要起兵反秦,恐怕也无人响应了。” 项羽听了这话,顿时急火攻心,差点吐出血来。 从大楚灭亡的那一日,甚至大楚还没有亡的时候,项氏就在准备着反秦。这么多年准备下来,就准备出来了个民心尽失? 项羽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怪槐谷子。他甚至觉得,楚地的那些打家劫舍的小人,没准就是槐谷子派过去的。 于是项羽咬了咬牙,恼怒的说道:“必杀槐谷子,今日就杀。” 蹲在角落中的项献愣了:“怎么突然要杀槐谷子?” 项羽慢慢的扭过头来,有些不满的对项献说道:“我已经给了你不少时日,你可准备好了?” 项献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近日我一直身体不适,虽然有心杀了槐谷子,奈何手脚酸软……或者,羽将军另外派一个人去?” 项羽还没有说话,其他人就齐声说道:“项献,你莫不是装的吧?” 项献连忙举手发誓:“我若是装的,就让我……” 项羽一众人顿时头疼不已,对项献说道:“你滚吧,谁要听你发誓。” 其实项献真的是装的,他要发誓也是假的。他心里很清楚,项氏子弟已经彻底听腻了他发誓,所以他才虚张声势的举起手来。 另外,项献发现,毒誓发多了,也就渐渐的稀松平常了。起初的时候,他还很畏惧毒誓,生怕搅得先人生灵不安。 可是现在……爱咋地咋地吧。 项羽虽然没有让项献发誓,但是对他还是有些怀疑的。 他朝项献招了招手:“你过来,本将军倒要看看,你是真的病了,还是假装的。” 项献战战兢兢的走过来了。 他害怕项羽,也害怕槐谷子。心中忐忑不安,因此面色发白,身体颤抖,额头上一直有冷汗沁出来。 项羽疑惑的看了看,说道:“看你这气色,似乎是真的病了。” 项献使劲点了点头:“时冷时热,头晕目眩,手脚无力……” 项羽嗯了一声:“你这般模样,也做不成大事,反而会让槐谷子有所防备。” 其他的项氏子弟一听这话,顿时慌了:项献不用去了?那是不是轮到我们了? 于是其中一个项氏子弟急中生智,说道:“这病,不会传染吧?” 另一个人说道:“哎呀,我说怎么最近疲乏无力,头晕目眩,原来我也染病了。” 之前那人使劲点头:“我也时常大汗淋漓,原来是项献这叛徒传给我的。” 项献:“……” 我的病是假的啊,这也能传染? 项羽听说两个项氏子弟都被传染了,顿时距离他们远了一点。 项羽站在太阳下,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匠户,自言自语的说道:“尔等都不堪大用啊。若本将军等你们刺杀槐谷子,恐怕反而误了大事。罢了,这一次,由我亲自刺杀。” 想到这里,项羽回过头来,对众人说道:“这一次,我要当面杀了槐谷子。以我的本领,要杀他应当不难。然而杀了他之后,我也必定身死。” “尔等即刻回去收拾东西,等我得手之后,立刻离开。不过,临走之时,要给我父亲传递个消息,让他速速回到楚地,举起义旗,继续反秦。” 那些项氏子弟都神色复杂的点头答应了。 他们一直奉项羽为主人。现在自己装病,苟且偷生,项羽却要亲自行刺,或者说是去赴死了。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他们被灌输的都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思想,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些人肯定奋不顾身的去赴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咸阳城,进了商君别院之后,这种思想就越来越淡了。 项氏子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索,最后他们忽然发现,或许项梁说的是对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咸阳城,尤其是商君别院,真的能把人变得无耻啊。 不过……无耻的感觉,也挺好的。 项氏子弟一边感慨,一边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来。当然了,当他们看到同伴的时候,挂在脸上的,都是万分的悲痛。 项羽准备好了利刃,准备去行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杀了槐谷子之后,三脚必定受到牵连,于是他抽出来一点时间,找到了三脚,让他立刻准备离开商君别院。 三脚接到消息以后,风轻云淡的答应了。 等项羽一走,原本很淡定的三脚立刻向李水的方向狂奔而去。 ………… 一刻钟后,项羽走到了李水的小院门口。 门口有护卫,硬闯进去的话,倒是也可以,但是那样容易招惹来更多的护卫,也许会行刺失败。 因此项羽在等,等着李水从小院出来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 今日之后,自己就要名动天下了。 想到名声,项羽又想起来了楚地的那些冒名顶替的小人。 看来过一会杀人的时候,自己应该喊一嗓子:我乃楚人项羽。 如此一来,南方那些小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自己身后的清名也就可以保住了。 项羽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期间,不少人进了小院。 终于,院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声音,看样子李水终于要出来了。 项羽兴奋的站直了身子。 结果这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个容貌英武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到了,并且在小院门口翻身下马,显然是在等着里面的人。 项羽一看这男人,心里顿时一跳:李信。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来了? 李信的身手,项羽没有亲身领教过,但是但看他的身材,就不好惹。 项羽思考了一下,自己有万夫不当之勇,也许缠斗起来,最终能杀了李信。但是被他这么一耽搁,商君别院的护卫们一拥而上,自己就危险了。 到那时候,杀槐谷子就不可能了,甚至杀李信都够呛。 项羽叹了口气,心里有点恼火。 这时候,李水终于出来了。 项羽看见李水全身重甲,走路的时候需要人搀扶。在在他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有几十个护卫防卫的密不透风。 甚至就在旁边,还有人举着盾牌,即便有人居高临下想要放冷箭也不可能了。 项羽有点无奈:这还怎么刺杀? 不过,好端端的,槐谷子为何要打扮成这般模样? 这时候,李水看了看门口的李信,艰难的向他拱了拱手:“李兄,你怎么也来了?” 李信心想:装的还挺像。我怎么来了,你不清楚吗?不是你派人把我请来的吗? 李信在心中吐槽了一番,然后按照原定的台词,对李水说:“陛下等的不耐烦了,因此让我来催你。” 李水哦了一声,又问李信:“你看我穿成这样,可以吗?” 李信嗯了一声:“很好,陪陛下入军营,慰劳军士,理应戎装。”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那咱们快去吧。竟然让陛下等我,真是罪过。等看完了军营,咱们去宫中坐坐吧,最近我与公主合着了一本书,精彩的很……” 项羽在旁边听见这话,恨的牙根痒痒:去宫中坐坐?那是不是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了? 现在要刺杀,成功的机会很低。可是再等下去,项羽觉得自己真是忍不了了。 这时候,李水忽然回过头来,吩咐其中一个匠户说:“我看商君别院中的护卫还是太少。尤其是我的贴身护卫,不够多。” “这样吧,你去告诉牛犊。让他传下命令。让商君别院所有的护卫做做准备。近期我要从他们当中,挑选一批贴身护卫,对我贴身保护。” 那匠户应了一声,去传达命令了。 而项羽听的两眼放光:贴身护卫?如果能站在槐谷子身边,就算他身穿重甲,也能杀了他啊。 想到这里,项羽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槐谷子此人太过招摇,选拔贴身护卫,恐怕又要请人来围观。 项羽一想到自己要被人当耍猴的一样围观,就觉得很屈辱。不过为了复国大业,忍了! 于是项羽揣好了剑,急匆匆地回到了小院当中。 院子里面,项献几个人已经准备离开了。他们忽然发现项羽回来了,顿时大吃了一惊,问道:“羽将军,刺杀成功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这几个人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项羽摇了摇头:“没有下手的机会。” 项献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项羽又说道:“这一次虽然没能杀了槐谷子,不过我听到一个消息。近期,槐谷子要在所有护卫中心选拔贴身护卫。白日的时候,在他身边警戒,晚上的时候,在门外守着。” 其中一个项氏子弟眼睛一亮:“若能做了贴身护卫,要杀槐谷子就易如反掌了。” 项羽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因此改变了主意,打算当上贴身护卫再说。这些日子,尔等要勤练武艺,这个贴身护卫,一定要当上。” 项氏子弟都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羽将军,这贴身护卫,是组队当上的,还是单独一人胜出便可以当上?” 项羽想了想,说道:“据我猜测,应当是单独一人胜出便可吧。” 项氏子弟一听这话,纷纷想:那倒不如,在比试的时候故意败下阵来。若当不上贴身护卫,便不用刺杀了。不用刺杀,便有了逃命的机会。 不得不说,项羽手下的人,真的被腐化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虎狼之地 在进宫的路上,乌交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大人,咱们这样一趟趟的往宫里面躲,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李水的眼睛瞪得老大:“胡说八道,谁说我是要往宫中躲了?我只不过是要进宫和公主商讨一下写书的事情而已。” 乌交:“……” 他干笑了一声,又说:“大人,咱们为什么不一刀杀了项羽?那样岂不方便?” 李水也叹了口气,很发愁的说道:“原本我想着,用他磨砺商君别院之中的护卫来着。” 乌交说:“以奴婢看来,那些护卫已经磨砺的差不多了。个个警惕无比,能够以一当十。真要有刺客来了,哪怕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磨砺护卫的任务,他们是完成了,但是呢,我还想让利用他们的身份卖票。” 乌交若有所思:“若要暴露他们的身份,就要把他们抓起来。大人的意思是,现在就动手?” 李水扶了扶头上的头盔,这东西可真沉啊。 他无精打采的说道:“我是想要把人抓起来的。但是陛下又不许了。陛下让我不要打草惊蛇,说什么彻底平定了南方的反贼之后,要让项羽和反贼对质。” 乌交疑惑的说道:“那抓起来之后,将来不是照样可以对质吗?” 李水说:“抓起来之后,咸阳城其他的反贼,就要闻风而逃了。最近各个反贼身边的细作,正在努力打探他们的同党。等完全查清楚了,再动手吧。” 乌交恍然大悟,然后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水:“那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李水想了想说:“先稳定一下,看看情况再说吧。不出我所料的话,项羽一伙人听说可以做贴身护卫,应当可以安分一段时间了。若果真如此,我回到商君别院就无妨了。” ………… 商君别院,项羽正带着项氏子弟进行操练。 这一次比试,没有说比试的项目,但是项羽觉得,不外乎力量、速度、勇气、武艺这几项。 所以他们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余,还要刻苦的练习。 几个项氏子弟从仓库里面借来了麻袋,里面装上沙子,背在身上。无论走路吃饭,都不离身。 项羽更是找来了一块大石头,抱着它走十步,走百步,走千步…… 不少人看的叹为观止。 有人说道:“其实不比试,单单给这几位圈起来,看他们训练,就足以招揽不少人了。” 众人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结果这消息,还真的传到一些富商的耳朵里面了。 有个开饭馆的,就花大钱给项羽送了一封信。那意思是说:壮士你在哪练习力气不是练?不如来我的饭馆练习。既能帮我招揽顾客,每天也可以赚一些半两钱。两全其美。 项羽气得要命,随手把信撕了。 商君别院的匠户听说之后,都对项羽很佩服。有不少人专门找到他,对他说:“你做的很对,没有辱没了咱们商君别院的名声。咱们要是去那种小饭馆招揽客人,那成什么了?” “要扬名,也得在谪仙开办的比试大会上。那样才有面子呢。” 这话把项羽恨的牙根痒痒:怎么?将我当成伶人不成?专门给达官贵人取乐的? 项羽心中虽然恼怒,但是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依然努力的保持着微笑。 这个消息传到李水的耳朵里面之后,李水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这项羽在商君别院,靠着一支大麦队,好像知名度很广啊。如果把他捧成明星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钱。 他没有出名的时候,吃我商君别院的,喝我商君别院的。现在出名了,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了? 从今以后,他的形象由我包装,他的业务由我来接,然后我再从里面抽一部分利润,应该没问题吧? 李水越想越兴奋,掏出一个小本,记下来了。 未央公主坐在他对面,看见他一脸傻笑,然后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奇的问道:“你在写什么?” 李水说道:“没什么,造福苍生的一些小计划罢了。” 未央公主感慨道:“造福苍生,这样宏伟的事,恐怕也只有你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了。” 李水很谦虚的说道:“公主过奖了,对于本仙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 泗水亭,刘季坐在自己家破破烂烂的院子里面,正在招待萧何。 他用一只缺了口的碗给萧何盛了一碗水,然后笑眯眯的说道:“萧大人,这么有空光临寒舍啊?” 萧何看了看那碗热水,里面不知道飘着些什么脏东西,顿时无奈的皱了皱眉头。 他环顾四周,感慨的说道:“刘季啊,你还真是家徒四壁啊。” 刘季干笑着说道:“萧大人放心,我正打算与樊哙卢绾等人做生意。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以赚上一大笔钱,到那时候,自然可以添置些新家具了。 萧何笑了:“做生意,有赚钱的时候,就有赔钱的时候,你可不要如此自信啊。” 刘季心想:我这个生意,肯定赔不了。 萧何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刘季,你今年多大了?” 刘季有点尴尬:“萧大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萧何说道:“你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生子,可是有点……” 刘季连连点头:“是,是有点晚了。不过,等我赚了钱,自然可以娶妻了。” 萧何淡淡的说道:“我与你,也算是朋友了,平日你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全赖我在县令大人那里遮掩。” 刘季连连点头,很感激的说道:“萧大人对小人好,小人岂能不知?等我做生意赚了钱,自然是要好好谢谢萧大人的。” 萧何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刘季怎么搞得?张嘴闭嘴离不开赚钱,他就这么自信? 萧何沉住气,对刘季说道:“本官来这里,是想给你介绍一门亲事。” 刘季微微一愣,然后很感兴趣的问道:“不知道,女方是……” 萧何说道:“刚刚来到咱们沛县的吕公,他家中有一位女儿,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吕公刚刚来到沛县,不熟悉这里的人物,因此把我请去了,想让我帮他参谋参谋。” “刘季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人人都知道,吕公家财万贯,而且是县令的好友。可以说是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富贵人啊。” “我寻思着,与你关系最好,而且你恰好没有娶妻。因此在吕公那里,将你狠狠的夸奖了一番。把你说成了心怀大志的大英雄,大豪杰。” 刘季听的心里热呼呼的,很感动的说道:“萧大人,你屡次提携我,我真是无以为报。我……” 刘季抹了抹眼泪。 萧何看的很满意,然后说道:“吕公对我还是比较信任的,已经答应了。因此,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若答应呢,我们选一个良辰吉日,就要让你成亲了。” 刘季喜不自胜,连连搓手。 萧何又说道:“我看你家中十分贫困,不如借你一些什物,送你一些钱财。吕姑娘毕竟是豪门富贵人,可不能太委屈了人家啊。” 刘季连连行礼,极为感动的说道:“萧大人,在下感激涕零,请受我一拜。” 萧何笑呵呵的说道:“刘季啊,我们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只要你日后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我就可以了。” 刘季连声说道:“不敢忘,不敢忘。” 说到这里,刘季忽然微微一愣,心想:萧大人怎么知道我要飞黄腾达了?莫非……我最近得到了大量钱财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刘季抬起头来,看见萧何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只是这笑容中,透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智慧。 “萧大人,真乃奇人也。”刘季在心中暗暗感慨,再看萧何的时候,就更加敬畏了。 送走了萧何之后,刘季就开始琢磨着送聘礼的事情了。 结果他刚刚琢磨到一半,卢绾就急匆匆地来了,对刘季说道:“兄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刘季吓了一跳,连忙问:“何事?” 卢绾气喘吁吁的说道:“朝廷兵马,朝廷兵马来了。” 刘季顿时脸色煞白:“说清楚些。” 卢绾说道:“兄长让我去北边买些断剑残琴,回来开店用。于是我便去了。”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三千秦兵,真正的精兵强将啊,如同一阵风一样,速度极快。” “恰好那天起了大雾,这三千人似乎迷失了道路。于是有个将领问我,沛县在什么方向。” “我心想,怎么刚刚有天子使者来询问兄长的消息,紧接着就有秦兵来了?该不会是来抓兄长的吧?因此我骗了他们,指了一个错的方向。然后我赶着马车,连夜回来报信了。” 刘季使劲拍了拍卢绾的肩膀:“你救了我一命啊。快走,我们快走。” 卢绾问道:“还是藏到芒砀山吗?” 刘季嗯了一声。 卢绾说道:“不可啊。回来的路上,我也想了一路。朝廷若要抓兄长,只要一声令下,沛县令带上几个差役,也可以做到了。为何大费周章,派来了三千人。” 刘季心乱如麻:“说下去。” 卢绾说道:“很显然,朝廷已经猜到了兄长可能逃亡山林。这三千人,就是搜山用的。芒砀山虽然山高林密,地形隐蔽。可是这三千人把守住各个路口,将我们困在山上,然后再派人进来搜查,我们恐怕依然逃脱不掉啊。” 刘季问道:“那你有何高见?” 卢绾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 刘季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半晌之后,他忽然说道:“为今之计,恐怕需要把水搅浑才行了。” 卢绾问道:“兄长的意思是……” 刘季说道:“立刻派一个人,去山上联络那个什么大楚丞相。就说我想再要一些钱财,让他们尽快送来。” “这些人多半还是要下山劫掠的。等他们下山的时候,肯定会撞上那三千秦兵。到时候,双方一场混战,嘿嘿嘿,秦人多半是顾不上我们了。” “我们可以藏在一个隐蔽的所在,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出来。又或者可以逃往他方,日后再回来。” 卢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刘季有些惋惜的说道:“只可惜了吕小姐啊。罢了,等回来之后再娶也是一样的。” 随后,刘季一伙人紧锣密鼓的收拾起来了。 有一个人进山送信,其他的人,则收拾细软。等送信的人回来之后,他们跟着刘季,连夜逃走了。 与此同时,王恒等到了刘季的书信,心中老大不乐意。对身边的王丙说道:“这项氏,真是一贯如此啊。贪得无厌,真是令人厌恶。” 王丙干笑了一声:“那这些钱财,我们是给还是不给呢?” 王恒淡淡的说道:“给,自然是要给的。大不了再下山一趟罢了,反正也不是我们自己的钱财。” 周围的人都嘿嘿的笑了。现在他们好像有点喜欢上这种娱乐方式了。 半个时辰后,王恒选了一百个精壮的汉子,让他们骑上快马,向沛县而来。 至于王恒自己,他倒没有下山。他已经对劫掠百姓失去兴趣了。现在他正忙着给楚怀王灌输一些观念,免得这小娃娃长大了,对自己有别的想法。 ………… 今天,是吕公买田的大日子。这个年代,想要给子孙留点东西,想要衣食无忧,最安全的方法,莫过于买田置地。 有了几百亩良田,那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只要认真经营,家业肯定会越来越大的。 吕公已经很多日子没有出过沛县城了。好在最近风平浪静,没有什么歹人出没。他这大着胆子,才带了两个仆役,化妆成贫苦人,挑着两个担子向城外去了。 这担子从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些稻草,其实大量的钱财都在下面藏着。 这是吕公一半的家产了。能不能东山再起,就看这一次的了。 只要安全的把钱送到,和人家交换了地契,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吕公越想越开心,催促着两个仆役加快脚步。 结果他们刚刚走出沛县城不远,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吕公一听到马蹄声,心里就直哆嗦。他眯着眼睛向远处看,越看脸色越发白。 他问身边的仆役:“你看那马上的人,是不是很面熟啊。” 那仆役哆嗦着说道:“这不是上次那个,带着五百人,劫掠我们的贼人吗?” 吕公悲愤至极,仰天大呼:“这沛县,真乃虎狼之地也。” 第四百二十六章 越乱越好 就在吕公仰天大呼,悲愤至极的时候,王恒的人已经到了。 他们大声呼喊:“我等乃项羽义军,为反秦筹集粮饷。尔等自行放下钱财,我等只求财,不害命。” 周围的百姓无不破口大骂。 王恒的人将这些百姓团团围住,挨个要钱。吕公老泪纵横,只能眼看着两担钱财被人取走了。 王恒的兵马看了看那些钱财,又看了看衣衫褴褛的吕公,纷纷交头接耳:“如今沛县百姓竟然如此富裕了?” 吕公气得差点吐血。 周围的百姓也差点吐血,因为有了吕公的标准,王恒的人总怀疑周围的百姓隐瞒不报:怎么人家就有这么多钱财,你们身上只有三两个铜钱呢?是不是埋在路边的泥土之中了? 百姓们苦不堪言,只求沛县城内的官兵赶快出来。 结果王恒的人机灵的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立刻带着财物逃走了。 因为吕公接二连三遭到抢劫,所以沛县城外的富户已经不多了,即便宅院搬不走,里面的细软也都收拾干净了,只剩下几个老奴看守院子而已。 因此,王恒的人,这一趟收获不多。只劫掠了城外百姓随身携带的钱财。 不过,幸好吕公贡献了大量的钱财,所以这伙人觉得也可以勉强交差了,于是一阵风似的向回跑。 结果他们刚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赵佗的人马。 赵佗被卢绾欺骗,结结实实的绕了个大圈子,好巧不巧,正好拦住了王恒的去路。 两方人马看了个对眼。 王恒的人有点吃惊:秦人来的这么快?难道早就埋伏好了? 赵佗的人也有点吃惊:观其服色,这是一伙反贼啊。居然大白天成群结队的行动?沛县的反贼,果然嚣张。 最终,还是王恒的人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大喊了一声:“散。”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士气。士气如虹的时候,将士们前进后退,整齐划一。即使战到最后一个人,都可以保持阵型不变,给予敌人最大的杀伤力。 如果在打斗的过程中,出现了溃散,那就变成了散兵游勇面对对方有组织的残杀,所以人数再多也没用。 但是现在,王恒的人实在太少了。一百人对上三千人,组织的再好也没用。别说是一伙反贼了,就是魏武卒也顶不住啊。 因此,这些人很识时务的散开了。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赵佗的人相应的分出来了十几队人马,四处追杀。 当然了,追缴来的钱财,那是不可能还给百姓了。全部犒赏将士了。也正因为如此,将士们才更加的奋勇作战。 一百多王恒人马,最后逃回去的不多四五人而已。 这四五个人个个带伤,哭喊着上山:“丞相,丞相,大事不好了。” 王恒快步走下来,急促的问道:“何事?” 那几个人说道:“我们在山下遇到了秦兵,足足有三千人之众。兵强马壮,勇不可挡。他们正在大肆搜捕,远远的向这边来了。丞相,快走吧,否则必死无疑。” 王恒一听这话,立刻整点军马,喝道:“按照丙计划行事。” 军士们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了。 王恒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更何况项梁的失败,他是亲眼看到的。因此,从起事之初,王恒就制定了甲乙丙三个计划。 甲计划:如果天下有变,民心思乱。王恒会立刻举起义旗,招募百姓,然后攻入咸阳,取得天下。 乙计划:若秦人稳住楚地,各州郡百姓渐渐安定。而王恒则派人化妆成秦兵,四处烧杀抢掠,激起百姓的反感。这时候王恒推出楚怀王,勾起楚地百姓思念故国之心,然后裂土分疆。 只可惜,甲计划没有发生。乙计划,王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现在秦人已经扑过来了,只能实施丙计划了。 丙计划就是按照既定路线,退往南越,依仗地力抵抗,待秦人粮草不济,自然退走。等拖垮了秦军之后,再出来争夺天下。 这三个计划,王恒已经让手下的军士演练了无数遍,因此现在喊出丙计划来。这些军士全都井井有条地行动起来了。 该谁负责粮草,该谁看管马匹,忙而不乱。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收拾好了一切。 随后,王恒喝了一声:“走。” 剩下的四百多人,挟持着项皮和楚怀王,迅速的向南方逃去。 他们走后不久,赵佗也带人找来了。 他们来到山谷当中,发现这里存在着营寨的痕迹,甚至地上的炭火尚有余温,可见王恒一伙人走了不远。 赵佗感慨说:“槐谷子的细作,送来的消息果然准确啊,一点不错,王恒片刻之前,就藏在这里。” 身边的副将问道:“将军,如今他们不见了,我们如何是好?要不要分散军马,四处追击?” 赵佗摇了摇头:“在附近找找,看看那位叫王丙的细作,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时间不长,有秦兵在一堆枯草之中,发现了一份地图,这地图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唯独被人撕掉了南越一块。 赵佗眉头紧皱:“原来他们逃往南越了。若真到了那里,想要剿灭这些人,恐怕就要费一番波折了。” 随后,赵佗命令手下的三千人马,一定要昼夜兼程,尽快追上王恒的人。 王恒在逃跑的时候,用了不少障眼法。比如在叉路口丢弃一些盔甲刀枪,做出来一副向东方逃跑的迹象。 可惜,这些刀枪之中,总是被王丙混进去一些线索,告诉赵佗,他们其实是往南走了。 因此,赵佗始终死死的咬在后面,王恒根本无法将他们甩开。 在逃跑的途中,王恒有点苦恼:怎么这赵佗未卜先知似的?有几次我甚至派了十来个人,故意在东方闹出来了一点动静,这都没有骗过他们? 当天夜里,晚饭时分,王恒的人都在埋头大吃。吃完之后,他们还要忙着逃命。 项皮慢吞吞的走过来,畏畏缩缩的说道:“丞相,依老夫看来,我大楚社稷,危在旦夕啊。” 王恒心里恼火,憋着一口气问道:“那你有何高见啊?” 项皮说道:“在下觉得,与其被人一网打尽,不如分头逃跑。” 王恒扭头看向项皮,目光有些危险。 项皮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在下也是为了大楚着想,只是提个建议。” 王恒淡淡的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分头跑呢?” 项皮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不如,我带着怀王走小路,丞相带着兵马走大路。” 王恒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带着人做诱饵,将后面的那些秦人引开。而你就带着你的孙子,悄悄的溜走了。如果将来事情可为,你们就出来继续做楚王。如果事情不可为,你们就隐姓埋名,继续过日子,是吗?” 项皮顿时慌了,连连摇头,说道:“丞相,这你可冤枉我了。楚怀王,那是楚王后裔啊,我算什么东西,岂敢冒称他的祖父?” 王恒冷笑了一声,心想:这怀王是不是你孙子,谁不知道?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王恒也摸清楚项皮的脾气了,这家伙胆子很小,遇见事就缩在后面。整天想着怎么逃走,怎么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今天若真要分兵的话,这老家伙九成九要远走高飞了。 其实自己被人追的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这个所谓的楚怀王在与不在,已经不重要了。即便项皮带着那小娃娃逃走了,大不了回头再抓一个也就是了。 王恒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忽然抽出剑来,放在了项皮的脖子上。 项皮顿时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丞相,这是为何啊。老夫对我大楚,那是忠心耿耿啊。” 王恒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些话,恐怕没有人相信,你不必再重复了。” 项皮苦着脸说道:“在下对大楚之忠,日月可鉴,堪比当年的屈原……”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了看周围的反贼,想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帮自己求个情,可是看来看去,发现周围的人都很冷漠,很显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说辞。 项皮心中凄凉的要命,低声念叨着:“举世皆醉而我独醒……” 王恒提起剑来,向项皮脖子上面砍过去。 生死关头,项皮大叫了一声:“丞相,为何杀我?” 王恒呵呵冷笑了一声:“这一路上,我已经用尽了方法,想要甩掉追兵,可是始终没有成功。我思来想去,恐怕是我们当中有奸细了。有人在给秦人带路,所以我们始终逃脱不掉。” 不远处的王丙听了这话,心里面一阵发寒。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脖子有点凉。 项皮一脸委屈的说道:“有人告密,与我何干啊?” 王恒说道:“除了你们祖孙两个之外。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王氏旧臣。当初他们是自愿留下来助我反秦的,他们绝不可能告密。” 王丙松了口气,慢慢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了士卒中间。站到了王氏旧臣当中。这让他觉得很安全。 项皮欲哭无泪,一脸悲愤的说道:“当真不是我啊。我已经年纪老迈,哪有那个精力传递消息?” 王恒幽幽的说道:“若不是你,便是你的孙儿了?” 项皮苦着脸说道:“他是楚王,哪有自己害自己的道理?” 王恒怒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花言巧语的诓骗我?” 眼看着王恒就要杀人,楚怀王忽然扑了上来,趴在项皮身上,哭喊着说道:“不要杀我祖父,不要杀我祖父。” 声音凄厉,惹人动容。 王恒叹了口气:“罢了,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反正……” 眼看着两个人都要死于非命,项皮忽然急中生智,大声说道:“丞相,丞相,在下有一计,可以杜绝细作传递消息。” “杀了我,这计策你便不知道了。若我不是细作,你依然甩不脱追兵。” 王恒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问道:“你有什么计策?” 项皮气喘吁吁的说道:“用连坐法,秦人最喜欢用的连坐法。让五个士兵结成一队,互相监督。无论吃饭睡觉,哪怕是如厕,都要在一块。这五个人其中一个的所作所为,都要被其他四个人看在眼里。” “晚上值夜的时候,每一队派出一个人来,监视着另外四个睡觉的人,看看谁没有睡觉,偷偷摸摸的做坏事。” “与此同时,五个队伍凑在一块,五个值夜的人又可以互相监督。免得有人趁着值夜传递消息。” 王恒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计策,倒是有些道理。” 王丙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顿时眉头紧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不能再传递消息了。” 他偷偷的向沛县的方向看了看,心想:这赵佗怎么回事?为何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追过来? ………… 赵佗带着三千人,也有点无奈。 原本他们是紧咬在王恒一伙人身后的。但是经过一条河的时候,发现那座木桥不知道被谁给焚毁了,因此赵佗不得带着人绕路,好容易找到一个河水较浅的地方,这才勉强通过去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第一次与王恒拉开了一点距离。 等赵佗那些人走了之后,密林之中,刘季一伙人钻出来了。 樊哙一脸不解的问道:“兄长,咱们为何要帮那伙反贼?” 刘季说道:“帮他们,便是帮我们啊。只要有这伙反贼在,朝廷就始终顾不上我们几个。甚至,他们以为我们就在那伙反贼当中。” “所以,不能让他们追上反贼。他们一旦追上了,稍微审问一番,便知道里面没有我们。或许会掉过头来,继续搜捕我们。” 其他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卢绾说道:“我刚才冥思苦想了很久。你说……这些朝廷的兵马,会不会根本不是来抓我们的?他们就是来抓那伙反贼的?”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不要管是抓谁的。楚地越乱,咱们的生意就越好。如果能乱到极致,也许咱们也可以浑水摸鱼,做一做人上人。” 说到这里,刘季摆了摆手:“随我来。” 然后他急匆匆地向沛县城的方向去了。 卢绾等人在后面问道:“兄长,意欲何往?” 刘季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些秦兵,看样子是去南越了,沛县暂时安全了。我打算悄悄回去,问问萧大人,看看这伙秦兵到底是什么来路,究竟是不是来抓我的。” “如果是来抓我的,我就继续在山上躲着。如果不是来抓我的……嘿嘿,那就抓紧时间,把吕公的女儿娶回家。免得夜长梦多。”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要欺负蛮夷 失去了细作之后,赵佗感觉自己有点像是瞎了,接下来的追击,变得艰难无比。 他们先是遇到了一群百姓,这群百姓被人绑着,拴在路边的树上,而且他们的衣服都不见了。 赵佗命人询问,那些百姓哭哭啼啼的说道:“刚才过去了四五百人,不由分说,将我们绑在这里,抢走了衣服,自己换上了。” 赵佗一听这话,心里就急了。王恒那四百多人,一旦假扮百姓,隐匿在民间,那可就难找了。 好在自己兵马比较多,赵佗立刻分出去一半兵马,在附近搜查反贼。剩下的一半人马,继续向前追击,看看前面有没有王恒的踪迹。 留下来的这一千五百人,立刻命周围的乡、亭、里长官。带着户籍,协助调查。 凡是村子里面有陌生人来的,凡是跟户籍对不上号的,先抓了再说。 一个时辰之后,方圆数十里,顿时鸡飞狗跳。 赵佗的人收获颇丰,他们抓到了三个偷东西的,五个通jian的,六个在乡下倒卖酒水的……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王恒的踪迹。 这一千五百人很恼火,把这些倒霉鬼狠狠的抽打了一顿,然后继续向南越方向赶去。 很快,他们追上了赵佗的大队人马。 赵佗显得有点沉默,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一次确实有些鲁莽了。 这一次,和上次平定反贼不同。上一次,敌人在明,自己在暗。所以能不慌不忙,找到机会就狠狠的咬一口。 可是这一次,王恒比项梁要狡猾的多。王恒的人也要少得多。他们一旦隐藏到民间,真的很棘手。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赵佗觉得自己应该悄悄地包围王恒所在的那片山谷,不要放走了一个。 可是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廷尉大人在咸阳城等着我建功。这区区的五百反贼,真要捉拿上几个月,那简直成了笑话。” “更何况,我来到沛县的时候,这伙反贼正在劫掠百姓。即便我想要悄悄的合围他们也来不及了,已经暴露了行藏。” 这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口。王恒的人究竟走了哪条路还不清楚。 赵佗思量了一下,分兵三处,继续追击。 分成三队,那就是每一队一千人了。在人数上面,对王恒依然有压倒性的优势。 更何况,这些秦兵个个身经百战,比反贼要厉害的多了。因此赵佗并不担心王恒各个击破。 赵佗亲自带了一千人,走了中间那条路。 山路崎岖,一会上一会下,有的地方简直不能称作是路。最后全军只能下马,牵着马匹向南走。 走到人困马乏,嗓子都要冒烟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水潭。 赵佗大喜,带着人奔过去,要喝水饮马,结果水潭旁边立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有毒。 赵佗气得一脚踹倒了牌子:“这定然是王恒写的,看来我们走这条路没错了。” 部将痛苦的说道:“将军,全军将士,已经疲惫不堪了,又没有水,这……” 赵佗淡淡的说道:“这水潭必有源头,去源头处饮水。” 众将得令,在附近寻找了一会,总算找到了一条小溪,然后在山间取水。 先给几匹老马喝了,确定没有问题,然后人再喝水。 等饮完了水之后,赵佗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地方山高林密,王恒为什么不在这里设一支伏兵呢?如果趁着众人正在饮水,乱箭齐发,那样的话…… 想到这里,赵佗吓了一跳,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准备迎敌。” 秦兵们迅速的聚拢起来,紧张着观察着周围。 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山风吹过树木,呜呜作响。 良久之后,有将领按耐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敌人何在?” 赵佗低声说道:“这一路走来,王恒都给本将一个感觉,此人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怎么会放弃如此绝佳的设伏机会?” 那些副将们都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很奇怪的说道:“然而,他们当真设伏了的话,早就应该进攻才对啊。这时候,显然已经错失良机了。” 赵佗眉头紧皱,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这时候,哨探回来了,禀报说周围都已经看遍了,并没有反贼的踪迹。 赵佗眉头紧皱,他忽然一拍脑门,极为懊悔的说道:“我明白了。所有将士,立刻上马,追击反贼。” 副将问道:“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佗说道:“王恒,确实乃是聪明人。他心中明白,凭他的人马,即便是设伏,也不能将我们怎么样,反而会耽误他逃跑,容易被我们死死咬住。” “因此,他选贼在这里虚张声势,让我们犹豫不决,不敢上前,拖慢我们的速度。而他就借着这个机会,远走高飞了。” 副将们都听的将信将疑。 时间不长,他们发现前面的道路被堵塞住了,那些简陋的桥梁被毁掉了,甚至有的河堤被掘开了口子,到处一片泥泞,人马难以前行。 赵佗跳下马来,看着远方,苦笑了一声:“再往前面走,就要到岭南地界了。那里没有大路,没有城池,到处都是山风密林,对我们不怀好意的越人。想要抓住王恒,没有一年半载,恐怕是难以做到了。” 赵佗很失落的摇了摇头:“廷尉大人交代我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办好啊。” 周围的副将都叹了口气。 赵佗叫过来一个人,准备笔墨,他写了两封信,一封信是给李斯的,主要内容是向李斯请罪,顺便表了一波忠心。 另一封信是写给嬴政的,希望朝廷能调拨钱粮过来。 等使者走了之后,赵佗对身边的人说道:“诸位急行军了这么久,已经累了吧?吃一些干粮,安营扎寨吧。另外,派人将其他两部人马叫过来,不必再分头追击王恒了。” 副将们说道:“我们在这里耽搁的越久,王恒不是逃的越远吗?” 赵佗摇了摇头:“现在即便再追,也难以抓到他了。而且我军个个疲敝不堪,一旦到了岭南。那里太容易埋伏了。王恒的数百人,会给我们造成很大伤亡。” “接下来,我们必须稳扎稳打。否则的话,三千人被四百人打败了,那可真是笑话了。” 周围的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王恒确实已经进入岭南了。这一路上,他们这一行人充分发挥了过河拆桥的本领。 起初的时候,大家觉得搞破坏挺爽的,但是做得多了,也就有些腻了,有些累了。 不过一想到后面的追兵会被阻挡住,倒也干的挺努力的。 入夜时分,王恒朝众人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到了这个时候,秦兵必然不追不过来了。今夜,我们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众人个个欢喜。 项皮小心翼翼的问道:“丞相大人,我们今夜是可以睡一觉了。等明天呢?天亮之后,我们要去往何方?” 王恒说道:“天亮之后,与南越部落结盟。我们有四百精装,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了。结盟之后,远交近攻,逐个平定南越部落,将南越合二为一,从此以后,我大楚就在南越复国了。” 说到这里,王恒忽然愣了愣,心想:南越又没有楚人,用不着这个所谓的楚怀王招揽民心。要不然……我自立为王? 不过王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南越,毕竟是蛮夷之地啊,在这种地方做王,总有一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真正的英雄,还是应该去逐鹿中原啊。 因此,自己有朝一日还是要打回去的。 等征服了南越之后,就征调南越的精壮,训练成一支虎狼之师,然后打着楚怀王的名号,攻占楚地…… 王恒越想越美,忍不住咧嘴笑了。 这时候,旁边的项皮又来泼冷水了:“哎,在这种蛮夷之地,做南越王也没有意思。” 王恒也觉得在这里做王没什么意思,但是这话自己能说,他项皮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胡言乱语? 王恒心情整不好,顿时抬起手来,要揍项皮。 项皮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王恒看见楚怀王站在项皮身边,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罢了,这个傀儡以后还有用。饶过他们吧。”王恒安慰了自己一番,然后努力的露出笑容来,对项皮说道:“南越,现在是蛮夷之地,将来可未必是。昔日秦与楚,哪个不是蛮夷之地?现在呢?还不是礼仪之邦?” 项皮不敢说话了。 王恒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人说道:“诸位今日饱餐一顿吧,天亮之后,我会带人了解一下附近的部落。这些南越人,彼此之间,定然是有矛盾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分化他们,各个击破。” 这些反贼都一脸信服的点了点头,然后去吃饭了。 王恒躺在刚刚搭起来的营长之中,美美的想着:“南越王,嘿嘿……” ………… “南越王?你他么是不是在逗我?”徐福举起手来,一个大耳光打在面前的使者脸上。 “本将泛舟出海,诺大一个倭国都不放在眼里,区区南越,对我有什么吸引力?还想让我背叛朝廷,背叛谪仙?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吧?不知道谪仙神通广大吗?你想害死我?” 徐福越说越生气,重重的一脚踹在那使者身上,使者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旁边的水手苦口婆心的劝阻:“大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息怒,息怒啊。” 徐福长舒了一口气,对那使者说道:“去告诉你家主人,天亮之前,亲自来我营中投降,否则的话,被我攻进去,鸡犬不留。” 使者屁滚尿流地跑了。 徐福很骚包的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优雅的喝掉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在自觉不自觉的模仿谪仙…… 徐福带着水手进入南越已经有段时间了。他们很忙,忙着远交近攻,利用部落之间的矛盾,今天和这个结盟,明天对付那一个。今天刺杀首领,明天扶助新人上位。 春秋战国那一套,徐福很娴熟的玩了一遍。可怜这些南越土着,对中原的这些计谋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纷纷败下阵来。 经过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运作,再加上水手们超强的战斗力。 徐福已经收服了九成部落,这九成部落,遵从徐福为共主。 徐福不管他们部落内部的事情,但是要对外征战的时候,这些部落都要派出壮丁来协助徐福。 除此之外,徐福没有兴趣收取他们的租税,没有兴趣打散他们的组织,没有兴趣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 毕竟徐福根本算不上是大秦的官吏。他在这里折腾一番,只是想顺顺利利回到大秦,不被人背后捅刀子而已。 这些越人忽然发现,有了徐福这个共主,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坏处。反而有好处,至少大家不用整天打仗了。有什么矛盾,还有一个人可以仲裁一下。 于是,在徐福武力的人威胁下,南越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平静。 现在还剩一成部落没有被征服了。他们被原来的楚国贵族控制着。不过,也控制不了多久了。 徐福带着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要正规战?徐福的水兵以一当十。 要钻到林子里游击战?徐福身后的南越人更是擅长无比。 因此,有些楚国贵族派人,想要尊徐福为南越王,借此求到一个体面的投降。好让自己继续在山上做土皇帝。即便不能留在山上,也不要被送往咸阳。 但是徐福直接把使者赶走了。 这些楚人,他是要带在身边的。这些中原来的人,比南越土着聪明多了。如果将他们留在部落中,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 天亮了,气氛紧张的营寨之中,那些聚集在一块,忐忑不安的楚国贵族,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是亡国之余,在蛮夷之地,苟活了这么久,也算是赚到了。 今日下山投降,不知道下面的人会怎么对待自己。是一刀杀了,还是送给秦朝的皇帝? 贵族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但是他们隐隐约约的能猜到,自己恐怕不能再回到山上来了。 他们只能穿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好让自己体体面面的接受这一切。 迎着初升的太阳,他们颤颤巍巍的去见徐福了。 与此同时,王恒也整顿军马,带着四百人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岭南。 “南越王,嘿嘿。”王恒踌躇满志,脑子里面复习着春秋战国时候,那些权谋之术。 “越人未曾开化,不懂得中原权谋。我这一次,定然可以成功。”王恒信心十足的想着。 第四百二十八章 以和为贵 楚国遗老颤颤巍巍的下山了,他们盛装打扮,像是要参加什么祭祀,但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又好像是要出席自己的葬礼。 等他们赶到徐福军营的时候,被两个肤色黝黑的水手给拦住了。 他们大声喝问楚国遗老:“什么人?” 那些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们拱了拱手,说道:“我等,乃故楚遗族,特地来向徐大人投降。” 水手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原来那伙不肯投降的蛮夷就是你们啊。” 楚国遗老愣了一下,他们小心翼翼的解释说:“我等并非蛮夷,我等乃是故楚贵族。” 水手大大咧咧的说:“什么贵族?住在山上的,那不就是蛮夷吗?” 这些楚国遗族有些不快,但是今天是来投降的,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发火,因此只能一个劲的干笑。 楚国遗老在旁边等了一会,发现水手没有进去通报的意思,只好干咳了一声,客客气气的说道:“劳烦这位将军,能不能帮我们通报一声?” 水手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再等等吧,再有两个时辰,大人便该醒来了。” 楚国遗老顿时气得瞪眼。现在是大白天啊,太阳都出来很长时间了。姓徐的还要再等两个时辰?这不是故意的吗? 其实他们是冤枉徐福了。徐福这一趟出海,发现李水以往的很多预言都成真了,因此内心深处,对李水佩服的五体投地。 故而自觉不自觉的,开始模仿李水的一言一行。甚至包括李水的作息习惯。 徐福觉得,只要自己能和谪仙做的一模一样,自己身上也就能带着一些仙气了。 这种想法虽然荒唐,但是对于一心求仙的人来说,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楚国遗老站在太阳底下,恭恭敬敬的等着。 南越气候湿热,很快他们就大汗淋漓了。 旁边的水手有点同情的看着他们,对他们说道:“天气如此炎热,你们还长冠博带,穿了一层又一层,怕是会中暑啊。不如脱下来,只在腰间围上一块布好了。” 楚国遗老看了看如此打扮的水手,心想:若那样的话,我们不真的成了蛮夷了吗?你一个无知的庶人这样干倒也罢了,我们可是贵族啊。 因此楚国遗老拒绝了这个提议。 半个时辰后,有个老头坚持不住了,身子摇摇晃晃,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水手早就料到了这一出,他不紧不慢的向两个越人招了招手:“去,给他冲冲凉,此人中暑了。” 越人抬着老头到了阴凉处,脱了他的衣服,然后用冷冰冰的泉水,一桶一桶的浇在老头身上。 很快,老头醒过来了。 水手看着其他人,笑眯眯的说道:“是像我这样穿着比较体面呢?还是被人抬到树荫下浇冷水体面呢?” 那些楚国遗老回想看了看,都一脸憋屈的脱了几件衣服。 两个时辰后,徐福揉着眼睛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 他一边伸懒腰一边感慨:想要学谪仙,真的不容易啊。为了日上三竿再醒过来,昨天晚上一直熬到了半夜……唉。 徐福洗了洗脸,忽然发现营地中多了几个老头,他看着那几个人,奇怪的问道:“这是谁?” 水手说道:“他们是前来投降的楚国贵族。” 徐福揉了揉眼睛:“楚国贵族?怎么这副打扮?我还以为是蛮夷。” 那些楚国遗老都很委屈的说道:“这里气候炎热,因此我们不得已才去掉了几件衣服。” 徐福有些不高兴的说:“赤着胳膊来投降,诸位也太儿戏了。这分明是在侮辱我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楚国遗老:“……” 徐福说了这话之后,心里有点得意:嗯,刚才的说辞,有那么一点谪仙的味道了。 楚国遗老满头大汗的要把衣服穿上,但是徐福制止了他们:“罢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楚国遗老到了一声谢,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徐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啊?” 徐福说道:“你们随我去咸阳吧,怎么处置,朝廷自有公断。” 楚国遗老打了个寒战,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顿时坐倒在地。 徐福纳闷的问:“怎么?” 那些楚国遗老个个面色发白,带着哭腔说道:“听闻六国被灭,王室子弟,被杀者不计其数。稍有姿色的公主、贵族女子,都被押往咸阳。或者为妾,或者为婢,生不如死。今日我等入咸阳,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徐福有点无语:“这些道听途说的话,何必当真?昔日秦灭六国,战乱之中,错杀几个人也是有的。然而现在六国安定,陛下已经不想再起波澜了,尔等放心,此去定然没有性命之忧。” 那些楚国遗老都不太相信。 徐福无奈的说道:“数月前,陛下曾经下令,迁徙六国豪强,进入咸阳城。这些豪强,个个家财万贯,仆从如云。到了咸阳城之后,陛下没有征收他们的财产,甚至还挑选他们的子弟做官。” “我看你们,也不过是楚国豪强而已。陛下才懒得杀你们。” 楚国遗老愣了一下,问道:“此言当真?” 徐福点了点头:“尔等在山上呆的太久了,恐怕还不知道谪仙在咸阳城的作为吧?” 楚国遗老都摇了摇头。 徐福眉飞色舞的给他们讲了一通。十分诚恳的把谪仙安利给了他们,很快,这些楚国遗老都对谪仙心向往之了。 徐福伸了伸懒腰,对众人说道:“传令,饱餐一顿,准备返回大秦。” 说了这话之后,徐福摇了摇头:“也不对,如今这南越,已经是大秦的国土了。我们是返回咸阳。” 那些南越部族没有出声。管他是什么大秦的国土,什么大楚的国土。只要他们的部落还在,他们的权柄还在,换个名头,有什么大不了? 众人正在吃饭,忽然有南越人飞奔而来,叽里呱啦的和首领说了一阵。 随后,那首领对徐福说道:“大人,有中原人来了。约莫三四百人。” 徐福一愣:“是秦兵?” 首领摇了摇头:“不是,那些人衣服杂乱,没有铠甲。” 徐福又说:“是百姓?” 首领说道:“也不是,他们个个手拿兵器。” 徐福哦了一声:“那就是反贼了?怎么会有反贼进入南越?是了,我离开咸阳的时候,就一直听说南方有个什么项梁要造反。” “难道说,这反贼被秦兵击败了,残余了四百余人,逃到了南越?” 周围的楚国遗老听了这话,都是微微一愣:“项梁?那不是故楚项燕的后人吗?” 他们对项燕还是很有好感的。不过……这时候好感顶个屁用?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这些遗老都极为诚恳的说道:“大人,我们带来的族中子弟,加在一块也有数百人。不如让我们剿灭这伙反贼,将功赎罪。” 徐福心想:那伙反贼多半是项梁,你们又是楚国遗族,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中勾结?说是去剿贼,结果降贼怎么办? 于是徐福笑了笑,对他们说道:“对方区区四百人而已,我有数万越人,何必惧他?” 旁边那些南越首领都自豪的挺直了腰杆。 ………… 与此同时,王恒正苦口婆心的和一个南越人交谈。 天刚亮的时候,王恒就带着人找到了一个南越部落。在送上去了几把剑,几匹布之后,这些南越人接见了他们。 这个部落的首领正在跟着徐福做事,所以现在部落里面当家的是首领十五岁的儿子。号称少头领。 少头领看见秦人来了,立刻命人去通风报信,要父亲尽快回来。至于自己,则陪着王恒拖延时间。 起初的时候,王恒还有点担心语言不通。但是交谈了一会发现,这少头领居然懂得中原的语言。 据说战国的时候,他们曾经和楚越等南方诸侯,颇有交流。大秦立国之后,也曾经去过咸阳。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之后,王恒就进入了正题。 他微笑着说道:“少头领,不知道你们部落,在这里可有没有什么仇人?若有的话,在下愿意代劳。” 少头领想了很久,皱着眉头说道:“仇人么?原本是有的,现在倒没了。” 他们原来确实有仇人,就是隔壁的部落。两个部落因为争夺水源的问题,常年打得不可开交,算是世仇了。 但是不久前徐福到了之后,把水源重新划分了一下。 隔壁的部落因为地利的原因,所占的水源多一些。因此需要每年交给自己的部落一些粮食。这个划分,算是比较公平。 而且徐福严令隔壁部落,不许堵塞水道,否则的话,便是与他为敌。 现在徐福是南越共主,与他为敌,那就是与整个南越部落为敌了。隔壁的部落,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说,水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两家已经和好了。不久前,还有人去隔壁部落走亲戚。 在十几年前,部落没有结仇的时候,双方其实是有婚姻往来的。自从结仇之后,这些亲戚已经很久不来往了。 不是不想来往,是不敢来往。生怕自己的族人恼怒。 现在好了,彼此之前,又可以亲如一家了。 因此,徐福在南越的这些作为,还是让一些南越人很拥护的。 王恒看见少头领沉默不语,有些失望的说道:“当真一个仇人都没有吗?” 少头领摇了摇头:“当真没有。我们南越部族,讲究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这是徐福的原话,少头领照搬过来用了。 王恒听了之后,有些茫然。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究竟是不是南越。 王恒进入南越之前,是做过一番功课的,知道这里有数百个部族,互相攻伐不断,怎么现在这个部落,又号称没有仇人呢? 王恒干笑了一声,说道:“少头领不必掩饰。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仇人?我们虽然是外来人,但是是真心帮助少头领的。只要少头领稍微给我们一些钱粮,我们愿意帮你消灭对方。” 少头领摇了摇头:“当真没有。” 王恒叹了口气,站起来对少头领说:“天赐良机,少头领若失去了,恐怕会追悔莫及啊。接下来,在下要拜访其他的部落,若遇到了少头领的仇人,他们要在下来杀少头领。到那时候,咱们可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少头领猛的站起身来,极为恼怒的盯着王恒。 他很恼火,但是没有发火。因为王恒的四百人,似乎颇为精壮。真要和他打起来,自己的部族可能损失不小。 更为关键的是,父亲不在这里,自己不能擅自开战。 于是他冷冷的说道:“那就请吧。” 王恒冷笑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他猜测,这个部落,要么太过孱弱,不敢与其他越人为敌,要么警惕心太强,不敢相信外人。 既然如此,那就拜访其他的部落吧,总有一些部落愿意请自己出兵。 毕竟……你不杀你的仇家,那万一仇家想要杀你呢?先下手为强,对不对? 王恒在心里把这些事情推理了很多遍,觉得万无一失,一点破绽都没有。 但是令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南越部落,都声称没有仇人,个个说什么以和为贵。 王恒彻底茫然了: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南越变得如此和气了? 身边的项皮干笑了一声,对王恒说道:“丞相,我们还要继续拜访下去吗?军中的兵器,已经送出去了十几吧。布匹也送出去了不少。再拜访下去的话,我们的人便不够用了。” 王恒深吸了一口气,越想越生气,对身边的人说道:“饱餐一顿吧,挑选一个孱弱的营寨,攻灭他们。或许,我们展示一下实力,这些越人才肯说实话。” 众人都应了一声,开始吃饭。 ………… 密林之中,有人影一闪而过,然后急匆匆地跑到了一个隐秘的所在。 他向徐福拱了拱手,说道:“徐大人,那些反贼正在吃饭。看他们个个杀气腾腾,似乎失去耐心了,打算攻打部落了。” 徐福哦了一声:“看样子,他们舍不得那些布匹和武器了。” 其实,徐福带着越人早就到了附近。他们本来打算一举将王恒拿下的。 但是后来发现,王恒四处拜访部落,每次都会送上礼物。因此那些部落首领恳求徐福,先别进攻。先让王恒送一些东西再说。 起初的时候徐福有点纳闷:直接杀了王恒一伙人,这些东西还不是该怎么分怎么分? 后来他弄明白了,这些部落首领的打算是……王恒送的不算数。等灭了王恒之后,再平分他剩下的。 徐福有点无语:这些越人,为了几匹布,还有这种小心思呢? 与此同时,那些没有拿到礼物的部落首领也有些懊悔:这些反贼,怎么这么快就不耐烦了?你倒是把所有部落都拜访一遍再放弃啊。 第四百二十九章 出租项羽 王恒一行人已经把饭煮好了。 徐福身边的越人首领个个急不可耐,对徐福说:“徐大人,快下令出兵吧,否则的话,他们便要把饭吃光了。” 徐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心想:这些人,连人家的饭都要抢过来?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随后,那些越人首领兴奋的喊了一声,带着自己的族人,嚎叫着从山林中冲了出来。 王恒一行人人困马乏,正是疲惫不堪的时候。他们坐在地上,闻着饭香饥肠辘辘,正打算填饱肚子,忽然听到四面八方的呐喊声。 有胆子小的,当场就吓得头皮发麻。 王恒猛的站起来,发现密林当中涌出来了无数的越人。 这些人披头散发,脸上画着花纹,嚎叫着像是野兽一样扑了过来。 王恒拔出剑来,大叫:“杀敌,杀敌。” 周围的反贼仓促迎敌。 如果是在战场上,两军列阵完毕,硬碰硬的较量。王恒的人可能坚持的时间长一点。 关键是,他们是被偷袭的。而且是在开饭前被偷袭的。 每一队,甚至每一伍,都围坐在自己的陶罐跟前,并没有集结在一处。 因此,越人如狼似虎的冲下来的时候,这些人立刻就被分割包围了。 往往五六个反贼,要面对着十几个越人。 虽然反贼的武器要精良一些,但是人数上的劣势,让他们很快就崩溃了。 王恒带着三五个人,四处冲杀,想要杀出去一条血路,可是周围的越人越来越多,包围圈越来越厚,眼看是无路可逃了。 王恒有些憋屈,死在战场上,死在万军阵中,倒也罢了。谁能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些未曾开化的蛮夷手中?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啊。 王恒忽然很想仰天长啸一声,喊上一嗓子:大丈夫为征战而死,何惜此头? 这样喊完了之后,可能会比较豪迈一点,这样回头被写在史书上,也可以流芳百世。 然而,山坡上观战的徐福忽然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告诉他们,最好生擒项梁。” 于是徐福带来的水手们,齐声高喊:“生擒项梁。” 王恒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什么玩意?项梁都死了多久了?这些越人的消息这么闭塞吗? 他有些痛苦的想:这些人,是把我当成项梁了?也就是说,无论我今日如何英勇,将来在史书上被人称颂的,都是项梁?我在这里拼死拼活,完全是为了别人争光? 王恒快气疯了。他大声喊道:“吾乃王恒。” 徐福显然听到这话了,他对身边的人说道:“宵小之徒,生死无需在意。只要生擒项梁即可。” 于是水手们大声喊道:“王恒等宵小之徒,生死无妨。要紧的抓住项梁。” 王恒一趔趄,恨不得当场自刎。 可是自刎有什么用?自己死了,还是要做一个无名之辈。 至于那些越人,他们根本不关心什么王恒,什么项梁。他们也不认识这些人。 他们满脑子都是:“赶快将这些人杀光,否则的话,饭要糊了。” 或者是:“这些人的血,可不要溅到饭里去啊,否则可太浪费了……” 最后,王恒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知道自己完了。 王恒把剑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死到临头,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害怕死亡。 其实自始至终,王恒都不像是一个带兵的将领,他更像是一个阴谋家。二十几年的压抑,让他喜欢坐在暗处琢磨别人,算计别人。 但是现在,他的一切计谋都不管用了。 眼看着越人已经冲了上来,王恒咬了咬牙,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宝剑。 哎呀呀,好疼…… 王恒只割破了一层皮,就下不去手了。 忽然,他想起来刚才那些人的喊声。这些越人,显然是知道项梁的,那么他们是不是也知道王翦?如果自己亮明身份,能不能骗的他们缓一缓? 可惜,王恒刚想到这里,脑门上就挨了一下。是被木棒砸的。 砸他的是一个部落首领,一边砸,一边用不太流利的秦语说:“让你不给我送礼。” 王恒倒在地上,脑袋一圈圈的发懵:送礼?送什么礼? 他没有懵太长时间,很快就被人杀了。 一场大战,只持续了一刻钟。 徐福满意的走下来,对那些越人说道:“你们做的很好,很骁勇善战。” 越人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他们在忙着分战利品。 徐福转了一圈,发现反贼之中,居然还有几个活人。这些活人当中,就有王丙和项皮,以及他的孙子。 这几个人能活下来,并不是武艺多么高强。而是他们忽然发现,越人最喜欢杀站在灶火旁边的人。 于是,他们远远的站到了角落当中。 越人杀的差不多了之后,居然没有再搭理他们三个人,而是忙着分战利品,忙着给自己盛饭…… 徐福走过去,对项皮说:“老人家,年纪怕是不小了吧?须发皆白,还要造反?” 项皮说:“我们祖孙二人,是被反贼抓来的,我们并不是要造反。” 徐福点了点头:“我看也不像。不过,你们是不是反贼,还得到了咸阳之后,详细的审问之后,由各位大人判定。” 项皮听说不是当场处死,顿时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个水手走到徐福身边,小声说:“徐大人,这把剑有点门道啊,是从死人身上搜出来的。” 徐福看着那把短剑,问他:“这剑怎么了?” 水手说:“这剑上的花纹样式,很面熟。我记得几年前,曾经跟着原来的主人,去一户人家之中做客。那里好像就有类似的花纹。对了,是项氏。” 旁边的项皮带着将功赎罪的心思解释说:“这是项梁的剑,据说是项氏的家传宝剑。” 徐福大喜,问项皮说:“你可知道,他们之中,哪个是项梁?” 项皮说:“项梁早就死了。” 徐福愣了:“早就死了?那这伙反贼是……” 项皮把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了一遍。 在讲述往事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旁边的王丙一眼,见王丙没什么表示,于是项皮隐去了自己孙子被立为楚怀王的事。只是说自己是楚人,因为对这里的路途比较熟悉,所以被王恒抓了做向导。 徐福有些意兴阑珊:“还以为杀了反贼项梁,原来是什么王恒。区区四百人,就敢复兴楚国,口气倒不小。” 然后他问旁边的王丙:“看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一定是反贼了吧?” 王丙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认错了,小人是谪仙派来的细作。” 项皮惊讶的看着王丙:“原来是你?老夫差点被你害死。” 王丙呵呵一笑:“即便没有我害你,你跟着王恒,不也早晚是个死吗?” 项皮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对。 徐福对王丙几个人的身份挺怀疑,不过也没有当场杀人,而是命人将他们看管了起来,等到了咸阳城,再让谪仙定夺吧。 他们休整了一番,按照项皮的口供,把楚国的丞相、将军之类的高官的尸体,放在了车上,至于其他的小卒,只把脑袋带回去就行了,反正不影响领军功。 剩下残余的尸体,堆在一块,干脆一把火烧了。 随后,徐福依然让项皮做向导,要尽快回到咸阳城去。 项皮有点心里发慌。他这个向导,根本不认识路啊。 为了保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遇到阴天多云,就只能凭着感觉走了。 凭着感觉,很不靠谱,项皮成功的把队伍带偏了,他们本来应该向北走,不知不觉的,偏向了西北,差点进入巴蜀。 不过,项皮不认识路,徐福身边的人也不大认识,所以就这么闷着头子一路走。后来山野之中,干脆没有路了,他们只能在丛林中钻来钻去,走的苦不堪言。 徐福很痛苦,赵佗一伙人也很痛苦。 徐福只需要翻山越岭,辛苦一点就行了,毕竟他手下的人不多。 而赵佗的三千人马,就不能这么随意了。 他们只能修复被王恒毁掉的路,架起来被王恒烧掉的桥。 他们一路向南,和一路向xi的徐福一行人错过去了。 数日之后,赵佗带着三千人到了南越。 进来之后,他们就发现南越人怪怪的。 越人的目光很贪婪。好像盯上了他们的粮食,他们的武器甚至他们的衣服。 赵佗心里很奇怪:传说中,南越数百个部落,谁也不服谁,经常打斗。可是这一次到了之后,怎么发现他们似乎挺团结呢? 这些越人在密林中来往呼和,互相响应,好像一百多个部落亲如一家一样。 赵佗觉得很不对劲,这里似乎有点危险。 不过赵佗毕竟有三千精兵,南越人也不敢贸然进攻。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好像也看出来了,这三千人不是反贼,是朝廷的军马。这样说来,这些人就是徐大人的人了。 徐福的手段,南越人是见识过的,他们有点害怕,因此很快打消了要劫掠赵佗的心思。 最后赵佗用一些盐巴做礼物,见到了一位首领。向他打听,最近有没有反贼来过的消息。 首领说:“有啊,不久前我们刚刚杀了项梁。” 赵佗有点无语:这不是胡说八道吗?项梁明明是在咸阳城正法的,看来这些南越人很狡猾啊。 赵佗又问:“你确定他们是项梁,不是别人?” 首领说道:“自然确信,准确无比。” 赵佗叹了口气,又问首领:“那些尸首何在?” 首领说:“已经烧了。” 赵佗对此更加怀疑了。 他怀疑,王恒可能还没有到这里。甚至有点怀疑王恒是不是与南越人结盟了。 于是,赵佗带着三千人马,找了一个偏僻的所在,安营扎寨。 他派出去了很多百人队,四处寻找王恒的下落。 与此同时,赵佗又给朝廷写了一封信,历数在南越作战的艰辛,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将王恒杀了,解除朝廷的心腹大患。 ………… 咸阳城,李水终于从皇宫之中出来了。因为商君别院的三脚说,自从他放出话去,要挑选贴身侍卫,项羽一伙人正在勤加练习,仿佛已经放弃刺杀了。 李水松了口气。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项羽来行刺。那他自己也活不成。 倒不如暂时隐忍,做了贴身护卫,等李水落单的时候再行刺,然后远走高飞。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是李水依然穿着内甲,并且死死的跟紧了李信。 李信饮酒,他也去饮酒,李信回家他就去借宿。 最后李信也无奈了:“槐兄,你这样,我很不方便啊。” 李水说道:“这有何不便?你我二人,同生共死,早就如同一家人了。” 李信叹了口气:“我堂堂大将军,难道要做你的贴身护卫不成?” 李水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堂堂谪仙人,宁愿做你李大将军的小跟班。” 李信:“……”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这一日,李信到了谪仙楼饮酒。趁着这个机会,李水在谪仙楼会见了几个商铺的老板。 这些人当中,就有大麦,李氏木器等人。 上一次的盛会,让这些人狠狠的赚了一笔,现在已经是咸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商贩了。 李水微笑着说道:“我最近有一个想法。我府中的那个刘季,想必诸位都听说过吧?” 众人都连连点头:“刘季在选拔大会上,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出尽了风头,咸阳城中,那是妇孺皆知啊。而且此人长得也十分英俊,据说引得不少深闺少女都动了春心,哈哈。” 李水哈哈大笑,然后又说道:“如果,这刘季公开站在街上,帮着你们招揽客人,你们觉得,这生意会不会好很多?” 在场的人眼睛一亮,都使劲点了点头。 尤其是大麦,本来对李水就是无限信任的。即便李水不解释,他也全力支持。 李水冲他们笑了笑:“刘季,是我商君别院的人。如今我替他做主了,将他租给你们,帮你们招揽生意,你们意下如何?” 这些人都纷纷说道:“请谪仙说出个价钱来吧。” 李水满意的笑了:和商人谈话,就是痛快啊。三两句,直奔主题。 第四百三十章 套路淳于越 李水对这些商户笑了笑:“诸位不要着急,这可是一件大事。能不能赚钱,本仙可无法向你们保证,你们可以回家和自己娘子商议一番,商议好了再来。” “不然的话,若这些钱赔出去了,纵然你们不怪罪本仙,你们的娘子,心中恐怕也会有些不舒服。” 那些商户都纷纷说道:“谪仙放心,我们全家都对谪仙敬若神明,岂会怪罪呢?” 李水微笑着说道:“还是问问吧。三日之后,我们还在谪仙楼相聚,到那时候,订立文书,交割钱款。” 商贩们都应了一声。 临走的时候,他们又问到:“若我等要借用刘季招揽客人,谪仙收多少钱呢?有了价钱,我们回家之后也好商议。” 李水笑了笑:“这个价钱,等签订和约的那一日再定。本仙已经想好了,按照时辰算,一个时辰,一百个秦半两。” 商贩们眼睛一亮:“如此便宜?” 李水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不要着急,这一百个半两,只是起拍价而已,是拍卖的底价。到时候,你们会互相竞价,价高者得。” 商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恍然大悟。 他们都是做生意的,自然明白李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低着头沉吟了一会,齐齐的竖起大拇指来:“谪仙之能,神鬼莫测啊,吾等万万不及。” 李水咧嘴笑了。 而商贩们告辞离开。这些人在回家的路上,都低头不语,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价高者得?如此一来,价钱就不是由谪仙来定了,实际上由我们来定。我应该出多少钱,去租下这刘季呢?若价钱太低,肯定无法租下此人,被别人抢了先。若价钱太高的话,又会赔本。关键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刘季究竟能带来多少收益。” 一路上,商贩们快把脑袋都想破了。他们纷纷叹了口气:“谪仙,果然是谪仙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我们冥思苦想。高,实在是高。” 谪仙楼,李水很满意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开始打腹稿,思索着怎么和项羽签订一个合同。 这时候,乌交凑上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大人,奴婢在你身边时间长了,总算学到了你的三成本领。”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怎么?” 乌交一脸得意:“奴婢已经猜到大人的心思了。” 李水惊奇的看着乌交,心想:我要开经纪公司,捧红项羽,这种事你都猜到了?你脑瓜很灵光啊。 然而,乌交却说道:“大人的计划,定然是在出租刘季的那一日,暗中派一个人,假扮成商贾,藏在商贩中间,然后哄抬价格,把价钱炒的越高越好。然后故意输给其中一个商贩。以此,榨取大量的钱财。” 李水:“……” 你跟我这么久,就学到了这个?我的三成本领,就是用来坑蒙拐骗的吗? 李水站起身来,拍了拍乌交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做生意,要厚道啊。” 乌交投过去一个暧昧的眼神:“奴婢懂的。悄悄的发了财,嘴上却说的大仁大义。谪仙,奴婢是不是得到你的真传了?” 李水踹了他一脚:“滚。真传个屁。” 乌交欢快的说道:“好嘞。”然后欢天喜地的下楼了。 李水坐回来,叹了口气:“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举世皆浊我独清,不亦悲乎?” 李信忽然捂住嘴:“不行了,太酸了,牙要倒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李兄,你这种大老粗,岂会懂的文人的风骨?”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槐兄,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何必掩饰?你也算是文人?想当初你刚来咸阳城的时候,字都不认识。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啊。” 李水傲然说道:“那是以前了。” 李信端起酒杯:“是么?那我要考考你。这酒水的酒字,有四种写法,你可知道?” 李水:“……”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你是开酒楼的,或许日后便用得到了。我先教你第一种,齐人写酒,是这么写的……” 李水顿时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李信见李水兴致缺缺,惋惜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乌交带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上来了。 他冲李水奸笑了一声:“大人,我把人找来了,你看看,还满意吗?” 李水有点茫然的看着乌交,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他缓缓地扭过头,看了李信一眼,疑惑的问道:“我让他找人了吗?” 李信说:“好像没有。” 乌交干笑了一声:“奴婢在谪仙身边多久了?早就和谪仙心意想通了,只要谪仙一撅起来,我就知道要……” 乌交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了,然后干笑着说道:“谪仙恕罪,是奴婢粗鄙了。” 还没等李水说话,乌交就连忙介绍那男人,似乎是要把话题岔过去。 他拍了拍男人宽厚的肩膀:“此人,名字叫黄由,是黄牛的堂兄。” 李水惊奇的看着他:“黄牛本仙认识啊,精瘦精瘦的,为何你如此肥胖?莫非家中富裕?” 黄由憨厚的笑了笑:“小人家中是屠户,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饱饭还是能吃一碗的,时不时的,还能加上一点荤腥,因此肥胖一些。” 李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乌交说道:“大人觉得,给此人换上衣衫,像不像是商贾?” 李水一愣:“你该不会是……” 乌交使劲点了点头,一副和李水心有灵犀的样子。 李水和颜悦色的对黄由说道:“你先出去等一会,让下面的苍夫给你准备些吃的。” 黄由顿时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可是谪仙楼的酒菜啊,自己一个低贱的屠户之子,居然也可以享用?真是不枉此生啊。 等黄由下楼之后,李水走到乌交面前:“你都跟他说了?” 乌交笑了笑:“现在还没有。不过,这种事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只要谪仙点头,我立刻吩咐他。三日之后,在拍卖的时候鱼目混珠,大造声势。” 李水狠狠的踹了乌交一脚:“本仙早就说过了,做生意要厚道。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乌交愣了很久,然后委屈的说道:“奴婢以为……这是反话。” 旁边的李信笑的前仰后合:“槐兄啊,你平日里无耻惯了,偶尔有良知一次,众人都不信了。” 李水快哭了:这万恶的旧社会…… 他耐心的对乌交说道:“有一个词,叫杀鸡取卵,这意思你明白吧?” 乌交嗯了一声。 李水说道:“出租项羽,便是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只要精心饲养,他一生能下成百上千个鸡蛋。你为了蝇头小利,将这只鸡宰了,这不是有病吗?” 乌交挠了挠头:“谪仙的意思是,日后拍卖项羽这种事,还会有?” 李水点了点头:“只要这一次效果好,商贩们定然会踊跃报名的。” 乌交点了点头,一脸惭愧的说道:“谪仙高深莫测,奴婢愚钝,没有领会到啊。” 李水说道:“无妨,你只要记住以诚待人四个字,便不会错了。” 乌交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明日便要朝议了。这样吧,你派一个人,去淳于越的府中,散播一些消息,就说本仙仗势欺人,要掠走清白人家的男丁,贩卖为奴。” 乌交吓了一跳:“这……这是为何啊?大人为何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李水说道:“这叫炒作,要捧红一个人,不炒出一点热度来怎么行?” 乌交一脸茫然:“奴婢还是不懂。” 李水说道:“那就先做起来吧。做过一次,便什么都明白了。这就叫实践出真知。” 乌交咀嚼着李水的话,心中越来越敬畏:谪仙的话,真是字字珠玑啊。 ………… 淳于越正在准备明日上朝的内容,国计民生,儒学礼法……一项一项,有很多事情要禀明陛下。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管家淳于甲,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了。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成何体统?” 淳于甲连忙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说道:“是。” 淳于越淡淡的问道:“何事啊?” 淳于甲说道:“看守后门的仆役,有一个至交好友,是在街上卖狗肉的。而这狗肉贩子,有另一个至交好友,是在大麦糕点做伙计的。” “现在那伙计传出消息来,说谪仙仗势欺人,掠走良人为奴,还要卖给商贩。” 淳于越猛的站了起来,极为恼怒的说道:“槐谷子好大的胆子。” 不过喊了这一声之后,淳于越又缓缓地坐下来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这事情有些蹊跷。槐谷子,家财万贯,何必做这种事?” 淳于甲说道:“小人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到了一两句风声,因此来禀告主人。”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街上的传言,往往夸大其词。然而,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槐谷子,怕是又要兴风作浪啊。” 他对淳于越说道:“备车吧,老夫要亲自去大麦糕点,问问那商贩,究竟是怎么回事。” 淳于甲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淳于越站在院子里,看着规规矩矩的丫鬟和仆役们。心中不由得叹息:这槐谷子和李信两个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让老夫操碎了心。若他们两个,能如同我府中的仆役一般,规规矩矩,那就天下太平了。若天下人,都如同我府中的奴婢一般,循规蹈矩,那简直是圣人治世了。 这时候,淳于甲把马车赶过来了。那匹老马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淳于越面前。 淳于越看着马,心中更加感慨了:这槐谷子整日上蹿下跳,还不如老夫的马听话啊…… ………… 大麦糕点,两个小姑娘正在给客人结账。 这两个小姑娘是大麦娘子的远房亲戚。虽然生的水灵,但是家境贫寒,一直过的都是苦日子。 这样的姑娘,没有机会识字,自然也没有什么见识。 她们往往终老一生,都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庄中。小的时候,要烧火做饭。长大了之后,早早的嫁给同村或者邻村的男人。 然后生娃、生娃,生娃,直到生出男娃。在这期间,还要织布、耕田,忍受着同样粗鄙的丈夫的暴脾气,忍受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日复一日,直到老去。 两个小姑娘从来没有憧憬过自己的未来,因为自己就生活在自己母亲的未来中。那样的日子,太可怕了,想都不敢想。 忽然,自己的远方表姐回到了家乡,要带她们去咸阳城卖糕点。 两个小姑娘到了咸阳,忽然发现,原来女人的人生,可以如此丰富多彩。可以写书,可以有各种创造,可以来谪仙楼听书。 即便是贫苦人家中的女人,也可以摆摊,也可以识字。 咸阳女人的眼睛当中,有自己家乡不曾见到的光彩。那是对自己未来充满自信才有的光彩。 很快两个小姑娘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谪仙给的。因此,她们对李水感恩戴德,偶尔提起来,都要热泪盈眶。 她们分外珍惜眼前的生活,因此干起活来格外的卖力气。咸阳城爱吃糕点的人都知道。大麦不仅糕点很甜,雇的小姑娘嘴更甜。 今天,他们送走了一位客人,忽然外面又停下来了一辆马车。 一个气质儒雅的老人,在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两个小姑娘立刻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说道:“贵客请进,想买什么糕点?” 淳于越看着这两个小姑娘,心想:莫非这就是槐谷子掠来的人口? 小姑娘见淳于越不做声,热情的说道:“若贵客不知道想要什么。可以试吃的。” 随后,他们端来了一个小盘,里面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糕点。 淳于越试着吃了一块,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麦糕点,果然好吃啊。 他扭头看了看淳于甲:“是她们吗?” 淳于甲摇了摇头:“似乎不是,据那个伙计说,要卖的是男人。那个伙计叫什么来着?对了,他母亲叫三花。” 那两个小姑娘哦了一声,说道:“你们要找小米吗?他出去买柴了。” 淳于甲哦了一声:“原来那人叫小米。” 他低声对淳于越说道:“主人,谪仙卖人的事,想必大麦也是知道的。” 淳于越点了点头:“他既然是这间店铺的主人,自然是知道的。” 淳于越回过头来,和颜悦色的对两个小姑娘说道:“不知道大麦在不在?可否让老夫见一见?” 两个小姑娘想了想,然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贵客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 而另一个小姑娘,则留在外面陪着淳于越,顺便又向他介绍了几款糕点。 第四百三十一章 你赔我偶像 大麦,大麦娘子,大麦的母亲,还有三花,四个人正在后面商议三日之后拍卖的事。 如果这件事换个人来操办,这几个女人一定会反对大麦的。拿着钱去请一个年轻人?而且这人什么都不用干,就是站在街上招揽顾客?疯了吧? 但是上次大麦倾家荡产赞助谪仙的神操作,让大麦家骤然发家,有了今日这份产业。因此三个女人反对的就不是那么强烈了。 大麦娘子犹豫着说道:“按道理说,谪仙的人品,我是最信得过的。满咸阳城看过去,他老人家恐怕是为数不多的正直善良的人了。” “只不过……这个道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请这么一个小白脸过来,就可以让我们的生意更加红火了?” 旁边的大麦母亲也犹豫着说道:“我也是最最相信谪仙的。自从谪仙到了陛下身边。朝廷做了多少好事?以往我们连饭都吃不饱,现在可是过上好日子了。” “但是……这个道理我也想不明白。我们家的生意已经够好了,还用得着再招揽一个吃闲饭的吗?” 三花在旁边说:“我对谪仙,也是无比信任的。但是这件事,我总觉得不太靠谱。如今咱们大麦糕点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有没有这个人,应该无所谓吧?” 大麦沉吟不语。 这三个女人都问道:“你的意见呢?” 大麦说道:“我的意见,是跟着谪仙走,定然是没有错的。谪仙乃是天上人,所行的都是仙人的妙法,你我如何能参透?事后能想明白也就不错了。” “昔日谪仙办了那一场比试大会,拉人赞助。当时满咸阳城谁都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偶尔提起来,都要称赞谪仙神来之笔。” 三个女人微微点了点头:“照这么说,要把这个刘季拍下来?” 大麦嗯了一声:“要拍下来。就算赔了钱,也没有什么,就当是支持谪仙了。若没有谪仙,我们哪能有这些家业?算起来,我们家这些钱财,有一部分乃是谪仙的。” 三个女人都点了点头,同意了大麦的打算。 这时候,外面的小姑娘进来了,对大麦说道:“外面有贵客来了,说要见你。” 大麦立刻站了起来,问道:“是不是谪仙的人?” 小姑娘说道:“看起来不像。谪仙的人总是笑嘻嘻的。这个人却挺严肃。” 大麦快步走到前面,立刻就看到了淳于越。 他行了一礼,然后好奇的说道:“这位贵客,小人看你很是面熟啊。咱们是不是见过?” 淳于越微微一笑:“当日槐谷子的比拼大会,老夫也曾经到场。与你有一面之缘。” 大麦努力的回忆淳于越的身份。 而旁边的两个小姑娘有点不乐意了,她们撅着嘴提醒淳于越:“贵客,你怎能直呼谪仙大名?” 淳于越:“……” 他的大脑中闪现出四个大字来:欺世盗名。 槐谷子这个盗名巨贼,真是无耻又可恶啊。老夫一生循规蹈矩,精研诗书,这才在朝中攒下来了些许声誉。 这个槐谷子,整天颠三倒四,却骗得这个不相干的人,对他如此尊重?必定是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啊。 就在淳于越深思的时候,淳于甲小声对冥思苦想的大麦说道:“这是我家主人,淳于博士。” 大麦恍然大悟,连连行礼:“是了,是了,你是淳于博士。我想起来了,你是谪仙的至交好友。” 淳于越差点气疯了:“你骂谁?谁是他的至交好友?” 大麦疑惑的说道:“大人不是李信大将军的姐丈吗?李大将军不是谪仙的至交好友吗?那么淳于大人,也算是和谪仙沾亲带故了……” 淳于越打断他:“罢了,老夫不与你争论这些。人不知而不愠,清者自清。” 大麦哦了一声。 这人居然不是谪仙的好友?不仅不是,仿佛不想做谪仙的好友?大麦心里有点失望。 淳于越对大麦说道:“我方才听到了一个消息,所以想向你求证一下。我听人说,谪仙掠走了良家子弟,要贩卖为奴,可有此事?” 大麦吓了一跳:“哪有这回事?谪仙那等人物,怎么会掠走良家子?” 旁边的淳于甲立刻说:“怎么没有?我亲耳听到的,要在三日之后卖人。” 大麦愣了一下:“你说的是这回事啊。” 淳于越说道:“看来你确实知道了?” 大麦干笑了一声:“确实知道。不过这算是贩卖人口吗?” 随后,大麦将拍卖“刘季”的事说了一遍。 淳于越听完之后,气的连连喘气:“这还不算掠卖人口吗?刘季一行人,当初进入商君别院,乃是通过比试,选拔进去的,并非是卖身进去的。他们不是奴婢,只是劳作赚钱的穷苦人罢了,他槐谷子,凭什么把人……等等,你刚才说拍卖谁?” 大麦说:“刘季啊。” 淳于越大吃了一惊,心想:那个所谓的刘季,不是反贼项羽假扮的吗?他槐谷子又要干什么? 普通的官民不知道项羽的身份,但是淳于越这几个朝中重臣是了解的。 忽然,淳于越觉得心里很累。 他对大麦说道:“好了,这件事,老夫已经问清楚了,告辞。” 淳于越急匆匆地向外面走。大麦在他身后说道:“淳于大人,你不要误会啊。谪仙并不是要掠卖良家子弟。” 淳于越没有理会大麦:这么明显的事,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跟在后面的淳于甲忽然放慢了脚步,对旁边的两个小姑娘说道:“那种绿色的糕点,似乎味道不错,给我来一斤。手脚快一些。” 两个小姑娘翻了翻白眼:“今日不卖了。” 淳于甲有点恼火:“为何不卖了?” 两个小姑娘瞪着眼睛:“谁让你们诬陷谪仙来着?” 淳于甲不好和两个小姑娘争论,他扭过头来,一脸威严的看着大麦:“你就是这般做生意的?” 大麦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就是这般做生意的。” 淳于甲:“……” 他挥了挥手袖子,也气呼呼的走了。 ………… 回到家中之后,淳于越把刚刚写好的奏折全部烧掉了,然后开始写新的。 他心中愤怒,犹如有熊熊火焰正在燃烧。他将这一腔怒气倾注在笔端,犹如火山喷发一样,写出来了一篇激扬文字。 写完之后,淳于越把自己的奏章看了一遍,觉得自己简直是正义的化身,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淳于越很晚才睡着。而好容易睡着了之后,又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他梦见了尧天舜日,梦见古圣先贤重新出现于世间。他们竟然愿意屈尊降贵,站在朝堂之上,以臣子的身份,帮助着陛下治理天下。 淳于越站在这些圣贤后面,一脸崇敬的听着周文王的声音,听着孔孟的声音,听着……听着听着,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因为这些古圣先贤的奏章,怎么都这么奇葩? 周文王说:“咸阳城中,百姓烧火做饭,乌烟瘴气,熏坏了陛下,不利于成仙和长生。因此建议把所有百姓家中的炉灶拆掉,在城外重新垒起来。” “每当吃饭的时候,百姓们出城生火做饭,吃完了之后再回来。” 周公旦说:“想要成仙,必须要有天时地利人和。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可是天下这么多人口,总有几个心怀不满的,搅得陛下不得安宁,耽误了成仙大业。” “最方便的办法,自然是杀了他们,一了百了。可是当今天子毕竟是圣明君主,而我们又都是圣贤,所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方法,就不太实用了。” “故而,我建议陛下颁布一道诏书,凡是有人胡言乱语,弃市。” 淳于越都听傻了。 而不远处的孔子和孟子,都连连点头,赞道:“真乃仁政也。” 这一刻,淳于越觉得自己信仰崩塌了。怎么自己敬爱的古圣先贤,都是这幅德行? 忽然,那些圣贤齐齐转过头来,一脸笑意的看着淳于越:“你意下如何啊?” 淳于越张了张嘴,想要反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忽然,他发现这些圣贤的脸上,都出现了龟裂,随后,他们的脸皮哗啦啦的脱落下来,然后,露出来了真面目。 原来,他们所有人都是槐谷子假扮的。 淳于越吓得大叫了一声,猛的从矮榻上坐了起来。 他大汗淋漓,紧张的左顾右盼,许久之后才意识到,方才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他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槐谷子这无耻之徒,真是把老夫的一颗心都搅乱了。” 淳于越重新躺下去,这次再也睡不着了。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那些先贤奸诈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穿上衣服进了书房,打算看会书,消磨一下时光。 结果,无论是看论语还是孟子,无论是看周易还是尚书。淳于越脑海之中,总是闪现出那些先贤古怪的笑声来。 淳于越痛苦的以手掩面:老夫,老夫再也不能正视这些先贤了。槐谷子……你把我害得好苦。 天微微亮了,淳于越两眼血丝的走了出来,稍微洗漱了一番,连饭都没有吃,就魂不守舍的向皇宫赶去。 淳于甲看了他这幅样子,在心疼之余,还有敬佩:淳于大人,听了谪仙掠卖良家子的消息之后,竟然气的一夜未睡,饭都吃不下。忧国忧民至此,简直是圣贤啊。我们这些仆役,虽然同样读了些诗书,但是和淳于大人对比,还是差了很远啊。 淳于越入宫的时候,百官还都没有来。 他到的太早了。 淳于越在议政殿外等了一会,忽然叫住一个小宦官,说道:“陛下何在?” 小宦官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此时……想必在用早饭。” 淳于越说道:“带我去。” 小宦官吓了一跳:“陛下在用饭,大人岂能贸然闯入?何况再有片刻,就该议政了。大人何不稍等一会?” 淳于越摇了摇头:“老夫有要事。立刻就要说。你现在便带我去。” 小宦官不敢去,遥遥的指了指其中一间宫殿:“那边就是了。” 随后,小宦官跑了。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那边走了。 时间不长,他已经到了门口。季明正站在门外。 季明满脸惆怅,因为他已经有几天没挨打了。 被打习惯了,忽然少了这一项,季明总觉得有点不踏实。陛下,难道是把我忘了?或者对我彻底没有兴趣了? 季明心里很慌,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前天那片有了裂纹的瓦片,被人从房上揭下来,随手扔掉了。 他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淳于越到了。 他对季明说道:“你进去禀告陛下,便说我有要事。要立刻说。” 季明干笑了一声:“淳于大人,陛下正在用饭。这时候打扰,怕是不好吧?一旦惹得陛下心中不快,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季明说到这里,忽然心中微微一愣:咦?如果我借着这个机会惹恼了陛下,是不是便可以…… 紧接着,季明又有点紧张:“若陛下大怒,砍了我怎么办?” 这时候,淳于越也把季明认出来了。他心中微微一动,然后微笑着对季明说道:“老夫要状告槐谷子。” 季明一听这话,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刻进殿了。 什么打板子,什么砍头。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扳倒槐谷子,值了! 不得不说,季明已经有一种执念了。 嬴政正在吃饭,看见季明急匆匆地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走来走去的。 最近,嬴政没怎么打季明。因为打了这么多天,能用的借口都用过了,嬴政也懒得再想了。可是没有借口就打人,也显得自己是个暴君。 今天季明主动送上门来,嬴政也没客气,直接说道:“朕正在用饭,你胡乱闯进来,成何体统?下去吧,领二百杖。” 季明熟门熟路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外面淳于博士求见,要立刻见陛下,说要状告槐谷子。” 嬴政有点头疼:“怎么又要状告槐谷子?” 他看了季明一眼,心情更加不好了,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再加二百杖。” 季明打了个哆嗦:“四百杖啊。这次不会被活活打死吧?”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公开审谪仙 季明满脸忐忑的走了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淳于越之后,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讲出来,博得一点同情。 于是他苦着脸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陛下让你进去。唉,为了给博士通报,陛下让我自领四百杖。” 淳于越一脸同情的看着季明,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槐谷子胡作非为,戕害百姓。若这一次能成功的制止他,你也有一份功劳。” 然后淳于越进去了。 季明站在店外殿外,心想:这些读书人真是吝啬啊,只夸我几句就完了?哪怕你给我点钱财呢。 季明慢吞吞的走到掌刑官那里,叹了口气:“我来了。” 掌刑官看到季明,顿时两眼放光:“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季明笑了笑:“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掌刑官觉得,这次见面之后,自己和季明越发的亲近了,难道这就是评书里面常说的,小别胜新婚?呸!不对,不对,这应该叫不打不相识。 掌刑官问季明:“这次打多少杖?” 季明说:“四百杖。” 掌刑官的脸一下就变了:“你这是要累死我啊?” 季明从怀里掏出一串秦半两来:“受累了,受累了。” 掌刑官接过钱,全身上下顿时充满了力量。他一脚把季明踹倒在地,兴奋的说道:“你放心,这四百下,我定然打得结结实实的,不让陛下有半点怀疑。” 随后,木杖抡起来呜呜带风,季明的身子像是一个面口袋,被打得来回抖动…… ………… 淳于越已经见到嬴政了。 嬴政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为何又要状告槐谷子啊。” 淳于越看出来了嬴政有些不快,但是他毫不畏惧,一脸刚正不阿的说道:“只因槐谷子为非作歹,天怒人怨,老臣不得不告。” 嬴政叹了口气:“说来听听吧。” 淳于越说道:“昨日,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槐谷子要将府中的反贼项羽,卖给咸阳城中的商贩。” “嗯?”嬴政愣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淳于越:“你莫不是听错了?” 淳于越无奈的叹了口气:“起初的时候,老臣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亲自去商贩的家中求证了一番。结果证实,在后天,确实要卖反贼。当然了,槐谷子并没有泄漏反贼的身份。只说他们是商君别院中的护卫。” 嬴政眉头紧皱:“卖反贼?为何要卖反贼?” 淳于越有些忧虑的说道:“老臣也不清楚。不过……这反贼一旦离开了商君别院,逃跑的机会就太多了。到那时候……” 嬴政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一个小宦官说道:“去,议政殿前面,把槐谷子给我叫来。” 小宦官说:“陛下,再有片刻就要上朝议政了。” 嬴政说道:“议政之事暂缓吧,先把槐谷子叫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去的时候,他路过掌刑官的地盘,看见季明已经趴在地上不动了,掌刑官正大汗淋漓的数数:“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二百五十三……” 小宦官同情的看了季明一眼,然后跑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掌刑官还在数:“二百三十一,二百三十二……” 小宦官说道:“错了,方才已经二百五十一了。” 掌刑官愣了,问季明:“是吗?” 季明被打得半死不活,根本答不上来。 掌刑官叹了口气:“我打人,从来都是二百杖以内。超过二百的数,我不太会数啊。这可如何是好?” 小宦官一边跑一边好心提醒:“你打上一百杖,便在地上画一道线。画够了四道,便是打够了。” 掌刑官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然后他对趴在地上的季明说:“咱们……从二百杖开始打,怎么样?多出来的那几十杖,算我白费力气,送你了。” 季明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随便吧,反正我也感觉不到***了。” ………… 嬴政看到小宦官急匆匆地进来,问道:“槐谷子可来了?” 小宦官有些紧张的说道:“谪仙大人,尚未进宫。” 嬴政:“……”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有进宫?莫非他一直是卡着时辰上朝的?只要比朕早上一刻就行了? 嬴政挥了挥手:“去商君别院叫他。一刻钟之内,朕要见到他。” 小宦官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一刻钟后,李水被带来了。身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头发还有点散乱。 嬴政看见他身上居然穿着一层铠甲,顿时愣了:“你这是何意?” 李水睡眼惺忪,干笑着说道:“陛下,和反贼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容易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所以,你想把反贼卖给那些商贩?” 李水看了看旁边的淳于越:“淳于博士又告我的状了?” 嬴政说道:“今日,你给朕说一说。把反贼卖给商贩,是何用意?你不怕反贼离开商君别院之后,兴风作浪吗?又或者,他们趁机逃跑?” 李水干咳了一声:“反贼身边有我的细作。他们的心思,我已经摸的一清二楚了。项羽从进入商君别院开始,为了杀我,已经吃了太多的苦。” “这就像是一个赌徒,他已经输了太多的钱,所以不把本钱赢回来,或者输个精光,他们是不肯离开赌桌的。” “如果项羽在外面为非作歹,或者逃走了。那他就再也杀不了我了。他在商君别院受得那些苦,都白白浪费了。项羽此人,心高气傲,是断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除此之外,臣还有另一重措施。我会派给他们一个十人队,牢牢的看管住他们,美其名曰,这是专门保护他们的护卫。其实,是防备着他们逃跑。” “只要项羽等人有异动。这十个人就会缠住他们。只需不到一刻钟,我的大队人马就可以赶到。可以说,项羽绝对动弹不得。” “况且,项羽现在隐藏了身份,潜入到了咸阳城中。这刘季的身份,对他来说是安全的。他要做什么事,需要在暗中去做。” “所以,把他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全咸阳城的百姓帮我盯着他,他反而越发的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了。”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忧虑的说道:“然而,将一个反贼带出来,招摇过市,朕总觉得有些不妥。” 李水笑了笑:“陛下一统天下,富有四海,乃千古一帝也。区区项羽,不过一介庶人,身边三四个随从而已。此人,不足虑也。” 嬴政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淳于越在旁边听的有点无语,这槐谷子也太能吹了。 不过一时间,淳于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即便你把反贼放出来,不会出事。可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刘季,在百姓看来,他们是商君别院中的护卫。” “你将他们任意卖给别人,这不是掠卖良家子弟吗?此例一开,权贵争相效仿,我大秦还有宁日吗?” 李水听了淳于越这话,忍不住笑了:淳于博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博士,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上朝了。至于掠卖人口的事,咱们放到朝堂上去说,怎么样?” 淳于越愣了:怎么回事?此人明明犯了错,反而主动要求去朝堂上说?他是脸皮太厚,以至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淳于越越想越觉得这里面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顿时陷入了深思之中。 嬴政已经弄明白了,李水把反贼弄出商君别院,不会出大乱子。至于他为什么要卖给商贩,算不算是掠卖人口,已经是细枝末节了。 嬴政固然对此很关心,但是这种事,还是比不上朝议重要。 只要不说破项羽的身份,让槐谷子和淳于越在朝堂上辩论一番,让朝中大臣评评理,也无妨。 因此嬴政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事,朝堂上说吧。” 眼看着嬴政要更衣上朝了,李水和淳于越都告辞出来了。 淳于越满脸疑惑的向议政殿走过去,始终想不明白李水又在搞什么鬼。 而李水一脸笑眯眯的走在他身边。 议政殿门口等候的朝臣,早就注意到李水和淳于越了。 李信纳闷的看着他们:“怎么槐兄和淳于越在一块?” 李斯和王绾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忧虑:槐谷子,不会又和淳于越搅到一块去了吧?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水走到众臣面前,得意的向李斯和王绾使了个眼色。 这两个人更加有忧虑了。 而淳于越一直在低头思考掠卖人口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朝臣的眼光。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大骂李水一通,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很快,议政殿大门打开,百官鱼贯而入。 不断的有大臣站出来,提出一些施政上的问题。 两个时辰后,朝臣们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正事说完了。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期待今天的保留节目。 每一次朝议,总有人找李水的麻烦。朝臣们已经习惯了看热闹。这就好比是正片最后的彩蛋。 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这一段啊。 李水扭头看了看淳于越,眼神之中饱含着鼓励。 淳于越心里更加不安了,总觉得自己中了圈套。 不过他忽然心中一动:这会不会是槐谷子故意为之?故意表现的迫不及待,希望我告他。用这种虚虚实实的方法,让我心存疑虑,不敢声张,然后他好逍遥法外?是了,定然是这样。槐谷子这家伙,真是奸诈啊。 淳于越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一脸正义的看了李水一眼,然后堂堂正正站了出来,向嬴政说道:“陛下,老臣要告槐谷子掠卖良家子弟。” 朝臣们都一脸兴奋:终于等到这一出了。 嬴政已经知道淳于越要说的内容了,不过还是淡淡的说道:“如何掠卖良家子弟?你说来听听。” 于是淳于越将打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等他说完之后,嬴政看向李水:“槐谷子,你有何话说?” 李水站出来,一脸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以为。无论臣是否掠卖良家子弟。这种事,都不应该在议政殿上说。议政殿,乃讨论一国大政方针之地,何等威严?何等庄重?岂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天下人的时间?” 在场的人都懵了:威严?庄重?你也知道这里威严庄重吗?当初你在朝堂上打人耳光、诬告人谋反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威严庄重了? 淳于越更是差点气死:刚才你要在议政殿说,现在又不让说了,你在耍我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方才淳于博士状告臣掠卖良家子弟,臣以为,他应当去内史府,去赵腾那里,公开告我。最好任由百姓围观,是非公道,让天下人做个见证。” 嬴政有些无语:“你在这里说说便可以了。” 李水诚恳的说道:“陛下,这不合规矩啊。若渐成风气,那将来朝堂岂非变成了集市?人人争论不休,事无巨细,都要陛下劳神,这天下如何垂拱而治?” 嬴政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水:“朕也想知道,你为何要掠卖良家子弟。” 李水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想要知道的话,可以微服私访,去内史府旁听。” 嬴政:“……” 朝臣们看的叹为观止:谪仙,真的是不怕死啊。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李水早就摸清楚嬴政的脾气了。他很有技巧的控制着火候。 嬴政想了想,对李水说道:“罢了,就由赵腾审理此案吧。” 赵腾一听这话,顿时头疼:又是槐谷子?怎么感觉此人像是粘上我了一样,死活要往我这边凑过来? ………… “谪仙的至交好友,淳于博士,状告谪仙啦。谪仙的至交好友,内史大人,亲自审理此案。”街上有几个人,正在飞奔着宣传这条消息。 “内史府,允许百姓围观,在天下人的见证下,证明谪仙的清白。限三百人,先到先得啊。”这些人气喘吁吁的喊着。 很快,街上的闲人朝内史府跑去了。 李水抱着胳膊,对赵腾说:“内史大人,想不想赚钱?” 赵腾不说话。 李水说:“你把大门一关,规定出钱最多的三百人可以进来,保证你大赚一笔。” 赵腾翻了翻白眼:“本官不想当耍猴的,被人围观。有辱斯文。” 李水挠了挠头:“凭本事吃饭,不丢人啊。” 第四百三十三章 谁是你姐丈 三百人到齐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挤挤挨挨的坐在那里。 有一些行商巨贾,也想进去围观一番。但是已经够了三百人,没有他们的位置了。因此这些商贾花了些钱,从那些黔首手中买了一个位置,把自己换了进去。 很多黔首固然想要看热闹,可是热闹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啊,因此就收了钱,换了位置。 赵腾看着那些交易数额,已经到了几万钱,不由得心里有点酸。 虽然他是朝中重臣,但是几万钱,那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至于嬴政,他也换了便服,和一些朝臣坐在了帘子后面,等着看李水怎么解释。 赵腾叹了口气,冲几个衙役摆了摆手。那些衙役便站在了门口,不许百姓再进来了。 不过,大门也没有关上,所以那些百姓还可以通过大门,继续向里面张望。 随后,赵腾坐了下来。 李水和淳于越,也坐了下来。 赵腾有些古怪的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为何要状告槐谷子啊。” 淳于越有点无奈,这原因他今天已经是说第三遍了,有些烦了。不过为了解救被卖的人口,刹住这股不良的风气,淳于越还是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之后,赵腾还没有怎么样,那些旁听的商贾有点坐不住了:谪仙,这是要做什么? 上次商君别院拉赞助,直接让一些小商小贩,一跃成为巨贾。这样的传奇事件,不仅传遍了咸阳城,传遍了关中,甚至关东的商贾都听说了。 这些商贾与朝臣不同,他们身份低贱,没有朝臣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因此他们乐意研究谪仙的种种理论,学习他的思维方式。 很快,他们弄明白了谪仙拉赞助的手法,对此叹为观止。 而这一次,他们嗅到了相似的气息。他们虽然还不了解谪仙打算怎么运作,但是商人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仿佛又是一个天赐良机。 赵腾看了看李水,说道:“槐大人,你倒是说说,你有没有贩卖人口?” 李水说道:“首先,我那不叫贩卖,你可以理解成出租。” 旁边的淳于越冷笑了一声:“人也可以出租吗?真是荒谬。” 李水摊了摊手:“你先等我说完。” 淳于越不做声了。 李水说道:“卖,是将人卖出去之后,就与我没有关系了。而租,是借给对方使用一段时间,用完了我还要收回来的。” 内史赵腾问:“那具体是怎么一个租法呢?” 李水说道:“用我们行家的话来讲,这不叫租,这叫代言。” 内史腾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问:“什么叫代言?” 李水耐心的解释说:“在我商君别院,有一个看门人,名叫牛犊。此人聪明伶俐,十分机灵。我就让他做了刘季的经纪人。额……这个经纪人,你可以理解成掮客。” “牛犊呢,负责刘季的衣食住行,以及安全工作。顺便帮他联络一些行商大贾。” “如果那些商贾有心和刘季合作,就要找到牛犊,和他签订一个文书。或者三个月,或者半年。这文书里面,详详细细的规定了刘季在合同期间要做什么。” “然后呢,商贾就要给牛犊一部分钱,牛犊在扣除了衣食住行,以及安保费用之后,剩下的钱,再交给刘季。” 淳于越在旁边说道:“这不还是卖吗?只不过日子稍微短了一点而已。” 李水无奈的说道:“这明明是雇佣啊,怎么变成卖了?按照日子给人干活,干完了之后,拿钱散伙,有什么问题吗?” 淳于越说道:“雇佣,那是自己与主家商议价钱,然后干活走人。现在变成你们帮人商议价钱,这能一样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刘季是什么人?那是勇士,那是翩翩少年。他亲自去议论价钱?不要面子的吗?” 淳于越瞪了瞪眼,大声说:“那你让他明日拍卖,什么价高者得,这样就有面子了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微微转了转身子,对着围观的人说道:“不是明日,是后天。后天正午,在谪仙楼准时举行。” 那些商贾们眼睛一亮,不少人立刻记下来了。 淳于越看着高声叫喊的李水,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他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回答老夫的问题。你把人当作货物一样售卖,这样就不丢人了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这么干,是有原因的。因为代言这种事,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大伙还不明白刘季几个人的价值。所以只能通过拍卖的方式,让商贾之间,商贾和刘季之间,互相摸摸底。” “第一次需要如此,以后代言的效果出来了,自然就不用这样了。由牛犊全权负责即可。” 淳于越瞪了瞪眼,他忽然急中生智,说道:“你这么干,刘季可愿意?若刘季不同意,你强令他这么做,那可算是胁迫。” 李水说道:“刘季自然愿意了。” 淳于越说道:“我要证据。”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淳于越:“怎么?淳于大人想让我把刘季叫过来?” 淳于越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知道,所谓的刘季其实是项羽,是反贼。这地方有陛下,有朝臣,还有这么多百姓。万一那反贼孤注一掷,残杀无辜之人怎么办? 可是不把人找来,那不是纵容李水做这种事吗?今天他能卖反贼,明日就能卖别人,谁知道最后他卖谁? 今日自己争的,不是项羽一个人的利益,是万千没有权柄的普通人的利益啊。 淳于越想了想,对李水说道:“你一直说,要有文书。那你和刘季,可签订了文书?” 李水笑了笑:“这可巧了,我偏偏就有文书。上面还有刘季的签字画押。” 随后,李水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纸。 想要让项羽同意这件事,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说一句,参加这种活动,可以增加谪仙的好感,有更大的几率被选为贴身护卫。 项羽那帮人,简直就像是苍蝇见了茅厕一样,奋不顾身的扑过来了,连文书都没认真看,就立刻签了字。 淳于越把文书认认真真的看了三遍,最后实在没话说了。 李水扭过头来,笑眯眯的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你觉得这算不算是卖人?” 赵腾犹豫了一会,扭头向帘子后面看了看。 很快,有个仆役走过来,小声在赵腾耳边说道:“大人,陛下的意思是,不算卖人。做生意需要掮客,也合情合理。” 赵腾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只是掮客而已,不算掠卖人为奴。淳于博士,这次你误会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内史大人明断啊。” 赵腾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听到那些百姓正在交头接耳,有不少人在议论:“看看,看看,我就说没事吧?谪仙和内史大人是至交好友,怎么可能有事呢?” 赵腾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 李水清了清嗓子,对赵腾说道:“淳于博士呢,虽然是诬告,但是我不打算追究他了,毕竟他是忧国忧民,一时义愤嘛。” 赵腾哦了一声,心想:本来我也没打算追究他。凡是告你的人,都是勇士,赞赏还来不及呢,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淳于越有点失望。槐谷子竟然脱罪了?这么简简单单的脱罪了? 其实经过李水的解释之后,淳于越也觉得,李水的行为,好像不算是掠卖人口。可是他这心里面,总有些不甘心。 就在这时候,淳于越听到旁边几个围观的商贾说道:“看到没有,我早就说了,淳于博士和谪仙是自己人。现在证明了我的话了吧?” 淳于越差点晕过去:我和他是自己人?简直是侮辱我啊。 旁边有人不信,问那商贾:“怎么可能?淳于博士如果是谪仙的人,怎么会把谪仙告了?” 那商贾说道:“其一,淳于博士这一次,算是诬告。可是谪仙却不追究他的责任。其二,他们不是真的告状,是一计。” 旁边那人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 那商贾说道:“谪仙要拍卖刘季的事,之前你知道吗?” 旁边那人摇了摇头。 商贾说道:“恐怕咸阳城中,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是现在呢?你觉得这个消息传遍咸阳城,需要多久?” 旁边那人说道:“一两个时辰足够了吧。大儒状告谪仙,这种消息肯定传的飞快。” 商贾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如此一来,后天的拍卖大会,不就人山人海了吗?各地的商贾一到,你出价,我也出价,那刘季的价钱不就上去了吗?” 旁边那人恍然大悟,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对那商贾说道:“怪不得你能家财万贯,这份脑筋,真是不一般啊。” 那商贾叹了口气,十分感慨的说道:“我?我所有的智慧加到一块,也不及谪仙的万分之一啊。” 旁边那人点了点头:“没错,这种高明的办法,试问天下间谁人能想的出来?即便有人想的出来,谁又有谪仙这般大的面子,可以请到淳于博士来演这一出戏?” 淳于越听到这里,觉得心脏有点受不了。 他悲痛万分的看看周围,发现围观的百姓,都在看着他,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他又看了看嬴政的方向,仿佛透过帘子,看到了陛下和朝臣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的表情。 淳于越低声念叨着:“我?我在配合槐谷子演戏?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是个圈套啊……” 淳于越向前走了一步,想要解释,结果脚下趔趄,紧接着晕头转向,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李水立刻跑过来,极为紧张的喊道:“晕倒了,我姐丈晕倒了,快来人啊。” 淳于越强忍着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来,气若游丝的说道:“你给我滚,谁是你姐丈?” 李水则蹲在淳于越身边,把姐丈两个字喊得更响了。 ………… 当淳于越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淳于甲正在旁边服侍。 淳于越缓缓地坐起来,感觉自己的脑袋清醒多了,手脚也有了些力气。 淳于甲见淳于越醒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淳于越问道:“我怎么了?” 淳于甲说道:“医者说了,主人睡眠太少,熬了一夜,又和槐谷子打嘴仗,动了气。一时激动,这才晕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如今已经没事了。” 淳于越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槐谷子呢?” 淳于甲支支吾吾的说道:“槐谷子,据说正在准备拍卖会的事,明日就要拍卖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扶我起来,吃点东西吧,明日,老夫也要去看看,看看槐谷子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淳于甲只好嗯了一声,把淳于越扶到了饭桌跟前。 ………… 第二天上午,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但是谪仙楼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今天想要进谪仙楼,先要交进门钱,一万钱一位。进去之后,酒水糕点另外算。 不过,依然有不少人交钱进去了。除了大麦那些商贩之外,还有不少听到消息,想要来找找运气的商贾。 包括上一次错过了赞助的周贵,也厚着脸皮来了。 虽然为了赞助的事,他曾经偷偷跑到王绾那里告状,给李水找了点麻烦。但是事后李水也没有打击报复,这让周贵渐渐放下心来了。 放心之后,他就开始心里不是滋味了,眼看着别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自己的糕点铺却门可罗雀。 原来他的周氏糕点是咸阳城第一啊,现在风头全都被大麦糕点抢去了。 因此,听说今日要拍卖刘季一伙人,要搞什么代言,周贵立刻就来了。 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把刘季拍下来,自己应该就可以翻身了。 所以,这一次周贵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来的。 交了一万钱之后,周贵开始盘算自己的资产,然后开始观察其他的商贾。 看来看去,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生面孔。 于是他问旁边的人:“那人是谁?我不记得关中的商贾,有这么一号人啊。” 旁边那人说道:“他不是商贾,他是景绻的胞弟,好像叫……好像叫景盖。” 周贵哦了一声,心想:“景绻我知道,那不是关东豪强吗?今日是商贾们把人拍回去代言,这个豪强来干什么?” 所谓的景盖,其实就是项超。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台上那大大的刘季两个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的羽儿,你真是受苦了。你放心,为父今日绝不让你失了面子。 第四百三十四章 拍卖会上的冤大头 拍卖大会在谪仙楼的一楼进行,正午之前,一楼的所有座位都已经坐满了。 二楼同样人满为患。不过……二楼当中坐着的,多半不是参与拍卖的,而是想要看热闹的权贵和豪强。 权贵们站在二楼,俯视着一楼的商贾,内心深处是有一种优越感的。 这些逐利的商人,为了一点钱财,连脸都不要了,真是丢人啊。 权贵们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和优越感。 坐在一楼的商人,自然感受到了楼上的目光。但是他们没什么反应,毕竟这样的眼神他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习以为常,不疼不痒。 唯独项超,心里面有点不舒服。自己一个堂堂的关东豪强,名门项氏之后,竟然与这些商人坐在一块,确实有点丢人。 不过……今天为了给项羽争面子,忍了。 谪仙楼外面的那一条街上,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闲人。 这些人舍不得花一万钱,或者根本拿不出来一万钱,于是干脆等在外面。他们凑钱买通了一个谪仙楼的伙计,请他来往传递消息。 闲人们正等的发慌的时候,忽然远远的看到了一辆马车,摇摇晃晃,走到了谪仙楼跟前,随后,从车上下来一个老头。 有眼尖的立刻说道:“看,是淳于博士。” 淳于越显然听到这话了,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看来老夫在百姓当中,还是有些名声的。 紧接着,又有人说道:“淳于博士,昨日不是刚刚告了谪仙吗?怎么今日又来捧场了?” 淳于越差点绊倒在台阶上:老夫这是捧场吗?老夫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随后,又有一个闲人说:“这你便不懂了,我早就听人说了,昨日是淳于博士和谪仙在演戏。故意演了一出告状的大戏,好宣传今日的拍卖会。” 周围的闲人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淳于越气的手脚发抖,对身边的淳于甲说道:“去,去告诉那些无知的黔首,老夫一生方正,岂会做假演戏?更何况,是与槐谷子那无耻之徒演戏?” 淳于甲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找那几个闲人。 淳于越叹了口气,又把他叫了回来:“罢了,罢了,若真的去找他们,反而像是做贼心虚一样。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清者自清,老夫忍了。” 淳于越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咬着牙进了谪仙楼。 刚刚进去,就看见李水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笑眯眯的叫道:“姐丈,你来啦?” 淳于越摆了摆手:“滚,谁是你姐丈?” 李水哈哈大笑,搂着淳于越的肩膀说道:“这才是亲人嘛,嬉笑怒骂,没有什么忌讳,不生分,哈哈。” 周围的人都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旁边的李信看的叹为观止:若当初我有槐兄这样厚的脸皮,何必惧怕淳于越呢? 淳于越被带到了二楼,和一众朝臣坐在了一块。至于李水和李信,在一个特别的雅间坐了下来。 随后,有商君别院的匠户站出来,高声说道:“拍卖大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安静。在下要宣布几条规则。” 众人都安静下来了。 那匠户说道:“规则如下:其一:刘季、刘五,刘六等四人。以组合的形式,打包拍卖,这组合名为刘氏兄弟。” 众商贩都点了点头,觉得很合理。 之前大伙称他们为大麦队,那是因为上一次选拔赛的时候,大麦赞助了他们。现在时过境迁,重新拍卖,确实不能用原来的名称了,否则的话,那不是白白帮助大麦做宣传了吗? 匠户又说道:“规则之二:拍下刘氏兄弟的商贾,在三个月内,享用刘氏兄弟的独家代言权。无论获利多少,一切按照文书之中规定的数额支付。若任意一方有违约之处,三倍赔偿。” 那些商贾们顿时交头接耳:“三个月的期限,有些短了。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毕竟这是第一次与刘氏兄弟合作。如果效果不好的话,三个月后,可以各奔东西。如果被绑在一块十来年,那才真的可怕呢。” 匠户又说道:“规则之三,牛犊为刘氏兄弟的代理人,一切经济往来,文书合作,由牛犊作为全权代表,与商贩详谈。” 对于这些,商贩们没有任何意见。 随后,匠户又念了十几个条款。 商贩们听得很认真,不时记了下来。而二楼的权贵,与等在外面看热闹的闲人,都昏昏欲睡。 他们对什么条款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刘季能卖多少钱罢了。 等匠户终于念完了之后,他大声宣布:接下来,有请刘氏兄弟成员。 项羽几个人被带到了台上。 按道理说,项羽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居然还有点紧张。 后来项羽想明白了,他不是紧张,而是觉得屈辱。以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接受的是众人的敬仰。而现在,与伶人和奇珍异兽无异,下面的人看他,如同是看一件货物一样。 项羽咬了咬牙,心想:此生不杀槐谷子,势不为人。只要杀了槐谷子,今日的屈辱也就可以清洗干净了。 下面的商贩,都在欣赏者项羽四个人,在心中估算着他们的价值。 而项超,更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这些日子,他只能借着进入商君别院游览的机会,才能偷偷的见项羽一面。 商君别院的门票太贵了,而且那个什么牛犊,好像故意坑他似的,每次都要多花几倍的价钱。虽然项超家财万贯,但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因此,他每个月只能见项羽一面。今日这一面,只花了一万钱,算是很公道了。 牛犊笑嘻嘻的走了出来,站在了项羽几个人跟前,对着商贾说道:“各位,咱们现在就开始吧?早点把刘氏兄弟拍下来,可以早点合作啊。” “起拍价一百钱,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钱。现在开始吧。” 很快,有商贾喊道:“二百钱。” “三百钱。” “五百钱。” 几百钱,对于这些商贾来说,根本不叫钱,因此他们喊得毫无压力,人人都过了一把瘾。 坐在商贾中间的项超始终没有说话,他快气死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那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儿子,只值三五百钱?太侮辱人了。 项超很生气,坐在二楼的淳于越也很生气,一直摇头叹息:“槐谷子真是太野蛮了,太无礼了。老夫耻于和他同朝为官。” 和淳于越同席的朝臣都连连点头,不过点头完了之后,依然津津有味的向楼下看。 这种节目,真是不曾见过啊。谪仙,真的是奇思妙想,总能给大伙带来新玩意。 终于,刘氏兄弟的价钱,渐渐的攀升到了五千钱。 到了五千钱之上,叫价的人就比较少了。只剩下固定的几个人,在此起彼伏的叫着。 等超过了一万钱之后,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一个是想要翻身的周贵,一个是想要报答谪仙恩情的大麦,一个是咸阳城的大商贾姜原。还有一个就是项超了。 这四个人的目的各不相同。 周贵是想借着刘季四个人,卖谪仙一个好,然后借着商君别院的力量,再次成为咸阳城首屈一指的大商贾。 至于刘季能不能给他带来什么财富,周贵是比较怀疑的。能带来最好,不能带来也无妨,就当是给谪仙送礼了。礼多人不怪嘛。 大麦则完完全全是感念李水的恩情。这一次拼命叫价,就是不想让李水的拍卖会太丢人。 而大商贾姜原,是真正的聪明人。他在这几天,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刘氏兄弟在咸阳城的受欢迎程度,根据他的预测,如果有刘氏兄弟做代言的话,自己的生意应该可以好上三成。 至于项超,什么都不为,就是想要给自己儿子抬高身份。在他看来,项羽是无价之宝,喊多高都没问题。 竞价到最后,刘氏兄弟的价格已经超过五十万钱了。 大商贾姜原算了算,觉得再向上面喊的话,刘氏兄弟带来的收益,未必能够超过五十万钱,那样就赔了。 于是他退出了。 商人的精明与冷静,在姜原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到八十万钱的时候,大麦也顶不住了。这几个月,他赚了极多的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暴富。但是他毕竟穷了太长时间了,家底没有那么丰厚,这八十万钱,是他的全部家当。再往上面喊的话,真的拍到了刘季,也支付不起。 如果拍了人却不付钱,那样的话谪仙更丢人。 大麦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虽然八十万钱也不低了,但是和谪仙的身份相比,还是有点少了。 大麦向二楼看了看,有些歉意的想:谪仙大人,对不住了,小人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二连三的有人败下阵来,周贵越来越激动了。他手心冒汗,太阳穴上的青筋一个劲的乱跳。 价钱已经暴涨到一百五十万了。可是不远处那该死的关东豪强,还在向上面喊价。 周贵早就跟人打听清楚了,那混蛋名叫景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不知道这种人把刘氏兄弟买回去干什么,回去供着吗? 商君别院的匠户早就说了,这一次是合作,不是卖人。把人拍下来,定了文书,刘氏兄弟只负责代言和宣传的。什么喝酒吃饭,什么暖床表演,一概都不管的。 周贵狠狠的瞪了项超一眼,心想:此人是不是有病? 渐渐的价钱已经到了八百万钱。 周贵有点顶不住了。 他的全部家当,包括日渐萧条的周氏糕点铺,以及在城外买的地,以及自己夫人的嫁妆,还有藏在后院里的金银,父祖辈留给自己的遗产,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块,也不过一千万钱。 当然了,周贵还不知道自己夫人开了几家半边天,已经把钱花的差不多了。如果知道的话,他也就不敢再喊了。 周贵心想:如果那个混蛋再不停手,这个天大的好机会就要从手里面溜走了。 他很焦急,但是面子上不敢表现出来,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做生意就是这样,无论有钱还是没钱,都要装作一副有钱的样子。 周贵看起来很淡定,项超看起来更加淡定。 这两个人的表情,让在场的人都叹为观止,那些大商贾看着周贵和项超,个个羡慕不已。 这可是八百万钱啊,不眨眼就喊了出来,这得多大的魄力?这得多大的财力? 而二楼的那些朝臣,一边鄙视商贾的粗俗,一边觉得这种活动实在是太刺激了。 而在外面围观的闲人,则干脆都沸腾了。 站在台上的项羽几个人,有点茫然的看着下面:我们的身份该不会是暴露了吧?我们明明对外宣称只是几个从楚地来的黔首而已,我们值这么多钱吗? 眼看着价钱已经到了八百五十万。周贵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自己会败下阵来,于是他打算来个猛的,把项超给镇住。 他直接喊了一句:“一千万钱。” 足足加了一百五十万。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能一脸不耐烦的直接加价一百五十万,足以说明,此人懒得再和别人几百几万的纠缠了。他想必还有更多的钱财,对这刘季是志在必得了。 周贵喊完之后,所有人都看向项超。 项超盘算了一下,觉得一千万,也算给足了项羽面子了,再喊下去的话,那个冤大头未必会接招。 于是他抱了抱拳,算是认输了。 周贵彻底松了口气,瘫坐在席子上。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都湿了。 拍下来刘季,算是大功告成了,但是这时候,周贵的一颗心,越发的不安起来了。 这一次,可是倾家荡产啊,若是能借此与谪仙交好倒也罢了,借着谪仙的名望与力量,短时间内可以东山再起。 可若是不能与谪仙交好……周贵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了。 牛犊笑眯眯的说道:“这次拍卖会,圆满结束了。李氏兄弟拍出来了一千万钱的价钱。我商君别院很是满意啊。请周贵兄弟,不要离开,咱们立刻订立合同,人货两清,绝不拖延。” 周贵茫然的应了一声,两脚像是踩了棉花一样,摇摇晃晃的跟着牛犊上楼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给我往死里打 楼上,李水和李信正笑眯眯的等在那里。 周贵到了之后,连忙向李水行礼,并且一脸歉意的说道:“上次谪仙举办盛会,邀请小人赞助,小人糊涂,不敢赴约。事后一直惭愧不已,今日总算有机会,向谪仙赔礼道歉了。” 谪仙微微一笑:“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们现在不是合作的很好吗?” 周贵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他感觉李水已经原谅自己了。 于是周贵又说了一些,希望李水多多提携之类的话。 李水点了点头,对外面的人吩咐道:“把方才那小吏请进来吧。” 很快,有个小吏进来了。 周贵有点纳闷的看着那小吏,问李水:“这位是……” 李水说道:“此人是从内史府上借来的,这小吏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对我大秦律,极为熟悉,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啊。” 那小吏向李水和李信行了一礼,很谦虚的说道:“谪仙过奖了。” 周贵感慨的说道:“咸阳城中,人人都传言说,谪仙与内史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很会说话,又很有眼光,我看好你啊。” 周贵顿时心花怒放。 这一刻,周贵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巅峰。 既然已经得到了谪仙的赏识,日后自己定然飞黄腾达啊,什么大麦,什么李氏木器,都得败在自己脚下。 周贵正在胡思乱想,那小吏拿出来了两张文书,说道:“这便是小人拟定的文书了。各位可以仔细看看。” 李水瞟了两眼,就点了点头。 后世的条约往往极其复杂,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看不下去就点了同意。但是这小吏拟定的文书,倒是很简洁。最为关键的是,借给这小吏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坑李水。 周贵也只是瞟了两眼而已,就表示一切听从谪仙的吩咐,不敢有任何违拗之处。 随后,双方都在文书上签了字。 牛犊笑眯眯的对周贵说道:“周掌柜,既然已经欠了文书,这钱,是不是应该给我了?” 周贵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个……一千万钱,在下是绝对有的。不过大多是房产和地契,一时间也无法变卖啊。” 牛犊说道:“无妨,先付三成即可。三个月后,等刘氏兄弟帮你赚了钱,也许你也不用变卖那些房产了。” 周贵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称是。 牛犊,那是谪仙跟前的红人啊。他这番话,是不是在暗示自己?暗示谪仙要提拔自己了,三个月内,要有万贯家财? 周贵笑眯眯的,带着牛犊回家取钱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街上无数人都在一脸羡慕的看自己。 毕竟刚刚在谪仙楼花了一千万钱,现在周贵也算是咸阳城中的名人了。 周贵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也许,这就是谪仙自己人的感觉吧。 花一千万钱,和谪仙做自己人,值吗?简直太值了。 周贵一路胡思乱想着,进入了自己家。 家中夫人看见周贵回来了,一脸复杂。 周贵纳闷的看着她,说道:“为何你脸色如此苍白,是病了吗?” 周夫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我听人说,你在谪仙楼花了一千万钱,可有此事?” 周贵说道:“有啊。” 周夫人问道:“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旁边的牛犊笑眯眯的说道:“周掌柜并没有那么多钱,那些钱财,都是欠着的。今日只要先还三成便可以了。剩下的,三个月之后再还。” 周夫人顿时一趔趄,差点晕过去: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周贵搀扶住周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要心疼那些钱财,三个月后,便都赚回来了。” 牛犊笑眯眯的说道:“是啊。你们二位都是做生意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投入一些本钱,如何赚钱呢?” 周贵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真是这个道理。牛兄看的通透。” 随后,周贵对牛犊说道:“牛兄稍等,我这就取钱来。” 周夫人拉住他,哆里哆嗦的说:“这钱,你不用取了。” 周贵有些不快:“胡闹,文书已经订好了?” 周夫人抹了抹眼泪:“那些钱,被我用来买店铺了。” 周贵大吃了一惊:“那么多钱,全都买店铺了?” 周夫人咬了咬牙:“是,城中的半边天店铺,都是我悄悄买的。” 周贵差点晕过去,被称为业界之耻的半边天米店,半边天糕点店,半边天……居然全是自己夫人开的? 牛犊站在旁边,越看越不对劲。他有些不快的说道:“两位,一千万的三成,不过是三百万而已,你们不至于拿不出来吧?” 周贵缓缓地转过身子来,干笑着说道:“牛兄,能不能用房契和地契抵价?” 牛犊皱了皱眉头:“恐怕不行。这些钱,我拿到手之后,还要给刘氏兄弟开工钱的。你让我拿着一摞地契,我怎么给人家钱?更何况,地契和房契,价格时涨时落,我拿着它们,心里也不踏实。” 周贵脸色煞白:“刘氏兄弟的合作,我能不能退掉?” 牛犊的脸顿时拉下来了,他拿出怀中的文书看了看:“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如果退掉的话,可是要付三倍赔偿的。三倍的话,那就是三千万钱了。” 周贵直接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过来了。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周贵还有些茫然,等他清醒了之后,立刻想起来三千万钱的赔偿,顿时头疼不已。 他抬起头来,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他有些虚弱的喊了一声:“来人啊,我要喝水。” 很快,周夫人端过来了一碗水。 周贵喝了两口,叹了口气,问道:“怎么是你亲自端水过来?那些丫鬟仆役呢?” 周夫人小声说:“我已经将他们卖了,家里少养几个人,能省下不少钱来。” 周贵点了点头,冷笑着说道:“你还真是能勤俭持家啊。” 周夫人听了这话,真是羞愤欲死。 周贵摆了摆手:“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提也罢。” 周夫人小声说:“牛犊临走的时候说了,给我们宽限三天。三天之内,或者给他三成的定金,或者……赔偿他三千万钱。咱们,如何是好?我暗中盘算了一下,如果将店铺和田产都卖了的话,也能勉强凑够一千万钱。” 周贵摇了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啊。若我们生意红火的时候,卖这些店铺,自然是可以的。可现在我们周氏的生意,已经一落千丈了,即便是卖,也卖不到好价钱。” “更何况,我周氏落难,恐怕那些商人早就知道了,这些人极其奸猾,一定会落井下石,拼命的压价。这一千万钱的东西,到最后能卖个三五百万钱,就已经不错了。” 周夫人听到这里,顿时哭起来了:“那可如何是好?我们明明是大富之家,一日之间,竟然欠了这么多债……” 周贵在床上躺了一会:“扶我起来吧,办法总是有的。” 周贵穿上衣服,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三天,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凑够一千万钱?” 忽然,周贵的脑海中冒出来了一个念头:借钱? 咸阳城中,倒是有人专门干放贷的营生,利息奇高,今天借上一千万,三个月后,也许就是五千万了。 周贵摇了摇头:“谪仙即便是要提携我,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给给我五千万钱的好处啊。” 周贵叹了口气,他忽然喊了一声:“来人。” 结果喊了两声没有人答应,周贵这才想起来,家中的仆役都遣散了。 周贵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杯水车薪,能济得什么事?” 他摇了摇头,信步走出了家门,然后向一个方向去了。 他刚才已经想到了,自己还没有走上绝路,只要运作得当的话,是有人可以救自己一救的。 这一路上,不少人对周贵指指点点。很显然,大伙都认出来了,这一位就是豪掷一千万,拍下刘氏兄弟的周老板。 周贵是有苦难言,只能快步离开。 很快,他走到了一座宅院门口:景宅。 里面住着的,就是化名为景盖的项超。 项超正在府中听曲,忽然听人说,周贵来访。 他顿时大喜,连忙命人将周贵请进来。 项超对周贵很有好感,毕竟这个人,用一千万钱拍下了自己的儿子,算是一个识货的人。可以说,整个咸阳城,除了自己之外,也就这个周贵,最看重自己的儿子了。 周贵很快被带进来了,项超热络的拉着周贵的手:“周掌柜啊,你我真是相见恨晚啊。来来来,今日必定要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周贵有点纳闷:这景盖,是不是热情的有点过头了? 周贵满腹心事,坐在了酒席上。 项超连连向周贵敬酒。 双方说了没两句话,项超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对周贵说道:“以吾观之,这项,啊不,这刘季啊,当真是一表人才啊。不仅容貌英俊,而且颇有谋略,乃当世第一等的人物。周老板这一千万钱,花的真是太值了。” “依我看来,一千万拍下刘季,你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啊。刘季的价值,不可估量,或许要几亿几兆方可。” 周贵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看来今天的事情,有门了。 周贵为什么来找项超?因为在谪仙楼拍卖的时候,周贵看得出来,这个项超对刘氏兄弟极为感兴趣。一直跟自己竞价到八百多万钱。 如果自己把刘氏兄弟转让给此人。让他交出钱来给自己。那不就没事了吗? 而且这样一来,也不算是违约。 来的时候,周贵还很忐忑,生怕项超不同意,现在发现项超对刘季赞不绝口,顿时心里踏实了,知道今天这件事,稳了。 周贵向项超敬了一杯,然后一脸诚恳的说道:“景大人,小人今日来府上,乃是有一件事啊。” 项超越看周贵越喜欢:“周兄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周贵一脸激动,一拍大腿说道:“小人与景大人,一见如故,简直就是知己啊。” 项超摆了摆手:“岂止是知己,简直是就是亲兄弟一般。” 周贵激动的连连点头,说道:“既然景兄不嫌弃,那么小弟就高攀了。” 他顿了顿,向项超说道:“小弟知道,景兄对那刘季是极为喜爱。” 项超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 周贵又说:“小弟拍下刘氏兄弟之后,日思夜想,总觉得不能掠人之美。因此心怀愧疚,想要登门道歉。现在又看见景兄对刘季如此看重,心中更是不安。” “因此,我情愿将刘氏兄弟,转让给景兄。景兄意下如何?” 项超愣了:“转让?” 周贵点了点头:“小弟是用一千钱将刘氏兄弟拍下来的。景兄只要按照原价给我便可以了。” 项超幽幽的说道:“周兄啊,刘季乃稀世之宝,哪怕是父母兄弟来讨,也不能交出去啊。你为了区区一千万钱,便要将他交出来?” 周贵心里咯噔一声:他是嫌多了? 商人都是这样,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价钱没谈拢。 周贵顿时就以为,项超不想花那么多钱。 周贵心中暗骂了一句:罢了,赔钱就赔钱吧。大不了我自己变卖一些家产,补足那些数目好了。 他干笑了一声,对项超说道:“当然了,在拍卖会上,景兄的叫价是八百五十万。要你拿出一千万来,是有点过分了。这样吧,景兄只要给我八百五十万,这刘季便是你的了。” 项超勃然大怒:这匹夫,还敢降价? 他强忍着怒气,盯着周贵说道:“怎么?周兄认为刘季只值八百五十万吗?” 周贵在紧张之余,直接听错了,错听成:你认为刘季值八百五十万吗? 他心中暗骂:你要觉得他不值八百五十万,当初何必喊这个价钱?就纯粹为了和我较劲? 周贵叹了口气,只好无奈的说道:“罢了,我再降一些,八百万,如何?” 项超勃然大怒:“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立刻有两个仆役走上来,拖着周贵向外面走。 周贵一边走,一边喊:“景兄何必动怒?如果觉得贵了,我还可以再降啊。七百九十万,如何?” 项超气的掀了桌子,大声喊道:“给我打出去,往死里打。” 第四百三十六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项超命人把周贵打走了。而他自己依然气愤不已。 项超站在大厅之中,接连踹翻了三张几案,嘴里面破口大骂:“秦人,无知鼠辈,有眼无珠。好好一颗珍珠,却当作土块沙石。如此蠢笨,何不去死?” 那些仆役看见项超气的脸色通红,嘴里面喘息不已,都不敢靠近。 这些仆役,是项超进入咸阳城之后买来的。他们并不知道项超的真实身份,所以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家主人为何生这么大气。 而项超的管家,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但是在项超盛怒之下,他也不敢去劝说。 项羽,那是项超的心头肉啊,一句话说错了,多年的主仆情分都完蛋了。因此管家躲的远远的,任由项超去发脾气,只求他发完了脾气,自己冷静下来就好了。 这一日,项超府中鸡飞狗跳,没有片刻安宁。 项超在府中发脾气,而府外的周贵也差点气死。 他的脸被人打肿了,嘴角还有淤青。项超就算没有官职,那也算是个关东豪强啊。豪强的仆役,面对低贱的商人,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周贵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揍,然后全身酸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着紧闭的项氏大门,狠狠的啐了一口,忍不住骂道:“楚国蛮夷,果然是蛮夷啊。价钱不满意,你可以谈,为何要动手打人?真是不可理喻啊。” 周贵骂了两句,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看来,想要通过项超救命,那是不太可能了。可是除了项超之外,谁愿意填这一千万钱的大窟窿呢? 周贵站在大街上,四处张望,只看到日薄西山,黑沉沉的夜色压了上来,自己仿佛已经再无出路了。 一时间,周贵万念俱灰,他找了一个歪脖子树,将腰带解了下来,拴在了树上。 “不如,我死了吧。我若被谪仙逼死了,事情就闹大了,总算能给他找点麻烦。别人不说,丞相王绾,那是一定会……嗯?” 当周贵把脑袋伸到绳套里面去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一次拉赞助,自己曾经通过各种关系,找到王绾求助。 而王绾似乎对槐谷子观感不佳,一直在寻找机会找谪仙的麻烦。并且拉赞助那件事之后,陛下还曾经下令,在丞相府设立专门的接待处,有谁受到了谪仙的打压,可以直接找丞相告状。 想到这里,周贵心中一阵兴奋,想要立刻去见王绾。 结果这么一激动,原本在脚底下踩着的枯柴倒了。周贵吊在那颗歪脖子树上来回挣扎,痛苦的直翻白眼。 忽然又听见呲啦一声,粗布做的腰带被坠断了,周贵重重的砸在地上,摔得尾巴骨生疼。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这才艰难的爬了起来。 虽然伤上加伤,但是总算看到了一线希望,因此不由得嘿嘿笑起来了。 夜色中,周贵提着裤子,一瘸一拐的向丞相府走去了。 周贵到了丞相府门口之后,很谦卑的请求守门小吏通报。毕竟按照规定,他是来状告谪仙的,丞相府理应接待。 在付出了一百钱的代价之后,小吏终于慢吞吞的去了。 一刻钟后,周贵被请进了王绾的书房。 王绾看到周贵之后,脸上带着一丝嘲弄:“这不是在谪仙楼一掷千金的大商贾周贵吗?” 周贵忽然拜倒在地,呜咽着说道:“丞相救命啊,小人已经被谪仙逼得要家破人亡了。” 周贵很清楚王绾要的是什么,所以一进来就开门见山,点名了主题。 果然,王绾很感兴趣的说道:“你且站起来,详细的说说,谪仙怎么把你逼得家破人亡了?莫非你在谪仙楼一掷千金,是谪仙逼你做的?” 周贵真想对王绾说:没错,是谪仙逼我做的。 但是他不敢。 放眼大秦,恐怕还没有人敢诬告李水。 周贵想了想,支支吾吾的说道:“在谪仙楼拍下刘季等人,倒是我自己的主意,不过……” 王绾听到这里,顿时兴致缺缺了。 周贵小心翼翼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王绾没有说话,坐在几案后面,仔仔细细的思索着,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些把柄,告倒李水。 结果王绾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周贵是活该。 你自己拍下了刘季,那怪谁?你自家婆娘把钱都花光了,又能怪谁?谪仙按照文书办事,这也无可指摘啊。 周贵见王绾沉吟不语,小心翼翼的问道:“丞相大人,小人的事,能不能……” 王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能,出去。” 周贵心里一阵绝望:“小人家中还有一些田亩,还有几家店铺,情愿送给大人……” 王绾喝道:“来人,给我把他赶出去。” 周贵被人拖着向外面走,嘴里面还在嚷嚷:“丞相大人,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是你的人啊。” 王绾大怒:“给打出去,往死里打。” 周贵被带走了,王绾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这个蠢材,还想要贿赂我?本官位极人臣,稀罕你那几家店铺?说什么你是我的人,你也配?” 周贵又挨了一顿毒打,半个时辰之后,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丞相府的人,下手可比项超的人狠多了。丞相的仆役,向来眼高于顶,有些小官他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低贱的商贾呢? 周贵咬着牙站了起来,提着裤子,一瘸一拐的向家中走。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摸着黑走到了家门口附近。结果好巧不巧,撞到了巡逻的军士。 周贵想要逃跑,但是来不及了,被人带了个正着。 周贵犯了宵禁。 这时候的周贵,已经万念俱灰了,他坐在地上,苦笑了一声:“各位,你们随便处置我吧。” 那些军士正要把周贵带走的时候,忽然有人微笑着说道:“是周掌柜在那边吗?” 众人扭头一看,发现是牛犊,正提着一只灯笼走过来。 这灯笼是用白纸蒙的,不仅亮堂,而且防风,不仅防风,而且很贵气。白纸价格不便宜啊,能舍得用它做灯笼的,也就商君别院了。 那些军士看见灯笼,就猜到了是商君别院的人。 等牛犊走近了,冲他们微微一笑:“谪仙正在等候周掌柜,有要事相商。” 这些军士顿时行了一礼,继续去巡逻了。 周贵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牛犊拱了拱手:“多谢,多谢。” 牛犊笑了笑:“不用谢我,去见谪仙吧。” 周贵吓了一跳:“谪仙当真到了?” 牛犊嗯了一声:“这个自然。你这一千万钱的大买卖,到底还是把谪仙惊动了。” 周贵听他说一千万钱,顿时又萌生了要死的心思。 ………… 周贵的家不小,但是里面很冷清,毕竟所有的仆役都遣散了。 他和牛犊两个人进了正屋,看见李水和李信正面无表情的等在那里。 周贵凄凄惨惨的向李水行了一礼。 李水看着鼻青脸肿的周贵,纳闷的说道:“想不到周掌柜年纪不小了,却还童心未泯,喜欢与人比拼拳脚。” 周贵快哭了,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只能连连行礼。 李水叹了口气:“听说,拍下刘氏兄弟的一千万钱,你拿不出来了?” 周贵无奈的叹了口气:“小人,有些田产地契,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一千万左右。若谪仙不嫌弃,可以拿去。” 李水恼火的说道:“我拿了你的房产地契,刘氏兄弟给谁做代言?你连店铺都没有了,还怎么做生意?” “啊?”周贵愣住了。 李水恼怒的骂道:“你以为,本仙是贪图你这一千万钱不成?本仙是为了做个示范,为了盘活我大秦的商业,为了推广新的做生意的方式,拿刘氏兄弟做个试探。你全给我毁了。” 李水越说越生气,一脚踹在了周贵身上。 李水是真的生气。 广告、代言、品牌效应,这些东西是勾连在一块的。本来一切顺利,有了刘氏兄弟做示范,必定有大商贾跟进,到那时候…… 现在,全都被周贵这王八蛋给毁了。 周贵拍了代言之后,卖房卖地,这肯定得把那些商贾吓死,从此这件事就黄了。 李水的目的,不是自己赚钱,而是让周贵赚钱,起个示范作用啊。 想到这里,李水又冲上去,踹了周贵几脚。 周贵战战兢兢的缩在墙角,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对周贵说道:“这件事,你既然做不成了,那就转让出去吧。” 周贵小声说道:“小人已经找过景盖了,他似乎没有兴趣。” 李水心想:他要有兴趣就有鬼了。 周贵看见李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急中生智,对李水说道:“小人,小人再去找找大麦看看?” 当日竞价的时候,周贵出得价钱最高,项超其次,再之后就是大麦了。 其实周贵也知道,凭借大麦的家底,绝对不可能拿出来一千万钱。不过……到了这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吧。 李水也觉得有些不靠谱,皱着眉头说道:“大麦,或许没有这么多钱。” 周贵干笑着说道:“只要谪仙一声令下,不论大麦有没有钱,都得应下来这件事啊。” 李水又是一脚踹过去:“本仙爱民如子,你把我当成恶霸了吗?” 周贵疼的呲牙咧嘴,脸上努力的保持着笑容。 最后,李水派了一个匠户,假装是周贵的随从,跟在周贵身后去找大麦。只要周贵敢打着商君别院的旗号胡作非为,那就不用回来了。 周贵万般无奈,只能和那匠户,摸黑到了大麦糕点铺。 大麦已经睡下了,又被周贵叫了起来。 对于周贵,大麦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当初李水拉赞助的时候,周贵不肯赞助倒也罢了,居然转身去告官,给李水惹来了不少麻烦。 不过大麦骨子里的淳朴,让他没有把周贵拒之门外,开门让他进来了。 进来之后,周贵也没有废话,一脸尴尬的说道:“兄弟,为兄我经营上有些困难,虽然把刘氏兄弟拍下来了,但是这些钱,恐怕是准备不出来了。” 大麦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你没有钱,为何要拍下刘氏兄弟?你是故意让谪仙难看吗?” 周贵看见大麦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伸手打人的架势,连忙向后躲了躲。 大麦深吸了一口气,对周贵说道:“我听人说,定金只要交付三成便可以,你连这三成都没有吗?” 周贵苦着脸说道:“如今我家中,只剩下几万钱了。其余的都被我那夫人买了店铺。如果我现在将田产店铺卖了,外人恐怕会议论纷纷,以为我为了应付谪仙的差事,被逼得倾家荡产。” 大麦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周贵小声说道:“我看兄弟,似乎对刘氏兄弟也很有兴趣,不如我转让给你,如何?” 大麦心中一动。 他其实是想接手的,但是没有那么多钱。 周贵急的团团转。最后他咬了咬牙,对大麦说:“为兄也知道你家底薄。这样吧,你只要给我八百万钱便可以了。那二百万钱的亏空,我自己解决。” 大麦苦笑了一声:“八百万钱,我也没有。” 周贵又问:“七百万钱呢?” 大麦说:“七百万钱也没有。” 周贵快疯了。 一直跟在周贵身边的匠户忽然说道:“这一路上,在下也帮你们想了想。谪仙乃仁义之人,断然不会因为几万钱,就逼死了你们。” “谪仙之所以执意要跟你们要一千万钱。只是想要树立一个榜样。告诉世人,做生意的时候,这文书有天大。一旦签订了,就要遵守,不可朝令夕改。” “如今,你们拿不出钱来,我看不如这样。你们有多少,先给多少。剩下的慢慢还。一年能够还完,那就还一年,十年能够还完,那就还十年。” 周贵点了点头,然后问匠户:“谪仙能答应吗?” 匠户微微一笑:“应该会答应的。” 随后,匠户、周贵、大麦,一块去找李水了。 李水听了他们三个的计划之后,顿时乐了,心想:我这是无意之中,把他们分期付款的创意给逼出来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还能这样做生意? 几个人坐下来,很快拟定了好了一个计划。 李水对大麦和周贵说道:“因为是初次合作,一切规矩都是草创,所以我给你们优惠,不收利息。只要每个月偿还我不少于两万钱就可以了。还完为止。如何?” 大麦点了点头。 周贵看了大麦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谪仙……既然大麦同意了,我是不是可以退出了?” 李水看了他一眼:“按照分期偿还的规矩,你是有能力付得起钱的。你不想让刘氏兄弟给你做代言?帮你赚钱?” 周贵干笑了一声:“暂时不用了。” 一千万钱啊,三个月赚回来?每个月三百万钱?这怎么可能? 周贵看了大麦一眼,感觉大麦三个月后,会像自己一样,赔的倾家荡产。 至于大麦,他无所谓,乐呵呵地接受了。 一来,他是相信谪仙不会坑他。二来,自己有八十万的家底,怎么也够折腾一阵子了。三来,最近生意很好,即便刘氏兄弟的代言挣不来什么钱,每个月两万钱,也凑得出来。 李水很满意的看了看大麦,然后点了点头,命牛犊和他定了文书。 写好了文书之后,李水和大麦离开了周贵家。 周贵彻底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放声大笑。 周贵的夫人束手束脚的走了出来,胆战心惊的问道:“事情解决了?” 周贵点了点头:“大麦做了冤大头,把这个烂摊子接过去了。” 周贵夫人喜极而泣,抱着周贵说道:“天可怜见,咱们一家有救了。” 周贵微闭着眼睛:“是啊,有救了,有救了……” 这两人激动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夜,周贵觉得冷冰冰的地面很暖,很暖…… ………… 大麦带着一纸文书回到了自己家中。 大麦娘子、大麦的母亲、三花……总之大麦的亲人全都起来了。 大麦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完之后,都沉默了。 三花叹了口气:“大麦啊,你这是何苦来?那周掌柜是何等精明的人?他这是拿你当垫脚石,踩着你从坑里面爬出来了啊。” 大麦微微一笑:“谪仙怎么会害我?” 三花苦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她也曾经得过李水送的牛羊,这关中的穷人,谁没有得到过李水的救济?确实没办法说李水的坏话。 大麦娘子问大麦:“每个月两万钱,咱们能还得上吗?” 大麦说道:“放心吧。回来的路上,牛犊悄悄对我说,若生意不好,他会发动商君别院所有仆役,买咱们的糕点。无论如何,不会让我们亏了。” 大麦娘子顿时松了口气。 大麦的母亲说道:“以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糠咽菜,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现在在咸阳城里面开了店了,有了几十万的家底,这都是谪仙给的啊。” “以后,每个月还上两万也没事。只要还能赚一点,够养家就行了,无非是少赚钱而已。这也就算是报答谪仙的恩情了。”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这一夜,他们都没有丝毫睡意,一直交谈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牛犊登门拜访,笑嘻嘻的对大麦说道:“麦兄,你现在是咱们商君别院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合作伙伴。所以也就算是谪仙的贵客了。走吧,咱们详细谈谈让刘氏兄弟代言的事情。” 大麦有点茫然的说道:“还……还真的代言啊。” 牛犊拉着他的胳膊说:“这是什么话?一千万钱都花出去了,至少应该听个响声啊。” 牛犊拉着大麦走到了街上,不少行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大麦。 天亮之后,只用了半个时辰,咸阳城的人就都听说了:昨天晚上,周贵后悔了,把刘氏兄弟转让给了大麦。 周掌柜都后悔了,说明这代言不靠谱啊。其实在咸阳人的内心深处,也觉得这代言不靠谱。四个大活人,三个月,值一千万钱?开什么玩笑? 因此,他们看大麦的时候,眼神之中有同情,还有嘲讽,还有幸灾乐祸。 大麦一个穷人,竟然短短几个月之内暴富,大伙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他要倒霉了,那好的很啊。 牛犊瞪着眼向周围看了看:“都滚开。” 那些围观的人纷纷散了。 大麦一路跟着牛犊,进了商君别院,然后被带到了一座院子里面。 院子当中,项羽四个人穿的整整齐齐,簇拥在一块摆了一个造型。他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麦好奇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 牛犊说:“这是谪仙的意思,你是第一个和我们商君别院合作代言的人。所以,我们给你一个大优惠,给你一个全套的运作。” “看见这间屋子没有?这是我们商君别院的画室。通过小孔成像,把这四个人的面貌画下来。这种画我见过,画的像极了。” 话音未落,画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老者拿着一张纸走出来了。 这老头一边走,一边嘀咕:“绘画靠的是意境,老夫画起东西来,其意飘飘若仙,何等自在?今日却让我画这些。画的再像有什么用?不过是照着图形,一笔一笔描下来而已,有何趣味?有何魂魄?” 大麦茫然的问牛犊:“他在说什么?” 牛犊说:“这是我们请来的画师。其实他是一个精通经书的儒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画画只是副业。老头说,通过小孔成像画出来的东西,没有灵魂。” 大麦吓了一跳:“这画里面,还真的有魂呢?” 画师鄙视的看了大麦一眼,然后塞给他一张纸。 大麦拿起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这纸不大,上面清清楚楚的画着项羽四个人。分毫不差,像极了。 大麦感慨的说道:“真是神了,简直一模一样啊。” 牛犊看了一眼,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可以制版了。” 很快,有匠户把这张纸带走了。 只用了半个时辰,匠户们就已经按照这幅画刻好了版,然后开始印刷。 不到一个时辰,成千上万的画已经出来了。 大麦问牛犊:“这又是要做什么?” 牛犊说:“这叫包装纸。回头你卖糕点的时候,用这些纸包着糕点卖给客人。新奇、高贵、干净。” 大麦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不过……仙纸何其名贵?用它们包着糕点,是不是太浪费了?” 牛犊摆了摆手:“放心吧,再有三两日,仙纸的专利就到期了。谪仙说了,到那时候,仙纸会便宜的像井水一样。” 大麦哦了一声。 ………… 与此同时,咸阳城中有不少人都在关注着大麦糕点。 大商贾姜原就是其中一位。 姜原的伙计问:“掌柜,这大麦花了一千万钱,得到了刘氏兄弟三个月的代言。他当真能把本钱赚回来吗?” 姜原摇了摇头:“绝无可能。一个卖糕点的,三个月内卖出去一千万钱,老夫是绝对不信的。” 姜原在大麦糕点对门的酒馆要了一个座位,一边喝酒,一边同情的看着大麦糕点,叹息了一声:“这大麦的过往,老夫也已经打听过了。这倒是一个忠厚的人啊,讲究知恩图报。不过……这份知恩图报,最后也会害了他。” “商人重利,不能重情啊。” 伙计在旁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一脸崇敬的看着自家掌柜。 其实今天关注着大麦糕点的,不仅有商贾,还有咸阳城中的权贵。 他们关注大麦糕点,不是对大麦感兴趣,而是对李水感兴趣。 这些权贵当中,就包含淳于越。 今日淳于越穿着便服,也到了酒馆之中。坐在他旁边的,是几个博士。 那些博士小声问道:“大人,你觉得谪仙这一次,能做成吗?”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槐谷子这一次大张旗鼓,大造声势。可是我要告诉你们,登高必跌重。这几个月,大麦糕点必定会亏本,会狠狠的打了槐谷子的脸。想必他丢了人之后,会收敛一点。” 那些博士低声说道:“可是谪仙厚颜无耻,尤其会在意这个?” 淳于越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苦恼的说道:“好像也是啊。若他厚着脸皮,不知收敛,老夫就唯有向陛下进谏,让陛下颁布一道命令,禁止谪仙再胡乱折腾,祸害百姓了。” 说话间,李斯和王绾几个人也进来了。 他们冲淳于越几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在附近的桌上坐了下来,眼睛里面,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今天,酒馆的老板乐开了花。想不到大麦糕点搞代言,自己的生意也跟着好起来了。 ………… 正午时分,项羽四个人到了大麦队门口。 他们身上都穿着当日选拔大会的装束,显得十分英武。 这四个人站在大麦糕点门口,一脸笑容的向围观的人说道:“诸位,请尝尝大麦糕点,也算是给我们兄弟四人捧场了。” 其他的人倒还好说,咸阳城中那些有钱人家的女眷,无不动心。 当日项羽四个人在选拔大会上,力压群雄,早就让女眷们看的如痴如醉了。现在他们给大麦做代言,女眷们也不想让项羽失了面子,因此纷纷进入了大麦的店铺之中。 每进去一个人,项羽都要一脸温和的想她说一声:“多谢。” 而那些女眷听了这两个字之后,都充满了购买的欲望。 其实她们都没有意识到,她们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批追星族。 项羽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声谢谢,因为长期保持着笑容,他的脸已经有些僵硬了。 但是他不能放松。因为这是李水的硬性规定。完成李水的要求,才能博得他的青睐,才能做贴身护卫。 为了刺杀李水,项羽也是拼了。 忽然,大麦糕点的店铺之中,传来一声尖叫。 众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个女眷走了出来,举着一张包装纸说道:“上面有刘氏兄弟。” 有些人探着脖子看过去,发现在那包装纸上面。项羽站在最中间,其他三个人簇拥在周围。 在他们的画像下面,还有一行字:民以食为天,糕点以大麦为首。大麦糕点,吾之最爱。 买一份糕点,就等于得到了刘氏兄弟的画像。那些女眷更家踊跃的去买糕点了。 对面酒馆里的朝臣都看呆了。 淳于越亲眼看见一个女眷,指挥着家中的仆役,买了整整一马车的糕点。 淳于越茫然的问身边的博士:“她吃得完吗?” 博士们都茫然的摇头。 大秦的第一批女粉丝,第一次经历这些,她们还不知道什么叫理性消费。只想给自己看中的人捧场。 李斯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方才那些女人,有赵大人家的千金,有王大人家的千金…… 现在朝臣们忽然觉得,李水搞什么让妇女走出家门,根本就是为了方便他敛财。 第一天过去了,朝臣们算了算,大麦的收入,恐怕有十万钱之多。 天快黑了,淳于越一边向家里面走,一边嘀咕:“这世道,老夫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而姜原更是懵了,这和他估计的根本不一样啊。这刘氏兄弟,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不过……就算有人来买,可他大麦是怎么在一日之内,做出来价值数十万钱的糕点? 很快,他打听到了。大麦雇佣了商君别院的匠户,加班加点的忙了一整天。 姜原长舒了一口气:“那些女眷,一时冲动而已。明日……想必不会如此了。十万钱对于一千万钱,不过是个零头而已,到最后,恐怕大麦还是要赔的。” 第二天,众人又来了。 这一次他们惊奇的发现,刘氏兄弟四个人不再站在一块了,而是站的很分散,彼此之间保持了距离。 在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大绸子,上面标着数字。 很快他们弄清楚了,原来大麦糕点,推出了第二种糕点。这些糕点上面,只印了某一个人的画像。 有的印着项羽,有的印着项献,总之,只要你想买,这四个人的特色糕点都能买到。 你买了项羽的糕点,就等于是支持项羽,算作项羽的销量。项羽身后的数字,就会被人调高。 咸阳城中的女眷,有的喜欢项羽容貌英俊。有的喜欢项献身材高大……总之,四个人都有特定的粉丝群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四个人居然开始暗暗较劲了。至少是四个人的粉丝开始暗暗较劲。 咸阳城中的一些富贵千金,为了自己欣赏的人能够拔得头筹,名列榜首,开始大批大批的买糕点。并且与其他人的粉丝吵架。一时间乱作一团。 而大麦糕点的销量,也开始直线上升。 大商贾姜原已经快疯了:“这是什么世道?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仙界有一妖物 一大早,有宫中的宦官来到商君别院,催促李水上朝。 李水困得迷迷糊糊,问道:“又到了上朝的日子了?我怎么觉得不久前刚刚朝议?” 宦官说道:“朝中各位大人都已经到了,因此陛下觉得,不如加开一次朝议。” 李水叹了口气:“这些人啊,真是不嫌累。” 他慢吞吞的穿上衣服,跟着小宦官入宫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水遇见了李信。 李信看见李水之后,有些无奈的说道:“槐兄,为了你,我可是起了个大早啊。” 李水打着哈欠说道:“与我何干?” 李信说道:“突然之间召开朝议,十有八九与槐兄有关系。或许是淳于越又把你给告了。” 李水掐了掐太阳穴:“淳于越这家伙,不知道感恩啊。要不是本仙,陛下早就焚诗书而明法令了。本仙费了这么大力气,帮着他延续下来儒学,他不感恩戴德倒也罢了,竟然屡次三番的告状。” 李信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水,心想:槐兄莫不是还没睡醒?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片刻之后,皇宫到了。 两人步行入宫,一路向议政殿走去。 等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发现朝中大臣全都到了。这些人静悄悄的,目光落在李水和李信身上。 李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向嬴政行了一礼。 嬴政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水:“槐谷子,你可知道,今日为何要朝议?” 李水老老实实的回答:“莫非淳于博士又将在下给告了?” 淳于越呵呵冷笑了一声,一副懒得和李水说话的样子。 嬴政说道:“不仅淳于博士,这里的朝臣,都向朕告了你一状。” 李水摊了摊手,很无奈的说道:“臣又做错什么了?” 这无辜的表情,让朝臣无比愤怒。 其中一个朝臣站出来,大声说道:“近日谪仙在搞什么代言,选了几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站在店铺之前。如同女闾中的娼-妓一般,招揽客人,简直是伤风败俗,俗不可耐。” 另一个朝臣说道:“在谪仙的推波助澜之下,咸阳城的妇人、千金,对刘季几个人,趋之若鹜,为了这几个人,挥金如土,简直是有伤风化,种种不堪行径,令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口不忍言。” 又一个朝臣说道:“谪仙此举,分明是在勾引良家妇女,其心可畏,其心可诛。臣建议陛下,立刻杀刘季一干人等,并且颁布律令,严禁此风。” 李水叹了口气:“原来诸位大人,是为了这件事,在陛下面前告我的状。” 嬴政看着李水:“怎么?他们告错了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臣觉得,这些大人,并不是为了什么伤风败俗而告我,分明是因为家中的女眷大肆购买大麦糕点,因此恼羞成怒,所以来告我。” 那些朝臣全都涨红了脸,他们现在真的是恼羞成怒了。 这时候,淳于越站出来了。 他幽幽的说道:“老夫没有夫人,老夫也没有女儿。可老夫也来告你了,你又如何解释?” 李水不慌不忙,问淳于越:“淳于博士,以什么理由来告我?” 淳于越说道:“理由,方才的诸位大人已经说过了。你这等行为,伤风败俗,分明是勾引妇人。” “之前你鼓励妇人走出家门,甚至参与百业,老夫便觉得不妥。如今又让一些男子招惹那些妇人。长此以往,礼法何在?德行何在?” “一旦礼乐崩坏,则臣可以弑君。子可以悖父。势必天下大乱,国将不国。” 李水叹了口气:“淳于博士,真是一腔至诚,忧国忧民啊。”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 嬴政看着李水,分明在等他的解释。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陛下,臣要状告淳于越,污蔑天下间所有女眷。” 淳于越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他指着李水,声音嘶哑的说道:“议政殿上,陛下面前,你又肆意污蔑老夫。众目睽睽之下,你公然撒谎。你今日定要给老夫说清楚,我何时污蔑天下间所有女眷了。这话说不明白,老夫与你同归于尽,血溅当场。” 李水:“……” 看来这老头真的生气了。 他干笑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孟夫子最擅长雄辩,气势雄浑,侃侃而谈,从容不迫,令人神往。博士既然是儒家传人,怎么辩着辩着还急了呢?”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因为孟夫子没有遇到你这等无耻之徒。否则的话,孟夫子便不止雄辩了,恐怕还有拳脚。”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要在下说清楚,那在下就说清楚好了。” “在下斗胆问诸位一句话,为何李信大将军,没有来状告在下呢?”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都想:这不是废话吗?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怎么会窝里反?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这个理由。 李水摇了摇头,他扭过头去问李信:“李兄,你为什么来告我,你不怕刘季几个人,将你的夫人拐跑了吗?” 李信翻了翻白眼:“不怕。我夫人对我很忠贞,断然不会做这等事。” 李水拍了下手:“这就是症结所在了。各位来状告我槐谷子,并不是因为我槐谷子做错了,也不是因为你们的夫人、女儿做错了。而是你们做错了。” “你们不相信自己家的女眷,总觉得他们遇见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就会被人拐跑。因此你们怕了,你们对自己的容貌、风度、地位没有自信。” “因此你们迫不及待的要将女眷们关在家中,断绝一切他们接触外人的机会。只有这样,你们才觉得安全。” “而李大将军就不一样了。李大将军有自信啊,他知道自己足够优秀,自己的夫人见到他之后,再也不会将其他男子看在眼里。因此,李夫人出入任何地方,都不会受到阻拦。” 这些朝臣都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才没有自信,你说的是人话吗? 李水又转向淳于越:“至于淳于博士,他府中没有女眷。可是他操心的人更多。他操心的是天下间所有的女人。” “在他心目中,女人都是水性杨花的,都是喜新厌旧的,都是不守礼法的。因此,淳于博士要所有的妇人,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不允许他们见到任何男子。尤其是一些长相英俊的男人,绝对不能在她们面前出没。免得将她们的心思勾走了。” “试问,这样不是诋毁,那什么是诋毁?” 淳于越咬着牙说道:“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 李水抱着胳膊说道:“那淳于博士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禁止妇人抛头露面,为什么觉得妇人买几块糕点就是丢人现眼了?” 淳于越沉默了好一会,忽然说:“老夫只是觉得,妇人既然已经嫁了人,便不应该再和其他男子搭讪,太有伤风化。至于未出阁的女子,心智未坚,容易受到诱骗,因此少接触那些人为好。” 李水说道:“原来是这样的道理,原来淳于博士是为了妇人好啊。” 淳于越总算给自己的理论找到了立足点,因此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那么男人逛女闾,就不有伤风化了吗?未成年的男子,是不是也应该关在家中,免得受到诱骗?” 淳于越连忙解释说:“男人与女人,岂能一样。男人……” 李水打断他:“诸位看看,他又要诋毁女人了。” 淳于越干脆不说话了。 朝臣们顿时交头接耳,想要找出一些理由来反驳李水。 而李水抱着胳膊,岿然不动。任由那些朝臣讨论。 这些人集思广益,好容易想出来的精妙理由。总是被李水三言两语就顶回去了。 李信看的叹为观止,对李水说:“槐兄,你怎么练习到这一步的?” 李水说道:“在我们仙界,有一种妖精,叫做杠精。每天除了抬杠,什么都不干。为了对付杠精,仙界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训练自己的辩论能力。天长日久,自然能言善辩了。” 李信哦了一声,感慨的说道:“我先前总以为,做了仙人,就逍遥自在,万事顺遂了。没想到在仙界之中,还有如此奇特的生物,还要经历这么多坎坷啊。”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朝臣都败下阵来了。 李水环顾四方,一脸傲然:“还有谁?” 无人应声。 李水叹了口气:“一个能说的都没有。” 朝臣们纷纷向嬴政哭诉:“陛下,槐谷子此人,最善于强词夺理,再加上厚颜无耻,我等辩是辩不过他了。不过,是非曲直,一目了然啊。任由刘季等人勾引妇人,这怎么得了?”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有点无奈:合着辩论赢了根本不管用?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不费那个劲了。 眼看着嬴政就要做决定了。李水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大声说道:“陛下,这是近两日,大麦糕点上缴的税。” 嬴政有点无奈,觉得李水这话题转的太生硬了。现在明明在讨论风化的事,你说什么税。 小宦官接过来李水的那张纸,呈给了嬴政。 嬴政敷衍的瞟了一眼,忽然眼睛瞪得老大:“这?这莫不是写错了?” 李水恭敬的说道:“绝对没有错。只是两日而已,大麦糕点便上缴了两万钱。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店铺而已。若推广开来,天下的商贩,不知道要上缴多少金银。” “从此以后,若有外敌,陛下可以从容发兵。若有灾害,陛下可以从容救济。甚至那些困顿不堪,老无所依的穷人,可以免除赋税。” “天下大治,就在旦夕之间。尧舜盛世,并不遥远。” 嬴政激动的连连点头:“好,好啊。” 在场的朝臣心都在滴血:什么?上缴的税就有两万钱?那每日的利润得有多少?这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呐。 淳于越和身边的儒生都快疯了:什么?尧舜盛世?这就尧舜盛世了?通过伤风败俗得到的尧舜盛世? 淳于越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呲牙咧嘴:这真像是一场噩梦啊。 嬴政把那张纸收了起来,对李水说道:“刘季等人的行为,确实私德有亏。不过……对于百姓,对于社稷,还是有益的。” 李水恭敬的说道:“陛下,刘季等人,从来没有勾引妇人。而是以其勇武、忠诚,使人心向往之。咸阳城中,不仅仅有妇人看好刘季等人。即便是孩童,也希望如他们一样,智勇双全。” “这四个人,如果宣传得当,可以让我大秦的百姓,更加忠君爱国,更加用于作战。一个好的榜样,很重要啊。”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说道:“刘季等人的代言,倒也不必撤下来了。不过,他们的言行,一定要遵守礼法。不可肆意与妇人调笑,不可与女眷私相授受。朕会派一些人,明察暗访。如果刘季等人有不轨的行为,可不要怪朕禁绝此风。” 李水说道:“臣明白,这些都在文书中写明了的。臣也派了专人看管,不会有事的。”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都退下吧。” 随后,嬴政离开了。 朝臣们个个垂头丧气,离开了议政殿。 他们一边走,一边苦苦思索,觉得是时候和家中的女眷谈一谈了。 古人成亲,讲究门当户对,他们的夫人,大多是高官之女,彼此之间,讲究相敬如宾。只要老泰山还在朝中,他们就不敢做的太过分。 因此,今天晚上,主要是以理服人。他们辩论不过槐谷子,还辩论不过自己的夫人吗?即便辩不过,作为一家之主,说话也是算数的。 至于女儿,那就更好说了。自己毕竟是父亲,还是有权威的。只要给她们下一道禁足令,关在房中就好了。 不说别的,家中的钱财,可不能随意挥霍了。大麦糕点确实好吃,可是也不能当饭吃啊,一车一车的往家中买,那能吃得完吗? 第四百三十九章 孩童都不放过 朝臣们一路深思着回家了。而李水被淳于越拽到了嬴政的书房。 李信、李斯、王绾、赵腾,也默契的跟进来了。 这些朝中重臣,掌握的消息比普通的大臣要多。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不妥的事,一件不能公开宣扬的事。 嬴政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来似的。 淳于越对嬴政说道:“陛下,刘季等人贩卖糕点,招揽客人,是否有伤风化,臣不再多说了。可是……刘季其实是反贼啊。” “如今借着槐谷子的力量,这些反贼取得了如此大的声望,将来有朝一日,他们振臂一呼。在这咸阳城中作乱,那如何是好?” 李斯等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绾甚至有一种冲动,要不要借此机会,诬陷槐谷子是反贼。 但是王绾忍住了。因为从槐谷子入朝到现在,已经有无数人指责他是反贼了。结果这家伙每次都安然无恙,倒是告状的人惹火上身。 王绾叹了口气:“罢了,再忍一忍吧,等将来有了确凿的证据,再指证他也不迟。” 嬴政眉头紧皱,显然也觉得不妥。但是一想到大麦糕点贡献的赋税。再想想这种模式一旦推广开来,从此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嬴政就有点舍不得了。 天下财富,有一大半都在权贵和豪强手中啊。现在槐谷子兵不血刃,把这些钱财从朝臣身上掏了出来,让朝廷有力量赈济穷人,这可不容易啊。 就在嬴政为难的时候,李水干咳了一声,从从容容的说道:“陛下无忧,刘季四人,绝对不会有能力造反的。即便他将来打算造饭,也不会有人跟着他们。” 嬴政好奇的问道:“怎么说?” 李水微微一笑:“臣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将刘季四个人,打造成完美的人。他们相貌英俊,孔武有力,知书达理……嗯,就按照淳于博士心目中的完人来要求他们好了。” 淳于越的心都在滴血,他觉得李水根本就是在糟蹋圣贤。 李水说道:“在臣的装扮之下,这些反贼,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符合圣人的要求,可以说是当世完人了。” “虽然这种完人的形象是装出来的,是演出来的。但是百姓们深信不疑啊,会努力的跟着他们学习。” 嬴政说道:“如此一来,他们的名望不是更高了吗?” 李水笑了笑:“登高必跌重啊。越是洁白无瑕的东西,落上去一点灰尘,就更容易现眼。” “将来有朝一日,刘季等人生了异心。臣便会命人放出一些消息去。比如……刘季四人,酗酒成性,喝醉了之后,喜欢骂人。” “比如,刘季四人厚颜无耻,曾经为了获得商君别院的支持,当众叫我父亲。” “比如,刘季四人心胸狭窄,未发迹的时候,曾经有旅店主人怠慢了他们。如今他们赚到了钱财,就狠狠的羞辱了旅店主人一番。” “这些事情,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若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不算什么。但是在道德完人的身上,那就了不得了。” “原本喜欢刘季的那些人,必定大失所望。紧接着,会因爱生恨,然后刘季四人便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煽动百姓造反呢?” 嬴政将信将疑。 李信在旁边帮腔说道:“陛下,臣觉得,不妨另外举一个例子,容易理解一些。” 李水好奇的看着李信:“今日李兄竟然有了这等急智?” 李信憨厚的笑了笑,对嬴政说道:“陛下请试想一下。如果有人告诉陛下,说槐谷子在商君别院藏了十个美女,夜夜笙歌,陛下还会任用槐谷子做事吗?” 李水:“……” 嬴政想了想,说道:“想必会继续留用。毕竟类似的荒唐事,他也做的不少了。” 李信又说道:“如有人告诉陛下,说淳于博士,表面上彬彬有礼,实际上在府中养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每天晚上都要左拥右抱。陛下作何感想?” 嬴政的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淳于越恼火的看着李信:“你不要胡言乱语。” 李信干笑了一声:“举个例子而已。” 他对嬴政说道:“同样是好se,但是陛下对槐谷子和淳于博士的观感却不一样。只因为槐兄名声不太好,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众人都觉得习以为常,因此也就不说什么了。” “而淳于博士,一向是道德完人,他若做出一点点有损私徳的事来,众人就恨不得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此言有理。” 嬴政看向李水:“如此说来,那些反贼,是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不过,朕有些不解,为何要选择这些反贼招揽客人?选择其他的人,难道不行吗?” 李水干笑了一声:“只不过是凑巧罢了。他们几个,在咸阳城中,有些名声,因此臣用他们做了个试验。如今看来,效果不错。日后还会再推出其他的人的。” 嬴政点了点头。 李斯王绾等人都有些心慌:什么?还有其他的人?为什么总觉得槐谷子不把权贵和豪强的家底掏空了不肯罢休呢? 馒头、铁锅、房产、代言…… 一桩桩,一件件,李斯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入朝之后,自己家的花费可是多了不少啊。 唉……什么世道。 ………… 第二天,得益于昨日的那一场朝议,李水已经收敛了很多。不许项羽几个人接触那些妇人了。而是站的远远的,稍微点头示意罢了。 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反而增加了项羽等人的神秘感。所谓距离产生美,有些妇人,就更加痴迷了。 不过,那些女眷也被自己的丈夫、父亲,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不敢再胡乱花钱了。 不敢胡乱花钱,指的是不会再一车一车的买糕点了。然而大富大贵之家,总是少不了糕点的。在采购的时候,她们会自然而然的选择大麦糕点。 而那些朝臣,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认了。 大麦糕点对面的店铺之中,大商贾姜原正坐在那里。 一连几天,他都在分析大麦糕点。 姜原身边的伙计问:“这大麦糕点的生意,似乎不如前两日红火了。” 姜原捋了捋胡须:“这个都在意料之中。不过,他的生意虽然不如前两日红火了,却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这样一闹,大麦糕点,已经成了糕点中的精品。恐怕整个天下都已经闻名了。” “我这几日注意到,不仅所有的权贵豪强,都点名了要大麦糕点。一些考究的酒楼甚至于女闾,也都买了大麦糕点招待客人。” “甚至于有些贩卖珍宝的大商贾,也求购了一些大麦糕点,要卖到关东去。” “如此一来,大麦糕点,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伙计说道:“这么说,大麦糕点是赚了?” 姜原微微一笑:“那倒也未必。毕竟是一千万钱请来的代言。这个亏空,可不容易补上。除非……再有两三场昨日那般热闹的景象。” “否则的话,大麦可能要辛苦上十来年。才能还清了欠款。不过,十年之后,他的店铺,定然要一飞冲天了。” 伙计叹了口气:“十年的时间虽然很长,但是能够从穷苦的黔首,变成家资巨万的富人,也很难得了。” 姜原点了点头:“是啊。”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然看见刘氏兄弟,拽起来了一块巨大的白布。 项羽和项献站在二楼,其他的两个项氏子弟站在一楼。他们竖直着拽起来这块白布,让街上的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白布上面,画着几百幅画。 这些画无一例外,都是一些人物的图像。 有的一脸奸诈,有的环眼圆睁,有的面如重枣,有的双耳垂肩,有的羽扇纶巾,有的银枪白马…… 项羽站在二楼,举起喇叭,大声说道:“大麦糕点,联合未央公主所着三国,正式推出三国卡。” “每一包糕点之中,都有一张卡片。卡中人物,或者为刘备,或者为关羽,或者为诸葛亮。各不相同。共计三百六十人。” “这些人物,如同此布上面所画。个个栩栩如生,标注的清清楚楚。堪为收藏之佳品。” “大麦糕点郑重声明,凡有人集齐三百六十人者,可以凭借这些卡片,兑换千里镜一架,或者留声机一架。” 项羽的声音很大,很快传遍了整条街道。而街上的人又口耳相传。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咸阳城的人都知道了。 千里镜?留声机?那可是商君别院研究出来的高级玩意啊。价值不菲,比黄金还要贵重。只要集齐了三百六十个人物,就可以换来一个?这可太划算了。 顿时,有很多人动心了。 大人们或许还有克制自己的能力,但是那些孩童就受不了了。 他们早就听说过千里镜,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他们也听说过留声机,可以把自己的声音保存下来。 自从听到这些神物开始,他们就心里痒痒,想要弄来一个把玩一番。只可惜这东西太过贵重,一直未能如愿。 如今……只要吃糕点就能获得,那些孩童哪里还忍得住? 穷人家的孩子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连糕点也吃不起。但是那些权贵和豪强家的孩子就不行了。 他们从小娇生惯养,早就养生了颐指气使的毛病。一个劲的哭喊着,要吃大麦糕点。 因此,短短的一个时辰,大麦糕点就又陷入了疯狂的抢购之中。 姜原坐在酒馆里面,看的目瞪口呆:“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忽然有点后怕,幸好槐谷子是谪仙,是天上人。若槐谷子也经商,那就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大麦糕点公布了这条消息还不算,还把千里镜和留声机就摆在了店铺跟前。 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孩子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两样宝贝,然后开始撒泼耍赖,一定要买糕点不可。 据说淳于越听到这些消息之后,站在书房之中,半晌没有说话。足足半个时辰,才叹了口气:“槐谷子这个无耻之徒,终于向孩童下手了啊。” 咸阳城的权贵和豪强,谁看不穿李水的把戏?但是他们无可奈何,家中的孩子哭着闹着要吃大麦糕点,不给买的话就不吃饭。 权贵们也知道,他们哪里是想吃糕点,根本是想要里面的卡片。 咸阳权贵被闹的心烦意乱,最后只能和孩子约定好,每天最多只能买五包。 一时间,咸阳城所有的富人都家宅不安,权贵和豪强,对李水无不痛骂。 至于大麦糕点,倒是没有人找麻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么损的招数,也只有李水能想的出来。 谪仙楼上,李水和李信依窗而坐。 李水喝了一杯酒,看着正在排队买糕点的孩子,不由得感慨道:“看到他们,我就想起了我的童年。唉……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李信说道:“槐兄啊,我有一事,始终不太明白。千里镜和留声机,价格何其高昂?他们只要集齐三百六十张卡片,就可以换走这些宝贝。如此一来,大麦糕点,最终还是亏了啊。”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不怕,在印卡片的时候,我没有印姜维。” 李信目瞪口呆:“你连孩童都骗?你还是不是人?” 李水喝了一杯酒,幽幽的说:“李兄,你相信我。这些孩童不会生气的,他们长大之后,会把今日这件事,当成童年最珍贵的共同回忆。回忆,真的很珍贵啊。” 李信听的云里雾里:“不过,若所有人都没有姜维,你这套把戏就露馅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要不了多久,大麦糕点所获的利润,就远远超过几架留声机了。到那时候,放出去一两张姜维,破解谣言,也完全没有问题。” 李信给李水倒了一杯酒:“打死我也想不到,当初你命人讲三国,居然是预设了一支伏兵,用到了这里。高,实在是高。今日我算是彻底服了。” 李水喝了一口,很谦虚的说道:“其实,我也挺佩服我自己。” 第四百四十章 推卸罪责 大麦变成了商贾圈中的传奇人物。因为抱紧了谪仙的大腿,因此一飞冲天,从一个贫穷的小贩,变成了咸阳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商人。 大麦的成功,不是祖孙几代积累所得,也不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少年才达到的结果,完完全全是在数月之内,以超乎想象的方式暴富起来的。 这样的暴富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因此也格外的引人注目。 街头巷尾,无数人在讨论大麦。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分析他的成功途径想要复制的,有七扭八拐的攀关系想要从大麦身上捞点好处的。 总之,大麦是咸阳城中的名人了。 除了大麦之外,另一个人也是名人了。这人就是周贵。 周贵,原咸阳城首屈一指的糕点商。因为拒绝了谪仙的赞助,生意惨淡,几乎沦为二流。后来倾家荡产的拍下来了刘氏兄弟的代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的转让给了大麦。 周贵这家伙,太晦气了。以至于有些买糕点的刻意避开了周贵的店铺,免得染上了晦气。 如今大家提起大麦来,全都心里发酸,嫉妒的发狂。那么提起周贵来,心情就好多了。有这样一个超级倒霉蛋作为陪衬,大伙的日子似乎过得也不错嘛。 这几天,周贵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行尸走肉,过的浑浑噩噩的。 按道理说,自己的家产保住了,只要小心谨慎,勤俭节约,守着这些财产,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可是这心里面,真的很不甘心啊。天大的好机会,被自己拒之门外。而且是两次…… 每每想起这些事来,周贵连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在家里面,自己的夫人只知道哭哭啼啼,令人心烦。因此周贵戴着斗笠,低着头,到了一个小酒馆当中,想要借酒浇愁。 结果刚刚坐下喝了一杯,就听见旁边桌上的人谈论起大麦来了。 只听见一个留着长髯的人说道:“如今咸阳附近,稍微有些财力者,走亲访友,婚丧嫁娶,都要准备大麦糕点。依我看来,大麦糕点,在未来数年之内,恐怕要独霸天下的糕点了。” 旁边一人问道:“然而小弟有些不解,为何一定要选择大麦糕点呢?难道他当真做的最好吗?” 长髯人说道:“大麦糕点,口味确实不错。可要说到最好,却也未必。不过……他能花一千万钱,请来代言做宣传,足见财力雄厚,这样的糕点,差也差不到哪去。人家根本不屑于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坑你的那点钱,还不够代言费的一个零头。” “咸阳城中,多少达官贵人买了大麦糕点?咱们这些小民懂得什么?当然是跟着达官贵人走了。带上他的糕点,自然是最有面子的。” 旁边那人连连点头。 周贵叹了口气,心里面难受的要命,使劲给自己灌了几杯酒。 旁边的人又谈论道:“听说大麦用了一千万钱请代言,这个价钱很高啊。近日他的生意虽然红火,但是想要还上这么多钱,恐怕不容易啊。” 长髯人呵呵一笑:“若换作是你,这笔钱怎么还上?” 那人冥思苦想,始终想不出办法来。 周贵一边思考,也在一边琢磨,想来想去,也唯有认真做糕点,多赚钱钱而已。 长髯人显然消息灵通,他笑呵呵的说道:“如今那笔钱,已经还上了。” 旁边的人都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说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一千万钱啊。我私底下也帮着大麦算过一笔账。他近日虽然获利颇丰,但是顶多也就一百来万钱而已,距离一千万钱,还早着呢。” 长髯人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同你一样吃惊。但是后来听说了他的办法,那真是叹为观止啊。你猜他怎么做的?” “大麦,把自己的糕点铺,一分两半。借用商君别院的说法,这叫股份。他把其中的一半股份,卖给了商君别院。商君别院估量了一下,把这一半股份作价一千二百万钱。” “所以说,现在这大麦糕点铺,一半是大麦的,一半是谪仙的。而大麦不仅还清了欠款,而且还倒赚了两百万钱。” 旁边那人听得目瞪口呆:“竟然可以这样?” 长髯人说道:“据商君别院的人说,大麦糕点这个牌子,已经打出去了名声,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但但是这块牌子,就值不少钱了。” “当然了,在这其中,商君别院也给了大麦一些优惠。毕竟这大麦,一直以来都紧跟着谪仙,算是个知恩图报的老实人。” 旁边那人感慨说:“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大麦这次是真的发达了。赚到了两百万钱是小事,关键是谪仙入股了他的大麦糕点铺。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商君别院的人了。谁还敢欺负他?” 长髯人点了点头:“是啊。这样的际遇,可算是空前绝后了。想必后来人,再也没有了。” 周贵在旁边听得快哭了,一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又重新要了一壶。 邻桌那人又说:“听闻这代言是三个月为期。等到了期限,咱们凑一些钱,也请刘氏兄弟做代言,我们不是也能发达了?” 长髯人微微一笑:“那倒也未必。大麦糕点这一番成功,让刘氏兄弟的身价水涨船高啊。更何况,我听说大麦已经和商君别院续了约。定了三年的代言。” “在三年之内,刘氏兄弟不得再代言其他糕点。至于别的的行业,诸如木器或者酒水,那就无妨了。据说大商贾姜原,已经去商君别院拜访了,誓要拿下其他行业的代言。” 邻桌那人感慨说:“可惜咱们没有本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黄腾达,却只有眼红的份。” 长髯人笑了笑:“无妨,如今有谪仙传授仙术,天下人的日子,其实是越来越好过了。再者说了,你眼红,你有周贵眼红吗?你倒霉,你有周贵倒霉吗?” 邻桌那人哈哈大笑:“有理,此言有理。” 接下来,这两个人都在谈论周贵,把他狠狠的嘲笑了一番。 周贵面皮青一块红一块,简直羞愤欲死。他一杯一杯的喝酒,只求能借酒浇愁。 快要天黑的时候,周贵离开了。 他带着满腔愤懑,在街上信步乱走。 “大麦,谪仙……谪仙,大麦……”周贵嘴里来回嘟囔着。 在这之前,周贵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经营着糕点店,赚一些钱罢了。 但是这一连串的大事,让他的内心越来越不满足了。他渴望大麦的成功,渴望大麦的人生。更为关键的是,那些成功和人生本来是他自己的。 现在……全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丝恨意,或许是嫉妒的太狠了,所以生出来了怨恨。 周贵很想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怨火。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低贱的商贾。打倒大麦,已经希望不大了。再斗倒谪仙?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忽然,有人在旁边大声呵斥了两声,紧接着,一只拳头伸过来,把周贵打倒在地。 周贵猛然酒醒,他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王绾的府邸。而王绾府中的仆役,正一脸凶狠的要赶走他。 周贵怔怔的看着那两扇大门,忽然嘀咕了一句:“莫非,这是天意?” 他咬了咬牙,拿出来了一些钱财,请求看门的小吏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有人要状告谪仙。 半个时辰后,周贵被叫进去了。 他见到了王绾。 王绾感觉到周贵满身酒气,顿时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悦。 周贵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丞相大人,小人被谪仙害得极惨。如今在咸阳城中,简直如同是笑话一样。求大人做主啊。” 王绾淡淡的说道:“怎么本官听说,是你自己出了昏招呢。若你在槐谷子那里挣了钱,恐怕就跟定了他吧?如今没有挣到钱,就到本官这里,找一点机会,是不是?” 周贵咬了咬牙,忍着羞耻说道:“丞相大人,小人从此以后,愿意听丞相的吩咐。只要丞相一声令下,小人任凭驱使。是非曲直,小人全然不在乎,只是听候大人的命令。”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是此情此景,周贵想要表达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如果王绾要诬告谪仙,他周贵愿意做先锋。 王绾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周贵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周贵一番:“你与槐谷子有仇?为何赌上身家性命要扳倒他?” 周贵愣了一下。 其实要说仇恨,他和李水真的没什么仇恨。李水从来没有针对过他,也没想要针对他。李水,恐怕根本没有注意他。 但是今天他弄成这样,生意惨淡,沦为笑柄,又和李水脱不了干系。 但是,仅仅因为这个,值得赌上一切去和李水做对吗? 周贵也迷惑了,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来,对王绾说道:“小人想明白了。小人看到大麦一飞冲天,获得了无数的财富和名望,小人心有不甘。小人想要如他一般,搏上一搏。所以小人到了丞相这里。只要丞相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丞相失望。” 王绾叹了口气:“商人重利,果然如此啊。为了利益,竟然连身家性命都可以赌上。这嫉妒心,真是可怕。” 周贵一脸希冀的问道:“如此说来,丞相大人答应了?” 王绾微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他又神色一肃,对周贵说道:“本官送你一番话。有野心,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也要有自知之明。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本官这里毛遂自荐?” “你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机关算尽,也只是积攒一点钱财。这点钱财,在我们眼中,可笑而且可怜。” “庙堂之上的事,根本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想象的。什么行商巨贾,什么家财万贯,只要庙堂上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们灰飞烟灭。” 周贵脸色煞白,冷汗淋淋漓漓的落下来。 王绾淡淡的说道:“你有野心,而且不懂审时度势。这早晚会害了你。老夫良言相劝,你离开咸阳城吧。这样的是非之地,不适合你,莫要把命送在这里。” 周贵茫然的站在王绾的书房之中。 王绾不耐烦的说道:“来人,把他拖出去。” 有两个仆役走进来,拖着周贵出去了。 周贵被扔在大街上,好一会才爬起来。 他叹了口气,低着头向自己家走去。 这一路上,他越走越觉得王绾说的是对的,自己算是什么东西?庙堂之上神仙打架,自己根本没办法参与啊。 咸阳城,咸阳城。 周贵看着咸阳城,越来越觉得它陌生了。 如今自己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店铺也没什么生意。这咸阳城,确实不好呆下去了。 不如……离开吧。 或许可以学着那些大商贾,往来贩卖一些奇珍,也许运气好,能赚上一大笔钱。无论如何,总好过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受人耻笑。 周贵打定了主意,就低着头向家中走去。 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这马速度飞快,眼看就到了周贵跟前。周贵吓得魂飞魄散,甚至忘记了逃跑。 马上的人勃然大怒,喝道:“滚开。” 随后,狠狠的甩了一鞭子。 周贵疼的呲牙咧嘴,看着已经远去的快马,心中更加幽怨了:“咸阳城,真的呆不下去了,走,立刻就走。” 而马上的人,却根本没有理会刚才挡路的周贵。他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李斯的府邸,然后气喘吁吁的见到了李斯。 他是赵佗的信使,送来了一封书信。 李斯看到书信之后,顿时眉头紧皱。 信中说,王恒逃到了南越。这地方气候湿热,多高山密林。又有烟瘴之气,军士染病着众。 现在赵佗派出去了大量人手,搜索王恒,至今一无所获。恐怕要再有一年半载,才能将王恒一伙,彻底剿灭。 李斯气的连连跺脚:“赵佗这蠢材。三千人追击五千人,在有细作帮忙的情况下,居然需要一年半载?当日老夫信誓旦旦的举荐他,今日可真是丢人了。” 信使战战兢兢的说道:“廷尉大人,此事也不能全怪赵将军。我们进入楚地之后,便再没有收到过那细作的消息。因此王恒的行踪,一直难以确定。” 李斯微微一愣,忽然幽幽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槐谷子的细作,没有通风报信?” 信使愣了一下,感觉李斯好像在着重强调槐谷子似的。不过他老老实实的说道:“是,那个叫王丙的细作,后来再也没有消息了。” 李斯忽然笑了:“如此说来,并非本官识人不明。而是槐谷子的细作出了纰漏。罪不在我啊。来人,去请程大人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辟地千里 深夜,李斯找来了自己的两个心腹。一个叫程仞,一个叫黄磐。 这两个也是朝臣,只不过官职较小而已。 他们两个都是李斯举荐上去的,因此一直唯李斯马首是瞻。 李斯把赵佗的信拿出来,给他们两个看了,然后幽幽的说道:“赵佗战事失利,陛下定然心中不满。三千人,抓不到五百人,这无论如何难以交代。” “与其让陛下认为我识人不明,不如把罪责推到槐谷子身上,指责他的细作有问题,耽误了剿贼大军。” 程仞和黄磐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不情愿。 程仞干笑了一声,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谪仙一向脸厚心黑,动不动就要告人谋反。他不去招惹咱们,咱们便已经够庆幸的了,今日为何还要故意招惹他呢?” 黄磐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李斯说道:“大人,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赵佗一时战事失利,也算不得什么。大人在陛下面前,一向受到器重,如今有些小小的纰漏,陛下想必不会怪罪的。” 李斯勃然大怒,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是怕了吗?” 程仞和黄磐低头不语。 李斯很生气,气的是自己的人竟然如此畏惧槐谷子。如此一来,将来这朝堂上,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吗?是不是全都由槐谷子说了算了? 李斯是个很有忧患意识的人,他立刻就想到,一旦让槐谷子掌控了朝堂,那么自己的生存空间就会进一步压缩,最后话语权越来越少。直到任人宰割,毫无反抗的能力。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对程仞和黄磐说道:“我们并非要诬告槐谷子。槐谷子的细作,的确没有起作用。我们只是说出实情而已。” “若不告槐谷子,那么剿贼失利,便是赵佗和本官的责任。若陛下当真震怒,对我心怀不满。我失去了陛下的恩宠,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朝中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我举荐上来的?” “我若倒了,你们便失去了依靠。等将来科举取士的人越来越多,你们会被取代,会被排挤出去,最后蹉跎一生。” 程仞和黄磐两个人低头不语。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对他们说道:“你们觉得,等我倒下之后,你们另投他人,可以继续逍遥自在吗?不可能。各位大人要的是关键时刻能站出来的心腹,并非瑟缩起来,不敢出头的墙头草。” 程仞和黄磐两个人咬了咬牙,对李斯说道:“是,下官明白了。” 李斯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回去之后,好好思量一番。朝议之期,又快到了啊。” 程仞和黄磐应了一声,告辞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黄磐小声问程仞:“程大人,这件事,我们应如何是好?” 程仞说道:“廷尉大人,乃是陛下的近臣啊。更何况,战事失利的,乃是赵佗,并非廷尉大人。以我观之,这件事对廷尉大人的影响,不会太大。” “廷尉大人如此大的反应,乃是有些心急了。眼看着槐谷子在朝中日渐受到重用,廷尉大人感觉到威胁了。” 黄磐说道:“如此,我等当如何应对?” 程仞叹了口气:“按照廷尉大人的意思做吧。若无动于衷,廷尉大人必定对你我不满。日后我们恐怕就无人照应了。难道你当真想要在这小小官位上蹉跎一生?” 黄磐担忧的说道:“若是得罪了槐谷子,那可是要大祸临头了啊。” 程仞说道:“咱们只需跟在廷尉大人身后,添油加醋便可以了。助助威,壮壮声势而已。槐谷子,未必能注意到我们。” “另外,只要廷尉大人不倒。谪仙也奈何不了我们。只要廷尉大人有意栽培我们,我们还不怕一飞冲天吗?” “故而,这件事对你我来说,确实有些风险,但是与此同时,也是莫大的机会啊。只要利用好了,未必不能飞黄腾达。” 黄磐忽然听的心里发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 数日后,议政殿。 今日大殿之上,陡然多了一丝紧张的气氛。赵佗战事失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咸阳城。所有人都注意到,今日陛下的脸色不太好看。 按道理说,只是走脱了王恒五百余人而已,不算什么。可关键是,这一次的失利有点丢人。 王恒,几乎可以说是在眼皮子底下逃跑的,也难怪嬴政不高兴了。 等一些国计民生的事情议完了之后,嬴政看着群臣,淡淡的说道:“赵佗,带着三千精兵,进入了南越,至今未能抓到王恒。虚耗钱粮,没有半点功劳,简直可笑。” 嬴政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李斯一眼。 或许嬴政没有斥责李斯的意思,但是很显然,他还记得赵佗这个差事是李斯推荐的。 李斯的老脸有点泛红,他有些不服气的站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赵佗失利,罪责不在赵佗。” 嬴政微微一愣:“不在赵佗?莫非在王恒不成?” 李斯说道:“罪责在槐谷子。” 李水:“……” 他有点茫然的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小声问旁边的李信:“方才在说什么?为何提到了我的名字?” 李信无奈的看着李水:“槐兄,议政殿上你都能走神,我真是佩服至极。” 李水有点着急:“到底说了什么?” 李信摊了摊手:“我也走神了。” 李水:“……” 王绾偷偷看了李斯一眼,又看了李水一眼,嘴角微微上翘,泛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最近,李斯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啊。 按照原定的计划,王绾和李斯,是打算作壁上观,让淳于越和槐谷子互相争斗的。 但是现在,李斯已经有些急躁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是个从骨子里面想要向上爬的人,因此,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对付槐谷子。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把槐谷子当成了威胁。 嬴政看着李斯,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一直在咸阳,此事与他何干?” 李水也一脸茫然,心想:是啊,与我何干?到底是什么事啊,谁能告诉我? 李斯说道:“赵佗之所以没有抓到王恒。乃是因为槐谷子派出去的细作,忽然断了联系。赵佗找不到王恒的踪迹,这才失去了机会,让王恒可以逃到南越。” “当初是谪仙信誓旦旦,说有细作在王恒身边。因此赵佗才轻装简从,直入楚地。否则的话,早就派大兵,迂回包抄,将王恒抓了。” “因此,这次走脱了王恒,全赖槐谷子的细作无能。” 李水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是在说细作的事啊。那个细作叫什么来着?他没有送信吗? 李斯说完之后,看了看程仞和黄磐两个人。 程仞立刻站了出来。 从上朝开始,他就在关注着李水。他看到李水一直一脸茫然,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顿时心中镇定了很多:看来,这一次谪仙自己都慌了啊。 程仞忽然觉得李斯说的很对。这次战事失利,根本就是细作出了问题。大伙没有诬告槐谷子,只是摆出事实,讲出道理而已。 于是程仞说道:“臣认为,此次战事失利,确实乃是细作不力所致。而这细作乃是谪仙安排的,因此……谪仙恐怕也要承担一部分罪责。” 程仞说完之后,偷偷看了李斯一眼,发现李斯满意的点了点头,顿时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前途稳了。 黄磐也信心十足,站出来说道:“谪仙乃奇人,最喜剑走偏锋。剑走偏锋,确实有奇效。可若是剑剑都走偏锋,就未必能杀敌致胜了。这一次细作忽然失去消息,莫说是赵佗,换作任何人,恐怕都要束手无策吧。” 朝臣们都连连点头,觉得李斯一伙人说的没错。这一次战事失利,李水应该负起责任来。 淳于越看了李水一眼:“槐谷子,你在想什么?” 李水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慢吞吞的站了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臣要状告刚才的两位朝臣,他们意图谋反。” 朝臣们全都一脸无奈。 又来了,他又来了。 嬴政有些疲惫的看着李水:“你有什么证据状告他们谋反?” 李水说道:“方才这两位朝臣,听说王师不利之时,面有喜色。我怀疑他们与反贼有勾结。” 李水这话一出,不少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 刚才黄磐和程仞两个,好像确实带着一丝笑意啊。 黄磐快崩溃了:我刚才确实有点高兴,那是因为我觉得槐谷子哑口无言了。我要得到廷尉大人的赏识了。这和反贼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理由也没办法说出口啊。 这时候,李斯淡淡的说道:“方才两位大人,或许是一时紧张,或许是谪仙看错了。无论如何,不能因为一丝或有或无的笑意,便认定了他们谋反。那不是太儿戏了吗?”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 李斯把话题拽了回来:“然而,这一次战事失利,谪仙的责任是逃不掉的。” 李水翻了翻白眼:“战事失利,若我果真有责任,我倒也不怕受到责罚。不过……你又怎么知道,不是赵佗太过无能?” “这里只有赵佗一人的书信,他自然可以任意粉饰自己了。” 李斯愣了一下:“除了赵佗的书信,你还想要谁的证词?难道要找到王恒不成?”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有小宦官躬身进来了。 他低声对嬴政说道:“陛下,城外来了一伙人。个个容貌凶恶,手拿刀剑,看模样像是反贼,约莫有二三百人。” 嬴政笑了:“二三百人,来咸阳造反?真是笑话。” 小宦官看了李水一眼,神色复杂的说道:“守城军士已经抓了这些人。为首者自称是谪仙的人,叫什么……徐福。” 嬴政看了看李水,微笑着说道:“槐谷子,城外有一伙反贼,自称是你派来的,可有此事啊。” 李水无奈的说道:“这定然是诬陷。” 嬴政说道:“贼首自称叫徐福,这个名字,朕似乎有些印象。好像确实是你商君别院的人。” 李水愣了一下:“徐福?啊呀,徐福回来了?” 他喜上眉梢:“不错,徐福确实是我商君别院的人,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他死在海上了。陛下,此人绝非反贼,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此人乃是一位勇士啊,泛舟出海,为陛下寻找仙山,无论是胆识还是忠心,都是我大秦第一等的人物。” 嬴政一听说徐福是出海寻找仙山的,顿时心中一动,对那小宦官说道:“立刻把徐福带来。” 李斯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平贼战事失利的事……” 李水瞪大了眼睛:“如今寻找仙山的人回来了,你却在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李斯:“……” 他抬头看了看,嬴政正看着殿外,似乎也急于见到从海外回来的徐福。 于是李斯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等见过了徐福,再讨论战事失利的事也不迟。这一次,槐谷子显然是无法翻盘了,一定要乘胜追击。让陛下知道,这朝堂之上,最后能力的乃是我李斯,而非槐谷子。 李斯刚刚想到这里,徐福就被人引着进入了议政殿。 朝臣们看着这个被太阳晒的黝黑的人,脸上都有些感慨。此人为了寻找仙山,当真是不容易啊。 嬴政立刻问道:“仙山可寻到了?” 徐福说道:“暂时还没有。” 嬴政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寻找仙山,哪有那么容易?他已经派出去了太多人,寻找了太多次,每一次都是失败。 失败的次数多了,嬴政也习以为常了。现在他把主要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水身上。如今大秦蒸蒸日上,天时地利人和,不出十年就能达到了。到那时候,可以炼出仙丹来,也不用费那个力气出海寻找了。 嬴政放松了心,问徐福:“你在海外,可有什么见闻?” 徐福说道:“有,臣在海外,看到了几处岛屿。臣带人征服了岛上野人。为我大秦辟地千里。”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 辟地千里,此乃不世之功啊。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嬴政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当真?” 徐福说道:“是。这几座岛上黄金较少,然而银矿极多。臣已经带人冶炼了一番,如今白银堆积如山。” 朝臣们目瞪口呆。这…… 古往今来,君王开疆拓土,大多只是炫耀武力而已。开辟的那些土地,大多是蛮荒之地。不仅获得不了什么收益,反而要派驻士兵屯驻,耗费钱粮。 可现在,徐福占领的这些岛屿,居然有白银无数? 这还不算完,徐福又说道:“臣带领水手乘船回大秦。路上遇到狂风,难辨方向,被吹到了南越。” “南越?”刚才还在说南越的事,这徐福竟然是从南越来的? 朝臣们顿时极为感兴趣。 徐福依然用一种很平静,很淡定的声音说道:“臣带领二百水手,已经征服了南越。为我大秦辟地千里。” 朝臣:“……” 他们忽然有些茫然,辟地千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寻常了?尤其是一些武将,感觉自己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个徐福,带着几百水手,左一个辟地千里,右一个辟地千里。这特么什么世道? 淳于越忽然问道:“你既然已经征服南越,那你可抓到王恒了?” 徐福惊奇的说道:“这王恒?当真是反贼?在下还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他已经死了,尸首已经被在下带回咸阳。此人的余党四百余人,都割下头颅,用车载回来了。另外有几个俘虏。” 徐福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了,其中一个俘虏叫王丙。他自称不是反贼,是谪仙的细作。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群臣再次哗然。 李水看向李斯,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想不到,赵佗三千精兵没有办成的事,让我商君别院的徐福,带着二百水手做成了。赵佗,真乃良将也。” 李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谪仙饶命 朝堂之上,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有些人开始怀疑,徐福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毕竟只带了几百人,坐着船出海,这样就可以辟地千里?就可以找到银山?就可以征服南越?就可以抓到反贼?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梦话啊。 可是这毕竟是在议政殿上,试问天下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种地方撒谎? 忽然,有人想起来,刚才徐福不是说,他们带回来了反贼的尸首吗?只要查验一下他们的首级,不就可以知道真伪了吗? 那些反贼的尸首,自然不可以送到皇宫中来。不过嬴政派了两个人,去外面查看了。 一刻钟后,这两人神色复杂的回来了。他们向嬴政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臣已经查看过了。那具尸首,固然已经开始腐烂。然而面目依稀可辨,确实是王恒。” 群臣顿时哗然。 徐福一脸纳闷的看着朝臣,忽然小声说道:“王恒,不过是个小小的反贼而已。手下一共不过四百余人。杀了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群臣目光复杂的看着徐福。 赵佗三千精兵没有办到的事,你两百水手就搞定了。还说没什么奇怪的? 群臣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这徐福的无耻程度,真的有点像是谪仙啊。 嬴政感慨的看着徐福:“真乃我大秦勇士啊。朕却不曾想到,大秦的方士,竟然也可以如此勇武。” 徐福恭敬的说道:“臣能有今日所作所为,全赖谪仙栽培。臣能泛舟出海,征服倭国,乃谪仙所定计策。倭国多银,谪仙早已知之。” “至于征服南越,不过是照搬了倭国的经验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 众人都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水。 嬴政说道:“槐谷子,你何以知道倭国多银?莫非你曾经去过?” 李水挠了挠头,躬身说道:“或许臣在仙界之时,曾经魂游天下,见识过一两次。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槐谷子这家伙,说话有些不着调,但是说出来的话,往往是准确的。可能他真的曾经魂游天下,然后忘记了一部分东西,又保留了一部分记忆吧。 嬴政看着李水,心中感慨:朕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天上人之辅佐啊。 紧接着,嬴政又给了自己一个解释:由此可见,朕乃受命于天。天命所归,理应如此。 徐福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那所谓的细作王丙……究竟是真是假?此人如何处置?” 嬴政说道:“将此人带上来吧,朕有话问他。” 很快,王丙被带上来了。 来到嬴政面前的,不仅有王丙,还有项皮、项皮的孙子,以及几个受伤的反贼。 嬴政问道:“何人是王丙?” 那些人都战战兢兢。最终王丙站了出来,哆嗦着说道:“小人便是王丙。” 嬴政说道:“抬起头来。” 王丙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眼睛却不敢向嬴政身上看。 嬴政打量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你就是王恒身边的细作?甘冒奇险,立下大功,不易啊。” 王丙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激动。试问天下间有哪个仆役能得到陛下的夸奖? 嬴政又问:“赵佗的大军进入楚地之后,你为何没有继续通风报信?” 王丙说道:“王恒的贼军,一直藏在密林之中。数日不曾离开。臣早就传递出去消息,只要赵佗将那片山悄悄的围了,便可以将王恒一网打尽。” “谁知道赵佗的三千人马,竟然横冲直撞,进入沛县,泄露了行踪。王恒这才闻风而逃。” “再之后,小人又曾经留下过诸多暗记,标明王恒的行踪。然而赵佗却一直跟在王恒身后,屡次追杀,却追之不及。反倒引得王恒起了疑心。后来王恒在军中行连坐法,要找出细作来。自那以后,小人便没有机会传递消息了。” 李斯听的老脸通红,感觉王丙的每一个字,都是蒲扇大小的巴掌,正在啪啪的打脸。 嬴政听完了王丙的叙述之后,微微思索了一番,说道:“赵佗这是立功心切啊。太过心急,反而坏了大事。” 朝臣都点了点头。 嬴政又看向项皮:“尔老迈如此,尚且从贼?” 项皮连连摇头:“小人,小人是被贼人抓去的。不得不从,小人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朝廷士卒,一直都在被赵佗挟裹着,东奔西跑,颠沛流离而已。” 项皮说的很可怜,旁边的那几个反贼按耐不住了。 这几个反贼,是真正的反贼,他们被抓之后,就知道自己恐怕活不成了。但是求生的欲望,让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寻找一条活路。 于是这几个反贼争先恐后的喊:“小人告奸。小人要告奸。这两人乃是故楚王族。这个孩童就是楚怀王后裔,名叫熊心。” 朝堂之上,顿时哗然。 不少人点头说道:“怪不得王恒要带着这一老一小,原来他们身份不凡啊。” 项皮哭了,老泪纵横:“小人并非什么楚国王族啊,实在是那王恒想要用楚怀王的旗号诱骗楚人造反,所以逼我孙儿做熊心的。” 两拨人各执一词,谁都没有证据。 嬴政看着项皮,正在微微思索。 不少朝臣都一脸同情的看着项皮,感觉他活不下去了。 按照皇帝的性格,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管你是不是真正的楚怀王后裔,只要杀了,那就安全了。 更何况,这祖孙两个是被徐福从反贼的军营之中抓来的,哪怕给他们定个反贼的罪名,他们也该死。 然而,嬴政却看向徐福,淡淡的问道:“这两人,究竟是被王恒抓到的无辜之人呢?还是故楚王族呢?” 看嬴政问话的神色,不像是要辨明反贼的身份,倒像是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仿佛所谓的反贼,不过是一件无聊的八卦而已。 千古一帝的自信,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水看了看自己,满意的想:惭愧,在下恰好就是那自信的源头。 对于嬴政的询问,徐福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两个人,多半不是楚国王族。然而,也并非无辜的百姓。” 项皮面色惨白,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最近一年来,自己的人生像是狂风中的落叶一样,除了听天由命,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徐福说道:“臣从项皮身上,搜出来了一把剑。这剑乃是项氏信物。代代相传。所以,这位项皮,乃是楚国项氏族人,是项燕的后人,项梁的亲族。” 嬴政很感兴趣的看着项皮:“如此说来,你还真是反贼了?” 项皮苦着脸说道:“小人确实曾经进过项梁的大营。然而,那也是被胁迫的啊。当日项梁战败,寻到我们的村庄,逼着老夫带着村民跟他造反。” “项梁说,大伙都是项氏,同宗同族。如今项氏举起义旗,我们也应当鼎力相助。然而,我项家村与项梁已经隔了数代,血脉稀薄的几近于无。我们都只是安分守己的黔首,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果腹,自然不肯造反了。” “那时候,项梁只有孤身一人,我们坚决不从,他倒也奈何不了我们。可是官兵却说我全村通贼,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只能跟着项梁举族离开。” “项梁造反,我的族人死伤无数。只余下了我和孙儿。项梁临死的时候,将这把剑交给了我,让我带给项羽,让项羽重新举起反旗。” “小人一向胆小如鼠,如何敢造反?拿到这把剑之后,心中所想的,便是将它卖了,买上几亩薄田,一头耕牛,带着孙儿隐姓埋名,终老一生。”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卖出去这把剑,便被王恒抓了。王恒一口咬定,我们是楚国王族,说这把剑是楚怀王流传下来的宝贝。逼着我孙儿做了楚王,带着四五百人,东躲西藏。” “陛下明鉴,小人只想耕田啊。却阴差阳错,身陷贼营。每日战战兢兢,苟且求活,过的很辛苦……” 项皮说到后来,声泪俱下,几乎哭出声来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查。”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而已,大秦的机器就飞快的运转起来了。 只用了半个时辰,各种消息就送到了议政殿。 曾经在楚地攻打项梁的军士作证说,项梁战败之后,确实到了项家村,招兵买马。 曾经被王翦统帅,捉拿项梁的士卒作证说,某一日,王翦的心腹确实曾经以通贼的罪名,进入了项家村。 正在咸阳述职的某楚地地方官说,项家村的项氏,确实与项梁久不来往。项家村的人,过得很是穷困,与一般黔首无异。这些人平日里安分守己,很少触犯法纪。 ………… 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项皮确实是个倒霉鬼,被好几波反贼利用,不得不在反贼军中苟且求存。 朝臣们都有些无奈,他们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点奇葩,项皮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糟老头,怎么就被这么多反贼看中了?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的是机缘巧合,里面没有什么阴谋。 最后嬴政倒也没有处罚项皮。一则项皮确实是被逼无奈,二则项皮年纪太大,就网开一面吧。 而被徐福抓来的那几个反贼,一律斩首示众。 徐福和王丙等人,则各有封赏。 王丙偷偷看了李水一眼,一脸感激:自己本来只是一个仆役啊,而且是罪臣王氏的仆役。谁能想到,只因为帮着谪仙做了一件事。不仅恢复了自由身,而且有了爵位…… 嬴政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今日这朝议,便到此为止吧。” 朝臣都连连附和。 嬴政正打算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李斯说道:“告诉赵佗,让他带着人回来吧,免得白白耗费粮饷。” 李斯苦着脸应了一声。 嬴政走了,李斯垂头丧气的出了议政殿。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啊。 李斯一脸落寞,而程仞和黄磐则是一脸焦急。 他们急匆匆地向宫外走,唯恐迟了一步便要被人抓住。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被抓住了。 李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站在他们中间,把两只胳膊搭在他们的肩膀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二位大人,咱们同朝为官,按理说,应当亲近亲近才对。可是时至今日,本仙依然不知道你们的姓名。不知道你们可否见告啊。” 程仞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谪仙,下官只是为了我大秦百姓,这才在朝堂上说了一些话,并没有针对谪仙的意思啊。” 黄磐也说道:“在下对事不对人,请谪仙不要介怀啊。” 李水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敬佩两位大人勇气,因此起了结交的心思而已。” 程仞和黄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干笑着说道:“谪仙,我们都是为陛下分忧而已。做同僚便可以了。若结党营私的话,反而会让陛下忌讳啊。” 李水叹了口气:“看来两位是嫌我名声不好,不肯结交啊。也是,咸阳城中,到处都是我的传言,说我厚颜无耻,说我肆意妄为。我本以为,清者自清,不需解释。没想到两位大臣,对我误会也这么深。” 程仞和黄磐连连摇头,打死也不肯承认有这样的想法。 李水忽然扭过头去,问旁边的李信:“李兄,这两位大人叫什么?”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一位叫程仞,另一位叫黄磐。” 程仞和黄磐听了这话之后,两腿都软了。 李水哈哈大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既然互通了姓名,那咱们就算是认识了。四舍五入,算是朋友了。改天我登门拜访,希望两位不要把我关在外面啊。” 程仞和黄磐汗流浃背的走了。 李信看了看李水:“两个小角色而已,你当真要对付他们?” 李水摇了摇头:“一时无聊,吓唬他们一番而已。顺便也给某些心存不轨的人看看:廷尉大人不靠谱啊,用人的时候,许诺的天花乱坠,倒霉的时候,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你的故事很值钱 李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斯,有些同情的说道:“李斯的心腹,早晚要被你折腾光了啊。” 李水幽幽的说:“李斯在施政上面,颇有能力,但是此人野心太大。让他失去了心腹,反而可以专心致志的做事。对他来说,是一件幸事,对我大秦来说,同样是一件幸事。”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不远处的淳于越差点吐出来:你们两个朝臣之耻,居然开始煞有介事的指点江山,品评百官了?还要脸吗? 朝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项皮拉着自己的孙子,跟着一个小宦官,低着头向宫门走去。 嬴政没有处罚他,只是将他赶出宫去而已。 项皮有些欢喜,有些踏实,还有些茫然。 从今以后,终于不用跟着反贼,战战兢兢的活着了。但是自己带着孙子,一老一小,又身无分文,在咸阳城中,何以为生呢?这个年纪,怕是与人佣耕都很难啊。 项皮正在惆怅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项皮转过身来,发现是一个小宦官。不过这小宦官,和其他的宦官,又有所不同。 看他的服饰,确实是宦官的形制。但是这宦官却从上到下,透着那么一股子……很有钱的感觉。 小宦官向项皮拱了拱手,笑嘻嘻的说道:“在下名叫乌交,乃是在谪仙身边做事的。” 项皮连忙回了一礼。 谪仙,这名字如雷贯耳啊,即便是在楚地,也屡次听说。 刚才在朝堂上,项皮战战兢兢的,倒没有注意谁才是谪仙。 乌交对项皮说道:“项翁初到咸阳,不知道以后有何打算啊?” 项皮一听这话,正好触动了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小人也不知道,唯有听天由命罢了。” 他摸了摸孙子的脑袋:“只求天可怜见,让我项家村这一丝血脉,可以流传下去。” 乌交说道:“如此看来,项翁的近况不容乐观啊。不过,谪仙已经猜到了此事,特地命在下带你去见他。谪仙有一件好差事要送给你。” 项皮顿时大喜:“能在谪仙手下做事,乃是莫大的福分啊。” 乌交笑了笑:“这个自然,请随我来吧。” 随后,乌交带着项皮向一处宫殿走去了。 ………… 丹房之中,未央公主正把玩着一些炼丹的工具,然后看向李水,微笑着说道:“当初,你便是用这些东西,招摇撞骗,欺瞒我父皇的?” 李水涨红了脸:“哪有此事?我对陛下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未央翻了翻白眼:“那时候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你如何能炼出仙丹来?分明是装腔作势,想要引起父皇的注意而已。” 李水微微一愣,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想不到公主如此聪明,在下这一点微末伎俩,全都被你看穿了。” 未央坐在李水的蒲团上,一脸得意的笑了。 这时候,乌交带着项皮到了。 未央好奇的看着项皮:“这是谁?” 李水说道:“此人可是一个奇人啊。” 李水搬出来一个蒲团,请项皮坐下了。 项皮受宠若惊,连连行礼,他已经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槐谷子。 等项皮坐下之后,李水指着未央说道:“此乃大秦未央公主。” 项皮又是一轮行礼。 未央无奈的说道:“不必多礼。” 李水笑眯眯的对项皮说道:“你的经历,很是传奇啊,有没有兴趣让天下人知道?” 项皮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小人这一番经历,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若流传出去,只能让天下人耻笑了。小人虽然年纪老迈,身份卑微,可是……也不想丢了脸面。因此恳请谪仙,网开一面……” 李水愣了一下,有些失望的说道:“这样啊。既然你不想说出来,那本仙也不好强求。只是那购买版权的黄金,就不知道给谁了。” 项皮听到黄金两个字,心里顿时一跳,下意识的问:“什么黄金?” 乌交在旁边说道:“谪仙作价十镒黄金,购买你的经历。将来你的故事可能会编纂成书,由人传唱。到那时候获得的收益,还会再与你分成呢。” 项皮听得喜不自胜,问李水:“谪仙想听哪一段?” 李水笑眯眯的问道:“不怕丢脸了?” 项皮说道:“脸面有何用?饥不当吃,寒不当衣。哪有真金白银实在。” 李水哈哈大笑。 未央把李水拉到旁边,小声说道:“你要做什么?” 李水说道:“此人的经历颇为传奇。公主你是咱们大秦首屈一指的大作家。最擅长根据大纲整理出千古名篇来。不如你听听他的经历,写成一篇传记。我估计定然能大卖。” 未央眉头紧皱:“这老者须发皆白,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他为了一点钱财,竟然出卖自己的面子。这何等的可怜?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李水摆了摆手:“不过分,这老头……咳咳,这老者带着一个孙子,祖孙二人,身无分文,又没有别的营生,眼看就要饿死街头了。” “你写一写他的传记,让他赚得一些钱财。可以让他吃上饱饭,穿上暖和的衣服。这是救了他一命啊。” 未央皱着眉头想了想:“那我们为何不直接给他一些黄金呢?” 李水:“……” 公主还是太善良了啊,这样一对比,我岂不是显得很猥琐? 李水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干笑着说道:“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们若直接给这老者金银,那就是在施舍他了,把他当作乞丐了。老者虽然能吃饱穿暖,可是内心深处,却觉得很屈辱。” “如今他可以用自己的故事换来钱财,如此一来,他心里面很踏实,觉得不亏欠任何人的。” “帮助别人,不仅要让他们得到实惠,还要让他们心中坦然,不要伤了他们的面子。” 未央哦了一声,有些敬佩的看着李水:“想不到你考虑的如此周全。” 李水谦虚的笑了。 于是,未央又坐回到了蒲团之上,准备听故事。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想到:“不对啊,我把这老者的故事写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那不还是伤了他的面子吗?” 然而,未央还没有考虑清楚这个问题。项皮已经开始讲了。 项皮从项家村开始讲起。项梁怎么胁迫他们起兵,他怎么找诸多借口,躲在后方不参加战斗。 后来项梁是怎么战败的,临死之前,又怎么把宝剑交给了他。然后他又怎么遇到了王恒,又怎么进入了南越。又怎么被徐福抓到,送到了咸阳城。 项皮讲了足足两个时辰,讲的口干舌燥。 未央听得如痴如醉,等项皮讲完之后,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老先生的经历,真的是……荡气回肠啊。这经历,看似是你一个人的事,可是里面却穿插了朝廷平定楚乱的全过程。” 未央忽然站了起来,激动的在丹房里面来回转圈:“古往今来,史官纪述史实,都是在讲帝王将相。千篇一律,甚至有些刻板。” “可是,我若将你的故事记述下来,那就是用百姓的方式来记述史实了。这样一来,反而无比鲜活。”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在丹房里面一个劲地翻找:“笔墨纸砚呢?在哪里?” 李水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这里没有那些东西。” 未央:“……” 她一阵风的跑了出去,估计是迫不及待的要帮着项皮写传记了。 项皮挠了挠头,从蒲团上站起来,然后问旁边的乌交:“这样便可以了吗?” 乌交点了点头:“你要出名了。恭喜,恭喜啊。你是不知道,在咸阳城中,名人有多值钱。” 项皮干笑了一声:“丑名而已,换几顿饱饭罢了。” 乌交摇了摇头:“未必。以我对未央公主的了解。她心地善良,可能会美化你。” 项皮唯唯诺诺的应了几声,估计根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李水把黄金拿出来的时候,项皮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把黄金揣在怀里,激动的连连行礼。 李水扶住他:“好了,这些黄金,够你用一阵子了。这段时间,就留在咸阳城吧,不要走太远。接下来,会有一些分成继续给你。” 项皮激动的快哭出来了。 ………… 李水回到商君别院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徐福正等在门口。 李水纳闷的问道:“你为何不进去?” 徐福忽然拜倒在地:“在下出海月余,每日朝思暮想,便是见到谪仙一面。在宫中说话不便,因此在下等在商君别院门口,只求谪仙归来之时,第一眼便可以看到在下。” 李水把徐福扶起来:“哎呀呀,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 徐福擦了擦眼泪:“在大海之上,波浪翻滚。在下的小船左摇右晃,随时有可能倾覆。全赖船上水手,一起祈求谪仙庇佑,这才转危为安。” 李水挠了挠头,心想:我还有这个作用呢? 他带着徐福进入了商君别院,在路上的时候,徐福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见闻讲了一遍。 李水听完徐福的经历之后,很感慨的说道:“原来你被大风吹到了南越,怪不得用了这么多时日才回到咸阳。” 徐福说道:“误入南越倒也罢了。回来的时候,还误入蜀地。蜀道难行啊,在下这鞋子都走破了三双。”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这时候已经到了饭点,李水命人摆了宴席,为徐福庆功。至于徐福带回来的二百水手,也被安排在了院子里面,和匠户一块吃喝。 酒宴间,李水问徐福:“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徐福说道:“在下这次回到大秦,是为了报信。希望朝廷再派出去人马。在倭国开采银矿,委派官吏,设立郡县。” 李水点了点头:“此事,朝廷已经在讨论了。不仅倭国,南越也要设立郡县。” 徐福又说:“至于在下,在故乡休整一番之后,还想继续出海。此番虽然发现了倭国,但是没有确立绝对安全的水道。” “隔着大海,没有安全的水道,大秦难以对倭国进行统治。因此,我想要多来往几次,确定了水道再说。”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无怪乎陛下称你为大秦勇士,你确实是大秦的忠贞勇士啊。” 说话间,李水拿出来了一面金光闪闪的奖牌:“来来来,本仙替你挂到脖子上。” 徐福站起身来,看到奖牌上面刻着的,正是大秦勇士四个字。 徐福感动的热泪盈眶:“想不到谪仙竟然为我准备了奖牌。” 挂好了奖牌之后,李水又说道:“这奖牌,是可以打开的,你打开看看?” 徐福摸索了一阵,忽然发现奖牌可以一分为二。 分开之后,里面有一个十分精巧的细针。正在转动不休,而周遭写着四个字:东南西北。 李水说道:“此物,名曰指北针。针尖静止下来的时候,永远指向北方。如此一来,无论晴晦,你在大海之上,都不会迷失方向了。” 徐福激动的热泪盈眶:“谪仙对在下,真是恩同再造啊。有了这件神物,在茫茫大海之上,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李水看着一脸感激的徐福,心里面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忘了把这东西给他了。幸好他还是平安回来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还没出手,你们就倒下了 吃饱喝足之后,李水对徐福说道:“近日朝中有人说,你辟地千里,功劳极大,应当封侯。” 徐福连连摇头:“使不得,断然使不得。” 李水微微一笑,问道:“说来听听。” 徐福说道:“在下虽然征服了倭国与南越。可这两个地方,面积狭小,不及北地十分之一。李信大将军率军灭匈奴,辟地万余里,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倭国与南越,多为野人部落,想要征服,并不太难。在下只是适逢其会,到了那里,恰好征服了他们罢了。若换做旁人,依然可以做成这件事。” “因此,所谓封侯之议,在下甚至认为是捧杀,万万不敢接受。” 李水点了点头:“你心中有谱就好。你放心,我已经向陛下提了建议,规范出海的种种事宜,不日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徐福又是一番感谢。 李水笑了笑,对他说:“除此之外,你再选择五六个人。要求容貌英俊,身材魁梧,机灵能干。本仙要以他们为榜样,鼓励天下人出海。” 徐福答应了。 ………… 三日后,有消息从宫中透露出来。 据说陛下根据李水的建议,正在拟定诏令,诏令的内容很少,但是极为重要,每一条都石破天惊: 其一,凡大秦子民发现的海外土地,皆归大秦所有。 其二,土地上所产金银、粮食、财物。三年之内,大秦与发现者平分。三年之后,归朝廷所有,照常收取赋税。 其三,此诏只适用于海外土地,与大秦接壤的北地、西域、南越等不在其内。 这消息透露出来之后,首先传遍了咸阳,然后向关中扩散,附近的百姓顿时沸腾了。 三年之内,所获财物与发现者平分? 这也就是说,像徐福这些人,在倭国开采的银矿,可以搬走半座?这是多少钱?这等于是辛苦三年,赚来了几辈子的收入啊。 有不少穷苦人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驾船出海。 但是出海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茫茫大海之上,你知道哪里有海岛?你知道哪座岛上有金银?你知道哪座岛上物产丰富?即便你知道,大海上无风三尺浪,那小小的木船,根本划不过去。 所以,想要出海,必须有大船,有大量的水手,船上要满载淡水和食物。所以,出海是一种十分耗费钱财的行为。不仅耗费钱财,而且风险极高,万一翻了船,大量的投资就全都打水漂了。 不过,黔首们虽然没有本钱,但是有一把子力气。只要有富人组织出海,他们就可以应征去做水手。 想要出海的富人,自然是有的。这些富人家财万贯,犯不着亲自犯险,但是可以出钱雇人探索。 据说徐福出海之前,曾经与谪仙约定好了。商君别院作为投资人,要占所得的七成。而船上的首领、将领,共占一成,船上的普通水手,共占一成。剩下的一成,抚恤死者、救助伤者。 这个分配方式,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所以出资人不担心拿不到钱,船长和将领也很开心。至于普通水手,只要出力就行,拿走银山的一两成,也足以享受半辈子了。更何况,死了以后也有抚恤,不用担心家中失了顶梁柱之后,亲人如何过活。 所以,最近咸阳城中,有不少人正在讨论出海的事。 李水则忙着包装选出来的五个水手,打算把他们打扮成大秦勇士。给出海探索来一波公益代言。 李水正干的兴致勃勃的时候,宫中的小宦官来了。见了李水之后,就干笑了一声:“谪仙大人,陛下有请。” 李水一看这小宦官的表情,心里就有点不爽。他问小宦官:“又有人把我告了?” 小宦官躬身说道:“是。” 李水快气疯了:“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看我槐谷子太好欺负了?今天告我一次,明天又告我一次,难道要逼我动真格的,才能安静几天?” 小宦官站在那里,满脸苦笑,也不说话。 李水叹了口气,跟着小宦官进宫。 这一次,满朝文武看到李水之后,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李水感觉自己好像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奸臣,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 旁边的李信一脸笑意,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李水估计,如果这里不是议政殿,李信可能要带上一个酒壶,坐下来看戏了。 等李水到了之后,李信悄悄的对他说:“槐兄放心,这里的大臣看起来虽然多,其实只有八成是来告状的。” 李水苦着脸说:“那也不少啊。等等……八成来告状?那剩下的两成呢?都是来看热闹的?” 李信说:“那倒也不是。有的是来支持你的,有的是来打探消息的。” 李水咦了一声:“这倒是反常啊,居然有人支持我?” 坐在上首的嬴政眉头紧皱,一副很烦恼的样子。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这里有不少人,对你鼓励百姓出海的提议,很是反对。你来给他们解个惑吧。” 李水应了一声,然后看着群臣,笑眯眯的说道:“我大秦经常以辩论的方式决定国策,这很好啊。辩论来辩论去,一项国策的利弊都清清楚楚,实行起来,纰漏便会少一些。” 朝臣们都没有说话,有不少人都在想:你入朝之前,朝议何等简单?根本用不着如今日这般绞尽脑汁的与人辩论。这股风气,是彻彻底底被你带坏了,怎么,你还沾沾自喜,怡然自得吗? 李水看着群臣:“诸位不是反对出海吗?不如站出来,说一下理由。” 最先站出来的人,是淳于越。 李水叹了口气:这个弱鸡,每次都被自己驳得体无完肤,居然每次都敢站出来,真是屡败屡战啊。换个旁人,丢了几次人之后早就老实了,偏偏这家伙,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一样。看来这厚颜无耻的称号,应该送给他才对啊。 李水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不由自主的表露出来了。 淳于越看见李水的表情怪怪的,猜到了是在骂自己,心中顿时大为不快,但是他很快又释然了:槐谷子骂人,向来是当众辱骂。如今肯把话憋回去,在心中咒骂,这也算是一个进步了吧。不枉我多日来谆谆教诲,这个厚颜无耻之徒,终于懂得了那么一点点礼法。 李水和淳于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看着对方,都在内心深处,靠着想象力进行了一番交锋。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在自己的想象中获胜了。于是这两个人同时露出来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淳于越最先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大声说道:“陛下。天下刚刚一统,百姓乐见太平。今日鼓励出海,是树兵也,恐怕百十年后,又有一场大战。” 李水纳闷的问道:“何以见得?” 淳于越胸有成竹的说道:“海外诸岛,动辄数百里,近千里。如此遥远,且无陆路可通,天长日久,其郡守县令必生异心。若自立为王,与朝廷为敌。是剿还是不剿?” “一旦剿灭反贼,则兵连祸结,死伤无数。若不剿灭反贼,则大秦威严何在?朝廷颜面何存?一旦反贼做大,攻入中原,如何禁止?” 李水哦了一声:“那么以博士的意思,是放弃海外?” 淳于越点了点头:“不错。探寻海外诸岛,虽有些许微利,然而弊大于利,为天下苍生计,断不可为。” 李水正要说话,又有另一个朝臣站出来,大声说道:“淳于博士此言差矣。若说海外诸岛太过遥远,则故楚之地,故齐之地,是不是同样遥远?” “若说海路难行,则巴蜀之地,多崇山峻岭,山路是不是难行?南越之地,多烟瘴密林,是不是难行?莫非这些地方,都要放弃不成?” “放弃了故楚、故齐之地。燕赵亦颇远,是不是也要放弃?以此类推,最后我大秦是不是只要守住关中之地便可以了?若嫌关中也太广大,是不是只守咸阳一城?” 李信在旁边听得笑出声来了。 不少人都一脸无语的看着李信:这家伙有病吧?自己姐丈被人驳斥的体无完肤,他还笑得这么开心? 李水则纳闷的看着反驳淳于越的人:“还……还真的有人支持我啊。不过,这人为何如此面熟?” 李信在旁边低声说道:“你不识得他了吗?他便是黄磐啊。” 李水恍然大悟:“原来是黄磐。怪哉,昨日他还与李斯一伙,对我轮番攻击,今日怎么又开始支持我了?” 李信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其实黄磐支持李水,没有别的原因,他是走投无路而已。 自从上一次因为赵佗战事失利,黄磐和程仞在朝堂之上,帮着李斯撇清干系,把矛头指向李水之后,他们俩就陷入到了困境中。 当日的朝中辩论,他们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在那之后,李斯写一封信,狠狠的将赵佗训斥了一番。然后就不怎么理会黄磐和程仞了。 黄磐和程仞发现,他们孤注一掷的站出来,却没有得到李斯的信任,反而白白的得罪了谪仙。 得罪谪仙有好下场吗?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发配到了边疆。因此这两位大人整天吃不好也睡不好。 直到宫中传来消息,要鼓励百姓探索海外。 黄磐和程仞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探索海外,不仅可以获得巨大的财富,而且可以得到陛下的赏识。在海外开疆扩土,是可以算作军功的。 因此这两个人积极的想要去海外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不仅能够躲开谪仙的迫害,而且可以受到重用。 因此,听说今日群臣齐聚宫中,要反对出海之后,这两个人立刻就急了,跟过来要扞卫自己的利益。 黄磐在路上的时候,就把出海的好处想的清清楚楚了,因此等淳于越说完之后,他立刻就开始反驳了。 淳于越发现反驳自己的是黄磐,不是李水,顿时微微一愣。 这时候,有另一位博士站出来,说道:“自古以来,我华夏谨守中原之地。以尧舜之德,周文武之兵,并非不能并吞蛮夷之地,乃不欲为也。” “蛮夷所在,道路崎岖,土地荒芜。哪怕占据了地盘,又如何守得住?即便守得住,也要耗费无数的钱粮,反而会拖累中原。” 这博士刚刚说完。程仞就站了出来。他大声说道:“在下请问,尧舜之时,故楚之地,是不是蛮夷荒野之处?燕赵之地,是不是多胡人出没?如今又如何?还不是成为我华夏固有之土?” “蛮夷之地,只需开荒垦种,照样可以长出庄稼。蛮夷之民,只需要施以教化,照样可以收税征兵。更何况,彼处多有矿藏,只要开采得当,亦可成为一处宝藏。” “普天之下,皆大秦土地也。岂能任由海外诸岛,在王化之外?” 又有朝臣站出来说道:“然而,朝廷一旦鼓励出海,则海外百姓越来越多,中原百姓越来越少。数十年后,大秦人口凋零,天地荒芜,如何是好?” 黄磐呵呵一笑:“此乃杞人忧天也。若非穷困无依,谁愿意泛舟出海,堵上身家性命?一旦在海外寻得金银,自然要回乡享乐。海外诸岛,地域狭小,无醇酒美人,无广厦大屋,即便有钱也花不出去。” 那大臣又说道:“只需一两代人,海外诸岛,未必不能酿造美酒,筑起房屋来。那些人,畏惧海上颠簸,或许便不愿回来了。” 黄磐说道:“据谪仙所说,仙界之中,有诸多神奇的仙术。人可以在半空中飞行,亦可以乘坐铁甲巨船。渡海如履平地,一日可至千里。” “如今谪仙在传授仙术,种种神奇的东西,已经做出来了。足见谪仙所言非虚。” “在下相信,一两代人之内,便可以见到这种铁甲巨船。” “到那时候,海外诸岛与中原,不过一两日的路程,便如同在一郡之内。” “此数人多一些,彼处人少一些,又有何妨?” 大臣目瞪口呆,败下阵来了。 不过另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说道:“若有不轨之徒,在中原犯罪,借着出海的机会,逃亡到海外诸岛,如何是好?” 程仞翻了翻白眼,一副懒得和他辩论的样子:“若朝廷不鼓励出海,这罪犯便不可以出海了吗?” 李信纳闷的说道:“这两个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口齿伶俐?与往日大不一样啊。” 李水很感慨的说道:“因为他们站在真理这一边啊。真理越辩越明,越讲越透,驳斥起其他人来,井井有条,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了。” 李水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样子。他忽然发现,以黄磐和程仞的战斗力,也许今天不用亲自出马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谪仙不同凡响 朝堂上的争论越来越激烈了,不断的有朝臣下场反对出海,但是也不断的被黄磐、程仞、周青臣等人怼回去。 朝臣们甚至都产生了一些幻觉,好像黄磐和程仞投靠了谪仙一样。 等争论到最后,嬴政有些不耐烦了。他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以为该当如何?”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臣以为……鼓励百姓出海,有助于寻找海外仙山。或许可以早几年让陛下见到仙丹。”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彻底安静下来了。 群臣哑口无言,他们确实说不出什么来了。因为李水的这个理由,没有办法反驳。 他们可以想象得到,无论谁反驳,李水就会说他谋反。而且谋反的理由都是明摆着的:阻止出海,就是阻止大秦寻找海外仙山,就是阻止陛下长生,就是蓄意谋反…… 黄磐和程仞两个人,早就辩论累了,他们微微喘了口气,然后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水,心想:谪仙,果然是谪仙啊。一句话就分出来了胜负。 嬴政见满朝文武都偃旗息鼓了,然后淡淡的说道:“既然诸卿再无异议,那么出海之事,便定下来了。” 群臣都点头称是,毕竟现在除了点头称是,也没别的可做了。 嬴政满意的走了。群臣开始散去。 原本就支持李水的黄磐、周青臣等人,自然是兴高采烈。而在中间观望的人,都开始盘算,要不要派遣一拨人出海碰碰运气。 至于持反对意见的,诸如淳于越等人,他们一脸落寞的走出议政殿。 淳于越看了看李水,一脸严肃的说道:“槐谷子,但愿这出海之策,不会祸国殃民,否则的话,你便是千古罪人。” 李水对淳于越说道:“博士,我并非千古罪人,反而救了千年后的华夏子孙。要知道,海外不仅有诸岛,也有极为广阔的陆地。那些地方,你不去经营,旁人自然会经营。” 淳于越走了。 李水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微微叹息道:“虽然说,这祸患在两千年之后才会显露出来。但是重视大陆,忽视海洋的传统思维,未必不是根源所在。我今日所做的,就是未雨绸缪啊。纠正了世人的思想,未来便无妨了。” 李水正想到这里,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槐兄,不用故作高深了,各位大人已经走远了,没人看得到你。” 李水无奈的说:“我这是装吗?举世皆醉我独醒啊。” 李信:“……” 这是装的最高境界了好吗。 ………… 陛下的诏令正式颁发了,一日之间,传遍了咸阳。三日之内,传遍了关中。并且由关中出发,数百骑快马向四面八方飞奔而出,通知沿途的各州县。估计用不了半个月,全天下都收到诏令了。 李水在咸阳城又搞了一次代言,这一次是公益代言。 被选出来的那五个水手,号称大秦勇士,每个人脖子里都挂着一块金灿灿的奖牌。 这五个人在长安城中宣扬“开疆”、“寻宝”、“斩贼”种种功绩,惹得一些有志青年心向往之。 这五个人除了宣扬功绩之外,也讲了一番出海的注意事项。 登上一片新的大陆之后,如何立足。如何寻找水源,如何寻找粮食,如何与当地的野人打交道。 这些事情都很新鲜,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听。尤其是那些打算出海寻找机会的人,听得格外认真。 而这五个人并不收费,甚至免费供应白开水。 这让咸阳城中的朝臣私底下连连点头,感觉李水这一次做的倒还不错,没有一味敛财。 等十余日之后,这五个人看见听众越来越多,而且其中有很多是打算资助商船的达官贵人。 于是他们抛出来了一个问题:“在大海之上,水天相接,别无他物,在这种时候,怎么分辨方向?” 有人说道:“自然是看日出了,日出东方。” 这五个人又问:“若是晚上呢?” 有人说道:“看北极星。” 这五个人又问:“若是风雨天呢?白天的时候乌云蔽日,晚上的时候不见星斗。应当如何是好?” 这些人都沉默了。 这五个人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此番我们出海,回来的时候,便遇到了大风雨。接连数日,不辨方向。而且风高浪急,身下的船只根本无法控制方向,只能被狂风吹着,肆意飘荡。” “那时候,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不知道家乡在何处,不知道下一片陆地在何处。船上的粮食要尽了,淡水已经不多了。每个人都愁容满面,内心倍受煎熬。” 这五个人的词都是李水教的,经过未央渲染了一番,格外的悲戚感人。 那些来听讲的人都如痴如醉,一颗心顿时揪起来了。有些人甚至害怕的想:由此看来,出海很是危险啊,只要一个风雨天,便迷失了方向。据说海上阴晴不定,时时刮风下雨。如此说来,徐福这些人能回来,完全是侥幸啊。 有一大半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银山虽然好,可是拿不回来也没用啊。 结果就在众人打算要放弃的时候,那五个人忽然说道:“不过,谪仙刚刚研制出来了一样仙器,有了它,便不用担心迷路了。” 众人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 这五个人都把脖子上的奖牌打开了,露出来了里面的指北针。 他们随意转动奖牌,向众人展示:“各位请看,无论你朝向何方。这根针都指向北方。此乃指北针也。” 听众都连连赞叹:“有了这件仙器,确实不用担心迷路了啊。” “传闻黄帝战蚩尤,曾经做指南车,辨明方向。如今有谪仙做指北针,助我大秦出海,真是功勋卓着啊。” “古书中有云,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在下一直以为,这司南乃是以物喻事,指的是典章制度。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可以指示南北方位的神物?” “此物在传说中,倒是透露过一鳞半爪,只是谁也不知道如何制作。没想到今日被谪仙做出来了。当真令人钦佩啊。” 众人由衷的把李水夸奖了一番。 忽然,有人回过味来,问那五个人:“这指北针,谪仙肯透露制作方法否?” 那五人说道:“此物已经申请了专利。不过各位放心,一年之后,便可以公布使用方法了。” 众人一听专利两个字,心里面渐渐的明白怎么回事了。有几个人试探着问道:“那商君别院,可贩卖此物?” 这五人微笑着说道:“恰好,商君别院就在贩卖此物。” “诸位请看,这奖牌,乃是黄铜铸成,光芒闪烁,远远望去,犹如黄金。端的是富贵无比。买一个指北针回去,等于得到了商君别院的奖牌。等于是谪仙亲自认证的大秦勇士。” 这五个人说的天花乱坠,有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请问,这指北针多少钱一个呢?” 此言一出,听众们都屏气凝神。大伙其实都有心理准备,以谪仙的性格,还不得狠狠的宰你一笔? 那些打算做水手的穷黔首倒也罢了。那些准备资助人出海的富户、权贵、豪强,肯定是要买一个装备到船上的。所以他们都听得格外认真。 那五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说道:“为了贯彻陛下鼓励出海的诏令,谪仙特地宣布,指北针不要钱,白送给诸位。” “哇……”听众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感叹。 这听众当中,有几个朝臣,都露出来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槐谷子,能做出这种事来?会不会是我最近听人说书听得太多了,把耳朵听坏了? 有些豪强小心翼翼的问道:“既然白送,那我们现在可以带走指北针吗?” 那五个人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指北针虽然白送。但是这大秦勇士的奖牌,铸造不易啊。” “这奖牌,选择的都是北地最好的铜矿,提炼出来的最精纯的黄铜。那些矿工在暗无天日之所,辛勤劳作,汗流浃背的采上来矿石。然后冒着北地的朔朔寒风,将矿石送往冶炼厂。” “冶炼厂里的煤炭,同样是工匠从地下挖出来的。开采煤矿,最为危险。或者有地泉涌出,或者有毒气冒出,或者忽然燃起大火,或者整条矿道塌陷。” “正所谓,一斤煤,五两汗水,五两血水,还有五两亲人的泪水啊。余下那一两,便在冶炼厂冶炼黄铜。” “黄铜烧熔之后,要有最有经验的老师傅铸成奖牌。铜液何其灼热?老师傅常年受高温烘烤,肾囊受伤,因而不育。晚年膝下无子,何等凄凉?” 五个人说的声泪俱下,听众们听得眼圈泛红。 这时候,他们举起五面奖牌:“这凝聚了无数工匠的血与泪,象征着大秦荣誉的奖牌,你们忍心白白拿走吗?你们能够白白拿走吗?你们的良心答应吗?” 听众连连摇头。 这五个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奖牌不贵,一百万钱而已。只当是资助那些辛苦的工匠了。”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百万钱啊……” 有人忽然小声说道:“我不要奖牌,只要指北针,可以吗?” 这五个人淡淡的说道:“指北针与奖牌是连在一块的,无法单独送人。”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起来。 而人群中的那几位朝臣,都点了点头,纷纷说道:“谪仙,果然还是谪仙啊。看到他依旧如此无耻,我这心中,反而踏实了很多。” ………… 晚上,李水正在灯下数钱。一天的功夫,卖出去了十个指南针,赚到了一千万钱。 这个营业额,恐怕是要嫉妒死全天下的商贾了。 相里竹坐在旁边,无奈的叹了口气:“人家一腔热血,想要出海,建功立业,为大秦开疆扩土。你倒好,躲在家中倒也罢了,竟然还趁机发财,这是什么世道?厚颜无耻者,可以获得如此滋润吗?” 李水说道:“我何时趁机发财了?辛辛苦苦研制的指北针,都白白送给他们了。如此高风亮节,世间能找出来第二个人吗?”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是,指北针不要钱,奖牌卖一百万。你这是在耍猴吗?” 李水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在你心目中,大秦勇士这四个字,不值一百万吗?相里姑娘,你何时能如我一般,做一个崇高之人?” 相里竹:“……” 李水又继续数钱,确定数目对了之后,就摇了摇头:“只卖出去了十个指北针,还是太少啊。” 李水对身边的乌交说:“明日,悄悄的放出去一条消息,就说……” 就在李水思索措辞的时候,乌交奸笑着说道:“奴婢明白,就说这指北针要涨价了。那些想要出海的人,定然趋之若鹜,赶快购买。” 李水摆了摆手:“这种伎俩,咸阳人已经领教过了。他们定然会在心中骂我,不妥,不妥。” 乌交有点纳闷,心想:谪仙还怕人骂吗? 李水想了想,一拍脑门,对乌交说道:“你就放出消息,就说我槐谷子,为了表示对大秦勇士的敬仰,决定把这四个字包上黄金。” 乌交哦了一声,然后好奇的问道:“如此一来,便可以卖出去了吗?” 李水呵呵一笑:“你想啊,这指北针上加了黄金。那价格还不得继续攀升吗?这些富人没有一个蠢材,蠢材聚敛不起来这么多财富。” “他们听说镀金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要涨价。而且这涨价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所以会坚信无比,立刻购买。” “这个办法,比直接告诉他们要涨价,是好得多了。而且理由冠冕堂皇,不会招来骂声。” 乌交佩服的五体投地:“谪仙只能,神鬼莫测啊。奴婢真是服了。” 李水呵呵一笑:“本仙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也只好用一些机心了。” 旁边的相里竹差点听吐了,捂着耳朵跑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一万万钱买针 “听说了吗?指北针又要涨价了。” “谪仙简直欺人太甚,一百万钱一枚指北针,居然还要涨价?” “据说要在奖牌上包黄金。” “真是不可理喻,难道他黄金多的用不完了不成?” “可不是吗?北地郡发现了金矿,按照分成,商君别院的黄金可不是用不完了吗?” “这消息,会不会是谪仙在欺骗我们?他当真会在指北针上包黄金?” “必然是真的,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一个信字。若谪仙这次骗了我们,下一次商君别院再发布什么消息,谁还敢信?那样损失就太大了。” “这倒也是。似乎商君别院发布的消息,无论多么匪夷所思,最后都实现了。” 街头巷尾,不少有钱人正扎堆在一块讨论。 他们对李水满腹怨言,但是又不敢发作。指北针,明显是李水把大伙摆了一道,可是这东西,你偏偏不知道它的原理,非买不可。 按道理说,一年以后,指北针的专利就到期了。可是一年以后,海外诸岛还有自己的地盘吗? 指北针的消息,也传到了周贵的耳朵里面。 最近周贵变卖了在咸阳城中的家产。原本价值一千多万的宅院、土地,现在只换了七百万钱。 不过这也不错了,至少给了周贵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可以从从容容的谈价钱。如果像之前计划的那样,紧急抛售的话,可能连三百万钱都卖不出来。 周贵准备离开咸阳城了,去齐地碰碰运气。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他听说了指北针的消息。 满城都在谈论,指北针要涨价了。而且这消息是从商君别院传出来的,应该不是假的。 周贵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指北针,最重要的不是外面的奖牌,也不是什么包金。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那一根针。 没有包金的指北针,和包金的指北针,不是一样的用吗? 因此,周贵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如果抢在涨价之前,把那些指北针全部买下来,囤积居奇。 等谪仙的包金指北针发布之后,或许要卖到一千万钱一个,甚至两千万钱一个。到那时候,自己再把初版的指北针拿出来卖,凭借着价格优势,必定引起哄抢,那样不是会大赚一笔吗? 周贵想到这个办法之后,顿时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这等于是和谪仙为敌啊。谪仙卖包金指北针的时候,自己和他打擂台卖便宜的,这是找死啊。 但是……明摆着可以大赚的生意,如何能放弃? 更何况自己要离开咸阳城了,要到齐地去了。谪仙就算手眼通天,隔着几千里,应该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吧? 大不了到了齐地之后,改名换姓,守着金山银山,再也不做出头的事了。 周贵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于是坐在席子上,双目微闭,开始思索计划的细节。 周夫人看的有点担心,对周贵说道:“我们不是要离开咸阳城吗?为何不走了?” 周贵说道:“我们这一次,是被槐谷子逼走的。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在临走的时候,让槐谷子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周夫人吓得魂飞魄散:“你疯了不成?谪仙乃是天上人,你和仙人作对,能有好果子吃吗?” 周贵呵呵笑了一声:“谪仙而已,被贬下凡,那就算是凡人了。我已经听人说了,谪仙只剩下对仙界的一些零星记忆而已,充其量也就做出来一些神奇的玩意敛财罢了。要说未卜先知,窥探人心,这些仙人的本领他是没有的。” 周夫人说道:“你即便赢了,也不过是赚点钱财而已。若你输了,那我们家可真的就完了。” 周贵摆了摆手:“我已经决定了,你无需多言。” 周夫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上次她偷偷挪用家中的钱财,开了半边天店铺,搞得周家左支右绌。这件事周夫人一直心中不安,所以生意上的事,她已经不敢再乱说了。 周贵坐在席子上,思索良久,忽然睁开眼睛,兴高采烈的出去了。看样子,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 王绾正坐在家中,思索朝政。 原本朝堂上的事,总是有迹可循的,自己这个丞相做的,并不困难。可是自从槐谷子到了之后,竟然让朝政变得复杂起来了。 王绾竟然生出来了一种力不从心之感,好像一不小心,就跟不上槐谷子的思路了。 这种感觉很危险啊。作为宰相,应该在朝中游刃有余才对啊。 现在王绾用几倍的时间来思考,为的就是施政的时候可以从容不迫,可以游刃有余,可以不犯错误…… 他正在思索的时候,家中的仆役来报,说周贵来了。 王绾一听这两个字,顿时就有些烦恼。 这周贵,来的也太勤了。 当初皇帝让他专门负责接待状告谪仙的人,他还挺开心的,觉得这是个找到槐谷子把柄的好机会。 结果别人没有来,这周贵总是登门,而且每次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简直烦不胜烦。 王绾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进来吧。” 仆役应了一声,离开了。 王绾已经打听了主意,等周贵来了之后,就劈头盖脸的训斥他一通,然后告诫他不许再来。自己也好清静几天。 片刻之后,周贵到了。他面色通红,一脸激动的说道:“丞相,大喜啊。” 王绾微微一愣,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训斥周贵的事,不如往后面放放,先听他说说有什么喜事也无妨。 于是王绾淡淡的问道:“喜从何来啊?” 周贵也感觉到今日王绾有点冷淡,不过他不在乎,毕竟自己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计策。 周贵向前凑了一步,神神秘秘的说道:“小人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谪仙吃一个大亏,可以让丞相大人,获得巨大的利益。” “哦?”王绾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周贵说道:“近日谪仙正在咸阳城中兜售指北针,不知道丞相大人可曾听说。” “嗯,自然是听说了。”王绾呵呵笑了一声:“指北针免费,奖牌一百万钱一枚。” 李水的这个操作有点损,早就传遍了整个咸阳城。王绾自然也听说了。 周贵又说道:“小人听说,谪仙的这一批指北针卖完了之后,第二批就要包上黄金了。到时候价格会更高。” “哦?”王绾有点意外:“一百万钱一个还不够?这槐谷子倒真是贪得无厌啊。” 周贵附和了一声,然后说:“小人有个计划。不如凑上一笔钱,将第一批的指北针全部买走。到那时候,谪仙必定会推出来包过黄金的第二批指北针。” 王绾问道:“然后呢?” 周贵说道:“这包过黄金的指北针,自然要更贵了。恐怕要卖到几千万钱,甚至千万钱。据小人所知,最近咸阳城中买了指北针的人,不过十人而已,其他的人都在观望。” “而想要出海寻找金银矿藏,就必须要用到这指北针,所以最后他们肯定是要买的。” 王绾有点懂了:“所以,他们只能买包过黄金的指北针?” 周贵说道:“正是。当他们拿出大量的钱财,不得不买那包过黄金的指北针的时候。咱们就把第一批指北针拿出来,卖给他们。即便价钱稍微高一点,他们也会蜂拥而至。” “于是,咱们可以大赚一笔。而槐谷子的第二版指北针,就砸在手中了。” 王绾细细想了一会,不由得笑了:“好啊,好啊。不愧是商贾,这奸滑的损招,的确不少。” 周贵干笑了一声,恬不知耻的说道:“多谢大人夸奖。如今最大的难题就是,小人资金不足。我全部家产,只有区区七百万钱而已。只够买下七个指北针,恐怕还不足以让谪仙生产包金的指北针。” 其实周贵来找王绾,还有另一个理由没有说:他只是一个商贾,得罪了槐谷子太危险。如果拉上王绾,那就安全多了。 王绾沉思了一会,皱着眉头说道:“本官为官清廉,所有家产又多为田产房屋。这铜钱,倒没有多少。” 周贵连连点头,说道:“丞相清廉之名,天下皆知。小人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丞相大人德高望重,不如振臂一呼,让一些有钱人,帮忙凑上一些钱财,这件事就可以办成了。事成之后,按照钱财的多寡,再分配利润。” 王绾点了点头,对周贵说道:“你且回去吧,我这就去拜访一些友人。” 周贵说道:“是,只是此事耽误不得。若其他的富人买到了第一版的指北针,咱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王绾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命人去见你。” 周贵大喜,连连行礼,然后离开了。 等周贵刚刚离开,王绾就把账房叫来了,劈头盖脸的问道:“府中今日能拿出来多少钱?” 账房愣了一下,说道:“府中有黄金与铜钱……” 王绾说道:“全部按照铜钱的价钱来算,大约有多少?” 账房拿出账本来看了看:“约有五千万钱。” 王绾想了想:“五千万钱,可以买到五十个指北针。只是不知道槐谷子那里究竟有多少存货啊。” 他又叫来了管家:“你去告诉刘大人,马大人……就说让他们立刻拿出钱来,去买……等等,等等。” 王绾想了想,对管家说道:“不要告诉他们究竟有什么事。只要说本官要跟他们借钱。有多少借多少,来者不拒。大约有月余,这些钱可以如数奉还。” 劝人投资,那挣得的利润,是要白白送给马大人、刘大人的。虽然王绾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那也不好意思分他们的钱财。 倒不如向他们借钱,改日把钱还上。挣来的钱,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王绾觉得自己真是赚大了。 而管家得到了命令之后,急匆匆地走了。 王绾满意的坐了下来,越想越觉得这次的事情是稳了。 槐谷子最喜欢的就是捉弄人,没想到这一次,自己黄雀在后,把他给捉弄了。 王绾一想到这里,就不由得笑起来了:“从槐谷子手中挣钱,那简直是虎口拔牙啊。挣多少钱倒在其次。关键是出了一口恶气。” 王绾甚至想象到了等事情结束之后,群臣对自己的崇拜之情。他仿佛听到了一些朝臣,一脸恭维的说道:“丞相大人,果然是技高一筹啊。某些跳梁小丑,到底还是栽在丞相大人手中了。” “嘿嘿嘿。”王绾得意的笑出声来了。 ………… 周贵回到家中之后,就雇了一辆车,把七百万钱全部搬到了车上。 一个时辰之后,王绾的管家赶着十辆车到了。每一辆车旁边还跟着几个护卫。 管家很豪气的对周贵说道:“这里有一万万钱。丞相大人说了,任凭你调用。” 周贵都傻了,心想:做官,真的比做生意赚钱快啊。 事不宜迟,周贵和管家连同护卫,赶着十一辆车到了代言现场。 那五个水手还在卖力的鼓吹指北针的好处。 或许是因为李水放出去消息的缘故,今天的指北针卖的不错,已经卖出去十五个了。其他的人,也蠢蠢欲动,打算掏钱了。 就在这时候,周贵闯了进来,十分豪气的说道:“这里有一万万零七百万钱。我要买一百零七个指北针。” 五个水手吓得从高台上摔下来:“这么豪气?” 立刻有商君别院的匠户走过来,对周贵说道:“如此大的生意,请入谪仙楼详谈。” 周贵摆了摆手:“我没有那许多时间。拿了指北针,立刻就走。” 匠户想了想,说道:“请稍等。” 随后,他骑上快马,向商君别院飞奔而去。 据记载代言现场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周贵:“这家伙,深藏不漏啊,竟然如此有钱?怪不得上次豪掷一千万钱拍下刘氏兄弟的代言,第二天又转让给大麦。我若有一万万钱,也想这么随心所欲的耍一耍。” 不过,有些商贾还是很敏锐的,他们迅速的回过味来了,向那五个水手说:“我们也要买指北针。” 五个水手淡淡的说道:“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这些商贾担忧的问:“指北针,有多少存货?” 五个水手说道:“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 周贵在旁边笑而不语,心想:一百七十枚指北针,够多了。整个关中,有能力出海的人,也不过这个数。这一次,一定能把谪仙买断了货。然后……嘿嘿嘿。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丞相破产了 商君别院,匠户气喘吁吁的见到了李水:“大人,大人。有人要买指北针,要一百零七个。” 李水大喜:“想不到有这么多富人准备派人出海。谁说我华夏不重视海洋?谁说我华夏是内向型文明?全都是扯淡。这指北针,就是明证!” 匠户干笑了一声,问道:“大人,咱们有那么多指北针吗?” 李水问身边的乌交:“我们有多少个指北针?” 乌交说:“现在只做出来了一百零八个。” 李水说:“这不是正好吗?卖给他们。” 匠户又问:“若其余的人还想要买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那就让他们等等,包金的指北针,很快就做出来了,很快的。” 匠户应了一声,带着两大包指北针,向咸阳城赶去了。 一刻钟后,指北针交割清楚了。匠户命人把十一辆大车赶到了商君别院。而周贵带着两大包指北针,回到了自己家中。 安顿好了一切之后,周贵花了大价钱,买来了一些消息。据正在商君别院读书的学生说,商君别院,好像在着手准备包金的指北针。 周贵彻底放下心来,笑眯眯的静待发财了。 ………… 皇宫之中,嬴政正在查看一份名单。这名单是分布在咸阳城中的反贼信息。 这是李水提供上来的,名单上面有项超,有项伯,有景绻…… 凡是李水了解到的人,都记录在案。而且上面还贴心的标注了他们的反叛倾向。 比如项超,就属于反贼那一级别,而景绻则可以视作自己人了。 这些反贼平时的活动,也记录在案。包括他们见了什么人。 结果嬴政看来看去,发现季明和这些反贼倒是来往密切啊。 嬴政冷笑不已:季明这家伙,到哪都有他。 偏偏今日该着季明当值,他正一脸恭敬的立在不远处。 嬴政把名单放下,似笑非笑的问季明:“你常在宫外行走,交游广阔啊。” 季明摸不清楚嬴政这话是什么意思,含含糊糊的说道:“奴婢……奴婢倒是认识几个人。” 嬴政又说道:“如今宫外有什么消息啊,说来听听。” 季明想了想: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不告槐谷子一状,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现在季明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了。他很懂得怎么告状才不会引人反感。诬陷别人,那是绝对不行的,最高明的告状方法,是夸赞别人,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好人。让皇帝自己发现不对劲。 于是季明干咳了一声,说道:“近日咸阳城中,倒是有一件大消息。街头巷尾都在说,谪仙做了一件大善事。研制出来了一个叫做指北针的仙器。可以在任何时候,指示方位。” “如此一来,在茫茫大海之上,船舶便不会迷路了。” 嬴政咦了一声,说道:“这倒是与昔年黄帝所做的指南车有些类似啊。” 季明说道:“是。不仅如此,这指北针谪仙免费送给打算出海的人,分文不取。” 嬴政更加意外了:“槐谷子,竟然如此大方?” 季明躬身说道:“是。谪仙行善积德,奴婢佩服得很。” 嬴政也有些意外的看了季明一眼:此人,居然说起槐谷子的好话来了?莫非每日挨一顿打,将他打怕了不成? 嬴政微笑着摇了摇头,忽然间,他又有些疑惑的说道:“此事,有些蹊跷。若有人冒称要出海,骗取了槐谷子的指北针,该当如何?” 季明心中大乐:“陛下果然问到这里了。” 季明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个,小人便不太清楚了,想必谪仙有自己的办法分辨。”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看奏折。 但是这件蹊跷事让嬴政越想越不对劲,他挥了挥手,让季明退下了,然后把司豚找来了。 嬴政对司豚说道:“近日槐谷子做了一样东西,叫做指北针,你可听说了?” 司豚说道:“奴婢已经听说了,并且刚刚打听清楚这件事。” 嬴政说道:“这指北针,当真是免费送人的?” 司豚说道:“指北针,是免费送的。不过这指北针,是嵌在一面奖牌之中的。这奖牌,售价一百万钱。” 嬴政:“……”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如此说来,这指北针,实际上售价一百万钱一枚了?” 司豚说道:“正是。” 嬴政站起身来,连连摇头:“这个槐谷子,口口声声,说要鼓励人出海,结果这指北针,却要卖一百万钱一个。此物制作很费钱财吗?” 司豚想了想,说道:“奴婢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而已。那东西极小,形状像是一根针。究竟耗费了多少金银制成了此物,奴婢也不清楚。” 嬴政说道:“去把槐谷子叫来吧。让他带上他的指北针。” 司豚应了一声,去叫人了。 一刻钟后,李水来了。 嬴政对李水说道:“听闻你做出来了可以指示方向的仙器?” 李水干笑了一声:“陛下英明,臣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啊。” 嬴政说道:“此物可申请了专利?” 李水说道:“是。” 嬴政说道:“那此物的做法,朕也不能知道了?” 李水说道:“按照道理,其中的原理,要等一年以后才能公布的。不过陛下乃是上天之子,岂能等同于凡人,自然可以知道。”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李水也猜到了,嬴政把自己叫来,估计是想弄明白指北针是怎么回事。于是李水带了两块磁铁。 他把磁铁放在桌上,南极北极的演示了一遍。 嬴政看的啧啧称奇:“此物倒是有些意思啊。” 李水又拿出一个地球仪来。这地球仪是相里竹带人做的。因为对世界认识有限,这上面只画了大秦国土,剩下的都省略了。不是茫茫大海,就是漫漫黄沙。 不过,这也不耽误李水演示南极北极。 等李水解释了一通之后,嬴政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指北针可以指向北方。” 嬴政看着李水的指北针,说道:“所以,你这指北针制作起来,耗费不了多少钱财了?” 李水顺口说道:“十几个半两钱,足够了。” 嬴政面色一肃:“十几个半两钱的成本,竟然卖出去一百万钱的高价?槐谷子,你胆量不小啊。” 李水很委屈的解释说:“这指北针,是白送的。每送出去一个,臣便要赔上十几个半两。至于那一百万,乃是奖牌的价格。” 嬴政挥了挥手:“不要砌词狡辩。你这是趁机敛财,如何瞒得过朕?” 李水一脸苦笑。 嬴政想了想,说道:“你去做一些指南针。只要指示南北便可以了,不要有什么大秦勇士之类的字样。这价格嘛,五十钱便够了。朕不会让你亏本。” 李水快哭了:“陛下,我一百万钱的指南针,已经卖出去了一百多个。如今忽然开始买五十钱的指南针。那之前买了的人,岂非要疯了?” 嬴政微微一愣,说道:“那你就将多出来的钱,退给他们好了。” 李水连连摇头:“使不得,如此一来,日后商君别院就再也没有办法做生意了。朝令夕改,没有丝毫信义可言。更何况,那一百万钱,并非指北针的售价,乃是奖牌的售价。若奖牌可以随便退还,以后荣誉二字,岂非分文不值了?” 嬴政觉得李水的理有点歪,他思索了一会,说道:“然而,一百万钱的指北针,对我大秦探索海外,实在是不利啊。若是别的事,朕也就不过问了。然而此事,牵扯实在太大。” 李水算了算账,那些高价指北针,卖出去了一百多个,也赚了一个多亿了。目标也算是达到了。 于是他对嬴政说道:“陛下,我听匠户说,购买指北针的,全都是商贾。至于朝臣,倒还没有。” 嬴政问道:“为何没有朝臣?” 李水干笑了一声:“诸位大人,对臣有些意见。一直在观望。不过等到最后,他们一定会买的。” “方才臣想了一个办法。不如陛下在宫中设宴,宴请一下买了高价指北针的商贾。” “商贾们只花了一百万钱,便得到了见到天子的机会。他们绝对会欣喜若狂,更不用说宫中赐宴了。” 嬴政微微皱眉:“然而,商居四民之末。朕若见了他们,岂不是助长了百姓经商之风?”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今年的赋税,商人交上来的钱财,可是不少啊。” 嬴政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自从槐谷子主张不再打压商人,并且征收营业税之后,朝廷有了大量的钱财,可以从从容容的赈济灾民,以及开展一些大工程了。 嬴政对李水说道:“罢了,只此一次吧。” 李水应了一声。 嬴政又对李水说道:“不过,农事始终为立国之本。金银寒不当衣,饥不可食。一旦粮食短缺,朝廷有再多的钱财也无用。” 李水说道:“是,之前推广代田法,已经使天下的粮食多了几成。击溃匈奴之后,北地的牛马分配给中原百姓,一头牛抵得上几十个人,开垦荒地,精耕细作,又使粮食多了几成。朝廷财政丰裕,兴修水利,赈济贫弱,又使粮食多了几成。” “如今百姓们的饥荒之患,越来越小了。而臣的商君别院,依然在研究新的方法,继续增产,只是一时间还没有结果而已。”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事,你放在心上便好。回去之后,告诉那些商贾,朕明日见他们。” 李水应了一声,美滋滋的走了。 等李水走了之后,嬴政忽然心中一动:往日槐谷子经常用伏尧的名义,拿出一些钱财来,给百姓一些好处,让他们感恩戴德。今日朕可是帮他们省下了将近一百万钱啊,为何不让他们知道呢? 想到这里,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宫外贴一份告示,便说是朕的命令……” 半个时辰之内,全咸阳城的人都得到了消息:陛下怜悯商民不易,特地从宫中拿出钱财,与谪仙联合研制了不带奖牌的指北针,售价五十钱一个。不日即将售卖。 百姓都惊呆了:从一百万钱到五十钱。足足降了几万倍啊。 没有买指北针的人自然是欣喜若狂,那些买的了差点疯了。 虽然畏惧谪仙的权势,但是他们还是怒气冲冲的到了商君别院,要李水给一个说法。 这其中,最激动的就是周贵了。 周贵两眼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自己可是花了一万万钱,买了一百多个指北针啊。现在眨眼之间,指北针降到了五十钱? 恰好这时候商君别院的匠户出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各位不要着急。谪仙岂能白白让你们吃亏?” 商贾们心里踏实了一点,然后问道:“如此说来,谪仙是愿意退钱了?” 匠户说道:“退什么钱?买定离手,怎么退钱?” 商贾们又疯了:“这又不是赌钱,讲什么买定离手?” 匠户干咳了一声,说道:“谪仙在陛下面前替你们美言了几句,说你们为了我大秦探索海外,肯拿出一百万钱来,真乃大秦勇士也。” “陛下听了之后,龙颜大悦,决定在宫中摆下宴席,宴请你们。并且在席间会正式赐予你们大秦勇士的名号。” 商贾们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 老实说,能拿出一百万钱买指北针的人,大多都是腰缠万贯的人,这一百万钱,不至于伤筋动骨。 能用一百万钱,买来面见陛下的机会,买来与陛下宴饮的机会,买来陛下亲自赐予大秦勇士名号的机会。值!太值了! 这么大的荣耀,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啊。 更何况,自己有了这样的经历,日后做生意的时候,定然会顺利许多。不说别的,自己到底是见过陛下的人,那些小官吏,就不敢太为难自己了。 于是,商贾们都感激涕零的对着商君别院拜了几拜:“多谢谪仙大恩。” 这些商贾都交头接耳,感慨的说道:“跟着谪仙做事,果然没有错啊。” 一刻钟前,他们还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一刻钟后,又庆幸自己的决定够明智。现在该后悔的,应该是没有买指北针的商贾了。毕竟他们错过了见到陛下的机会。 而周贵快晕过去了,他哆嗦着问匠户:“我……” 匠户认出来了周贵这个大客户,连忙客气的拱了拱手:“慢慢说,莫要着急。” 周贵低声下气的说道:“我的指北针比较多,可否退还一部分?” 匠户纳闷的说道:“为何要退还?见陛下,乃是莫大的荣耀,你要将这荣耀舍弃吗?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大大的不高兴。” “你不想要大秦勇士的名号了?难道要朝廷授予你大秦懦夫不成?” 周贵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在下,在下不是全部退还。在下只需要一枚指北针便够了。其余的想要退还给谪仙。” 匠户说道:“怎么?你觉得陛下的宴饮,只值一百万钱?” 周贵快哭了,听匠户的口风,是无论如何不会退钱了。 他正在茫然的时候,听到身后一阵马嘶声。 周贵回头,正好看见王绾脸色铁青的从马车上下来。 周贵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丞相大人。” 王绾抡圆了胳膊,使劲给他来了个大嘴巴。 周贵眼冒金星,旋转着倒在地上,心里痛苦的想着:丞相大人的消息好快,这就已经知道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最忠贞的勇士 周贵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完了。这一次没有得罪谪仙,但是彻彻底底的把丞相得罪死了。 丞相可是拿出来了一万万钱啊。现在一万万钱,变成了五万钱。丞相打死自己都算是轻的。 周贵刚刚站起来,王绾的耳光又到了。周贵的身子晃了一下,重新栽倒。 但是他很顽强,又站起来了。 周贵知道,如果今天王绾只是他他几个耳光,那他真的是赚到了。一万万钱换来几个耳光,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便宜的事吗? 因此,周贵想让王绾尽情的发泄怒气。最好发泄完了之后,大人不记小人过,自己就可以过关了。 但是这时候,商君别院的匠户看不过去了。 毕竟,周贵是他的大客户啊。 匠户干笑了一声,朝王绾拱了拱手,说道:“大人,为何当街殴打我商居别院的贵客啊。” 王绾冷冷的说道:“因为他喜欢被我打。” 那边脸已经被抽肿的周贵连连点头:“是,是,小人喜欢被丞相大人打。” 一边说着,他还努力的把脸凑过去,让王绾打得更顺手一些。 众人:“……” 真的没见过这么贱的。 王绾似乎打累了,向身后的护卫示意。 那两个护卫走过来,开始对着周贵拳打脚踢。 这两个护卫,年富力强,而且整天舞枪弄棒,拳脚比王绾厉害多了。那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周贵很快就晕头转向了。 但是他不敢喊疼,也不敢求饶,只是咬紧牙关忍着。 匠户看的叹为观止:“打成这样了,还一副享受的样子,真是了不得啊。” 匠户忽然问道:“周掌柜,你祖上不会是楚人吧?” “是。”周掌柜的声音有些嘶哑。 旁边的人纷纷好奇的问道:“你如何得知他是楚人?” 匠户微微一笑:“我在商君别院,见多识广。隐隐约约听说过,楚人有类似的嬉戏方式,比如将人绑起来。比如任人殴打……” 众人恍然大悟,心想: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于是大伙再看周贵的时候,只是觉得好奇,那同情之意就几乎没有了。 人家乐在其中,你同情个屁? 很快,两个护卫也打累了。而周贵趴在地上,遍体鳞伤,连动都动不了了。 王绾上车,扬长而去。 匠户蹲下来,问周贵:“周掌柜,你还好吗?” 周贵咧嘴一笑:“极好。” 匠户又问:“明日陛下设宴,你还去吗?” 周贵一听设宴,心都滴血:一万万钱换来的宴饮啊,太奢侈了。 他叹了口气:“去,当然要去。” 然后周贵两手撑地,勉强站起来了,摇摇晃晃向家中走去。 周贵的家产都已经变卖了,这是仅存的一座宅院了。原本是打算着万一哪一天东山再起,可以搬回咸阳城的。 当周贵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宅院从外面看起来挺好,四面墙完完整整的。但是进去之后,里面的房屋全都被人拆了,连铺地的石砖都没有留下。 周夫人正呆滞的站在墙角。她看见周贵回来了,一脸苦涩的问:“我们赔了吗?” 周贵点了点头。 周夫人没有问周贵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估计猜也能猜到了。 “呵呵,周掌柜回来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冷笑声。 周贵打了个哆嗦,扭头一看,是王绾家中的管家。 管家淡淡的说:“周掌柜能自己走回来,看来伤得不重。丞相在府中等你,请随我来吧。” 周贵顿时遍体生凉:丞相,依然不肯放过自己吗? 这倒也是,一万万钱的亏空,打一顿根本无法解决。 周贵不敢去丞相府,可是又不敢不去。 他跟在管家身后,到了那座深宅大院之中。 王绾冷漠的看着他:“本官是轻信了你的话,才有了如此巨大的亏空,你打算如何补救?” 周贵心想: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只是建议你倒卖指北针而已。我又没有强迫你拿钱?赚了钱你要分走利润。赔了钱你要承担风险,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周贵不敢说这话。人家是丞相啊,位高权重,说的不对那也是对的。 今天周贵如果胆敢反驳一句,估计明天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本官在问你话。”王绾喝了一声。 周贵吓得一哆嗦。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小人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王绾冷冷的说道。 周贵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咸阳城中,总有一些商贾,渴望见到陛下的。咱们不妨把指北针卖给他们。如此一来,便可以……” 王绾面色阴沉的说道:“那你还不快去?明日便要宴饮了。” “是,是,小人这便去。”周贵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王绾看着周贵的背影,恨不得把这个混蛋碎尸万段。 一万万钱啊。自己的五千万钱,彻底打水漂了。借来的五千万钱呢?怎么还上? 自己可是丞相啊,如果赖账的话,颜面何存? 难道要卖房卖地还钱?自己可是丞相啊,变卖家产,颜面何存? 更何况,如此巨大的亏空,即便卖房卖地,也不易填上。 “唉,悠悠苍天,曷其有极。”王绾欲哭无泪,忽然心中生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这槐谷子,会不会懂什么巫蛊之术?通过某些损人利己的手段,在咸阳城过的蒸蒸日上。” ………… “免费送奖牌,大秦勇士的奖牌。得此物者,明日可进宫面见陛下。”周贵带着两个人,在街上大声的呼喊着。 众人听说免费送奖牌,得到奖牌的人,明日可以见到陛下,顿时蜂拥而至,在周贵身边围观。很快,这里聚拢了几百人。 有人满怀期待的说道:“这奖牌既然是白送,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意取走了?” 周贵说道:“自然。” 这人伸手就要拿。 周贵拦住他说道:“奖牌是免费送的。不过,里面的指北针一百万钱一个。” 众人:“……” 好熟悉的套路。 不过,周贵的套路还算成功,毕竟吸引来了这么多人。 那些拿不起一百万钱的,在旁边捧了个人场。而有些富商巨贾,渴望见到陛下的人,还真的掏钱买奖牌了。 他们没有怀疑周贵这奖牌的真假,因为周贵花了一万万钱买奖牌的时候,他们都亲眼所见。就算没有亲眼所见,这么二百五的行为他们也听说了。 一个,两个,三个…… 到天黑时分,周贵卖出去了十个,等于收回来了一千万钱。 曾几何时,一千万钱是自己全部的家当。而现在周贵看着一千万钱,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他知道,这一千万钱不是自己的。他首先得补上丞相的亏空。 自己倾家荡产,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求……只求能让丞相消气,饶自己一条命罢了。 周贵叹了口气,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带着钱到了王绾府中。 王绾看着一千万钱,心中有些失望。 这才只收回来了十分之一而已。 周贵小心翼翼的说道:“天已经黑了,又有宵禁,那些商贾都回家去了。小人即便想要在街上继续叫卖,也没有人来买了。” 王绾拿出来一面令牌,递给周贵:“带着这个,巡逻的秦兵不会抓你。你立刻去那些商贾家中贩卖。” 周贵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答应了。 在周贵临走的时候,王绾又叫住他:“你若敢泄漏本官的名字,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周贵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 他本来想着用丞相的名号,强迫那些商贾来买的。但是现在王绾有言在先,他绝对不敢了。 想想也是,今天他强迫商贾买了奖牌,明日王绾的名声就臭了。 王绾是丞相。名声比一万万钱要重要的多了。 周贵带着令牌,奔波了一夜,挨家挨户的推销。也只是卖出去了十块奖牌而已。 他不敢涨价,因为谪仙卖奖牌,是明码标价一百万的。他如果涨价,这些商贾一气之下不买了怎么办? 他也不敢降价。降价之后,就永远凑不够一万万钱了。 周贵叹了口气,忽然发现做人真难。 现在他给王绾还上了两千钱。剩下八千钱的亏空,实在无能为力了。 天亮了,持有奖牌的商贾要进宫面见陛下了。 王绾看着一脸狼狈的周贵,咬了咬牙:“你去吧。” 周贵应了一声,把奖牌留在丞相府,然后准备入宫了。 王绾又叫住他,恨声说道:“把你自己的拿走,本官不占你的便宜。” 周贵愣了一下,这才慢吞吞的数出来七面奖牌,苦着脸揣在怀里了。 周贵走了。 王绾看着那些金光闪闪的奖牌,心里面愁的要命。 说好了十天半月,便把钱还给几位大人。现在却拿不出钱来,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把奖牌送给他们,就说这东西价值一百万钱?那样的话,是不是太厚颜无耻了?太像是槐谷子了? 这时候,王绾有点感慨:若我是槐谷子,那就好了。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 奖牌是入宫的凭证,但是不是单单有这个就能进去的。 在宫门口,所有的商贾都要被询问,看看是不是身家清白,有没有触犯法纪的记录。只有合格者,才能入宫。 这一项任务,就进行了两个时辰。这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 “看来陛下赐宴,赐的不是早饭,而是午饭啊。”所有商贾都在心中暗暗的想着。不过,因为太兴奋的缘故,所以他们也不觉得饿。 周贵一夜没睡,又挨了一顿痛打,早就体力不支了,勉强站在那里,也是摇摇晃晃。 负责排查的侍卫走到他面前,顿时就皱了皱眉头:“面见陛下,仪容应当整齐。你这一张脸,仿佛刚刚被人痛打过一样,实在有碍观瞻。你回家吧。” 周贵差点疯了,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发走了? 他没有争辩,而是默默的把奖牌挂在自己脖子上。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一直挂了七块。 奖牌乃是铜铸,商君别院货真价实,用足了材料,因此颇为沉重。七块奖牌挂上去,差点把周贵坠趴下了。 侍卫愣了:这么多奖牌。 他有点犹豫:看来此人要面见陛下之心,很是虔诚啊。 他想了想,对身边一人说道:“去入宫禀告一声。便说有一商贾,容貌有些难看,不过其心至诚,一连买了七块奖牌。” 那人应了一声,快步入宫了。 一刻钟后,他回来了,对侍卫说道:“陛下说,天下之人容貌各有美丑,此乃天地所成,父母所生,难以更改,情有可原。既然其心思至诚,朕又岂忍寒其心,命此人进来吧。” 侍卫冲周贵点了点头:“你倒运气不错。” 终于,所有人都排查完了,有小宦官走过来,带着他们入宫。 周贵现在又累又饿,他想的不是奖牌,也不是一万万钱了。而是吃饭和睡觉。 吃一顿饱饭,睡一个足觉。剩下的愁事,醒过来再说吧。 但是他们没有见到陛下,而是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面。 小宦官说道:“诸位,沐浴更衣吧。面见天子,不能草率。” 于是这些商贾开始沐浴更衣。 周贵全身都是伤口,泡在水里之后,那个酸爽…… 等所有人都折腾完了,小宦官又开始教他们面见君主的礼仪。 “看来,陛下的赐宴并非午饭,而是晚饭啊。”商贾们都在心中暗暗的感慨。 周贵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见皇帝了。 终于,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小宦官说道:“诸位请随我来吧。” 他们一脸紧张的跟着小宦官,到了一座大殿之中。 商贾们按照小宦官教的,急趋上殿,然后一通行礼。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诸位乃我大秦勇士,为我大秦探索海外,开疆扩土,立有功劳。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商贾们都谢了,然后紧张的坐了下来。 周贵偷偷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嬴政的容貌,然后又紧张的低下头去了。 在这匆忙一瞥之间,周贵还看到了一个熟人:槐谷子。 周贵叹了口气,心想:又是谪仙,怎么哪里都有他? 忽然,嬴政淡淡的说道:“哪一位是连买了七百万钱,只求赴宴的勇士?” 周贵心中苦涩的站了起来,向嬴政拜了拜:“是小人。” 嬴政感慨的说道:“忠贞勇士啊。你叫什么名字?” 周贵说道:“小人叫周贵。” 说了这话之后,他心中有一个念头冒出来:我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万万钱的事情告诉陛下?让陛下做主,把那些奖牌退还给商君别院? 但是周贵犹豫了一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宴饮上提出这件事,那几乎是故意捣乱。更何况,自己是顶着至诚之名进宫来的。若是把奖牌退还了,那不是等于自己不忠诚吗?陛下定然勃然大怒。就算不当场发作,心中也会不快。 而自己就算成功退还了奖牌,也把谪仙彻底得罪死了,别想再活着走出咸阳城。 与此同时,也就暴露了王绾买奖牌的事。丞相大人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所以,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之后,万劫不复啊。 周贵低着头,眼泪都快下来了。 嬴政看着泪眼婆娑的周贵,心想:此人见到朕,竟然激动若此,果然是忠贞啊。怪不得肯花七百万钱买槐谷子的破铜烂铁。 第四百四十九章 你玩的真大 为了让商贾们觉得这钱花的物有所值,嬴政挨个问了他们的姓名。 当然了,皇帝事后能不能记住,那就另说了。但是商贾们都格外激动。 略微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开始宴饮了。 商贾们虽然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但是因为君臣礼仪的缘故,他们都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显得优雅一些。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水又站起来了,挨个向他们敬酒。 商贾们个个激动不已,也感激不已。毕竟没有谪仙的话,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的商贾,哪有机会见到天子? 有不少商贾在激动之余,甚至落下泪来。 轮到周贵的时候,周贵更是泪流满面。他捧着酒杯,双手颤抖不已。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当你脖子上挂了七面奖牌的时候我就懂了。来来来,干了这一杯,我们冰释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 周贵擦了擦眼泪,心想:你懂个屁。 但是这种场合下,他能说什么呢?只能满含热泪,把仙酒一杯一杯的灌下去。 一刻钟后,嬴政提前离场了,临走的时候,嘱咐小宦官好好招待这些商贾,一定要让他们尽兴而归。 小宦官恭敬的答应了。 然而,等嬴政走了之后,小宦官就板起脸来,对那些商贾说道:“各位,你们也要知道一些好歹。虽然陛下仁厚,让你们兴尽而归。可你们当真要在宫中肆意豪饮不成?” 商贾们听懂了言外之意,纷纷说道:“我等还有事,怕是要先告辞了。” “我家中还有账目没有清算,需要提早离开。” “我要睡去准备出海事宜……” 一时间,所有的商贾仿佛都有事情了,不得不离宫。 小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来:“诸位大人,你们可尽兴了吗?陛下可有旨意在先,你们若不尽兴,奴婢可不能放你们离开。呵呵……” 这些商贾都躬身说道:“我等已经尽兴了。” 忽然,周贵大着舌头说:“尽什么兴?还差得远呢,来来来,我们继续喝。嘿嘿,仙酒十万钱一杯。喝上一千杯,我就够本了。喝上一千零一杯,我就有赚了。” 周贵一边说着,一边咕嘟咕嘟又给自己灌下去一杯。 李水在旁边看的感慨不已:这家伙,酒量真不错啊。 结果刚感慨完,周贵就趴地上了。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嘴里还在嘟囔着:“你们帮我数着,我要喝一千杯……” 那小宦官摇了摇头,一脸鄙夷的说道:“粗鄙无礼,令人生厌。谁把他抬出去?” 周围的商贾立刻七手八脚的把周贵抬起来了。 随后,小宦官带着众人出宫。 至于李水,他直接在丹房睡下了。 商贾们跟着小宦官走到宫门口,小宦官略微拱了拱手,就回去了。 商贾们七手八脚的把周贵抬到了门外,然后扔在墙角,也都走了。 周贵靠着墙,呼呼大睡,嘴里面还在说着梦话:“三十五杯,三十六杯,三十七杯……嗯?不能如厕,如厕便亏了,继续喝,继续……” ………… 周贵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马厩里面,身上盖着稻草。 他疑惑的爬起来,心想:我不是在宫中宴饮吗? 他拍着脑袋走出马厩,越看周围的场景越熟悉,忽然回过味来:“这不是丞相府吗?” 周贵顿时心底生寒,下意识的就想要逃跑,但是很快他就被皮笑肉不笑的管家给拦住了。 管家淡淡的说道:“周掌柜好潇洒啊。身上背了数千万钱的巨债,居然有心思饮酒作乐。” 周贵苦笑了一声:“小人只是借酒浇愁而已。” 管家呵呵笑了一声:“昨夜丞相放心不下你,特地命我在宫外等候。哼哼,若非我及时将你带回来,你早已经冻死在外面了。” 周贵没说话,心中却在暗骂:已经是春天了,冻死个屁。 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我来吧,丞相大人在等你。你运气真不错,竟然与丞相结交了。” 周贵有点想哭:我这也叫结交? 王绾正在吃饭,并且绝对没有让周贵也吃两口的意思。 许久之后,王绾似乎终于想起等在旁边的周贵来了。他抬起头来,看了周贵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你有什么打算啊?” 周贵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打算离开咸阳,去故齐之地找找机会。” 王绾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八千万钱的亏空还没有补上,你想要逃跑?” 周贵没有说话,心中却很不服气:这钱,凭什么让我补上? 王绾又问:“那些钱,你打算怎么办?” 周贵苦着脸说道:“八千万钱,即便是给我三五十年,也凑不齐啊。” 王绾叹了口气:“本官乃当朝宰相,你居然想要赖我的钱,你的胆子很大啊。” 周贵感觉王绾渐渐的起了杀心。 生死关头,周贵的潜力都被激发出来了,他急中生智说道:“丞相大人,小人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 王绾问道:“是什么办法?” 周贵说道:“咱们虽然没有了八千万钱,但是还有八十多个奖牌啊。这每一个奖牌都价值一百万钱。所以,实际上八千万钱还是在的,只是换了一副模样而已。” 王绾勃然大怒:“莫非你在消遣我?八千万钱,可以买多少良田?你带着一面奖牌去买良田,能买来吗?” 周贵吓得全身颤抖,不过依然战战兢兢的说道:“只要丞相大人出面,小人有办法将这八十多面奖牌变成秦半两。” 王绾疑惑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周贵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日陛下宴请商贾,乃是槐谷子的提议。而丞相大人,比槐谷子的地位,要高得多了。若丞相大人也提议的话,陛下应当会答允的。” “到时候,那些想要见到陛下的商贾,自然会十分踊跃,来找我们买奖牌。” 王绾听得皱眉不已。 周贵的话,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操作起来就很难了。 从表面上看,自己这个丞相位高权重,确实高出槐谷子不少。但是王绾自己却清楚,皇帝显然是更加宠信槐谷子的。 槐谷子做一点出格的事,陛下一笑置之,也就罢了。 若自己做一点出格的事,陛下很可能要思量几天,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谋反的打算。 其次,自己怎么提议?以什么理由提议?难道自己也找到一些人,给他们颁发大秦勇士的奖牌不成? 更为关键的是,若将来陛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怎么办? 当今陛下乃雄主,杀伐果断。若让他发现,堂堂天子,变成了丞相敛财的工具。到那时候…… 王绾打了个寒战,把能想起来的酷刑都想了一个遍。 周贵紧张的看着王绾:“丞相大人,在下的计策可行吗?” 王绾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他面前,一个大耳光打过去:“你想要害死老夫吗?” 周贵头晕转向的倒在地上,很委屈的想:这计策,还可以啊,怎么就害死人了? 王绾怒气冲冲的走了,他回到书房,来回踱步。 他心里面暗暗的想:八千万的亏空,想要补上,还是要从这些指北针身上打主意。 周贵的计策,虽然不可行,但是变通一番的话,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件事急不得,必须得慢慢来啊。 想到这里,王绾就对管家说道:“去,你立刻派人,到街上散布一些消息。就说陛下有意再次接见一些商贾。散布消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人知道,这消息是从丞相府流传出来的。” “另外,凡是想要进宫的商贾,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其一,他曾经买过带奖牌的指北针。其二,上次没有被接见过。” 管家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陛下当真有此打算?” 王绾摇了摇头:“陛下有没有打算,都无妨。只要让那些商贾信以为真就好了。另外,你派人跟着周贵,让他每日去街上贩卖奖牌。” “一日卖不出去,就卖两日,两日卖不出去,就卖十日。若一直卖不出去,他就不用做别的了。老夫能让他一辈子睡马厩。” 管家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 很快,这些谣言已经传遍了咸阳城。商贾们不知道是谁最先放出这个谣言来的,但是他们都愿意相信这谣言是真的。 可惜,商君别院已经不再售卖带奖牌的指北针了。 有些人甚至想要找上次已经被接见过的商贾,高价回收他们的指北针,好二次利用进宫。 但是无论他们给出来的价钱多高,那些商人都坚决不同意。 这指北针,已经不仅仅是指北针了。而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他们的奖牌,可是陛下亲自触碰过的。 谁肯卖给别人?谁敢卖给别人。 就在那些想要进宫的商贾无计可施的时候。周贵出现了。 周贵带着八十多块奖牌,走街串巷的贩卖。 很快,他就卖出去了二十几块。不过剩下的六十多块就有点难了。 咸阳附近,能有多少商贾?眼睛都不眨就拿出一百万钱的商贾又能有多少?在消息真伪难辨的情况下,拿出来一百万钱的商贾就更少了。 因此,周贵能卖出去二十几块,已经很难得了。 现在王绾收回来了四千万钱,看起来成果不错,但是他明白,越到后面越难了。因为肯买奖牌的人,都已经买的差不多了。 王绾整天在家里面愁眉苦脸。听到什么马大人、刘大人登门拜访,就闭门不见,免得是来要账的。 ………… 商君别院,乌交对李水说道:“大人,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陛下绝对没有再接见商贾的意思。” “在陛下内心深处,一直觉得商居四民之末,对他们是颇为看不起的。虽然商人贡献了不少赋税,但是陛下依然将他们当作蠹虫。” “上次陛下肯接见商贾,乃是为了让给谪仙贩卖指北针的事有个交代。现在指北针的事已经告一段落,陛下断然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李水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街上的传言其实是谣言了?” 乌交使劲点头:“必然是谣言。” 旁边的相里竹好奇的说:“然而,是谁这么无聊,放出来这种谣言呢?”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若一件事千头万绪,找不到凶手,那就看谁获利最大,获利最大者,就是真凶了。” 乌交佩服的五体投地:“谪仙字字珠玑,精辟啊。” 李水问道:“这个谣言出来之后,谁获利最大?” 乌交说道:“自然是周贵了。周贵趁着谣言四起,到处兜售奖牌,已经将两千万钱收入囊中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这个周贵,最近倒是跳脱的很啊,本仙总是能听到他的名字。不过,他哪来的这么多奖牌?” 乌交说道:“上次有人用了一万万钱,买了一百零七快奖牌,此人就是周贵。” 李水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只有脖子上挂着的七枚奖牌,没想到家中还有一百多枚。” 乌交说道:“不过,另奴婢费解的是,周贵售卖奖牌的时候,标价一百万钱。并没有赚钱。” 李水愣了:“不赚钱?他放出去这种谣言,一旦被陛下知道,他定然会粉身碎骨啊。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按照原价卖出去奖牌?分文不赚?他图什么?” “既然不想赚钱,当初为什么要一连购买一百七十枚奖牌?他折腾来折腾去,不嫌累吗?” 乌交也摇了摇头,一筹莫展的说道:“奴婢,也看不懂周贵的心思了。” “此人,也算是咸阳城中的奇人了。好比上一次,他出手阔绰,用一千万钱拍下来了刘氏兄弟。结果最后又转让给了大麦。” “因为代言的事,周贵狠狠折腾了一回,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得罪了咱们商君别院。” 李水嗯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本仙倒是找到一些规律了。这一次奖牌的事,他的行为不是如出一辙吗?花了一万万钱,然后分文不赚,转卖给其他商贾,并且不惜得罪了陛下。” “这个周贵,套路没有变,玩的倒是越来越大了啊。” 第四百五十章 米田共翁 乌交向李水说道:“大人,这个周贵招摇撞骗,咱们要不要报官?” 李水淡淡的说道:“本仙懒得和这种小人物计较。此人自作孽,不可活,猖狂不了多久,自然有人收拾他。别的人不说,那些上当受骗的商贾,会放过他吗?” 乌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我们商君别院和他计较,反倒抬高他的身份了。” 李水微微一笑。 乌交又说:“如今不少商贾都准备出海,探查海岛,我们要不要再组织一批人,去探查一番?” 李水说道:“徐福不是正在着手准备确定倭国的水道吗?有他做这件事,就足够了。” 乌交说道:“然而,除了倭国之外,海外广大,还有不少的岛屿,我们就这样拱手让人吗?” 李水对乌交说道:“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某处发现了一座金矿,于是众人蜂拥而入,想要去挖金子。然而,在金矿前面,有一条大河,波涛汹涌,难以泅渡。” “若你是挖金子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乌交想了想说:“自然是尽快绕路过去,抢在别人前面,将金子挖到手了。”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非也,你应该造一条船。那些淘金者想要坐你的船过河,都要交一大笔钱。你可以随意说个数目,他们绝对不会还价,因为前面便是金矿了。” 乌交听得目瞪口呆,极为佩服的说道:“奴婢真是服了。” 李水说道:“想要探查海岛,第一步就是要有船。我大秦的船只,还是有些简陋。能找到倭国,已经很勉强了。” “那些富商大贾,即便探索上十几遭,也不过是在近海打转而已。想要走远一点,想要找到更广阔的陆地,非得有更好的船不可。” “因此,本仙不着急探查海外,本仙先造船。” 乌交眼睛一亮:“待大船造好了,咱们就可以卖给那些商贾?嘿嘿嘿……” 李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想:此人笑的真是越来越猥琐了。 乌交偷眼看了看李水,心想:我模仿谪仙,越来越传神了。 李水对乌交说道:“你去告诉相里竹,要她挑选一批有经验的工匠,有经验的水手,准备建立造船厂。” 乌交答应了一声,喜滋滋的要走。 李水又叫住他说道:“还有一件事。商君别院的工匠不少,研究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不久前陛下昭我入宫,特地提到了要以农为本。” “本仙深以为然,你让相里竹花些心思,找一些善于种田之人,好好研究一番。” 乌交干笑了一声,说道:“相里姑娘毕竟是女子,如何懂得种田?” 李水说道:“你以为,种田只是施肥浇水便罢了吗?其关键在于,何时浇水,何时施肥。以及为何要浇水,为何要施肥。” “这问题看起来浅显,但是只有知其所以然,才能对症下药。” 乌交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 咸阳城,天快要黑了。 百姓们都回到自己家中,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周贵不能回家。 周贵身上带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王绾给他的令牌,万一犯了宵禁,可以避免被亲兵抓到。另一样,就是奖牌了。 周贵的夫人已经被王绾关起来了,估计周贵不把钱还上,就别想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最近周贵的生意不太好。毕竟想要买奖牌,能买得起奖牌的人,差不多都买了。他的奖牌真的有点卖不动了。 唉,再努努力吧,早点卖完了,早点恢复自由。 一连几日卖奖牌,周贵的脸皮变得越来越厚。 只要是稍微体面一点的宅院,他就要上去敲门。 这个时辰,很少有人开门,往往是隔着大门问一声:“何人?” 周贵就会强颜欢笑的说道:“买奖牌吗?买一块奖牌吧。” 声音甚至有点哀求了。 但是里面的人往往连回答都懒得回答,直接把周贵晾在外面了。 周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在街上走。 忽然,前面有一个商贾,正带着随从急匆匆地走着。 周贵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问道:“买奖牌吗?” 那商贾愣了一下,认出来了周贵:“在下买不起。” 周贵呵呵笑了一声:“买了奖牌,好处有多少,就不用我说了吧?我若是你,即便借钱都要买。” 那商贾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周贵叹了口气,继续在街上碰运气。 起风了,寒风刺骨。 现在虽然是春天,白天的时候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到了晚上,又阴又冷啊。 周贵裹紧了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 他找了一个背风的墙角,瑟缩在那里。 忽然一阵肉香从墙里面飘出来,周贵使劲嗅了嗅鼻子,不由得口角流涎。 周贵身上没有钱,王绾早就把他的所有财产都搜刮干净了。 周贵想要吃饭也行,那就得回到丞相府。但是吃饭之前,又得被丞相府的人羞辱一番,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周贵叹了口气,心想:或许,下次卖奖牌的时候,应该买一百万零一千钱。 能花得起一百万钱的人,应当不在乎多一千钱。剩下的这一千钱,我就用来买饭吃。 周贵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手打开了一个指北针。 “东,南,西,北……”周贵摇晃着指北针,看着转动不休的指针,权当是暗暗长夜中的消遣了。 忽然,又是一阵香味传来。 周贵嗅了嗅鼻子:“莫非是烤鸡?” “非也,是烤鹅。”旁边有个人说道。 周贵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全身脏兮兮的乞丐。 那乞丐冲他咧嘴一笑,然后递过来半块干粮:“闻着烤鹅吃干粮,格外香甜。” 周贵把干粮接过来,感觉这干粮上面有一股怪味,不过……到底是粮食啊。于是周贵狼吞虎咽的吃了。 在吃干粮的时候,周贵的眼泪差点流下来:我堂堂周氏店铺的大掌柜,居然要一个乞丐施舍? 吃完了干粮之后,周贵朝乞丐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请问高姓大名?” 那乞丐说道:“坟翁。” 周贵吓了一跳:“坟?” 乞丐纠正说:“粪翁。大粪的粪。” 周贵咧了咧嘴,有些尴尬的说道:“老兄这名字,倒是别具一格。” 粪翁说:“老夫一辈子都在和粪打交道。平日里,帮着富贵之家淘洗溷厕,有时也清理牛圈马厩……因此人家给我送了个外号,叫粪翁。我没有名字,就用它做名字了。” 周贵忽然明白了,刚才干粮上的怪味是什么了。 周贵想哭。 粪翁朝周贵拱了拱手:“敢问,咸阳城中,是不是有一个叫专利室的地方?” 周贵愣了一下,说道:“有。向北走三十丈便能看到了。” 粪翁到了一声谢,就要过去。 周贵叫住他:“老丈,你要去申请专利?” 粪翁点头说道:“自然。”然后就离开了。 周贵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想:“和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翁,也能申请专利?关于谁的专利?莫非是粪的?” 周贵忽然心中一动:这种人都能申请专利,为何我不行?也许申请专利后,可以一夜暴富,那样的话,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想到这里,周贵又重新瑟缩在墙角,仔细思考自己的未来。 ………… 专利室三班倒,全天十二个时辰都开着门。虽说夜间有宵禁,应当不会有人来。但是并不排除一些身份不自由的奴隶,趁着夜间偷偷跑来。 今夜当值的乃是一个叫孑嚭的小吏。 孑嚭坐在专利室中,哈欠连天。这时候已经不早了,肚子有些饿,孑嚭打开篮子,将娘子给他准备的饭团拿了出来。 恰好在这时候,窗外一阵风吹过来,将一些吹尘吹在了饭团上面。 孑嚭眉头大皱,起身关上窗户,然后将脏了的那部分丢掉了。 处理好了之后,孑嚭刚要进食,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他一扭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站在门口。 孑嚭吓了一跳,把饭团放回篮子里,仔仔细细的盖上白布,然后大声说道:“大胆,此乃官府重地,尔乃何人?安敢擅闯?” 这老者就是粪翁。 粪翁干笑了一声,一脸谄媚的说道:“这位大人见谅,小人是来申请专利的。” 孑嚭捏着鼻子说道:“申请专利,不用洗个澡吗?” 粪翁说道:“进城之前,在河水中洗过了。” 孑嚭快疯了:“洗过之后,还这么臭?” 粪翁拿出来几包东西,说道:“是这些粪便有些味道。” 孑嚭摆了摆手,一脸惊恐的向后退:“有话但说无妨,不要拿出这等东西来。” 粪翁微微一愣,说道:“小人就是要给这些东西申请专利啊。” 孑嚭快疯了,指着粪翁骂道:“你莫不是来消遣我的?” 孑嚭想要抓住那几包粪便,狠狠的摔在粪翁头上。 但是他怕脏。 他想要殴打粪翁一顿,又担心脏了手。他想要踹粪翁一脚,又担心脏了鞋。 这老家伙,还真是无处下手啊。 最后他指着门口说道:“滚出去,立刻滚出去。” 粪翁有些委屈:“陛下不是有旨意吗?不论士农工商,甚或奴婢,都可以申请专利,任何人不得阻拦。” 孑嚭快疯了:“你用这等秽物,也想申请专利?若非看你太脏,我早就打你了。” 孑嚭从墙角拿出来一根木棍,指着粪翁说道:“再不滚,我可要动手了。” 粪翁哭丧着脸走了。 粪翁走了之后,孑嚭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任由外面的寒风吹拂着自己,任由这寒风洗涤屋子里的浊气。 这一阵风,一直吹了一整夜。 等天亮时分,其他的小吏来接班的时候,孑嚭已经开始打喷嚏流鼻涕了。 孑嚭裹着衣服,哆哆嗦嗦的回家了。而粪翁也终于等到了城门大开,找人问了问路之后,去了商君别院。 在商君别院门口,粪翁犹豫良久,不敢进去。 最后看门的人忍不住了,探出头来,大声喝道:“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在这里臭烘烘的,故意熏我吗?” 粪翁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小人在城中问路的时候,听人说想进商君别院,先要交十万钱。小人没有钱。” 看门的人说道:“谪仙有令,身上有补丁者不必交钱。你进商君别院做什么?若有正当理由,没有人为难你。” 粪翁说道:“我乃计奴同乡,听说他在商君别院,因此特地来寻他。” 看门的人哦了一声:“原来是计奴的同乡啊。狗剩,过来,带这位老翁去找计奴。” 很快,一个半大孩子跑过来了,对粪翁说道:“请随我来吧。” 计奴正站在李水面前,而李水正在和相里竹争论。 两个人在商议建船厂的事,计奴现在算是商君别院的账房,手里面拿着算盘,按照李水和相里竹的争论,不断的报出数字来。 几个人正讨论到这里,相里竹忽然一脸崩溃的捂住了口鼻。 即便是计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粪翁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计奴。 然后他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计奴,你可还认识我?” 计奴忽然大惊失色:“粪兄,你何时来咸阳城了?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粪翁忽然有点想哭,他抹了抹眼泪,说道:“你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家乡。无数的穷苦人,看到了希望。他们日思夜想,想要申请专利,给自己挣一条出路啊。” “我自觉还有点心得,所以来咸阳城碰碰运气。” 计奴使劲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粪兄你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不,祖孙三代,都只做一件事。若你没有心得,那才奇怪了。” 李水在旁边听得敬佩不已:祖孙三代,都做一件事?这就是传说中的匠人精神啊。只是不知道他专注的是什么事。 这时候,计奴又对粪翁说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谪仙。” 粪翁大为激动,立刻就要行礼。 而李水扶住了他,微笑着说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我商君别院,最欢迎人才。你若当真有一技之长,这里定然有你的一个位置。” 粪翁看到李水竟然扶住了自己,顿时泪流满面:这里一路上,多少人嫌我脏?可是高高在上的谪仙,却愿意扶着我。他……他如此待我,我岂能不以死相报? 李水吸了吸鼻涕,心想:唉,最近受了风寒,一直流鼻涕。宅在家中倒也罢了,现在有百姓来见我,我这幅模样,岂非有伤仙人的体面? 李水悄悄的拿出来一截纸,擦掉了鼻涕。 然后纳闷的看着旁边的相里竹:她一直捂着口鼻做什么?又犯什么病了?嗯,这女人就是矫情。 第四百五十一章 田翁的请求 造船厂的事,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有结果的。因此李水也不着急。 他问粪翁:“你既然是来申请专利的,那你可去过专利室了?申请成功了没有?” 粪翁叹了口气,有些低落的说道:“昨夜去过了,但是被人赶出来了。” 李水一脸惋惜的看着粪翁。 这个结果,他倒也不意外,这毕竟是专利。要言而有理,经得起检验。否则的话,人人都可以去打秋风了。 李水不意外,但是计奴很意外,他疑惑的说道:“这怎么可能?以你的本事,怎么会失败?” 计奴十分诚恳的对李水说道:“大人,粪翁确实有些本领。他曾经有过一块农田,田种庄稼,长势比其他人好上几倍不止。” 李水一听说是关于种田的,顿时来了精神,问粪翁:“你申请的专利,与种田有关?” 粪翁说道:“是。” 李水立刻说道:“走走走,咱们去屋子里面,坐下好好说。” 粪翁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在这里说便好了。” 计奴也说道:“是,不必进去了。” 相里竹也点了点头:“外面通风一些。” 李水擦了擦鼻涕,纳闷的想:这些人都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粪翁把身上的小包袱打开,拿出来了一包一包的东西。 李水越看越疑惑,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此物,像是……” 粪翁说道:“是,大人猜的没有错。这是人便。这一个是猪便。这里还有牛便、马便,禽鸟便……” 李水:“……” 粪翁还在孜孜不倦的介绍说:“以粪肥田,古已有之。然而小人发现,不同的粪便,其实是不一样的。不同的粪便,也适用于不同的土质。” “譬如这牛粪,质地细密,含水较多。然而肥力却稍有不足。施在田中,不如猪粪……” “譬如沙土地,土质松软,不易储水。若用上禽鸟粪,可以大大改观……” 粪翁还在孜孜不倦的介绍着。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方才你说,你叫粪翁?你这粪翁的粪字,不会是……粪便的粪吧?” 粪翁愣了一下,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 他有点绝望了。本以为终于有一位贵人肯听自己说话。没想到谪仙还是把他打断了。 不错,用这些脏污之物申请专利,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自己祖孙三代,都是做这个的,除了这个,别的也不会啊。 就在粪翁失落至极的时候,李水忽然说道:“人才,人才啊。这等人才,岂能叫这样的名字?本仙自作主张,给你改一个姓,叫田翁如何?” 粪翁愣住了,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水。 李水问道:“你是否愿意?” 这老头激动的泪眼婆娑:“愿意,自然愿意。”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田翁说道:“好,很好。我大秦以耕战立国。你这样的人才,正是朝廷需要的啊。” 田翁被幸福包裹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谪仙,认同小人的话?” 李水说道:“认同,当然认同。” 田翁又说道:“然而,小人的话,谪仙还没有听完啊。” 李水说道:“无妨,即便只听到一半,本仙也知道,你做对了。更何况,你在家乡不是也做过实验吗?你的庄稼,不是要比其他人好很多吗?” 田翁说道:“是,是要好很多。不过几年之后,我妻子病重,为了抓药,不得已把田卖了,唉!” 李水微笑着说道:“无妨,会买回来的。你就留在我商君别院吧,如何?” “我正有意成立一个农学院。你和相里竹姑娘合作一番,我相信你的这些本领,可以让天下无数人吃饱饭。” 相里竹:“……” 相里竹很想问问李水,为什么他不自己和这个脏兮兮的老头搞研究。 不过……她天生的对未知的事物很好奇。以粪肥田,她是知道的。但是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吗? 为什么不同的粪便,作用不一样?它们之间,又有什么细微的差别吗? 忽然,相里竹想起来了放大镜。 如果借助放大镜的话,是不是可以看清楚这些东西的内部?也许能够找出来它们为什么可以肥田…… 看到相里竹陷入到了深思之中,李水得意的笑了。 他对田翁说道:“你的专利,也不必申请了。周期比较长,没有证据的话,也不可能通过。你不如在这里安心试验一番。等有了成果之后,本仙亲自陪着你去申请专利。” 田翁激动不已,拜倒在地,然后嚎啕大哭。 李水安慰道:“何至于此啊。快起来吧,日后就是自家人了。” 田翁抹了抹眼泪,对李水说道:“小人求大人一件事。” 李水点了点头。 田翁说道:“小人有一子。齐国破灭之后,被抓到军营之中服苦役。负责运送粮草,喂养马匹。” “这些年来,我父子二人,聚少离多。不久前,小人收到同乡的口信,说我那儿子,跟随着一队人,向南方运送了一批粮草。” “那里有一位姓赵的将军,正在南越打仗。我儿子那些人到了之后,便被留下了,整天做一些杂活。” “据说那里蚊虫极多,又有烟瘴之气。军士多有死伤。尤其是服役的贫苦人,本就劳役繁重,饮食不周。因此……我那儿子怕是已经不在了。” 田翁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对田翁说道:“南越死伤军士的名单还没有报上来,令郎未必便死了。” 田翁摇了摇头,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 他对李水说道:“小人没有别的想法,只求谪仙能让人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小人想把他埋在故乡,不想他流落在南越之地。” 李水说道:“田翁放心。我这便给赵佗写一封信。若人还活着,即可将他送回来。若人已经死了,我帮他办一个体体面面的葬礼。” 田翁连连道谢。 李闻问田翁:“令郎叫什么?” 田翁说道:“叫粪金。” 李水笑了笑:“日后应当该做田金了。” 随后,李水去写信了。 这封信写的很简单,写好了之后,命人骑着快马,立刻送往南越。 乌交走到李水身边,低声说道:“大人,军士跟随赵佗前往南越,乃是陛下的命令。大人虽然贵为谪仙,恐怕不好随随便便让一个人回来。如此一来,不是坏了规矩吗?恐怕其他的士卒会有怨言。” 李水摇了摇头:“这个田翁,你不要看他身份低贱。他的本领若运用得当,可以活人无数啊。这样的大功劳,莫说救他的儿子了,便是封爵也不为过。” 李水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但愿他的儿子还活着啊。” 乌交好奇的问道:“一个老头,当真有这么大的本领吗?” 李水嗯了一声:“拭目以待吧。” ………… 王绾一共向十位朝臣借了钱,一共借到了五千万钱。换而言之,这些朝臣,平均每人拿出来了五百万钱。 朝臣虽然家境优渥,可是他们的官职毕竟不如王绾高。做官的时间,也不如王绾久。得到的赏赐,也不如王绾多。 他们为了讨好王绾,能拿出来的钱,都拿出来了。 所以,这五百万,几乎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有的人甚至为了表现忠诚,钱还是跟别人借的。 原本说好了。十天半个月便要归还。他们对王绾的人品,自然是没有怀疑的。因此咬着牙等了半个月。 然而……王绾没有提还钱的事。 这些朝臣有点沉不住气了。虽然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丞相也会赖账。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啊。 有的朝臣实在有些撑不住了,硬着头皮找到了王绾,隐晦的提了一句。但是王绾假装没有听懂,嘻嘻哈哈的把话题岔开了。 等朝臣告辞离开之后,更加担心了。 他越想越觉得,丞相是真的要赖账了。 这十个债主渐渐的凑到一块,每天没有别的话题,就是猜测王绾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他们十个人约好了,一块壮着胆子,向王绾隐晦的提了提这件事。 王绾老脸通红,差点恼羞成怒。 第二天,王绾命人给他们送去了一部分钱。每个人不多,也就一两百万钱而已。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这些钱,暂时可以解了燃眉之急了。 拿到钱的债主们,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自己收回来的,比借出去的,差了太多了。 债主很谎,王绾也是焦头烂额。 他也想还钱,也不想搞得这么没面子。但是手里面真的没有余财了。 什么?周贵不是卖奖牌帮着他收回来了一部分? 可惜,那些钱还了债主一部分,剩下的就不多了。王绾全都投入到自己家中去了。 维持一个庞大的家族,没有钱是不行的。 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穿衣吃饭,要多少钱?修补房屋,要多少钱?骑马乘车,要多少钱? 晚上点灯,要不要花钱。妇人们的胭脂水粉,要不要花钱?自己属官的俸禄要不要给?参加别人的宴饮之后,要不要回请? 花销太大了,真的太大了。尤其是李水出现之后,今天讲书,明天卖酒,现在又卖糕点。 府中的花费,比以往更多了。 王绾坐在书房里面,冥思苦想,到底怎么隐晦的劝说陛下,去接见一番商贾呢?只要陛下再接见一次,那些奖牌就不愁销路了。 可是,王绾也知道,陛下对商贾是有些轻视的,接见了一次,已经够了,恐怕没有第二次了。 王绾绞尽脑汁的想了很久,忽然心中一动:“商贾不行,如果是豪强呢?” “关东豪强,因为相信朝廷,因此千里迢迢,迁到咸阳来。并且送他们的子弟参加科举,愿意帮着陛下治理天下。” “这些豪强,算是很忠诚了吧?但是陛下还没有见过他们。如果能劝说陛下见一见这些豪强,那样的话……” 王绾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即便陛下要见关东豪强。那些豪强,也没必要买奖牌。” “等等……若我建议陛下,只接见有志于出海的关东豪强呢?这些豪强为我大秦开疆拓土,为了陛下寻找仙山,立下了不小的功劳。陛下赐宴,完全合情合理啊。” “而豪强要证明他们想出海,这指北针,是必买不可的了。妙,此计大妙。” 王绾想到这里,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开始写奏折。 当奏折写到一半的时候,王绾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妥当。但是他想了想,前后理顺了一下思路,又觉得完全合情合理,于是继续写下去了。 写完了奏折之后,王绾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么多天,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第二天,嬴政看完奏折之后,觉得王绾的建议很有道理。 关东豪强,虽然经过迁徙以及李水的经济打击之后,实力削弱了不少,但是依然不可小觑。如果能示之以恩,换来对方的忠诚,这很不错啊。 关东豪强人数不少,选择有志于出海者赐宴,十分恰当。 于是嬴政答允了王绾的提议。反正一顿宴饮也没多少钱,自己只是略微坐一坐,勉励这些豪强几句罢了,又不耽误什么。 王绾接到陛下的决定之后,顿时兴高采烈,立刻命人把周贵叫来了。 王绾对周贵说道:“陛下明日要赐宴了。赐宴关东豪强。有志于出海者,才可以入宫。今日就有宦官走访豪强,拟定名单了。” “如何判断一个豪强是不是有志于出海?最简单的,莫过于看他有没有指北针了。故而,你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去关东豪强家中兜售指北针。” 周贵应了一声,背着一大堆指北针,急匆匆地到了那些豪强家中。 ………… 入夜之后,周贵回来了。 王绾紧张的问道:“如何?卖出去多少个?” 周贵苦着脸说道:“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王绾差点疯了:“莫非这些关东豪强,如此胆大妄为,没有人想要见陛下吗?” 周贵说道:“想要见陛下者,倒是不少。但是那些豪强说,他们已经买过指北针了。是商君别院卖的第二批,不带奖牌,只有指针,售价五十钱。” “这些豪强还说,这第二批指北针虽然便宜,但是也不妨碍出海。省下来一百多万钱,不如多造两艘船。也算是向陛下尽忠了。” 王绾一听这话,差点吐血。 他总算明白,昨天写奏折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槐谷子,你为何处处与老夫做对。”王绾使劲跺了跺脚,恨声长叹。 “阿嚏。”李水打了个喷嚏,然后开始擦鼻涕:“这感冒,真的很闹心啊。”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货真要砸在手里了 咸阳城,皇宫。 嬴政正在设宴招待关东豪强。作陪的乃是王绾。 这似乎形成了一个定制,谁向陛下提的建议,谁就要负责作陪。 上一次是李水,这一次换成了王绾。 嬴政随意勉励了他们几句,要他们好好为大秦出力,而朝廷也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虽然都是套话,但是这些豪强个个感动的稀里哗啦。 能做豪强的,没有笨蛋。 他们早就明白了,要看一个人的态度,不能看他说了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 今日陛下在宫中设宴,宴请关东豪强,这个举动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哪怕陛下不说话,豪强们心里都要激动不已了。 关中,真的来对了。陛下真的要任用豪强子弟,入朝做官。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七国之分,关东和关中之分。 从此以后,这大秦,不仅是秦人的大秦,还是六国的大秦。 有几个年老的豪强,直接眼圈都红了。 他们长叹了一口气,纷纷感慨说:“昔日六国破灭的时候,我等皆以为要家破人亡,为奴作婢了,没想到,大秦一统天下之后,竟然是这番光景。好啊,真的好啊。” 还有一些豪强,一脸感激的看着王绾。 不少人都是先给嬴政祝酒,然后再给王绾祝酒。 毕竟他们能进宫赴宴,全赖王绾在陛下面前的建议。 然而,王绾却始终面无表情。 王绾能面无表情,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其实他心里面恨不得把这些豪强骂个狗血喷头,这些豪强,个个都买了第二版的指北针,花了区区五十钱。 一群吝啬之徒。 今日嬴政倒是没有着急离开,毕竟豪强不是商贾,虽然他们属于关东,但是在嬴政眼中,也算是颇有地位,可以互相交流的人了。 随着宴饮的进行,嬴政渐渐的开始询问六国的风土人情。 这些关东豪强都一一回答了。 有些豪强甚至大着胆子建议嬴政,希望他能巡幸东方六国。让六国的子民,都见识一番皇帝的风采。 嬴政见这些豪强一脸诚恳,微微一笑,说道:“朕亦有此意。” 说了一会之后,嬴政又对豪强说道:“朕听闻,尔等皆有意探索海外?” 那些豪强个个点头称是。 实际上,他们当中原本打算探索海外的,只有两成人不到。 其他的人听说陛下要接见愿意出海的豪强,因此临时买了指北针。 现在陛下询问起来,不论是不是真心,他们都使劲点头。 与此同时,这些豪强都知道。回去之后,无论想不想出海,都得安排人出去了。毕竟在皇宫做了允诺,回家之后却什么都不干,这不是戏耍陛下吗? 虽然陛下未必记得你是谁,未必记得你说了什么。但是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有心人。总有人帮陛下急着的。 嬴政看着关东豪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关切的问道:“遣人出海,风险极大,尔等可是自愿的?无人逼迫你们吧?” 王绾一脸期待的看着这些豪强。 他真希望有个豪强站起来,大声说道:“是槐谷子逼迫我的。” 虽然这种诬告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能恶心槐谷子一下,也足够让自己出一口恶气了 可惜,王绾心里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果然,豪强们全都说道:“我等全是自愿的。” 更有人说道:“我等拿出家财,遣人出海。目的有二,一则,寻找传说中的海外仙山,为陛下求来长生不死药。如此一来,陛下可以永远统御我大秦子民。” “二则,是为我大秦开疆扩土,将普天之下所有的陆地,都纳入到我大秦的统御之下。让所有的百姓,都体会到陛下的恩泽。”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 有另一个豪强不甘示弱,说道:“仅仅是陆地便够了吗?即便是海域,在下认为也要纳入到大秦的版图之中。海中的鱼虾,皆是大秦的物产。” 嬴政微微一愣,心想:这话,也有些道理。 紧接着,有另一个豪强不甘示弱的说道:“只有陆地和海域,恐怕也还不够。在下认为,这天空也要纳入到大秦的版图之中。不论天上的飞鸟,还是日月星辰,都是陛下之物。” 嬴政心想:飞鸟倒也罢了,日月星辰……有点夸张了吧? 又有一个豪强站起来,说道:“这也还不够,在下认为,即便是仙界,也应该……” 嬴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凡事量力而行,诸位先将海外探查明白再说吧。” 这些豪强都拱手称是。 王绾没说话,他十分鄙夷的看着这些关东豪强,心想:这些关东人,真是无耻啊。这种阿谀奉承的话,居然能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王绾清了清嗓子,忽然拿出来了一面金光闪闪的奖牌,挂在脖子上了。 这奖牌是铜铸的,亮闪闪的看起来像是黄金。外面刻有大秦勇士四个字,打开之后,里面还有指北针。 王绾把玩着奖牌,幽幽的说道:“诸位既然想要出海,那要不要买指北针啊?恰好老夫就知道,有人正在咸阳城中贩卖此物。老夫这指北针,便是从他手中买来的。” 王绾正打算给周贵打个广告。结果那些朝臣都谦虚的笑了,然后拿出来一个十分简陋的指北针。 这指北针连盖子都没有,只有巴掌大小,与王绾的奖牌相比,简直就是指北针中的乞丐了。 那些豪强都说道:“我等已经买过了,从商君别院买来的。” 王绾哦了一声:“我本以为,似诸位这等富贵人,即便是指北针,也要买得贵气一些。” 那些豪强都有点尴尬。 有的人小声说了一句:“同样是指北针,可以指示方向便可以了,何必那么昂贵?” 王绾说道:“这指北针,并非单单指示方向那么简单。这上面的大秦勇士四个字,是让诸位在海外漂泊的时候,看一次方向,就能想起来一次,自己是大秦子民,是为陛下效忠的勇士。” “大海无边无垠,小船漂浮在上面,容易让人心生恐慌啊。有了这四个字,你们心中便有了根,便不会战战兢兢,忐忑不安了。” 王绾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们购买高价指北针。 有几个豪强觉悟比较高,比较敏感。 他们很快想到一个问题:这是指北针的事吗?并不是,这话题已经偏了。已经变成了带奖牌的指北针,是为了大秦而出海,不带奖牌的指北针,忠诚度不够的问题。 其中一个豪强站出来,一脸诚恳的说道:“在下已经命令家人,在船上刻下了大秦两个字。出海的水手,与这两个字朝夕相对,绝对不会忘记的。” 又有一个人说道:“在下本也想买带奖牌的指北针,好告诉旁人我对大秦的忠心。但是转念一想。不如将钱节省下来,多派出去一条船,多探索一些海域。” “如果能早日找到海外仙岛,即便被旁人误会,那也值了。在下的忠心,天地可鉴,陛下可知。”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朕早就觉得,指北针,能用即可。不必花上大价钱,浪费财力。” 王绾在旁边叹了口气,又把指北针默默的收回去了。 看来这些东西,真的是砸到自己手里了。 王绾喝了一口闷酒。 好容易宴饮结束,众人出宫。 王绾没有和任何一个豪强搭话,他有点讨厌这些关东豪强,直接坐上车走了。 至于那些关东豪强,还没有从刚才的兴奋中回过味来。 他们聚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他们先是说了一会陛下的气度,然后不知道谁把话题拐到了王绾身上。 有人疑惑的说道:“丞相大人,究竟是何意思?为何我总觉得,他分外希望我们买高价指北针呢?” 另一人说道:“这……确实有些奇怪了。高价指北针,乃是商君别院做出来的。丞相为何如此卖力想要我们买?” “至于什么大秦勇士四个字,可以让我们心中有根。我倒觉得这是虚言。在船上随便写上这四个字便好了,何必花一百万钱去买呢?” 忽然,有个豪强说道:“诸位试想一下,丞相大人,会不会是谪仙的至交好友?希望谪仙能够赚钱?” 豪强们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有人摇了摇头:“绝无可能,我听人说。谪仙在朝臣之中,名声不大好。至少几位朝中重臣,对他是有些意见的。” 之前那人呵呵笑了一声:“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朝中重臣,当真与谪仙关系不好吗?还是表面上不来往,私底下十分要好呢?” “李信大将军,那就不必说了。他与谪仙的关系,世人皆知。” “内史赵腾,多次对旁人说,他与谪仙并无来往。可是一旦有状告谪仙的案子,往往是由赵腾审理,无一例外都是谪仙胜了。这其中,很不寻常啊。” 众人都点了点头。 那豪强又说道:“还有淳于越。传言说,淳于博士与谪仙,不太合得来。然而淳于博士是李信的姐丈,李信又是谪仙的至交好友,有了这一层关系,他们还能坏到哪去?” “更不用说,上次淳于博士状告谪仙掠卖人口,故意把他告到了赵腾那里。” “那一日,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否则的话,刘氏兄弟,怎么可能拍到一千万钱的高价?” “世人都说,那是淳于博士。配合着谪仙演了一出戏啊。” 众人都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丞相大人,或许与他们一样了?只是表面上与谪仙不和,其实暗地里私交极好?” 这些豪强讨论了许久,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丞相,定然是谪仙的至交好友。 这些豪强干脆马车也不做了,结伴讨论,来了一个咸阳夜游。 很快,他们遇到了正在四处兜售奖牌的周贵。 周贵远远的就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丞相,什么奖牌了。 周贵心中激动,觉得这一次奖牌可能要卖出去了。 他背着包袱跑过来,兴奋的说道:“各位大人,可是要买奖牌?” 随后,周贵把包袱打开了,金光闪闪的奖牌,即便是在晚上,也格外耀眼。 这些豪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冷笑起来了。 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即便要买,自然也是买商君别院的。既能给了谪仙面子,又能给了丞相面子。深更半夜,从来历不明的人手中买奖牌,这算怎么回事?” 周贵目瞪口呆,有些慌乱的解释:“小人这些奖牌,也是从商君别院买来的啊。” 豪强个个冷笑着说道:“你这奖牌卖多少钱?” 周贵说道:“一百万一枚。” 豪强们更没有要买的意思了:“同样的价钱,为何不卖商君别院一个好?真是可笑。” 周贵有些着急的说道:“商君别院,已经不卖奖牌了。” 豪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七嘴八舌的讨论:“若我等一块拿出钱才来,凑个几千万钱,请谪仙重新定做一批,应当可以吧?即便单独几个不卖,可是我们买上二三十个,也值得谪仙出手了。” “此计大妙。咱们只要花上一百万钱,就让谪仙和丞相两个人都满意了。很值得啊。” “对啊,方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如此说来,这个奖牌指南针,还非买不可了。” “买了奖牌,日后子弟入朝为官,有丞相和谪仙照拂,简直是一件大好事啊。” 豪强们越说越兴奋,讨论着走了。 而周贵坐在地上,一颗心越来越凉了:完了,完了,看来这批货。真的要彻底砸在手里了。 ………… 翌日,王绾用早餐的时候,差点被气死。 因为管家对他说,天一亮,街上就多了一些传言,说丞相和谪仙是至交好友。 王绾把早饭全砸了,累的气喘吁吁,依然嫌不过瘾,又拿着剑将庭院中的小树砍得七零八落。 “我是槐谷子的人?是何人传出来这等谣言?竟然如此羞辱老夫?” ………… “阿嚏。”李水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我这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啊,怎么又要复发?” 这时候,乌交急匆匆地进来了,对李水说道:“大人,大人,来了三十多个关东豪强,点名要买咱们的指北针。” 李水有点无语:“几百个半两的生意,也跟我汇报?我卖几个馒头就赚回来了。” 乌交说道:“他们点名要带奖牌的指北针,一百万钱一枚的那种。” 李水摆了摆手:“告诉他们,没有了,卖光了,不卖了。” 乌交又说:“他们赶着车来的,有的带来了半两钱,有的带来了珠宝。不过总价值,足有三千万钱了。这些人十分诚恳,请求谪仙帮他们定制一批。” 李水目瞪口呆:“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你告诉他们了吗?五十钱的指北针,准确度与一百万钱的没有区别。” 乌交说道:“小人都说了。但是这些豪强都说,他们就是喜欢带奖牌的,希望谪仙能仗义出手,帮他们一次。如果谪仙不答允的话,他们就留在门口,日日哀求,直到谪仙答应为止。” 李水叹了口气:“这些人傻钱多的关东豪强,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李水摆了摆手:“既然是他们自愿要买的,那就无妨了。你去吧,帮他们定做一批好了。” 乌交答应了。 定做奖牌很简单,模具都是现成的。浇铸好了之后,打磨的光可鉴人,然后装上指北针。 不到两个时辰,所有人豪强都人手一个,喜滋滋的回到了咸阳城。 他们进城之后,恰好碰见了王绾。 王绾正要去找李斯。 现在满咸阳城都在说他是槐谷子的同党,王绾觉得,必须要和自己的盟友李斯解释一下,否则两人出了嫌隙,就更加难办了。 结果他走到半路上,就看到那些关东豪强,个个脖子里挂着奖牌过来了。 王绾有些纳闷,心想:周贵不是说,这些豪强不肯买奖牌吗?怎么他们人手一个?难道周贵胆大包天骗了我?把钱中饱私囊了? 这时候,豪强们已经走到王绾面前了。 行礼之后,这些豪强一脸讨好地看着王绾:“丞相大人,昨日你的话,真是令人茅塞顿开啊。我们回去之后,思前想后,都买了带奖牌的指北针。” 王绾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有点疑惑,但是对方买了指北针,总是好事啊。至于和周贵的账,不着急,慢慢算。 结果那些豪强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添油加醋的说道:“我们为了买指北针,昨夜几乎没有睡觉,一大早便带着钱,去了商君别院。” 王绾愣了:“这指北针,是从商君别院买来的?” 豪强们连连点头:“是啊。谪仙已经没有这种指北针了。我们苦苦哀求之下,谪仙才肯帮我们做了一批。花了足足三千万钱。” “这特么……又便宜槐谷子那畜-生了?”王绾心中嘶吼,肺都差点气炸了。 忽然,他觉得心口上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有点喘不上气来。 又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遍体生凉。 又像是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耳朵听不清楚周遭的声音了。 又像是老眼昏花,看这个世界都模模糊糊的。 紧接着,王绾感觉脚下的地面越来越柔软,周围的房屋都在晃动…… 可惜,周围的关东豪强,谁也没有发现。 他们还在一脸讨好地说道:“丞相大人,我等真的是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忠于大秦啊。当然了我等对丞相和谪仙,也是十分敬仰的。你们二位的话,我都愿意遵从。” “正因为敬仰丞相,所以这三千万钱花出去,我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丞相觉得这样的指北针好,我们立刻就买来了。” “日后,我们的子弟在朝中任职,还希望丞相大人能够照拂……咦?丞相?丞相大人?” “哎哎哎?丞相大人,你怎么了?” “快扶住,快扶住。” “快来人啊,丞相大人晕倒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难以启齿的病症 王绾病了,纯粹是被气病的。 丞相大人身体抱恙,在朝中算是一件大事了。陛下亲自派了宦官前来探望,并且嘱咐王绾好生休养。 宦官走了之后,文武百官也络绎不绝的来了。 王绾感觉心里暖暖的,原本抑郁的心情,好像也好了不少。 结果正在开心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自己的债主。 这十个朝臣一脸干笑着拜见了王绾,然后隐晦的说道:“丞相大人无需忧心。那些金银铜铁,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我等在朝中多受丞相大人栽培,若大人不方便,我们就只当是报答大人了……” 这十个人以为王绾还不起钱,所以急病了。因此专程来安慰他。 结果王绾听了之后,心中更是恼火。 一朝宰相,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尤其是自己的下属。 于是王绾沉声说道:“诸位放心,老夫一向恩怨分明,做事清清楚楚。欠了你们的东西,自然会还给你们。” 这十个人又很尴尬的表了一番忠心,然后走了。 王绾叹了口气,感觉刚刚恢复的身体,又变得不好了。 中午的时候,淳于越等人到了。 王绾与淳于越客客气气的聊天,气氛倒也融洽。 结果就在这时候,听外面传来了李水的声音:“听说丞相大人病了?本仙专门来探视的,还不快带路?” 王绾心里有点发堵,怎么这家伙也来了? 李水是和李信一块来的。 进来之后,李水一眼看见了淳于越,咦了一声:“姐丈也在?” 淳于越脸色铁青:“是谁你姐丈?” 李水干笑了一声:“是是是,是小弟唐突了。当着众人的面,不应该如此叫你。” 淳于越着急的辩解:“便是没有旁人,我也不是你姐丈。” 李水干咳了一声:“是,小弟都懂……”然后朝淳于越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淳于越气呼呼的一甩袖子,朝王绾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李信在旁边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水:“你为何总要逗弄我姐丈?” 这话恰好被淳于越听到了,他指着李信叫道:“老夫也不是你姐丈。” 李信一听这话,顿时双泪齐流,仰天长叹:“阿姊,你尸骨未寒,淳于越便不认了。什么儒家传人,什么礼学大师。原来如此悖逆人伦,毫无亲情可言……阿姊啊,我要给你上柱香……” 淳于越气的头疼,他指着李水和李信,胳膊都在颤抖:“你们……厚颜无耻,老夫……老夫耻于与你们同朝为官。” 随后,淳于越一甩袖子走了。 等淳于越走了,李信擦了擦眼泪,顿时又变成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李水看的叹为观止,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这样戏弄淳于博士,不怕他当真跟你断绝关系?” 李信摆了摆手:“不会,这么多年,我早就将他看透了。这家伙生气归生气,但是把礼法看的比命还重要。”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说道:“我听闻,你之前见了淳于越,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为何你以前如此怕他?现在又敢戏耍他了呢?” 李信干咳了一声,很坦白的说道:“以前不认识槐兄,不知道厚颜无耻,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自从跟着槐兄学了两招,小试牛刀,已经足以对付淳于越了。” 李水:“……” 王绾看着这两个活宝,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自己虽然倒霉,但是有淳于越倒霉吗? 自己和谪仙毫无瓜葛,就算被他坑了一次,日后不再理他也就是了。 淳于越行吗?淳于越和李信沾亲带故,这辈子都甩不脱了。真是倒了血霉了。 有一个更倒霉的淳于越在旁边陪衬,王绾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还可以啊。 结果他刚刚想到这里,李水和李信就凑过来了。 李水说道:“丞相大人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忽然病了?医者怎么说?” 王绾含含糊糊的说道:“没有什么大碍,谪仙不必担忧。” 李水扭头问旁边的管家:“丞相是何病症?” 管家自然是知道内情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水有点不快:“自家主人的病症你都不知道吗?” 管家有点慌,心想:我总不能说丞相是被你气的吧? 这时候,李信拽了拽李水,小声说道:“槐兄,不要多问了。你没看出来吗?这分明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病症。” 李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王绾顿时气的连连咳嗽。他指着管家,咬牙切齿的说道:“告诉他们。” 管家很无奈,含含糊糊的说道:“医者说,丞相是怒极攻心,因此晕厥。静养三五日便可以了,不能再动气。最好……也不要见客。” 管家觉得自己暗示的挺明显了。 但是李水和李信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无他,两人都没听懂这种暗示。 李水和李信还在好奇的研究:“丞相大人位高权重,谁敢惹你生气?” 王绾深吸了一口气,微闭着眼睛说道:“不劳谪仙费心了。” 李信忽然说道:“莫非是府中有人互相争吵,惹得丞相心中不快?” 李信说着,抬头看了看管家。 管家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李水忽然一拍手:“啊哈,我知道了。” 王绾睁开眼睛:“谪仙知道什么了?” 李水说道:“世人烦恼,无非酒色财气四字而已。丞相不贪杯,即便想小酌也无妨,因此应当不是酒。” “丞相位高权重,谁敢与丞相争执?所以这个气也不相符。” 李信在旁边自作聪明的说道:“那定然是色了。莫非丞相看中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却无法纳入府中,因此心生烦恼?” 王绾气的面色通红。 李水忙说道:“李兄,你不要给丞相造谣。看看丞相如此大的年纪,早就有心无力了。怎么可能是因为女子?” 王绾恨得牙根痒痒:你这才是造谣好吗?老夫怎么就有心无力了?老夫每日龙精虎猛,需要告诉你吗? 李信在旁边不服气的嘟囔:“我也没说错啊,看中了女子,却有心无力,因此无法纳入府中。” 王绾咬着牙说:“两位不必再乱猜了,与女子无关。” 李水说道:“那想必是因为钱了。对了,昨日我商君别院的黄牛对我说,丞相有卖地的打算?怎么?如今府中很缺钱吗?” 王绾大吃了一惊,他睁圆了双眼看着李水:“黄牛如何得知?” 李水哦了一声:“黄牛与咸阳城中大半掮客交好。这些掮客互通消息,大约是帮丞相找买主的时候,黄牛听说了。” 王绾心中暗骂:这个槐谷子,府中居然养着掮客。这是朝中重臣干的事吗?看来以后买田置地也要防着他一点了。 李水还在旁边热情的问:“丞相需要多少钱?小仙不才,还是有些积蓄的,可以借给丞相。” 王绾淡淡的说道:“不必了。老夫的钱够用了。” 这辈子借谁的钱都不会借槐谷子的,槐谷子的钱,还不是从各位朝臣家中巧取豪夺来的?借这样的钱,心里憋屈。 李信在旁边大大咧咧的说道:“若是因为钱,丞相大人就不必忧心了。府中这么多宅院田亩,不必愁钱。最不济,也有槐兄帮忙。” 李水也说道:“是啊,是啊。” 李信忽然又笑着说道:“近日我听说一人,此人赔的倾家荡产,那才是为了钱整天愁眉苦脸,寝食难安呢。丞相多想想此人,自然就宽心了。” 王绾没说话,不过看了李信一眼,显然是有点好奇。 李信说道:“此人名叫周贵,原本是咸阳城中的大商贾。放着好好的糕点不做。竟然买了一百零七块奖牌。足足花了一万万钱。现在奖牌卖不出去,此人整日背着包袱,在咸阳城中挨家挨户的兜售。” “我还听说,他的一万万钱,都是借来的。不知道债主有没有向他催债。” “丞相大人想一想,此人是不是足够倒霉了?与他相比,大人缺少的那些钱财,都不算什么了吧?” “嗯?丞相睡着了?咦?丞相?丞相大人?” “快传医者,丞相又晕倒了。” ………… “快传军医,将军晕倒了。”有秦兵扶住赵佗,对着周围的人大声呼喊。 很快军医来了,他命秦兵解开了赵佗的层层战甲,将他抬到了阴凉处,然后又在身上撒泉水。 片刻之后,赵佗悠悠醒转,依然头晕目眩。 军医走过去,低声说道:“将军勿忧,南越湿热。将军这是中暑了。” 赵佗从鼻子里面发出嗯的一声。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自己不是中暑了,或者说,不仅仅是中暑了,还有急火攻心的原因。 半个时辰前,赵佗正命人苦苦搜索王恒的下落,忽然收到了廷尉李斯的书信。 在信中,赵佗被骂得狗血淋头,简直如同废物一般。等看到最后,赵佗才知道,原来王恒早就死了,竟然是被谪仙派出去的几百水手给抓了。 怪不得自己在南越,一直抓不到王恒啊。 再看下去,赵佗又发现,原来南越早就被平定了,依然是被商君别院的那几百水手平定的。 怪不得南越人态度如此古怪啊,对自己的兵马不冷不热。既不交好,也不交恶。 不交好,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兵马。不交恶,因为自己毕竟打着秦军的旗号。 赵佗捏着这封信,忽然间有点心灰意冷。自己大半辈子的谋划,努力,拼搏,仿佛一日之间,全部化为乌有了。 苦读兵法有什么用?跋山涉水有什么用?投靠重臣有什么用?辛苦了这么久,居然连商君别院的几个水手都不如。 赵佗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身上闷热难当,然后晕过去了。 部将都围在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赵佗。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坐了起来,然后用手在树干上撑了一把,站直了身体。 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赵佗还觉得天旋地转,周围隐隐约约有些摇晃。 但是毕竟从军多年,身体强健,而且骨子里面,是有一股倔强的。 他两腿微微岔开,站直了身子,然后对部将说道:“班师,回咸阳城。” 部将顿时大惊,问到:“将军,反贼王恒,我们还没有抓到啊。” 三千人马,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鬼地方。吃了多少苦?病死了多少人?现在连反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忽然间要回去了? 众将自然有点不甘心。 赵佗呵呵苦笑了一声:“不必了。王恒,已经被人抓了。” 众将大惊:“被何人抓了?” 赵佗想要掏出书信,但是实在丢不起那个人,毕竟在书信之中,被李斯骂得太狠了。 赵佗叹了口气:“被槐谷子的人抓了。” 说了这话之后,赵佗就步履蹒跚的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了。 那些部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想起来这些日子的艰辛,想起来建功立业的渴望,现在全都完了。谪仙竟然悄无声息的派人,在他们毫无察觉之下,把人抓走了。 部将们有的沉默了,有的流泪了。 班师回咸阳。 这一仗不算是败仗,但是士气低落。 赵佗心中郁闷,骑在马上昏昏沉沉,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李斯骂他的词句。 士兵们对役夫们来回呼喝,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阵责打。 短短几天功夫,又有几个役夫病死。 这些最低贱穷苦的人,在深夜之中,往往无法入眠。他们聚在一块,窃窃私语,纷纷感慨说:恐怕到不了咸阳城,就要死掉了。 然而,第二天的时候,赵佗的军营之中,来了一个信使。此人自称是商君别院中的人,特地来寻一个叫粪金的人。 信使奉了谪仙的命令,要把粪金带回咸阳。 赵佗听见商君别院四个字,心里面就烦躁无比,直接对信使说道:“此人怕是已经死了。” 信使又说:“即便死了,也要放在棺材里面,妥善的运回去。” 赵佗眉头紧皱:“一个低贱的役夫而已,何必如此认真?” 信使躬身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谪仙之命,小人哪敢多问?” 赵佗憋了一肚子火,但是不敢对信使发作。他大踏步走出营帐,叫来了身边的心腹,低声说道:“去问问,看看这个所谓的粪金是活着还是死了。有结果之后,悄悄的告诉我。不要让那信使知道。” 心腹小心翼翼的问:“将军这是要……” 赵佗冷笑了一声:“我被廷尉大人责骂,全都是槐谷子害的啊。我带着三千人,千里迢迢来抓反贼,结果反贼被他杀了。这不是多管闲事吗?这根本是有意让我出丑。” “现在他点名要这个什么粪金,想必此人对槐谷子有些用处。等我问清楚了,也恶心槐谷子一把。如此,方能出一口恶气。” 第四百五十四章 恩将仇报 其实粪金不难找,统兵的将领不知道这个人。但是在役夫和士兵中间,粪金很出名。 如此远距离的作战,又在湿热的南越呆了那么长时间。军士染病者很多。 有些身强体壮的扛过来了,有些体弱的死了。 役夫和士兵虽然不懂医术,但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些病症,似乎可以传染。尤其是人多的时候,气味难闻,往往健康的人,也会得病。 因此,大家对得了病的人,避之不及,犹如见到了瘟神。 唯独粪金心善,送水送饭,嘘寒问暖。因此那些得病的士卒对粪金感激不已。 锦上添花不算什么,雪中送炭,才是真的能让人铭记啊。 有些士兵和役夫扛过来之后,对粪金感恩戴德,与他成为了生死之交。 有些体弱的人临死时候,看见粪金在身边,总是能含笑而逝。 不少人在弥留之际都说:临死之时,得到义士的照顾,也算是死在亲人身边了。 也曾经有人问粪金,为何不嫌弃染病者。 粪金说道:“昔日家中没有半点存粮,我冻饿语丝,是邻居家送来了一碗饭,救我一命。从那时候起,我便发誓,每日行善事。” 那些士卒都感慨不已。 有人又问粪金:“你不怕染病吗?” 粪金则笑了:“我祖上三代,都是清洗溷厕的,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每日与脏污之物为伍,极易染病。” “我有三个兄长,都没有长大,早早便病死了。而能长大成人的,往往身强体壮,百毒不侵。或许是自小见到的脏东西多了,因此我很少得病。” 众人回想了一下,从出征以来,粪金真的没有生过病。 这些人都听得一脸感慨。 以前总听人说,名贱好养活,现在看来,活得贱也不错啊。 当然了,前提是能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 赵佗的心腹,随便问了一两个人,就打听到了粪金。 他到没有仔细打听粪金的情况,只是记住了他的相貌,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役夫之后,就回去向赵佗报信了。 赵佗眉头紧皱:“怪哉,一个低贱的黔首,怎么认识了槐谷子?你确定军中没有与此人重名的?” 心腹说道:“绝对没有,此人的名字如此特殊,应当不会有重名的。” 赵佗点了点头,然后进了自己的营帐。 信使正在营帐之中喝水,看见赵佗进来了,连忙问道:“将军可寻到粪金了?此人是生是死?” 赵佗微微一笑,说道:“我手下的将士,还在寻找此人。你不要着急。” 信使有点纳闷:三千人而已,至于寻找这么久吗? 赵佗请信使坐下来,又让人端上来了酒肉。 信使跋涉这么远,整天喝凉水吃干粮,早就瘦了一圈了,看到吃的之后,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赵佗微微一笑,说道:“味道如何啊?” 信使头都不抬,随口说道:“与商君别院相比,差远了。” 赵佗:“……” 商君别院的人,都这么讨厌吗? 信使好像也感受到了气氛有点尴尬。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将军的食物,自然是美味的。只是在下久居商君别院,有点习惯了炒菜,哈哈。其实细细品起来,军中的饭食,也很不错。” 赵佗呵呵笑了一声。 听说商君别院一个普通的黔首都能吃上馒头和炒菜。如此看来,此言非虚啊。 赵佗沉默了一会,对信使说道:“本将有些好奇。谪仙寻找这粪金,到底是为了什么?” 信使想了想,说道:“当日我走的很急,不过也听到了一言半句。” “好像商君别院的计奴,有一个同乡,名字叫粪翁。有一日这粪翁到了商君别院,见到了谪仙。请求谪仙帮忙把他的儿子寻回去。” “因此,谪仙命我前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佗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原来这粪金,只是商君别院一个普通匠户的同乡的儿子。 简直一点地位都没有。 赵佗已经打算拿粪金出出气了。 如果槐谷子不在意的话,自己就算是赢了一筹。如果槐谷子为了这么个无名小卒和自己杠上的话。那也没关系。 槐谷子从军中要人,本就不合规矩,即便是杠起来也不用怕。 赵佗越想越兴奋:廷尉大人,一向看不惯槐谷子的。如果我能成功让槐谷子吃个亏,也许廷尉大人一高兴,又会重新栽培我了。 想到这里,赵佗就慢吞吞的站起来,对信使说道:“你慢用,我出去帮你找找人。” 信使大喜,拱手说道:“有劳将军了。” 赵佗心中冷笑了一声,大踏步地出了营帐,然后对身边的侍卫说道:“看好了他。不要让他随意走动。” 两个侍卫答应了。 赵佗把之前找人的心腹叫来了,问他:“粪金何在?带我去见他。” 心腹应了一声,带着赵佗到了一棵大树下面。远远的指着中间的一个年轻人说道:“那个年纪较小的便是粪金了。” 赵佗淡淡的哦了一声:“原来此人就是粪金,看起来其貌不扬,居然能惊动槐谷子。有意思。” 心腹问赵佗:“将军,我们要将此人交给商君别院的信使吗?” 赵佗呵呵冷笑了一声:“交给他?凭什么交给他?本将军带兵打仗,出生入死,他槐谷子凭什么派一个人来,就将我军中的士卒带走?他眼中还有秦律吗?还有军法吗?还有陛下吗?” 心腹眼睛一亮:“末将明白了。” 赵佗满意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自己的心腹啊,跟随自己多年。只要起一个话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谁知道心腹接着说:“将军的意思,是不是立刻向陛下上一道奏折,状告槐谷子谋反?” 赵佗:“……” 心腹见赵佗一脸古怪,有些不安的问道:“难道不是吗?” 赵佗恨不得踹他一脚:“当然不是。槐谷子可以随便告人谋反,你可以吗?你是学会了炼丹,还是做了伏尧公子的师父?” 心腹懵了。 赵佗长舒了一口气:“告人谋反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做的。不要觉得槐谷子可以做,你就可以做。人和人,不一样啊。没有自知之明,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明白了吗?” 心腹紧张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么,将军的意思,是如何处置这粪金?” 赵佗想了想,说道:“你立刻集合全军将士,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此事。我要让将士们都知道,他们要在这崇山峻岭中,继续艰难跋涉,回到咸阳城。” “而这个叫粪金的人,会饱餐一顿,沐浴更衣,舒舒服服的先他们一步回去。” 心腹心领神会:“那些将士,定然会大为不满,然后将军便可以顺水推舟,将粪金留下来。” “然而,粪金即使留下来了,也会受到将士们的敌对。从此便是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赵佗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此理。” 他有些得意的说道:“槐谷子想要带走的人,我偏偏要留下他。槐谷子想要向什么粪翁卖好,我偏偏不许。哈哈,真是快意。” 心腹笑眯眯的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之后,赵佗的三千人马,以及三百役夫,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集合了。 赵佗把信使请了出来,然后微笑着说道:“何人是粪金啊,你可认得?” 信使无奈的说道:“在下从未见过粪金,如何认得?” 赵佗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下面的将士,大声说道:“何人是粪金啊?立刻站出来。” 三千三百人中,至少有一两千人看向粪金。 于是粪金忐忑不安的站出来了。 赵佗有点纳闷呢:怎么好像这些士卒都认识此人? 不过赵佗也没有多想。 他冲粪金点了点头:“你要回咸阳了。” 粪金纳闷的看着赵佗,鼓起勇气问道:“我们不正是在回咸阳吗?” 其他的士卒也有点纳闷,不少人藏在人群中问道:“将军,难道我们不回咸阳了吗?” 赵佗呵呵一笑,说道:“我们自然也是要回咸阳的。不过我们是要牵着马匹,抬着辎重。护着伤病之人,缓缓的在南越之地跋山涉水,走出这密林之后,才能回咸阳。一路之上,要忍受着瘴气、湿热、疾病,实在辛苦啊。” “而粪金便不同了。粪金要沐浴更衣,吃几块肉,喝几杯酒。带着粮食,骑着快马,舒舒服服的的赶往咸阳。” 旁边的信使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既然能被李水派为信使,那就肯定不是笨蛋。 信使觉得,赵佗的话有点欠妥了。 他这么说,不会让部下的将士恨上粪金吗? 当然了,信使不清楚赵佗的为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赵佗是故意这么说的。 粪金一脸惊奇的看着赵佗,有些纳闷的问道:“将军,小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役夫,为何……为何能吃酒肉,先一步回到咸阳?” 赵佗淡淡的说道:“商君别院来要人了。或许你和咸阳城中的权贵有关系。总之,他们要叫你回去,免得你死在路上。” 赵佗说完之后,就一脸期待的看着士卒们的反应。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 因为士卒们的反应很奇怪。几乎没有人嫉妒,大多数人甚至在恭喜粪金。 有人说道:“粪兄,想不到你是深藏不漏啊,竟然认识谪仙。” 有人说道:“回到咸阳城后,你可要照拂我们啊。” 还有人说道:“粪兄,你这一路要小心啊,出了南越,便是楚地。这地方不太平,多盗贼。尽量不要走人烟稀少的小路。” 还有的人眼圈泛红,对粪金说道:“粪兄,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莫要忘了小弟。” 赵佗都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些士卒不羡慕吗?不嫉妒吗?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旁边的信使一脸感慨:不愧是谪仙点名要找的人啊,果然有过人之处。 赵佗有点恼火。他看了看身边的心腹,心腹会意,立刻找来了十几个士卒。 心腹将他们带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当中,冷冷的问道:“粪金要先回咸阳了。不必似尔等这般受苦。你们不羡慕吗?” 这些士卒干笑着说道:“羡慕,自然是有些羡慕的。然而,粪金为人不错,任谁有了伤病,他都尽心照顾。他这样的义士,能先我们一步回去,倒也理所应当。” 心腹心中有些发愣:这粪金,在军中倒是颇受欢迎啊。 心腹想了想,对他们说道:“今日粪金可以回去,明日旁人亦可以回去。一旦坏了规矩,军心可就乱了。” “你们在行军打仗,奋勇杀敌的时候,有人却被偷偷的带走了。你们能甘心吗?” 这些士卒都愣了。 心腹淡淡的说道:“一会回去之后,向将军表明心迹,反对这个粪金回咸阳,明白了吗?” 有几个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点不情愿。 心腹面色阴沉的说道:“这件事做好了,自有重赏,若做不好,呵呵。” 士卒们听出味道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件事,是赵将军让我们做的?” 心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淡淡的说道:“你们不要管谁让你们做的。做这件事,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粪金即便与你们有私交,也不能因为此人,坏了军心。” “过一会在将军面前,你们可以请求将军,重重的责罚粪金,以儆效尤,免得此人乱了军心。” 士卒们沉默了一会,有五个人拱了拱手,说道:“我等……我等曾经病重欲死,全赖粪金照看,方才捡了一条性命。若让我们恩将仇报,实在做不到。” 心腹冷漠的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问其他的人:“你们呢?” 剩下的这几个士卒也猜到了,这八成是赵佗的授意。 他们虽然和粪金关系不错,但是并没有什么救命大恩之类的。现在冲粪金落井下石,就能得到赵佗的器重,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们齐声说道:“任凭将军驱使。” 心腹满意的笑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杠上了 信使已经准备带粪金回去了。 但是赵佗始终磨磨蹭蹭,找各种理由。 一会说粪金还没有喝酒,一会说粪金还没有更衣,一会又要看信使的文书全不全。 信使不是笨蛋,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赵佗好像在拖延时间。 夜长梦多,恐怕要出问题啊。 信使更着急的想走了。 这时候,赵佗的心腹带着那十个人过来了。然后朝赵佗微微点了点头。 赵佗心中大乐。 恰好信使又在旁边说道:“赵将军,我看已经准备的够充分了,我们这就离开吧。” 赵佗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信使松了口气,立刻就要去牵马。 赵佗忽然又说道:“不过……秦法严明,本将军又一向一视同仁。如今大军带着辎重,在崇安峻岭之中艰难前行,而粪金却独自一人轻松上路,似乎有些不合适啊。万一军心浮动,那可是大事。” 信使疑惑的盯着赵佗,心想:此人莫非是失忆了?这个问题刚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眼看要走了,信使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他微微一笑,很是耐心的说道:“赵将军怕是忘了,这两件事,在下刚才都已经说过了。” “秦法的确严明,然而此事一切后果,由谪仙承担。谪仙既然千里迢迢,命在下带走此人,定然有他的道理。将来即便是到了陛下面前,谪仙也能解释清楚。” 赵佗心中冷笑:是啊,槐谷子巧舌如簧,再加上厚颜无耻。到了陛下面前,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咸阳城中的朝臣,人人都已经领教过了。 信使又说道:“至于粪金先行一步,其他将士会不会不满。这个……嘿嘿,刚才我们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全军将士,似乎很是支持。” 赵佗故作疑惑:“是吗?已经问过将士们了吗?” 他回头看向身边的心腹:“问过了?” 心腹很笃定的说道:“没有啊。” 赵佗又看向信使:“阁下是不是记错了?” 信使也有点茫然了:难道我出现幻觉了? 赵佗摆了摆手:“罢了,我再问一次吧。反正也不耽误什么。” 他不等信使回答,就看着下面的将士,大声说道:“尔等,可愿意让粪金先行一步啊?” 其他的军士没有说话,心腹带来的那十个人,抓紧机会,大声喊道:“我等不愿意。” 信使的心猛地一沉。 而赵佗微笑的看了看那十个人。 这微笑给了他们勇气。这十人齐刷刷的向赵佗行军礼:“依秦律,临阵脱逃者,斩。请将军斩粪金,以正法纪。” 粪金吓得一哆嗦:好端端的,怎么要杀我? 在下面列队的三千人马中,有些人受过粪金的恩惠,纷纷说道:“我等愿意让粪金先行。” 但是赵佗的心腹站出来,厉声说道:“尔等愿意让粪金临阵脱逃?尔等要做同谋吗?” 这话一出口,那些人都怕了。 赵佗微笑着对信使说道:“你看,全军将士不答应。” 信使眉头紧皱:“只有十来个人不答应罢了。” 赵佗幽幽的说:“或许有更多的人不答应,只是畏惧谪仙的权势,不敢说出来呢?” “若让你带走了粪金,恐怕军心有变啊。” 现在信使什么都明白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留下粪金,自然是没有怀好意。今天自己不带粪金走,八成粪金活不到回咸阳城。 虽然田翁没打算能见到活蹦乱跳的粪金,只要见到尸首回乡就满足了。 但是自己来的时候,粪金还活着,那就不能只带一具尸体回去。 于是使者深吸了一口气,诚恳的问赵佗:“赵将军,你想要什么?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只求你让我带走此人。” 赵佗冷笑了一声:“你一个商君别院的仆役,能帮我?” 赵佗心中的火气上来,大声吼道:“商君别院,很了不起啊。我三千军马做不到的事,你们几百水手做到了。” “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仆役,竟然要帮我这个将军的忙?” “商君别院,好大的口气。商君别院,人才辈出啊。” 赵佗想起来了自己所受的屈辱,想起来了被李斯痛骂的那封信,新仇旧怨,全都爆发出来。 他步步紧逼,指着信使厉声说道:“谪仙又如何?谪仙能命令本将?” 赵佗猛的转过身来,看着那三千人马,大声吼道:“尔等,可愿意让粪金走吗?” 那些士卒个个战战兢兢。谁也不是傻子,眼看着赵佗发火,谁敢应声?回头找个借口把你处置了,哭都没地方哭。 赵佗见没人开口,缓缓地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信使:“你看,军中士卒,不许粪金回去。” 到了这时候,赵佗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反正脾气已经发过了,敌意也已经表露无疑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信使有点急了,眼看着粪金是带不走了。不仅带不走,反而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信使咬了咬牙,也厉声说:“赵将军,你这是故意给谪仙难堪吗?” 谪仙在咸阳城中,位高权重。信使料想赵佗也不敢公然和谪仙为难。所以厉声问出来这句话,想要让赵佗退让。 老实说,赵佗也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失控了。 他本来只是想恶心一下槐谷子,但是又不留把柄,最后能够全身而退。 但是这数月以来的屈辱让他没有忍住,直接朝信使发了火。 如果信使退让,也就算了。槐谷子顶多不高兴,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毕竟信使只是商君别院的匠户,身上并没有官职。在赵佗这里受点委屈,也不是什么大事。 偏偏这信使把槐谷子搬出来了。把事情上升到了是不是给槐谷子难堪的高度。 这话接还是不接? 执意留下粪金,就等于是和槐谷子杠上了。可是如果让粪金走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面子往哪搁? 赵佗想了几秒钟,立刻就决定了:这粪金,不能走。 即便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能让粪金走。 自己的靠山是李斯,而不是槐谷子。 今天不退让,李斯必定击节赞赏。 今天退让了,李斯固然要不快,而槐谷子也不会把自己当成自己人。 首鼠两端的墙头草,没有好下场啊。 于是赵佗呵呵笑了一声:“本将并非要给谪仙难堪。只是国有国法,除非陛下亲自来了旨意,否则的话,嘿嘿……” 紧接着,赵佗转过身来,对身边的心腹说道:“把粪金押下去,立刻……” 信使急了,大声叫道:“粪金从未临阵脱逃,是在下自己要将他接回去。赵将军不可杀粪金。” 赵佗想了想,淡淡的说道:“这话,也有道理。来人啊,严密看管粪金,免得他逃跑。待本将查清楚了之后再说。” 信使向赵佗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他想回咸阳城报信。 但是赵佗摆了摆手,有两个人把信使拦住了。 信使心中一沉,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向赵佗:“赵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得罪了槐谷子,那就得罪死吧。赵佗已经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了。 他没有搭理信使,而是对身边的心腹说道:“将此人也关起来,详加盘问,看看他到底是谁。是不是粪金为了逃脱军役,买通了盗贼。假扮成谪仙的信使,来向我要人。” 有两个秦兵走过来,把信使也绑了。 信使一俩恼怒的看着赵佗,然后被人带走了。 等信使和粪金都被关起来之后,心腹低声问赵佗:“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佗想了想,吩咐他说道:“晓喻诸将,就说这信使不知道从何处而来,自称是谪仙的人。张口要人。” “因此本将将他留下来,调查清楚了再说。” “顺便再看看,这粪金是不是潜藏在军中的反贼。是不是他的同党来救人了。” 心腹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要派一两个人,去咸阳城通知谪仙?” 赵佗淡淡的说道:“自然是要派人的。不过派人告知廷尉大人便可以了。至于槐谷子么,本将与他素无来往,倒不必打扰了。” 心腹应了一声,去挑选报信的人了。那报信人骑着快马,以最快的速度向咸阳城的方向去了。 接下来几天,赵佗的大军继续向北行。 路上的时候,心腹曾经问赵佗,要不要对粪金严刑拷打一番,最好能问出点来供词。 但是赵佗拒绝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粪金这家伙,不可能是什么反贼。即便是严刑拷打,也问不出想要的东西来。 当然了,赵佗不介意对粪金严刑拷打。他只是想得到李斯的首肯之后再拷打,那样的话,自己这条阵线上,有了廷尉大人这样的大人物,做起事情来就不必有所顾忌了。 ………… 十余日后,报信人大汗淋漓的到了李斯的府邸。 李斯看完了信之后,微微沉思了一会,然后笑了。 上一次在朝堂之上,李斯被李水驳的哑口无言,着实是丢脸了啊。 虽然后来写了一封信,把赵佗狠狠的骂了一顿,但是李斯心中的这口气,还没有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一个好机会,可以好好的恶心一下槐谷子。 想到这里,李斯对报信人说道:“你回去告诉赵佗,便说是本官的意思。让他对那所谓的信使和粪金详加盘问,一定要查清楚,他们究竟是不是反贼。” “至于槐谷子那里,自有本官去说,让他不必担忧。” 报信人应了一声,骑着快马又走了。 李斯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院子里面,对管家说道:“备车,去商君别院。” 在车上,李斯闭目养神,思索着怎么把这件小事搞大一点。 借着这个由头,状告槐谷子插手军务? 槐谷子巧舌如簧,恐怕搞不倒他啊。 让那信使和粪金招出一些东西来,给槐谷子制造一些麻烦?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总会调查清楚,也未必能对槐谷子伤筋动骨。 李斯叹了口气:“倒是便宜槐谷子了。好容易逮到了两个人,只是恶心他一番而已。不过,或许赵佗真的能盘问出什么东西来,也未可知。” 李斯一路胡思乱想,然后到了商君别院门口。 李斯很痛快的交了十万钱进去了。 商君别院,李水正在和李信饮酒。 这两人一边饮酒,一边抱怨。 李信说道:“真是毫无道理,陛下竟然下令,禁止我们去探望丞相。” 李水眉头紧皱:“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我们的坏话?好端端的,为何不让我们见丞相?” 李信说道:“究竟是何原因,我始终弄不明白。上次我们和丞相聊的很投缘啊。” 李水也说道:“是啊。当日我见丞相面色红润,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气色好的很。虽然后来晕倒了,但是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啊。” 李信附和说:“是啊,我们一直顺着他说话,又不曾气他。他自己怒气攻心与我们何干?” 李斯在门口听见这话,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这两个家伙,上次差点把王绾气死。现在居然还觉得无辜? 这时候,有匠户进去通报了。 李水和李信连忙迎了出来,邀请李斯一块饮酒。 李斯淡淡的说道:“不必了。老夫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数日前,赵佗在南边抓到两个人,形迹可疑,似乎是反贼。这两个反贼又说是你的人。从你商君别院派出去的。老夫特地来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李水立刻否认:“哪有此事?我对陛下,对朝廷,对大秦,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李斯点了点头:“谪仙的话,老夫自然是相信的。既然如此,我就派人告知赵佗一声,让他好好审审这两个人,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水说道:“一定要审,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玷污我的清白。” 李斯满意的走了。 李信抱着胳膊,对李水说道:“居然有反贼自称是你的人。” 李水也抱着胳膊:“真是可笑。谁不知道我短短一年之内,就杀了好几伙反贼?居然自称是我派出去的,真是荒唐。” 第四百五十六章 铁骨铮铮 赵佗一行人已经到了楚地。 楚地虽然多水多山,但是总算是开发过地方,有大路,比南越好走太多了。 但是赵佗有意放慢了速度,他在等着报信人回来。 这些日子,粪金和使者倒也没有受什么苦。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就是行动不自由而已。 粪金心比较宽,看见赵佗没有对自己用刑,渐渐的就放下心来了。 他觉得这是误会,误会很快就可以解除了。 但是信使整天忧心忡忡,时不时的就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可以逃走的机会。 信使可是商君别院的匠户,而商君别院在咸阳城中,一直是处在风口浪尖中的。 咸阳城中的尔虞我诈,信使经历了多少,又见到了多少?早就警惕不已了。 他有一种感觉,现在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而已。就好比夏日午后,天上乌云密布,地下没有一丝微风,闷热难当。 可再过上一时三刻,必定会霹雳一声,电闪雷鸣,落下狂风大雨来。 信使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粪金冲他笑了笑:“你千里迢迢来见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信使有些无奈的说:“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之数。知道姓名又有何用?” 粪金说道:“你是谪仙身边的人,怎么会死?” 信使苦笑了一声。 如果在咸阳城,他倒是有这个自信。可是现在天高皇帝远,万一哪一天赵佗起了什么歹心,那自己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这时候,粪金又说:“我叫粪金,你叫什么?” 信使无奈的说道:“我叫牛角。” 粪金哦了一声,然后他说:“我听人说,商君别院有个人很有名,叫牛犊。是专门帮谪仙看门的。” 牛角有点傲然:“那是我堂兄。” 粪金一脸崇拜。 既然已经聊到这了,牛角就忍不住讲了一些商君别院中的事迹。 粪金听得羡慕不已。 牛角对粪金说道:“如今你父亲已经到了商君别院。我走的很急,不知道谪仙有没有让他做匠户。” “不过,计奴为人很好。你父亲千里迢迢去投奔他,他绝对不会弃置不顾,让你们衣食丰足,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一次你跟我回到咸阳城,就不用再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粪金笑嘻嘻的说道:“数日前,我还在南越受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送了性命。没想到转眼之间,竟然要去咸阳城享福了。哎呀呀,像是做梦一样。” “牛兄,我真有这样的福气吗?该不会中间出什么变故吧?” 牛角的心情刚刚好点,听了这话,顿时咧了咧嘴:这家伙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晦气呢? 变故……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啊。 这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牛角心里面咯噔一声,他下意识就觉得,这马蹄声好像和自己有关。这马蹄声,好像带来了什么不幸的变故。 他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前面的蹄声。 忽然,蹄声停下来了,停在大军跟前。 牛角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是沉重的跺脚声。马上的骑士跳下来了。 随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将军,咸阳城中有消息了。” 牛角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他竖起耳朵来,努力的听着前面的声音。 只听见赵佗问道:“怎么说?” 那男人说道:“廷尉大人说道,要对粪金和那反贼详加审问,务必要查清楚,他们究竟有何图谋。” 随后是赵佗的声音:“好,本将知道了。” 牛角无奈的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粪金:“你挨过打吗?” 粪金说道:“自然是挨过了。’ 牛角又说道:“你挨打多吗?” 粪金说道:“这倒是不多。” 牛角叹了口气:“做做准备吧,咱们要被拷打了。” 粪金笑了:“方才前面的话,我也听到了。那报信人说的是详加审问,可不是严刑拷打啊。” 牛角呵呵笑了一声:“你不懂。这详加审问,其实就是严刑拷打。” 粪金顿时心中一紧。 拷打来得很快,很显然,赵佗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粪金和牛角被按在地上,然后有两个秦兵分别对他们抽鞭子。 牛角咬紧牙关。 他在商君别院的时候,曾经参与过护卫的选拔。虽然没有被选上,但是无论勇气还是毅力,都比普通人高不少。 因此牛角觉得自己可以撑过几轮拷打。 他真正担心的,是粪金说出什么对谪仙不利的内容来。 粪金这家伙,只是一个普通人役夫罢了。没见过大世面,没受过严刑拷打,这样的人,很容易招供的。 一轮拷打结束,牛角挺过来了。然后被人绑在了一棵树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全身剧痛,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粪金,发现粪金面色如常,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 牛角大为惊奇,偷偷问道:“你没事?” 粪金也被人绑在树上,他同样惊奇的看着牛角:“你有事?” 牛角大为敬佩:“莫非这就是谪仙常说的,什么……高手在民间?想不到这粪金看起来很普通,竟然如此耐揍。” “我已经被打得七荤八素,几次要晕倒了。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这等本领,恐怕也只有宫中的季明可以媲美了吧?” 当天晚上,粪金和牛角没有得到晚饭。他们在树上被绑了一夜。 第二天吃过饭之后,又是一轮严刑拷打。 有几次牛角几乎要招供了。 这些刑罚,是专门对付犯人的,普通人的意志力,根本扛不住。就算是牛角这种受过训练的人,也已经突破极限了。 但是旁边的粪金始终没有说,牛角不想丢人,也就拼了命的忍住了。 拷打结束之后,他们两个被放开双脚,捆住双手,拖在马后面。 其他人都是骑着马行军,他们两个则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牛角从背至股,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每走一步都踉跄不已,疼的呲牙咧嘴。而旁边的粪金则面色如常,好像全没当回事。 牛角看的敬佩不已,忍不住说道:“不瞒你说,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是有一点轻视之心的。我觉得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穷苦人而已,又能有什么本事?” “但是现在我确实服了,就凭你这铁骨铮铮,算是男人,不枉我千里迢迢来找你。” 粪金一脸纳闷的看着牛角,小声说道:“这……牛兄过誉了吧?这点小小的责罚,不算什么啊。” 牛角:“……” 唉,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装了。这还是小小的责罚?快要人命了好吗? 当天晚上,安营扎寨之后,他们又开始受刑。 赵佗的目的,并不是让他们招供。他对那些假供词也没有什么兴趣。 他就是想揍粪金和牛角,把李水给他的屈辱加在和两个人身上。顺便让李斯知道,自己也帮着他出气了。 赵佗吃过饭之后,慢悠悠的走到粪金和牛角跟前,欣赏着他们受苦。 但是看来看去,赵佗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这个牛角疼的哭爹喊娘,这个粪金总是很平淡呢? 赵佗摆了摆手,喝道:“慢着。” 负责行刑的两个秦兵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了。 赵佗弯下腰,在粪金身上摸了摸,然后从他衣服下面掏出来了两张牛皮。 牛皮很厚,前后各一张,怪不得他不喊疼。 那个痛揍粪金的秦兵脸都绿了:我每天累的腰酸背疼,居然是在打牛皮? 牛角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粪金:“你有这个?” 粪金也奇怪的看着牛角:“你没有?” 赵佗狠狠的把牛皮摔在地上,一脚踩在粪金背上,厉声问道:“是谁给你的。” 粪金苦着脸说道:“我不知道。有一日我被捆得结结实实,有人捂住我的眼睛塞进去的,我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赵佗对秦兵说道:“打,一直打到他说出来为止。剥了他的衣服打。” 于是秦兵开始打粪金。 几秒钟后,营地中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 牛角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样就正常了。 粪金被打了很久,说了好几个名字,但是这几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看来粪金真的不知道是谁给他塞的牛皮。 这也正常,粪金在军营中人缘很好,有人暗中帮他,也完全合情合理。 让牛角郁闷的是,这些人帮粪金的时候,就不能顺便帮帮自己吗?多准备两张牛皮很难吗? 赵佗没有找到塞牛皮的人,心中很是恼火。于是命令全营将士,轮流鞭打粪金。只要有人鞭打的不够用力,那就是粪金的同党,要陪着他一块挨揍。 赵佗现在有点魔怔了,总觉得身边的人都投靠了槐谷子,正在帮着槐谷子对付自己,戏耍自己。 所以他要找出所有潜在的反对者,给他们一顿鞭子。 因为一直在用刑的原因,大军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了,三天才走了五里路。 而被打的士卒也越来越多,已经占了全军的十分之一。 心腹忧心忡忡,对赵佗说道:“不能再牵连旁人了。人数再多下去,容易酿成哗变。这些军士心中怨恨,一旦有人高呼一声,恐怕他们会反了啊。” 赵佗经过心腹的提醒,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把当日指责粪金的那十个秦兵叫过来了。 赵佗对他们说道:“自今日以后,粪金和那信使,就交给你们看管了。本将不管你们问出来什么,只是不要让他们过的太舒服了。” 这十个秦兵都应了一声。 其中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南方湿热,我们都是北人,水土不服,容易生病。整日对他们严刑拷打,这个……万一打死了他们。” 赵佗呵呵笑了一声:“大军出征,死个把人有什么稀奇?更何况,这两个人乱我军纪在先,死了又何妨?就算闹到议政殿,本将也有话可说。廷尉大人也会主持公道。” 这十个秦兵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赵佗,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 接下来,赵佗照常行军,而这十个人,则专门关照粪金和牛角。 现在粪金和牛角两个人真的是苦不堪言,身上的旧伤还没有好,又添了新伤。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挨揍,一直被折磨到闭眼。 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个人都瘦了好几斤。 不过在这样的严刑拷打过程中,两个人也越来越熟络起来了,因为共患难的缘故,他们的关系变得很铁。 每次牛角挨揍的时候,都要破口大骂:“粪金,你真是害人精。我若不是来寻你,怎么会受这种刑罚?” 而旁边的粪金也不甘示弱,大声说道:“牛角,我本来在军中呆的好好的,你偏偏来给我节外生枝,要不是你,我怎么能挨揍?” 好像抱怨对方,能够让他们减轻痛苦。 挨揍的时候,他们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但是被放下来之后,又相对苦笑。 至于折磨他们的那十个人,也是尽心尽力。 这十个人当中,有其中五个与粪金并不熟络,他们责打粪金,完全是出于赵佗的授意,希望能得到赵佗的赏识,在军中挣个一官半职。 而剩下的五个人,曾经或多或少受过粪金的恩惠。 起初的时候,责打粪金,他们很愧疚。 但是时间长了,他们愧极生怨。 似乎下手越狠,他们就越和粪金没有关系。 好像只要弄死了粪金,他们就不用再愧疚了,就可以让良心安宁下来了。 所以,他们也是折磨粪金最狠的人。 至于军营中的其他人,看着粪金和牛角每天挨揍,也只是唏嘘而已。 他们根本没有勇气来救人。只希望粪金和牛角能撑到回咸阳城罢了。 某一夜,粪金正昏昏沉沉的睡觉。忽然被人摇醒了。 粪金睁开眼睛,看见牛角正趴在他身边。 牛角低声说道:“我觉得,赵佗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到咸阳。” 粪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牛角低声说道:“他故意污蔑我们为反贼,若把我们打死了,死无对证,他再找几个朝臣,帮他掩饰一下,最不济说个捉贼心切,错认了好人,也就蒙混过关了。” “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用这么说,一口咬定我们是反贼也有可能。” “如果我们活着,他反而会很麻烦。所以,我觉得我们得逃走。” 粪金苦笑了一声:“这几天,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哪还有力气逃走?” 牛角沉默了。 没错,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别说逃走了,喘气都费劲。 牛角长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的想:在往北走,好像就是沛县了。沛县只有一条官道,沿途似乎有些村镇。如果我能在这村镇里面,找到一个报信人,给谪仙送个信就好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听剑 沛县最繁忙的官道旁边,新开了一家店,名字叫藏宝楼。 店里面有宝剑,有古琴,有玉璧。看上去珠光宝气,十分华丽。更为难得的是,每一样东西都曾经被名人使用过。 因此售价奇高。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店主人是刘季,已经迎娶了吕公的女儿吕雉。 他依然不务正业,基本上不下地干农活,而是带着一帮小兄弟整天洗钱。 隔上三五天,他们会找一个生面孔,带着大量的金银来买古董。 这生面孔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游手好闲的混混,就是有前科的小偷。 这些人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所以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刘季一帮人凶神恶煞,还人多势众,那些小混混想要闹事的话,也得掂量掂量。 刘季每次洗完了钱,都给小混混一点赏钱。萝卜加大棒,安排的明明白白。 久而久之,刘季这店铺居然还做出名堂来了。 沛县不少人都知道,经常有外地的富商大贾,专门来刘季这里买古董。 再加上刘季是吕公的女婿。而吕公在沛县也颇有声望,于是大伙信乌及乌,觉得刘季也应该比较有信誉。 于是沛县本地的人,也时常来逛一逛。 还当真有一些不开眼的人,买走了一些古董。 刘季也很无奈,他开这个店,本来就不是为了欺骗乡亲啊,可是这些人为何如此蠢笨? 这些笨蛋的钱不赚,简直天理难容啊。 于是刘季让樊哙去临县多进了一批货…… 不久前,县中有一个叫做迩获的富人,也来附庸风雅了。 迩获年近四十,家中产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人没什么才能,但是喜欢做白日梦。 总想着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听说刘季这里有很多英雄用过的东西,所以很想观摩一番,感受一下英雄的气息。 不过看来看去,迩获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向刘季提出质疑:“这些东西,为何看起来有些劣质。” 刘季根本懒得解释,因为他开店根本不是为了做生意,所以很冷淡的说道:“英雄未发迹之时,囊中羞涩,自然买不起好东西了。” “然而,这东西被英雄用过之后,就沾染了英雄气概。便是普通的草木,也有了灵性,非同一般了。” “譬如这把断剑,你看起来锈迹斑斑,其实晚上挂在房中,能够听到龙吟虎啸之声。” 迩获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当真?” 刘季点了点头:“凡是天命所归,能够立下一番功业的人,都可以听到。” 迩获听得心驰神往,问道:“此剑,售价几何?” 刘季说道:“此剑乃昔日吴起佩剑,吸收了英雄气概,你买回去之后,贴身佩戴,久而久之,可以用兵如神。故而……售价十万钱。” 迩获倒吸了一口冷气:“贵了,贵了。” 他虽然家里面有钱,但是也没富裕到一出手就是十万钱的地步。 刘季瞪大了眼睛,说道:“咸阳城中,谪仙一杯酒就卖十万钱。我这可是带着英雄气的剑。十万钱贵吗?” “这样吧,你将剑买回去,若听不到龙吟虎啸,我可以把钱退还给你。” 迩获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可以退的话,那心里就踏实多了。 不过他很快又犹豫着说道:“十万钱,还是太贵了。可否便宜一些?” 刘季叹了口气:“罢了,看你如此诚心,给你便宜一百钱。十万九千九百钱,如何?” 迩获咧了咧嘴,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万钱……如何?” 刘季叹了口气:“算了,两万钱便两万钱吧。” 迩获心中大喜。但是只高兴了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好像被宰了。 但是刘季的手很快,已经取出来了一个木匣子,把剑放了进去,然后递给了迩获:“在下是你看你容貌威武,仪表不凡,一副贵人相,所以想跟你结个善缘。日后若能富贵,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啊。” 迩获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抱着宝剑,笑眯眯的走了。 等迩获走了之后,樊哙笑眯眯的对刘季说道:“兄长,这把剑到底是卖出去了,不仅卖出去了,还赚大了。” 刘季看了樊哙一眼,有些不快的说道:“下次进货的时候,也留点神,不要什么破烂都收。” “为了把你这破柴刀改成宝剑的样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吗?” 樊哙干笑了一声,小声说道:“那英雄未发迹的时候,不也得用柴刀吗?” 刘季一脸无语:“英雄未发迹的时候,还撒尿和泥呢。你能卖那东西吗?你说这泥巴里面有英雄气概,有人信吗?至少咱们卖的东西,得像那么回事。” 樊哙挠了挠头,答应了一声。 而迩获带着宝剑回到家中之后,就摆上香案,恭恭敬敬的供起来了。 沛县不大,富豪圈更小,有点风吹草动,大伙就都听到了。 迩获买了一把宝剑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富豪的耳朵里面。这些人齐聚迩获家,要来参观这把剑。 迩获很得意的招待了众人一番,然后立起来吴起的牌位,拜了几拜,这才把那把剑拿出来了。 众人看见锈迹斑斑的剑之后,都有点不解。 本以为是寒光烁烁的宝剑,怎么……这剑如此难看? 迩获很鄙视的看着这些人,他解释说:“此剑,乃战神吴起未发迹时候用的。起初的时候,它确实是凡物,但是在英雄身边久了,沾染了英雄之气。” “晚上挂在房中,等到半夜之时,倾耳细听,可以听到虎啸龙吟之声。” 富豪们都一脸震惊:“世间竟然有如此神物?” 迩获得意的说道:“这是自然。不过……只有天生富贵,胸中有韬略,能够立下一番功业的人可以听到。” 众人都大为好奇,纷纷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都听一听。顺便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 迩获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当天晚上,他们一直饮酒到掌灯时分。然后苦等半夜。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半夜终于到了…… 房中安静极了,有不少人甚至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喘,当真是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 迩获距离宝剑最近,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迩获心有点慌:怎么回事?难道我天生是庸才,这辈子再也不用努力上进了? 他使劲揉了揉耳朵,仔细去听,依然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一瞬间,迩获有一些失落。 这么多年的理想,抱负,全都完了。 怀才不遇,天命如此,徒唤奈何? 迩获很想饮酒,还很想吟诗。 忽然间,他心中一动:是不是这把剑的问题? 于是他低声问身边的富豪:“你听到了吗?” 那富豪也正处在人生的迷茫中。 他听到迩获这么问,因为虚荣心的缘故,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听到了,龙吟声高亢婉转,摄人心魄。” 迩获心中更加苦涩了。 旁边另一个豪强有点酸,但是他也不想承认自己要庸庸碌碌过一辈子,所以勉强打起精神来,附和说:“在下也听到了,龙吟与虎啸夹杂在一块,威武雄壮,犹如千军万马。” 这两个人问迩获:“你呢?” 迩获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听不到,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龙吟声到底是什么声音。但是之前的两个富豪已经描述过了。于是迩获把他们的说辞稍微扩展了一下,以免对不上号。 他尽量自信的说道:“在下也听到了。龙吟声刚健有力,其中有勃勃生机,又充满了肃杀之气。我仿佛看到了率领千军万马的吴起,不由得心向往之。” 另一个富豪连连点头,说道:“迩兄此言得之,恰好把在下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有一个人说道:“正是,正是,在下仿佛也看到了千军万马。” 很快,所有的豪强都描述了他们听到的内容。基本上和迩获说的差不多。 迩获微微的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有露馅。 这时候,在府中帮佣的雍齿进来了。 有人和这个仆役开了个玩笑:“你来听听,这剑有什么声音?” 雍齿一脸疑惑,凑过去听了听,说道:“没有声音啊。” 众富豪哈哈大笑,指着雍齿说道:“果然是碌碌无为的庸才啊。” 所有人都笑的很大声。但是等笑声止歇了之后,他们都露出来不被人察觉的苦涩。 原来……自己的才智和这个仆役差不多。 第二天,迩获把剑装在了盒子里面。 他想把剑退掉。 自己这一生,注定不能建功立业了。还要这把剑有什么用?不如还给刘季,至少能拿回来两万钱。 等迩获鬼鬼祟祟回到刘季的藏宝楼。 他发现刘季正揣着手,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 迩获小声说道:“我要退掉这把剑。” 刘季大声说道:“怎么?难道你听不到这剑中的龙吟虎啸吗?” 刘季的声音招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偏偏店里面就有几个富豪,他们都扭头看向迩获。 迩获老脸通红,硬着头皮说道:“我自然是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那龙吟声摄人心魄。” 刘季微微一笑:“自然听到了,那么概不退货。咱们之前说好的。” 迩获苦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听到了,自然是听到了。然而我的才智,足以建功立业了,倒也用不着这把剑从旁辅助。因此……不如转卖给他人。” 刘季抱着胳膊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了,与我无关。” 迩获叹了口气,感觉这把剑真的退不掉了。 他有点失落,感觉自己是宦官逛女闾。 怀中的宝剑再好,跟自己没关系啊。 迩获看了看附近的两个富豪,脸上勉强挤出和善的表情来:“两位,你们需不需要这把剑?” 这两人都微笑着摇了摇头。 笑话,昨天他们两个已经在迩获家听过了。 屁都没有听到。 失眠了一整夜之后,这两个人都私下里做出来了一个决定:这辈子子……混吃等死好了。 我不想努力了。 迩获朝两个富豪苦笑了一声:“看来二位的才智也够用了,那我再问问其他人吧。” 当迩获抱着剑走出藏宝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外面正在过秦兵。 是赵佗的人。 赵佗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三千甲士。军容整齐,威武雄壮。 迩获心想:这样的将军,应当需要这把剑吧? 他抱着剑向前走了两步。 忽然,赵佗军中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人。 那人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喊道:“我乃商君别院牛角,被困赵佗军中,每日受刑,苦不堪言。请为我赴咸阳报信,谪仙必有重赏……” 牛角刚刚喊到这里,便被两个秦兵追上了。 随后,牛角被打得扑倒在地,嘴巴里面塞了一堆杂草,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赵佗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向心腹使了个眼色。 心腹对着百姓大声说道:“方才那人,乃反贼耳,被捉之后,诬陷谪仙,实在可恨。我们这便将他捉回咸阳,尔等莫要惊慌。” 百姓们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随后,赵佗带着人走了。 迩获抱着剑,站在藏宝楼门口,心想:若当真是反贼,要诬陷谪仙,为何要让人替他去报信呢? 迩获摇了摇头,也没有多想,继续拜访当地的富豪,希望能将这把剑卖出去。 迩获问过了他所有的朋友,但是他们都推说自己的才智够用了,不需要这把剑的辅助。 这些朋友,昨夜都在迩获那里听过剑了。 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一群英雄中唯一的庸才。所以个个心情不好。十个有八个在饮酒,剩下两个在蒙头睡大觉。 迩获看着这些朋友,心中苦涩:这些人,都听到了龙吟,都是当世英雄啊。只有英雄,才有资格恃才傲物,饮酒作乐。我……好羡慕他们。 迩获叹了口气,垂着头向家中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沛县能有多大?沛县的富豪用不着这把剑,那么其他地方的豪强呢? 陛下命令关东豪强,迁往关中。据说最顶级的豪强,都在咸阳城中。 如果我去咸阳城卖剑的话,机会不是很大吗? 而且……可以顺便拜访一下谪仙,说一下牛角的事。这件事若是假的,那倒也罢了,不耽误我卖剑。 如果是真的,可以趁此机会结识谪仙,那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到咸阳 迩获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不错,于是带着宝剑,兴冲冲的回家了。 回去之后,迩获对自己的夫人说道:“你且留在家中,好生管教儿子。我去咸阳一趟。” 夫人大吃了一惊,问迩获:“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咸阳?” 迩获说道:“咸阳城中,或许有一场大富贵。” 随后,他也不想再和夫人争论什么,就吩咐雍齿说道:“备车,我要去见县令。” 迩获见到沛县令之后,说了自己想要去咸阳的想法。 县令倒也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了。毕竟县中的富人,在这里有一定的影响力,而县令也经常与他们饮酒作乐,算是朋友了,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县令一般就由着他们去了。 县令帮着迩获写了文书,让他经过关隘的时候可以通行无阻。 随后又对迩获说:“自从平定项梁以来,故楚之地,多有朝廷驻军,各地安定了许多。然而,依然有一些盗贼,尚未清剿干净。” “恰好明日有一群商贾要前往咸阳城,你去和他们结伴,岂不安全?” 迩获连连道谢,满口答应了。 带着文书回到自己家之后,迩获就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北上咸阳。 当天晚上,迩获坐在房中,盯着那把宝剑发呆。越看心里越憋屈:我怎么就听不见龙吟声呢?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自己的儿子已经十五岁了。也已经不小了,自己听不到龙吟声,不知道儿子行不行呢? 如果儿子能够建功立业,那也不错啊。 想到这里,迩获就兴冲冲的把剑拿起来,进了儿子的房间。 迩获的儿子名叫迩鄙,正躺在床上睡觉。 少年人白天的时候东奔西跑,精力充沛,晚上的时候,往往睡的像是死狗一样。 迩鄙现在就是一条死狗,迩获走到他矮榻跟前,他都毫无察觉。 迩获提着剑在迩鄙脑袋跟前晃了晃。 迩鄙依然没有动静。 迩获叹了口气,心里有些苦涩:龙吟声都吵不醒?莫非听不到? 他伸手拍了拍迩鄙:“醒醒,醒醒……” 迩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迩获提着剑站在自己身边,一副要砍下来的样子。 迩鄙吓了一跳,顿时尖叫起来:“啊……” 迩获大为兴奋,挥舞着宝剑说道:“莫怕莫怕,此乃龙吟声也。” 迩鄙连滚带爬的向外面跑,结果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随后,一摊黄色的液体浸出来,打湿了衣服。 迩获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陷入到了一个苦恼的悖论中:被龙吟声吓尿的英雄,还算不算是英雄? 迩鄙的惊呼声早就惊动了家人。 夫人来了,很心疼的把儿子扶了起来,然后把迩获挠的满脸花。 半个时辰后,迩获总算弄明白了,儿子不是英雄,是连自己都不如的胆小鬼。 他抱着剑,索然无味的回到了自己房中。 ………… 翌日,天色微明。迩获要出发了。 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夫人把一个包袱交给迩获:“这里面有些替换衣服,有些金银,你小心收好了,莫要被贼人偷走。” 迩获应了一声,随意把包袱背在身上,把剑匣紧紧的抱在怀里。 夫人看着那匣子,欲言又止。 迩获说道:“我走了。至于这个儿子……罢了,他若喜欢读书,那就读一些。如果实在不喜欢,也不用逼他了。” 夫人纳闷的看着迩获,心想:往日的时候,他不是一直逼着儿子读书吗?今日怎么性情大变? 不过临别之际,一切匆匆忙忙的。夫人也顾不上聊这些闲话了。 他看着自己丈夫,以及跟在身边的雍齿,担忧的问道:“只带雍齿一人去咸阳吗?要不要多带几个仆役?” 迩获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跟随商贾一同前往,这一路上安全的很。倒是沛县时常有盗贼劫掠百姓,家中不能少了仆役。” 夫人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吕公不就被劫掠了好几次吗? 不过这吕公倒也聪明,把女儿嫁给了刘季。从那以后,那些盗贼再也没有劫掠过吕公。 因此县中人无不佩服刘季,觉得此人倒真是个英雄,震慑住了那些盗贼…… 就在夫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迩获已经带着雍齿走远了。 ………… 迩获坐在商队的车上,如坐针毡。 他一会把宝剑抱在怀里,一会又把宝剑藏在稻草中,一会又把宝剑塞在衣服里。 雍齿看的大惑不解,问道:“主人,你这是……” 迩获叹了口气,说道:“天有不测之风云,小心为上啊。虽说现在光天化日,太平的很,可以万一遇到一伙盗贼呢?” “若盗贼抢走了别的东西倒也罢了。抢走了我的宝剑怎么办?此剑刘季问我要十万钱,我只给了两万,算是占了大便宜了。这样的宝物,一旦带到了咸阳城,恐怕能卖出几百万的大价钱吧。” 雍齿听的目瞪口呆。 他小声说道:“刘季,小人认得。年幼的时候,曾经和他打过几架。此人奸诈无比,毫无羞耻之心。” “有一次他打不过我,竟然扬了一把土,迷住了我的眼睛。然后趁机对我拳打脚踢。” “这种人卖的宝剑,小人有点不大相信是宝物……” 迩获有些不快的说道:“刘季年幼的时候,或许喜欢耍些小聪明。然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往日的刘季了。” “他做了吕公的女婿,开了藏宝楼,日进斗金,何等风光?是多少豪强的座上宾客?你是什么人,也敢诋毁他?” 雍齿连忙低头道歉。 其实迩获训斥雍齿,还有别的意思。 这把宝剑,毕竟是自己花两万钱买来的。你雍齿说他是假的,你什么意思?质疑我眼光不行吗? 训斥完了雍齿,迩获又开始发愁应该把宝剑藏在哪。 雍齿心痒难耐,忍不住说道:“小人倒是有个好主意。” 迩获说道:“那你说来听听。” 雍齿说道:“主人不如扔了剑匣,将这把宝剑随意挂在身上。” 迩获勃然大怒:“如此一来,那不是会把盗贼招来吗?” 雍齿诚恳的说道:“盗贼,未必识得这等宝物。” 迩获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这把宝剑,韬光养晦啊。看起来就是一块破铜烂铁,谁又能知道,一旦到了半夜,它就会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呢? 迩获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剑的真假。 毕竟……虽然自己听不见龙吟声,但是自己的朋友们听到了啊。如果只是一个人听到,那还存疑,关键是很多人都听到了啊。 于是迩获把剑匣藏在了车上,把宝剑佩戴在了身上,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个时辰后,他们追上了赵佗。 赵佗的行军速度,真的是太慢了。 而且现在赵佗又停下来了,开始责罚粪金和牛角。 当迩获这一队人经过的时候,有秦兵随意的看了他们一眼,倒也没有在意。 毕竟只是一群普通的商贾罢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迩获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在半夜遇见他们,否则的话,这剑一旦发出龙吟声,那不是暴露了吗? 第二天,迩获和商贾们已经快要走出楚境了。 偏偏这时候,山上一声呼哨,奔出来了许多贼人,约莫有三四十个。 这些贼人个个手持着明晃晃的兵刃,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商贾们吓得六神无主,纷纷告饶。 盗贼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控制起来了。 这时候迩获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的话,就不跟着这些商贾赶路了。商贾带着货物,在路上大摇大摆的行走,那不是等着被人劫吗? 结果商贾中领头的人很有经验,迅速的拿出来了钱财,交给了盗贼。 盗贼数了数,满意的点了点头。 迩获都看呆了:他们为何如此熟练?配合的如此默契?看起来……这不像是第一次被打劫啊。 商贾交了钱之后,冲盗贼讨好的笑了笑,然后赶着车就要离开。 结果盗贼淡淡的说道:“慢着。” 商贾们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盗贼指着迩获说道:“此人是谁?生面孔啊。” 商贾说道:“此人是在下新雇来的伙计。” 盗贼冷笑了一声:“大腹便便,脑满肠肥,天底下岂有这等伙计?他必定是个有钱人。” 很快,迩获的小包袱被搜出来了。 盗贼拿走了金银之后,依然有点不满意,对迩获说道:“太少了,你将钱财藏到哪里去了?” 迩获苦笑着说道:“都在你手里了。” 盗贼踹了他一脚:“放屁,看你的模样,分明是个商贾。你的货物呢?” 迩获苦着脸说道:“在下只是跟随商贾去往咸阳啊,我并非商贾,没有货物。” 盗贼哦了一声:“不管你是不是商贾,看你的体态,像是有钱人。来人啊,称一称他,一斤合一百钱。按照斤两交钱吧。” 有两个盗贼走过来,抬着一杆大秤开始称迩获。 迩获觉得很羞耻。 片刻之后,盗贼大声报数:一百六十斤。 盗贼头头开始算:“一斤合一百钱,一百六十斤是……” 盗贼头头没什么文化,这个数有点算不过来。 他苦恼的挠了挠头,忽然反手打了迩获一巴掌:“让你长得如此不好算。” 迩获捂着脸,委屈的想哭了。 好在旁边的商贾干笑着说道:“小人帮忙算出来了,是一万零六百钱。” 说了这话之后,商贾向迩获使了个眼色。 盗贼头头也不知道这个数目对不对。他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下,然后睁开眼,对那商贾说道:“不错,正是这个数,你还算识相,没有骗我。” 商贾连忙露出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来。 盗贼头头向迩获伸了伸手。 迩获苦着脸说道:“当真没钱了。” 盗贼头头也不废话:“打,打到他给钱为止。” 于是一**打。 很快迩获受不了了。 他自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皮肉之苦? 他趴在地上,哭号道:“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有宝物,有一样宝物,价值不菲。” 盗贼头头问道:“是什么宝物?” 迩获将腰间的剑解下来,双手捧着呈了上去。 随后,又迎来了一轮新的暴打。 不远处的商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同情迩获的时候,又有点敬佩他:不肯给钱,倒也罢了,居然有胆量拿着一块破铜烂铁戏弄盗贼。真乃英雄也。 盗贼打累了,然后走了。 商贾们收拾货物,重新上路。 迩获和雍齿鼻青脸肿,依然跟着商贾。 因为迩获的英勇行为,那些商贾对他倒是很敬佩。虽然迩获的钱被搜刮一空。但是这一路上,商贾很照顾他们,倒也没有让他们饿着。 当迩获和雍齿脸上的伤口基本痊愈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高大的咸阳城。 有个曾经来过咸阳的商贾对迩获说道:“你向那边走,就能看到商君别院了。” 迩获道了一声谢,与商贾分别,带着雍齿向商君别院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有很多儿童,正在奔跑玩耍。一边玩耍,一边叫喊:“我是幸运老翁,我是幸运老翁,你抓不到我。”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看到了一个卖吃食的小店铺。 店铺门口挑着一个布帘子,上面画着一个老者的模样。 旁边还写着一个字:幸运老翁代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吃了交好运。 他又走了几步,看见一个说书人,正站在一个小庙门口,对着听众说道:“话说,幸运老翁刚刚离开项梁,又被那王恒遇见。真可谓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当时老翁身边只有一个小孙儿,别无他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除了逃走,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偏偏那王恒凶狠狡诈,派出贼人骑马追赶。两条腿的人,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幸运老翁自忖必死,已经有了轻生之念。” “然而,生死关头,幸事却又出现了……” 啪! 说书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木板,高声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围观的人纷纷破口大骂。有几个人甚至用土块丢他。 说书人捂着脸,一边躲避,一边委屈的说道:“不是在下一定要吊你们的胃口,实实在在公主的书就是这么写的啊。” 迩获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了,问旁边一个人:“请问,这幸运……” 迩获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就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腰间的断剑。呵呵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挂一把剑,就可以假装幸运老翁了?你先等胡子白了再说吧。” 迩获:“……” 咸阳人是不是有病? 第四百五十九章 去救人 迩获带着雍齿,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商居别院。 他们俩都很紧张,因为商君别院,可是谪仙的府邸啊。 谪仙可是天上人,他的府邸,那必定是神仙洞府。 高贵、神秘、仙气缭绕…… 很快,迩获的美好想象被残酷的现实打破了。 商君别院的大门,也是建在地面上的,不是建在白云上的。 而且大门前面还有一道栅栏,栅栏旁边还有一个小屋。 有些人衣着华丽,大腹便便,满面油光,一看就是俗的不能再俗的凡夫俗子。这些人交了钱之后,领了一张牌子,然后进了商君别院。 迩获有些茫然,看着身边的雍齿:“交钱就能进?” 雍齿干笑了一声:“似乎是这样。” 迩获叹了口气,带着失望的心情走到了小屋跟前。 小屋里面坐着个半大孩子,一边抹鼻涕一边看书。 迩获干咳了一声,对那孩子说道:“我想要见谪仙。” 半大孩子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迩获:“你身上没有补丁,缴纳十万钱吧。” 迩获吓了一跳:“十万钱?” 半大孩子嗯了一声:“十万钱一张票。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以凭票无限次进入商君别院。过期作废。” “你如果想要进去的话,那就现在买票。然后有人带你去隔壁的小屋,那里有几个大娘会盘问你的身世,确定三代清白,不是反贼,你就可以进去参观了。” 迩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十万钱,是不是太贵了?便宜点行吗?两万怎么样?” 小孩乐了:“在商君别院讲价?你也算是头一份了。” 他摆了摆手:“不交钱就别进去。别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好说话。” 迩获无奈的说:“然而,我没有带那么多钱啊。” 小孩干脆不再搭理迩获了。 迩获想了想,低声对小孩说:“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头也不抬:“狗剩。” 迩获又说:“是谁让你在这里看门的?” 这时候迩获有点怀疑,这个叫狗剩的小孩是在恶作剧。进门就要十万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狗剩看了迩获一眼,淡淡的说:“牛犊最近比较忙,所以我帮他看门一天。进门费,人人都要交,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旁人。” 迩获果然问了几个路人,那些路人都证明了狗剩的话。 迩获叹了口气,左思右想,把断剑拿出来了,对狗剩说:“我虽然没有带钱,但是有一样至宝。此物乃吴起用过的宝剑。价值连城……” 狗剩看了那把剑一眼,对迩获说:“你不要看我年纪小就骗我啊。再敢耍我,我就要叫人了。” 迩获一脸诚恳的说道:“是真的。这把剑挂在房中,半夜的时候倾耳细听,可以听到虎啸龙吟。” 狗剩直接冲商君别院喊了一声:“有人捣乱。” 很快,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走了出来。 迩获吓得满头大汗,慌忙解释:“在下并不是要捣乱,在下只是想要见谪仙一面啊。在下有要事禀报。” 侍卫问:“什么要事?” 迩获说:“关于牛角和粪金的。”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纳闷。 其中一个人说:“牛角我知道,粪金是谁?” 另一个人说:“前一阵子,好像来过一个粪翁,后来又改名田翁了。” 狗剩却知道迩获说的是谁了,当日田翁拜见李水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狗剩问迩获:“你见到牛角了?” 迩获犹豫着点了点头:“见到了。” 狗剩又问:“在何处见到的?” 迩获说:“沛县。” 狗剩从小屋走出来,拉着迩获的袖子往里面走:“哎呀呀,你也不早说,耽误了谪仙的大事。” 后面的几个人也跟了上去。 迩获的身份还没有查过,谁知道他是不是此刺客?因此要小心为妙。 ………… 李水正在见项皮。 当初项皮刚刚到咸阳城的时候,何等狼狈?从皇宫中被放出来的那一刻,身无分文,不知道何处安身。 但是现在,他吃得饱,穿得暖,满面红润,说话间都带着笑意。 项皮对李水说道:“小人今日来见谪仙,是特地来道谢的,没有谪仙,我祖孙二人,恐怕已经饿死街头了。” 项皮拍了拍身边的孙子:“项心啊,快给谪仙行礼。” 项心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向李水行礼。 李水微微一笑,递给了项心一块糕点,项心很开心的接了,站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项皮对李水说道:“小人真是服了。未央公主的一本书,竟然让小人赚得了这么多钱。这几天,一连有三家店铺找我代言。” “我按照商君别院定下的行规,每一个品类只代言一个店铺。即便这样,也收入不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店铺搞活动,希望我能露个面。有些豪强宴请宾客,也想请我过去说一说往事。这些活动,都是要给钱的。” “小人在田中耕作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能如此轻松的挣下来一份家业。” “这些,都是谪仙和公主给的啊。小人身份卑微,见不到公主,只能拜见谪仙,请谪仙帮我说一句话,就说小人日日夜夜都念着公主的恩情。” 李闻微笑着点了点头。 项皮忽然又眼圈一红,擦了擦眼泪说:“衣食丰足,这是大半辈子的愿望啊。现在小人总算实现了,可是我那些乡亲,那些亲人却见不到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们来。他们要是活着,那就太好了。” 说到这里,项皮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努力过好日子吧。这样才不会辜负了他们。” 项皮使劲点了点头:“反贼,可恨呐。” 李水问项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回乡,还是留在咸阳城?” 项皮说:“不回去了,就留在咸阳。咸阳是天下正中。我留下来,能够见见世面,将来死在天子脚下,也不枉此生了。” “还有就是,我的孙儿在这里,也能涨涨见识。等我攒一笔钱,或许能送他进学堂,将来若能考个科举,也算是给祖宗争光了。” 项皮又说:“我已经攒下来了不少钱,近日物色到了一块田,还有几间屋子。这屋子虽然陈旧,但是打扫打扫,还是能住人的。” 李水奇怪的看着他:“接代言来钱多快?怎么又要买田了?你打算继续耕种不成?” 项皮笑了笑,对李水说道:“小人这故事,之所以精彩,全赖公主写的好。可是再精彩的故事,百姓们听上一阵,也就腻了。” “现在好多商贾找我做代言,但是三个月以后呢?半年以后呢?一年以后呢?时间长了,大伙对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我若不置点产业,到时候还是要受穷啊。小人心中明白,我就是一捆稻草,看起来火苗很高,其实不经烧,几个呼吸就剩下一堆灰烬了。所以在烤火之余,在里面加上点柴炭才是正经。” 李水喟然叹道:“真是智者啊。在我们仙界,多少人突然红了,然后就迷失了心智。最后落得惨淡收场。” 项皮微笑着说:“谪仙过誉了,小人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解一些世态炎凉罢了。” 李水点了点头,又请项皮坐下了。 然后他问身边的乌交:“近日百姓对项翁的故事怎么说?” 乌交说道:“未央公主妙笔生花,将项翁写的很感人。咸阳百姓给项翁起了个外号,叫……幸运老翁。意思是这老翁在乱世之中,总能遇到幸事、好运。” “普通百姓,对公主这本书爱不释手。因为公主在行文的时候,用笔风趣。不少人看到得意处,都拍掌大笑。” “而饱读之士,对这本书评价也不低。大部分人认为,公主表面上写的欢喜,其实通篇读下来,是在讲天下大乱时候,普通人颠沛流离的生活,其中有大悲伤。” “淳于博士更是对这本书击节赞赏,说这书笑中带泪,实际上是苦中作乐,通篇都在讲一个仁字。对百姓之仁,对苍生之仁。” “现在凡是看了这本书的人,上至公卿贵族,下至普通百姓,无不对反贼无不恨之入骨。”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本仙的目的就达到了。”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忽然外面有匠户禀告说:“有人自故楚之地来,号称有牛角与粪金的消息。” 李水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走出去。 其实算算日子,牛角和粪金早就应该回来了。但是始终都没有等到他们,李水一直觉得很纳闷。 现在听到有楚人来报信,李水心里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是不是出事了?如果没有出事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回来,而是要派来报信人呢? 李水心乱如麻,急匆匆地走到了屋子外面。 迩获和雍齿正一脸紧张的等在那里。 迩获看见李水出来,顿时大为惊讶:谪仙竟然如此年轻?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竟然能做出这么多事来? 不过很快迩获又想:或许……谪仙驻颜有术,实际上已经几百岁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李水说道:“牛角与粪金何在?” 直奔主题,没有客套。 迩获说道:“小人在沛县见到了他们。当日赵佗的大军正从沛县经过。忽然有一披头散发之人,从军中冲出来。” “他大声呼喊,自称商君别院的牛角。说他在赵佗军中,与粪金一道,受尽了酷刑,苦不堪言。恐怕撑不到回咸阳了。因此请求一人到谪仙这里报信。” 李水听了这话,顿时怒火上涌:“赵佗,好大的胆子。他疯了吗?敢动我的人?” 周围的人无人应声。 李水缓缓的转过身来,对身边的乌交说道:“去,自商君别院的护卫之中,挑选一百人。” “这一百人,每人带三匹快马,随我去沛县。” 乌交说道:“一百人,是不是太少了?” 李水说道:“其余的人,还要留下来看家护院。我只带一百人,足够了。” 迩获小心翼翼的说道:“赵佗一直在行军,虽然速度缓慢,不过这时候也应该离开沛县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无妨,他带着三千人,目标很大,本仙想要找到他,不费吹灰之力。” 很快,乌交去叫人了。 李水又吩咐左右:“这件事,不许告诉田翁。” 左右都答应了一声。 其实他们也不用担心田翁知道。 自从进入商君别院之后,田翁也不知道是为了报答李水,还是天生的对大粪感兴趣,整天呆在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面研究这些东西。 更邪门的是,相里竹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居然也开始感兴趣了。 有人亲眼看见,相里竹和田翁指挥着一些匠户,在小院里面把粪便分门别类。 这些粪便被烘干之后,借着放大镜,将粪便里面的东西,挨个的筛选出来。 没消化完的稻草放在一堆,尘土放在一堆,真正的粪便放在一堆。 甚至真正的粪便,也要在更大的放大镜下仔细观察,看看它还能不能再分。 据说这是要研究粪便之中,究竟有多少东西。分别是什么成分。 然后他们用瓦罐种了几百罐宿麦。每一盆宿麦里面,放进去了不同的成分。以此来验证,到底是什么成分让庄稼长得好。 所以,田翁整天足不出户,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大伙只要不在他面前提起粪金的事,他应该不会知道真相的。 半个时辰后,一百护卫都集合完毕了。 李水跳上马,对所有人说道:“随我出发。” 身边的护卫队长说道:“谪仙,我们要不要通知李信大将军?赵佗毕竟有三千人马。若他与我们打起来,我们恐怕寡不敌众啊。” 李水想了想,说道:“赵佗的三千人,未必肯跟着他造反。如今事情紧急,要调兵的话,需要上报陛下,一层层手续办下来,人恐怕已经被打死了。” “只告诉李信一人便可。我们两个,加上这一百健将,何处不可去?” 护卫队长点了点头:“谪仙说的是,咱们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每人带着三匹骏马,来去如风。足以应付赵佗了。” 迩获走过来,对李水说道:“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水看了他一眼。 迩获心脏砰砰跳,心想:是不是要赏赐我了? 结果李水对匠户说道:“好生招待他,等我回来之后,必有重赏。这段日子,保证他的安全。” 匠户们都答应了一声。 迩获看着李水离去的背影,心想:回来之后重赏?那赏赐恐怕真的很重了。嘿嘿…… 第四百六十章 谪仙县 咸阳城南门,李水见到了李信。 李信也没有多带人,只带了十来个护卫而已。 两伙人并肩而行。 李水对李信说道:“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赵佗为何要对牛角和粪金严刑拷打。他疯了不成?” 李信说道:“来的路上,我也细细想了一番。赵佗这般行径,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李水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原因?” 李信说道:“你命牛角带回一个小卒,本是小事一桩。赵佗却扣留此二人,严刑拷打,显然是对你有所不满。” 李水点头说道:“是啊。然而我何时得罪他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信说道:“你与他往日并无仇怨,但是近日有一件事,恐怕结怨了。” “陛下命他率领三千人马,南下捉拿王恒,结果数月过去,连反贼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如果最后他把人捉回来那倒也罢了,结果消息传来,人被你商君别院的徐福给抓了。而且只带了二百水手抓了。” “估计因为这件事,赵佗恨上你了吧。” 李水苦笑了一声:“似乎还真是这样。这个赵佗,气量真的不大啊。”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确实不大。没有抓到反贼而已,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昔年我在楚地一场大败,不照样活的好好的?现在不是也一雪前耻了吗?” 其实李水和李信有点冤枉赵佗了。 赵佗的气量,确实不大,但是真正让他恨上李水的,是李斯的那封信。 那封信把赵佗骂得狗血淋头,不仅丢了前途,而且尊严都没有了。恰好李水的人又来要人,赵佗把气撒在粪金身上,也完全能解释得通。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对李信说道:“咱们走吧,早日找到牛角和粪金。” 随后,李水一甩鞭子,打在马上。 这一百多人,骑着马向南方飞奔而去,眨眼之间就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咸阳城外,只剩下马蹄卷起来的阵阵烟尘。 两日后,李信派出去的探马回来了,对李水和李信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赵佗的踪迹,他正在高山县一带。距此约有百里。” 李信点了点头,对探马说道:“在前面带路。” 随后,这群人像是一阵风一样,朝高山县席卷而去。 ………… 赵佗军,已经到高山县跟前了。 心腹骑在马上,对缓缓而行的赵佗说道:“将军,我们军粮已经不足了。” 赵佗微微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他已经料到了。一直以来,这三千人行军速度太慢了,军粮不足,是早晚的事。 现在他是没脸再向朝廷索要粮草了。干脆……就地买粮吧。 军中还有一些黄金,买粮倒也不是不行。心腹得到赵佗首肯之后,就对赵佗说道:“前面是高山县,我们不如去县中买粮。” 赵佗嗯了一声,传令向高山县进发。 心腹犹豫再三,低声问道:“将军,这牛角和粪金两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赵佗淡淡的说道:“他们两个可曾招了?” 心腹说道:“招了,他们都自称自己是反贼。而且受到了谪仙的指使。” 赵佗满意的点了点头。 心腹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是屈打成招的。进了咸阳城,只要再一询问,必定露馅。” 赵佗微微一笑:“那就不要让他们进咸阳城。” 心腹一愣:“将军的意思是……杀了他们?” 赵佗嗯了一声。 心腹胆战心惊的说道:“那不是杀人灭口吗?将来追查起来,恐怕还是会露馅啊。” 赵佗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杀人,也有许多种方法。比如可以说,这两个人想要畏罪潜逃,杀了看守他们的士卒。” “我们在后面追赶,他们逃入了一处民宅,胁迫了百姓。为了救下百姓,我们只能派了神箭手,射杀他们。” “如此一来,杀他们两个人,就合情合理了,甚至有可能受到嘉奖。” “至于他们两个的尸体,可以说他们临死之前,不小心碰倒了油灯。所以民宅内燃起大火,他们俩都被烧死了。如此一来,他们是不是受过拷打,就无法从尸体上辨别了。” 心腹恍然大悟,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 随后,心腹又问:“我们诬告槐谷子,有可能告赢吗?” 赵佗摇了摇头:“槐谷子,狡猾啊。而且颇受陛下宠信,哪有那么容易告赢?最为关键的是,我们只有两个死人的口供,胜算很小。” 心腹懵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状告槐谷子?” 赵佗呵呵一笑:“本将状告槐谷子,那是告给廷尉大人看的。给廷尉大人出气的。只要他出气了,咱们才可以受到重用。” “因此,我们这一次不是要真的让陛下相信槐谷子谋反,只要逼得槐谷子百口莫辩,让他很狼狈,就算是成功了。” “你放心,只要有廷尉大人在,即便告不赢槐谷子,咱们也不会有事。” 心腹连连点头,然后有些不踏实的问:“廷尉大人,当真会保我们吗?” 赵佗嗯了一声:“若我们有罪,陛下已经下令责罚,那样的话,廷尉大人有可能明哲保身。现在我们无罪,廷尉大人为何不保我们?本将在军中,也是有些分量的。” 心腹放下心来,然后对赵佗说道:“那么末将就在今夜行动了。” 赵佗嗯了一声:“前面就是高山县,在县中安排这一切吧。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不少旁证。不过,你要做的仔细一些,不要让人看出来,是咱们刻意安排的。” 心腹说道:“小人明白,大人放心吧。” 当赵佗带着三千人,浩浩荡荡来到高山县城跟前的时候。他看见城门前有一大群人正在迎接。 原来是已经得到消息的高山县令,带着人出来了。 赵佗满脑子都是嫁祸李水的事情,所以骑在马上懒洋洋的,直到走到近前才跳下马来。 高山县令名叫柏暑,身材肥胖,整天笑眯眯的,是个挺和善的人。听说赵佗军要进城买粮,早早的就带着人等在这里了。 柏暑看见赵佗下马,一脸热情的迎上去:“将军远道而来,着实辛苦啊。本官已经备下了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赵佗拱了拱手:“多谢大人了。” 一路上,柏暑殷勤备至。 柏暑如此殷勤,倒不是因为官职高低。纯粹是因为赵佗乃是从咸阳城来的。在他这个偏远地方的小县令看来,算是天子身边的人了。 两人正走着,忽然来了一阵风,将柏暑的袍子吹起来了。 赵佗无意中看见,柏暑的里衣当中居然打着补丁。 赵佗咦了一声,极为好奇的说道:“大人竟然如此清贫吗?” 柏暑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声:“将军想必也看到了,本县多山,农田狭小,百姓们生活的较为困顿。不久前发了一场小洪水,淹没了不少良田。” “有数千百姓衣食无着。本官无可奈何,只能联合县中的富人,捐出钱财来,帮着那些百姓度过灾荒。” “钱都捐出去了,故而本官的衣服,也就只能节俭着一些了。” 赵佗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赵佗兴致缺缺,而柏暑却来了兴致。 他甚至有些得意的说道:“不过,再过上三五年,将军再来看的时候,本县便不是这番光景了。到那时候,人人富足,家家安康,实乃人间乐土。” 赵佗好奇的问道:“大人为何如此笃定?” 柏暑说道:“只因本县要改名了。这奏折已经写好,正要派人送往咸阳。” 赵佗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改个名字就可以人人富足? 他问柏暑:“贵县要改成什么名字?” 柏暑神神秘秘的说道:“要改成谪仙县。” 赵佗一踉跄,差点摔倒:“谪仙县?” 柏暑看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道:“将军不要怀疑,你没有听错,便是谪仙县。商君别院的那个谪仙。” 赵佗差点一剑砍了这个柏暑。 这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 柏暑倒没有注意到赵佗的表情,他继续热情的介绍着:“谪仙未发迹的时候,曾经住在本县。” “县城旁边的那座高山,想必将军已经看到了。那上面还有一座庙,乃是谪仙炼丹的时候住过的。” “本县的不少百姓,都见过谪仙,认识谪仙。因此……本县改名为谪仙县,应当也无妨。毕竟和谪仙有这等渊源。哈哈……” 柏暑笑了两声,发现赵佗的神色有点不对。 他有点尴尬的问道:“将军……怎么了?”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把不快都藏在心里面,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本将只是好奇,即便这里与谪仙有渊源,又如何做到人人富足呢?难道谪仙会给每人几块金子不成?” 赵佗还有话没有说出来:槐谷子那贪得无厌,厚颜无耻之徒,会平白无故的给你们金子吗?你们别腆着脸凑过去了。 柏暑见赵佗这么问,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了:“将军有所不知。本官与县中的豪强、商贾,一连就此事讨论了三天三夜。” “那三日,众人不论官职高低,皆可以畅所欲言,最后想出来了一个好办法。” 赵佗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柏暑说道:“世人皆知,谪仙有大功与天下。只代田法一项,就救活了多少人?更不用说灭匈奴,分发牛羊,造纸术、石磨、馒头、仙酒……” “因此,说谪仙万人敬仰,也不过分。在下听说,谪仙的商君别院,进去一次不容易,往往要花上十万钱。即便如此,也有一些富人愿意进去,感受一下谪仙的仙气。” “如今本县改名为谪仙县。邀请天下间的有钱人,来游玩一番。看看谪仙曾经居住过的地方。逛逛谪仙曾经炼丹的地方。再和谪仙的旧友们交谈一番,岂不美哉?” “在下相信,天下人定然会络绎不绝的到我谪仙县来。而这些富人来的时候,哪个不是车马簇簇,仆从如云?” “这么多人,总要吃吧?这么多马,总要喂吧?到了谪仙县,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要不要带上一两件特产?” “譬如谪仙庙附近的山石,谪仙泉里面的清水?当然了,谪仙的这些东西,他们是不可以私自带走的,可以向我们买。” “我听说,商君别院附近,一些小商贩靠着做生意,个个富足起来了。” “我高山县百姓,应当也可以靠着这一点,多赚一些钱财,早日吃得饱,穿得暖。” 赵佗听得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幽幽的说道:“县令大人,可真是聪明啊。” 柏暑谦虚的说道:“将军过奖了。这些办法,大多是那些商贾提出来的。这些商贾做别的不行,论起赚钱来,总是说的头头是道。” “当然了,那些商贾也不敢居功。他们多半曾今去过咸阳,见识过谪仙的种种手段。” “据他们说,他们提出来的这些建议,不过是照猫画虎,在模仿谪仙而已。” “所以,本县的所作所为,乃是追随谪仙。” 赵佗心里恨的牙根痒痒。 尤其是他忽然发现,柏暑说的这些计划,没准还真的可以实现。他心里就更难受了。 于是赵佗阴阳怪气的说道:“县令大人,对这商贾倒是亲切的很啊。只是商贾不事产业,奢侈浪费。县令当心本末倒置,反而伤了农事。” 柏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断然不会。自从灭了匈奴之后,天下间牛马充足,本县虽然贫困,但是得益于牛马价格低廉,两三户合伙,便可以买上一头牛。” “一头牛,抵得上十个人力。因此农事不仅不会荒废,而且粮食收获得更多。这省下来的九个人,就可以互通有无,做做生意,补贴家用。” “而且本县还听说,陛下在宫中宴请了一些有志于出海的商贾,看来陛下对于那些忠于朝廷,有利于百姓的商贾,还是支持的。” “本官也觉得,商贾有利亦有弊,不能因噎废食,一概禁止。最好的办法是扬长避短,取其利而去其弊。若他们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何乐而不为呢?” “将军放心,这些都是本官和乡绅、商贾仔仔细细讨论过的,绝对万无一失。” 赵佗哦了一声。心里更加郁闷了。 这个高山县,真的挺能给人添堵的。 这时候,赵佗一抬头,忽然看到前面街心立着一块大石头,有几个石匠正在凿那块石头。 赵佗好奇的问道:“这是……” 柏暑说道:“他们在给谪仙造一尊等身像。将来天下人到我谪仙县游玩,虽然见不到谪仙本人,但是在等身像下看看,那也不错。” 赵佗:“……” 他的手很痒,很想给这个县令来上一剑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谪仙显灵了 为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掉粪金和牛角,赵佗忍了。 他脸色阴郁的参加了柏暑准备的接风宴。 宴饮上,不仅有官吏,有豪强,还有本地的商贾。 赵佗喝了几杯酒,心中很恼火。 这些低贱的商贾,也配坐在这里? 赵佗扭头看了看柏暑,心想:高山县的县令,真是自甘堕落啊,居然与商贾为伍。 而柏暑见赵佗看过来,立刻友善的笑了笑,然后举杯遥祝。 赵佗也只能勉强挤出来一丝笑意,把酒喝掉了。 酒席间,这些人倒还算客气。毕竟赵佗是从咸阳城中来的。 在场的宾客聊来聊去,最后话题又到了谪仙身上。 对此赵佗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在他看来,这个高山县的人都已经对谪仙两个字着魔了。 把县名改成谪仙,在大路中央放置槐谷子半身像,鼓励百姓从事和槐谷子有关的事…… 赵佗叹了口气:真想甩袖子走啊。 算了,算了,再忍忍吧。买粮已经结束了,部将大概正在布置杀死粪金和牛角。 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就好了。快了,快了。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商贾忽然举着酒杯站起来,要给赵佗敬酒。 赵佗差点把酒壶摔在他脸上:给我敬酒?你也配? 但是他忍住了。 已经忍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会了。 于是赵佗喝了一口酒。 商贾却得寸进尺的问道:“将军乃咸阳人,见闻自然比我们要广的多了。不知道将军有没有见过谪仙?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谪仙的风采?”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赵佗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些人,好像都是为了听这些东西而来的。 赵佗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他再也按耐不住了,阴阳怪气的说道:“谪仙么,本将自然是知道的。” 高山县的人顿时来了兴趣,个个一脸崇拜的看着赵佗:“将军果然认识谪仙,真是令人羡慕啊。” 柏暑更是一脸激动的说道:“听闻谪仙身怀仙术,可以呼风唤雨,吞云吐雾,不知道将军有没有见过啊。” 赵佗呵呵冷笑了一声:“吞云吐雾,本将倒没有见过。不过谪仙敛财,本将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赵佗本以为说了这话之后,在场的人会脸红脖子粗,敢怒不敢言,从此消停下去。 谁知道那些人都来了兴趣,极为兴奋的对赵佗说道:“敛财好啊,本县贫弱,要的就是敛财致富啊。将军,快给我们讲讲吧。若我们能学到一二成,也就心满意足了。” 赵佗:“……” 这些人都魔怔了不成?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一杯所谓的仙酒,十万钱一杯。一个馒头,能卖到五百钱。凡是进商君别院的人,都要先交十万钱。” “唉,当初陛下将商君别院赐给他的时候。那不过是一座废弃已久的荒宅罢了。现在呢?里面堆积了金山银山。可见谪仙敛财的手段之高啊。” 高山县的人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十分感慨的说道:“谪仙如此宽厚仁义,真是令人敬佩啊。” 赵佗:???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莫非是我听错了?宽厚?仁义?槐谷子? 柏暑说道:“仙酒、馒头,哪一样不是天上之物?卖的这么便宜,实在是委屈谪仙了。” 那些商贾说道:“是啊,谪仙的住所,想必是仙气缭绕吧?只要交十万钱,不论士农工商,都可以进去?那可真是太平易近人了。” 很多人都连连点头:“谪仙,真乃吾等之表率也。” 赵佗有点郁闷,感觉跟这些人简直没有办法交流。 偏偏柏暑还一脸感兴趣的问:“还有吗?将军,最近谪仙又做什么了?” 赵佗有点无语:我刚刚从南越回来,我怎么知道谪仙做什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确定从赵佗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之后,众人就很失望的放过他了。 不过柏暑还是嘱咐说:“请将军回到咸阳城之后,向各位大人说一说我们谪仙县,或许有哪位大人一时兴起,带着家人来游玩一番,那样的话,便是本县百姓的恩人了。” 赵佗很敷衍的嗯了一声。他心里却在想:咸阳城的权贵,会来逛槐谷子的故乡?简直是可笑至极。诸位大人,谁提起槐谷子来不是痛骂不已?你想邀请权贵来玩,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半个时辰之后,宴饮进行的差不多了。柏暑热情的带着赵佗,要给他安排住处。 赵佗看了看时辰,感觉差不多了。 时辰,确实快到了。 粪金和牛角正睡在马厩之中,为了避免他们两个乱叫乱壤,他们的嘴巴里面都塞着东西。 粪金已经睡熟了,而且睡得很香。 牛角则睁着眼睛,根本无法入眠。 他看着粪金,有点羡慕,有点嫉妒,还有点纳闷:这臭烘烘的马厩,到处都是马粪。这家伙倒睡的很熟,舒服的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他怎么做到的? 牛角叹了口气,他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估计快到咸阳城了。 按照他的猜测,赵佗不会活着让他回到咸阳的。也就是说,他的死期到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脱身吗?牛角想了很久,却始终想不出来。 唯一能活命的可能,就是在沛县喊的那一嗓子了。当时路边很有几个人。但是有人肯帮忙报信吗? 牛角思索良久,最后很悲观的摇了摇头。 想要去咸阳,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首先要有验传,要有本地长官开具的文书。 普通的黔首倒是想去报信,他们穷疯了,遇见这样的好事,无论真假都想试一试。但是他们没有能力获得文书,只能一辈子困在一个小地方。 至于有能力开具文书的富人,他们却不想冒险。有了身家,有了亲族,会分外谨慎。 谁会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人,随便吼了一嗓子就千里迢迢的去咸阳报信呢?万一惹火上身,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积攒的财富不就全完了吗? 牛角想到这里,闭上了眼睛。 算了,死就死吧。自己本来是个要饿死的穷苦人。遇见了谪仙,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了。这一辈子,也算是满足了。 忽然,牛角想起一个传说来。传说中,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默念谪仙的名字,便可以转危为安。 对于这个传说,商君别院的匠户是不信的。毕竟他们与李水朝夕相处。他们敬佩的是李水的才华和为人,倒不会像那些无知的黔首一样,肆意神话谪仙。 但是有很多人言之凿凿,说向谪仙求救很管用。 会稽王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真的。当初他们被反贼围在越王山上,全赖默念谪仙的名号得救。 徐福也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真的。当初水手们在大风浪中,全赖向谪仙祈祷而挺过去。 这两个人,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总不至于撒谎吧? 牛角将信将疑,开始默默的念叨:“请谪仙救命,请谪仙救命,请谪仙救命……” 刚念了几个呼吸,就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鬼鬼祟祟的向这边来了。 牛角的心脏砰砰跳:“不会如此灵验吧?” 但是那脚步声分明已经停在自己面前了。 牛角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聋陶。 聋陶本没有名字。 他是陶县人。此人面对上官的时候,无比谄媚,恨不得跪着跟人说话。但是面对新入伍的兵丁,或者年纪比他小的士卒。他就摆起架子来了。 有时候新兵问他话,他干脆两眼上翻,装作没听见。 因此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聋陶——聋了的陶县人。 这几天,牛角和粪金被聋陶折腾的不轻。 说起来,在南越的时候,聋陶曾经生病,全赖粪金照顾,这才缓了过来。 粪金没有出事的时候,聋陶对粪金倒也客气。但是粪金被赵佗针对之后,聋陶就变了脸了。 负责拷打牛角和粪金的十个人中,就有聋陶。而这个聋陶又是十个人当中手最黑的。 打起人来,不留半点余地。往往为了把牛角和粪金打个半死,他自己也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差点累死。 曾经夜深人静的时候,聋陶也在粪金和牛角面前表明心迹:“人生在世,谁也不想做一辈子穷苦人。” “现在好容易有了个能得到将军赏识的机会,我也不想浪费。所以两位也不要怪我,我折磨你们,也不是和你们有仇,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农夫除草,渔夫打渔,与我其实是一样的。” 聋陶说的坦坦荡荡,牛角感觉自己差点被他给洗脑了。 现在聋陶又来了,牛角立刻就明白了,这家伙又是来折磨人的。 三更半夜,把自己打得皮开肉绽也没人知道啊,也传不到赵佗耳朵里面啊。他何苦来费这个劲?好好睡觉不舒服吗? 牛角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生无可恋的说:“打吧,打完了好睡觉。” 结果聋陶没有打他,反而把他的绳子解开了。 牛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聋陶:难道谪仙显灵了? 聋陶低声说道:“往日我打你们,是为了掩人耳目。粪金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牛角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有点懵了。 聋陶接着说道:“在城外行军的时候,一直找不到机会。今日进了高山县,军士们吃了一顿饱饭,喝了点酒,不用再露宿荒野了。而且周围有城池,也不用担心歹人出没。” “故而每个人都放松了警惕,你们今夜逃走,最合适不过了,快随我来吧。” 牛角连忙解开了粪金的绳子,把他摇醒了。 聋陶在前面带路,牛角和粪金跟在后面。 结果这三个人刚刚走到街上,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那两个反贼逃了。” 紧接着,不远处竖起一支支火把来,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汇聚过来。 牛角紧张不已,看向聋陶。 聋陶摆了摆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避一下。” 他指了指附近的一座院子:“先逃到那边去吧,那里没有人。躲过这一阵风声再走。” 随后,聋陶带着牛角和粪金翻墙进去了。 他们前脚进去,赵佗的人后脚就把这院子给围住了。 这些人,都是赵佗的亲兵。不会走漏风声。 至于大队人马,则全部被安排在了外围。他们不知道这宅子附近是什么情况,只能根据赵佗亲兵的喊声来判断。 赵佗的亲兵不断大喊:“反贼劫持了百姓。反贼劫持了百姓。” 还有人在喊:“牛角、粪金,你们立刻交出百姓,出来投降,否则的话,格杀勿论。” 粪金慌了,对牛角说道:“这里不是废宅吗?哪来的百姓?” 牛角也有点懵,对聋陶说道:“陶兄,我们……嗯?陶兄呢?” 聋陶不见了。 牛角顿时反应过来了:中计了。 这几天他吃不好,睡不好,做梦总梦见自己被赵佗给杀了。 看来,赵佗终于打算动手了,就是现在。 牛角正在想办法的时候,外面扔进来了几支火把,然后有人喊道:“反贼要放火,反贼要放火,不要让他们趁乱走了。” 牛角和粪金手忙脚乱的灭火,但是有几支火把掉在了草垛上,引燃了窗户,火光越来越大。 忽然,房门打开,有一个妇人,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带着两个小丫鬟,狼狈的从满是浓烟的屋子里面逃了出来。 这几个人看见牛角和粪金之后,顿时全身发抖,瑟缩在墙角,一副乞命的意思。 那妇人对一个小丫鬟耳语了一句。 小丫鬟大着胆子,贴着墙绕过了牛角,想要开门。 结果大门刚刚打开了一条缝,就有冷箭射过来:“反贼要逃跑,不要走了反贼。” 小丫鬟绝望的关上门,又退回到了那妇人身边。 牛角看了她们一眼,叹了口气说:“你们莫怕,我们是商君别院的人,不会害人。今日只是被奸人陷害了而已。” 那妇人忽然眼睛一热,紧接着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是谪仙的人?” 牛角点了点头。 妇人犹豫了一下:“外面的人,说你是反贼。” 牛角苦笑了一声:“是不是反贼,很容易验证。” 他扯着嗓子向外面大喊:“院中有妇孺,我等情愿投降。” 外面的亲兵忽然大喊:“反贼诈降,反贼诈降。”然后继续向里面投掷火把。 第四百六十二章 谪仙故人 牛角回过头来,一脸无奈的看着妇人:“你看见了?” 妇人点了点头,旁边的那两个丫鬟,以及他怀中小孩的神色都放松下来了。 牛角对她们说:“外面的人,是铁了心的要杀死所有人,你们也逃不出去了。” 妇人和那几个丫鬟都点了点头。她们脸上的表情很坦然。 牛角有点惊奇:这些人为何如此大胆?这几个大人胆子大倒也罢了,这个孩童怎么也面无惧色? 难道……我的胆量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在这一刻,牛角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时候,那妇人从怀中拿出来了一个小布包,小布包层层揭开,里面是一个缺了口的碗。 妇人对牛角说道:“不要慌,有此物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牛角好奇的问道:“这是……” 旁边的小丫鬟嘴快:“这是谪仙遗物。” 牛角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 那妇人打了小丫鬟一下:“不会说话就别多嘴多舌的。谪仙活的好好的,什么遗物?” 她抱着碗对牛角说:“当年谪仙进咸阳城之前,曾经路过我家,在我家吃了一碗饭。这便是谪仙曾经用过的碗。” “我们只要对着碗向谪仙祈求,必定能保住性命。” 旁边的丫鬟也连连点头:“这个无比灵验的。我家妇人打算着,等县中来参观的人多了,将家中改成谪仙庙,供奉此碗。” 牛角:“……” 妇人拉着牛角说道:“来来来,我们一块祈求谪仙。” 她把碗放在地上,拉着牛角和粪金跪了下来。 牛角无可奈何的跪在地上,感觉自己活脱脱就是个要饭的。 这时候,房屋已经完全烧起来了。 之前的那一通火把引燃了很多地方,根本来不及救火。现在大火越来越旺,大伙又出不去,只能忍受着烟熏火烤。 院子虽然没有什么可烧的,但是旁边就有一个火场,随着温度越来越高,牛角觉得露在外面的脸有点烫,胡子和头发有点打卷。 他在院子里找了找,忽然看到了一口水井。于是跑过去,打上来一桶水,分别浇在几个人身上。 那些妇人倒也罢了。而粪金和牛角身上都有伤,浇了井水之后,顿时疼的呲牙咧嘴。 渐渐的,院子里面的烟气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几个人都咳嗽不已。 牛角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说:“这烟有毒,得想个办法,否则的话,不烧死也熏死了。” 粪金指了指院子角落当中的水井。 牛角会意,催促着妇人说道:“快走,快走,我们到井下躲避。” 妇人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谪仙会来救我们的,我们不走。” 牛角跺了跺脚说:“我们便是谪仙派来救你的人,快走吧。” 妇人愣了一下,然后被粪金拽起来了,连推带搡的带到了井边。 妇人忽然说道:“你们是谪仙派来的?我怎么总觉得有点……” 粪金直接拽过绳子来,让她抓住,然后把她塞进井里去了。 妇人第一个下去,然后是妇人的儿子。之后是那两个丫鬟。 最后一个丫鬟下去的时候,忽然扯着嗓子向院子外面喊了一声:“他们不是反贼,他们是谪仙的人。” 外面没有人回应,只是循声扔进来十几支火把,有些落在井边,差点把丫鬟点着了。 牛角无奈的说道:“现在你可信了?” 随后,牛角按了按丫鬟的脑袋,把她塞到井里面去了。 接下来,牛角和粪金搬过来一块木板,把井口盖上了一半。 粪金先下去了,牛角殿后。 进入水井中之后,牛角顶着木板把井口盖上了。然后又把衣服撕了,堵住缝隙。 如此一来,虽然依然有烟气漫进来,但是已经微乎其微了,加上井中有水,应该可以坚持到大火熄灭。 水井口小肚大,几个人就抓着绳子,苦苦的等在里面。 牛角有些歉意的对那妇人说道:“若非我们,你也不会遭此劫难,你放心,若能活着出去,我赔你一座宅院。” 井中黑漆漆的,牛角看不见妇人的表情,但是能听见妇人的声音:“能救下两条人命,也值了。” 牛角叹息了一声:“真是仁义啊。不过……你家中没有男人吗?夫君何在?” ………… “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我妻儿都在里面啊。”一个叫皮休的商贾,正趴在地上,对着赵佗的亲兵哭喊不休。 听说今天要招待从咸阳城来的将军,皮休巴巴的掏了钱,参加了柏暑的宴饮。 柏暑处处学习李水,办这一场宴饮,其实也是有赞助的。 凡是想要与赵佗饮酒的人,都要交钱,然后才允许参加这一场宴会。 这些商贾和豪强觉得,在宴会之上,可以自由的向赵佗询问谪仙的消息。因此都掏了钱来了。 可以说,柏暑支持这一场宴饮,不仅没有花钱,反而赚了一笔钱。 当宴饮结束的时候,柏暑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谪仙之才,令人叹为观止啊。我只是学了一点皮毛,就有了这样的效果了。 柏暑很开心,商贾们就不那么开心了。 他们之所以心甘情愿掏钱,是指望赵佗能在宴饮上说一些谪仙的什么秘闻,让他们受受启发,做生意的时候可以另辟蹊径,一本万利。 没想到啊,赵佗这家伙,在酒宴上臭着个脸。问三句答一句,答的那一句还阴阳怪气的。 要不是看赵佗是个将军,这些商贾早就大耳刮子打他脸上了。 这不是浪费大家的钱吗? 也就是商贾们地位太低,不敢发作,心里面虽然生气,但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所以没有让赵佗察觉到。 皮休就是这些商贾中的一个,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回家的。 他确实是个商贾,但是并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商贾,顶多称得上是富足罢了。 他这样的人,放到咸阳城,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也就在高山县这种穷地方,矮子里面拔将军,能够作为商贾参与这样的宴饮。 皮休唉声叹气的回到自己家附近,结果发现那边火光冲天。 皮休正纳闷是谁家失了火,仔细一看,却发现是自己家。 他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急匆匆地跑过去,想要救火,结果被一群秦兵拦住了,说反贼在里面,任何人不得进去。 皮休又问自己的妻儿出来没有,结果秦兵说,里面的人被反贼劫持了,谁也没有出来。 皮休差点晕倒在哪里,他苦苦哀求,要进去救人,但是秦兵就是不准许。 正在闹着的时候,柏暑来了。 高山县就这么大,城中失火,而且有人高喊反贼,早就惊动了柏暑。 他急匆匆地跑过来,高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皮休哭的惨绝人寰,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讲了一遍。 柏暑勃然大怒,大声说道:“让路,把人救出来。” 围在宅院附近的,都是赵佗的亲兵,没有赵佗的命令,他们是不会动的。 果然,柏暑喊了两嗓子,那些亲兵根本不搭理,全都装作没看见,气氛尴尬的很。 柏暑又大声喊道:“赵佗将军呢?” 依然没有人搭理他。 柏暑指了指其中一个秦兵:“赵佗呢?” 那亲兵淡淡的说道:“小人也不知道。” 柏暑气的头昏脑胀,又问:“是谁让你们围了这院子?” 亲兵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 反正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围住这里,直到里面的人烧死为止。 现在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里面的人或许死了,但是也或许没有死。既然如此,那就多烧一会吧。 反正不是自己家,着什么急? 柏暑对身后一个跟班说道:“去,叫县尉来,带兵来。” 几个呼吸之间,县尉带着本县的兵马来了。 其实柏暑赶到这里的时候,县尉就在路上了。他也听到了有人在呼喊反贼,所以立刻整点军马过来了。 自己的兵到了,柏暑顿时有了底气。 他对那些兵丁说道:“去里面救人,敢阻拦着,格杀勿论。” 这些兵丁应了一声,就要向里面闯。而赵佗的亲兵向来骄横惯了,直接把兵刃对准了那些兵丁,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这时候,赵佗的心腹出现了。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柏暑说道:“县令大人,你要谋反吗?” 柏暑都气乐了:“谋反?我是在救人。” 心腹说道:“这火,是反贼放的。他们就是要制造混乱,你们开门救人,他们就会趁乱逃跑了。” 柏暑说道:“你们将这里团团围住,他们怎么可能逃跑?” 心腹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些反贼狡猾啊。如今又是烟又是火。若他们趁乱藏在人群中,你我如何得知?最保险的办法,莫过于围住这里,不放走一个人,那就万无一失了。” 柏暑眼睛瞪得老大:“那百姓呢?” 心腹说道:“百姓,自然也要救。反贼,自然也要捉。不过……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啊。若百姓不幸遇害,末将愿意奉上三百钱,作为奠礼。” 柏暑气的头昏脑胀。 旁边的皮休更是着急的要命。他对柏暑说:“大人,必须救人啊。谪仙曾经在我家吃过一碗饭,他用的那个碗我还留着呢。” 柏暑愣了一下:“谪仙何时在你家吃饭了?” 皮休说道:“那年大旱,谪仙乏粮,饿的头昏眼花,倒在我家门口,是我夫妇把他带到家中,给了他吃的。” 柏暑嘘了一声,低声说道:“这等不光彩的事,万万不可再提了。日后你只说曾经招待谪仙便好了,免得他面上不好看。” 皮休急的连连跺脚:“是是是,这个小人清楚,可现在要救人啊。” 柏暑对赵佗的心腹说道:“里面有谪仙的故人,两个反贼无足轻重,跑了就跑了。若伤了谪仙的故人,本官担待不起。若你再敢拦我,我只能不客气了。” 心腹叹了口气,顺水推舟的摆了摆手,说道:“派一队人,进去救人吧。” 这一队人,其实早就选好了。 有九个是赵佗的心腹,剩下的那一个,是聋陶。 聋陶兴奋得很,这段时间,他积极表现,每天打人能打到腰酸背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赵佗的认可吗? 现在竟然可以和赵佗的亲兵一块行动了,这是不是说,自己也算是赵佗的亲兵了? 聋陶顿时激动的有点头重脚轻。 柏暑见这十个人打开院门,冲了进去。他拍了拍皮休的肩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些人,定然可以将你的妻女救回来。” ………… 院子里面浓烟弥漫,十个人进去之后,就咳嗽个不停。 这里影影幢幢的,又是老树,又是水缸,他们根本不知道粪金和牛角藏在了什么地方。 其他的秦兵都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查看。 唯独聋陶,一副要立功的样子,凡事都一马当先。 他甚至冒险接近火场,忍着热浪看了看屋子里面,然后对身后的人说道:“屋内无人,应该在院子里。” 这很合理,屋子烧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躲在院子里了。 但是这十个人把不大的小院都看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人。 忽然,聋陶的目光落在了那口井上面。 起火之后,人的第一反应往往就是找水,他们会不会躲到井里去了? 聋陶站在井口,想要把盖在上面的木板挪开。 这时候,身后的十个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互相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一块抓着一支长矛,猛的捅到了聋陶的身上。 聋陶惨叫了一声,随后倒在地上。 这十个亲兵立刻抓着聋陶,一边向后退,一边高声喊道:“反贼设了埋伏,反贼设了埋伏。聋陶死了,我们的人死了。” 这十几个人带着聋陶的尸体退了出来。外面赵佗的人群情激愤。 皮休快疯了,问那些亲兵:“我妻儿何在?” 亲兵不耐烦的说道:“不曾看见。” 皮休忽然狂叫了一声,要冲到火场中救人。 但是他被亲兵拦下来了。 柏暑指挥着自己的兵丁,要拽倒院墙,立刻救火。但是赵佗的亲兵不许。 柏暑怒气冲天,嚷嚷道:“你们是在捉拿反贼吗?本官觉得,你们倒像是杀人灭口。” 赵佗的心腹,顿时目露凶光。 他忽然很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县令也杀了。但是他不敢。 整件事,已经彻底失控了。 起初的时候,只是想落一落槐谷子的面子,给他个难堪而已。 后来一步步和牛角扛起来,变成了诬告谪仙,变成了杀人灭口,变成了放火。现在又要杀县令? 赵佗的心腹惊出来了一身冷汗:这可是大秦县令啊,不是一两个低贱的仆役,若动了他,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他看了看远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赵佗将军,一直没有露面,不会是想着要撇清干系吧? 如果这事无法收拾了。由谁但责? 心腹看了看在场的人,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他顿时如丧考妣,坐在地上。 忽然,心腹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喊道:“救人,快救人啊。谪仙的故人在里面,你们都聋了吗?还不救人?” 所有人都愣了。 柏暑纳闷的看着赵佗心腹,心想:这人的反应是不是太慢了点?刚想明白?这样的人也能带兵? 什么东西! 第四百六十三章 我打你个谋反 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皮休的家,连带着左邻右舍,一共烧了三家。 赵佗的心腹虽然带着人积极救火,但是那时候火势已经起来了,说什么都晚了。 直到天亮,大火才渐渐熄灭,这地方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 皮休看着自己家,看着始终没有出来的夫人和孩子,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直到这时候,赵佗才悠悠然出现了。 心腹看见赵佗这时候才来,更是证实了心中所想:将军,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啊。好像一直以来,脏活都是我做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推到我身上怎么办? 心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勉强笑着向赵佗行了一礼。 赵佗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说道:“不胜酒力啊,昨夜一场大醉,竟然睡到了这时候。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昨夜城中起火了?” 赵佗脸上很惊诧,但是眼神却很平静。 他看了看火场,房屋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院子里面没什么可烧的,不过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一览无余,那里面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赵佗很满意,他赞许的看着心腹:“昨夜你带人在这里救火吗?很好,你做的很好。” 心腹干笑了一声,心想:救火?放火还差不多吧。 这时候心腹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正在思索,自己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想来想去,觉得有点悬。 赵佗让自己杀人放火,自己干了。如果赵佗没有事发,自己可以继续受到他的器重,甚至得到廷尉大人的重用。 如果事发了,自己固然可以推说是被赵佗逼迫的,再加上昨天晚上幡然悔悟,在努力的救人,算是迷途知返。 但是…… 但是依照谪仙的性子,最近一年,杀了多少人了?自己只是一个低级军官而已,人家随手就咔嚓了。 想到这里,心腹向院子里面看了一眼,在心中唉叹了一声:如果……如果昨天晚上把那两个人救下来就更好了。 有兵丁已经进去查看火场了。旁边的柏暑连连叹气,对赵佗说:“昨夜有反贼进去了,结果在里面燃起大火,把谪仙的故人都烧死了。” 赵佗大为惊奇:“谪仙的故人吗?” 柏暑使劲点了点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而赵佗很开心:烧死了才好啊。槐谷子那种无耻之徒,他的故人能是什么好人吗?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守城的小卒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柏暑说道:“大人,大人,有一队人马,约莫一百来人。都骑着骏马,带着兵刃,闯入城中来了。” 柏暑勃然大怒,踹了那小卒一脚:“你连城门都守不住吗?” 小卒哭丧着脸说道:“城中大部分士卒都来这里救火了。守城的人手本就不足。而且那些人太快了,像是一到旋风一样,眨眼之间就已经到眼前了。” “他们的马极为雄健,人也十分有力气。小人稍加阻拦,便挨了一鞭子,竟然被打得倒在地上。现在脖子上还火辣辣的疼。” 柏暑一看,发现小卒脖子上果然有一道伤痕,通红通红的,触目惊心。 赵佗纳闷的看着柏暑:“此地有反贼?如此嚣张的反贼?” 柏暑咬了咬牙,对身后的兵丁说道:“随我拿贼。” 他是真的着急啊,在赵佗面前出了这种纰漏,怎么可能掩饰得住? 光天化日,反贼居然闯入了城池。这下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而赵佗是摩拳擦掌,喜气洋洋啊。 今天是双喜临门。 不仅除掉了牛角和粪金,而且喜迎一波反贼。 如果顺手杀了这些反贼,那么南越之行的遗憾就没有了。自己回到朝中,依然是功臣啊。 想到这里,赵佗大声喊道:“来人啊,随我拿贼。” 身后的秦兵都答应了一声。 就在他们要行动的时候,那急促的马蹄声已经传来了。 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马蹄声又急又密,听起来有三五百之多。 柏暑恼火的看着身边的小卒:“你不是说只有一百人吗?” 那小卒慌忙解释说:“对方确实只有一百人,但是每个人都带了三匹空马。” 柏暑和赵佗顿时为之一愣。 这两个人都不是庸才,立刻就想到了,只有长途奔袭的人,才需要这样啊。而无论盗贼还是反贼,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财力,给所有人准备三匹马。 就在他们思索这些的时候,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们听到一声呐喊:“牛角何在?” 心腹一听这声音,顿时打了个寒战:“怎么有人在找牛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该不会是谪仙来找人了吧?” 结果他刚刚想到这里,就看见远处的街上跑来了一百多人,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分明就是李水和李信。 心腹连想死的心思都有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怎么谪仙到的这么快?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不成? 赵佗反应很快,大声喊道:“来啊,随我杀反贼。” 军士们都严阵以待。弓弩手张弓搭箭,瞄准了李水一伙人。 不怪这些秦兵。李水的人,并没有穿军服,又气焰嚣张,很容易被人当成在攻打县城的反贼。 不过,商君别院的护卫们看到秦兵的敌意之后,都纷纷呐喊:“我等乃商君别院护卫。前来寻找牛角。” 那些秦兵顿时犹豫起来了。 这时候,李水大声喊道:“槐谷子在此,谁敢造次?” 柏暑顿时不淡定了:“槐谷子?莫非是谪仙?”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说道:“难道,谪仙亲自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了?” 他对身边的兵丁说道:“快把弓箭放下,有可能是谪仙。” 赵佗有点着急,喝道:“什么谪仙?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身后的一些秦兵纷纷交头接耳,有的人说道:“谪仙旁边那人,越看越像是李信大将军。” “就是李信大将军,几个月前平定项梁,我是跟着李信大将军一块去的。” “是李信大将军,昔日伐楚,我曾随他一块逃命。” “一点不错,昔日伐燕,我曾给将军牵过马。” 一时间,秦兵们纷纷开始吹嘘起资历来了。 而在这过程中,他们也把弓弩放下了。 现在除了赵佗的一百多亲兵,其他的人早就放下了兵器。 而李水和李信,也带着护卫到了赵佗面前。 李水翻身下马,冲他们喝道:“牛角何在?” 赵佗拔出剑来,指着李水说道:“尔是何人?竟敢擅闯高山县城。来人啊,给我绑了。” 赵佗的亲兵有点犹豫。 李水脸色铁青:“赵佗,你是真不认识我,还是装不认识我?” 赵佗呵呵冷笑了一声。 要说他不认识李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回忆了一下,两个人好像没有直接接触过,就推说不认识,也完全能过关。 于是赵佗扭过脸来,问身边的心腹:“此人当真是谪仙吗?” 心腹在心中破口大骂:我日汝先人,又把这种脏活推给我。 心腹支支吾吾的说道:“末将……末将不认识谪仙。也不知道面前这位是不是。” 赵佗有些不快:“昔日谪仙在咸阳城召开选拔大会,邀请所有官吏,你不是也去了吗?” 心腹干笑了一声,对赵佗说道:“大人不是也去了吗?” 赵佗气的脸色铁青,他狠狠的踹了心腹一脚。 赵佗对心腹很失望:心腹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平时干脏活,关键时刻来背锅的吗?否则的话,凭什么有好处带着你,凭什么重用你? 李水冷笑了一声,从怀里面掏出来一面亮闪闪的金牌,上面写着“免死”两个大字。 柏暑一看这金牌,顿时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了:“免死金牌,这就是传说中的免死金牌。” 赵佗还要嘴硬:“或许有人找了一块铜,造了一个假的也说不定……” 旁边的李信幽幽的说道:“赵佗,你若说不认识槐兄倒也罢了。难道连本将也不认识了吗?” 军中将领,说不认识李信大将军,那简直是开玩笑。 赵佗只好故作惊诧,叫了一声:“哎呀呀,怎么李大将军也在这里?末将方才忙着甄别谪仙,没有注意到李大将军,真是该死。” 李信冷笑了一声:“你确实是该死。牛角何在?粪金又何在?” 赵佗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是反贼啊。” 李水勃然大怒:“放屁,什么反贼?他们是我商君别院的匠户。” 赵佗干咳了一声:“谪仙息怒,他们自己承认了的是反贼。一直潜伏在商君别院,不知道要做什么勾当。” “这一次我带着粪金捉拿王恒,牛角按耐不住了,想要设计把粪金带走,结果被我识破了……” “咦?谪仙与他们两个很熟络吗?莫非谪仙也是……” 李水回过头来,对李信说道:“李兄,帮我抓着他可好?” 李信立刻就明白李水的意思了,他有点无奈的走过去,抓住了赵佗的胳膊。 李信没有用力,因为他很清楚,赵佗不敢挣扎。 赵佗有点慌张,不过也只是一个劲的问:“李大将军,这是何意啊。” 李水忽然扬起手来,一个个大耳光甩在赵佗脸上:“反贼,我让你反贼。天底下有这么多反贼吗?你是对我大秦江山没有自信?还是对当今圣明天子没有自信?你这是在诽谤圣上啊,我看你最像是反贼。” 李水说一句话就打一个耳光。 周围安静极了,只听到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声声入耳。 心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十分后怕的想:谪仙……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高山县的官吏都看傻了。 这个不可一世的赵佗,一个咸阳来的将军,备受高山县上下恭维的大人物,竟然被谪仙打得鼻青脸肿。 谪仙……威武啊。 赵佗头上青筋乱蹦,恨不得和李水同归于尽。但是他不敢,因为李信就在旁边拦着他。 他只能低着头,很虚弱的还了一句嘴:“昔日谪仙在朝堂上诬人谋反的时候,难道也是对大秦江山不自信吗?” 李水耳光打得更起劲了:“你还敢诬陷我?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现在又认识了?” 很快,赵佗的脸被打肿了,然后又打破了,鲜血淋漓。 李信觉得很脏,对李水说:“我这衣服,乃是夫人刚刚做成的。” 李水甩了甩手,问赵佗:“牛角何在?粪金何在?” 赵佗话都说不清楚了:“昨夜他们到民宅之中,劫持了百姓,并且趁乱放火,最后引火烧身,就这样了。” 李水看了看已经烧成白地的院落,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牛角和粪金,恐怕已经被烧死了。 李水把免死金牌握在手里,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拍在赵佗脸上。 赵佗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一阵咳嗽,吐出来了七八颗牙。 李水冷冷的说:“反贼?逃跑?是你杀人灭口吧?昨夜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如实说出来。” 赵佗的肺都快气炸了。但是他不敢发作,他忍气吞声的指了指旁边的心腹:“他知道。” 心腹想死的心都有了:果然如此啊,果然是要用我背锅。 心腹有心推说不知道。可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出面。 是他安排了十个人,反对粪金回咸阳,把他强行留下来了。 是他安排人假意放牛角和粪金走,然后让人烧死他们。 这些事情,无法抵赖,因为有很多小卒可以作证。 他倒想说是赵佗指使自己的,可是证据呢?证人呢? 李水看向心腹:“他们是怎么死的?” 心腹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似乎是,是他们自己放了火,不小心烧死了自己。” 李水拔出剑来,指着心腹:“他们是怎么死的?” 心腹满头大汗:“他们,他们……” 他很想说实话,但是说了实话,万一赵佗没有死,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可是说假话的话,能过了李水这一关吗? 心腹忽然觉得,人生好难。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皮休忽然从宅院中跑出来了,满身灰尘,狂喜的大叫:“没有尸体,没有尸体,他们不在里面,他们或许还活着。”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皮休家中,水井深处。 粪金摇了摇旁边的牛角:“兄长,兄长。” 牛角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问道:“何事?” 粪金低声说道:“我方才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 牛角顿时打了个激灵,嘘了一声:“悄声,悄声,或许是那些人在寻找我们。你们都要听我的吩咐,过一会一旦有人掀开井盖,我们立刻要沉入水中去,不要被他们发现端倪。” 粪金说:“我方才好像听到了谪仙。似乎有人说谪仙到了,正在寻找我们。” 旁边的妇人和丫鬟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妇人说道:“我便说了吧?向谪仙祈求,果然管用。” 牛角叹了口气:“不可掉以轻心啊。赵佗那伙人,何等的狡猾?也许这只是他们的一计,就是要把我们引诱出去,然后除之而后快,我们一定要小心。” 粪金和妇人们只好应了一声。 井底刚刚安静了一会,粪金又说道:“兄长,兄长……” 牛角昏昏沉沉的,疲倦的要命,他有点无奈的问道:“你又怎么了?” 粪金说道:“兄长,我口渴。” 牛角无奈的笑了:“身边便有这许多井水,喝上几口不就行了?” 粪金哦了一声。 不远处的妇人说道:“我们已经在这井水当中泡了半夜,这水如何喝得?” 牛角还没说话,粪金就很无所谓的说:“没事,更脏的我都喝过,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随后,黑暗中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 妇人:“……” 孩童:“……” 丫鬟甲:“……” 丫鬟乙:“……” 又过了一刻钟,粪金又开始摇牛角:“兄长,兄长。” 牛角快哭了,迷迷糊糊的问道:“你又怎么了?” 粪金说道:“我肚子很饿,犹如火烧。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 牛角叹了口气:“多喝点水,顶顶饿吧。” 粪金哦了一声,随后,黑暗中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 妇人:“这……” 又过了一刻钟,粪金又开始摇晃牛角:“兄长,兄长……” 牛角恼火的说道:“我打你了啊。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粪金很苦恼说道:“方才水喝多了,我想要方便。” 牛角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忍着吧,外面都是敌人,去哪给你找溷厕。” 粪金哦了一声。 又过了一刻钟,他开始叫:“兄长,兄长……” 牛角顿时对粪金拳打脚踢。 粪金痛苦的说道:“兄长,我实在忍不住了。” 牛角叹了口气:“罢了,那你就在这里方便吧。” 粪金哦了一声。 妇人:??? 孩童:??? 丫鬟甲:??? 丫鬟乙:??? 妇人急促的说道:“等一下。” 粪金纳闷的问:“怎么了?” 妇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方才似乎也听到了,好像有人说谪仙到了。不如……我上去看看吧。” 两个丫鬟也说道:“我也上去看看。” 那孩童也说道:“我也去。” 牛角晃了晃脑袋:“这么危险,不必了吧?” 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妇人的脸色,不过她的声音很急促:“无妨,无妨,我不怕。” 随后,绳子晃动,这几个妇孺一连串的爬上去了。 牛角感慨的说道:“高山县的人,个个是勇士啊。这胆量,我自愧不如。” 粪金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妇人刚刚从井中露出头,就听见自家夫君正在大声呼喊:“没有尸体,没有尸体,他们不在里面,他们或许还活着。” 妇人艰难的从井中爬出来,看着外面的人,看着外面的夫君,先是无声的哽咽了一下,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紧接着,皮休疯了一样冲过来,死命把后面的儿子抱了出来。 再后面,柏暑带着兵丁,把两个丫鬟救了上来。 丫鬟之后,是牛角和粪金。 赵佗脸色铁青,他死死的盯着挨个从井中救出来的人。 他扭头看了看心腹,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吃人。 心腹吓得心惊肉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赵佗咬牙切齿的说道:“废物,你干的好事。” 心腹低着头,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是,是,末将是废物。” 他表面上痛心疾首,悔恨不已,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哈哈哈,这两个倒霉鬼还活着?如此说来,我也不用死了?真是苍天有眼啊…… 这时候,李水哪还顾得上赵佗,早就三步并作两步,把摇摇欲坠的牛角和粪金扶住了。 牛角看见粪金之后,顿时痛哭流涕。 他远远的指着赵佗,哽咽着说道:“那衣冠禽兽,实在凶狠。大人……大人一定要小心他们啊。” 说了这话之后,牛角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他经受了太多的严刑拷打,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再加上许久没有吃饭。虚弱的身体泡在井水中,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他看到李水之后,有悲有喜,一时情绪激动,这才失去了意识。 李水大声叫道:“去寻饭来。” 柏暑在旁边说道:“大人,此人身体太过虚弱,即便有饭恐怕也吃不下去。即便吃下去,也救不得性命了。我家中孩儿到有一个乳母,不如让她……” 李水点了点头:“有劳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粪金,粪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晕倒在地了。 李水解开他们的衣服看了看,伤口层层结痂,一片青紫,里面显然是有淤血。 李信问道:“怎么样?” 李水摇了摇头:“怕是已经感染了,情况不妙啊。但愿他们能挺过来。李兄,你有没有带酒来?” 李信向身后招了招手。 李信的随从抱来了一坛酒,是没有开封的白酒。 李水看的目瞪口呆。他本以为李信会递过来一个酒葫芦,没想到直接就是一坛。 这玩意这么沉,他怎么千里迢迢带过来的? 不过这时候李水也没时间细问这些了。他指挥着众人说道:“快,寻个干净的去处。我得想办法救他们。” 在李水忙乱的时候,赵佗带着自己的人准备溜了。 牛角和粪金昏迷不醒,但是很有可能醒过来。 一旦他们醒了,自己做的事可就藏不住了。到那时候,万一槐谷子这家伙发起疯来怎么办? 赵佗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咸阳城安全一些,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等他带着人马向城门口方向走的时候,发现李水带来的一百多护卫,正笑眯眯的等在那里。 护卫队长淡淡的说道:“赵将军,意欲何往?” 赵佗有点慌张,但是他故作镇定,指着护卫队长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拦住我?” 护卫队长淡淡的说道:“小人自然不敢拦住将军。不过谪仙有令,要将军在这里游览几日。” 赵佗冷着脸说道:“本将军不想游览。” 护卫队长懒洋洋的说道:“那就休怪小人不客气了。” 赵佗对身后的兵马说道:“冲过去,敢阻拦者,杀。” 真正动弹的,只有赵佗的一百亲兵。至于剩下的三千军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向后缩。 谁也不是傻子,大伙都看出来了,赵佗得罪了谪仙,而且是理亏的一方。 现在谪仙要留下他,把事情说清楚,完全合情合理。 这些秦兵,是不愿意跟着赵佗孤注一掷的。赢了没有好处,输了身首异处,何苦呢? 赵佗有些恼火的看了看那些秦兵,然后对一百亲兵说道:“他们有一百人,尔等也是一百人。今日本将带着你们杀出去。” 这些亲兵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大街小巷之中,忽然出现了很多百姓。 有的百姓握着木棍,有的百姓抱着石头。 他们都站在商君别院的护卫身后,一副同仇敌忾,要和赵佗打仗的架势。 百姓越聚越多,成千上万。男女老少都有。 赵佗有点头疼,感觉可能全城的百姓都到了。 他恼怒不已,用剑指着那些百姓,大声吼道:“尔等要造反吗?” 那些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只不过个个一脸坚忍。 赵佗又说道:“尔等敢拦住朝廷大军的去路?” 百姓之中有个胆子大的说道:“你们陷害谪仙,不说清楚,岂能就此离开?” 这一个声音鼓励了其他人,很快又另一个人说道:“你们是谪仙的敌人。” 紧接着,百姓们乱糟糟的嚷起来了:“谪仙说了,你们是反贼,我们是助朝廷拿贼。” 赵佗快气死了:特么的槐谷子见谁就说谁是反贼好吗?你们别傻了,居然信他? 但是赵佗说破大天,这些百姓也不肯让路。 赵佗觉得,这里的人已经完全被李水给蛊惑了。 他很想带着亲兵,一鼓作气,举起利刃,稀里哗啦杀了这些人,然后回到咸阳。 但是不行。 商君别院的护卫一定会阻止的,身后的三千秦兵也不会袖手旁观。 就算杀出来一条血路,回了咸阳也是个死。 在这一刻,赵佗忽然很理解王恒了。 但是他不想做王恒,赵佗觉得的,自己还有退路。 ………… 县令的府邸,原本就整洁干净的屋子,这时候被收拾的更是一尘不染。 李水让人架起来了简易的蒸馏设备,当场生产酒精。 至于李信带来的那一坛酒,则立刻用来帮牛角和粪金消毒。 李水用利刃割开了他们身上的伤口,然后将坏死的部分剜去。 也幸好牛角和粪金是在昏迷之中,否则的话,他们一定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在旁边做助手的,是本地的医者。起初的时候,他们看的目瞪口呆,对李水佩服不已。 他们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救活两个人,但是李水已经把人切得血肉模糊了,依然能极为淡定的下刀。光是这份定力,就够让人钦佩的了。 李水一直忙了两个时辰,然后给牛角和粪金裹好了伤口,并且严令,这间屋子不许闲杂人等进去,就算是送饭的人,也要经过消毒。 吩咐完了一切之后,李水出来了。 李信问:“怎么样?这两个人还能活吗?” 李水摇了摇头:“不知道,等等看吧。有些消炎的东西,以现在的条件还研究不出来。现在只能看他们两个的免疫力了。” “他们都不是富贵人,守了一辈子穷,按道理说,免疫力应该不错,我估计活过来的机会不小。” 李信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个护卫来报告说:“赵佗引军想要逃跑,被我们连同高山县百姓拦下来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闲着也是闲着,走吧,去打赵佗一顿出出气。” 护卫在前面带路,李水和李信快步向街上走去。 路上的时候,李水问护卫:“所有人都拦下来了吗?” 护卫说道:“赵佗事先派出去了一个信使,这信使骑着快马,一路狂奔,我们追赶不上,让他逃了。” 李水点了点头:“没事,一个报信人而已,由他去吧。” 很快,李水和李信已经能够看见赵佗了。 赵佗看见李水来了,不由自主的咬了咬牙。 李水也没搭理他,而是抱着胳膊,随意问一个秦兵:“都有谁欺负牛角和粪金了?帮我指出来。” 秦兵哪敢违抗?迅速的指了九个人。 这九个人,就是负责看管牛角的那些人。 现在聋陶已经死了,所以他们只剩下九个了。 李水对护卫队长说道:“绑了。” 顿时有护卫过来,把这九个人五花大绑。 赵佗嘴角动了动,但是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等绑好了这九个人之后,李水又指了指赵佗和心腹:“这两个也绑了。” 心腹顿时愁眉苦脸,哀求着说道:“谪仙,末将也是身不由己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没有搭理心腹。 而赵佗抽出剑来,极为恼火的吼道:“谁敢动我?” 被一群连兵都不是的仆役绑了,这种奇耻大辱,赵佗受不了。 但是商君别院的护卫太嚣张了,直接来了三五个人,把赵佗围在正中间。然后一声呼和,长的戈,短的剑,四面八方的招呼上来了。 很快,赵佗被控制住了。 李水把剑抽出来,在赵佗的脖子上蹭了蹭。 赵佗有点怕了。 当初王离在咸阳城门口被斩首,历历在目啊。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乃大秦将军,谪仙虽然位高权重,亦不可擅自杀我。” 李水用免死金牌拍了拍赵佗的脑袋:“我不能擅自杀你?我有免死金牌,我怕什么?” 赵佗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哆嗦。 完了,这次真的是完了。 你就算再能讲道理,人家把免死金牌都掏出来了。就是要杀了你,然后用金牌抵命。 你能怎么办? 一瞬间,赵佗很绝望,他闭上眼睛,痛苦的想: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 第四百六十五章 陛下记性真好 李信把李水拉到旁边,低声问道:“你真要杀了他?” 李水摇了摇头:“现在我占据了绝对主动,不着急杀人。等牛角和粪金醒了,证据确凿再杀人也不迟。”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直接让柏暑把赵佗等十来个人绑起来了,然后关进了大牢之中。 柏暑很开心的这么干了。 他对李水,本来就敬仰万分,更何况昨天晚上的事,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赵佗的人,分明就是想杀人灭口。 关了赵佗之后,赵佗的那一百个亲兵,也被看管起来了。至于剩下的三千人马,则被李信训了一番话,老老实实的驻扎在附近。 牛角和粪金是重要人证,他们两个身受重伤,无法承受车马颠簸之苦。因此一切都要等他们醒过来之后再说了。 第二天,牛角和粪金开始发烧了。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李水只能把希望解脱在他们的免疫力上面。 他们两个一直昏迷不醒,有时候还在说胡话。 李水命人把他们的胡话都记录下来了。 其中大多数胡话,都是在说赵佗怎么怎么痛打他们。 虽然世上还没有人用胡话作为证据,但是有总比没有好。万一牛角和粪金真的醒不过来,这胡话也只能拿出来了。 李水每天除了查看牛角和粪金的伤势,就是在高山县里面乱逛。 所到之处,总有一些百姓恭恭敬敬的向李水行礼。 但是李水心事重重,也没有太过理会。 而柏暑知道李水正在忙牛角的事,也就没有用别的俗事打扰他。 所以虽然一连在高山县住了几日,李水还真不知道高山县要改名谪仙县了,也不知道高山县上下都对他充满了敬仰之情。 ………… 咸阳城,李斯已经见到了赵佗的报信人。 等报信人气喘吁吁的说了赵佗的口信之后,李斯顿时气的肺疼。 废物!真的是废物!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这一刻,李斯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但是他忍住了,自己是朝中重臣,地位尊崇,受人敬仰,最好做到宠辱不惊。 于是李斯深吸了一口气,冲那报信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歇息一下吧。” 报信人答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结果他刚刚走到门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看样子是李斯已经开始砸东西了。 报信人吓得头皮发麻,走得更快了。 李斯砸了一通。然后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发泄过之后,整个人都冷静了许多。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思索对策。 赵佗,已经连续搞砸了两件事,李斯已经想要放弃这个蠢货了。 毕竟赵高被猪队友害死的事,实在是应该引以为戒啊。 但是李斯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再帮这个蠢才一把。 原因很简单,赵佗无论如何,在打仗方面,也算是个人才。 而且,自己的人,每一次都见死不救,时间长了,就难以收拢人心了。不如用赵佗做个例子,给其他人看看吧。 李斯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无论如何,先想个办法,把人带回来吧。” 李斯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出面的话,赵佗是回不来了,也许半路上就被李水给弄死了。 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什么事干不出来? ………… 李斯到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让李斯坐下了,然后微笑着问道:“何事啊?” 李斯说道:“今日臣收到了一封求救信,是赵佗发来的。” 嬴政顿时面色不快:“赵佗?就是那个带着三千人马,耗费了无数钱粮,却没有尺寸之功的赵佗吗?” 李斯有点无奈,陛下的记性还真不错啊。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是……是那个赵佗。” 嬴政说道:“朕早就让他回师咸阳。此人倒好,在南方逡巡不前,迁延时日,直到今天,都没有看到人影。” “他还遇到危险了?他遇到什么危险了?一个将军,带着三千人,在我大秦的国土上,还遇到危险了?” 李斯也觉得有点丢人。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赵佗来信说,他带着人到了高山县附近。结果恰好遇到了槐谷子,两人起了争执。他被槐谷子扣留了。” 嬴政淡淡的哦了一声:“原来槐谷子也去了高山县。” 李斯有点纳闷,看嬴政这神色,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啊。 嬴政指了指桌上的奏折,淡淡的说道:“这是高山县令不久前送来的。请求将高山县改为谪仙县。” 李斯一脸茫然:“改为谪仙县?”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高山县令说,高山县,乃是槐谷子发迹的地方。这里的百姓,多半见过槐谷子,有不少人甚至和槐谷子同桌吃过饭。” “他们听说商君别院生意兴隆,单单是进去转一遭,就要交十万钱。因此羡慕不已。” “故而,这县令希望朕准许他们改名。或许能吸引一些人,去那边游玩一番,也让他们赚一些钱财。” 嬴政看向李斯:“你以为如何?” 李斯有点走神,愣了一下说道:“改个名字,倒也无伤大雅。若真能让百姓丰衣足食,倒也值得了。就只怕其郡县群起效仿,给施政上面带来一些混乱。” 嬴政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李斯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臣刚刚想到。这高山县既然是谪仙的故乡,那么县中的官吏豪强,恐怕都对谪仙推崇备至了。” 嬴政微笑着说道:“确实如此。” 李斯说道:“若当真如此的话,纵然赵佗有三千人马,也护不住自己的安全了。他那番口信说,谪仙有杀他的意思。” 嬴政吃了一惊:“槐谷子要杀赵佗?” 李斯说道:“正是。” 嬴政又问:“为何?” 李斯说道:“这个,臣却不清楚了。那报信人是拼了命闯出来的。赵佗可能处境危急,来不及多说,因此语焉不详。”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无论赵佗是不是立了功,是不是无能,槐谷子岂能擅杀军中将领?” 李斯点头:“是啊,是啊。” 嬴政又说道:“槐谷子,应当有分寸,多半是在戏弄赵佗。” 李斯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不要忘了,谪仙可是有一块免死金牌。若他不顾一切杀了赵佗,又用免死金牌抵命,为之奈何?” 嬴政微微一愣,心想:槐谷子又不傻,我那金牌上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他还当真要用一用不成? 不过,嬴政想了想,还是命人把乌交叫来了。 嬴政对乌交说道:“去高山县,把槐谷子叫回来。便说是朕的旨意。赵佗无论是有错还是有罪,都应当押回咸阳,明正典刑。他不得私自处罚。” 乌交应了一声:“是。” 嬴政又说道:“若槐谷子抗旨,则视为谋逆。” 乌交又应了一声。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去吧,立刻就去,不得逗留。” 乌交出去了,带了两个随从,几匹快马,一溜烟似的向高山县疾驰而去。 ………… “醒了,粪金醒了。”李水正在睡觉,有护卫急匆匆地跑进来汇报。 李水连忙出来,跟着护卫去见粪金。 粪金确实醒过来了,正靠在榻上喝水,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已经瘦了一圈了。 粪金看到李水之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行礼,但是他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李水摆了摆手:“无需多礼。” 粪金感激地看了李水一眼。 李水又看了看旁边矮榻上的牛角。牛角还在发烧。 李水摇了摇头,心想:粪金三代挖粪,果然异于常人啊。这免疫力,啧啧啧…… 当天下午,牛角的情况也大为好转,先是退了烧,然后清醒了过来。 李水又把柏暑府中的乳母请了过来,好好的给牛角和粪金补充了一下营养。 到第二天的时候,这两个人身体虽然虚弱,但是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可以扶着墙缓缓行走,也可以回答李水的问话了。 于是,李水决定在县衙审问赵佗。 赵佗和心腹,加上九个亲兵,被五花大绑的带上来了。 除了这九个人之外,曾经虐待牛角和粪金的秦兵,也被绑来了。 共计二十人。 赵佗在牢里面被关了这一阵子,吃不好也穿不好,披头散发,容颜憔悴,整个人都颓废了一大截。 他看见李水之后,大声叫嚷:“槐谷子,士可杀,不可辱,你安能如此对我?” 李水翻了翻白眼:“你也算士?就凭你做的那些丑事吗?” 赵佗又喊:“我乃大秦将军,你凭什么审我?” 李水叹了口气:“过了今天,你就不算是将军了。一个死人,怎么带兵打仗?” 赵佗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几天,李水时不时就派人吓唬他一下,搞得他都有点精神错乱了,甚至有狱卒经过,他都觉得李水要动手了。 李水没有直接问赵佗,而是问那九个人:“你们说说,聋陶是怎么死的?” 那九个人战战兢兢的说道:“聋陶进了那座院子之后,就寻找牛角和粪金的下落。” “忽然间,烟雾之中跳出来一个人影,看其容貌分明就是粪金。只见粪金左手拽住了聋陶的衣服,右手夺去了聋陶的兵刃。随后用力一刺,聋陶就被捅了个对穿。” “我等本想去抓贼的,但是等我们赶到跟前的时候,发现粪金已经藏到了烟尘中,不见了踪影。而聋陶则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这九个人的话一模一样。他们的这番说辞,是心腹事先教好了的。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牛角和粪金,不是这么说的呢?” 随后,牛角粪金连同那个妇人都被带上来了。 他们实话实说,但是一直呆在水井里面,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聋陶是谁杀的,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很肯定,和粪金没有关系。 李水抱着胳膊问这九个人:“你们怎么说?” 这几个人一口咬定,是粪金一伙人在串供。 李水招了招手,有两个小卒把聋陶的尸首抬上来了。 李水指着尸首说:“你们刚才说,粪金左手抓着聋陶的衣袖,右手抓着聋陶的兵刃,把他捅了个对穿?” “粪金用的可是长矛,不是短剑。这么短的距离,用长矛捅一个对穿,你们当粪金力大无穷吗?” “而且杀死聋陶的长矛,我已经看过了。矛头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了。” 李水丢过来一柄长矛,对这九个人说道:“聋陶已经死了几天了,这尸首比活着的时候更容易捅。你们谁有本事把尸体捅个对穿,我就饶了你们。” 这九个人都不敢试。 生死关头,他们都忍不住看了心腹一眼。不少人都在想:编的什么狗屁故事啊,真要把人害死了。 心腹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水对那九个人说:“不用看别人,现在是要定你们的生死。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聋陶怎么死的?” 这九个人纷纷说:“也许粪金常年锻炼,右手分外有力。我们做不到,粪金未必做不到啊。” 李水点了点头,又叫进来几个秦兵。 这几个秦兵都是赵佗营中的人,与粪金很熟悉。 这些人纷纷作证,说粪金的右手确实有劲,但是并没有超乎寻常的大力气,把人捅个对穿,更是不可能。 李水又问那九个人:“你们可承认了?” 这九个人还是找借口狡辩。 李水有点无奈,又说道:“当日那小院里面,烟尘弥漫。你们的手上都沾了不少烟灰。从这长矛上的痕迹来看,当时你们九个人,一块握着这柄长矛,用极大的力气捅穿了聋陶。”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柏暑凑过去看了一眼,惊奇的说道:“当真如此,上面确实有九双手的手指印。” 那九个人纷纷喊冤:“也许是旁人的手。” 李水举起手掌,淡淡的说道:“人的手指上,纹路各不相同,名曰指纹。来人啊,把他们的手指印拓下来,比对一下。” 高山县的小吏立刻拿来了几张白纸,拓下来那些指纹之后,和长矛上的比对了一番,顿时眼睛一亮:“果然一模一样。” 那九个亲兵又说:“或许有他人的指纹,与我们的一模一样。” 李水揉了揉太阳穴:“不可能,指纹各不相同。本仙也懒得一一验证了,反正砍了你们,你们也不冤,来人啊,拉出去,斩首示众。” 这九个人都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告饶。 李水笑眯眯的问:“你们可认罪了?” 李水和蔼可亲的态度让这些亲兵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幻想,于是他们纷纷说道:“我们认罪了,求谪仙从轻发落啊。” 李水笑的更和蔼了:“那你们说说,是谁指使了你们啊。” 第四百六十六章 动手吧,赶紧的 这些亲兵满怀希望的问李水:“若我们说了,可以留下一条性命吗。” 李水微笑着说道:“若你们足够坦诚的话,本仙可以考虑。” 亲兵们顿时欢天喜地起来了。 李水怜悯的看着他们,心想;我只是说可以考虑啊。这些人,还是太天真了。 亲兵们指着心腹,异口同声的说道:“是他指使我们做的。” 随后,亲兵们七嘴八舌的开始讲述。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心腹怎么吩咐了他们,要他们怎么点火烧了那座宅院,又怎么把宅院团团围住,不许牛角和粪金出来。又怎么杀了聋陶,嫁祸给粪金。 亲兵们讲这些的时候,心腹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看样子已经不打算狡辩了。 李水对这样的人很满意。 错了要认错,挨打要站好。 做都做了,狡辩个什么劲? 等亲兵们说完了之后,李水笑眯眯的问心腹:“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心腹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十分惭愧的说道:“小人,有罪。” 赵佗狠狠的瞪了心腹一眼,但是心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哭得很伤心,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赵佗。 高山县的上上下下,都一脸叹服的看着李水。 之前李水提出指纹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好奇的验证了一番,结果发现,指纹这东西,果然是人人不同。 这些官吏都已经着震惊了,觉得谪仙的才华,简直是层出不穷啊。 现在更震惊的是,谪仙并未用刑,只是笑眯眯的问了几句话,这些人就认罪了。 平时这些小吏办案,哪一次不得打上犯人几板子?遇到一两个嘴硬的,甚至会把掌刑的人累得腰疼,回头还要被人诟病,说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如果说指纹这东西,他们还能理解的话。谪仙轻描淡写就能让犯人招供,他们就实在理解不了了。 那些小卒招供倒也罢了,怎么赵佗的心腹也这么轻而易举的招供了? 这不正常啊。 最后这些人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谪仙的霸气在作怪。 一股看不见的强大气场,压迫的这些犯人不敢说谎,争相恐后的吐露实情,只求能够得到谪仙的宽恕。 柏暑攥紧了拳头,心想:本县出了个谪仙,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李水不知道高山县上上下下的心理活动,他依然好奇的看着心腹。 连他都有点奇怪,这心腹怎么这么快就招供了?这种人,不是应该为主人背锅到底,死也不说的吗? 他有点鄙夷的看着赵佗:这选人的眼光也太差了。 心腹哭了一会,对李水说道:“小人犯下这种弥天大罪,不求谪仙宽恕,只求谪仙能够看在牛角和粪金两位义士未死的份上,从轻发落。” 李水咦了一声,心想:看来这家伙是想要坦白从宽啊?嗯,思维还挺超前。 李水微笑着问道:“这些事是你自己做下来的呢?还是有人指使你呢?” 心腹立刻指了指赵佗。 李水看向赵佗。 赵佗梗着脖子说道:“槐谷子,你凭什么审我?你有什么资格审我?” 无论李水问什么,赵佗来回来去都是那几句话。 李水对心腹说道:“你有没有证据,他指使了你?” 心腹挠了挠头,说不上话来了。 这能有什么证据?自己又没有带留声机。 最后心腹说道:“谪仙请试想一下,小人与谪仙无冤无仇,与商君别院又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是我自作主张呢?” “再者说了,赵佗掌控三军,若他真的不同意,随时可以阻止此事,但是他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反而推波助澜。” “这若不是他谋划的,还能有谁?若他不同意,我还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除非我已经将他架空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他看向赵佗:“你有何话说?” 赵佗无话可说,所以依然翻来覆去的说李水无权审问他。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自赵佗以下二十人。诬陷百姓,谋害兵卒,放火烧毁民宅。罪大恶极,当斩。” “按道理说,应当将你们送回咸阳城,之后再行刑。不过本仙嫉恶如仇,觉得让你们多活在世上一刻钟,都是占了我大秦的便宜,所以……早日送你们离开吧。” 柏暑等人在旁边感慨的说道:“谪仙明明有一块免死金牌,一句话便可以杀了这些人。却偏偏不肯使用,一定要明正典刑,真是令人敬佩啊。” 赵佗快疯了:这叫明正典刑? 很快,有秦兵走过来,要把这些人带走。 那九个亲兵大呼小叫:“谪仙,你不是答应了我们,要饶命吗?” 李水哦了一声:“也对,这十个人,是有一些功劳的。” 亲兵大喜,刚刚要感激李水。李水就悄悄的向旁边打了个手势,然后商君别院中的护卫站出来一个人,一脸诚恳的说道:“大人,这十个人谋害同僚,罪大恶极,岂能饶恕他们?请谪仙三思而后行?” 其余的护卫纷纷站出来,主张严惩。 甚至有些人戏精上身,拔出剑来,如果谪仙不处死这几个人的话,他们就要当场自刎,以示抗议。 李水很为难的看向那九个亲兵:“你们毕竟杀了人,我若饶了你们,恐怕旁人不肯罢休啊。” 这九个亲兵一脸悲愤的盯着商君别院的护卫。 那些护卫凛然不惧,直接瞪了回去。 笑话,他们在商居别院受的什么训练?敌人来了,直接砍翻就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死人都不怕,还怕这几个人的怨念吗? 这些人被带出去了,在一片空地上一字排开,要砍头了。 这时候,有几个人大声喊道:“谪仙,你还没有审问我们呢。” 这几个人,是专门折磨牛角和粪金的那批人。 李水淡淡的说道:“本仙事务繁忙,哪能一个个审问?你们一路上折磨了牛角和粪金多少次?杀了你们并不冤。” 那些人哭喊着说道:“然而,牛角和粪金并没有死啊。” 李水说:“人虽然没有死,但是却被你们折磨的生不如死。最重要的是,你们曾经受过粪金的恩惠,到头来却恩将仇报。” “这等见利忘义,寡廉鲜耻之徒,留在军中是个祸害。万一某一日外敌来了,你们恐怕第一个投降。” “故而,本仙借你们的人头,以儆效尤。” 随后,李水摆了摆手,有人举起剑来了,要砍下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有人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大人,咸阳城来人了,是一位官宦。好像带着陛下的旨意。” 本来等死的赵佗顿时大喜,他仰天大笑:“天不绝我啊。这一次我……” 他笑到一半,忽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那宦官的模样了。 那不是乌交吗? 乌交说是宦官,但是整天呆在商君别院,已经算是商君别院的人了。 整个咸阳城,谁不知道他和李水是一伙的? 这家伙怎么来了?陛下为什么把旨意给了他?这旨意真的是救命的吗? 一时间,赵佗心乱如麻。 他一脸期盼的看着乌交,希望乌交立刻宣布旨意。 毕竟人家把剑都架到自己脖子上了。再坏的旨意还能坏到哪去? 赵佗的心脏砰砰跳着,心想:如果这旨意是要收回槐谷子的免死金牌,那就好了。 槐谷子如果没有免死金牌,他用这种方式杀我,那自己也逃脱不了罪责。 乌交下马之后,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 喊了这一声之后,乌交就开始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说道:“这一路上,马不停蹄,真的是又累又渴,我这嗓子疼痛难忍,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赵佗差点骂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那你现在是在放屁吗? 柏暑立刻热情的说道:“下官这里有水,请饮水。” 柏暑弄来了水,乌交端着杯子,慢悠悠的喝水。 李水而摆了摆手,说道:“不要耽误了各位上路,行刑照旧。” 随后,在一阵哭喊声中,第一个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三千秦兵,有点羡慕的看着牛角和粪金:做商君别院的匠户,真好啊。换做别人,受了这种冤枉,能洗脱冤屈就不错了,谁会给你出头? 这时候,行刑的剑已经快要到心腹身边了。 心腹吓得颤抖不已。 而赵佗更是死死的看着乌交,他的心脏已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个死宦官,喝水还这么慢?一杯白水,品个屁啊。 眼看着那把剑就要落下来的时候,乌交咳嗽了一声说:“陛下有旨,赵佗无论是有错还是有罪,都应当押回咸阳,明正典刑,不得私自处罚。若槐谷子抗旨,视为谋逆。” 心腹一听这话,身子一松,顿时瘫倒在地。 赵佗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被劫后余生的眩晕包裹着。 至于已经被杀的那些秦兵。 杀都杀了…… 还能怎么样呢? 这时候,李水走到他们两个面前,晃了晃免死金牌:“看来,只能用这面金牌了。” 赵佗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就紧绷起来了。 “对啊,若槐谷子不顾一切杀了我,事后用免死金牌抵命,我怎么办?”赵佗陷入了绝望中。 这时候,李水又把免死金牌藏在怀里了:“算了,此物有大用,若给两个废物用了,简直是浪费。” 赵佗咬着嘴唇没说话,他的内心深处却在大喊:没错,没错,我是废物,千万不能用我换金牌啊。 赵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希望自己被人看成废物。 他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庆幸的松了口气。 没想到李水又回来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喃喃自语:“但是不杀了你,我有些不甘心啊。要不然,用了这免死金牌?” 赵佗的心脏猛的一缩。 李水又摸索了一下金牌:“我还是舍不得啊。” 赵佗又微微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可是李水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自言自语的说:“凭我的功劳,如果再向陛下讨一面金牌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赵佗头皮发麻,觉得眼睛一阵阵发黑。 就在他以为必死的时候,李水又说:“不过,一面金牌,杀两个人,够分配吗?” 李水又摇着头走了。 赵佗感觉要被李水玩坏了。 他的神经再也不敢放松下来了。 忽然,李水又一脸笑眯眯的走过来了。 他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心腹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不远处李信笑嘻嘻的说:“槐兄,你吓晕了一个。” 这时候,赵佗的眼睛也一阵阵的发黑,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嚎:“我求你了,杀了我好吗?” 随后,赵佗的精神崩溃了,他也晕倒在地。 李水看着他们两个,摇了摇头:“唉,这心理素质,太差了。算了,弄一辆车,把他们装上去,带回京城交给陛下吧。” 李水不傻,陛下的旨意暗示的很清楚了。擅自杀了他们,等同谋逆啊。 谋逆大罪,并不在免死金牌的服务范围。 不过……杀不杀都一样,在哪杀都一样。李水有的是办法对付赵佗。 ………… 咸阳城中,李斯正在闭目养神。 管家悄悄的走了进来,看见李斯闭着眼睛,又要退出去。 李斯睁开眼睛,叫住他说道:“最近朝臣之中,有什么动静?” 管家走回来,躬身说道:“近日,槐谷子扣留赵佗的事情,已经在朝中传开了。各种荒唐的谣言传播得很快。” “不过大体上是说,赵佗得罪了槐谷子。槐谷子可能要杀他。” 李斯点了点头:“还有呢?” 管家犹豫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还有……不少朝臣都在观望,想要看看廷尉大人如何处置。若大人能救下赵佗,一些人可能会投入大人门下。若大人袖手旁观,他们可能会另做打算。”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从槐谷子手中救人,难啊。” 管家点了点头。 李斯又说道:“不过对于本官来说,倒也不算太难。” 管家眼睛一亮,问道:“大人已经有办法了吗?” 李斯淡淡的说道:“无非是放低身份罢了。你去安排几个人,打探槐谷子的消息。看看他什么时候动身,什么时候到咸阳城。老夫要在城外,亲自迎接他。” 管家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谪仙之乡 高山县,柏暑又在举办宴饮。 上一次是为了给赵佗接风洗尘,而这一次,就是为了招待李水了。 李水看见络绎不绝的商贾、豪强,看着柏暑后厨数不清的酒饭,忍不住替他担心。 李水说道:“柏兄啊……” 柏暑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谪仙面前岂敢称兄?” 李水笑了:“这次来高山县,若非柏兄与县中百姓助我,我怎么可能抓到赵佗?怎么可能为商君别院的匠户报仇。这一声柏兄,你当得起啊。” 柏暑喜得抓耳挠腮。 李水和柏暑勾肩搭背:“据说你不久前已经举办了一场宴饮,几天之内,又办了第二场?这花费不小吧?” 旁边的李信也好奇的说:“我看你里衣上面都打着补丁,看来你也不富裕啊。这么接二连三的折腾,不怕入不敷出吗?” 柏暑眼圈立刻就红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心想:什么情况,难道有人胁迫他办宴饮? 柏暑向李水和李信行了一礼,极为感慨的说道:“多谢两位大人关心。下官……下官真是感动。” 柏暑揉了揉眼睛,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李水说道:“其实下官办这个宴饮,非但不会花多少钱,反而会挣钱。” “只是下官说出来,还望谪仙不要见怪啊。” 李水催促道:“你快说。” 其实李水很感兴趣。如果柏暑能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可以跟着他学一学啊。 柏暑干咳了一声,说道:“在下放出去了消息,就说这一场宴饮会请来谪仙。想要参加的人,无论是商贾还是豪强,都要交赞助费。” 李水目瞪口呆。 李信疑惑的说:“这手段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柏暑干笑了一声:“下官是跟着谪仙学的,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见笑,见笑。” 说了这话之后,柏暑有点不安的看着李水,他有点担心李水怪罪。 毕竟……用人家做了招牌,好像有点唐突。 他倒不知道,李水当初已经用嬴政做过招牌了,所以……大哥别嫌二哥,都不是什么好人。 忽然,李水板起脸来了,对柏暑说道:“原来如此啊。没想到本仙兴冲冲的来参加宴饮,却被人当枪使了。” 柏暑顿时慌乱起来了,他连忙说道:“若谪仙不快的话,下官立刻将钱退给他们。” 李水板着脸说道:“退什么退?” 柏暑:“啊?” 李水忽然变了一副脸色,奸笑说道:“至少分我一半。” 柏暑:“啊?” 李信搂住他的肩膀:“我教你啊,趁着宴饮还没有开始,你立刻放出消息,就说李信大将军也在这里。顺便把赞助费提上去。” “回头除去宴会上的花费,赚得的钱,咱们三个每人三成三。” 柏暑:“啊?” 李水和李信一副英雄惜英雄的样子,笑眯眯的走了。 而柏暑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心中感慨不已:挣钱……还是你们容易啊。 忽然,柏暑心中有了一种明悟:老夫在高山县,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这里的不少豪强和商贾都认识我。 但是在一些乡村之中,那就简直是天上人了。 记得又一次回乡祭祖,竟然有两三个村子的人跑过来围观。 那些乡下的土财主,也颇为有钱啊。如果我时不时去乡下转转,是不是也能如同谪仙这般,坐着就把钱挣了? 想到这里,柏暑激动的攥紧了拳头,深深的感慨了一句:为官者,一定要与百姓在一起啊。 这一次宴饮,来的人比上次要多的多了。 在宴会上,不少人向李水敬酒,隐晦的向他讨教做生意的事。 李水干脆派了一个口齿伶俐的匠户,向他们传授经验。 起初的时候,这些商贾还在那正襟危坐的听。后来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居然拿出来了一支笔开始记。 再到后来,他们把酒菜撤去。这里干脆变成了大型授课现场。 李水和李信正在饮酒,皮休忽然端着酒杯来了。 他先是表达了一番崇敬之情,然后开始拉着李水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李水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玩意?我认识你吗? 等皮休走了之后,李水小声问李信:“这地方,我来过?” 李信一脸古怪的看着李水:“这不是你的故乡吗?” 李水有点茫然。 李信说:“怎么?你自己都忘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个……我的故乡不是仙界吗?” 李信:“……” 过了一会,李水又问:“当初……你该不会是在高山县遇到我的吧。” 李信说:“是啊。高山县城外面有座山,山上有一个小庙,当时你就在里面炼丹呢。” 李水恍然大悟,心想:看来这里还真的是我的故乡啊。 怪不得高山县上上下下,从县令到百姓,都对我恭恭敬敬,甚至在我和赵佗对峙的时候,挺身而出。 原来这里是我的故乡啊,原来这里都是我的故人啊。 这样就说得通了。 等宴饮结束之后,柏暑搓着手对李水说道:“谪仙,要不要在城中转转,看看故乡的风土人情?” 李水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有兵丁护卫。不过也经常有三三两两的百姓跑过来。 有的人说:“谪仙,还记得我吗?当初你在我家吃过饭。” 还有人说:“谪仙,你还记得我吗?那年下大雨,我请你到家中避雨。” 还有人说:“谪仙,当年咱们一块偷过……啊不,逛过别人家的菜园……” 李水:“……” 李信在旁边哈哈大笑,对李水说道:“槐兄,你在高山县,似乎做过乞丐,也做过小偷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正色道:“这是体察民情。当时我刚刚从仙界来到人间,必须要了解百姓的疾苦,否则的话,怎么将我大秦建设成人间仙境?” 柏暑等官员在旁边一脸钦佩。 他们早就听说了,谪仙没有去咸阳城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苦。 走街串巷的卖药丸,给人看病。偶尔生意不好就要饿肚子,饿得狠了会上门讨饭,讨不到的话就会偷。 有时候偷东西被抓到了,又会挨打…… 明明身怀绝技,只要到了咸阳城就可以飞黄腾达,可是他为了百姓,坚持留在这里,强迫自己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解黔首的困顿。 这可真是太伟大了。 李信看着周围眼圈泛红的人,心想:这些人不会真信了吧?一帮**。 李水忽然问柏暑:“这些来见我的百姓,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柏暑干笑了一声:“百姓太多了,不能让他们一窝蜂的来见谪仙,万一里面藏着一两个歹人,那可怎么好?因此,下官筛选了一番。” 李水笑着问道:“收钱没有?” 柏暑说道:“收了,每人十个钱。与谪仙说话的话,再加五文。” 李水板起脸来:“乱弹琴!怎么能收百姓的钱?” 柏暑:“啊?” 李信翻了翻白眼:又特么开始了。整天装个没完。 李水语重心长的说:“百姓生活困顿,何其辛苦?收他们的钱,你良心不会痛吗?过一会,这些钱都要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咱们要赚钱,就要赚富人的钱。那些富人,拿出几万钱来,也不会伤筋动骨。这些穷人呢?十钱二十钱就要了老命了。” “跟他们伸手,拿不到多少钱,反而会坏了名声,何苦呢?” 柏暑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谪仙说的是,谪仙说的是。”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所以,本仙在努力的让百姓都富起来。若这些百姓人人都成了富人,那不就可以挣他们的钱了吗?” 柏暑一愣,心想:这话好有道理啊。不过……为何感觉很高深的样子,这个弯有点转不过来……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街心,李水发现那等身像的轮廓已经出来了。是李水跪坐在蒲团上,前面有一个丹炉,正在炼丹的样子。 李水正看的津津有味。柏暑带着几个仆役走了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近日好容易回到故里,留下一些墨宝,供后人瞻仰吧。” 李水谦虚的摆了摆手:“不必了吧。” 柏暑说道:“这是全城百姓的心愿啊。” 李水只好点了点头:“罢了,既然是百姓的心愿,那么本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水不是不想提字,而是自己的字有点拿不出手。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几个自己写的比较好看的字,然后饱蘸浓墨,在纸上写道:谪仙之乡。 这四个大字一出,周围的人都连连叫好。 李水放下笔之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哪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紧接着,柏暑又簇拥着李水,要登山去山上的小庙看看。 在登山的过程中,李水忽然想起来了:这个谪仙之乡,有点别扭啊。这不是后世什么板栗之乡、鸭梨之乡、火龙果之乡的化用吗?怪不得感觉有点熟悉。 不过……写都写了,凑合着用吧。 山顶上的小庙很破百,里面一层灰尘,李水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面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 柏暑对李水说道:“谪仙,我带来了画师,要不要在这里给谪仙画一副画像?” 李水微微一愣,就点头同意了。 这大概和后世的拍照差不多吧。 李水、李信、柏暑,以及高山县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破庙跟前。 有一个画师紧张的挥毫泼墨,要在这些大人站累了之前,把画画好。 一刻钟后,那画师苦着脸说道:“县令大人,不要总是笑啊。这样在下没有办法画。” 李水扭头看了看柏暑,他笑的是有点猥琐。 李信也纳闷的问:“你笑什么?” 柏暑说道:“下官想起来,这里本来就是谪仙的故乡,现在谪仙又来了一趟,又多了不少仙迹啊。我这心里面,岂能不高兴?” 李水很无奈的对画师说:“先画我们几个吧,县令大人的脑袋,留着别画,回头等他笑够了,再补上去便可以了。” 画师应了一声,继续紧张的作画。 柏暑问李水:“谪仙大人,你觉得本县用大人的名头,招揽游客,可行吗?” 李水说道:“可行,自然是可行的。不过,仅仅是一个名头,还不够。” “你想啊,那些富商大贾,听说我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因此千里迢迢的来了。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发现只有一间破庙,那肯定得骂骂咧咧的回家啊。” “这是一锤子买卖,顶多一两年,再也无人问津了。” 柏暑有点慌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水呵呵一笑:“谪仙的名头,乃是用来招揽客人的。客人到了之后,就要看县中的设施全不全了,能不能让他们流连忘返,觉得物有所值了。” “譬如我刚才在县城转了一圈,城中连一家像样的酒肆都没有。那些富贵人到了之后,连饮酒都没地方去,这怎么成?” “譬如县城中的旅店,也太过陈旧肮脏了。富贵人如何住的?必须要兴建新的旅店,高档的,漂亮的,有山有水,富丽堂皇。比那些富贵人家还要奢华,当然了,这价格也要不菲。” “除此之外,价格低廉的旅店也是要有的。不过一定要干净卫生,花钱虽少,却必须住的舒服。” “再者,这破庙也要修葺一番。他们为何来到高山县?是为了看谪仙,结果谪仙居住的小庙如此破败,他们定然大失所望。” “故而,这小庙要扩建,最好从半山腰一直盖到山顶,几进几出,烟火缭绕。里面供奉上黄帝画像。就叫黄帝庙吧。谪仙在黄帝庙修行,格调也比较高。” “主要是营造气氛,要让这庙有一种仙气,要让他们看的之后,心生敬畏,来了还想来,每年不拜一拜,感觉诸事不顺。” “再从县中选一批模样周正的妇人,在黄帝庙洒扫庭院,选几个伶俐可爱的儿童,扮作仙童。” “游客到了之后,这些人既可以带着他们游览黄帝庙,也可以跟他们讲述谪仙的事迹。这些都是有钱人,随便赏一些钱财,那穷苦百姓不就发了吗?” 柏暑连连点头,然后拿着纸笔在旁边记录。 李水接着说:“等他们看过了黄帝庙,感受到了谪仙苦修的不易,心灵受到洗涤之后,自然是要放松一下的。” “因此,在山下要有这几类场所:第一,浴室。沐浴更衣,全身舒泰,何等快意?” “第二,酒楼,洗干净了,穿上衣服,喝点酒,岂不美哉?” “第三,说书人,一边喝酒,一边听书,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第四……” 乌交在旁边自作聪明的说道:“奴婢知道,第四自然是女闾了。洗个澡,喝点酒,听听曲,逛女闾……” 李水踹了他一脚:“你特么的还挺押韵。”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柏暑说道:“不要设置女闾。否则的话,必定乌烟瘴气。” 柏暑连连点头:“是是是,谪仙的故乡,岂能有这等不干净的事。”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第四,那就是购物了。你们之前打算卖谪仙井中的井水,庙中的瓦片。思路是对了,但是还要更进一步。” “难道只能卖这些吗?坦诚地讲,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买一块回去供着也就罢了,能赚多少钱?” “你们还可以卖妇人的胭脂水粉,男人的衣服鞋帽,小孩的玩具吃食……这些才是赚钱的大头,这些才是真正能让本县百姓富起来的东西。” 李水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柏暑的肩膀:“行了,我讲的差不多了。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因为代田法和牛耕的推广,现在不缺粮了。但是农业绝对不能放松,没有粮食,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如今商君别院正在试验新的肥料。用陶盆做实验,固然是可行。但是要取得让人信服的结果,还需要大块的农田。陶盆毕竟太小,有些问题反应不出来啊。” “你们高山县,有没有兴趣与我商君别院合作啊?” 柏暑连连点头,极为诚恳的说道:“愿意,极为愿意。” 李水笑着说道:“可先说好了,若试验失败,你们的粮食欠收了,可不能怨恨本仙。” 柏暑连连摇头:“不能,绝对不能。”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柏暑忽然哭了,抹着眼泪说道:“谪仙的才华,在下真是望尘莫及啊。下官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等人物,竟然就出在了我高山县。我……我真是……” 柏暑已经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李信吐了 李水不着急回咸阳城。 在高山县逗留了一两日,眼看着牛角和粪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坐在车上随大队前行了,这才带着他们,缓缓地向咸阳方向进发。 这一路上,李水时不时就戴着免死金牌,在赵佗和那心腹眼前晃一圈。 最后这两个人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只要看见李水就要用手抓头发。 甚至听到一个“槐”字都要发疯。 当大队人马经过一片槐树林的时候,要不是商君别院的护卫眼疾手快,把这两个人绑起来了,他们能把自己的脸抠破。 李信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槐兄,你折磨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啊。” 李水很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带着免死金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而已。是他们心理素质太差了。” 高山县,在故楚算是极为靠北了。 因此大队人马走了三五日,就已经到了咸阳。 咸阳城外十里,李斯正等在那里。 大道之旁,李斯命人搭了一座草棚,他在草棚里面摆下了酒宴,要迎接李水和李信。 廷尉大人亲自迎接,假装没看见的话,那就太不给面子了。 于是李水和李信都下马,进了草棚。 草棚说是草棚,但是其实挺华丽的。 草棚四面有锦缎做围挡,里面挂着一些字画。地上一尘不染,还铺着精美的席子。 李水进去之后,感慨说:“这草棚是临时搭建的,可是在我看来,比高山县中等人家的房子还要好啊。” 李信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谪仙忧国忧民,真是令人敬佩啊。” 三个人瞎扯了一会不疼不痒的话题。 李斯清了清嗓子,准备进入正题了。 他叹了口气,一脸诚恳的对李水说道:“老夫,要向谪仙请罪啊。” 李水咦了一声:“这话从何说起?廷尉大人,何罪之有啊?” 李斯说道:“赵佗,是我的故交。他得罪了谪仙,乃是我平日管教不严之故。怎么能算是没有罪呢?” 随后,李斯站起来,郑重的向李水行了一礼。 李水哎呀呀叫了一声,连忙把李斯扶住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点纳闷:李斯这老狐狸……想干嘛? 李斯客气了一番,然后又坐下来了。 他向李水和李信各敬了一杯酒,然后说道:“赵佗在高山县得罪了谪仙,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 “这个赵佗,真是该死,驭下不严,铸成大错啊。” 李水听到这里,就笑了:“驭下不严?还是幕后主使?” 李斯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起来了:“罢了,罢了。谪仙聪明绝顶,老夫在谪仙面前说这些话,倒显得不够坦诚了。” 李水没说话。 李斯叹了口气:“赵佗有错,可他毕竟算是一个人才啊。商君别院的匠户,固然受了委屈,可他们毕竟只是仆役。” 李水听到这里,面色一沉,淡淡的说道:“廷尉大人,这你就错了。他们不是仆役,只是在我商君别院做活而已。” “甚至牛角也不是普通的匠户。他是最初的村民之一。是商君别院的元老。他和最初的那几十个村民,一块拥有商君别院百分之一的股份。” “换而言之,他算是我商君别院的主人。” “毫不客气的说,若把牛角的股份换算出来,他家资巨万。绝非什么低贱人。” “赵佗凭什么打他?凭什么冤枉他?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不能白白蒙受冤屈,更何况他也不是普通人。” 李斯沉默良久,然后叹了口气:“老夫懂了,无怪乎商君别院蒸蒸日上,那些匠户亲如一家,更对谪仙忠心耿耿。原来谪仙是将他们当成了家人,而非下人。” 李斯又站了起来,向李水行了一礼,即为诚恳的说道:“老夫今日受教了,谪仙一席话,令老夫茅塞顿开,可以算是老夫的恩师了。” 李水:“……” 李信:“……” 往日还真没发现,廷尉大人脸皮这么厚啊。 其实,李斯也是最近才有了这么厚的脸皮。自从槐谷子到了咸阳城之后,大伙不知不觉的,被他污染了。有了槐谷子做对比,无论你多么厚颜无耻,好像也不起眼了。 李斯说了一番肉麻的话之后,又对李水说道:“赵佗,曾经拜入我门下。老夫今日舍去这张脸面,请求谪仙饶他一命如何?毕竟牛角和粪金两位,也没有丢了性命。” 李水沉吟不语。 李斯说道:“我代赵佗做主,让他拿出全部家产,送给牛角和粪金两个做赔偿,如何?” 李水正在做天人斗争。 他擅自杀了虐待牛角和粪金的亲兵,已经算是帮他们出气了。 再杀赵佗的话,陛下恐怕不会同意。 一来,牛角和粪金毕竟还活着。二来,如果赵佗咬定牙关,声称不知情,只凭借心腹的供词,未必可以定罪。三来,诚如李斯所言,赵佗毕竟算是个人才。如果罪证确凿,倒也可以杀了他,可现在…… 至于第四,赵佗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威胁了。看见棵槐树都想尿,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李水叹了口气,对李斯说道:“既然是廷尉大人亲自出面求情……那在下就给大人一个面子。” 李斯喜不自胜,连连向李水行礼。 李水干咳了一声:“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了赵佗,似乎有些不合适。赵佗的一百多亲兵,曾经将我的人围困在火场。甚至带着刀剑与我商君别院的护卫对峙。这个……” 李斯立刻说道:“重重的责罚他们。按在地上打板子,直到谪仙满意。如何?如果谪仙不满意的话,可以一直打到他们死。”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本仙心地善良,可不忍心打死他们。” 李斯嘴角抽了抽,然后说:“那……打他们五百杖,怎么样?” 李水眉头紧皱:“听闻宫中的宦官季明。曾经一日之间,就挨了五百杖。打完之后,依然活蹦乱跳的。这五百杖,恐怕起不到惩戒的作用啊。” 李斯:“……” 特么的你好意思说自己善良?五百杖啊,能打死人的好吗?你拿季明打比方,这不是强词夺理吗?你怎么不拿老乌龟打比方? 李斯叹了口气,勉强笑着说道:“那就……打八百杖如何?” 李水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全凭廷尉大人吩咐吧。小仙见不得这些。唉,罪过,罪过。” 李斯嘴角抽了抽。 旁边的李信忽然掀开帘子,把头探出去。哇地一声吐了。 李水鄙视的看着他:“平时把自己酒量吹上天,这才喝几杯就吐了?这什么瘠薄酒量?” ………… 赵佗、心腹,连同一百亲兵,全部被带过来了。 赵佗和心腹看到李水之后,顿时全身打哆嗦,整个人都抖个不停。 李斯看见赵佗这幅样子,也有点无语:至于吗?还像不像个男人了? 其实李斯是冤枉赵佗了。 如果你抓了他,直接一刀杀了他,赵佗倒也未必会多怕,没准还会喊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话。 可关键是,你整天在杀与不杀之间磨磨蹭蹭,来回来去,进进出出,是个人都得折磨出病来啊。 李斯叹了口气,对赵佗说道:“你放心,本官已经与谪仙商量好了,你这条命已经保下来了。” 赵佗听了这话之后,渐渐的松了口气,然后一脸感激的看着李斯。 就在这时候,李水佩戴者明晃晃的免死金牌来了。一边伸懒腰,一边说道:“这金牌,挂在脖子上真沉啊。好想摘下来。” 赵佗立刻重新抖起来了。 李斯有点奇怪的看着赵佗:老夫都说了,不杀他了,他怎么还怕成这样? 在这一刻,李斯觉得赵佗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算了,早点收拾了这烂摊子,老夫也可以回家了。” 想到这里,李斯招了招手,叫过来了一队人,指着赵佗和那些亲兵说道:“打吧,每人八百杖。” 于是……噼里啪啦一阵责打声。 那些亲兵听到八百杖这个数字的时候,就已经绝望了。 八百杖啊,死定了。 当初牛角和粪金挨打的时候,他们幸灾乐祸。甚至很开心的助纣为虐。 他们对自己亲兵的身份很满意,做了赵佗的亲兵,打仗的时候不用冲锋陷阵,只要护住赵佗的安全就行。 不仅死伤极小,而且升官很快。如果赵佗看谁不顺眼了,他们也可以昧着良心做一些坏事。甚至可以打着赵佗的旗号,欺压一下良善。 老实说,这些人身上,谁没点血债? 更别提数日前曾经要把牛角和粪金烧死在民宅之中了。 唉……报应来得好快。 粗大的木杖打下来,起初的一两杖还能忍受,到后面就越来越疼了。 这些亲兵开始哭爹喊娘,有的人绝望的想:为何不一刀杀了我们?那样反倒免得受苦了。 这时候,有人哭着说道:“廷尉大人,饶了小人吧。” 李斯装作听不见。 很快,有更多的亲兵开始哭喊。 四百杖下去了,已经有人被打死了。 李斯一言不发。 八百杖,是他跟李水约好的数字。打不够八百杖,李水不满意怎么办? 李水不满意,就没办法救下赵佗。 救不下赵佗,自己在朝中颜面何存?那些门生故吏,会不会一哄而散? 李斯要思考的太多了。 这时候,责打赵佗的人停手了。 他犹豫着向李斯说道:“廷尉大人,再打下去,他就死了。” 这人是李斯府中人,自然知道李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下赵佗。如果赵佗死了,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李斯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的对李水说道:“谪仙,你看……” 李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斯大喜,连忙对那人说道:“把赵佗带下去吧,抹上疮药,让他好生歇息。” 那人应了一声,把赵佗扶下去了。 正在挨打的心腹:“……” 正在挨打的亲兵:“……” 凭什么?这件事是因赵佗而起啊。凭什么罪魁祸首被扶下去了,自己要被打得死去活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初牛角要带走粪金的时候,赵佗就用了这一招,激化士兵内部的矛盾。 赵佗有意为之,失败了。 李斯无意为之,却成功了。 现在正在挨打的人恨死了赵佗,他们一边挨揍,一边有气无力的请求李斯宽恕。 但是李斯始终不说话。 于是这些人在内心深处,把李斯也恨上了。 眼看着再打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 李水忽然吸了吸鼻子,开始伸手抹眼泪。 李信纳闷的看着他:“这又是要来哪一出?” 李斯也有点纳闷:“好端端的,这是要干什么?” 忽然,李水向李斯行了一礼,嚎啕大哭起来:“廷尉大人,小仙早就说了,罪魁祸首,乃是赵佗,与旁人无干。放了他们便可以。你却一定要小惩大戒,严明军纪。” “小仙年纪轻,见识浅,不敢违拗大人的意思。可是眼看着这么多人被活活打死,于心何忍啊。” “因此,小仙冒着得罪大人的风险,请求大人网开一面,宽恕了他们吧。” 李斯:??? 这什么玩意?刚才我们是这么说的吗?你能不能要点脸? 李斯无奈的挥了挥手,那些正在行刑的人立刻停下来了。 他们也不想打了,太累了。估计明天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 而趴在地上挨揍的人,全都一脸感激的看着李水:这就是活神仙啊。我们明明虐待了他的人,他反倒为我们说话。谪仙忠厚至此,令我们情何以堪? 李水向李斯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李斯早就注意到那些亲兵的目光了。心里顿时明白,李水这是想要做好人。 不过……几个亲兵的人情而已,李斯也不在乎,就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廷尉大人,让这些人官复原职如何?仍然做赵佗的部下。千万不要流放他们,贬斥他们,不要让他们无家可归,沦为刑徒。” 李斯很无所谓的说道:“那就依照谪仙所言好了。” 这些亲兵更是感激地看着李水。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乐开了花:哈哈,有这些人跟着赵佗,赵佗还能泛起什么浪花来? 如果李水所料不错的话,这些人会对他感恩戴德,忠诚的不能再忠诚。 到时候,赵佗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李水的眼睛。 甚至李斯一伙人的动向,也可以了如指掌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半开玩笑的说道:“廷尉大人,你可不要口是心非啊。回头我可是要在商君别院,特别设立一个接待处。如果有人遭到了报复,可以直接向我告状。” 李斯:“……” 这操作怎么有点耳熟? 他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谪仙放心,这个什么接待处,你尽管设立便可。老夫还不至于关照几个小卒。” 李水搓了搓手,笑着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而那些亲兵个个痛哭流涕:谪仙为我们想得如此周到啊。若再有选择的机会,我们绝不会助纣为虐…… 第四百六十九章 槐谷子,你又进步了 李斯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感觉这次的事,好像终于圆满解决了。 至于赵佗的心腹,还有那些亲兵怎么想,李斯已经懒得理会了。 李斯咬着牙又跟李水客套了一番,然后两个人约定,一块在陛下面前说清楚此事。 随后,李斯上了马车,一溜烟的进了咸阳城。 至于李水,让大队人马先回商君别院,他只身入宫就可以了。 李信则带着赵佗的三千亲兵回营。 入宫之后,嬴政正站在池边观鱼。 看见李水和李斯过来。 嬴政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赵佗可还活着?”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的旨意,大过天地,臣岂敢擅杀赵佗?” 嬴政说道:“既然赵佗还活着,为何不带来见朕?” 李水看了看李斯。 李斯对嬴政说道:“赵佗,受了一些伤,目前正在昏迷之中,因此没有带进宫来。” 嬴政立刻对李水露出迷之微笑,一副“朕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 李水很委屈的说道:“陛下,赵佗的伤,并非臣打的。臣从来没有动过赵佗一根手指头。” 李斯只好说道:“是臣命人打的。赵佗驭下不严,犯下大错,因此臣命人打了赵佗一顿。” 随后,李斯把牛角和粪金受冤屈的事情说了。不过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赵佗的心腹身上。说心腹是为了讨好赵佗,因此自作主张。 李水很默契的没有拆穿他。 嬴政好奇的问李水:“那所谓的心腹,你可杀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没有。” 嬴政咦了一声,奇怪的说道:“你竟然没有杀他?” 李水:“……” 我在陛下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一直以来,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牛角和粪金没有死,因此,臣也就没有杀了那心腹。” “廷尉大人命人打心腹八百杖。臣见那心腹被打得血肉横飞,眼看就不活了。因此于心不忍,出言将他救了下来。” 嬴政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朕尚且记得,你刚刚到咸阳城时候,那是有仇必报,锋芒毕露啊。” “想不到短短一年时间,竟能有如此进步。好,很好。” 李水很诚恳的说道:“臣在陛下身上,学到了很多美德。” 嬴政满意的笑了。 李斯在旁边都看傻了。他死死的盯着李水,心想:这人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吗? 赵佗的亲兵,在高山县被砍头的就有多少个?在咸阳城外,那八百杖不是你要求的吗? 嬴政摆了摆手,让赵佗和李斯退下了。 两个人结伴出宫。 李水忽然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要不要一块去淳于博士家中一趟?” 李斯纳闷的看着李水:“为何?” 李水说道:“淳于博士,乃宽厚长者也。一直以来,都教导在下,要以礼待人,以德报怨。” “今日在下得到了陛下的夸奖,陛下金口玉言,说在下进步很多。在下想请廷尉大人一块,去向淳于博士报个喜,好让他高兴高兴。” 李斯:“……”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怎么?廷尉大人不方便?” 李斯干咳了一声,说道:“老夫,老夫就不去了,方才在草棚中喝了两杯,有些想吐。” 随后,李斯快步逃走了。 李水看着李斯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心想:秦人的酒量,还是得练啊。 ………… 商君别院,粪金已经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子两人见面之后,抱头痛哭。 他们两个哭了没有一分钟,就被相里竹带着人拉开了。 田翁哭的泪眼婆娑:“我们父子好容易相逢,为何要将我们活生生分开啊。” 相里竹无奈的说道:“你刚刚在研究牛粪。而他身上满是伤口,你想要害死他吗?” 田翁这才想起来,连忙向后推了几步。 随后,田翁狠狠的洗了个澡,又用酒精消了毒,这才和粪金坐下来,好好的聊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田翁告诉粪金:“以后咱们姓田了。是谪仙赐的姓。以后你就叫田金。” 田金激动的热泪盈眶。 牛角和田金,你一言我一语,把路上的事说了一遍。 田翁听得感激不已,几乎捶胸顿足,说要誓死报答谪仙。 旁边的匠户都笑呵呵地看着。 他们在田翁的脸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当初大伙受到谪仙帮助的时候,都有这样的过程。 谪仙……真的很神奇啊。 田翁和田金说了几句话,就嘱咐他尽快养好伤,养好了之后,来自己的小院帮忙。 现在田翁有了一个独立的院子,这院子叫肥料所。 里面是各种粪肥,采用风干、晒干、蒸、煮……等等不同的方式,研究粪便内部的结构,找出来庄稼真正需要的成分。 肥料所周围很幽静,很少有人经过。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那个味。 田金从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在粪堆里打滚,所以研究起来,一定是一把好手,故而田翁希望他尽快加入进来。 年轻人耳聪目明,脑子也快,也许能发现田翁发现不了的东西。 和田金聊了一个时辰之后,田翁就回到了肥料所。 他太感激李水了,因此想要尽快研究出一种肥料来,以此报答李水的恩情…… 牛角和田金的归来,使商君别院热闹了一两个时辰,渐渐的,大伙也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商君别院的生活,想要悠闲的话,有一百种悠闲的方法。但是匠户们都已经习惯了忙碌。 他们现在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工作可以这么快乐…… 相里竹叫住要离开的牛角,问到:“槐谷子呢?哪去了?” 牛角说道:“谪仙大人入宫了。” 相里竹哦了一声,皱了皱眉头,心想:入宫了?怎么还没回来? 牛角问相里竹:“姑娘有事吗?”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罢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去忙吧。” 牛角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在商君别院,谪仙和相里竹是两个特殊的存在。 他们两个提出来的东西,研制出来的东西,总是匪夷所思,超出常人的想象。 这是两座真正令人仰望的高山。 据说,谪仙的本领,更在相里姑娘之上。 相里姑娘做出来的东西,其余的工匠琢磨三五天,能琢磨明白。 而谪仙提出来的思路,那些工匠就是想上一年都想不通。 必须要由相里姑娘先思索上一段时间,然后再讲给工匠听。如此,才能让普通人勉强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牛角走了,相里竹又把乌交叫来了,对他说道:“你入宫一趟,让槐谷子早点回来。” 乌交挠了挠头:“这是为何啊?” 相里竹淡淡的说:“我有一些发现,目前还不太明白。” 乌交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而相里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看着桌上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发呆。 这东西是一根打通了的竹筒,里面装着镜片,像是一个望远镜,但是与望远镜又有所不同。 这是相里竹今天早上才做成的东西。 相里竹拿起那竹筒,抵在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上,然后观察桌上的一片树叶。 她用刀把树叶削的很薄,让光从树叶下面透了出来。 相里竹一边观察,一边叹息:“真是神奇啊,原来树叶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格子组成的。” ………… 乌交跑了一大圈,终于在淳于越的府中见到了李水。 乌交向李水行了一礼,干笑着说道:“大人,竹姑娘请你回去呢。说是有了新发现。” 李水愣了一下,立刻站起来:“走走走,立刻回去。” 相里竹有了新发现?那肯定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啊,总比和淳于越这老头子聊天好多了。 于是李水朝淳于越拱了拱手:“姐丈,我们改日再聊啊。” 淳于越从鼻子里面,淡淡的嗯了一声。 “姐丈?谁是你姐丈?这无耻之徒。”淳于越在心中暗骂。 他发现,最近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以前是李信,时不时就来显摆一番,现在好了,槐谷子也厚颜无耻的来显摆。 淳于越叹了口气:“要教化这两个人,太难了。老夫都有点想放弃了……” 李水和乌交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看见那里聚拢着一些人。 这些人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地上,看见李水到了之后,又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向李水行礼。 李水纳闷的说道:“尔等是何人啊?” 其中一人站出来,愁眉苦脸的说道:“在下,名叫关乌。” 李水奇怪的看着他:“关乌?本仙不认识啊。” 关乌苦着脸说道:“在下,原本是赵佗的心腹。” 李水咦了一声,说道:“那你可认识今日跟赵佗一块挨打那人?他也自称是赵佗的心腹。” 关乌咧了咧嘴,很艰难的说道:“那个人,便是在下。” 李水:“……” 怪不得这家伙用这种别扭的姿势站着,原来是身上有伤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挨了四百多杖,就不要胡乱走动了。万一动了筋骨,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乌抹了抹眼泪:“多谢谪仙提醒。谪仙以德报怨,还要如此关心在下,在下这心里面,真是感激不尽。” 后面那些人都跟着说:“感激不尽。” 现在李水明白了,这些家伙,是来道谢来了。 也真是难为他们了,普通人被打四百杖,肯定要趴在床上三五天才能下地,他们倒好,居然刚打完就来了。 关乌对李水说道:“我等商议了一下,赵佗对我们刻薄寡恩,我们不想再跟着他了。如果谪仙不嫌弃的话,我等愿意进入商君别院,为奴为婢,为谪仙效力。谪仙放心,我等久经战阵,看家护院还是能做到的。” 李水翻了翻白眼,心想:多少人想进我商君别院,我答应了吗?人家项羽做护卫,费了多大的劲?你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进来了? 再者说了,你们被打成这样,以后腿脚利索不利索还两说呢,谁知道你们能不能当护卫? 李水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番,然后语重心长的对关乌说道:“尔等都会去。我已经和廷尉大人说好了。以后,你们依然在赵佗身边,做他的心腹,做他的亲兵。” “若赵佗敢虐待你们,敢排斥你们,你们可以径直来向我告状。有我给你们撑腰,你们不必害怕。” 关乌一听这话,差点哭了:“谪仙,我们当真是想要报答谪仙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暗示他说:“报答我,也不一定要进商君别院啊。在赵佗的营中。不是一样能报答吗?” 后面的那些亲兵还有些茫然,而关乌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低声说道:“谪仙的意思是……” 李水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关乌点了点头:“是,在下明白了。谪仙放心,为了报答谪仙的救命之恩。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把赵佗的动向,一五一十的告诉谪仙。” 李水指着不远处的那些亲兵:“这些人,都归你统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这么多人帮你,应该不会有纰漏吧?” 关乌使劲摇头:“绝对不会有纰漏。”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光是赵佗。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最近一段时间,李斯会对赵佗格外恩遇。你正好跟着赵佗见见世面,看看李斯在做什么,看看李斯喜欢和谁来往,看看他有什么打算。” 关乌应了一声,满口答应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面也有点纳闷:最近廷尉大人会格外恩遇赵佗?这怎么可能?赵佗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丢了个大人。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放弃赵佗了吧? 廷尉大人已经把赵佗救回来了,这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还会对他格外恩遇? 李水看着一脸不解的关乌,在心中微微一笑:正是因为救赵佗,花了李斯不小的力气,因此李斯才要物尽其用啊。这个时候对他格外恩遇,不更显得李斯体恤下属吗? 这是示人以恩的好机会啊,李斯不会放过的。 第四百七十章 嬴政的大动作 李水没有让关乌等人进商君别院,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让他们走了。 毕竟这些人身上都有伤,一圈逛下来,可能真的会逛成瘸子。 打发走了关乌之后,李水就去找相里竹了。 相里竹正拿着竹筒,孜孜不倦的观察一滴水滴。 她看见李水进来了,得意的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竹筒:“此物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比你的仙眼也不差,不信的话,你可以来试试。” 李水看了看那竹筒,笑着说:“这东西,外观上和我的望远镜很像啊。怎么?你打磨了几个清晰度更高的镜片,看的更远了?” 李水拿过竹筒,随意放在眼睛上,然后向远处看。 结果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相里竹很得意的递过来一片叶子:“看这个。” 李水愣了一下,心中忽然一跳:“这不会是显微镜吧?” 他慢慢的把竹筒凑到叶子跟前,伸缩竹筒,调整了一番角度,随后,李水看到了细胞。 第一次在秦朝看到了细胞。 相里竹的显微镜很粗糙,而且没有做固定。以手持的方式观察叶片,视野会不停的抖动,一不留神,叶片就会跳出视野,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但是这也很了不起了。 李水看了一会,觉得眼睛有点晕,于是把眼睛放下,抬起头来了。 相里竹一脸得意的看着李水:“怎么样?”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佩服,佩服,连显微镜都研究出来了。” 相里竹一愣,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显微镜?显微镜?这个名字好贴切啊。” 随后,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水:“你不会又要说,仙界已经有这种东西了吧?” 李水干咳了一声:“巧了,仙界真的有。” 相里竹:“……” 兴奋的心情,顿时消下去了一大半。 她本来打算用这种神奇的东西盖过李水的,没想到……又被仙界捷足先登了。 相里竹倒没有怀疑仙界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东西。毕竟李水随口就说出显微镜这么贴切的名字来,应该不是假的。 不过,很快相里竹就转念一想,然后继续得意的笑起来了:“我凭借自己的智慧,研制出来了仙界的东西,那也很厉害了。” 李水一脸真诚的说道:“确实很厉害。” 相里竹忽然瞪大了眼睛:“你敢讽刺我?” 李水:“……” 他很委屈的说道:“我什么时候讽刺你了?” 相里竹说道:“你刚才故作诚恳,不是在讽刺我吗?你心里一定在憋着笑。” 李水很无奈:“我真的很诚恳。” 相里竹冷笑了一声:“你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怎么会诚恳?定然是在讽刺我。”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脸皮厚的人就不能诚恳了吗?这简直是歧视。等等,谁脸皮厚?怎么骂人呢? 眼看着相里竹还想要争论,李水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问到:“你这显微镜,怎么研究出来的? 相里竹立刻来了兴趣,得意的搬过来一叠纸。 她两眼放光,说道:“我一直在研究你的放大镜。后来某一日,我想起来墨经中的一句话:光之人,煦若射。正好对应了你之前说的,光是沿直线传播的。” “很快我又发现,光透过水和玻璃的时候,会发生弯曲。” 相里竹说到这里,拿出来了另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些草图,并且用箭头标注了光的弯曲路线。 李水在上面看到了凹透镜和凸透镜。 相里竹说道:“用这个理论,可以解释你的放大镜,为什么可以将远而小的东西,变得大而近。不是远处的景物变大了,而是光发生了变化。” 李水抱着胳膊,微微点了点头。 相里竹拿出来了第三张纸,这才是她的得意之作。 “这几天,我一直在和田翁研究粪便中的成分。但是人的目力是有极限的,我们看不清楚太细微的东西,我就想起你的望远镜来了。” “我找来一个望远镜试了一下,却没有成功。那时候我就想,把远处的东西放大,和把细微的东西放大,其实原理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利用镜片的组合,让光线发生改变罢了。我看不到,那只能是因为光线的角度不对。” “因此,我在纸上画了这些图。” 相里竹指着上面一系列的镜片图,然后一些箭头标注的光线。 她笑眯眯的说道:“我让工匠按照图中所示,打磨了一些厚度精准的镜片。果然成功了。” 李水很感慨的点了点头:“发明创造,一般分为两种。第一种,根据经验,一点点向前磨,磨出来一个好用的器物。” “第二种,是从万事万物中,研究出它的道理来。然后利用这道理,制造出新的东西来。” “这两种看起来相似,做出来的东西也都能造福百姓。但其实是有本质不同的。前者是经验,而后者是科学。” 李水赞许的对相里竹说:“恭喜你,已经走到第二步了。” 相里竹激动的满脸通红。忽然间,她又瞪大了眼睛,一脸怀疑的说道:“你是不是又在讽刺我?” 李水:“……” 这家伙有被迫害妄想狂还是这么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相里竹说:“显微镜的发明,确实令人惊叹。而你发明显微镜的方法,更为宝贵。” “你最好把这些方法总结出来,传授给商君别院的工匠。告诉他们,真正的发明创造,是要了解里面的原理,然后根据原理做出东西来。” “如果他们能学会了,我估计数年之内,会有很多神奇的东西涌现出来。” 相里竹哦了一声,然后将那几张纸小心的收起来了。 相里竹问李水:“树叶里面的这些小格子,你们仙界有没有专门的称呼?” 李水笑了笑:“我们叫细胞。” 相里竹皱了皱眉头:“细者,小也。这一点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有一个胞字?难道这些小格子还可以生长变化不成?” 李水说道:“你继续观察下去就明白了。一棵树,从树根到树叶,都是由细胞组成的。这些细胞不断的分裂繁殖,于是树就会长大了。所以这个‘胞’字,也很贴切。” 相里竹把玩着手中的显微镜,像是刚刚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舍不得放下。 李水问相里竹:“粪肥的研究,有结果了吗?” 相里竹说道:“有些结果,但是不太明显,毕竟我们看不到更细微的内部。” 李水笑着指了指她手中的显微镜:“不是有这东西了吗?” 相里竹眉头紧皱:“所以呢?” 李水说说道:“所以……你还不去研究?” 相里竹瞪着眼睛:“我是你的长工吗?要你催着我去研究?你怎么不去?” 李水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对这些东西不好奇。”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我也不好奇,我也不想去。” 李水点了点头:“你不想去的话,那就算了,没关系。” 相里竹和李水僵持了一会,忽然咬了咬牙:“算你狠。” 李水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好奇心,真的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 ………… 李斯坐在家中,来回踱步。 管家躬身问道:“大人,可是有所忧心之事?小人见大人似乎心神不宁。” 李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方才,我见了王绾。” 管家应了一声,没有打算李斯的话。 李斯接着说道:“王绾告诉我,陛下有意立下一项定制。若丞相被罢黜,则由御史大夫继任。” 管家微微一愣,说道:“那不是说……” 李斯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御史大夫虽然地位尊崇,但是那是空架子。在朝中的影响力,远不及我,甚至算不上是朝中重臣。但是陛下这诏令一旦发出来,情况可能要有变化了。” “王绾为百官之首,这一点不会改变。而紧随其后的,不再是我了,而是御史大夫冯去力。” 管家疑惑的说道:“陛下为何要发这样的诏令?”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大秦一统天下,也快一年了。从打天下,要变成治天下。陛下早就有意完善官职。只不过这一次举动比较大而已。” “四海一统,设郡县,定官制。这几日我总觉得,陛下的这些举措,乃是世上极为重要之事,怕是要流传千年啊。” “至于为何让御史大夫为宰相之副,其实陛下早就有这等心思,不过今日才发难罢了。吕相国其人,你不陌生吧?” 管家点了点头。 吕相国就是吕不韦。扶助异人上位,曾经号称秦王嬴政的仲父。权倾朝野,甚至与太后私通。 后来吕不韦被嬴政赶下台,在忧惧之中自杀。 吕不韦死后,嬴政一直在努力的淡化这个名字。但是现在距离吕不韦死掉才多少年?稍有年纪的人,都还是知道的。 李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今陛下,雄才大略。而吕不韦曾经以相国的身份,权倾天下,当时年幼的陛下,尚且要避其锋芒,并且呼其为仲父。这在陛下心中,恐怕会深以为耻吧。” “不仅深以为耻,而且会十分忧虑。若陛下的后世子孙之中,出现了一个性格懦弱的帝王。那么丞相会不会趁机把持朝政?大秦天下,还能不能万世不易?” “因此,陛下早就在谋划这样的诏令。一旦丞相因罪罢黜,则御史大夫继任丞相。” 管家还是有点茫然,小心翼翼的问到:“然而……丞相因罪罢黜,御史大夫继任丞相。和陛下要禁止丞相专权,有什么关系吗?”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御史大夫,什么职责?” 管家愣了一下,说道:“监察百官。” 随后,他恍然大悟,说道:“小人懂了。” 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本来御史大夫行使这项职责的时候,是有顾虑的。 同朝为官,你好意思弹劾谁?百官盘根错节,你弹劾完了之后,会不会迎来一拨人反击? 万一不小心惹到槐谷子那样的猛人,弹劾不成,还要惹来一身骚。 因此,这个御史大夫,是一个得罪人的活。 冯去力就任御史大夫以来,也没怎么行使过本职。而是和大家一样,按时上朝,讨论军国大事。 这也是一直以来,御史大夫没什么存在感的原因。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丞相倒了,御史大夫就会继任丞相。 那御史大夫会怎么做?当然是疯狂的弹劾丞相了。 只要丞相有一点不留神,就要受到御史大夫的攻击。 嬴政等于在朝中给丞相树立了一个天敌啊。 这也难怪王绾听到消息之后,立刻找李斯商议。 现在王绾每天感觉如芒在背,已经被人盯上了。 管家好奇的问李斯:“那么大人和丞相,商量出办法来了吗?” 李斯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有。” 管家想了想,说道:“冯去力,小人倒也听说过。他似乎不是锋芒毕露之人。”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不是锋芒毕露之人?这朝堂之上,有真正的善人吗?” “即便号称温和宽厚的淳于越,就没有心机和算计吗?陛下屡次暗示说:扶苏不类我。可是有淳于越在旁辅助,扶苏依然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 “议政殿,并非什么温文尔雅的议论场,那是互相残杀的战场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李斯说到这里,伸手轻抚胸口:“每每入朝,看见那高大的宫阙,我都会不寒而栗。多少次梦见自己身受五刑,惨死于市,三族被杀,惨不忍睹啊。” 管家在不远处打了个寒战,竟然在内心深处,生出来了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只是一个仆役,而不是朝臣。 但是这一丝庆幸,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决掉了。 人,都想要向上爬。谁又甘心永远做仆役呢?至于朝堂之上的争斗,呵呵,斗赢了不就好了?有什么可怕的? 李斯接着说道:“冯去力一直都收敛锋芒,不是他无能,也不是他怯懦。而是他聪明,他懂得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现在看来,时机已经到了。” “只要陛下的诏令正式发布,他便成为宰相之副。到那时候,王绾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管家附和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那么大人,打算和丞相一道,宴请冯去力,缓和一下关系吗?” 管家能这么想,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就在不久前,李斯还放下身段,宴请了谪仙,成功的救下了赵佗。 然而,李斯呵呵轻笑了一声,说道:“老夫宴请槐谷子,那是因为有把握让槐谷子放过赵佗。只要老夫放低身段,给了他面子,他也就罢手了。” “但是冯去力不一样啊。丞相的职位,他肯放弃吗?肯因为一顿宴饮就放弃吗?” 管家点了点头,然后露出来一副思索的表情。 其实以他的能力,也思索不出什么来。连李斯都想不到办法,他一个管家能怎么办? 但是这不妨碍他假装思索。 在李斯面前假装思索,假装忧心。会显得他很忠诚。 这是管家的生存之道。 第四百七十一章 李斯的妙计 李斯很烦躁,王绾是他的重要盟友。如果王绾被搞下去了,自己在朝中可就有点独木难支了。 如果冯去力当了丞相,自己能和冯去力联手吗? 之前冯去力一直屈居自己之下,等他当了丞相,自己却凑上去,有涎皮赖脸之嫌啊。 关键是,冯去力能相信自己吗?自己可曾经是王绾的盟友啊。 三更半夜,李斯躺在矮榻之上,根本睡不着觉。 不行,不行,王绾绝对不能倒。一旦王绾倒了,自己转而去和冯去力结盟,满朝文武怎么看自己? 李斯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继续在房间里面踱步。 这样一走,就是两个时辰。 很快,窗外的鸡叫了,很快,天亮了。 李斯忽然冲着外面高声喊道:“来人。” 立刻有仆役应了一声。 李斯淡淡的说道:“去叫冯刃疾来。” 一刻钟后,满头大汗的冯刃疾来了。 他听说是廷尉大人来找自己,所以几乎是小跑着来的。 冯刃疾行礼之后,见李斯容颜憔悴,眼睛里面布满血丝,不由得心中有些惊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斯则微微一笑,对冯刃疾说:“老夫昨夜有些事,有些疲惫。你随老夫用些早饭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忐忑不安的跟在李斯身后。 李斯不动声色,细嚼慢咽。而冯刃疾一直在察言观色,想知道李斯找自己来是做什么。 终于,李斯吃完了,让仆役将碗筷收拾干净了,然后淡淡的说道:“刃疾啊。” 冯刃疾连忙站起来,向李斯行了一礼。 李斯说道:“老夫是什么时候救你的来着?” 冯刃疾说道:“是五年前。五年前下官一时糊涂,贪污了不少钱。若非廷尉大人出手相助,下官已经死在牢中了。” 李斯叹了口气:“已经五年了啊。这五年之中,你可知道错了?” 冯刃疾拍着胸脯说道:“知道了,下官知道了。自从廷尉大人救了我之后。下官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再也没有贪污枉法。下官这条命,是廷尉大人给的,下官就算自己不珍惜,也不能给廷尉大人丢脸。” 李斯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夫觉得,你的官职,可能该升一升了。” 冯刃疾顿时眼睛一亮,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谁能想到,廷尉大人一大早把自己叫来,竟然是为了升官的事情呢?还以为最近贪污的那点金子被发现了呢。 冯刃疾正高兴的时候,忽然李斯换了话题:“咦?老夫忽然觉得,你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冯刃疾听见李斯不再说升官的事了,顿时有些郁闷。 不过他也不敢询问李斯,而是很谄媚的说道:“廷尉大人说的,可能是冯去疾。” 李斯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是冯去疾,你们两个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啊。”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我与他,本是同宗。只是人家祖上是嫡出,而我是庶出。隔了几代之后,血脉渐渐的就远了。” “平日里,他不与我来往,我也不与他们来往。所以上次我被下了死狱,他们也没有理会我。” 李斯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近日,冯去疾的堂弟,冯去力,可能要被委以重任了。” 冯刃疾干笑着应了一声,心想:人家委以重任,关我什么事?这种远亲,说实在的,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李斯说道:“你愿不愿意帮老夫做一件事?去拜入冯去力门下,帮老夫探听一些消息。” 冯刃疾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做细作?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这种差事,往往只有心腹才有机会做。而且一旦成功,赏赐往往极高。 冯刃疾似乎已经能够看到高官厚禄在向自己招手了。 李斯见冯刃疾答应了,这才敞开了说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数日之间,陛下就会宣布,御史大夫,为宰相之副。一旦宰相被罢免,则由御史大夫继任。” 冯刃疾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斯。 他心中又一个念头:这么说来,御史大夫的官职,不再是摆设了?御史大夫,品级本就在廷尉之上。如果不是摆设了,那不是说……冯去力在朝中的地位,要高于李斯了? 而我与冯去力又是同宗,虽然远远有点远,可毕竟是亲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投靠冯去力?为什么要跟着李斯? 一瞬间,冯刃疾想到了很多事情,觉得自己的前途更加光明了。 李斯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好像在静静的等待他消化这小消息。 片刻之后,李斯才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还……还好。” 当着李斯的面,他当然不敢表露出任何想要改换门庭的想法来。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职责。可以料想,日后冯去力,可能要有一番作为了。” “而在朝中有作为,就不可能没有一些班底。不如,你去投入他门下,做一个普通的御史怎么样?专门帮着他弹劾百官。” 冯刃疾幸福的都快晕倒了,像是小鸡吃米一样连连点头。 哈哈哈,我去投入冯去力门下?我当然要投入冯去力门下。我不仅要投入,我还要真心实意的投入。 从此以后,李斯觉得我是他的人,冯去力也觉得我是他的人。 我在朝中,有御史大夫和廷尉两个高官帮扶,这前途定然不可估量啊。 冯刃疾差点乐出声来。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去吧。至于如何投入冯去力门下,就看你的本事了。他现在,应该也急需要这样的班底。” “等你做了御史之后,老夫会吩咐你做一些事,希望你不要推辞啊。” 冯刃疾连声说道:“大人但有吩咐,刃疾必定以死报之。” 冯刃疾嘴上说的慷慨激昂,心里却在想:去你的吧。如果你让我做的事是一些细枝末节,倒也罢了。若你让我背叛冯去力,那门都没有。 李斯挥了挥手:“罢了,你去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结果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斯又把他叫住了:“等等。” 冯刃疾嘴角还带着笑意,问到:“廷尉大人,还有何吩咐?” 李斯慢条斯理的说道:“最近,你又贪污了五百镒金吧?杀头的罪名,又够了。” 冯去疾顿时僵在那里,如同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一样,从头到脚冷冰冰的。 李斯一脸和蔼的看着他:“你不要怕,此事本官已经压下来了。只要本官在一天,你就平安无事,不会有人发现的。” 冯去疾苦涩的点了点头。 要挟,这是要挟。 自己不按照李斯的话去做,恐怕明天贪污的事就会被人告发出来。 完了,完了,这一辈子都要被人捏在手里了。 冯去疾踉跄着从李斯家中走出来。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整个人都有点失魂落魄。 他看见暖暖的太阳照在大街上。街道很宽阔,像是自己的前途。 他抬起眼来看了看,这条街好像通向了刑场。 ………… 两日后,陛下的旨意下来了。御史大夫为丞相之副,若丞相去职,由御史大夫接任。 这一道旨意,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臣们在沉默了一个时辰之后,纷纷赶往冯去力家中。 冯去力,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职。 但是一直以来,他表现的太过沉默了,以至于百官都快遗忘了他的存在了。 就算提起来,也只是说一声:哦,那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不会真的弹劾谁的。 大秦的朝堂是属于王绾、李斯、淳于越、谪仙……这些人的舞台。 但是今天,一道圣旨,把冯去力拉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有些朝中的散兵游勇,想要找个靠山,认个老大,因此带着礼物,急匆匆地到了冯去力的府上。 还有一些朝臣,自己的靠山官职不够大,出了事不太可能靠得住,因此想要改换门庭。所以也带着礼物,急匆匆地到了冯去力的府上。 至于王绾、李斯、淳于越、赵腾等重臣,则保持了沉默。 虽然他们也能看出来,这道旨意的意义非同寻常。但是他们只能装作看不出来。 更何况,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基本上和冯去力是在一个层次的。 如果今天亲自登门道贺,那就显得谄媚了,太掉价了。 而朝中重臣,也没有必要谄媚冯去力。 因此,那些品级较低的朝臣进了冯去力府上之后,看到的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不上不下,职务平庸。 冯去力的脸上依然带着和蔼的笑容,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对于大家的恭维,他总是谦虚的笑笑。 对于大家暗示要投靠的话,冯去力也只是打打官腔而已,似乎没有要接纳的意思。 不过大伙都不着急。 真正的投靠,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现在人多嘴杂,冯去力不明确表态,那是正常的。 就在大伙闲聊的时候,外面的仆役忽然走进来,对冯去力说道:“大人,外面……外面来了两位大人。” 冯去力笑呵呵的说道:“又是哪位大人到了?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啊。” 仆役说道:“是……谪仙和李大将军。” 此言一出,所有的朝臣都愣了。 槐谷子?李信? 这两个人,最近风头正劲啊。不得不说,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赵腾,逼平了淳于越,直奔王绾和李斯啊。 这两个人这么高的身份,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来拜访冯去力?他们两个可是朝中重臣啊,他们不要面子吗? 不过很快大伙就想到:这两个人要过面子吗? 冯去力连声说道:“快请进来,等等,老夫亲自去迎接。” 冯去力想的,比朝臣们更深一层。 他可不相信槐谷子和李信是来和自己交好的。这两个人战天斗地,服过谁? 现在自己因为一道旨意,权柄加重,在朝中刚刚迈入重臣的行列。这两位,该不会是来敲打自己的吧? 冯去力一路上心事重重。 他现在不想招惹谁,尤其不想招惹槐谷子。 但是如果槐谷子一定要和自己较劲的话,应该怎么逼退槐谷子呢? 就在冯去力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身边有人大笑着说道:“哎呀呀,冯大人,再迎的话,可就到了街对面了。” 冯去力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门口了。谪仙和李信就站在自己面前。 冯去力温和的笑了笑,向李水和李信拱了拱手:“二位,快快请进。” 李水和李信一左一右,把冯去力夹在正中间。举止亲密,就好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 冯去力心想:他们两个,难道不是来找茬的? 不过,这两个人毫无礼仪廉耻之心,往往说翻脸就翻脸。现在跟我笑呵呵地,没准一会就要发难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等三个人进了屋子之后,屋子里面的那些朝臣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 李水和李信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冯去力旁边。 在场的人当中,冯去力是主人。而李水和李信官职最高,他们两个坐在冯去力旁边,别人也没有意见。 只是,这两个人到了之后,气氛有点尴尬。 本来大家其乐融融,谈天说地,好不快活,但是现在……谁都不愿意开口了。 冯去力清了清嗓子,温和的看着李水:“不知道谪仙此来,所为何事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我对冯兄,是仰慕已久啊。只是一直不好意思来拜见……” 朝臣们都露出古怪的神色来:不好意思?你也会不好意思? 李水干咳了一声:“今日听说不少朝臣都到了冯大人府上,我就想着,不如浑水摸鱼,也来拜访一番,以解仰慕之情。” 旁边的李信也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在下对冯兄,也是仰慕已久啊。每每恨不得与冯兄结为异姓兄弟。” 李水忽然回头看了李信一眼,咦了一声,说道:“恰好我也有这个念头。” 李信一拍手:“既然咱们三个都存着这样的心思,不如当场结拜如何?” 冯去力:“???” 什么玩意我就跟你们结拜?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忽然间,他想起来咸阳城中,一个恐怖的传说。 槐谷子此人,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强行与别人做至交好友。 赵腾是如此,淳于越也是如此。 这两位本来与槐谷子不大亲近,然而槐谷子偏偏要凑上去,打都打不走。 现在赵腾的名声在咸阳城中,已经无可救药了。而淳于越,也苦不堪言。 莫非……现在轮到我了? 冯去力顿时一阵心寒。 想自己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好容易要大展拳脚,有所作为了。结果一日之间,被打上了槐谷子好友的印记。 从此以后,沦为厚颜无耻之人? 自己的每一道奏疏,都被人怀疑有槐谷子参与,自己的每一次弹劾,都被人怀疑是与槐谷子谋划的? 那不是太荒唐了吗? 第四百七十二章 权利的滋味 冯去力心乱如麻。 旁边的李水干笑着说道:“大人,大人?你这是默许了?” 李信说道:“自然是默许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随后,他忽然拿出一把短刀来:“快,咱们歃血为盟。” 他不光是说说就算了,居然还拉过来了冯去力的手。 冯去力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然后站起来,极为诚恳的说道:“二位如此对待老夫,老夫心中自然十分感动。” “然而,老夫为官之初,便只想着报效朝廷,安抚百姓。并不打算要与谁做至交好友,要与谁歃血为盟。” 冯去力的目光缓缓地在诸位朝臣脸上划过,然后说道:“诸位的一片好意,老夫心领了。然而诸位也知道老夫的职责:监察百官。” “老夫,注定只能当各位是同僚。下了朝,我们若志趣相投,可以喝杯酒,聊聊天。但是涉及到政事,老夫必定铁面无情。” 随后,他一脸正色的对李水和李信说道:“二位,恕老夫无法与你们结拜了。老夫是御史大夫,一定要公正。一旦歃血为盟,恐怕会徇私。即便老夫不做什么,也会有人说三道四,流言蜚语,可以杀人啊。” 冯去力说的坦坦荡荡,众朝臣都暗暗佩服:冯大人,是第一个成功拒绝槐谷子的男人啊。 李信一脸惋惜的把刀收回去了:“虽然你不能和我们结拜,我依然当你是兄长。” 李水在旁边使劲点头,附和说:“异父异母的亲兄长。” 冯去力:“……” 特么的这两个人还甩不掉了怎么地? 冯去力叹了口气,刚刚要换个话题,让这两个人消停一会。 忽然李水说道:“我有一个妙计。” 李信说道:“什么妙计?” 李水说道:“若冯兄不是御史大夫,不就可以和我们结拜了吗?” 冯去力:“……” 李信说道:“妙哉,咱们敬仰的是冯兄的为人,又不是他的官职。要不然去禀告陛下,给他换个官职?”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低下头,憋着笑。 这就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好好的,怎么招惹了这两个混蛋? 冯去力干咳了一声,对李水和李信说道:“二位,老夫的任职,全凭陛下决定,咱们就不要私自讨论了吧?” 李水忽然笑了:“我们只是说笑而已。今日的旨意,我们都已经看过了。冯大人位高权重啊。” “在下平日喜欢胡闹,往往有些逾矩的行为。还希望大人网开一面,不要弹劾我啊。” 李信也一脸诚恳的说道:“我们此来,只是想与冯大人饮一杯酒而已。毕竟同朝为官,联络一下感情而已。” 他们两个说的很诚恳。冯去力听了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在场的宾客,也一脸恭喜的看着冯去力。 冯去力说道:“快,拿酒来,我要与谪仙和李大将军共饮一杯。” 冯去力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 这时候,李水说道:“冯大人,你府中的酒,我喝不惯。咱们为何不喝谪仙楼的仙酒?” 李信也说道:“谪仙楼不仅有仙酒,还有美味的菜肴。” 李水说道:“咱们为何不在谪仙楼办一场酒宴?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听击筑,听听说书人讲的故事?” 冯去力:“嗯?” 他总有一种感觉,觉得李水和李信,好像在拉客。 这时候,李水看着在场的朝臣说:“今日,是冯兄大喜的日子,咱们凑点钱,把谪仙楼包下来,给冯大人庆贺一下怎么样?” 朝臣:“???” 李信说道:“我是诚心与冯兄交好的,因此这个钱我必须要拿。” 其他的朝臣在心中破口大骂。 但是这种情况下,你不拿钱就等于不诚心与冯去力交好,那还能怎么办呢? 即便这个套路所有人都看的明明白白的,冯去力也肯定想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万一事后冯去力会介意呢? 更何况,今日自己是来投靠冯去力的。为他包下谪仙楼,也算是一种表示了。 于是,在场的朝臣纷纷慷慨解囊。 紧接着,李水和李信,簇拥着冯去力,一阵风似的向谪仙楼去了。 冯去力还有点茫然,他有点怀疑:今日谪仙和李信出现,好像是为了推销他的谪仙楼啊。 这两个人,会这么无聊?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没准就真的这么无聊。 一刻钟后,谪仙楼里面坐满了朝臣。 这些朝臣喝着价值不菲的酒,吃着贵上天的菜,心都在滴血。 忽然有人说道:“怎么不见谪仙和李大将军?” 有个伙计说道:“谪仙和李大将军有事,先行离开了。” 朝臣们都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那他们的钱,可留下了?” 那伙计笑了:“这位大人说笑了,谪仙和李大将军,不曾喝酒,又不曾吃菜,又不曾听曲,又不曾听书,为什么要交钱?” 朝臣:“……” 冯去力微微一笑,对朝臣说道:“诸位,这一顿饭,算是老夫请你们的好了。” 那些朝臣纷纷说道:“那里的话,冯大人万万不可如此,我们是诚心实意请冯大人的。来人啊,再上两道菜,对,要最贵的。” 这些朝臣咬着牙,用点菜的方式又向冯去力表了一波忠心。 冯去力坐在主位,怡然自得。 难道……这就是权利的滋味吗? 幸好……槐谷子和李信只是为了推销自己的酒楼啊。 呵呵……这两个蠢材,皇帝今日颁布的旨意,何等的重要?他们两个却只想着赚钱? ………… 一直到日落西山,宴饮终于结束了。 谪仙楼大赚了一笔,然后将所有朝臣都送走了。 那些朝臣离开的时候,满腹心事。 按道理说,今天花了这么多钱,应该把冯去力感动了吧? 可关键是,所有人都花了这么多钱。这样算下来,这钱起不到作用啊。 于是朝臣们一边叹息着回家,一边在心里把李水和李信骂了几万遍。 冯去力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马车摇摇晃晃,向自己家驶去。 他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正在谋划着这么弹劾丞相。 丞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己和王绾年纪差不多,要熬死王绾,有点不现实了。 唉,王绾不下来,自己怎么上去? 如果以前冯去力的念头还没有那么强烈的话,今日这一场宴饮,就彻底让他按耐不住了。 权利,权利,权利的滋味,真的是太美妙了。 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人飞蛾扑火一般的冲上去。 哪怕要战战兢兢,哪怕要提心吊胆。可是一想起来自己被同僚簇拥着,每个人都对自己恭恭敬敬。冯去力这心里面,就一个劲的跳动不休。 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管家冯甲说道:“主人,家中来客人了,等了许久。” 冯去力问道:“是谁啊?” 冯甲说道:“那人也姓冯,自称是主人的本家,叫什么……冯刃疾。” “冯刃疾?”冯去力皱了皱眉头:“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哦,老夫想起来了。” 冯去力确实想起来了。每年过年的时候,祭拜祖先,这个冯刃疾的名字,就会出现在祭文的角落中。 没错,冯刃疾确实是自己的本家,但是不是什么重要的本家,可有可无,如此而已。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也不能赶出去,随便招待一番,打发他走也就是了。 于是冯去力命人把冯刃疾叫来了。 冯刃疾进来的时候,看见冯去力正由两个小丫鬟伺候着漱口洗脸。 冯刃疾觉得有些屈辱:好歹我也是一个官,你这样见我,也太…… 冯刃疾正这样想的时候,冯去力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刚刚饮了些酒,头脑有些昏沉。刃疾啊,你不介意吧?” 冯刃疾连连摇头:“不介意,不介意。这是兄长没有拿我当外人。”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冯去力洗完了脸,又开始洗脚。 冯刃疾有点无奈,他觉得不能等下去了,再等下去的话,冯去力估计该睡觉了。 于是他忍着羞耻说道:“兄长,我们本是血缘之亲,这些年却疏于走动。是小弟的错啊。” 冯去力呵呵笑了一声。 冯刃疾发现冯去力对这些客套话不感兴趣,于是咬了咬牙,单刀直入的说道:“兄长,你在这个位置上,免不了要弹劾一些大臣的。” “监察百官,乃是一把锋利的剑。若兄长始终不让这把剑出鞘,那他们就不会怕了。” “这把剑一旦出鞘,就必须要斩落人头。否则的话,他们便知道了兄长的底线,也不会怕了。” 冯去力微微一愣,本来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问道:“所以呢?” 冯刃疾接着说道:“宝剑不能轻易出鞘。而小弟,愿意做兄长的副剑。” “小弟这把剑,乃是凡铁所铸,但是也颇为锋利,可以砍下一些人的头颅来。” “若有些人的脑袋太硬,小弟砍不动。却也不会损伤了兄长的威名。等兄长看准了,有把握了,再宝剑出鞘,一击致命。” “如此一来,兄长威望日隆。” 冯去力挥了挥手,对洗脚的小丫鬟说道:“退下。” 小丫鬟退下了。冯去力穿上鞋,走到冯刃疾面前,拉住他的手说道:“哎呀呀,想不到我冯氏,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啊。” 冯刃疾刚才的话,解决了冯去力一直在思考的难题。 他想要扳倒丞相,但是不可能一上来就亲自弹劾丞相。 所以他需要心腹,需要心腹先在旁边试探一番。 看看对方的虚实,看看对方的人都有谁。 如果自己有把握,再下场不迟。如果自己没有把握,那就训斥心腹几句,说是心腹自作主张。 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进退自如。 现在冯去力正想要培养一批心腹。这些心腹,要忠诚,更要聪明。 而眼前的冯刃疾,完全符合这两个特点。 他是自己的本家,又官职低微,如果把他举荐上去,他怎么可能不忠诚? 而这个冯刃疾刚才的那一番话,也证明他足够聪明了。 这样的人才,必须委以重任啊。 于是冯去力热情的拉着冯刃疾坐了下来。 两个人开始拉家常。 最后说来说去,忽然发现冯刃疾居然比冯去力还大上一岁。 冯去力呵呵笑了一声:“如此说来,我该叫你一声兄长啊。” 冯刃疾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有德者为先,你做兄长才对。” 冯去力哈哈大笑:“不论谁是兄长,从此以后,咱们两兄弟,就亲如一家了。”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是,是,亲如一家。”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去你的亲如一家。老子本来就和你是一家好不好? ………… 王绾正在房间中踱步,他现在的状态,和几日前的李斯一模一样。 这时候,有仆役在门外说道:“主人,廷尉大人来了。” 王绾立刻说道:“快请,快请进来。” 两个人见面之后,一阵寒暄。 随后,李斯微笑着说道:“丞相的气色不太好啊。” 王绾苦笑了一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王绾发现自己最近很倒霉。 先是欠了一大笔外债,后来又被槐谷子和李信气的大病了一场。现在病症刚刚有点起色,陛下又颁布了一道旨意。 唉,人人都想做丞相,都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这丞相,当真是那么好做的吗? 李斯笑道:“丞相勿忧,我给你报喜来了。” 王绾顿时眼睛一亮:“可是想到办法了?” 李斯点了点头,对王绾说道:“我五年前,曾经顺手救下一名罪臣。而这罪臣,恰好是冯去力的族兄。” “我已经命此人投靠了冯去力,做他手下的御史。” 王绾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咱们在冯去力身边,便有了一个细作。他有所动作的话,我们可以听到一些消息,从容做准备。”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丞相,你可小看本官了,你以为,这个细作只是细作那么简单吗?” 随后,李斯在王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绾的眼睛越整越大。 最后,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李斯行了一礼:“廷尉大人,你这可是……老夫对你感激不尽啊。来来来,请受我一拜。” 第四百七十三章 说动手就动手 冯去力,大秦御史大夫。官职很高,家中自然仆从如云。 但是他一直在蛰伏,所以家中的仆从也就安分守己。 现在冯去力要有所动作了,于是将家中不少仆役都派了出去,暗中打探王绾都行踪,查证他有没有枉法的记录。 冯去力的管家,冯甲,有些担忧。 他低声问道:“主人,我们当真要弹劾丞相吗?” 冯去力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怎么,你怕了?” 冯甲苦笑了一声,说道:“怕……倒也未必。只是小人觉得,丞相在朝中势力很大,我们贸然弹劾,一旦事情不成,反而会引起丞相的反击,到那时候,主人就危险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道理,我岂能不知道?” “不过,陛下任命我为丞相之副。你觉得,丞相会怎么想?” 冯甲说道:“丞相自然坐立不安。” 冯去力又说道:“如果你是丞相,你会怎么做?” 冯甲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然后迟疑的说道:“若小人是丞相,恐怕会搜罗主人的纰漏,将这些证据攥在手里面。以此来要挟主人,使自己可以自保。” 冯去力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样。” “陛下的任命,看似是要用我取代王绾。实则不然,这是让我和王绾互相猜忌啊。即便我们两个见到对方,互相表明心迹,甚至歃血为盟。” “我真的能相信他吗?他真的能相信我吗?” “陛下这一手,很高明啊。我们两个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今日我不弹劾王绾,来日王绾恐怕也要弹劾我。既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如今我先搜罗一些证据。若这些证据可以扳倒王绾,那就顺水推舟,由我来坐一坐这丞相的位子。若这些证据不足以扳倒王绾,那就捏在手里面,敲山震虎,要王绾不得轻举妄动。” 冯甲一脸敬佩的看着冯去力:“小人懂了,主人果然是深谋远虑啊。” 冯去力微微一笑,对冯甲说道:“近日,要约束府中上下人等,不可触犯法纪,给王绾以把柄。往日有巧取豪夺,欺压良善的,都要加倍赔偿苦主,力求化解恩怨。” 冯甲连连称是。 冯去力又说道:“你再组织一批有德行,又忠实可靠的人,专门调查府中人,看看有没有触犯法纪之人,一旦查实,立刻驱逐出去。” 冯甲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办这一件事了。 冯去力长舒了一口气,站在院子正中,看见庭院中的那棵树,已经长满了绿叶,正在争夺春日的阳光。 冯去力暗暗感慨:草木尚且知道奋发向上,何况人乎? 冯甲的动作很快,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家已经被丞相盯上了,稍有不慎,冯大人便会罢官免职。而他们这些仆役,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冯府上下,开始严格的约束下人。短短几日之内,冯府的精神面貌,竟然焕然一新。 这种情况,同样出现在王绾的府邸。 ………… 嬴政居于深宫之中,但是皇宫外面的情况,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听完司豚的汇报之后,嬴政满意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嬴政忍不住笑了:这就是天子啊。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让文武百官,惶惶不可终日。只需要一道诏令,便可以让他们互相监视。 嬴政看着宏伟壮丽的皇宫,心中忽然有点不舍:这人间,倒也当真不错啊。不知道成仙之后,那日子是何光景。 ………… 人无完人,只要有心收集罪状,总能找到一些东西。 很快,冯去力的人,就有了一批王绾的黑材料。 这里面说,王绾的家奴,曾经打死过一个人。 不过……就在今日,那奴仆主动自首了。 里面还说,王绾的管家,曾经霸占过百姓的田亩。 不过……就在今日,管家不仅将田亩送还,而且赔偿了十镒金。 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冯去力看的哑然失笑:“丞相的动作,真是够快的啊。” 其实,这些罪证都是细枝末节而已。想要扳倒一国丞相,这根本起不到作用。 王绾顶多被皇帝训斥一句驭下不严而已。 冯去力看来看去,最后发现,有几条罪状,王绾始终没有动作。冯去力可以趁机捏在手里。 其中一条罪状说,王绾将一个商贾的家眷软禁在了府中。 冯去力看了看那商贾的名字,说是叫周贵。 这个名字很耳熟,不过冯去力现在有大事要办,也懒得去想这所谓的周贵是谁。 他又看下面的那条罪状。 这罪状说,王绾欠钱不还。有一些朝臣,曾经借给王绾几千万钱。王绾只还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就再没有消息了,有赖账的嫌疑。 冯去力看到这里,差点乐了。 宰相,也赖账吗?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罪证。真要拿这个弹劾,反而会让陛下鄙视自己。 冯去力将这些罪证扔在书案上,然后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踱步。 他走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商贾的名字,始终在脑子里徘徊,挥之不去。 于是冯去力随口问身边的管家:“这个周贵,是何人啊?为何本官觉得如此熟悉?” 冯甲笑着说:“主人怎么忘了?前段时间,周贵可是咸阳城中的名人啊。他倾家荡产,花了一万万钱,买了谪仙一百多个奖牌。” “本想着倒卖一手,大赚一笔。结果后来再也卖不出去了。如今整天走街串巷,推销他的奖牌,已经沦为咸阳城中的笑柄了。” 冯去力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此人。” 他有些嘲讽的说道:“丞相倒也有意思,这么一个落魄的商贾,和他较什么劲?这不是显得气量太小了吗?” 说到这里,冯去力忽然微微一愣。 他快步走到屋子里面,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仆役搜集来的罪证。 王绾,只软禁了周贵的家眷,并没有软禁周贵。 这说明什么?这像是要挟啊。 冯去力忽然有点激动,他感觉这件事里面,有一种阴谋的味道。 他低着头想了好一会,一边想,一边自言自语:“抓了周贵的家眷,自然是要挟他做一些事情了。这个周贵整天在咸阳城贩卖奖牌。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难道贩卖奖牌是个幌子,他专门为了丞相打探消息?” 旁边的冯甲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小人有个想法。” 冯去力说道:“说来听听。” 冯甲说道:“丞相大人抓了周贵的家眷,是不是就只是为了让周贵贩卖奖牌呢?” “嗯?”冯去力有点不明白。 冯甲说道:“大人身在高位,不了解这些商贾的事,小人却知道,这周贵原本是卖糕点的。家中虽然有钱,可是也没有一万万钱那么多。” “因此小人觉得,周贵当日拿出那么多钱来,是不是从别人家借来的?” “是不是丞相大人借给他的?如今周贵还不上,因此丞相扣留了他的家眷,让他卖奖牌还债。” 冯去力说道:“你这推测,倒也有道理。不过……周贵一个低贱的商贾,怎么能得到丞相的资助?这就有些不合理了。” 冯甲笑着说道:“丞相与周贵早就认识了。主人还记不记得?当初谪仙开选拔大会,邀请商贾赞助。” “当时这个周贵便收到了邀请,结果他想要推辞,却不敢推辞。于是四处托关系,最后竟然到了丞相门下。” 冯去力恍然大悟:“是了,当日在朝堂之上,丞相还指责槐谷子勒索商贾。如此说来,当日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个周贵。” 冯甲说道:“正是。后来赞助的风波平息了。陛下为了禁止谪仙对商贾打击报复,特别命令丞相专门接待受到打击的商贾。” “这些商贾如果被谪仙威胁了,伤害了,可以直接进入丞相府告状。” “大概从那时候起,丞相和周贵便认识了。” 冯去力点了点头:“应当便是如此了。” 他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一万万钱,是丞相帮着周贵拿出来的了。这两个人,或许是想从槐谷子手中赚一笔钱,结果没想到,赔了个干净。” 说这话的时候,冯去力有点幸灾乐祸。 冯甲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不止如此呢。小人觉得,丞相也未必能拿出来一万万钱,其中有一部分,想必是向朝臣借来的。否则的话,那些朝臣为何登门要债呢?” 冯去力连连点头:“有理,有理。这样一分析,所有的事情便可以串起来了。” 忽然,冯去力眼睛一亮,说道:“老夫,已经准备要弹劾丞相了。” 冯甲吓了一跳,紧张的说道:“这便开始了吗?可是主人,这点小小的罪状,即便告到陛下那里,也不算什么啊。” “丞相大人做生意,好像也不算什么罪过。” 冯去力呵呵一笑:“你以为,只是做生意吗?不久前,咸阳城中,一直有一个传言,令老夫大惑不解。这传言说,陛下宴请了一批商贾之后,还要宴请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要求就是,这些商贾必须有谪仙的奖牌。” “老夫一直很奇怪,这个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如今老夫已经明白了,这谣言,多半是周贵传出来的。如果商贾听信了这个谣言,他的奖牌就可以卖出去了。” 冯甲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冯去力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既然是谣言,谁又能说清楚源头在哪里呢?如果我说这谣言不是周贵传出来的,是丞相传出来的,一样能够解释得通。” “丞相正在被人催债,不得已,故意散布这样的谣言。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可是在中伤陛下啊。这样的大罪过,足以让丞相吃一个大亏了。” 冯甲也笑眯眯的说道:“恭喜主人,怕是要位列群臣之首了。” 冯去力呵呵一笑,说道:“是不是群臣之首,老夫倒也不在意。老夫只是想扫除朝堂之上的一些弊病罢了。” 冯甲连忙恭维的说道:“主人高风亮节,令人钦佩啊。” 冯去力意气风发,对冯甲说道:“去,立刻把冯刃疾叫来。此人,该派上用场了。” 冯甲立刻屁颠屁颠的去了。 ………… 一刻钟后,冯刃疾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来了。 其实冯刃疾有马车,但是每次前往朝中重臣家中的时候,他都喜欢跑着去。 这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会显得自己格外忠诚。为了各位大人的事,如此急匆匆地赶来,往往会得到各位大人赞许的目光。 果然,冯去力对冯刃疾点了点头:“辛苦了。” 冯刃疾精神抖擞,躬身说道:“小弟愿为兄长肝脑涂地,这点辛苦算得什么?” 冯去力满意的笑了,然后说道:“咱们要弹劾王绾了。你回去之后,立刻准备准备,打好腹稿。明日就是朝议之期,咱们在朝堂之上,突然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 冯刃疾听的魂飞魄散,颤抖着说道:“这……这便要开始了?” 冯刃疾,只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浑水摸鱼升个官而已。 他原本以为,这样级别的神仙打架,总要对峙个十年八载的,没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就要掐起来了? 冯去力弹劾丞相倒也罢了。却让自己冲锋陷阵。 自己人微言轻,人家丞相稍微一用力,就把自己碾碎了啊。 冯去力有些不快的看着冯刃疾:“你怕了?”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没有,没有,这是热的。” 冯去力点了点头,说道:“至于丞相的罪证,我已经找到了。你只要抓住他,穷追不舍的痛打便可以了。” 冯刃疾忐忑不安的应了一声。 随后,冯去力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一遍。 冯刃疾听完之后,更加绝望了。 还以为是什么确凿无疑的证据,闹了半天,全是猜测啊。 这不是坑人吗?回头查无实据,自己还要不要命了?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兄长,小弟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嗯?”冯去力纳闷的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冯刃疾说道:“咱们一上来就孤军深入,对准丞相,用意太过明显了。咱们不如将矛头对准周贵。状告周贵散布流言,中伤陛下。”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然后呢?” 冯刃疾说道:“陛下定然勃然大怒,会派人详查。若小弟所料不错的话,此事应当由内史赵腾负责。” “赵腾此人,虽然与丞相关系不错,但是也没有好到共进退的地步。若赵腾查来查去,发现周贵是丞相的人。” “那么顺理成章的,丞相所做的事,就被公诸于众了。丞相倒了,而兄长就可以做丞相了。” “这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外人看来,扳倒丞相的并不是兄长你,而是赵腾,或者说,是王绾多行不义,东窗事发,自己倒了。” 冯去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如果直接弹劾王绾,把他斗倒了,自己做丞相。那吃相确实太难看了。 冯刃疾说的办法更好,很隐蔽。让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不用被朝臣暗地里戳脊梁骨。 于是冯去力满意的对冯刃疾说道:“刃疾啊,你还真是个人才。看来以后本官要好好的重用你一番了。” 冯刃疾喜不自胜,说道:“多谢兄长栽培。” 他心里同样乐开了花。 弹劾王绾,一不留神,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但是状告周贵,那就不一样了。周贵一个商贾,能把自己怎么样? 冯刃疾越想越美,忍不住咧嘴笑了。 他一抬头,看见冯去力也正在咧着嘴笑。 第四百七十四章 被迫作死 冯刃疾告辞之后,就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家。 明天要状告周贵,自己先打打腹稿吧。 按道理说,状告一个商贾而已,原本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投靠冯去力以来,第一次展示实力,最好赢得漂亮一些。 于是冯刃疾坐在书案跟前,很用心的笔走龙蛇,力求文字慷慨激昂,能够打动陛下。 写着写着,冯刃疾忽然想:如果陛下发现了我的才华,要对我委以重任,那我不是彻底飞黄腾达了吗? 于是……冯刃疾又咧嘴笑了。 他正笑得开心,忽然身后有一只手伸出来了,一把将他刚刚写好的草稿抽走了。 冯刃疾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更是打了个寒战:李斯在自己身后。 他连忙站起来,慌乱的向李斯行了一礼,干笑着说道:“廷尉大人什么时候到了?下官,下官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李斯正一脸认真的看他的草稿,嘴里面漫不经心的说道:“冯大人忙着做文章,所以老夫没有让你的仆役通报。” 冯刃疾连忙干笑着说道:“这不是什么文章,只是下官胡言乱语而已。廷尉大人对下官有救命之恩,无论何时到了。下官都要迎接的。” 说到这里,冯刃疾恼火的看了看自己的管家。 管家苦着脸站在角落里,心想:廷尉大人不让我们吱声,我们能怎么样? 冯刃疾忐忑不安的看着李斯。 按道理说,冯去力要弹劾王绾。这件事他应该先报告给李斯的。 但是冯刃疾有自己的私心,希望不声不响的斗倒了王绾,让冯去力当上丞相。再有朝一日干掉李斯,自己就是自由身了。 因此,今天这件事,他没打算跟李斯说。 谁知道李斯如同鬼魅一般,到了自己家中。 过了一会,李斯把那张纸放下来了,然后一脸微笑的看着冯刃疾:“你要状告周贵?”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下官听说,这个周贵在咸阳城中,散布谣言,说陛下还要再次宴请商贾。这是中伤陛下啊。因此下官想要……” “这是冯去力要你做的?”李斯打断他的话,冷冷的问道。 冯刃疾连忙说道:“不是,这是下官自己的意思。”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是吗?怎么你急匆匆去了一趟冯去力的府邸,回来之后,就开始写这个呢?” 冯刃疾脑子里嗡的一声:李斯在监视我?连我去了哪都知道? 冯刃疾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干咳了一声,说道:“下官确实去了一趟冯去力的府邸,我们聊了一会朝政上的事。” 李斯面色古怪的问:“没有聊弹劾丞相的事吗?” 冯刃疾断然否定:“没有,绝对没有。这才几日功夫?冯去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弹劾丞相。” 李斯点了点头:“也是,仓促之间,量他也找不到什么机会。” 冯刃疾连连点头称是。 李斯不知道王绾和周贵的关系,否则的话,一定能察觉到什么。 可惜,这一次他被冯刃疾的演技给骗了。 他随手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到了角落之中,对冯刃疾说道:“这个周贵,只是无名小卒罢了。不值得浪费时间。” “如果本官所料不错的话,冯去力正忙着打探消息,也许数日之后,就要弹劾丞相了。” 冯刃疾唯唯诺诺。 李斯说道:“所以,我要你做一件事。” 冯刃疾战战兢兢的问道:“何事?” 李斯低声说道:“明日朝议的时候,你要突然发难,弹劾槐谷子。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冯刃疾差点晕倒。 怎么好端端的,要弹劾谪仙啊? 之前说要弹劾丞相,就差点把冯刃疾吓晕。现在又要弹劾槐谷子,他真的是要晕倒了。 谁不知道,谪仙的战斗力是绝顶厉害的。稍有不慎,那就要粉身碎骨啊。 冯刃疾苦着脸说道:“廷尉大人,这个……你不是谪仙的至交好友吗?怎么忽然间……” 李斯怒道:“胡说,谁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你不要血口喷人。” 冯刃疾唯唯诺诺:“是,是下官失言了。不过,我们不应该集中力量,应对冯去力吗?怎么忽然间又要弹劾槐谷子了?” 李斯淡淡的说道:“让你弹劾槐谷子,你就弹劾好了。其余的,你不必多问。至于槐谷子的罪状,都在这里了。” 随后,李斯拿出来了一张纸。 冯刃疾展开那张纸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份供词。 是一个近日在咸阳城中抓获的窃贼。 这窃贼自称来自北地郡。而北地郡,是伏尧公子的地盘。 当初陛下为了考较扶苏、伏尧、胡亥三位公子的治国能力,分别让他们担任三郡郡守。为期一年,以观政绩。 而这北地郡,正是受伏尧公子管理的。 据这个窃贼说,伏尧公子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以至于百姓苦不堪言,于是他跑到咸阳城来,做了窃贼。 冯刃疾看完之后,犹豫着问道:“这窃贼的供词,可信吗?” 在北地郡混不下去,就做窃贼?你在北地郡盗窃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咸阳城来? 冯刃疾总觉得怪怪的。 李斯淡淡的说道:“你只管按照供词弹劾便可以了。弹劾的罪名便是,槐谷子此人,喜欢剑走偏锋,所行之事,并不光明正大,若让他做伏尧公子的师父,早晚会把公子引入歧途。” “北地郡的消息,便已经说明了一切。因此,你要请求陛下,免去槐谷子的师父身份。” 冯刃疾更奇怪了:这算什么弹劾?不疼不痒的,对于槐谷子来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介意这个? 但是李斯也有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件事做好了,老夫可以保证,你贪墨数百镒黄金的事,就无人知道了。” 冯刃疾苦着脸应了一声。 威胁了冯刃疾一番之后,李斯微笑着离开了。 这就是李斯和王绾商量好的计划。 把祸水引到槐谷子那边去。依照槐谷子的性格,明明奇妙的被冯刃疾弹劾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反击的。 而冯刃疾和冯去力的关系。呵呵,只要稍微提点一两句,任何人都能想得到。 之后,冯去力恐怕就要忙的焦头烂额,精疲力尽的应付槐谷子了。再也没有精力去弹劾丞相了。 而利用这段时间,王绾就可以从容准备,彻底压制住冯去力。 李斯很满意的笑了:槐谷子是个讨厌的人啊。让自己屈尊降贵,在咸阳城外迎接他。而且还把王绾气的大病了一场。 现在把祸水引到槐谷子身上,也算是报仇了。 李斯忽然想起来一个词:狗咬狗。 槐谷子和冯去力,不就是两条互相撕咬的狗吗? 哈哈哈,真是太精彩了。 李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 翌日,议政殿前,百官群集。 冯去力看了看躲在角落中的冯刃疾,冲他微微一笑。 冯刃疾也勉强笑了笑,然后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李斯也看了看躲在角落中的冯刃疾,冲他微微一笑。 冯刃疾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水纳闷的对李信说:“今日,我总觉得怪怪的。” 李信嗯了一声:“似乎有不少人,眉来眼去的。”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朝堂之上,真是混沌不堪啊。像你我这般干净的,不多了。” 李信很配合的叹息道:“举世独酌,而我独清啊。” 周围的朝臣纷纷向远处走去。 这两个不要脸的,太恶心人了。 很快,议政殿大门打开,百官入殿。 进去之后,依然是议论政事。 其中一项,便是高山县请求改名的事。 最终群臣讨论之后认为,高山县这个地名,古已有之,不必更改。 最重要的是,你也改名,我也改名,时间长了,就完全乱了。 因此,高山县保留原来的名字不变。 不过,李水毕竟出自高山县,在周青臣等人的据理力争之下。高山县获得了一个特殊称谓,叫做:谪仙之乡。 如此一来,高山县想要用谪仙这块招牌致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一项项政事讨论完毕。 冯去力看了冯刃疾一眼。 冯刃疾手心冒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他很害怕,腿都开始发抖了。 今日弹劾,恐怕要得罪两个人啊。 一个当然是槐谷子,另一个,就是冯去力。 冯去力让他弹劾周贵,结果他弹劾了槐谷子。回头该怎么解释的好? 冯刃疾心乱如麻,站出来之后,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臣……臣有事要奏。” 嬴政淡淡的问道:“何事?”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大着胆子说道:“臣要弹劾谪仙,槐谷子。”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李水很茫然的看向李信:“李兄,我没听错吧,有人要弹劾我?” 李信说道:“你没听错,他确实要弹劾你。” 李水挠了挠头:“此人是谁?我们有恩怨吗?” 李信说道:“此人叫冯刃疾,你们有没有恩怨,我就不知道了。” 旁边的李斯低声说道:“冯刃疾,乃冯去力的亲族。” 这句话立刻飘到李水耳朵里了。 李水扭头看了冯去力一眼,发现冯去力也是满脸错愕。 李水很疑惑的想:是冯去力指使的?这家伙疯了不成?不对付王绾,弹劾我干什么? 冯去力也很疑惑的看着冯刃疾:这家伙疯了不成?不对府王绾,弹劾槐谷子干什么?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很纳闷,唯独李斯和王绾心里乐开了花:这下有好戏看了。 嬴政淡淡的问冯刃疾:“你要弹劾槐谷子什么?” 嬴政很淡定。没办法不淡定,毕竟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隔三差五就有人弹劾李水,现在嬴政的内心平静得很,唯独的一丝涟漪,就是有点好奇,这一次又是什么罪名。 冯刃疾颤抖着说道:“臣……臣听闻,伏尧公子的北地郡,出事了。”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目光一缩。 而满朝文武,也都安静下来了。 冯刃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伏尧公子进入北地郡之后,宠信一个叫王老实的商贾,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搞得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陛下,古往今来,未曾听说利用商贾治国者。商贾重利,贪得无厌,百姓焉能不受其害?” “臣日思夜想,伏尧公子这番举措,定然是受了谪仙的影响。谪仙,便十分宠信商贾啊。” “因此臣以为,应当罢免槐谷子,不许他再做伏尧公子的师父。应当为伏尧公子,再择良师。” 李水面色阴沉的说道:“这位大人,你这话可有证据?若凭空诽谤,在下可不是好欺负的。” 李水没办法不生气。如果是弹劾自己,那倒也罢了,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经历这些事也经多了。 但是弹劾伏尧不行,尤其是弹劾伏尧的北地郡。 北地郡的意义何等重大?那是关系到三位公子的施政能力,影响到太子人选的。 这个冯刃疾,看起来是在弹劾自己不适合做公子的师父,实际上是在指责伏尧的北地郡不行,是在质疑伏尧的能力啊。 因此,李水直接和冯刃疾怼上了。 冯刃疾看见李水果然生气了,顿时大汗淋漓,心中暗暗叫苦。 他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张纸,说道:“这是一个窃贼的供词,此人便是北地郡人士,因为在北地郡混不下去,所以来咸阳城做了贼。” “太平盛世,居然有清白之人,被逼成了窃贼,这是何等荒唐之事。” 不得不说,冯刃疾的炮轰能力还是很强大的。 只可惜,他心里太害怕了,这些话说出来,都哆里哆嗦,半点气势都没有了。 李水看了看那张纸,冷冷的说道:“一个窃贼的话,也可信吗?如果冯大人肯给在下一点时间的话,我可以让一百个窃贼,指责你贪赃枉法,勾结外敌,蓄意谋反。你信不信?” 冯刃疾无奈的说道:“在下这份供词,是真的啊。” 李水冷笑了一声:“真的?天底下哪有窃贼,千里迢迢,跑到另一座城池行窃的?他不嫌累吗?” 冯刃疾无奈的看了李斯一眼,心想:我就说这理由有点牵强吧? 结果李斯根本没有看他。 李斯才不关心理由牵强不牵强,他才不关心冯刃疾能不能自圆其说。只要让槐谷子和冯去力咬起来,那就成功了。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李水说道:“或许,这窃贼在咸阳城中有亲戚,所以……” 李水立刻说道:“我要见这窃贼,与他当面对质。” 两个人正说的热闹,嬴政淡淡的说道:“见到窃贼,又有何用?若这窃贼一心陷害伏尧,你即便是见到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满朝文武一听这话,都有点无奈。陛下……明摆着在偏向伏尧公子啊。 冯刃疾心里面也有点苦涩:我不想弹劾谪仙,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嬴政又说道:“你们两人,也不必再争论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朕有意去走一遭,看看他们三个的施政成果,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了。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满朝文武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而李水的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嬴政……要出巡?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八面玲珑冯刃疾 朝议在群臣的震惊中结束了。 陛下竟然要出巡,而且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早就打算好了。 这一次出巡,既然是要考察三位公子的施政成果,自然不可能耽搁太久,给他们太长准备时间。 因此不出所料的话,陛下会在短时间内出发。如此一来,方能看到这三郡的真面目。 当朝臣们从议政殿出来的时候。 李水慢悠悠的走到了冯刃疾身边:“冯大人,咱们两个没有仇吧?” 冯刃疾擦了擦冷汗,说道:“没有仇。” 最近冯刃疾一直在流汗,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脱水了。 李水说道:“既然没有仇,为何要害我呢?” 冯刃疾勉强说道:“下官不是要害谪仙,只是为了我大秦着想啊。谪仙固然才华绝伦,可是并不适合做伏尧公子的师父。” “因此,下官为了天下苍生计,只能出此下策,冒死进谏。” “谪仙,下官虽然在陛下面前弹劾了你,但是那是公事。在私底下,下官还是十分敬仰你的。” “下官,下官想要和谪仙做至交好友。” 李水:“……” 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刚刚弹劾完别人,就想要做至交好友? 你怎么好意思呢? 李水叹了口气,对冯刃疾说道:“做至交好友,就免了吧。人人都知道本仙心眼小,睚眦必报。谁害了我,我就要害谁。今日你敢弹劾我,我一定会把这个场子找回来的。” 冯刃疾听的冷汗直流。 天底下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吗?朝堂上的官员,谁不是温文尔雅?就算心里不舒服,场面上也应该客客气气的啊。 这一位可倒好,竟然公开威胁了。这简直就是蛮夷啊。 紧接着,冯刃疾忽然意识到:如果谪仙一定要查自己的话,以谪仙的手腕能能力,会不会查到贪墨黄金的事?万一查出来了,那可就…… 冯刃疾打了个寒战,冷汗更多了。 他面色苍白的说道:“谪仙啊,在下乃是御史啊。御史的职责,不就是监察百官吗。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盼望谪仙不要介怀啊。” 李水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本仙就是心眼小。你自认倒霉吧。” 冯刃疾快哭了,哪有这样的? 李信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槐兄啊,冯刃疾也是为国效力,一腔忠心,值得敬佩啊。” “依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冯刃疾听到这话,如同在数九寒天,有人端过来了一盆炭火,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看着李信说道:“李大将军,你简直是下官的再生父母啊。” 李信微微一笑,说道:“同朝为官,总有些同僚之谊。你放心,以我和槐兄的关系,他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冯刃疾刚刚高兴了一秒钟,旁边的李水就说道:“李兄,此言差矣。” “若冯大人只是弹劾我,那倒也罢了。可是他质疑伏尧公子,质疑北地郡啊。若本仙继续忍下去,明日人人都要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了。” “因此,今日本仙只能杀一儆百,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所收敛。” 冯刃疾眼泪都快下来了。 李信说道:“槐兄,给我个面子如何?” 冯刃疾一脸期待的等着李水的答复。 李水沉吟了一会,说道:“这样吧,这一次你让我杀了冯刃疾,等下一次再有人弹劾我,我再给你面子,饶了他。” 冯刃疾一听这话,腿都软了。他抓着李信的衣袖,哭着说道:“李大将军,救命啊。” 李信叹了口气,对冯刃疾说道:“冯兄啊,不是我说你,这一次你做的确实过分了。北地郡的事,何等重要?那是关系到太子人选的大事啊。” “你怎么如此莽撞,敢插手此事?无怪乎槐兄如此生气。” 冯刃疾:“我……我……” 他已经怕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信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冯兄在朝中都是沉默寡言的,务实而不务虚,今日这是怎么了?突然弹劾起槐兄来了?” “这……该不会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吧?不如你说出背后那人来,我再帮你求求情,估计槐兄也没兴趣和你计较了。” 冯刃疾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喜,好像一条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一条船一样。 他下意识的就要说出李斯的名字来。 但是紧接着,他脑子里面像是一道闪电闪过一样,一下子照亮了思路。 “我明白了……”冯刃疾在心中呐喊。 他在这一刻,明白了李斯的用意。 李斯,并不是真的想弹劾槐谷子。 让自己弹劾槐谷子,是为了让槐谷子恨上冯去力。如此一来,王绾就安全了。 好计策啊,真是好计策。只是苦了自己这个小人物,要粉身碎骨了。 冯刃疾不敢说出李斯的名字来,毕竟还有把柄在人家手上。 但是冯刃疾也不甘心按照李斯的意愿,说出冯去力的名字来。 他苦笑了一声,模棱两可的说道:“在下是谁的人,两位大人稍微一打听,自然就知道了。何必再问呢?” 他拱了拱手,极为诚恳的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求二位高抬贵手,不要让在下亲口出卖那人了。否则的话,在下良心何安?”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其实真要对冯刃疾严刑拷打,也能问出来。但是冯刃疾毕竟是朝臣啊,这么干就太猖狂了。 反正,凭借李水的能力,真要查,总能查出来的。 于是李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放冯刃疾走了。 等冯刃疾走远了之后,李水幽幽地说道:“李兄,你觉得这件事,当真是冯去力指使的吗?”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冯去力又不傻,招惹你,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李水抱着胳膊说道:“不是他,又是谁呢?这冯刃疾,明明与冯去力走的很近啊。” 李信也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两个人的姿势一模一样:“是啊,是谁呢?” 李水微闭着眼睛说道:“如果一件事,千头万绪,找不到幕后主使,那么就有一个原则。在这件事中,谁获利最大,谁就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李信说道:“莫非是胡亥?告倒了伏尧公子,他做太子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李水说道:“也有可能是扶苏。伏尧公子倒了,对他也有莫大的好处。” 李信说道:“扶苏为人纯善,也有可能是淳于越做的。” 李水说道:“也有可能是王绾,毕竟冯去力的注意力被我吸引,就没人弹劾他了。” 李信揉了揉太阳穴:“千头万绪,不好查啊。” 李水也有点纳闷,心想:那些侦探电影里面,一旦摆出来这条原则,凶手立刻无所遁形,这么到了我这里,就有这么多凶手了呢? 很快,李水惊讶的发现:怎么回事?把我干掉之后,有这么多人受益? 于是李水感慨的说道:“举世独酌,而我独清,举世皆醉,而我独醒啊。” 李信纳闷的看着他:怎么好端端的,又装起来了…… ………… 啪! 一个大耳光,狠狠的甩在冯刃疾的脸上。 冯刃疾的右半边脸,顿时肿起来了。 冯去力打了一个耳光还不解气,反手又打了另一个。 冯刃疾忍气吞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为何?告诉本官,为何如此?”冯去力在冯刃疾的耳边咆哮。 冯刃疾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的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恭敬的说道:“下官,下官原本是要按照大人的吩咐,状告周贵的。” 冯去力咬着牙说道:“那你为何又去弹劾槐谷子了?” “槐谷子,那是何等人物?满朝文武,谁愿意招惹他?谁又敢招惹他?你是不是有意害我?” 冯刃疾苦着脸说道:“下官,是为大人着想啊。” 冯去力都气乐了:“好,好,本官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理论来。” 冯刃疾说道:“下官,本来是要状告周贵的。但是转念一想,告周贵,未必能告倒了丞相。毕竟周贵只是一个商贾而已,他的家眷又都在丞相的手中。” “如果丞相威胁周贵,让他承担散布谣言的罪责。那么丞相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脱罪了。” 冯去力的火气消息去了一些。 他冷冷的说道:“这和招惹槐谷子有什么关系?” 冯刃疾说道:“槐谷子,最擅长的就是辩论。旁人没有罪,他都能将人说成是反贼,更何况丞相有罪呢?” “因此,下官想要拉槐谷子入伙,一块对付槐谷子。” 冯去力一脚踹在冯刃疾身上:“你这是拉槐谷子入伙?你这是要槐谷子恨上你。现在他不仅恨上了你,恐怕也恨上了我。毕竟只要稍加打听,就会知道你是我的人。” 冯刃疾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说道:“大人莫要动怒,请听下官解释。” “谪仙是何等人也?他绝顶聪明,只要稍加思索就会明白。大人这时候根本不可能与他为敌。” “所以,散朝之后,他拦住了下官,追问下官的幕后主使是谁。” 冯去力瞪着眼问道:“你说是谁?”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下官开始的时候,坚贞不屈,说了一些士为知己者死的废话。” “等他威胁了我一番以后,我就顺水推舟,说是王绾指使我这么做的。” “我说,我有把柄在王绾手中,因此不得不听他的吩咐。” 冯去力微微一愣:“槐谷子可是相信了?”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在下说,上一次王绾和周贵,合伙倒卖奖牌,结果被谪仙坑的倾家荡产,因此王绾恨上了谪仙。他怒气冲天,丧失理智,让我不顾一切弹劾谪仙。” “顺便,让谪仙恨上大人。” “只要大人和谪仙结仇。王绾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冯刃疾说道:“谪仙听了之后,深信不疑。并且对王绾意见很大。” 冯刃疾慢慢的直起腰来,对冯去力说道:“大人,小人这一次兵行险招,侥幸建功啊。从此以后,大人和谪仙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有谪仙相助,咱们斗倒丞相,那是指日可待啊。” 冯去力听的一愣一愣的。 忽然,他一脸懊悔的说道:“刃疾啊,方才为兄一时生气,打了你几下,你不疼吧?” 冯刃疾摸了摸已经肿起来的腮帮子,微笑着说道:“不疼,早就不疼了。” 冯去力叹息着说道:“刃疾,你真乃智者也。本官得你相助,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啊。”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谦虚的说道:“大人过奖了。” 然后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还好我反应快啊,一顿谎话连篇,把他骗过去了。 说谎,是一个贪官的本能。 冯刃疾贪了这么多年,真的是练出来了。 ………… 好容易从冯去力府中脱身,冯刃疾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家,然后开始翻墙倒柜的找钱。 那贪污的五百镒黄金,必须尽快补上。 黄金虽好,可是没有性命重要啊。 这一天天的,自己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这个人拽一下,又被那个人拽一下,早晚得拽得身首异处啊。 冯刃疾在家中找了几个时辰,只找出来了一百镒金。 剩下的钱,都买房置地了。 毕竟在这个年代,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田亩是实在的。 冯刃疾算了算,即便现在变卖家产,想要凑够这五百镒金,也得等上一两日。 一两日的时间,自己应该是安全的,李斯应该不会这么快揭发自己。 于是,冯刃疾命管家去悄悄的找买主了。 冯刃疾觉得,自己的事就算要查,没有个一年半载,也查不清楚。 但是他低估了商君别院的行动能力。 李水派出去了几队人马。有的去了冯刃疾的故乡,上查三代。有的潜入冯刃疾的府中,打听各种秘闻。 最要命的是,计奴带着一群精明能干的会计。手里面提着算盘,到了冯刃疾曾经供职的衙门。 那些账目有几尺厚,但是在这些会计面前根本不算是。 他们连轴转了一日一夜,很快发现账目有问题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都是同行的衬托 计奴带着人回到了商君别院。 他向李水说道:“谪仙大人,我们查到一些问题。” 李水点了点头,问道:“什么问题?” 计奴说:“冯刃疾在被举荐为御史之前,曾经掌管过赋税。虽然官职不高,但是经手的钱粮不少。根据我们的计算,他可能贪墨了五百三十一镒黄金。” 李水哦了一声:“这也不多啊。” 旁边的李信有点无奈:“槐兄真是财大气粗啊,这五百多镒黄金,够杀头了。” 李水一愣:“是吗?哎呀,我对金钱没有太多概念。” 李信:“……” 李水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嗯……这也算是一个把柄了,有这个把柄在手上,冯刃疾就不敢跟我捣乱了。” 计奴又说:“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虽然冯刃疾多方掩饰,将账目做的很难追查。但是专门负责审核的副手,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这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水说道:“是不是这个副手收到了好处?” 计奴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两个人正说着,其他的几队人回来了。 这些人向李水行了一礼,说道:“近日,冯刃疾见到了很多人。来往密切的,有御史大夫冯刃疾,还有廷尉李斯。” “据冯刃疾府中的仆役说,廷尉大人曾经不经通报,直接去了冯刃疾的府上,两人密谋许久。” “这仆役还说,当日冯刃疾状告谪仙之后,曾经被冯去力痛打了一顿。” 李水哦了一声:“这么说来,冯刃疾胡乱攀咬,很有可能是李斯指使的了?不过,他为什么要指使冯刃疾这么干?冯刃疾为什么听他的?” 李信拿过计奴的名单来看了看,忽然乐了:“冯刃疾当初的副手我知道,是李斯的人。估计他贪墨五百镒金的事被李斯发现了,受到了威胁。”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至于李斯为什么要这么干,李水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现阶段,李斯和王绾是同盟。 如果以前他们的联盟比较松散的话,自从冯去力出现之后,他们就紧密起来了。 可以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李斯这么干,是为了保住王绾,也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甚至是和王绾商量好的。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李水就有主意了。 他对一个匠户说道:“叫冯刃疾来。本仙要好好和他聊聊。” 匠户应了一声,带着笑意走了。 一刻钟后,冯刃疾满头大汗的到了。 李水看到冯刃疾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冯刃疾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衣服。头发上还有点泥土,要不是李水认识他,还以为是哪来的乞丐。 李水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你这是……在做戏?” 这一刻,李水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假装清廉,家里面囤着几百镒黄金不敢用,每天吃糠咽菜……就像后世的那些贪官。 结果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下官听说,谪仙大人的商君别院,最讲道理。衣衫华贵者,要交十万钱才能进。而身上有补丁者,可以免费进来。因此小人听说谪仙传召,连忙花钱从街上买了一身衣服。” 李水:“……” 他看了旁边的李信一眼,心想:此人厚颜无耻之状,颇有李兄的风范啊。 李水不知道,李信也正在暗暗的想:此人厚颜无耻之状,颇有槐兄的风范啊。 李水问冯刃疾:“那你进门的时候交钱了吗?” 冯刃疾苦着脸说道:“交了。守门人问我的姓名,我不敢隐瞒。结果他拿出来一本户籍,说我家资不少。别说衣服上有补丁了,就算没穿衣服,也得交钱。” 李水哈哈大笑。 冯刃疾也在那陪笑。 其实冯刃疾穿这身补丁衣服来见李水,并不是为了逃避那十万钱。而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进入商君别院,一旦被冯去力发现了。冯去力会怎么想? 他前脚告了李水,把冯去力拉下水,结果后脚进了商君别院。冯去力没准以为他和李水商量好了,在挖陷阱。 这事也不能被李斯发现,万一李斯知道了,肯定怀疑冯刃疾叛变了,要去交代实情了。 因此,冯刃疾扮成了一个苦兮兮的穷人。 恐怕谁也想不到,能在议政殿议事的朝臣,竟然可以做到这样。 李水笑了一阵,拍了拍冯刃疾的肩膀,说道:“本仙已经打听到你是谁的人了。”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谪仙神通广大,下官佩服啊。” 他嘴上说着佩服,其实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的。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能打听出什么来?估计还是被表面现象迷惑了,以为自己是冯去力的人吧? 不过……李水这么认为,冯刃疾并不关心。神仙打架,自己夹缝求存,凑合着过吧。 然而,李水微笑着说道:“想不到啊,廷尉大人,竟然在御史大夫那里安插了一个细作。好手段,好手段啊。” 冯刃疾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他……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李水看见冯刃疾的脸色之后,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顿时露出微笑来。 冯刃疾很快就镇定下来,干笑着说道:“谪仙神通广大,下官佩服,佩服。” 第二次说这句话,那就是真的佩服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在你这么敬重我的份上,你贪墨那五百镒金的事情,我就不跟别人说了。” 冯刃疾顿时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样,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像是见了鬼一样:这才多长时间?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眼泪都快下来了,带着哭腔说道:“谪仙神通广大,下官佩服啊。” 说了这话之后,冯刃疾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看,你看看。何必如此呢?本仙确实有些神通,你也不要如此激动嘛。这要是换做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本仙威胁你了呢。” 冯刃疾哭的更厉害了。 旁边的李信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站了出来。 该他上场了。 他对李水说道:“冯大人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错呢?谪仙万万不可太过苛责了。” 冯刃疾一脸感激的看着李信,恨不得立刻回家,供上李信的长生牌位。 李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苛责谁了?我一直很和蔼啊。” 冯刃疾在旁边说道:“两位大人高抬贵手,下官立刻回家,卖房卖地,把黄金补足。” 李水面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本仙逼着你变卖家产一样。” 冯刃疾懵了,慌乱的解释说:“这是下官自愿的。” 李水不快的说道:“表面上看起来是自愿的,可是本仙不找你,你会还上这黄金吗?归根结底,还是被逼的。” 冯刃疾苦着脸看了看李信。 李信虚情假意的说道:“槐兄,你倒是给他个改过的机会啊。”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帮我做一件事吧,做成了,这件事可以再商量。” 冯刃疾喜出望外。 李水说道:“过几日,又该朝议了吧?” 冯刃疾使劲点头:“是是是,又该朝议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下次朝议的时候,帮我弹劾李斯。” “啊?”冯刃疾傻眼了。 这特么的…… 冯刃疾很想对李水说:你别玩我了行吗?我快被你们玩死了。 但是他不敢说。 五百镒黄金,就像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 冯刃疾默默的忍了。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谪仙有命,刃疾岂敢不从。然而……李斯似乎没有什么罪状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那就去找啊,你这御史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冯刃疾:“……” 他感觉李水对御史的理解好像有点偏差,但是他不敢说。 威胁了冯刃疾一番之后,李水挥挥手放他走了。 冯刃疾低着头出来,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李信对李水说:“李斯的罪状,不好找啊。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就是喜欢做官。热衷仕途,不算罪名吧?” 李水笑着说:“无妨,反正我只想恶心李斯一下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告倒他。我若真的要对付他,怎么会让冯刃疾这家伙去做?” ………… 数日后。 议政殿。 百官热热闹闹的商议政事。而冯刃疾一个劲的打哆嗦。 附近的几个朝臣看见之后,都有点纳闷呢:冯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感染了风寒? 等大事商议完毕之后,冯刃疾咬着牙站出来了。 群臣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这家伙……可以啊。 上一次冯刃疾当堂状告槐谷子,已经一炮而红了。 事后很多人都等着槐谷子怎么对付他,结果还没等到报复,这家伙又跳出来了。他真的不怕槐谷子弄死他? 大秦,有勇士啊。 就在群臣暗暗佩服的时候,冯刃疾哆哆嗦嗦的说话了。 他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臣……臣要状告廷尉李斯。” 群臣哗然。 不少人都交头接耳,互相询问。这个冯刃疾是不是疯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然后笑了。 而冯去力则有些茫然:此人,莫非真的有疯病?刚刚告了槐谷子,又要告李斯,这是逮谁咬谁的疯狗吗? 李斯更是震惊了:他是要找死不成?老夫手中可是有他致命的证据,他不想活了? 满朝文武,唯独淳于越一脸欣赏的看着冯刃疾。 “御史者,监察百官也。此人做了御史之后,不畏强权,屡屡上告。真乃称职的忠贞之士。”淳于越满意的冲冯刃疾点了点头,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冯刃疾自然收到淳于越的眼神了,但是他心里很苦涩:您老就别这么看好我了。没准下次就有人强迫我告你了。 嬴政很好奇的看着冯刃疾:“你要状告李斯什么事?” 李斯也铁青着脸等着冯刃疾。 无论冯刃疾说什么,李斯都准备好反驳了。不仅要反驳,而且要反击。 冯刃疾硬着头皮说道:“臣要状告廷尉大人,驭奴不严。臣多方查证,证实廷尉大人府上,有一名烧火的仆役,名叫李丁。李丁有一外甥,正在咸阳城外乡下务农。” “李丁的外甥曾趁着夜黑风高,悄悄的偷摘了邻居家十三个又酸又甜的李子。邻人畏惧他的舅父在廷尉大人府上烧火,因此敢怒不敢言。” 嬴政:“……” 群臣:“……” 李斯:“……” 他已经懒得反驳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念头:这屁大的事,也告到御前来了? 嬴政叹了口气,向冯刃疾说道:“御史,虽有监察之责,然而,也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冯刃疾说道:“是,是。” 他当然知道御史不是干这个的,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嬴政淡淡的说道:“冯刃疾出乖露丑,扰乱议政殿。拖出去吧,打五十。” 冯刃疾:“……” 刚才看陛下和蔼可亲的,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呢。没想到转眼就是打五十啊。 冯刃疾却不知道,嬴政还在记恨他上次状告伏尧的北地郡。 散朝之后,百官三三两两的向外面走。 他们远远的看见冯刃疾正趴在地上,哎呦哎哟的挨打。 季明正蹲在旁边,向他传授一些挨打的技巧…… 五十杖打完,冯刃疾走起路来,已经一瘸一拐了。 出宫之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冯去力府上。 他不想去,但是不敢不去。 ………… 啪! 冯去力抡圆了胳膊,一个大耳光打在冯刃疾脸上:“你是不是在戏耍我?我让你状告王绾,你推三阻四。结果你却自作主张,先是告了槐谷子,又告了李斯。”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这是在给我树敌吗?” 冯刃疾捂着脸,带着哭腔说道:“兄长误会了。小弟思量许久,觉得王绾与李斯关系密切。两人互相支援,成犄角之势。想要告倒王绾,必定要先告倒李斯不可。” “只要李斯倒了,王绾孤立无援,就容易得多了。这是先剪除其羽翼,再一击致命的计策。今日,小弟只是试探他一番,看他有何反应。等摸清了他的底细,下一次他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冯去力愣了一下,想了想,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有些歉意的看着冯刃疾:“刃疾啊,为兄刚才打的你疼不疼啊?” 冯刃疾捂着红肿的脸,勉强笑着说:“不疼,不疼。” 冯去力叹了口气:“是为兄冲动了啊。” 冯刃疾连连摇头:“是小弟不好,小弟应当先告知兄长一声的……” 总算把冯去力糊弄过去了,冯刃疾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结果他出来不久,就遇到了李斯的仆役,让他立刻去一趟。 ………… 啪! 李斯一个大耳光,狠狠的打在冯刃疾脸上。 冯刃疾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斯面色阴沉:“你居然敢状告本官?项上人头不想要了吗?” 冯刃疾强忍泪水,带着哭腔说道:“廷尉大人误会下官了。下官是担心有人猜到,我是大人的人,会忌恨上大人。因此才找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假意状告大人一通,好让大人撇清嫌疑。” 李斯微微一愣。 这话……好有道理啊。 他叹了口气:“你总该事先告知我一声。本官刚才打你,不疼吧?” 冯刃疾勉强咧嘴:“不疼,一点都不疼。” ………… 总算把李斯糊弄过去,冯刃疾捂着脸出来了。 结果刚出来,就遇到了商君别院的匠户。 冯刃疾想死的心都有了。 谪仙让他状告李斯,结果他找的这个罪名,简直就是在搞笑。 可想而知,谪仙这么可能饶的了他? 咸阳城谁不知道,谪仙是打耳光的行家啊。 冯刃疾忽然觉得,今天自己这张脸,恐怕要被打掉了。 冯刃疾战战兢兢到了谪仙楼。 李水和李信正在包间等着。 等冯刃疾到了之后,李水哈哈大笑,对冯刃疾说道:“冯兄,你有一套啊,这次可把李斯恶心的够呛。现在不少人都在传他的笑话。来来来,我必须敬你一杯。” “啊?”冯刃疾愣了。 他接过李水的就被,一口将白酒干了。 然后眼泪就出来了。 李水纳闷的问道:“冯大人这么哭了?” 冯刃疾勉强笑了笑:“是仙酒……有些辛辣。臣生来卑贱,忽然喝了这么好的美酒,有些禁受不住,禁受不住。” 然后,他擦了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蛰的腮帮子生疼。 “这么一对比,还是谪仙好啊。”冯刃疾忍不住想。 第四百七十七章 路不拾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水开始进入正题了。 他微笑着对冯刃疾说:“找你来,主要是有两件事。其一,请你喝酒,给你庆功。其二,发挥你的特长。” 冯刃疾紧张的问道:“下官……下官有特长吗?” 李水佯怒道:“不许妄自菲薄。冯大人的特长,谁不知道?整个咸阳城,人人传颂啊。有人说,冯大人铁面无私,不畏强权。只要看到不平事,不论对方多大的官,多重的权,都敢弹劾。” 冯刃疾苦笑了一声,心想:我这是特长吗?我为什么弹劾重臣,你还不清楚吗?那不都是被你们逼得吗? 李水扭头问旁边的李信:“李兄?你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人?趁着冯兄还在这里,赶快说出来,下次朝议的时候,让他帮你出出气。” 李信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还真有。我最讨厌的,莫过于淳于越了。” 冯刃疾:“……”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来了,果然来了。 恐怕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把朝中的几位众臣集齐了。 李水对冯刃疾说道:“冯兄,你能不能帮李兄这个忙?”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十分为难的说道:“淳于博士,向来方正。下官就算是想要弹劾,也找不到理由啊。这……” 李信说道:“没有理由,你可以编一个啊。顶多查无实据。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扳倒他,只要能恶心他一下就行了。” 冯刃疾有些无语,心想:这淳于越,不是李信的姐丈吗?这世上还有这种亲戚? 李水忽然看着李信,一脸感慨的说道:“李兄啊,我发现旁人弹劾别人,都是奔着要把对方弄死。唯有你我,只是想恶心他们一番。我们是不是太善良了。” 李信叹息了一声:“这世上,像我们一般善良的人,不多了。” 冯刃疾坐在角落中,不敢接话。 李水凑过去,微笑着问:“冯兄,这件事能不能做到?” 冯刃疾背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下官试试吧。” 李信满意的拍了拍冯刃疾的肩膀:“不枉我几次在谪仙面前帮你说情啊。” 冯刃疾连连点头:“是,是,多谢将军。” 算了,李信毕竟帮过自己。现在人家有求于己,那就豁出命去帮一把吧。 于是,冯刃疾开始痛苦的想词了。 好容易酒宴结束,回家之后,冯刃疾结合一些道听途说的内容,写了一份奏折。 奏折中说,仙纸的作用,乃是传播古圣先贤的文字。昔日仓颉造字,鬼夜哭,天雨粟,何等神圣? 可是据传,淳于越身为博士,竟然用仙纸如厕。 古圣先贤的文字居然写在淳于越清洁秽物的仙纸上。 这何等荒唐? 何等亵渎? 奏折把淳于越狠狠的批判了一番,但是没有建议陛下如何惩罚淳于越,毕竟……大秦并没有律法禁止用仙纸如厕。 更何况,自从仙纸的专利解禁之后,它已经极为便宜了。 普通的黎民百姓或许还舍不得用纸如厕,但是稍微有点钱的人,都已经开始用纸了。 所以,冯刃疾这奏折,根本就是瞎扯淡。 第二天,他把奏折送上去了。 两个时辰之后,宫中的小宦官到了冯刃疾府中。 小宦官说:陛下说了,冯刃疾的奏折,内容荒唐至极,简直不堪入目。上次大闹议政殿,已经杖责五十了,没想到居然不知悔改。因此,此次杖责一百。 日后再拿朝政当做儿戏,定然要治罪。 冯刃疾应了一声,熟门熟路的趴在地上,被宫中来的掌刑官痛揍了一顿。 打完之后,小宦官带着人走了。冯刃疾趴在地上,疼的站都站不起来。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弹劾朝臣了,我真有点受不了了。”冯刃疾痛苦的嘟囔着。 ………… 冯刃疾的奏折,并没有公开。但是因为内容太过奇葩,很快在宫中传开了,并且从宫中传到了宫外。 一日之间,有不少朝臣都知道了。 这些人都窃笑不已。 他们固然在嘲笑冯刃疾,但是笑的最多的,还是淳于越。 当日仙纸刚刚造出来的时候,对于仙纸能不能如厕的问题,淳于越和李水还有一番大争论。 那时候淳于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李水狠狠的批判了一番。说仙纸是用来书写圣人的言论的,绝对不能做这等肮脏下贱的事。 没想到……现在淳于越竟然也用仙纸如厕了?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淳于越自然也听到风声了。 他觉得很委屈。 自己是得了痔疮啊。不得不用仙纸如厕,但是即便用的时候,也是满怀着虔诚和感激之心的。 但是这个理由说出去更丢人。 这个病,不好张口啊。 于是……淳于越紧闭府门,好几天都没有见客。 李水和李信听说之后,笑得肚子疼。 现在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冯刃疾,真是个宝物啊。竟然能找到这么刁钻的角度,把淳于越恶心成这样。 李水却不知道,等冯刃疾弹劾完了淳于越之后,他又被冯去力狠狠的打了几个耳光。 冯去力上下两张脸都已经肿了。 趴着脸疼,躺着屁股疼。 生活……真的太难了。 ………… 嬴政西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因为陇西、北地、上郡三地距离咸阳不远,因此要做的准备工作并不太多。 嬴政下令,由赵腾留守咸阳。而嬴政带着几位重臣,以及十万精兵,出巡三地。 出巡期间的奏折,一律由快马送到辒辌车中。 可以说,嬴政的出巡,并不是出游。依然在批阅奏折,控制着整个大秦天下。 巡行第一站,由淳于越建议,定在了陇西郡。 陇西郡,是由扶苏主持的。 现在没有立太子,而扶苏作为长子,皇帝先行巡幸陇西郡,大伙也没有意见。 在嬴政动身之前,淳于越、李水、季明,就分别派出去了快马,去报告给三位公子,让他们早做准备。 只不过,季明很聪明,在给胡亥派出快马的同时,还专门派人埋伏在了通往扶苏和伏尧的路上,专门拦截他们的信使。 因此……除了胡亥之外,其他两位公子根本没有收到消息。 皇帝出发了。 十万大军,衣甲鲜明,旌旗招展。锋利的兵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沿途的官吏百姓,莫不畏服。 数日后,大军已经到了狄道城外。 狄道,乃陇西郡郡守驻地。公子扶苏理应在这里。 但是当大军到达的时候,却没有人来迎接。 淳于越有点着急,心想:陛下来到狄道城,公子怎么没有现身?这君臣礼仪,不是乱了吗? 然而嬴政却有些高兴,微笑着说道:“看来,淳于博士,并没有事先告知扶苏啊。这样也好,朕能看到陇西郡,到底治理得怎么样了。” 淳于越干笑了一声,说道:“是。” 嘴上答应着,但是淳于越心里面很不安。 这么多年来,在自己的教导下,扶苏一直表现的温良恭俭让。 但是现在,扶苏离开自己,独自到了陇西郡,这么就开始不尊礼法了呢? 是不是他压抑得太久了,开始由着性子来了?又或者受到了小人的蛊惑,开始贪图享乐?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淳于越心里七上八下的。 大军驻扎在城外,嬴政带着一千护卫,进入了狄道城。 如果说入城之前,扶苏没有得到消息,因此没有来迎接,那倒也罢了。 现在陛下都已经入城了,扶苏还是不见人影,那就说不过去了。 淳于越找到一个小吏,他压抑着内心中的火气,冲那小吏说道:“公子何在?” 小吏早就吓懵了。一日之间,又是大臣又是皇帝的,见到的大人物太多了,像是做梦一样。 他紧张不已,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公子正在学堂中与老儒讲经。”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扶苏公子还在专注儒学那就好,肯遵守儒学礼法的皇帝,总归不会坏到哪里去。 他对小吏说道:“还不快去请?” 小吏很想来一句:已经有人去了。 但是他没敢说这话,而是掉头向学堂的方向跑去了。 淳于越快步走到嬴政身边,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公子去学堂了。老臣已经命人去叫他来了。” 嬴政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心情倒不太坏,他对淳于越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这狄道城中走走,看看风土民情。” 淳于越应了一声,和众臣跟在嬴政身边。而狄道城本地的小吏,则恭恭敬敬的跟着,充当了解说。 众人一路走,一路议论。 忽然间,有小宦官指着前面说道:“啊呀,那亮闪闪的,莫非是金子不成?”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这东西你最熟悉,你看看是不是?” 李水从身上摸出来一个望远镜,看了看说:“似乎是,不过,要拿起来看看才知道。” 说话间,已经有小宦官捡起来了。 他在手里掂了掂,兴高采烈的说道:“当真是金子。” 在场的朝臣都微笑着说道:“如此明晃晃的金子丢在地上,却无人理睬,陇西郡已经如此富裕了吗?” 狄道城的小吏干笑了一声,说道:“自从公子到了之后,大兴学堂,传播儒学。陇西全郡上下,都感受到了教化,人人都懂得礼义廉耻之心。” “因此,这路上虽然有金子,但是没有人肯捡。只因为羞耻之心,比金子更加贵重。” 小宦官听了这话,脸顿时就红了,随手把金子扔到了地上。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极为满意的说道:“路不拾遗。想不到陇西郡在公子治下,有如此成绩啊。” 嬴政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忽然,李水问旁边的李信:“李兄,这我就不明白了,金子丢在地上,谁也不捡,那不是浪费了吗?” 李信说道:“槐兄,这你就不懂了。正因为没有人捡这金子,所以失主回来寻找的时候,才能找得到。” 李水哦了一声,又问:“那如果有人冒充失主呢?他既不用丢人,又得了实惠,这可怎么办?等他把金子捡走了,真正的失主却找不到了。” 李信愣了一下,也疑惑的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啊。” 旁边的淳于越有些不快,对李水和李信说道:“扶苏公子在这里兴建学堂,传播儒学,广施教化。陇西郡已经没有这等无耻之徒了。你们两位不必担心。” 群臣都在旁边露出笑意来。有些人看着李水和李信,心想:即便原本没有这种无耻之徒,现在也有了。陇西郡的百姓,可要小心了。 时间不长,嬴政一行人到了扶苏的住处,他们看见扶苏生活俭朴,房间之中除了被褥之外,就是一本本的书。 那小吏介绍说:“公子主政以来,依然勤学不辍,经常读书到深夜呢。”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等看清楚那些书全都是论语孟子之类的儒学着作之后,似乎又微微有些失望。 嬴政问那小吏:“百姓们,觉得扶苏的施政如何?” 小吏说道:“无不交口称赞。陛下若不相信,可以随便叫过一两个百姓来问问。” 嬴政又微笑着说道:“百姓们为何要交口称赞呢?” 小吏说道:“因为扶苏公子宽厚仁慈。自从主政以来,刑罚罕用。徭役赋税,也都一再减免。” 嬴政笑了笑:“这些百姓得了好处,自然要称赞他了。” 淳于越知道,这些政策,恐怕不一定能让嬴政认同。他一直偷偷的关注着嬴政的神色,而嬴政一直一脸微笑,也看不出什么来。 嬴政问旁边的小吏:“既然刑法罕用,一旦有人犯罪,该当如何?” 小吏说道:“公子按照古礼。将百姓分为国人与野人。” “住在城中的,为国人,用大秦律法治理。当然了,真正定罪的时候,也大多宽大为怀。至于野人,则按照宗族礼法治理。” “野人犯罪,由所在宗族推举出来的族长审问,定罪。这些族长,也负责收取赋税,分派徭役。” “如此一来,全郡上下井井有条,人人乐享太平。” 嬴政不置可否,只是摩挲着扶苏的笔筒,回头问淳于越:“吾儿为何还没有来?” 淳于越说道:“老臣这就派人去催。”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扶苏到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礼乐包治百病 当众人扭头向外面看的时候,却发现进来的不是扶苏,而是胡亥。 嬴政似笑非笑的说道:“这陇西郡的郡守,不是扶苏吗?这么变成你了?” 胡亥躬身说道:“孩儿在上郡,听闻父皇到了附近,于是快马加鞭,前来接驾。”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出迎数百里,一直迎到了别的郡县,也真是难为你了。” 上次在咸阳城,胡亥命季明贿赂巨夫,这件事嬴政是知道的。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对胡亥心有不满。 不过……胡亥毕竟是他的儿子。多日不见,今天突然间看见了,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 而淳于越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胡亥公子,会做人啊。竟然千里迢迢,前来觐见陛下。与之相比,直到现在都没露面的扶苏公子,就让人有些不满了。” 淳于越心想:莫非是平时教导了他太多诗书礼仪,导致他不太懂人情世故? 可是……君主来巡视,做晚辈的,出来相迎,这不是最基本的礼数吗?扶苏公子,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就在淳于越胡思乱想的时候,扶苏到了。 扶苏身上穿着一套儒者的袍服,他走路的时候,微微有些喘气,可见是匆匆来的。 他拜见了嬴政之后,就一个劲的告罪,说不知道皇帝远道而来,竟然没有迎接,真是该死。 这让淳于越微微一愣:“他不知道?” 嬴政也有些奇怪的看了淳于越一眼,心想:淳于越竟然没有事先通知他吗?莫非他如此有自信,要朕看一个不曾做过准备的陇西郡? 嬴政冲扶苏点了点头,说道:“无妨,坐下来吧。” 等扶苏坐下来之后,嬴政就问道:“你主政陇西郡以来,都做过什么事啊。” 扶苏说道:“儿臣到了陇西郡之后,兴办学堂,召集郡中老儒讲学,宣扬教化,如今已经颇有成效了。” 淳于越在旁边点了点头,心想:扶苏公子,果然是没有辜负我的教导啊。只要百姓知荣辱,知廉耻,何愁天下不安定?何愁国家不兴旺? 扶苏接着说道:“儿臣先是在狄道城中,设立学堂,然后逐渐扩展到附近的城池。又从国人扩展到野人。至今已经兴建了七十余座学堂。” 嬴政点了点头,问道:“除了兴建学堂之外,还有什么?” 扶苏说道:“除此之外,儿臣还减免赋税,与民休养生息。在城池之中,保留着二三十人的衙役,用以维持治安。在乡野之间,则依靠宗族管理地方,因此连衙役也省了。” “如此一来,百姓的赋役负担大为减轻,有更多的时间耕田了。” 嬴政又问:“还有呢?” 扶苏想了想,说道:“还有……减轻刑罚,宽大处理……” 嬴政又问:“还有呢?” 扶苏有点茫然了:还有?还有这么?这些做的还不够多吗? 这时候,站在嬴政身边的胡亥忽然咧嘴笑了。 嬴政看了胡亥一眼,说道:“你对你兄长的施政,有什么看法吗?” 胡亥向嬴政行了一礼,又向扶苏行了一礼:“我只是有一些不解。” 嬴政说道:“但说无妨。” 胡亥说道:“方才兄长说,减免赋役。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征发的徭役变少了,收缴的赋税,也少了?” 扶苏说道:“自然。” 胡亥哦了一声:“无怪乎一路走来,发现陇西郡的道路破破烂烂,坑坑洼洼,泥泞难行。可见是徭役征发的不够,没有人修路啊。” 扶苏:“……” 他感觉胡亥看问题的角度有点刁钻啊。 百姓安居乐业不就可以了吗?道路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吗?若是把路修的宽阔平整,百姓们却纷纷饿死,那成什么事了? 胡亥又说道:“请问兄长,郡中所储藏的粮食,是往年的几成?” 扶苏说道:“三成。” 然后他又补充道:“此乃藏富于民。郡中的粮食虽然少了,可是百姓手中的粮食多了。” 胡亥哦了一声,又问道:“若忽然之间,某县有了水灾或者旱灾。百姓青黄不接,口粮耗尽,兄长何以救灾?” 扶苏微微一愣,然后说道:“陇西郡,人人为君子。若真有某一县闹灾,全郡百姓,自然慷慨解囊,进行救济。” 胡亥又说道:“兄长减轻徭役,城池之中,也只有二三十个衙役罢了。若忽然有贼人作乱,兄长如何镇压?” 扶苏想了想,说道:“得益于礼乐教化,陇西郡人人为君子。若有贼人,自然个个奋勇争先,忠君爱国了。” 胡亥一脸怀疑的看着扶苏,显然不大认可这个说法。 淳于越为了维护自己的徒弟,站出来说道:“扶苏公子,这是再从根源上治理陇西郡啊。可见只要礼乐教化做够了,那么人人为君子,那就没有盗贼了。即便有贼人从外面来,也可以防御的住。” “民不用加赋,而国家安享太平,岂不美哉?” 胡亥笑了笑:“既然礼乐教化如此管用,那么以礼乐着称的周,怎么亡了呢?” 淳于越一愣。 胡亥步步紧逼:“自商君变法,父皇一统天下。我大秦的国策,乃是弱民。关中豪富,迁入咸阳。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 “兄长可知道为什么?只有将他们打散,他们才不会聚集起来,祸乱天下。才能更好地为朝廷控制。” “百姓愚钝,需要朝廷替他们谋划。征收重赋,帮他们储存粮食,以备荒年。征收徭役,以培养他们的忠勇之心。” 扶苏气的脸色铁青:“这是什么道理?” 胡亥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兄长却在乡野之间,撤回朝廷的力量。将征收赋税,差派徭役的大权,交给所谓的族长。” “如此一来,不出三十年,必有大户对抗官府。轻则抗捐抗税,重则举兵谋反。” 扶苏脸色铁青,瞪着胡亥说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胡亥呵呵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谁不想更进一步?谁不想出人头地?到那时候,一旦出现乱局。兄长如何收拾?毕竟兄长多年宽容,连镇压叛乱的兵丁都不足。” 扶苏说道:“即便真有那一日,再征兵罢了。” 胡亥叹了口气:“百姓已经习惯了不用服兵役,忽然要征兵,他们岂能愿意?” 扶苏说道:“这些百姓,经过诗书礼仪的教化,定然能……” 胡亥笑了笑,没有再反驳,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辩论下去的必要了。 他清楚,这一次自己已经胜了一筹。 嬴政有些失望的看着扶苏。 这个儿子,确实是个仁义之人,但是……太过仁慈了,反而无法掌控天下啊。甚至有可能被权臣蒙蔽。 嬴政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应该想个办法,让扶苏历练一番,最好能历练的狠辣一些。 他要历练扶苏,正是因为还没有放弃扶苏。 这一场考核,关系到太子的人选,但是也并非最终结果。 天子的人选,不会这么草率的。 嬴政睁开眼睛,对扶苏说道:“取户籍来。” 扶苏应了一声,差人找来了户籍。 嬴政看了一会,脸色不快,问道:“整个陇西郡,为何少了一千户?” 扶苏说道:“儿臣没有禁止百姓迁徙。因此……有些百姓忍耐不住陇西的清贫,想要去富庶的地方。” 胡亥低下头,没有反驳。 其实他在憋着笑。 现在用不着反驳了,扶苏几乎每一项政令,都在和皇帝反着来。 嬴政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移民实边。扶苏可好,直接来了个不禁止百姓迁徙。你为了表现仁政,哪怕多给百姓点钱请他们留下也好啊。 哦,对了,扶苏没有钱。 胡亥仿佛看见太子之位,在遥遥的向自己招手。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安排酒饭吧。” 扶苏应了一声,立刻命人去安排了。 他抽空问淳于越:“师父,徒儿做的怎么样?”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低声说道:“本心是好的,就是有些心急了。有些政策明显与陛下相左。老夫担心陛下不喜啊。” 扶苏又问:“那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淳于越说道:“自然是做对了。按照圣人的教诲去做,怎么可能做错。” 扶苏又说:“那为何胡亥将我驳得哑口无言?我还看见槐谷子、李信几个人,在旁边窃笑不已,像是在嘲笑我。” 淳于越说道:“第一,你宽厚仁慈,不善于诡辩,辩论不过胡亥是正常的。难道辩论赢了,便是对了吗?槐谷子在朝堂上巧舌如簧,向来没有对手。但是有几位大人认为他是对的?” “其次,以儒治国,需要的时间本就很长。前十年,看起来毫无成效。然而厚积薄发,二十年之后,可有小成。等三十年之后,礼乐教化的功劳开始显现,那时候天下大治,乃万世之基也。” 扶苏顿时眼睛一亮,原本的一些怀疑,也渐渐消失了。 淳于越又说:“胡亥好法家之术。严刑峻法,钳制百姓。这样见效极快,然而后患无穷。须知天下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扶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槐谷子推崇的以商业治国呢?” 淳于越不屑的说道:“那是瞎胡闹,老夫不予置评。” ………… 当晚晚宴,大多数人都没有吃饱。 因为大伙在咸阳城已经习惯了馒头、仙酒、炒菜…… 但是在这里,全都没有。 扶苏公子认为,那些奢靡之物会让人迷失,因此这里只有煮豆子,煮白肉,煮菜叶…… 众人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全场只有扶苏,吃的津津有味。 淳于越感慨的说道:“一箪食,一豆羹,曲肱卧陋巷中。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扶苏公子,真乃贤者也。” 周围的朝臣都虚伪的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等酒宴结束,这些空着肚子的朝臣,忽然发现李水和李信,竟然在附近摆摊,贩卖仙酒和馒头。 甚至有商君别院的匠户,支着铁锅,当场炒菜。 一问价格,比在咸阳城还高。 朝臣们个个痛骂不休。 他们本来就没吃饱,想着陛下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等出了陇西郡,再找些吃的也不迟。 结果那炒菜的香味,让人都走不动了。 好像……更饿了。 朝臣们想吃,但是又不想落了扶苏公子的面子。 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些陇西郡的人也围上去了,而且吃的很开心。 朝臣们纷纷想:这些被礼乐教化泡透了的君子都吃了,那我们还矜持个屁? 于是大伙都吃得很开心。 扶苏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打肿了。 淳于越拍了拍扶苏的肩膀,对他说道:“食色性也。普通人经受不住诱惑,也是难免的。” “最可恶的,是这个槐谷子。用美食和美酒来诱惑群臣,真乃奸佞小人也。堪比尤浑费仲。” “若你将来继承大位,一定要分清忠奸。似槐谷子这等人,不可重用。让他呆在商君别院,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来,也就够了。” “当然,诸如印刷术,代田法,这样利国利民的发明,是可以鼓励的。譬如仙酒、留声机,这些为了取悦世人而做的东西,就要就地销毁。” “在选择朝臣的时候,也要挑选一些方正君子。不能因为一些小小的诱惑,便上了槐谷子的当。” 扶苏躬身说道:“是,徒儿明白。” 他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师父,感觉淳于越就是那个方正君子。 忽然,他听到淳于越的肚子叫了一声。 场面顿时陷入到尴尬之中。 扶苏只好假装没听见。 而淳于越捋了捋胡须,干咳了一声,说道:“年纪大了,肠胃不太好,我们走吧,早日休息。” 扶苏应了一声,陪着淳于越去安排好的房间。 在经过槐谷子的小吃摊的时候,淳于越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但是下一刻,他又觉得这是莫大的罪过。 仿佛那香气带着一些邪恶的东西,玷污了他原本清白的魂魄。 于是淳于越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今夜,唯有将论语从头到尾背一遍了。否则老夫也要堕落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弹劾胡亥 跟随嬴政西巡的官员,除了淳于越之外,还有一个人,在苦苦忍着饥饿,死活不肯吃李水的东西。 他就是冯刃疾。 冯刃疾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 万一被李水撞见了,又随便让他弹劾什么人,那真是为了一口吃的不要命了。 夜深了,冯刃疾躺在矮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饿呀。 他有点怀疑,扶苏公子是怎么做到的,那么简陋的饭菜也吃得下去? 进而冯刃疾又开始怀疑自己。在一年前,自己每天吃的,不也是这种简陋的饭菜吗?怎么一年的时间,就忘本了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冯刃疾叹了口气,问道:“何人?” 外面有个和蔼的声音:“是我。” 冯刃疾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打了个寒战。 他认出来,这是谪仙的声音。 现在冯刃疾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的话,就不出声了,现在假装睡熟了都做不到。 紧接着,外面又传来了李信的声音:“冯兄,你倒是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 冯刃疾咬了咬牙,从矮榻上爬起来,把门打开了。 李水和李信笑眯眯的站在外面,然后拿出来了一个篮子:“今日,满朝文武,都吃了夜宵,你还没有吃吧?我们特地给你送来了。” 冯刃疾连连道谢,把李水和李信请进来了。 酒菜摆好了,香气逼人,冯刃疾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李水说道:“请用吧,我们已经吃过了。你自便。” 冯刃疾再也按耐不住了,开始大吃大喝。 一刻钟后,冯刃疾吃饱了。 李水说道:“至于饭钱,你就按照市价给我好了。” 冯刃疾连连应声,开始付钱。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冯刃疾也不觉得有什么。至于这饭卖的太贵……人家也没有强买强卖啊。 付过钱之后,冯刃疾就尴尬的看着李水和李信。 他在等着这两个人离开,但是他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冯刃疾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李水说道:“冯兄啊,你那五百镒黄金的亏空,还上没有啊?” 冯刃疾胆战心惊的说道:“还在凑钱。” 李水说道:“哦,你放心,在你凑齐了钱之前,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冯刃疾唯唯诺诺。 在威胁了冯刃疾一番之后,李水对冯刃疾说道:“你帮我弹劾一个人怎么样?” 冯刃疾忽然想当场吊死在房梁上。 但是他没有勇气死。只能很忐忑的问道:“谪仙,要弹劾谁啊。” 李水说道:“不是我要弹劾谁,是你要弹劾谁。”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谪仙要下官弹劾谁啊。” 李水说道:“弹劾胡亥公子。” 冯刃疾仿佛看见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了。 以前只是弹劾大臣罢了,现在又弹劾公子。真是越玩越大,不死不休啊。 冯刃疾用一种求饶的语气向李水说道:“谪仙,下官人微言轻。先是弹劾重臣,如今又弹劾公子。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身首异处了啊。” 李水摆了摆手:“怕什么?你是忠言直谏而死,将来写史书的时候,必定对你大加赞赏。” 冯刃疾脸都白了。 李信干咳了一声,向李水投去一个提醒的眼神。 李水顿时反应过来,改口说:“当然了。有廷尉大人和御史大夫保着你。你是不会死的。” 冯刃疾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绝望了。 廷尉大人保不保我,御史大夫保不保我,你怎么知道? 你把他们俩拎出来,单单漏过了你自己。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不打算保我吗? 李水和李信站起来,对冯刃疾说道:“你只管大胆去做,心里面不会有顾虑,你贪墨五百金的事,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赤裸裸的威胁了一番之后,李水和李信出门了。 这时候,冯刃疾尽最后一把努力的推辞这件事,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谪仙有命,下官岂敢不从?只是……下官和胡亥公子,并不熟悉。而胡亥公子久居宫中,也没有触犯法纪的地方,就算要弹劾,也没有借口啊。” 李水笑呵呵地说道:“淳于博士是何等清廉的人,冯大人不也找到借口弹劾他了吗?本仙相信,只要你拿出十分之一的才智,总能找到角度弹劾胡亥公子的。” 冯刃疾想起来,上次弹劾了淳于越之后,陛下打了自己一百杖。并且告诫说,再用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弹劾朝臣,一定会治罪。 冯刃疾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命怕是真的要不保了。 李水和李信终于走了。 冯刃疾点上油灯,坐在几案跟前,冥思苦想,始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罪名不能太重,否则的话,那是引火烧身。 也不能太轻,万一显得儿戏,陛下定然要治罪。 可关键是,胡亥公子没有不妥之处啊。 若弹劾别的大臣,捏造一些罪名,倒也罢了。胡亥可是大秦公子啊,要是冤枉了他…… 冯刃疾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了。 天已经亮了,冯刃疾一夜没睡,愁得要命。 这时候,又有人来拜访了。 是李斯的仆役。 仆役踏着朝阳进了冯刃疾的房间,然后吩咐了一句:“大人有令,要你寻找机会,弹劾伏尧。” 丢在这一句话之后,仆役就走了。 冯刃疾叹了口气,坐在房间里面,拿出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他画的是大秦的山川地理图,他正在琢磨着,如果弃官逃跑的话,被抓回来的几率到底大不大。 ………… 天亮之后,嬴政传下命令来,要百官做准备,午后启程前往上郡。 于是乎,用过早饭之后,众人都一片忙碌,开始收拾行李。 本来按照路程远近,应该先去伏尧的北地郡。不过胡亥亲自赶往陇西,热情的邀请嬴政先往上郡一行,嬴政也就同意了。 他同意先去往上郡,也是希望有人能给伏尧报个信,让他早做准备,不要像扶苏这样,一切都很仓促。 嬴政却不知道,胡亥早就选了不少人埋伏在通往北地郡的路上,专门拦截信使。现在伏尧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午后,众人已经上路了。 包括扶苏公子,也离开了陇西郡,前往上郡。 百官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一场考核,算是结束了。诸位公子要随着陛下回咸阳了。 至于扶苏走后,陇西的各项政策会不会发生变动。大多数人都觉得,这里会人走政息。 毕竟……伏尧公子的理念,和陛下的想法,相差太大了。 对扶苏公子的治理成果,陛下是不是满意,他并没有明说。但是群臣都有一个想法。 他们觉得,如果仿照科举给扶苏公子打分的话,大概就是六十分吧。 没有什么亮点,也没有太大的失误。毕竟陇西郡还算平静,没有出现百姓流离失所,贪官污吏遍地的景象。 扶苏和淳于越同乘一辆车。 他很不安的说道:“师父,徒儿是不是没有做好?” 淳于越摇了摇头:“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自古以来,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你初次施政,能够让陇西郡平平安安度过这大半年,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你的成果要强于伏尧。” 扶苏纳闷的问道:“伏尧?师父得到伏尧的消息了吗?”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数日之前,有一个窃贼在咸阳城被抓获了。这窃贼说,他原本是北地郡的人,自从伏尧到了之后,倒行逆施,百姓生活不下去,只能四处逃难。他就是那时候,到了咸阳城,迫于生计,才一念之差,偷了东西。” 扶苏十分叹息的说道:“幼弟虽然聪明,但是毕竟年纪幼小。” 淳于越嗯了一声。 淳于越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乐开了花:看来,巨夫这个家伙,确实很有能力啊。 当初伏尧还没有离开咸阳城的时候,李水就选择了巨夫作为伏尧的副手。 而淳于越又给了巨夫大量的钱财,让他搞乱北地郡。 现在看来,巨夫做得很好,成果斐然啊。 淳于越觉得,这个钱花的很值。 ………… 第二天,大队人马已经到了上郡。 一进入上郡,百官就啧啧称奇。 因为上郡修了几条大路,这些路十分宽阔平整,旁边还种着遮凉的大树。 嬴政问随驾的胡亥:“修这些路,花费几何?” 胡亥得意的说道:“不费一钱。此乃上郡刑徒所修。” 嬴政点了点头。 时间不长,他们遇到了一伙正在修路的刑徒,约莫有数千人之众,正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的干活。 旁边有两个拿着鞭子的小吏,时不时抽打一些不听话的犯人。 淳于越呵呵一笑,说道:“想不到上郡的刑徒,如此之多啊。” 胡亥翻了翻白眼,只当没有听见。 淳于越又问胡亥:“请问公子,上郡建了多少学堂?” 胡亥说道:“上郡并不曾建学堂。只要申明法度,让百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就够了。” “至于礼仪、荣辱,那些愚笨的黔首,也未必能懂。因此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倒不如多耕几亩地。” 说话间,胡亥指着路边的农田,对嬴政说道:“父皇请看,这些黔首耕作的十分认真。儿臣不仅沿用下来了大秦的力田官,只要耕作有成就,便可以受爵。” “并且又创立了惩罚制度,每一村,每月选出来一个耕作最差的人。这个人,便要服役赎罪。因此这些黔首,个个奋勇争先,生怕被罚。” 嬴政又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而淳于越已经无语了。 胡亥的措施,处处在学习法家,而且十分严酷。 这家伙知道皇帝倾向法家,因此在刻意讨好啊。 傍晚的时候,众人到了肤施城外。 胡亥很自信的对嬴政说道:“父皇大可以让大军驻扎在城外,即便只身入城也无妨。” “城中无人敢殴斗,也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现象。儿臣挑选了数千精壮之人,组成了巡逻队。任何违法乱纪的苗头,都被熄灭了。” 嬴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城门说道:“这座城,似乎比往年高大了不少。” 胡亥得意的说道:“儿臣到了肤施之后,立刻命令刑徒修筑城墙,以防蛮夷入侵。并且修筑道路,一旦事情有变,可以迅速的沟通中原。” 嬴政笑了笑,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入城吧。” 虽然胡亥说不必带着兵马,不过嬴政还是带了数千人。 进城之后,有小宦官揉了揉眼睛,忽然咦了一声,说道:“那路上似乎有一块金子。” 路上还有行人,但是走来走去的人,并没有捡这块金子。 小宦官忍不住说道:“这里也有路不拾遗的事吗?” 胡亥得意的说道:“自然有。金子掉在地上,只要不是你的,你捡了起来,那就要治罪。整个上郡,谁敢胡乱捡拾?” 他冲扶苏笑了笑:“兄长,不止礼乐教化,可以做到路不拾遗。严明法度,也同样可以做到。” 扶苏没有说话。他始终记得自己老师的话:“法家,确实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效果,但是贻害无穷,想要天下真正的长治久安,还是要儒术。” 胡亥引着众人在城中转了一圈。只见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各司其职,显得井井有条。 转完了之后,就开始安排酒宴。 朝臣们发现,这酒宴上面,有很多珍馐。看样子花费不菲。 只是这里好像没有好的厨师,很多肉的味道,一言难尽。 不少人一边吃一边惋惜:若这些东西交给商君别院,用铁锅翻炒一下,那就更好了…… 在吃饭的间隙,胡亥又吹嘘起来了。对嬴政说道:“父皇,儿臣这里,并无一人逃亡。”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朕看得出来,你很用心。” 这时候,李水看了冯刃疾一眼。 冯刃疾知道自己的时辰差不多了。 他咬了咬牙,站了出来。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陛下……” 朝臣们顿时精神一振:这家伙又来了? 嬴政有些厌恶的看着冯刃疾:“你又要做什么?”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以一种必死之心,颤抖着说道:“臣……臣要弹劾胡亥公子。” 朝臣顿时鸦雀无声。 胡亥面带微笑,可是手里的杯子都快被捏破了:这老匹夫是谁?竟然要弹劾我?他是不想走出肤施城了吗? 嬴政早就习惯了冯刃疾的胡说八道,于是很冷静的问道:“胡亥有何不妥吗?” 冯刃疾硬着头皮说道:“臣要弹劾胡亥公子,用刑严苛,让百姓动辄得咎。进入上郡以来,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刑徒。岂是上郡人人皆奸恶之辈耶?分明是胡亥公子,苛责百姓。若长此以往,民心尽失,恐怕会影响陛下成仙。” 说完这话之后,冯刃疾就瘫倒在地,吓得一点力气都没了。 李水听的叹为观止:这冯刃疾,是个人物啊。居然能找到这种角度。一旦牵扯上成仙,这弹劾就显得光明正大,不像是故意找茬了。 而淳于越也暗暗感慨:想不到冯刃疾此人,竟然为民请命。罢了,上次他弹劾老夫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了。 而李斯和冯去力,都一脸无语:这个冯刃疾,真是一条疯狗啊。见谁咬谁啊。 作死上瘾吗? 第四百八十章 百姓逃了 嬴政看着冯刃疾,目光越来越危险。 进谏没有问题,弹劾朝臣,也没有问题,那怕弹劾公子,也不是不可以。 问题出在这个冯刃疾身上。 别人弹劾胡亥,嬴政可以认为是忧国忧民,但是这个冯刃疾呢? 先是弹劾李斯,说他家中什么烧火仆役的亲戚偷别人的李子,然后弹劾淳于越如厕用仙纸。 这都是什么玩意? 这是把朝堂当成愚夫愚妇争论的集市了吗? 嬴政甚至感觉冯刃疾是在藐视皇权。 今日冯刃疾弹劾胡亥倒也罢了。他居然拿自己成仙来说事。 在嬴政看来,冯刃疾这是拿自己当枪使,来攻击自己的儿子啊。 这怎么能忍? 冯刃疾自然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身体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也许,自己的性命就要在今天结束了。冯刃疾忽然很想哭。 在这一瞬间,想哭的不只有冯刃疾,还有冯去力。 冯刃疾是一个普通的御史,而冯去力是御史大夫。是他的顶头上司。 而且他们都姓冯,只要有心人查一查,就知道他们有亲戚关系。 如此一来,陛下会不会以为,冯刃疾的胡言乱语,都是他冯去力指使的? 冯去力越想越恐慌,感觉自己的脑袋也不稳当了。 他咬了咬牙,猛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冯刃疾跟前,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大耳光,然后大声说道:“你竟然肆意污蔑胡亥公子,真乃我大秦的公敌。我今日在陛下与诸位大臣面前宣布,与你不共戴天。” 随后,冯去力一脚踹在冯刃疾身上,把他踹得倒在地上。 李信挠了挠头,对身边的李水说道:“槐兄,你觉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李水干咳了一声:“有吗?” 冯去力狠狠的打了冯刃疾两下,感觉也足以表明心迹了,然后向嬴政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嬴政没有理会冯去力,他一直盯着冯刃疾:“你方才说,胡亥的举措,会令朕民心尽失?你说这话,可有依据?” 冯刃疾现在已经腿软了,哪还有胆子和皇帝争辩?只是嘴唇哆嗦着说道:“臣……臣说的是,或许会民心尽失。或许……或许不会民心尽失。” 面对这么一个怂货,嬴政也懒得再搭理他了,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带下去,关押起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让两个侍卫把冯刃疾拖下去了。 嬴政没有说什么惩罚冯刃疾,不过……冯刃疾显然让嬴政很不爽,这一次恐怕不会轻易过关了。 因为冯刃疾大闹了一场的缘故,宴饮不欢而散。 朝臣们忽然发现,这一次他们又没有吃饱。 于是……李水的小吃摊又大赚了一笔。 当天晚上,李水收工的时候,经过马厩。 被拴在里面的冯刃疾哭着说道:“谪仙救我,谪仙救我啊。” 李水好心的送给他一个馒头,然后叹了口气:“冯大人,你也太莽撞了,竟然毛毛躁躁的弹劾胡亥公子。唉,这次本仙也帮不了你了。” 冯刃疾都懵了:不是你让我弹劾的吗? 他立刻就想到:谪仙这是要撇清干系了。 其实冯刃疾也明白,出了这档子事,任何人都要和自己撇清干系了。冯去力不就当着重臣的面打了自己的耳光,并且声称要和自己不共戴天吗? 就在冯刃疾绝望的时候,旁边的李信忽然对李水说道:“槐兄,这我就看不过去了。不是你让冯兄弹劾胡亥的吗?” 冯刃疾一听这话,眼泪都流下来了。 感动啊,太感动了。 现在满朝文武,都躲避着自己,像是躲避瘟疫一样。 唯独李信,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这真是仗义执言,真是雪中送炭啊。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是我让他告的?哦,对了,我给忘了。” 冯刃疾擦了擦眼泪,心想:不管谪仙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他现在能承认,就已经很不错了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冯刃疾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弹劾胡亥的时候,言之有物。结果你弹劾完了,却说不出道理来,这不是找死吗?” 冯刃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问李水:“谪仙救我啊,我应该如何做?” 李水说:“你要想活命,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 冯刃疾使劲点头。 李水说道:“你找准机会,再去陛下面前弹劾胡亥公子。” 冯刃疾:“……”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冯刃疾说道:“愿意,下官愿意。” 现在冯刃疾已经被关进马厩里面了,说不定哪天就被杀了。反正是个死,不如先听听谪仙这么说吧,也许能死中求活呢? 于是冯刃疾问李水:“下官到了陛下面前,应该怎么说?” 李水说道:“今日你弹劾胡亥公子的内容,是你自己想的吗?” 冯刃疾说道:“是下官自己想的。胡亥公子,的确用刑严苛。我甚至亲耳听到,有两个百姓在商议如何逃亡。” 李水笑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对陛下说出来呢?” 冯刃疾说道:“下官实在害怕,万一惹得陛下龙颜大怒,那么下官就完了。” 李水摊了摊手:“结果呢?陛下还不是生气了?” “陛下乃雄主,知道什么是雄主吗?天子一怒,固然可以伏尸千里。但是只要你说的对,天子也会考虑。” “刚愎自用,不听进谏,那不是雄主,那是昏君,明白了吗?” 冯刃疾点了点头。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胆的去吧。本仙法力高强,不会无的放矢。你按照我的要求做,不会有事的。” 冯刃疾连连应声。 随后,李水和李信站起来要走。 冯刃疾连忙说道:“谪仙,下官已经被拴进马厩里面了,这可如何向陛下进言啊?” 李水说道:“自己想,本仙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想到。” 冯刃疾坐在稻草之中,陷入了沉思。 ………… 翌日,胡亥邀请嬴政观看新招募的兵士演武。 在路上的时候,胡亥一边走,一边向嬴政介绍:“我大秦以耕战立国。孩儿以为,也应当以耕战治国。” “如今上郡全郡,头等大事为耕,次等大事为战。这些百姓,平时务农,闲时练兵。只要稍有示警,便是一支大军。可保我大秦万世无忧。” 嬴政点了点头。 相比于扶苏的以儒治国,胡亥的法家思想,的确更合他的口味。 当仪仗队经过马厩的附近的时候,冯刃疾忽然从里面窜了出来,大声高呼:“陛下,陛下……” 周围的侍卫如临大敌,差点杀了冯刃疾。 好在淳于越及时的把冯刃疾认出来了,大声叫道:“住手,是冯大人。” 于是侍卫们把刀收回去了,换成了木棍,狠狠的砸在冯刃疾身上。 冯刃疾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感觉透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于是强忍着一口气,努力得起向前爬了一步,声嘶力竭的说道:“陛下,胡亥公子施政太过严苛。久之,必然生乱。” 嬴政面色一冷。旁边的胡亥更是直接叫道:“此人妖言惑众,来啊,杀了他。” 冯刃疾大声说道:“陛下,臣愿意以项上人头做赌注。” 此言一出,嬴政就摆了摆手,止住了那些提刀的侍卫。 李信看了看李水:“槐兄,你觉不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李水纳闷的说道:“有吗?” 李信说道:“昔日你不也这样吗?” 李水好奇的说道:“我曾经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吗?我怎么不记得?” 李信:“……” 嬴政问冯刃疾:“你以项上人头做赌注?” 冯刃疾说道:“是。陛下只要下令,上郡百姓,可以随意迁徙,迁往他处。一日之内,必然有一成以上的百姓离开这里。否则的话,臣愿意送上头颅,向胡亥公子赔罪。”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好,朕便成全你。” 嬴政看了胡亥一眼,胡亥立刻去发布命令了。 随后,嬴政也不打算去看什么演武了,他就站在冯刃疾面前,要看看究竟有没有百姓离开。 一个时辰过去了。 有小宦官来报,对嬴政说道:“陛下,到现在为止,不曾有一人离开上郡。” 嬴政向小宦官说道:“取剑来。” 冯刃疾打了个寒战,知道自己的小命恐怕要完蛋了。 在生死关头,他忽然叫了一声:“陛下,百姓畏惧胡亥公子,因此不敢离开。即便有了公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相信。” 嬴政冷冷的说道:“你要狡辩?” 冯刃疾说道:“不是狡辩。罪臣请求陛下,亲自下令。凡是离开上郡者,绝不追究罪责,朝廷会安排验传。陛下一言九鼎,百姓必定可以放心。” 嬴政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朕便让你心服口服。廷尉何在?” 李斯走了过来。 嬴政说道:“拟一道诏令。” 李斯应了一声,只用了一刻钟,一道诏令就拟好了。 这诏令以布告的方式,贴在了城门旁边。并且规定了以今日为限。 毕竟,嬴政不是要把上郡变成一个随意出入的地带,只是要验证冯刃疾的说法而已。所以,过了今日,这些都不算数了。 布告贴出去了,冯刃疾颤抖着坐在地上。 而胡亥则一脸坦然。 他不认为百姓们会走。这些愚钝的百姓,在自己的政令下,井井有条的耕田,井井有条的织布,不用动什么脑子,就可以按部就班的生活,谁舍得走? 更何况,百姓向来安土重迁,如今背井离乡的走了,到了异地他乡,如何过活? 因此胡亥很自信,就算有些刁民想走,但是人数也不会太多。 这个冯刃疾如此狂妄,居然说有一成的百姓都想走。这简直是胡扯,他知道上郡有多少人吗?知道一成是多少人吗? 而冯刃疾心里也有点后悔,早知道的话,就说是数百人,数千人了。 怎么一激动……说出来个一成呢? 诏令贴出去之后,嬴政冷冷的对冯刃疾说道:“十二个时辰后,朕来取你的头颅。” 随后,嬴政一甩袖子要走。 结果他还没走远,就有小宦官蹑手蹑脚的来了。 那小宦官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外面,外面出事了。” 嬴政愣了一下,问道:“何事?” 小宦官说道:“城中百姓,争相出城。在城门处挤作一团,互相踩踏,已经死了一人,伤了数十人。” 嬴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小宦官说道:“已经死了一人,伤了数十人。” 胡亥更是揪住小宦官的衣服,咬着牙说道:“你方才说,百姓争相出城?” 小宦官点了点头:“是……百姓争相出城。” 胡亥又问:“出去多少人了?” 小宦官战战兢兢的说道:“不……不是太多。” 他自然也听到冯刃疾的话了,因此含含糊糊的,想要帮胡亥掩饰一下。 然而,逃亡的百姓竟然在城门处踩踏而死,这已经说明问题了。就算最后逃亡的没有三成,那也足以让胡亥灰头土脸了。 这时候,嬴政回过头来,看了冯刃疾一眼。 一时间,嬴政还做不到对冯刃疾和颜悦色,但是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嬴政指着冯刃疾,吩咐身边的小宦官:“给他酒肉,带他去梳洗。” 小宦官应了一声,连忙把冯刃疾带下去了。 冯刃疾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这……这是捡了一条命吗? 在经过李水身边的时候,冯刃疾十分感激的看着李水。 他心中暗暗感慨:“多亏了谪仙,我才能化险为夷啊。” 当冯刃疾洗澡的时候,他开始思考:谪仙具体是怎么帮我的来着?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谪仙好像也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的办法来啊?只是鼓励自己再冒死进谏一次。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仙术?捉摸不定,难以预测? 时间不长,冯刃疾已经洗漱好了。这时候,报信的小宦官络绎不绝。 整个上郡有多少人逃亡暂时不知道,因为消息的传递也需要时间。 而肤施城,早已经超过三成人离开了。 逃亡的人,不仅有贫苦人,甚至包括有钱的富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买路钱 冯刃疾洗漱干净,由吃了点东西之后,就被一个肤施城的仆役带着去见嬴政。 在路上的时候,这仆役东张西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冯刃疾忍不住问道:“你有事?” 那仆役叹了口气:“陛下已经下令,今日百姓可以随意离开上郡。我们只要跑的比诏令快,就可以远走他乡了。可是现在……唉,在大人这里一耽搁,可能就走不了了。” 冯刃疾:“……” 他想要好心让这个仆役先走,但是冯刃疾自己都是个罪臣,哪敢做这个主?只好同情的看了仆役一眼,在心中祝福他罢了。 两个人都加快了脚步,见到了嬴政。 周围还有几位朝中重臣,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 毕竟……上郡百姓纷纷逃走,这件事说起来挺丢人的。 即便有些人持以幸灾乐祸的态度,这时候也不好表现出来,都在苦苦绷着脸,忍得很难受。 嬴政冲冯刃疾点了点头,说道:“坐。” 冯刃疾坐下来了。 嬴政又冲仆役挥了挥手,意思是这里没有他的事了,他可以退下了。 那仆役掉头就跑,像是兔子一样飞奔而去。 在场的朝臣都有些无语。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可见礼乐教化的重要啊。陛下在此,这仆役竟然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胡亥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嬴政对冯刃疾说道:“肤施一城,逃离的百姓已经超过三成了,接近四成。你说对了。” 冯刃疾慌张的站起来,唯唯诺诺,不知道说什么好。 嬴政叹了口气:“冒死进谏,足见忠勇啊。朕要赐你千金。” 冯刃疾激动的手脚发抖,嘴上还在勉强说着一些谦虚的话。 嬴政又看了看胡亥,淡淡的说道:“昔日天下大乱,我大秦要兼并六国,因此要严刑峻法,发掘民力。所谓乱世用重典。那时候,大秦的民力,便几乎到极限了。” “如今天下一统,百姓乐享太平。要逐步放缓,与民休息。当然了,法家是根本,这个不能丢,也不能猛然间,让百姓各行其是。” “你在上郡,本意是好的,但是用刑太急,反而适得其反了。” 胡亥躬身说道:“是,父皇教训的是。” 随后,他站起身来,向冯刃疾行了一礼:“冯大人弹劾的好,胡亥感激不尽。” 冯刃疾连忙行礼。 李斯和王绾对视了一眼,心里面都有点感慨:胡亥公子,倒是很会做人啊。眨眼之间,把一件丢人的事,扭转成了虚心纳谏,以此获得陛下的好感。 好心机啊。 李斯和王绾正在叹服的时候,在旁边端酒的仆役忽然把酒杯放在旁边,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陛下,陛下饶命啊。” 嬴政愣了,问那仆役:“饶命?” 那仆役说道:“小人乃是肤施人氏,今日陛下有令,可以自由迁往他处。小人……小人想要离开上郡,可是今日正巧赶上小人当值,要在这里伺候诸位大人宴饮,小人实在是走不脱……可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胡亥:“……” 他快把牙都要碎了,这个家伙,真是该死啊。 胡亥深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对那仆役说道:“你放心,本公子以前制定的政令,确实有些严苛了。明日便会更改,你无需多虑。” 那仆役连连称是,然后继续一脸哀求的看着嬴政。 很显然,他是彻底被胡亥给吓怕了,一秒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走吧。” 仆役十分感激的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飞一般的跑了。 嬴政站起身来,看了看众人,有些疲惫的说道:“朕累了,尔等退下吧。” ………… 当天晚上,嬴政在胡亥的肤施城住下了。 百官也都在胡亥安排的客房休息。 老实说,胡亥的饭菜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客房倒是顶尖的。房间中的器具被褥,都十分华丽。 王绾躺在矮榻上,正闭着眼睛算账。 如今周贵还在咸阳城中卖奖牌,这奖牌不好卖啊。那些朝臣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都在等着王绾还钱。 一想到还钱,王绾就一筹莫展。 咸阳城外,倒是有一块地,倒也值上一些钱。可堂堂丞相,居然要卖地还债,这成何体统啊? 王绾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王绾问道:“何人?” 问这话的时候,王绾有些不快。他的房间外面,应当有人守夜的。难道说,守夜的人也逃亡他乡了? 这时候外面的人低声说道:“丞相大人,是我,胡亥。丞相不必奇怪,我没有让守门仆役作声。” 王绾一听这声音,连忙从矮榻上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是胡亥公子,快请进来。” 胡亥进来了,两个人点上油灯,相对而坐。 胡亥叹了口气,对王绾说道:“我本想在上郡做出一番成绩来,没想到……竟然惹得民怨沸腾,父皇想必失望至极啊。” 王绾微微一笑,对胡亥说道:“公子何出此言?依老夫看来,还是公子的赢面最大。” 胡亥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 王绾微笑着说道:“公子才有多大的年纪?公子有多少治理一郡的经验?出错,那是正常的。若不出错,倒显得有高人暗中指点了。那等于是欺瞒陛下。” 胡亥微微一愣,点头说道:“这话,有些道理。” 王绾又说道:“公子觉得,陛下这一场测试,是在考较什么?” 胡亥说道:“自然是考较我们三兄弟,谁最有治国之才了。” 王绾摇了摇头:“非也。” “三位公子,除了扶苏长公子之外,全部年龄幼小。即便是扶苏公子,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因此,考较治国之才,根本不是陛下的目的。” “治国,一者靠经验,二者靠人辅佐。” “若某一位公子做了皇帝。他能事无巨细的关心士农工商吗?非也,皇帝要决策大事,而细枝末节的地方,有丞相,有九卿,有郡守,有县令。” 胡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很疑惑的说:“既然如此,那父皇为什么让我们来做这个郡守呢?” 王绾微笑着说道:“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了。他真正要考较你们的,其实是你们的态度。” “将来陛下是要成仙的,大秦皇帝的位子,要由你们当中的一位来继承。陛下最担心的,是人走而政息。最不想看到的,是下一任皇帝,否认陛下的各项政令。” 王绾对胡亥说道:“公子做的很好啊。唯独公子,以法家治理一郡,这正是陛下的愿望。” “从今日之后,陛下便知道了。若将来把皇位交给你,你不会改变皇帝的种种政令,他能放心。” 胡亥的眼睛越来越亮了:“怪不得,怪不得父皇今日对我的态度如此之好。” 王绾微笑着点了点头:“公子虽然有些失误,但是陛下心中清楚,只要公子年纪稍长,这些失误可以避免。” “尤其是公子竟然拜谢冯刃疾,这一招很高明啊。虚怀纳谏,给陛下印象深刻。这是明君的行为啊。” 胡亥欢呼雀跃:“如此说来,我这一次做得很好了?” 王绾说道:“自然是很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回去之后,公子的地位,便会提高许多。” 胡亥郑重的向王绾行了一礼:“借丞相吉言,若果真如此,胡亥感激不尽。” 王绾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在考虑。如果胡亥真的能成事的话,就当真把宝押在他身上也不错。 两个人正讨论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呐喊声。 王绾大吃一惊,喝道:“何事?” 外面有仆役战战兢兢的说道:“不好了。有反贼杀进来了。” 王绾顿时急了:“怎么会有反贼?” 仆役说道:“据说是一些低贱的黔首,不满胡亥公子的政令,因此聚啸山林。这些贼人也真是愚笨,不知道今日陛下到了,竟然大着胆子闯了进来,想要烧杀劫掠。” 胡亥顿时就想要晕过去了。 等他们匆匆出来,赶往出事地点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到了。 嬴政坐在车上,面沉入水,旁边有数千精兵拱卫,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另有数千精兵,正在打扫战场。那些反贼,已经被一股脑的剿灭了。 嬴政看了看匆匆赶到的胡亥,叹了口气,说道:“这肤施城,你不要再呆了,随朕回咸阳吧。朕会让丞相挑选一个合适的人,担任郡守,收拾残局。” 胡亥苦着脸应了一声。 等嬴政回去之后,胡亥问王绾:“丞相,如今父皇是不是对我大失所望了?” 王绾安慰道:“公子放心,反贼时时有之,算不得什么大事。” 胡亥哦了一声,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王绾看着胡亥的背影,心想:乖乖,居然把黔首们给逼反了?胡亥公子苛政猛于虎啊。老夫还是再观望观望吧,免得被他毁了一世清名。 ………… 第二天一早,嬴政用过早饭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赶往北地郡。 胡亥和扶苏跟在后面,两个人相顾无言。 现在谁也别说谁了,大伙都做的不怎么样。 不过,扶苏看着胡亥的时候,心里面还是有些怜悯的:我只是丢失了几千户而已,只是施政过于宽松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这幼弟,可就太倒霉了,连反贼都逼出来了。可怜,可怜。 而胡亥看着扶苏,心里面也很踏实:我这长兄,虽然为人宽厚,施政上面也没有出大乱子。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毕竟不是父皇想要的啊。这太子之位,你终究是得不到了,可怜,可怜。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然后接近了北地郡。 众人还没有进入北地郡,就远远的看到,那里有一条宽阔的官道。 笔直平整,与胡亥所修的官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众人踏上官道,要进入北地郡的时候,居然被两个小吏给拦住了。 这小吏前后数了数,然后说道:“你们这群人,带了一百辆车。按照规矩,一百辆车十个钱,一共是一千个钱。交钱吧。” 朝臣们有一半都憋着笑。另一半都在看李水的笑话。 淳于越叹了口气:“谪仙教出来的好徒儿啊。” 李水很委屈的说道:“这也不是我教的啊。” 淳于越呵呵一笑:“谪仙的商君别院,进门要交钱。伏尧公子的北地郡,进入也要交钱,这不是如出一辙吗?” 这时候,嬴政的侍卫走上前去,一脸阴冷的看着那两个小吏:“你知道这是谁的车驾吗?” 小吏说:“不知道。不过伏尧公子吩咐了,就算是天子的车驾,也要收费。否则坏了规矩,就再也没有人肯出钱了。”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你去问问他,为何要收费,能不能说出道理来。若能说出来,倒也罢了,若说不出来,绑了。” 小宦官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细声细气的问两个小吏:“你们为何在这里收费啊,能否说出个道理来?” 这时候两个小吏也看明白了,这一次来的人,绝对非同一般。 不过他们俩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此路,乃是商人们集资修筑的,没有花朝廷一分钱。伏尧公子答应他们了,这条路修成之后,凡是有车经过,都要收费。收来的钱,都要交给这些商人。” “等他们赚到了三成的利润,这路便是免费的了。” “我们便是帮着商贾收费的小吏。我们身上穿的,乃是官衣,因此收来的钱财,是有朝廷做监督的。只要该给商贾的钱给够了,这条路就不再收费了。” 小宦官连忙回去报告了嬴政。 嬴政听的很新鲜:“没有花朝廷一分钱?可是一条收费的路,有谁肯走?这些商人不会亏本吗?” 小宦官立刻带着问题去问那两个小吏。 小吏说道:“这很简单,公子说了,行人不用交钱,马车牛车需要交钱。只因为牛马车,乃是行商的车,这些行商都颇有些钱财,不在乎交费。” “而这条平整的官道,比其他的道路更加好走。能节省他们不少时间。节省的这些时间,人吃马喂,都相应的少了很多。而且可以让他们多运几趟货,足够他们把交的路费赚回来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不是那么回事 小吏侃侃而谈,围观的朝臣都听得目瞪口呆。 有些人甚至低头算了算账,然后有些茫然的说道:“还可以如此吗?” 一些朝臣开始暗中比较。 同样是修路。扶苏公子选择的方法是不作为。百姓们不用出力,该干嘛干嘛,因此道路泥泞不堪,窄小难行。 而胡亥公子的选择是靠徭役,官府不用出钱,全靠百姓出力。官道修的倒也不错,但是导致百姓困顿不堪,甚至为此耽误了本业。 古往今来,似乎就只有这两种办法。要么爱惜民力,无为而治。要么征发百姓,天下疲敝。 没想到……胡亥公子,居然有了第三种办法。这倒是挺新鲜的。 嬴政听完了小吏的介绍之后,也觉得挺有意思。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罢了,去付钱吧。” 小宦官应了一声,就要去交钱。嬴政又嘱咐说:“只交朕这一辆车的钱便罢了。” 小宦官又应了一声。随后,那些朝臣纷纷跟着去交钱了。 一辆车十个钱,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多。而且这路十分宽敞,十分平坦,坐在马车里面,人也舒服。 所以没有人吝啬这点路费。 李水感慨的说道:“这个王老实,果然是一个商业奇才啊。竟然将本仙的理念学的如此透彻。” 李信纳闷的看着他:“你到底是在夸王老实,还是在夸你自己?” 李水哈哈大笑。 随后,嬴政的车驾缓缓前行。 当他经过那两个小吏的时候,忽然又让车马停下来了。 嬴政亲自问那两个小吏:“这种办法,闻所未闻。想必那些商贾,也将信将疑吧?修一条路,花费如此之多,即便是十几个富商大贾合伙修路,也要耗费不少。究竟是谁如此相信伏尧,肯拿出如此多的钱财来赌一把?” 嬴政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面就有点要奖赏的成份了。 伏尧,那是他的爱子啊。如今有商贾如此看好自己的爱子,拿出万贯家财来帮忙修路,这必须要奖赏。 那两个小吏已经知道车上的人是皇帝了,早就吓得战战兢兢了。 他们擦了擦脑袋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说道:“最开始的时候,伏尧公子也确实要找本地的商贾来出钱的。这还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对了,叫投资。” “公子和王老实拜访了所有的商贾,但是那些商贾都不肯投资。所以……最后伏尧公子给商君别院写了信,商君别院投资了。” 朝臣们听到这里,有不少人都在心中暗笑。 但是笑完了之后,他们忽然回过味来:不对啊,那照这么说,刚才我交的十文钱,又被槐谷子赚走了? 朝臣们越想越憋屈,他们看着李水,心里很不爽:这家伙真是防不胜防啊,一不留神就被他赚钱了。 其实李水也有点茫然。上次伏尧公子来信,说缺少本钱,要从商君别院拿走一些黄金。原来就是修路的事? 嬴政淡淡的哦了一声,没有太多的表示,然后就让大队继续向前走了。 原本是想赏几个商贾的,既然这些商贾如此不识抬举,那倒也罢了。 嬴政微闭着眼睛,忽然对商君别院,越发的有好感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遇到了两个小吏,这两个小吏又开始要钱。 嬴政身边的小宦官对那小吏说道:“我们方才已经交过十文钱了。” 那两个小吏说道:“诸位,方才你们交钱的时候,他们没告诉你们吗?是一里地一文钱,十里地十文钱。十里一个收费站,现在你们已经过了十里了。又该交钱了。” 众人:“……” 不少朝臣扭过头来,看着李水说道:“谪仙,你这是在抢钱啊。” 有些刻薄的人叹了口气:“可不是拦路抢劫吗?” 李水一脸无辜:“这关我什么事?” 淳于越问两个小吏:“若有人交不起这十文钱,该当如何?” 小吏指着一个岔口说道:“诸位请看,那里有一条小路,崎岖难行,泥泞不堪,那条路是免费的。你们走那条路,同样可以过去。” “伏尧公子何等仁厚?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了这条路,但是也没有把原来的路给你们堵死。” 淳于越有点无语:这就叫仁厚了?这种自吹自擂,自卖自夸的行为,颇有点像是槐谷子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交钱吧。” 确实得交钱。陛下在这里,难道让皇帝也走那种泥泞不堪的小路吗? 既然皇帝走了大路,那么朝臣也得交钱跟在后面啊。 于是,李水又得到了一波鄙视。 交完钱之后,众人通过了收费站。 这时候,他们发现有一队商贾,也正在经过叉路口,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前走。 嬴政命小宦官叫住那队商贾了。 商贾战战兢兢的被带了过来。 嬴政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商贾恭恭敬敬的说道:“北地郡与北疆交界之处,有一个大的集市。小人听说,现在北疆缺粮,因此粮价极高。于是小人加价在中原购买了一批粮食,想要去集市上贩卖。” 嬴政点了点头,又问道:“尔等既然是商贾,为何不走大路,要走小路啊。” 商贾干笑了一声,说道:“毕竟……大路要钱啊。小路虽然泥泞难行,可是小人自从做生意以来,都是走的小路,已经习惯了。那宽阔平整的大路,太奢侈了。走不起,走不起。” 嬴政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李水就干脆很鄙视的对商贾说道:“你可真够小气啊。” 商贾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就在这时候,有另一队商贾从小路上走过去了。看他们车上装的,好像也是粮食。 估计都是收到了消息,想要去大赚一笔的。 嬴政忽然奇怪的说道:“朕沿着大路走了这么久,始终没有见到其他行人。怎么这小路上,反倒是挺热闹呢?” 商贾干笑了一声,说道:“大路修成以来,其实没有商贾去走。毕竟这路是要收费的。陛下和诸位大臣,可能是头一个走的。” 嬴政:“……” 李水有点无语的对商贾说道:“这笔帐你们算不过来吗?如果你们走大路的话,可以节省多少时间?哪怕是伙计少吃一顿饭,也足以省出不少钱来了吧?” 商贾躬身说道:“我们算过了,只要勒紧裤腰带,多饿上一两顿,就能把本钱降下来了。况且……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听说过走路要收费的,小人实在是接受不了啊。” 李水:“……” 他忽然好奇的问商贾:“你们当中,有没有白-嫖大路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偷偷摸摸的走大路,估摸着快要到收费站了,又悄悄的溜到小路上去。” 商贾摇了摇头。 李水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不要害怕,即便是有,我也不会罚你们的,只要照实说便可以了。” 商贾干笑了一声,说道:“当真是没有。谪仙请看,这大路两旁,都种着树。这些树,可是有讲究的,它们之间的空隙,恰好不允许一辆车穿过。” “若上了大路,除非遇到岔口,否则的话,就下不来。而这些岔口,全都有收费站。” 李水感慨的说道:“妙啊。” 嬴政挥了挥手,让那个商贾走了。 然后大队人马,继续孤零零的在大路上前行。 不知道为什么,李水觉得气氛好像变得有点尴尬。 有不少朝臣都在偷偷的看自己,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也带着一丝同情。 李水有点无语,对他们大声说道:“诸位都看我做什么?这路又不是我修的。”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是啊,是啊。谪仙此言有理。” 话虽这么说,但是朝臣依然觉得今日的槐谷子,总算是吃了个大瘪。 花了无数的金银,修了这么一条路,居然没有商贾来走。 哈哈哈,这些路什么时候能收回本钱?恐怕谪仙真的要长生不老,才能等到那一天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给自己打圆场:“即便没有商贾来走,那又如何?这条路便是御道了。是伏尧公子,专门修了此路,迎接陛下的。” 淳于越在旁边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御道,居然向皇帝收钱。” 李水:“……” 这老东西,故意拆我台吗? 而后面的胡亥已经笑得快掉下马去了。 本来刚刚看到这条路的时候,胡亥还是很吃惊的。 等听说伏尧修这条路,用的是商贾的钱,没有压榨民力,胡亥就更加紧张了。 他感觉伏尧是自己的劲敌。 但是现在……呵呵,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胡亥看向远方的太阳,忽然觉得,太子之位,在向自己招手。 ………… “快,快,再快一点。”有一个粗壮的汉子,用不太标准的官话吆喝着,赶着一队粮车,正以最快的速度在大道上狂奔。 这个汉子叫陀剌吉,他不是秦人,而是匈奴人。 是匈奴人中的穷苦人。 当匈奴灭亡之后,陀剌吉像其他的匈奴穷人一样,脱离了匈奴逐水草而居的方式,开始讨生活。 放牧牛羊能赚几个钱?无论是白灾、黑灾、黄灾,一场灾祸就会让家里面饿肚子。 现在匈奴已经灭亡了,北疆变成了大秦的版图。 匈奴人忽然发现,他们现在也算是秦人了,可以去给秦人做工讨生活了。 这些匈奴人,有的进了矿场挖矿,有的专门给权贵养马。有的给秦人中的富户做长工。 他们突然发现,这样的生活,比往日要好上几百倍。 原本匈奴灭亡的时候,他们还有点失落。 但是尝到匈奴灭亡的甜头之后。他们突然觉得……匈奴为什么不早点灭亡呢? 至于什么国仇家恨,什么非我族类……那都是扯淡,这些匈奴人才不在乎。 他们只知道,原本骑在他们头上的单于和贵人都没有了,他们的日子正一天一天的好起来。 而这一切,是大秦给的,是皇帝给的,是谪仙给的。 如果现在有人说,要灭了大秦。这些匈奴人,就第一个不答应。 他们比秦人还热爱大秦。 他们做梦都想加入到秦人当中去。 所以,不少人在努力的学官话,脱去皮大衣,穿上中原的布衣服。 男人们把络腮胡子修剪成中原山羊胡子的样子。女人们也在学习针线活。 年幼的匈奴人,则学习中原的文字、文化、礼仪制度…… 而陀剌吉,就是倾心向秦的一员。 他带着妻儿做了一个大商贾的伙计。那大商贾常年在北地郡和北疆之间贩卖货物。而陀剌吉又熟悉北疆,因此大商贾对他也颇为器重。 这一次,大商贾眼看着北疆缺粮,粮价上涨,因此命令陀剌吉立刻去中原采购粮食。 陀剌吉带着这些辆车,飞快的到了中原。 在回来的时候,他们先是走了一段泥泞的小路,结果发现车上有了粮食之后,十分沉重。在那种烂泥地里面,简直是寸步难行,太耽搁时间。 因此陀剌吉命令伙计,上了大道。 伙计们自然很开心,毕竟这样一来,不用再在烂泥里面推车了,可以省下来不少力气。 但是大商贾的管家有些不高兴。他对陀剌吉说道:“你知道咱们有多少辆车吗?你知道此地距离集市有多少里吗?” “你这么干,单单是路费就要多出来数千钱。这一趟若是赔了,你怎么向主家交代?” 陀剌吉梗着脖子说道:“你懂得什么?我是北疆人,我知道那里只长牧草,不长粮食。粮食实在是太重要了。北疆的人都很担心,粮价再高他们也会买的。” “现在别的商贾,正在源源不断的把粮车派过去,粮价很快就会降下来了。我们必须赶到他们前面,才能赚大钱。” 管家气呼呼的说道:“你只是个只懂放羊的蛮夷,你懂什么做生意?走路还要交钱,我听都没听说过。” 陀剌吉说道:“这路是谪仙的弟子修的,那就一定没有错,谪仙不会害人的。没有谪仙,我们哪有这么好的生活?” 陀剌吉和管家争辩了几句,就挥舞了一下蒲扇大的手:“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要抓紧时间赶路。” 随后,陀剌吉又催促着车队,飞一般的向前奔过去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有趣的义渠城 嬴政已经过了三个收费站。 老实说,这条路修的不错,很宽阔,很平坦,坐在马车里面,根本不觉得颠簸。 路面也很干净,走起来不会尘土飞杨。 路边还种着一棵棵树,鸟语花香,十分怡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走上十里地,就遇到一个收费站,需要交钱。而每一次交钱的时候,嬴政都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唉,就当是为伏尧撑腰了吧。 嬴政知道,伏尧花了大力气修了这条路,却没有人走,他心中一定难过得很。 既然如此,自己便以皇帝的身份走一走吧。也算是帮他找回来一些面子。 嬴政正坐在车中思索,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喧哗声。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小宦官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后面有一个匈奴人,带着十几个黔首,横冲直撞,可能是刺客,如今已经被抓了。” 胡亥一听这话,顿时乐不可支:伏尧这里也出现刺客了?那太好了,这么说起来,我的上郡出现反贼,正好和伏尧打了个平手。 嬴政皱了皱眉头:“为何总有刁民想害朕?” 李水在旁边多嘴问了一句:“对方有多少人?” 小宦官说道:“约莫三五十人。” 李水挠了挠头:“三五十人?就敢在千军万马之中刺杀皇帝?这不是疯了吧?” 不过想想也有可能。毕竟匈奴人智商也不太高…… 李水又问:“这些人受谁指使?身上携带了什么兵器?” 小宦官答不上来了。 这时候,后面的侍卫已经把那伙人抓回来了。 为首的,确实是个匈奴人,跟在后面的,却是秦人。 嬴政淡淡的说道:“尔等身为秦人,为何与匈奴人一同作乱?” 没想到那匈奴人抬起头来,用十分生涩的官话,十分委屈的说道:“陛下,小人也是陛下的子民,小人也是秦人啊。” 嬴政看着他一脸大胡子,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匈奴人又说:“小人是北疆人,和中原人的长相有些不同。然而小人也是秦人。” 李水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这匈奴人有一套啊,居然把秦人的范围扩大了。如此一来,“秦人”两个字,就不单单指中原人了,凡是在大秦版图之下,都算是秦人。 这些匈奴人,真是积极的靠拢中原啊。 旁边那几个中原人看见这匈奴人一直在辩解什么秦人不秦人的,早就急了。都到这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做什么? 那些中原人哀声说道:“陛下,我等不是反贼。我等是米行的伙计。这一次,是运了几十车的粟米,前往北地郡。对了,我们掌柜姓雷,和伏尧公子颇为熟悉。” 嬴政有些好奇的指了指匈奴人:“他也是你们米行的人?” 匈奴人说道:“是,小人名叫陀剌吉。因为熟悉北疆,因此雷掌柜专门让我负责运送小米。” 说到这里,旁边的管家捅了捅陀剌吉。 陀剌吉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拿出来验传。 随行的官吏仔细检查之后,对嬴政说道:“验传无误,他们确实是雷氏米行的伙计。” 紧接着,后面的侍卫也来报告说,他们车上运载的,也确实是粟米,上面并无武器。 这时候,那掌柜还在喋喋不休,抹着眼泪对嬴政说道:“方才小人已经提醒过这蛮夷了。前面旌旗招展,侍卫众多,怕是天大的人物,万万不能贸然过去冲撞了。” “谁知道这蛮夷却不懂中原的礼法。说什么他已经付了钱了,既然付了钱,这条路人人走得。” “又说这批粮食北疆人等的很急,而陛下的人马走得……走得比较悠闲了一些。这蛮夷担心误了日期,所以……” 嬴政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啊。来人啊,传我的命令,众将士给他们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过去。” 淳于越顿时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古往今来,天子所行之路乃是御道。普通的百姓臣民,本就不该走了。” “老臣念在公子为了修这条路花费不菲,所以一直不曾出言劝谏。现在陛下竟然要给商贾让路,这……这成何体统?” 李水笑着说道:“淳于博士此言差矣,这怎么能算是让路呢?这条路如此宽阔,一人走一半,也十分富余。” “这些商贾,是在给我大秦输送粮食,他们从旁边先行一步,又有何妨?” 淳于越还要争辩,嬴政就淡淡的说道:“北疆的百姓,饥寒交迫。这些商贾千里迢迢送去粮食,乃义举也。那些虚礼就不必再说了。” 随后,周围的军士让开了窄窄的一条路。 淳于越有点无奈:北疆百姓,饥寒交迫?有那么严重吗?先前那些商贾说的可是仅仅缺粮而已。再者说了,这些商贾是白送粮食吗?他们是要卖粮食赚钱啊,这怎么变成义举了? 不过淳于越也知道,嬴政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堵自己的嘴。因此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淳于越和扶苏不同的地方就是。他虽然满肚子礼仪道德,但是明白什么时候闭嘴,知道妥协的重要性。 嬴政看着从旁边通过的商贾,心中有些感慨:这些人,眼光倒是不错啊,总算有人认可伏尧的路了。 没错,嬴政对这些商贾宽宏大量,甚至让他们先行通过。完全是因为他们是唯一付了钱走大路的商贾。 嬴政的所作所为,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赏赐吧。 伏尧的治所在义渠城。嬴政的人缓缓前行,到红日偏西的时候,还没有走到。 很快,他们又经过了一个收费站。 收费站的小吏热情的对小宦官说道:“各位大人,如今天色已晚,赶夜路多有不便。虽然在伏尧公子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没有匪徒贼人。但是即便碰上些野兽也不好啊。” 在场的人都一脸漠然。 真是笑话,如果是普通的商贾,畏惧赶夜路倒也正常。 可是现在呢?皇帝带着数万人马,别说赶夜路了,就算是安营扎寨也没问题。 那两个小吏说到一半,也觉得有点尴尬。他们干笑了一声,说道:“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说辞,小人见谁都这么说,各位大人勿怪。” 嬴政在车中听得有趣,淡淡的说道:“你说完吧,朕倒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 那两个小吏应了一声,结结巴巴的说道:“碰上野兽,轻则受伤,重则死亡。所谓钱财乃身外之物,性命才是立家根本。” “因此,何必摸黑赶路?不如在我们的休息处歇息一晚。收费站的休息处,环境优美,饭菜可口,安全舒适,物超所值……” 李水听得连连点头,赞道:“不愧是我的徒弟,思路开阔,将我的本事学到了一二成啊。” 其他的朝臣都一脸鄙夷的看着李水,心想:果然是你的徒弟,都被你给教坏了。 嬴政想了想,传令说道:“大军就地安营扎寨,诸卿随我入住休息处,见识一下伏尧在此地的布置。” 其实嬴政去休息处,完全是好奇,想看看伏尧到底弄出来个什么东西。 收费站的两个小吏引着嬴政一行人下了大路,走了几步之后,就看到了一片房屋。那里就是休息处了。 朝臣们看了看,纷纷嘀咕着说道:“这不就是旅店吗?” 嬴政等人进去之后,发现这休息处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十分整洁。里面供应热水与饭菜,甚至可以沐浴。 只不过这里不论是喝水还是吃饭,都需要交钱,价钱还有点小贵。 毕竟,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价格高一些也说得过去。 朝臣们在休息处住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有不少人觉得,好像还不错。 嬴政也挺满意,虽然这休息处比不得自己的辒辌车豪华舒适,但是伏尧小小年纪,能弄出这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以想见,那些来往的商贾,走到天黑的时候,或者腹中饥馁的时候,能来休息处休整一番,应该也是十分高兴。 嬴政继续上路,而跟在后面的不少朝臣,已经开始打腹稿了。 他们准备写奏折。 陛下这一次带着他们来,显然不只是让他们看热闹来的。而是要他们递交意见,品评三位公子。 立储,不是皇帝一家一姓之事,它关系到天下人,因此朝臣的意见,还是要听一听的。 这些朝臣在心中暗暗比较了一番,最后给三位公子排了个次序。 扶苏公子第一,胡亥公子第二,伏尧公子最末。 扶苏公子的陇西郡,虽然有些萧条,户口减少,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公子初次执掌一郡,能够守成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胡亥公子,本来法度严谨,和扶苏公子不相上下的。但是境内民怨沸腾,甚至出现了反贼,这就大大的扣分了。 最后伏尧公子……伏尧公子虽然折腾的很热闹,又是修路,又是收费站,又是休息处。 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很新鲜,但是华而不实。朝臣们始终没有忘记,这条路可是花了无数钱的钱财修起来的,想要回本?可能几辈子都赚不回来了。 真要让伏尧做太子,将来再做了皇帝。恐怕一通折腾下来,大秦的国库都要赔光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义渠城外。 与别的地方不同,义渠城外,并不萧条,反而很热闹。 无数的小商小贩,正在城外摆摊,看起来很像是商君别院外面的景象。 这些小商贩,似乎见惯了兵马,也并不怎么畏惧。 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哭笑不得。 这伏尧公子,真行啊。 陛下到了,你不出城迎接也就算了,你倒是清清场啊。这场外乱糟糟的,像是个大集市,这成何体统? 嬴政让大军停留在外面,然后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把伏尧叫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人,骑上快马入城了。 很快,小宦官又回来了,一脸无奈的向嬴政说道:“伏尧公子,不在城内。小人打听过了,公子一早就去另一处集市了。而且……义渠城中的大小官吏,似乎也不知道陛下要来的消息。” 后面的胡亥快乐出声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他走到嬴政面前,躬身说道:“父皇,孩儿愿意带一支人马,驱赶这些商贩,迎接父皇入城。” 说了这话之后,胡亥心里很得意。 看看,看看,这可是伏尧的义渠城啊。结果伏尧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反而让我这个客人迎接父皇。 如此一来,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印象,还能坏的了吗? 没想到,嬴政淡淡的说道:“不必了。就让大军留在外面,我们只带上百十来个随从,微服入城吧。” 胡亥微微一愣。 周围的朝臣也是微微一愣。 有人张口就想阻拦。 嬴政淡淡的说道:“伏尧的北地郡,颇有些新奇之处。若带着大队人马,就难以体会得到了。” 众人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胡亥更是心花怒放:伏尧分明是把北地郡搞得一团糟。若父皇前呼后拥,直接住进行宫,那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倒不如微服入城,把伏尧干的好事尽收眼底。 于是,众人换了衣服,簇拥着嬴政入城了。 入城之后,很快就有一个面相很机灵的男子凑了过来。 周围的侍卫想要拦住这人,但是嬴政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男子倒没有招呼嬴政,而是向淳于越拱了拱手,彬彬有礼的说道:“见过大人。祝大人福寿安康。” 淳于越捻须微笑,说道:“想不到北地郡的百姓,倒如此懂礼啊。” 刚刚说到这里,那男子就左右看了看,然后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金碗。 他眼圈泛红,一脸哀伤,对淳于越说道:“这是小人祖传的金碗。黄金打造,珍贵无比。只是家中老母病重,实在无钱医治,只能把碗卖了换钱买药。” “可惜北地郡无人识货,只肯用等重的黄金换我这只碗。可小人这碗制作不易,单单是这手艺也值一些钱啊。” “小人恰好遇见了大人,看见大人慈眉善目,学识渊博,想必是个识货的大善人,因此请求大人,买了小人的碗,救小人的老母一命。” 淳于越感慨的说道:“你心中记挂着老母,祖传的金碗都能舍弃。很好啊,老夫就帮你一个忙。” 淳于越加价把金碗买下来了。那男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结果男子刚刚离开,不远处就有个面相忠厚的人对淳于越说道:“这位大人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 淳于越微微一愣:“何意?” 忠厚男子说道:“方才那人叫马扁。乃是此地的一个骗子,专门坑骗外来的富人。每次都是卖金碗给老母治病。” “几个月下来,他的金碗最少卖出去了几十个。其实这碗是铜的。” 淳于越掂了掂,果然分量不对。顿时有些懊恼。 那忠厚男子说道:“这位大人,义渠城人多嘴杂,什么人都有,想要在这里常住,不受坑骗,可不容易。若大人有兴趣的话,不如小人给你讲讲这里面的门道。” 淳于越大喜,点了点头。 旁边的嬴政和朝臣也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忠厚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咱们去那边,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如何?” 朝臣好奇的问道:“喝茶?” 那忠厚男子笑眯眯的说道:“此乃本地喜闻乐见的妙物,诸位尝到之后,定然赞不绝口。” 众大臣都答应了。 淳于越好奇的问:“请问高姓大名?” 忠厚男子憨厚的笑了:“无姓,叫我茶托就好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不好意思拒绝 茶托长得很憨厚,说话又彬彬有礼,甚至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儒家的礼仪风范。 只用了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淳于越就被茶托征服了,对他产生了好感。 其实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淳于越也未必会这么快沦陷。 关键是……他对北地郡印象太坏了,又刚刚被马扁骗了一次。故而,在别人的衬托下,淳于越觉得这茶托的道德水平格外的高。 其他朝臣,对茶托的印象也很好。觉得这个年轻人如此憨厚,又如此热情,还有点风趣,经常几句话就把大家逗得捻须微笑。 在风趣之外,茶托还在暗暗的吹捧诸位朝臣。 茶托的吹捧,不是那种笨拙的拍马屁,假的要命的夸赞。而是从侧面烘托,春风化雨一般轻柔,润物无声,直达心田…… 很快,在场的人都喜欢上了茶托。 茶托一脸诚恳的说道:“诸位大人可愿意去茶楼一叙?” 众人都点头:“愿意,愿意。” 茶托又挠了挠头,干笑了一声:“只是,在下囊中羞涩,请不起这么多人。” 朝臣们都很豪爽的说道:“不用你请,我们请你就好了。” 茶托大喜,向众人连连行礼:“诸位大人,快随我来吧。” 朝臣们如沐春风,一脸微笑的跟着茶托走了。 李水和李信走在最后面。 李水低声对李信说:“李兄,小心一些,此人不对劲。” 李信奇怪的看着李水:“不对劲吗?他的名字确实古怪了一些,但是……好像也无所谓吧?人品似乎挺好的,刚才还夸我容貌英武,令人钦佩。” 李水很鄙视的看着他:“你的抵抗力也太差了,被人稍微夸几句就忘乎所以了?” 李信没说话,心里却美滋滋的:槐兄嫉妒我了。呵呵,一定是嫉妒我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一会进去之后,一定不要喝茶,略微坐一坐就好了。”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喝茶?什么是喝茶?” 李水叹了口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进去吧。” 在李水的印象中,茶叶这时候还没有在中原推广开来。 不过……很显然自己的出现,加快了历史进程。 这也难怪,自己以谪仙的身份,给中原带来了多少好东西?造纸术、印刷术、铁锅……现在又灭了匈奴,打通西域,鼓励商业,互通有无。 茶叶提前到达中原,其实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茶托这种职业,也跟着应运而生了。 今天这帮朝臣,可能会被人狠狠的宰一顿吧。 李水能提醒他们,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一来,义渠城中肯定不止这一处宰客的地方,就算今天找个借口把朝臣给引到了别处。可来日呢?他们早晚会中招。 这并不能挽救义渠城的口碑。 二来,这些朝臣太讨厌了,让他们吃个亏也好。不吃亏,怎么成长? 李水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教育家。 茶楼装修得很豪华,但是众人进去以后,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有人嘀咕了一声:“这地方,倒和谪仙楼有几分相似啊。” 众人一看,还真的有点像。不,不是有点像,是越看越像。 谪仙楼是两层楼,这里也是两层楼。 谪仙楼的二楼有包间,这里也有包间。 紧接着有人发现店里面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仙气飘渺。 有人看了看李水,一脸狐疑。 李水面无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茶托引着众人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随后,有茶楼的伙计上来了。 这伙计向众人行了一礼,客客气气的说道:“日前,伏尧公子已经颁布了命令,要集中整治商贾之中的各种乱相。” “尤其整治强买强卖,价格虚假,不明码标价,等等不法行为。一经发现,必定严惩。” “来往商民,如果觉得上当受骗,可以直接去官府报告。茶楼、酒楼等等商铺,有责任告知外地客人,反复宣讲命令。” 李水听到这里有点纳闷,根据这条命令,这茶托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啊。 茶托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把人带到一个茶楼里面,连哄带骗,让客人喝茶,喝完之后,发现这茶价值不菲。 客人做了冤大头,骂骂咧咧的走了,茶楼再和茶托分钱。 但是有了这条命令,茶楼和茶托的计划就不管用了啊。 这时候,伙计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说道:“好了,说完了,咱们进入正题。本酒楼明码标价,诸位请看菜单吧。不想在这里喝茶的话,可以离开,本店绝不强留。” 随后,伙计把一张纸放到了桌子上。 李水注意到,伙计和茶托,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很古怪。 李水立刻意识到,这两个人是认识的。没准茶托把人带过来,也是和茶楼商量好的。 于是李水更感兴趣了,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茶楼和茶托到底怎么坑人。 众朝臣拿起菜单看了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杯茶,竟然要一万钱? 果然这个茶楼不仅仅是外观上模仿谪仙楼那么简单,这坑人的程度,也是奋起直追啊。 朝臣们都想离开。 茶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朝臣说道:“是不是这里的茶太贵了?是小人太冒失了,看见诸位大人衣衫华贵,气质儒雅,容貌不凡,就自作主张地以为,各位大人吃不惯普通的食物,只喜欢这茶楼中的清新高洁,志存高远的茶水。” “诸位大人恕罪,是小人的不是,咱们立刻走吧。我知道有一处地方,物美价廉,十分实惠。” 朝臣们本来要走,但是一听这话,立刻坐定了身子。 有些人甚至有些不快:“什么意思?太贵了?老夫家财万贯,会怕贵?” “什么物美价廉?十分实惠?老夫这等身份,能和那些黔首一样,吃东西只看实惠不实惠,便宜不便宜吗?” 即便是淳于越,都淡淡的说了一声:“老夫今日倒还真的想要见识一下,这高洁的茶是什么东西。” 茶托一脸诚恳的对朝臣说道:“各位大人,茶楼的价格确实高了。若真的为难,只管说出来,没关系的。” 朝臣们纷纷叫嚷:“不为难,哪里为难了?这只是九牛一毛罢了。你再说这等聒噪的话,便是看不起我们,便是侮辱我们。休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茶托连忙坐下来,说道:“是是是,是小人杞人忧天了,小人地位卑贱,哪见识过诸位大人的神仙日子?小人只有这点浅薄见识,诸位大人千万要见谅啊。” 一番话,把朝臣们拍的都很满意。 李水看的暗暗赞叹:这茶托当的,还有心理手段呢?高手,这是高手。太厉害了这个。 朝臣们人人点了一杯茶,有些谄媚的官员要给嬴政点茶,但是嬴政摇了摇头,随便指了一款。 这些朝臣都觉得有点贵,可是不点的话,又不好意思。 花一万块钱,来这装个高贵优雅。 这事总有点怪怪的。 好在所有人都点了,要当冤大头的话,也是大家一块当。 不对,还有两个人没有点。 在场的这么多人,只有李水和李信没有点茶。 伙计看了看李信:“这位大人,你不来一杯茶吗?” 李信有点顶不住了。 虽然伙计没有明说,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分明就是在问:“这位大人,你喝得起茶吗?” 谁愿意丢这个人? 但是李信看了看旁边不动声色的李水,仿佛获得了精神支柱,于是厚着脸皮说道:“我不喝,太贵了。” 朝臣立刻露出来嘲笑的表情。 废话,花了一万钱,不就是为了嘲笑舍不得花钱的人吗? 不过,在嘲笑之余,朝臣们也有点羡慕李信。 如果……我也有这种厚脸皮就好了。可惜…… 伙计和茶托看着李信,也有点暗暗赞叹。 其实他们早就研究明白了,这些达官贵人,最要面子,只要把他们带到茶楼,再蹿腾上两句,他们是不会站起来就走的。 哪怕不想喝茶,也要点上一杯,示意自己不差钱。 而且达官贵人点茶的时候,不能点最便宜的,那样太没面子。要点一杯中等偏上的。 没想到啊,今天竟然来了一个脸皮如此之厚的人,竟然直接拒绝了。 此人,真乃贵人中的耻辱。 于是伙计放弃了李信,一脸笑意的看着李水:“这位大人,还没有选好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不想喝茶。” 李信听到这里,顿时一愣,然后肠子都悔青了:对啊,刚才我直接说不想喝茶不就好了?干嘛说太贵了?还是槐兄高明啊。既能拒绝,又能保住颜面。 李信却不知道,朝臣们都在心中吐槽:怕贵就怕贵,居然说不想喝,欲盖弥彰,更丢人。还不如李信光明磊落的好。 伙计有点错愕,不过还是很职业的笑了笑:“无妨,无妨。” 他正要转身离开。 李水却又说:“你们这里,清水要钱吗?” 伙计一愣,结结巴巴的说道:“清水自然不要钱……” 李水嗯了一声:“我有点渴了,给我来一杯免费的清水便可以了。” 伙计:“……” 朝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槐谷子,你让我对无耻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啊。 而李信一脸佩服的看着李水:槐兄这脸皮,我拍马也赶不上啊。 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之后,李信立刻亡羊补牢,对伙计说道:“我也有些渴,要一壶免费的清水。” 伙计:“……” 他仔细的看了看李水和李信的样貌,然后记在心中了。 “这两个人真是贵人?不会是混进来的无赖吧?唉,能见到此等人物,也不枉此生了。”伙计在心中叹了口气。 时间不长,伙计端着茶杯上来了。 他一进来,李水就闻到了一股茶香,和后世闻到的差不多。 不见此物久矣。 李水有点感慨。 伙计端着茶,挨个放到了众人的几案跟前。然后把两壶清水放到了李水和李信跟前。 他发现这两个人面色如常,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不由得十分惊奇。 淳于越等人正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发呆,不知道怎么喝。 而李水也正抻着脖子,看着淳于越的茶发呆。 这是茶?确定不是粥? 这茶水未免也太浓了一点吧? 是了,好像古人确实是这么喝茶的,直到明清时候才开始泡茶。 淳于越看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道:“若槐大人当真眼馋老夫这茶,不妨自己去买一杯。反正你家资巨万,也喝得起。” 李水干笑了一声:“一杯一万钱,喝不起,真的喝不起。” 李水嘴上说着喝不起,但是那表情,分明是:我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一时间,在场的朝臣都觉得受到了二次伤害。 唯独嬴政比较淡然。不管这茶贵不贵,只当是在支持伏尧了。 不用猜也知道,义渠城有这么多商贾,这么多商铺,一定是伏尧的手笔。自己支持一下商贩,就等于是在给伏尧面子。 茶托似乎知道大伙不懂饮茶,主动端起杯子来,先嗅了嗅,然后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朝臣们有样学样,都喝了一小口。 随后,他们都觉得滋味不错。 此物喝到嘴里之后,起初的时候有一点淡淡的苦涩,但是品的时间长了,苦涩退去,变成了清香。 喝到后面,苦涩几乎一点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唇齿之间,全都是清新之气。 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不错,不错。此物先苦而后甘,如同人生在世,年少之时,不畏辛苦,勤读是诗书,待到老来,便可以尽享甘甜。” 扶苏公子也赞不绝口:“常饮此物,必定可以令人高洁啊。” 伙计和茶托都听傻了:喝个茶,还能让人变成高洁之士了?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茶托还是悄悄的拿出纸笔,把这几句词记下来了。也许以后介绍茶楼的时候用得上。 其他的朝臣,对茶水也赞不绝口。 不少人甚至纷纷表示,这茶卖一万钱一杯,绝对不贵。 当然了,说这话倒不是真的为了夸赞这茶。而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冤大头,这钱花的很值。 有的人甚至想以此向李水和李信炫耀一番。 毕竟这两个另类只能闻不能喝。旁人把茶宣扬的越神奇,他们越眼馋。 第四百八十五章 虎狼之地 李水看着这些朝臣,然后摇了摇头。 幼稚啊。 哥什么没见过?这一套对我根本不起作用好吗? 朝臣们见李水毫无反应,又转向李信,着重冲他看了几眼。 有些促狭的朝臣甚至端着茶杯到了李信身前,假惺惺的说道:“李大将军,你要不要尝一尝?” 万万没想到,李信直接端起茶杯,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喝完了之后,李信咂了咂嘴,有些失望的说道:“本以为这茶多么神奇,如今喝在嘴里面,却觉得味道寡淡,比酒差远了。” 朝臣:“……” 一万钱,就这么没了? 一万钱一杯的茶啊,应该细细品才对啊。这怎么一口就给喝光了? 李信向朝臣拱了拱手,说道:“虽然茶不怎么样,但是李某依然多谢了。” 于是……朝臣哭丧着脸回去坐好了。 伙计热络的问这朝臣:“这位大人,要不要再来一杯?” 朝臣摆了摆手,忙说道:“不必了。” 周围一阵窃笑声。 嬴政淡淡的对茶托说道:“你还是给我们讲讲,到了义渠城,如何防骗吧。” 诸位朝臣立刻点了点头。 他们跟着茶托到茶楼,就是为了听这件事,结果现在什么都没听到,先莫名其妙的花了一万钱。 茶托见嬴政询问,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脸真诚的说道:“义渠城中,坑蒙拐骗偷,应有尽有。不过最严重的,乃是骗,令人防不胜防。” 说到这里,李信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总觉得此人要诋毁义渠城,你不阻拦他吗?” 李水摇了摇头:“不必阻拦,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这种事,我已经经历过了。” 李信一愣:“都是真的?那伏尧公子的施政,岂不是失败了吗?” 李水笑了笑:“倒也未必失败。这不过是一条必经之路罢了,只要完善法令,自然可以避免的。” 李信点了点头。 既然李水这么有自信,李信就不再说什么了。 只见茶托在那边说的眉飞色舞:“诸位进入茶楼之前,应该已经见到马扁了,马扁便是骗子中的一个。” “其实在义渠城中,还有不少人,所用的招数与马扁一模一样。全都是家中有深藏的宝物,或者耕田的时候从田中挖出来了宝物。” “然后想要把宝物卖给识货的人。有时候这宝物价格极低,一些商贾抱着占便宜的心思,就上当了。” “有时候这宝物价格较高,但是那群骗子会编出来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而各位大人又是悲天悯人,富有同情之心的,因此又会被他们给骗了。” 淳于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茶托的话,可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茶托接着说道:“除了这一类人之外,还有一类。这些人以行乞为业。实际上他们不是乞儿,只是每日穿上破衣烂衫,假装乞丐罢了。” “有些人,甚至装扮成身体残缺之人,趴在地上,勾起各位贵人的同情心。以此来乞得钱财。” 李斯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说道:“在我大秦,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当街乞讨,可是要治罪的啊。” 茶托干笑了一声,说道:“伏尧公子到了之后,便将这一条罪状废除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伏尧公子施政,倒是挺宽松啊。” 淳于越说这话,是意有所指的。 毕竟扶苏施政宽松,为人诟病。现在伏尧公子施政更加宽松,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扶苏和胡亥忽然发现,他们虽然干的不怎么样,但是和伏尧一比较,都算是比较出色的了。 没想到茶托看了淳于越一眼,语气之中居然有些不服气,他说道:“其实伏尧公子这么做,自然石有他的道理的。” “公子说,有些乞丐,确实是因为游手好闲,懒惰成性,因此沿街乞讨,但是还有一些乞丐,确确实实是因为财运不佳,这才流落街头。” “公子免除了这一条法令之后,一直在想办法甄别这些乞丐。手脚健全,又肯吃苦者,都给他们安排了生计,让他们能吃上一口饱饭,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李水看的啧啧称奇,心想:伏尧在这里做的不错啊,连骗子都服他?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继续说,义渠城中,还有什么人要提防。” 茶托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有一种人,看起来衣着倒也整齐,面相倒也儒雅,好像读过书的样子。” “他们也会乞讨,不过乞讨的方式很特别。他们会说是商贾,或者是游历的读书人,只是遇到了贼人,被抢走了盘缠,因此无法还乡。希望贵人们能资助他们一些。” “实际上你若留心的话,会发现他们常年累月的乞讨。每个月的收入足够绕着大秦转一个圈了,但是他们都坚持乞讨,因为他们都是以此为业的乞丐。” 众朝臣都连连点头,极为感慨的说道:“真是大开眼界啊。” 茶托又说道:“再有,经常有男人在街上殴打女子,一边打,一边责骂她不孝敬姑婆,家中老人重病在床,饿的头昏眼花,可是这女子却偷偷溜出来闲逛。” “这男子一边骂,就要一边拉着女子回家。” 淳于越忍不住说道:“孝道,乃天经地义,这女子如此不孝,确实应该受一番责难。” 茶托苦笑了一声,说道:“起初的时候,我等也觉得是这样。可是久而久之才明白过来了。” “其实这男子根本不认识女子。这男子是专门贩卖人口的牙子。牙子专门挑选外地来的女子,或者没什么亲友的女子,就要掠走卖为奴婢。” “若女子反抗,向路人求救。这牙子就要打骂女子,骂她不孝。一些心地善良的人,便信以为真,不去管这闲事了。” 淳于越目瞪口呆:“居然……居然有这等事?用孝道做掩护,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他不怕天打雷劈吗?” 茶托叹了口气,说道:“那些骗人者,哪有什么德行可言?” “另外,诸位不要在天黑之后出来买东西。” “一些商贩,专门在天色昏黑,看不太清的时候出来摆摊。小人有一友人,曾经在黄昏时候,买了一只烤鸡。” “这鸡喷香扑鼻,拿在手里面也沉甸甸的。本来打算着回家之后,和老母吃上一顿好的。” “结果在灯下一看,这烧鸡竟然只有一副骨架,除了鸡-头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皮肉了。而是用烂泥与稻草敷在上面的。最外层刷了油。闻起来香喷喷的,却无法食用。” “我那友人怒气冲天,去街上寻找那小贩,哪里还找得到?” 朝臣们都忍不住想笑,但是又觉得幸灾乐祸不够好。 茶托又说:“又有一次,我有一个友人,将要娶妻成亲,所以想买一些灯油。” “为了节俭,他跑了一整天,始终舍不得买。等到黄昏时候,发现有人在街上卖油,价格便宜。” “我那友人大喜,连忙买了一些。结果等到成亲那天,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灯火。只是这灯火燃烧了片刻,便都一一熄灭了。” “仔细一检查才发现,原来当日买来的灯油,里面竟然掺了水。只是油浮在水上,始终没有发现。” 朝臣们都感慨的说道:“这义渠城,当真是有些混乱啊。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如此。” 茶托说道:“整个本地郡,尽是如此。各位大人要在此地游玩的话,还是当心一些的好。” 众人都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那伙计又上来了,问众人:“要不要吃一些糕点?” 朝臣们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已经被坑了一万钱了,谁还想继续当冤大头? 但是仔细看了看糕点,价格倒也公道。 这倒不是说这糕点价格便宜,而是和咸阳城中的价格差不多。 很快,朝臣们发现这里也有大麦糕点。 他们好奇的问道:“这是咸阳城中的大麦糕点吗?” 伙计笑眯眯的说道:“是,就是咸阳城中的大麦糕点。诸位贵人可以尝尝,口味绝对不差。” 朝臣们问道:“这糕点,是用快马送来的吗?” 伙计微微一笑,说道:“那样的话,多半不新鲜了。一路上又是风又是土,哪里入得了贵人的口?” “这些糕点,全部是今日做成的,在义渠城做成的。大麦糕点,已经在北地郡开了分号了。” 茶托在旁边说道:“伏尧公子刚刚来到北地郡的时候,曾经号召各地商贾来这里建商铺。大麦是第一批来的。” “对了,伏尧公子修路,大麦糕点好像还出钱来着。” 李水感动的要命:大麦,好人啊。 不过转念一想,商君别院也有大麦不少的股份啊。 这么算下来……自己也是好人啊。 吃过了糕点之后,茶托就站起来了,微笑着说道:“诸位贵人,小人也已经打扰许久了,这就告辞了。” “贵人们轻慢用,这些茶水钱,小人来请便可以了。” 茶托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钱。 结果他掏出来一堆东西:手绢、钥匙、木老虎、小石头…… 茶托一边掏,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诸位贵人见笑了,小人这零碎比较多。钱马上就找到了。” 旁边的朝臣说道:“你自去便可,这些茶水钱,我们会付。请你喝一杯茶,没有什么妨碍,你不必客气。” 茶托还要再拿钱。 朝臣们板起脸来,说道:“你若再拿钱,便是看不起我们了。” 茶托这才一一把零碎收回去,对这朝臣们千恩万谢,然后离开了。 等茶托走了之后,朝臣便命令伙计关上包间的门,退到外面,不必在旁边伺候了。 门关上之后,淳于越率先发难。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极为痛心的说道:“这义渠城,简直是虎狼之地啊。稍不留神,便要上当受骗啊。”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甚至李水也跟着点了点头。 淳于越看见李水还有脸跟着附和,顿时有些不快,他对李水说道:“谪仙,你不觉得,义渠城之所以有这么多歹人,与你有莫大的关系吗?” 李水朝嬴政拱了拱手,极为诚恳地说道:“陛下,淳于博士诋毁我。” 嬴政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他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淳于博士,你有什么疑虑的话,说清楚比较好。” 淳于越叹了口气,对嬴政说道:“陛下,商人重利,天下谁人不知?而伏尧公子,以商人治理一郡。” “不到一年的时间,北地郡的风气已然大变了。这里的人个个狡诈无比,不事生产,只想着如何骗人。这……这实在是骇人听闻啊。” 李水忽然呵呵笑起来了。 嬴政看了看李水:“为何发笑?” 李水说道:“臣在笑淳于博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若带着淳于博士去大牢中转上一转,淳于博士可能会觉得,北地郡到处都是杀人越货的恶人了。” “方才诸位邀请茶托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那些坑蒙拐骗的事。你们听完之后,不会真的以为,北地郡只有坏人,没有好人了吧?” 淳于越气鼓鼓的说道:“然而,北地郡的坏人,也太多了。” 李水叹了口气:“北地郡有骗子,确实与支持商业有关。不过……不能因为商贾带来了骗子,就禁绝商贾啊。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商贾之道,有好的地方,自然也有坏的地方。我们要做的,便是趋利避害。” 淳于越瞪着眼睛说道:“商贾百害而无一利。” 李水笑了笑:“是吗?” 他忽然打开门,对外面说道:“进来。” 刚才被赶出去的伙计,又被叫进来了。 李水指了指淳于越,说道:“这位大人,认识一些位高权重之人。他想上书陛下,禁绝义渠城中的商贾,免得骗子横行,你认为如何啊?” 伙计呆愣楞的站在那里,好一会才说道:“小人觉得,不妥。” 淳于越一愣:“难道你甘愿受骗不成?” 伙计想了想,说道:“小人被骗之后,自然也很生气。不过……骗子来骗小人,是因为小人有可骗之处。” “往日义渠城中没有骗子,因为所有人都穷困潦倒,骗子即便绞尽脑汁,也搜刮不出半两钱来。” “因而,小人觉得,城中虽然有骗子,可是我们提高警惕,倒也能避免。倒是禁绝商贾……或许骗子会离开,可是我们又要吃不饱饭了。” “小人宁愿被骗,也希望能有几顿饱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又被骗了 李水叹了口气,对淳于越说道:“姐丈,你可听到了?这就是百姓们的呼声,这就是民心啊。” “百姓们当前最想要的,不是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而是想要吃饱饭,是能看到希望,觉得这一辈子活得值了。” “扶苏公子和胡亥公子倒是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可结果呢?一个境内百业萧条,百姓纷纷逃离。另一个严刑峻法,到处都是刑徒。这样,恐怕也不是真正的治世。” 伙计站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心想:这些人到底是谁?怎么敢对公子评头论足的?他们这样大放厥词,不会牵连到我吧? 伙计倒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大秦最有权势的那些人。 不怪他想象力不够,实在是他只是个小小的伙计,从来没想到一生之中,能遇到这种事。 淳于越瞪了瞪眼睛,扭头向伙计说道:“如今你能吃饱饭,能赚到钱,你觉得这是伏尧公子带来的?” 伙计说道:“自然是如此了。我北地郡靠近匈奴人。昔日匈奴时时扰边,百姓苦不堪言。后来匈奴虽然被灭了。但是百姓依然很少,而且这里土地贫瘠,也没有什么物产。” “小人原本是耕田的,然而交完租税之后,也不剩下什么了。每年精打细算,只是勉强能活下来而已,不敢奢望可以吃饱。” “后来谪仙的代田法传过来了,又用几乎等于白送的价钱,租给了我们耕牛和羊羔。” “我们这些人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可以吃饱饭了,逢年过节,也可以吃一顿肉了。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这样的好日子,必须小心翼翼的过,如果家中有人病了,伤了,或者遇到天灾人祸,依然要被打回原形。甚至于不用这些,娶妻生子,哪一样不是一大难关?” “以前没吃饱饭的时候,整天想的就是从哪弄点粮食。现在能吃饱饭了,想的也就多了,有时候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每天汗流浃背,从地里面刨食,勉强填饱肚子。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等到老了,死了,万事皆休。” “这样活着,和猪狗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那些猪狗悠闲。” 说到这里,伙计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接着说道:“后来,伏尧公子来了。” “伏尧公子刚来的时候,大伙都有点失望,因为公子只有十岁年纪,这样的一个孩童,如何能治理好一郡?甚至有人想要逃往外地。” “没想到,公子到了之后,立刻下了几道命令,鼓励百姓从事商业,鼓励与北疆进行贸易,鼓励咸阳、关东的商贾来北地郡设立分号。” 说到这里,伙计显得有些自豪:“北疆多矿山,多皮货。这些货物要么在我们北地郡交易,要么在我们北地郡进行加工,然后由我们北地郡加价贩卖出去。” “我们这里的百姓,要么帮人加工批货,要么帮人炼铁,要么开饭馆旅店招待来往的商贾。眼看着大伙都富裕起来了。” “大家手里面有了钱之后,粮价自然也就涨上去了。那些老老实实在家种地的人,也能家产丰足。” 说到这里,伙计忽然抹了抹眼泪,呜咽着说道:“原本咱们北地郡的黔首,过的是牛马一样的日子。直到伏尧公子来了,才活得像个人了。” 伙计越说越激动,忽然向咸阳城的方向跪了下来,虔诚的祭拜,嘴里面大呼着:“皇帝万岁,伏尧公子万岁。” 在场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茫然。 伏尧公子……真的如此得民心? 这不会是一出戏吧? 这家伙不会是槐谷子雇来的吧? 这时候,伙计已经祭拜完了。他站起身来,对在场的朝臣说道:“诸位贵人,方才茶托有一件事忘记交代你们了。” “在北地郡,除了要小心一点,不要上当受骗之外,还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能说伏尧公子的坏话,否则的话,晚上走夜路,容易被人打。” 朝臣:“……” 伙计行了一礼,退出去了。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淳于越:“姐丈,你觉得怎么样?” 淳于越挥了挥手,一脸无奈的说道:“谁是你姐丈?莫要叫我姐丈。”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然后迟疑的说道:“伏尧公子,做什么了?能在北地郡有如此声望?” 其实淳于越真正想说的是:这情况不对啊,真正爱民如子,受到百姓敬仰的,不应该是扶苏公子吗?怎么变成伏尧了? 李水微笑着解释说:“其实伏尧公子做的事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让百姓填饱肚子。” “百姓的要求太低了,只要能吃饱饭,他们就能够忍耐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忍耐一些贪官污吏。他们只要得到一点点好处,就会感恩戴德。” 嬴政沉吟着说道:“尧舜禹汤,天下大治,这么说来,让百姓吃饱饭便可以了吗?”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陛下,事实具在啊。” 嬴政点了点头,有叹了口气,极为感慨的说道:“想要做一个好君王,如此简单,只是让百姓生活富足起来而已,可是古往今来,有哪一位帝王做到了?他们是做不到,还是不肯做?” 李水没说话,心想:估计还是做不到的可能性比较大吧。毕竟他们没有得到我这个大能人。 嬴政很满意的说道:“伏尧做得好啊。做得很好。” 胡亥在旁边有点着急:刚才不是还在讨论骗子的事吗?怎么忽然间话题变了,变成让百姓吃饱饭的问题了? 他咬了咬牙,站出来说道:“父皇,伏尧确实让一部分人吃饱了饭。可是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骗子。长此以往,天下风气大变,人人不事生产,只想着骗人取利,后果不堪设想。” 李水淡淡的说道:“胡亥公子所说的,便是因噎废食了。只要花一些力气,打击骗人者,并且努力宣传,令人知道这些骗子的把戏。自然可以杜绝这些祸患。” “若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商贾一概废除,那就是懒政了。” 胡亥还要说话,嬴政淡淡的说道:“此事,从长计议吧,先看看伏尧怎么说。” 胡亥只好很不甘心的应了一声。 正当众人要离开包间的时候,胡亥忽然说道:“父皇,儿臣有个提议。” 嬴政好奇的问道:“什么提议?” 胡亥说道:“不如,我们再在义渠城中转转,不要表露身份。到那时候,这商贾是好是坏,是好得多还是坏得多,就一目了然了。” 胡亥这么说,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不相信什么商贾治国的。在他看来,这些商贾只会把天下搞乱。 所以,整个义渠城在他眼中,漏洞多的就像是筛子。 只要皇帝在这里转上一圈。转的时间越长,看到的漏洞也就越多。 到那时候,伏尧就不战自败了。 嬴政想了想,微笑着说道:“你这提议,倒是有趣,就这么办吧。” 胡亥顿时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嬴政一行人,只带了一百多护卫,其余的人,都远远的跟着。 一旦有事,这一百护卫可以护住嬴政片刻,而大队人马,可以源源不断的赶到。 义渠城中,前呼后拥的富商大贾、豪强权贵并不少,所以嬴政一行人,也不算是太惹眼。 他们从茶楼走出来之后,很快就有一个人凑了上来,冲他们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诸位贵人,小人有礼了。” 众人都很警惕的看着这个人,想要知道他是哪一类骗子。 这人像是看透了众人的心思一样,微微一笑,十分诚恳的说道:“小人不是骗子,小人是这义渠城中,为数不多的厚道人。”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义渠城中,有厚道人吗?” 这人听见淳于越出言讽刺,半点也不恼,依然笑嘻嘻的说:“有,自然是有的,小人便是厚道人。因为小人实在太厚道了,义渠人还送我一个外号,就叫我甄厚。” 淳于越淡淡的哦了一声。 与此同时,那些朝臣都在上下打量着甄厚,心里面使劲思索着:这个甄厚,到底是哪一类骗子呢? 看他的言行举止,不像是要乞讨骗钱。更不可能是想要拐卖妇女儿童。难道想要用假宝贝来骗钱? 一想到假宝贝,淳于越心里就很不自在,毕竟自己刚刚就被那破玩意骗了一次。 现在那只铜碗还在淳于越那里,他本想随手丢掉的,但是转念一想,此物丢掉之后,若是被那个马扁捡走了,接着骗人这么办? 因此忍着心中的恶心,淳于越一直将铜碗带在身边。 就当是一个警示吧。 然而,甄厚似乎不打算骗人,他反而一脸同情的看着朝臣们,惋惜的说道:“诸位,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刚刚上了一个大当吧?” 朝臣们微微一愣:“是吗?刚才我们上当了吗?没有吧?” 甄厚说道:“诸位请随我来。”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甄厚去看看。 反正自己人多势众,更何况有陛下身边的一百多个高手,什么也不用怕。 他们跟着甄厚走了两步,来到了茶楼的后巷。 甄厚嘘了一声,然后邀请朝臣探出头去,悄悄观看。 朝臣们发现,茶托正和刚才茶楼的伙计站在一块。 那伙计拿着一个算盘算了一会,对茶托说道:“按照人头算,这个数字没有错吧?” 茶托点了点头。 随后,伙计拿出来一个钱袋子,递给茶托:“这些是你应得的,你数数。” 茶托干笑了一声,说道:“不必数了,我们合作了这么多次,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伙计笑了笑:“这话也有道理。这几日,你也留点神,再有这种外地的有钱人来了,务必要引导我们茶楼来。” 茶托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明白。把他们引到茶楼,小人自己也能挣到钱,何乐而不为呢?” 朝臣们看到这里,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他们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刚才确实是上当了,只是究竟怎么上当的,还没有弄明白而已。 甄厚指了指外面的大街,说道:“诸位贵人,随我来吧,咱们去附近的饭馆,边吃边聊。” 朝臣们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甄厚愣了一下,然后干笑了一声:“贵人们放心,我不是茶托,不会骗人的。” 朝臣们还是不肯去。 甄厚只好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说道:“那咱们便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众人到了另一条幽深的巷子。 现在所有的朝臣,甚至是嬴政,心中都有些恼火。 本以为这茶托是个良善之辈,没想到竟然把所有人都摆了一道。 大伙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很憋屈,觉得很丢人。 李信小声对李水说:“你说,这茶托是不是活不成了?” 李水微微摇了摇头:“这倒未必。茶托敢做这种事,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这时候,甄厚已经开始说话了。 他对朝臣们说道:“诸位贵人,我认识那个茶托。他原本是附近村子里的一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连名字都没有,只因为生的比较黑,又行二,因此众人叫他二黑。” “二黑原本生活困顿,一个偶然的机会,到了义渠城,做了茶托,这才发了家。从此以后,大伙也不叫他的本名了,都叫他茶托。” “本地人听到茶托两个字,就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但是外地人不明白。” “因此,他做事的时候,往往先自报家门,自称是茶托。若是本地人,听了之后警惕无比,掉头就走。若是外地人,则一脸疑惑,追问不休。” “如此一来,茶托连试探的时间都省去了。迅速的区分出来,何人可以骗,何人不可以骗。” 众人都很不自在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等上当了?茶托又骗我们什么了?” 甄厚呵呵一笑,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托这个字,有假装无辜,帮骗子行骗的意思。换而言之,就是骗子的帮手。” “茶托,就是帮茶楼行骗的意思。” “若在下所料不错的话,诸位在刚才那茶楼之中,花费不菲吧?诸位仔细想想,若没有这个茶托,你们会平白无故的花这么多钱吗?” “茶托,故意把他们引到茶楼之中,又骗你们花钱,回头他会与茶楼分账的。诸位贵人,刚才也已经看到他们分钱的场景了吧?” 这些朝臣个个气得瞪眼,恨不得立刻宰了茶托算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李斯打官司 甄厚看着众人,满脸笑意:“诸位衣衫华贵,想必不是凡人吧?可是在这义渠城中,别管你有多大身份,别管你从哪来,想要私底下报复,那是绝对不行的。” 朝臣们没有说话。 他们当然知道不行。 大秦律法写的明明白白,严禁私斗。 如果换个时候,指使家中仆役,把那茶托给抓了,痛打一顿也就算了。 但是现在不行,陛下就在旁边看着,岂能在皇帝面前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不过……陛下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吗? 不少人都看向嬴政。 他们觉得,也许陛下一怒之下,要坑杀了茶托。不,不仅要坑杀茶托,还要把茶楼都拆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 胡亥激动的胸膛起起伏伏,他偷眼观察着自己的父亲,心想:杀人啊,快杀人啊。只要父皇下令杀人,伏尧就完蛋了。 而扶苏也紧张的要命。他生怕嬴政杀人。若只杀茶托也就算了,毕竟这家伙自己找死,竟然骗到皇帝头上来了。 可是依照父皇的脾气,恐怕会牵连无辜。到那时候,自己少不得又要进谏了。 万一自己的进谏惹得父皇不快,那就不好了…… 然而,嬴政看起来好像并不生气。他只是微笑着问道:“那以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理此事呢?” 甄厚精神抖擞,说道:“按照惯例,诸位应当报官。如今义渠城中,对这种骗人的行径,是严厉打击的。有些人报官之后,是可以把钱追回来一部分的。” 嬴政笑了:“报官?有意思,那我们就报官吧。” 现在嬴政是真的不生气。 自从上次王翦谋反的事情之后,嬴政就看开了很多。 当日李水曾经劝他:皇帝乃是坐在云端中的人物,应当俯视苍生。若和苍生较劲,那就显得格局小了。蔑视,才是最严重的惩罚。 现在嬴政越来越有感觉了。他现在就在用俯视的目光看着义渠城中发生的一切。 自己是皇帝,只要一张口,就可以让千百个人死去。 但是自己偏不张口。反而要饶有兴致地体验一把义渠城中的诉讼。 无他,只是觉得有趣。 嬴政在内心深处微微叹了口气:自从听了槐谷子的话,朕方才知道,原来做帝王,还有这等快意法。 嬴政对身后的朝臣说道:“那我们便状告这茶托,诸位以为如何?” 朝臣们纷纷点头。 皇帝要告状?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今大伙都是微服,上当受骗,选择报官,理所应当。 另外,众人也想借此机会,看看义渠城的官场清明不清明。 义渠城的百姓、民风,大家是见识过了。不知道官场上面,是不是也一团浆糊。 嬴政见众人答应,转身要去官府。 结果甄厚叫住他们,干笑着说道:“诸位贵人,你们觉得,你们能告赢吗?” 嬴政微微一愣,问道:“何意?” 甄厚说道:“义渠城的官府,与别处不同。在这个地方,不管你出身多么高贵,家底多么丰厚,全都没有用。” “负责审理案件的郡丞,是伏尧公子亲自提拔上来的。是个六亲不认的愣头青。” “曾经有别处来的大贵人,状告一些摆摊的小贩,偏偏就告输了。” “诸位要想告赢,除了有理之外,还必须得有好口才,必须得熟悉义渠城中的种种法令。” “故而,你们必须要雇一位讼师。没有讼师,你们有点困难。” 李斯好奇的问道:“何谓讼师?” 甄厚说道:“讼师,便是熟悉大秦法令的读书人,可以帮着你们告状的。诸位如果需要的话,恰好我就认识几个讼师。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可以帮助你们。”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事成之后,是不是还要给讼师一些金银?” 甄厚说道:“这个是自然的。另外,小人不是骗子,小人明人不说暗话,我的介绍费,也需要给一些。” 李斯哈哈大笑:“不必了,我们这些人当中,熟悉法令的也不少,足以充任讼师了。” 朝臣们都呵呵笑起来了。 不说别人,单单说李斯。大秦的律法,都是他参与修订的。 还讼师?有哪一位讼师能比得上李斯? 甄厚见朝臣们执意不肯请讼师,纷纷向官府走去,顿时有点失望。 他在后面喊道:“诸位,你们没有讼师,难以把钱拿回来啊。若你们回心转意了,可以再来找我。小人的讼师都是义渠城最好的。能说会道,而且价格公道。” 淳于越给甄厚手里面塞了一小串半两钱,微笑着说道:“多谢你了。不过讼师就不必了。这些钱,是谢你提醒我们。” 朝臣们走了,甄厚看着手里的铜钱,心中感慨万分:和富人打交道,真好啊。 ………… 朝臣们气势汹汹的向衙门走去。 李水和李信跟在最后面。 经过路边小摊的时候,李水买了糕点和水果。 然后李信和李水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的讨论。 李信说道:“这义渠城,真是太有意思了。” 李水说道:“嗯,一边吃一边看热闹,感觉很痛快。” 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很快引起了前面朝臣们的注意。 “看热闹?看什么热闹?还不是看我们的热闹?”这些朝臣回过头来,对李水和李信怒目而视。 李水把免死金牌掏出来,挂在脖子上,黑着脸说:“还看?” 那些朝臣很委屈的又把头扭回去了。 连看一眼都不行? 还有天理吗? 还有律法吗? 时间不长,朝臣们已经到了衙门,然后当场点名要告状,要告整间茶楼。 嬴政一行人,衣衫华丽,仆从如云。虽说义渠城的衙门比较公道,可是衙门毕竟是人开的,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嬴政和朝臣被请了进去,并且安排了座位,至于仆役和护卫,一部分留在外面,一部分就在旁边站着了。 很快,负责审理此案的郡丞来了。 郡丞身材有些微胖,看起来有些和蔼。 他坐下之后,看了看嬴政一行人,顿时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声:“又来了。你们都不累吗?” 朝臣面面相觑:什么意思?什么叫又来了?我们不是刚刚进城吗? 不知道为什么,朝臣觉得这个郡丞有点昏庸。 郡丞对旁边的衙役说道:“去,把茶馆的老板带来。” 衙役应了一声,迅速的走了。 李信一边吃糕点,一边对李水说道:“槐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好像……哎呀,我有点说不上来。” 李水说道:“我也有一种感觉,好像不论是县丞还是仆役,都有一种熟门熟路的感觉。可能,这就是专业吧。”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衙役门口一阵喧哗。 众人以为茶馆老板到了,但是扭头一看,却发现不是这样。 而是一个衙役,正在向百姓吆喝:“外地贵人状告茶楼了,外地贵人状告茶楼了。想要围观断案的百姓,每人只需五十文。每人只需五十文。” 过了一会,有三四十个百姓交钱进来了。 朝臣:“……” 为何此情此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淳于越看着这些围观的百姓,又想起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低声对李水说道:“你看看你把伏尧公子教成什么样了。” 李水掏了掏耳朵,没有说话。 时间不长,茶楼的老板到了。 一个半大老头,脸上笑眯眯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 郡丞满脸疲惫的说道:“这几位贵人,状告你坑蒙拐骗,可有此事啊。” 茶楼老板断然否认:“没有啊。” 郡丞叹了口气,懒洋洋的说道:“带茶托来。” 李信小声对李水说:“槐兄,为何这气氛如此古怪呢?” 李水嗯了一声,一边吃果子一边说:“我看见郡丞,就仿佛看见了抄写生字的小孩。” 茶托被带进来了。 他一脸悲伤的看着朝臣:“诸位贵人,刚才咱们还谈笑甚欢,没想到一转眼,你们就把我告了。” 李斯站出来说道:“你是骗子,当然要和我们谈笑甚欢了。” 茶托不服气:“我怎么骗你们了?” 李斯说道:“你骗我们在茶楼花了数十万钱。” 茶托更委屈了:“点茶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这里的茶很贵,要带各位换个物美价廉的地方?” 朝臣微微一愣。 好像……还真的有这句话啊。 茶托更加委屈的说道:“当时小人力劝诸位贵人换个地方。可是诸位是这么说的?诸位说,你们身份高贵,岂能去那种地方?只有这茶楼才符合你们的身份。” “对了,就是这位贵人说的,说我再要说换个地方,那就是看不起你们,要同我生气了。” 朝臣们哑口无言。 他们现在也回过味来了。当初是为了面子留下来的啊。 可是……这一条理由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茶托忽然眼圈泛红:“诸位……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义渠郡的人,所以来找茬的?” 那些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当然了,只是议论而已,倒也没有义愤填膺要打倒谁。 大多数人,只是看热闹而已。甚至有人拿出零食来,放在嘴里个嘎嘣嘎嘣的嚼着。 李水好奇的问那百姓:“你吃的是什么?” 其实这些百姓,早就注意到李水和李信了。 其他的朝臣,都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唯独这两位,看起来很悠闲,很开心,一直在吃东西,好像不是来告状的,是来看热闹的。 那百姓立刻给李水抓了一把,笑着说道:“好教贵人得知,这叫麦花。” 李水仔细看了看,好奇的问:“麦花?麦子的花?” 那百姓小声说道:“这名字,其实是谪仙起的。”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李水纳闷的看着百姓。 这东西……我给起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忽然间,李水有一种喜当爹的感觉。 那百姓一脸自豪的说道:“昔日谪仙游历北地郡,看见北地郡正在加工来自北疆的铁矿石。” “谪仙看见地上有一只铁桶,于是心血来潮,将一把宿麦扔进了铁桶之中。” “然后把这铁桶在炉火之上,不断的烘烤,旋转。等再打开的时候,里面的宿麦竟然爆裂开来,如同一朵朵小花。” “谪仙吃了一个,觉得十分美味,便将其称为麦花。” “从此以后,这麦花便在咱们北地郡流行开来了。” 李水:“……” 这不是爆米花和乾隆下江南吃小吃的结合体吗? 李信很好奇的从李水手里抓了几个麦花,塞进嘴里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这东西,好吃啊。” 他把糕点拿出来,对那百姓说道:“咱们换一换?” 百姓看见李信手中拿着的竟然是大麦糕点。 这可是糕点中的贵族啊。 于是百姓兴高采烈的和李信交换了。 李水吃着麦花,虽然和爆米花的口味不一样,缺少糖和奶油,没有后世那么勾人。 但是……毕竟有那味了。 李水和李信一边吃麦花,一边观赏李斯打官司,忽然觉得:这样的人生,好啊。 那边李斯已经被驳得哑口无言了。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在茶楼喝茶和买糕点都是自愿的。 更为关键的是,在喝茶之前,茶楼已经再三声明,并且提前告知了价钱。 绝对没有强买强卖,和价格不透明。 于是李斯另辟蹊径,开始质疑为什么一杯茶能卖到一万钱,这不是宰客吗? 李斯质疑了这句话之后,茶楼的老板顿时精神抖擞,好像早就在旁边等待上场了一样。 他声音洪亮的对外面说道:“好教诸位知道,这茶,可不是凡物啊。饮茶可以耳聪目明,可以调理肠胃,可以提神醒脑。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十几位医者经过研究,一块得出来的结果。” 一边说着,茶楼老板拿出来了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医者的证词,而且还摁了手印。 甚至上面还盖了北地郡的官印,表示官府也认可这种结论。 李斯的心里面忽然有点不踏实:他为何准备这么充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既不对着我们,也不对着郡丞,竟然对着大门外面。他是跟谁说的? 李斯向大门外面看了看,那里站着不少正在看热闹的人。 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有贫有富…… 第四百八十八章 护乡团 茶楼老板展示完他的证据之后,又对着围观的人说道:“喝茶好处多啊。人生在世,赚到了钱,第一个想的是什么?当然是延年益寿,多活几年了。” “茶虽然比不上药,但是长期饮茶的话,可以让你少生一些病,也就足够了。” 县丞打断他:“好了,说正题吧。” 茶楼老板哦了一声。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至于为什么茶能卖到一万钱一杯。诸位要知道,物以稀为贵。” “茶,产于蜀地深山之中,老林之内。要采茶,往往需要茶农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这些茶农一生贫苦,为了采茶,甚至不敢娶妻生子。” 有人好奇的问道:“喝茶,还影响娶妻生子吗?你方才不是说,饮茶对身体有好处吗?” 茶楼老板连忙说道:“饮茶,自然对身体有好处,绝对不会影响娶妻生子,诸位大可放心。方才在下说的,乃是采茶。” “要知道,茶树多生长在崇山峻岭之上,采茶者一不小心,就要跌落到深谷之中,摔个粉身碎骨。” “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他?嫁过去之后,就要提心吊胆,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成了寡妇。” “他们又怎么敢生孩子?孩子还没有长大,父亲就死在了山中,那孩子受了欺负,谁给他出头?孩子缺医少药,谁带着他治病?”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菜来的茶,能不贵吗?” 有人提出质疑:“那为什么不收集茶种,种在自家门口呢?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危险的采茶了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连连点头。 茶楼老板向那人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这位兄长有见识,脑筋转的也快。不错,那些茶农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们也曾经把茶引回来,种在房前屋后。” “然而,这些新茶喝了之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倒不是说不好喝,而是不如深山老林中的那些好喝。” “后来有人研究了一番,发现这茶好不好喝,与茶树的生长环境有关系。泥土如何?雨水如何?是向阳还是背阴?甚至周围长了什么草,都对茶的口味有影响。” “而我们茶楼,走的是高级路线,是给达官贵人饮茶用的。这样的茶楼,能用粗制滥造的茶吗?” 茶楼老板向郡丞拱了拱手:“大人,茶楼进什么样的货,律法管不着吧?” 郡丞叹了口气:“你爱进什么货,就进什么货,官府自然是不管的。” 茶楼老板说道:“这就是了,我们茶楼进的茶,只生长在蜀地的万仞山上,在山顶侧面的悬崖之上,距离山顶有一丈的距离。这里的茶,乃是茶中极品,十分难得。” 茶楼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来了一块绢布,上面画着一座高山。 山高万丈,而在悬崖之上,生长着三棵茶树。 茶楼老板指着这座山说道:“想要采茶,茶农需要从这一面,爬到山顶之上。然后将绳子绑在一块巨石之上,再缓缓地落下来,将身子悬在空中,采集茶叶。” “诸位,这可是千万仞高的地方啊。一阵风吹来,人便要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全部的身家性命,都要系在一根绳子上面。” “若这绳子断了,必死无疑。若有毒蛇猛兽过来,必死无疑。” “诸位,这样菜来的茶,再经过精心炮制,在我们茶楼贩卖。贵吗?真的贵吗?” 那些围观的人都说道:“好像也不贵啊。” “真要嫌贵的话,去喝普通的茶不就行了?” “明明嫌弃普通茶,喝了人家用血汗换来的茶,回头又嫌贵,这是不是有点呵呵……脸皮太厚了。” 朝臣们个个气得要命,却又哑口无言。 郡丞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似的,淡淡的说道:“如此看来,茶楼的所作所为,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了。” 李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然而,我们是被茶托骗进去的。茶托与茶楼的老板是一伙的。事后茶托的了茶楼的钱,我们亲眼所见。” 茶托说道:“小人只是帮着茶楼招揽客人而已啊。更何况,小人在包间里面,向各位贵人说了许多预防上当受骗的消息,这些消息可没有收费吧?” 朝臣:“……” 最后郡丞说道:“茶托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令人不齿,然而,却也没有触犯律法。茶楼无罪。” “另外,念在尔等远道而来,不熟悉北地郡的风俗,就不追究你们诬告之罪了。” 随后,郡丞走了。 朝臣们个个瞪眼,想要发脾气,却又不知道朝哪里发。 等朝臣从衙门里面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甄厚。 甄厚干咳了一声,对朝臣说道:“各位贵人,没有讼师,这状没有告赢吧?若诸位不甘心的话,小人可以介绍一位讼师,咱们再告一次。” 李斯问道:“包赢吗?” 甄厚挠了挠头:“这个,倒也未必。” 李斯淡淡的说道:“那便不用了。” 他熟悉律法,当然知道,按照现行的律法,是告不赢茶楼的。 忽然间,李斯想起来了曾经的商鞅。 商君就是被自己制订的验传制度给坑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忽然,有人笑眯眯的说道:“几位贵人留步。” 众人一看,竟然是茶楼和茶托。 所有人都拉下脸来了。 茶楼老板拿出来一些金子,满面笑容的塞给众人:“各位贵人,见谅,见谅啊。这些金子,就当是和诸位交个朋友,闲暇时光,尽可以来茶楼坐坐。今日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啊。” 茶托也连连行礼,满脸陪笑着说道:“诸位贵人,我确实与茶楼有联系,可是这茶卖一万钱一杯,绝对不贵。诸位想想,茶是不是也确实好喝?” 伸手不打笑脸人,朝臣们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们看着手里的金子,在内心深处暗暗的算了算账,发现喝一杯茶,大概花了六七千钱。 这个价钱当然不便宜,但是能要回来三四千钱,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朝臣们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而茶楼老板微笑着说道:“罢了,老夫明人不做暗事,就坦白跟各位贵人说了吧。其实……诸位贵人要状告小人,小人是知道的。这一年下来,每个月都有人要状告小人一番。” “起初的时候,小人很害怕,但是时间长了,发现衙门是个好地方啊。” “衙门里面看热闹的人很多,小人就趁机在衙门里面做一番宣传。” “这茶,毕竟是个稀罕东西,没人了解,没人喝过。但是几场官司打下来,知道茶的人越来越多了,愿意喝茶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小人的生意,也就越做越好了。” 朝臣:“……” 他们忽然发现,这义渠城套路太深了,闹了半天,去衙门告状也是上当受骗的一环? 朝臣们举目四望,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很感慨:在这里生活,太累了。心累。 至于茶楼老板和茶托……算了,也懒得追究了。 淳于越问嬴政:“陛下,咱们现在怎么办?” 嬴政说道:“去派人把伏尧找来吧。” 淳于越应了一声,刚要去找人。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百姓,正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们。 那百姓试探着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不是……这莫非是……淳于博士?” 淳于越极为惊奇的看着那百姓:“你认得老夫?” 那百姓连忙拜倒:“小人拜见陛下,拜见各位大人。” 立刻有两个侍卫把百姓拉到僻静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认识陛下。” 那百姓哆嗦着说道:“小人名叫黑丁,原本是上郡府中仆役,曾经见过陛下和各位大人。” 嬴政把黑丁叫过来,问道:“你既然是上郡人,为何又到了义渠城?” 黑丁说道:“当日陛下有令,一日之内,百姓可以自由迁徙。” “小人得到这命令之后,立刻就逃出来了。出了上郡之后,却不知道应当往何处去。后来在路上遇到了一群人,这群人说,北地郡是个好地方,于是小人便跟着他们到了这里。” 黑丁说到这,忽然一抬头看到了面色阴沉的胡亥,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 李水笑眯眯的走过去,拍了拍黑丁的肩膀:“无妨,你大胆的说。胡亥公子宽宏大量,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你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离开上郡,谁敢报复你?” 黑丁像是松了口气。 他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小人到了义渠郡之后,发现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以往离乡背井,就只能沿街乞讨。但是义渠郡,到处都是机会啊。” “小人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活干。如今每天能吃饱饭,还攒下了一点钱,再过上三五年,便可以娶一房媳妇了。小人这辈子,可能要在义渠郡扎下根了。” 胡亥听的面色苍白。 从自己那里逃出去的人,高高兴兴的在伏尧这里生活了? 这一场比试,自己输了啊,彻彻底底的输了。 嬴政微笑着问黑丁:“你在这里,以什么为生?” 黑丁说道:“小人因为在上郡府中做事的缘故,耳濡目染,也认识了几个字。因此在义渠城中,做了个教书的先生。” 淳于越听到教书,顿时来了精神:“伏尧公子在义渠城中,也建立了学堂吗?” 黑丁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道:“学堂?算是学堂吧,不过也不是伏尧公子推广开来的,是百姓们自发的。” 嬴政好奇的问道:“自发的?这是什么意思?” 黑丁说道:“识字的好处多啊。认识字之后,去茶楼当伙计的时候,可以帮忙记账,那工钱就多了不少。在作坊里面干活,认识了字,就能看懂老师傅写下来的火候、时辰、窍门,方便得很。” “再有就是义渠城中骗子比较多,你不认识字,人家拿着一张纸骗了你,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淳于越有点无语,宣扬礼乐教化,居然要靠一群骗子推动? 淳于越叹了口气:“既然有这么多人念书识字,那么义渠城中,应该遍地君子才对啊,为何有这么多骗子?” 黑丁很茫然:“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淳于越瞪了瞪眼,问道:“你们的学堂之中,不学四书五经,不学礼法吗?” 黑丁很干脆的说道:“不学。” 淳于越问:“那学什么?” 黑丁说道:“学一些简单的字。我们这些人学字,是为了多挣点钱,是为了不要上当受骗,倒不是为了治国做官。因此……那些深奥的东西就没有学了。” “一般而言,进来的第一课,我们先要学: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几个数字。学会了这几个数字,简单的账目就能看懂了。” “再之后,就学一些稍微难一点的字。比如:上、大、人、孔、乙、己……” 淳于越有些失望:“只学字,不学礼仪啊。”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姐丈勿忧,如今有了印刷术,书本越来越便宜了。百姓们认识了字,当然会买书来看的。以后不用去学堂,也能自己学礼仪了。” 淳于越看了他一眼:“不要叫我姐丈,谁是你姐丈?” 李水:“……” 这老头,关注的重点有点偏啊。 黑丁意犹未尽,又对众人说道:“小人到了这里之后,机缘巧合,还认识了一个陇西郡来的兄长,如今我们两个关系最好。” 扶苏的脸也黑下来了。 从陇西郡逃走的人,竟然到了北地郡? 嬴政一脸感兴趣的问道:“他和你一样,也是教书的先生吗?” 黑丁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他是护乡团的人。” 嬴政有点疑惑:“何谓护乡团?” 黑丁说道:“就是……和军士一样。自愿加入,保家卫国。” 朝臣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人会自愿参军?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奇葩事? 扶苏问道:“没有人强迫?” 黑丁说道:“绝对没有。诸位大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随我去看看,我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第四百八十九章 伏尧被困 朝臣们跟着黑丁,满腹疑惑的向所谓的护乡团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朝臣们越想越觉得不可理解。 众所周知,百姓们最怕的就是服役,一旦当了士兵,就需要背井离乡,告别亲人,就需要打仗,就需要吃苦…… 天底下怎么会有人主动当兵? 如果伏尧公子没有强迫他们,那就肯定是蛊惑他们了。 除此之外,朝臣们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而胡亥,想的更深入一些:这个护乡团,是属于朝廷的,还是属于伏尧的? 胡亥在上郡的时候,也曾经让服徭役的人从军。 但是那不一样,上郡的兵马,都是属于朝廷的。 胡亥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如果能告伏尧一状,说他拥兵自重,那就太好了。 无论伏尧干的多么热火朝天,这一项罪状,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不过,胡亥没有立刻开口,他在等机会,等到证据确凿的时候,再跟皇帝吹这个风。 胡亥很清楚,现在说出去,没根没据的,更像是在诬陷,反而会适得其反,给嬴政留下不好的印象。 时间不长,黑丁已经带着众人到了护乡团的军营。 军营看起来很像是那么回事,门口有两队士兵正在站岗。 淳于越吩咐黑丁说道:“不要透露我们的身份。” 黑丁应了一声:“大人放心。” 众人走到军营门口的时候,被拦住了。还乡团的士兵说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黑丁对士兵说道:“我是黑丁,我要找王刀。” 那士兵想了想,说道:“你等一下吧。” 那士兵进去了,估计是去通报了。 时间不长,士兵出来了,并且带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这男子见了黑丁之后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日这么有空过来?” 黑丁指了指男子,对嬴政一行人介绍说:“这便是王刀。” 随后,黑丁又对王刀说:“这些是咸阳城中来的贵人,他们具体是谁,你就不用问了。” 忽然王刀直勾勾的看着扶苏,极为敬畏的行了一礼。 扶苏纳闷的问道:“你认得我?” 王刀很尴尬的说道:“认识,小人自然是认识公子的。” 嬴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认识的?” 王刀有些犹豫。 嬴政感觉到这其中似乎别有隐情,于是低声说道:“朕乃当今天子,你但说无妨。不必有顾虑。” 王刀吓了一跳,又要行礼,但是被人拦住了。 王刀紧张出来了一脑门汗,他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小人……小人自然是认得扶苏公子的。因为小人本来就是陇西郡人士。” “上次小人在学堂学习的时候,公子曾经来学堂巡游,小人那时候便见了公子一面。” 扶苏微微一笑:“你记性倒好。” 旁边的胡亥反应很快,问道:“那你又这么到了北地郡呢?你也是逃出来的吗?” 淳于越脸色一黑:这个胡亥公子,怕是想要借此诋毁扶苏公子啊。不过……他这个“也”字用的极好…… 王刀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胡亥更来了精神,他笑眯眯的说道:“如今父皇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而我长兄为人宽厚,一定不会报复你的。” 嬴政也淡淡的说道:“你但说无妨,可是你若有隐瞒的话,朕定不饶你。” 王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公子到了陇西郡之后,建了不少学堂。并且给各县下了标准,要在几个月之内,令若干人学得礼仪。” “小人便是被县令拉过去凑数的。每十天有两天要呆在学堂里面,学习礼仪。” “小人家中还有田,还有牛羊要喂。耽搁这两天,要误不少事。” “而且学到的礼仪,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那里面说的都是怎么治国的事,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什么学而不思则惘。什么仁义礼智信。” “这些东西,也不能让人吃饱饭啊。” “后来学堂里经常有人逃跑,县令无奈,就只能抓新的人来充数。” “小人眼看着一个月之内,学堂里面的同窗已经换了三茬了。刚开始入学的那些人,都已经逃的差不多了。” “小人就想,要不然我也走吧。于是回家收拾细软,离开了陇西郡。” “在路上的时候,小人听人说,北地郡是个好地方。于是小人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到了这里之后,当真是来对了。这里有很多机会。我家那妇人,找了个缝制皮货的生意,竟然挣了不少。” 胡亥问道:“那你怎么又从军了呢?在这里从军,是自愿的吗?” 王刀说道:“当然是自愿的。” 王刀说:“一来呢,护乡团是朝廷出钱,咱们北地郡越来越富裕了,所以在这里当兵,待遇很好。每天能吃饱饭,隔上两三天还有肉。” “又因为咱们这里有不少皮货,不少铁器,所以都有盔甲。这装备精良了,当兵就没有往日那么危险了。” “所以在北地郡当兵,不是苦差事,是美差,只有身体合格的人才能当兵。你身材多高,有多少斤两,是不是孔武有力,眼神有没有问题,耳朵好不好使,都很重要。不合格的人,想当兵还当不上呢。” 旁边的黑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这样。当初小人想要当兵,便因为不够高,被退回来了。” 王刀接着说:“除此之外,便是国仇家恨了。北地郡富裕,便有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来打我们的主意。” “他们劫掠商贾,劫掠百姓。无恶不作。若商贾死了,我们去哪里做活?而那些百姓,都是我们的亲人啊。” “因此伏尧公子决定成立护乡团,专门护卫家乡。这个命令一出来,不知道多少人踊跃报名,真的是群情激愤。” “所以,我们在这护乡团里面,不是为了混日子,想要舒舒服服的吃军饷。我们训练严格,都出了力气,是为了保护家乡,保护大秦。” 王刀说的慷慨激昂,语气之中,颇有一种自豪感。 忽然,王刀对嬴政说道:“陛下,想不想进去看看?”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护乡团,军纪严明啊。方才朕想要进去,但是被人拦下来了。” 王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若陛下当真要进去的话,倒也可以。小人在这里是一个伍长,也算有点面子了。有我担保的话,是能进去的。” 嬴政说道:“那便进去看看。不过,不要泄漏朕的身份。” 王刀连连点头:“是,小人明白。” 王刀立刻快步走到门口,向守门的军士说了几句,那军士就把门打开了。 嬴政一行人跟着王刀走进去。果然看见里面的士兵衣甲鲜明。 有不少人正在演武场上操练,喊声震天,挥汗如雨。 这些士兵,个个身材魁梧,一脸刚毅。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神之中有光彩,仿佛知道为什么而战。 嬴政看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王刀指着前面说道:“那边便是郡尉,我们都是郡尉统领的。” 嬴政点了点头。 而胡亥有点泄气。 对方是郡尉统领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朝廷的兵马,看来想要状告伏尧拥兵自重,那是不可能了。 郡尉也注意到了嬴政一行人。 他有些迟疑的走过来了。 他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这些人有些不凡。于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嬴政没有表明身份,只是客客气气的和他聊了几句。 淳于越忽然问道:“除了护乡团之外,北地郡原来的兵马呢?” 郡尉笑了笑:“原来的兵马,伏尧公子带走了。如今公子正在与北疆交接的集市上巡查,带着那些人,可以保证安全。” 淳于越听了之后,说道:“莫非原有的兵马,比护乡团还要强悍?” 郡尉说道:“那是自然。自从伏尧公子到了之后,北地郡蒸蒸日上。原本的兵马,裁汰了一些老弱病残,又补充进去了一些勇武有力者,再加上军饷充足,器甲精致,因此是我们北地郡一等一的力量。” 这时候,演武场上的士兵忽然其声呼喝:“陛下万岁,大秦万岁。忠君爱国,百死不悔。” 朝臣们虽然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心中一震,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郡尉说道:“演武结束之后,将士们都会呼喊这几句话。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六个字,但是可以凝聚人心,真要打起仗来,死战不退,以少胜多。” 胡亥有点不服气,小声嘀咕了一句:“当真有那么神吗?”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快马飞奔而来,焦急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伏尧公子被困,伏尧公子被困。” 众人顿时大惊。 嬴政更是出言问道:“在何处被困?是否受伤?” 报信的人奇怪的看了嬴政一眼,然后对郡尉说道:“伏尧公子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匈奴人,对方将伏尧公子困在中间,请大人速速发兵解救。” 郡尉立刻说道:“传我命令,所有人披挂上马。我要一刻钟之内,大军开拔。” 整座军营,迅速的动员起来,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一样,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 而嬴政和朝臣就站在忙碌的士兵中间。 嬴政问郡尉:“匈奴不是已经被灭了吗?为何还有匈奴人?” 郡尉说道:“匈奴灭亡之后,有一些匈奴贵族不甘心失去权柄,因此纠结了一批冥顽不灵者,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些歹徒聚集在一块,如同盗贼一般,经常骚扰北疆与北地郡。” 这时候,有小卒牵过来一匹马,对郡尉说道:“大人,请上马。” 眼看着郡尉要离开,嬴政说道:“我们与你同去。” 郡尉犹豫了一下,朝嬴政拱了拱手:“这位贵人,在下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不过看你的气度,应该并非凡人。” “只是,匈奴被灭之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一套已经不管用了。匈奴人,很多倾心向秦。而那些盗贼,趁机混入到了我中原。” “因此,来历不明之人,恕在下不能带着,免得铸成大错。” 淳于越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士兵说道:“他可是匈奴人,怎么也能去?” 郡尉说道:“护乡团中,确实有匈奴人。只因为北地郡也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在这里有夫人,有孩子,他们对大秦感恩戴德,其热爱之情,不下于中原人。” “最重要的,他们手上都沾了那些盗贼的血,因此极为可靠。”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乃当今天子,也不能跟你一块去吗?” 郡尉顿时一惊。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何以证明?” 嬴政没有生气,而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郡尉的表现很好,否则的话,随便来一个人冒名顶替,这郡尉就傻乎乎的信了,那才令人担心。 旁边的小宦官,将玉玺拿出来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郡尉顿时拜倒在地。 嬴政摆了摆手:“军情紧急,这些虚礼就免了。出发吧。” 郡尉应了一声,带着人走在前面。而嬴政的人马跟在后面。 这两队人马一前一后,一路狂奔,很快到了出事的地点。 远远的,众人听到了喊杀声。 嬴政站在车上,举目远眺。 李水贴心的递过去了一个望远镜。 嬴政冲李水点了点头,然后用望远镜向远处看。 这时候,郡尉没有贸然冲过去,而是也拿出来了一个望远镜。 伏尧手下大概有三百人,而匈奴人有千人之多。 伏尧公子的三百人围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势,依靠盾牌和战车为依托,不断的用弩箭和长矛打退敌人的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很快,嬴政看到了伏尧。 伏尧站在中间,一脸镇定自若,并没有十岁孩童该有的慌张。 而伏尧身边还有两个人,看他们的相貌,依稀就是王老实和巨夫。 巨夫正在劝说伏尧:“公子,援兵不知何时能到,我们护送你突围出去吧。” 伏尧摇了摇头,他对着周围的军士大声呼喊:“各位,伏尧年幼,无法与诸位一同杀敌。但我立下誓言,绝不先行一步。若尔等皆战死在这里,伏尧与你们同死。若我们能活着回到义渠城,伏尧与你们举杯痛饮。” 周围的将士大呼万岁,打退了敌人一波一波的进攻。 第四百九十章 旗语 嬴政看了看旁边悠哉悠哉,依然在观察敌情的郡尉,忍不住说道:“还不出兵?” 郡尉说道:“伏尧公子所带的兵马虽少,但是十分精壮。所配备的武器、战甲都是最好的。单单是这弩箭,便令敌人胆寒。” “以臣看来,伏尧公子的人马在一个时辰之内,不会出现伤亡。在四个时辰之内,不会落败。” 嬴政:“……” 他有些不快的说道:“所以,你打算一个时辰之后再进攻吗?” 郡尉有点害怕,慌忙解释道:“下官的意思是,伏尧公子有三百人,下官又带来了一千人。合兵一处,打败贼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想要将他们全部杀光,就有点难了。” 嬴政惊奇的看着郡尉:此人,好大的口气啊。 郡尉说道:“因此,请陛下给下官一点时间,好好谋划一番。下官推测,伏尧公子这次只带三百人出巡,未必没有以身为诱饵,将贼人引出来的意思。” “若下官贸然出兵,坏了伏尧公子的计划,那么伏尧公子连日来的辛苦,可就全部白费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你尽快布置吧。若伏尧的人马,有一人受伤,朕定然不饶你。” 郡尉唯唯诺诺。 然后吩咐身边的人说道:“放信号,告诉伏尧公子,我们已经到了。” 那人应了一声,随手拿出来一个圆柱体。 李水一看这圆柱体,顿时愣住了:此物,有点面熟啊。 再一看这操作方法,李水心中就更加确定了。 那人带着圆柱体到了一个平整的地方,然后点了火。 伴随着一声闷响,圆柱体飞到了半空中。随后砰地一声,在天上炸裂开来。 嬴政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何物?” 郡尉说道:“伏尧公子到了北地郡之后,除了组织生产之外,还招募了一批聪明伶俐之人,研究各种新奇的东西。” “方才释放的东西,名叫仙雷。其原理受了谪仙炼丹的启发。” “据说谪仙炼丹之时,曾经因为仙气骤然膨胀,迸出火光与烟雾。我们得到仙药的配方之后,进行了一番研究。” “伏尧公子说,若能用仙气杀敌,应当可以有不错的效果。但是我们试验了一番,却没有达到预想的要过。而且此物十分危险,容易被仙气炸伤,因此我们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贪功冒进。” “伏尧公子提供了大批的资金,让我们继续研究,务必精益求精,不可着急。”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想要把火药做成武器,还要制造炮筒枪管,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而且,现在的火药配方也有问题,需要再认真研究下去。找到更合理的比例。 那人接着说:“后来商君别院中的竹姑娘给我们来了一封信,指点我们先将仙药做成仙雷。虽然不能杀敌,但是传递消息也够了。日后,在应用之中,慢慢的进行改进和摸索。” “我们向伏尧公子请示了一番,决定先做成传递消息的仙雷。” “制作仙雷,能够培养一批人才,然后再让这些人才研究武器也不迟。” “在竹姑娘书信的指导下,我们成功了。这仙雷当中有两种仙药。” “第一种仙药迸发之后,轰然一声,将仙雷催入空中。与此同时,第二种仙药也被引燃了。它便在空中发出一声炸响。”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伏尧果然是槐谷子的好徒弟啊。” 这一句话,一路上朝臣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带着讽刺的意味。 但是这一次,陛下金口玉言,确实在赞许。 李水一脸谦虚:“陛下过奖了,过奖了。” 朝臣们都呵呵的笑,心想:槐谷子也有谦虚的时候? 结果李水接着说道:“伏尧只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朝臣:“……” 嬴政:“……” 李水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心想:我替自己的徒弟谦虚一下,不行吗?有问题吗? 正在这时候,伏尧的战阵之中,也发出砰地一声,随后一声巨响在天空中炸开。 这一声,像是作为一种回应。 郡尉喜道:“伏尧公子知道我们来了,快,寻个高处,传递消息。” 随后,有小卒站在一块巨石之上,掏出来了两面旗帜,不停地挥舞。 而另一个小卒,则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对面,一边向挥旗的小卒口述。 李水看的目瞪口呆:旗语?这小子有创意啊。 不过想想也很合理,望远镜已经发明出来了,旗语就不是问题了。 万军阵中,本来就有靠旗帜传递消息的传统。 最普遍的,莫过于本营的大旗到了哪里,士兵们便向哪里冲。 很低效的传播方式,所传播的内容也很低端。但是在瞬息万变、人喊马嘶的战场上,也只有这样的方式了。 所以,也会出现偶尔大旗倒了,士兵们变成了没头苍蝇,四处乱走,甚至一哄而散的现象。 如今发明了望远镜,这些常年打仗的将领迅速的把它和大旗结合起来,发明了简单的旗语。 现在的旗语,和未来的旗语,恐怕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们的原理都差不多。 李水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发现伏尧的大战之中,也出现了两面小红旗。 举旗的小卒被几面盾牌牢牢遮住,只露出两面旗来,上下挥动。 很快,负责旗语的小卒回来了,对郡尉说道:“大人,公子说了,让你从容调度,不要着急,这一伙贼人,曾经劫杀商贾,祸害百姓,受伤沾染了三十条人命之多,今日务必将他们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郡尉点了点头,对小卒说道:“你告诉公子,再支撑一刻钟的时间。我会占据所有通道,将这些贼人困死在这里。过一会,我会发信号仙雷,到那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小卒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回去,又开始发旗语了。 李信是懂行的,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两军之中,竟然可以这样联络,真是精妙啊。以往一军被困,另一军来援,互相之间难以沟通消息,只能派死士冒死突围,传递消息。” “甚至信使被抓之后,对方还有可能将计就计,酿成大患。”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你虽然不同军务,但是对于军士来说,功莫大焉。” 李水见李信说的真诚,也很感动的说道:“李兄,你又忘记了,我不仅通军务,而且是故楚之地百姓公认的战神啊。” 李信:“……” 就知道不能和这臭不要脸的说正经事。简直浪费感情。 时间不长,郡尉派出去的信使都回来了。 他们纷纷报告,说附近的大小通道,都已经派人埋伏好了。 郡尉点了点头:“发信号。” 之前那放炮仗的人立刻出去了,然后又放了一个炮仗。 这炮仗升到空中之后,连响了两声。 郡尉拔出剑来,大声吼道:“护乡团的将士们,随我杀敌,将这些贼人砍杀干净,一个不留。” 护乡团的军士们嗷嗷叫着,跟着郡尉冲过去了。 嬴政身后的人马,按兵不动。 这是郡尉再三请求的。 皇帝亲临战场,身边没有护卫绝对不行。万一有个闪失,就会天下大乱。 郡尉已经冲下去了,嬴政举着望远镜向下面看。 护乡团当中,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群匈奴人。 这些匈奴人大声嘶吼着,像是和那群贼人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一样。 眨眼之间,这两伙人已经遭遇了。 那些匈奴人疯狂的冲进去,挥着兵刃左劈右砍,眨眼时间,就有一批贼人死在他们刀下。 嬴政一边看,一边感慨:“怪哉,他们不是同族吗?” 李水在旁边说道:“陛下,他们不是同族,这些匈奴人,自己认为自己是秦人。他和我们是同族。” “至于那些打家劫舍的反贼,在他们眼中,是破坏自己好生活的大仇人。” 嬴政感慨的说道:“奇哉,真是奇哉。” 这时候,被围困的伏尧,也开始带着人从里面冲杀了。 那一千多贼人,顿时大乱。 队形一旦散乱,就会没有被有组织的对手剿杀。 很快,这些贼人开始逃跑。但是他们无论向哪个方向逃走,都会被伏兵给赶回来。 最后,伏尧和郡尉合兵一处,骑着快马开始砍杀这些贼人。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贼人都死光了。 郡尉和伏尧公子骑着马向这边走过来。 伏尧公子坐在马上,好像正在查看一本账簿,根本没注意到嬴政就在眼前。 或许注意到了这里有一大队人马,可能也以为是郡尉的伏兵,所以没有在意。 郡尉看了嬴政一眼,干咳着说:“公子,陛下到了。” 伏尧哦了一声,头都没抬:“到哪里了?派人准备一下,迎接一下。” “对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类的表面工夫也要搞一搞。高价雇一批人,让他们在街上走来走去,对金子视而不见,也就可以了。毕竟有些愚蠢的朝臣就喜欢这一套。” 淳于越脸上的肉抽了抽,总觉得公子在骂自己。 郡尉无奈的说道:“来不及了,陛下已经到了。” 伏尧说道:“怎么来不及?到底到哪了?距离这里三里还是五里?派人把路挖断,拦一拦嘛。” 嬴政:“……” 郡尉说道:“陛下就在这里,就在公子面前。” 伏尧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向周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嬴政。 他惊呼了一声,从马上一趔趄掉了下来,然后满身尘土的跑过来,猛的扑到了嬴政的怀中。 伏尧呜咽着说道:“父皇,儿臣在北地郡将近一年,日日夜夜,无不在思念父皇啊。” 随后,伏尧放声大哭。 朝臣们都纷纷感慨:“伏尧公子虽然精明干练,可毕竟是个孩子啊。” 而嬴政却极为慈爱的看着伏尧,心中感慨万千。 之前见到扶苏,见到胡亥,心中固然开心,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见到了伏尧,嬴政知道缺少的是什么了。 缺少的,就是这种亲情啊。 扶苏彬彬有礼,胡亥又一门心思显摆施政。唯有伏尧,让嬴政忽然记起来,自己是一个父亲,面前的,是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真情流露,很珍贵,很真实。 嬴政拍了拍伏尧的脑袋:“你做的很好啊。朕已经在北地郡看过了,大开眼界啊。” 伏尧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说道:“父皇过奖了,孩儿只是学到了谪仙的皮毛而已。” 伏尧一边说着,一边东张西望,顿时看到了李水。 他欢呼雀跃的跑过去,跳到了李水身上。 随后……李水被他扑倒了。 李水躺在地上,很委屈的想:小孩子长得真快啊,这才将近一年不见,高了这么多,也重了这么多。 伏尧兴高采烈的和众人说这话,然后热情的邀请众人去义渠城中做客。 众人入城之后,伏尧指着茶楼说道:“父皇,我请你喝茶。” 嬴政脸上的肉抽了抽。 其他朝臣也有些尴尬的说道:“公子,这茶楼里面全是骗子,可不能去啊。” 伏尧纳闷的说道:“不会啊,这是我的产业,怎么会是骗子?” 朝臣:“……” 李斯更是气愤:怪不得我告输了,原来是你的产业啊。不用说了,断案的县丞也是你的人吧? 嬴政说道:“你放任茶托骗人?” 伏尧干咳了一声,说道:“父皇,那不叫骗人。那叫……导购。我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 朝臣都看向李水。 李水:“……” 他忽然发现伏尧这家伙有点坑啊,怎么什么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 玷污了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好印象怎么办? 不过,导购这个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想到伏尧振振有词,说道:“有一次和师父聊天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在仙界之中,有一种人叫导购,为人十分热情,给你介绍各种东西。” “有一些脸皮薄的人,就不好回绝,因此把东西买下来了。” “我这茶,确实是好东西啊。提神明目,这是公认的。但是此地的富商大贾,都不知道它的好处。因此我安排了一个导购,邀请他们去体验一番。” “一些人起初的时候,很是不情愿。但是尝过之后,都觉得这茶当真不错,久而久之,竟然成了茶楼的常客。” 第四百九十一章 伏尧甚合朕意 朝臣们听了伏尧的话之后,都微微的有点脸红。 毕竟这种打脸的事情他们也做过,而且做过不少。 曾经李水弄出来了卫生纸,他们冷嘲热讽,摇旗呐喊的反对,结果使用过之后……真的很舒服。 现在再让朝臣们用那些竹片、木块……那简直是在受刑。 曾经李水弄出来了代田法,他们也冷嘲热讽,摇旗呐喊的反对,王离甚至还为此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结果……产量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现在这些朝臣,自家的田地也都采取了代田法。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朝臣年迈,老眼昏花,看书的时候就会备一个放大镜,有时候无聊了,也会去谪仙楼喝一杯,听上一回书,有时候…… 朝臣们忽然发现,潜移默化之中,谪仙赚走了他们很多钱。 这些人在愤愤不平之余,都在心中默默的发誓:“再也不能让槐谷子赚钱了。这个茶,就算再好喝我也不会买了,我发誓!” 朝臣们都下定决心,在心中默念了一番。 紧接着,就听见伏尧对嬴政说道:“父皇,要不要再进去畅饮一番?” 嬴政点了点头。 那些朝臣面面相觑:陛下进去了,我们是不是要跟着进去? 伏尧回过头来,对他们说道:“诸位大人,如果嫌贵的话,可以不必饮茶。” 朝臣们都呵呵笑了一声:“无妨,不贵,一点都不贵。” 贵又能怎么样?陛下都进去了,你为了一万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回头陛下不高兴了,或者有仇家趁着这个机会在陛下面前进谗言,那损失的就不是一万钱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干咳了一声,对伏尧说道:“我们俩不喜欢喝茶,就不去了。” 伏尧摆了摆手,说道:“师父和李大将军的,我请了。” 李水叹了口气:“虽然不喜欢喝茶,但是为了侍奉在陛下身边,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去一趟了。” 李信诚恳的点了点头:“本将也一样。” 在朝臣的鄙视中,李水和李信进去了,并且占据了两个不错的位置。 这一次,不用再考虑会不会上当受骗的问题了。所以朝臣们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仔仔细细的品尝一番这茶的妙处。 茶和酒的味道不同。一个浓烈醇香,一个清静幽雅。 朝臣们品了一会,仿佛看到了一片田园风光,自己不再是朝中呼风唤雨的朝臣,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被人算计,也不用费尽心机的算计别人。 恍惚间,他们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富足翁。坐在竹林之中,手中捧着一本书,旁边一个美貌的丫鬟添着茶。 还有一个举止优雅,容貌端庄,大气之中又不是妩媚,还要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红颜知己,正捧这杯茶,喂在自己嘴边。 这样的生活……美啊。 不少朝臣都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 他们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茶,心想:这……确实是好东西啊。不过,想让我买回去?呵呵,槐谷子你别做梦了。老夫就算打死也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这些朝臣在心中发了一回誓,然后又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起来了。 既然打定主意了不会再买,那就趁着现在,结结实实的享受一番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像这些朝臣一样,对茶这么看重。 至少嬴政和李水几个人就表现的很坦然,还有周青臣等等再早就投靠了李水的人,也都喝的很随意。 这些人已经打算要买一些回去了。 嬴政一边喝茶,一边随意的问伏尧:“如今这义渠城中,有不少骗子,你可想过措施啊。” 伏尧说:“儿臣一直在想措施。每一种骗术出来之后,就会命专人研究,然后制定相应的策略,不出十天,就能杜绝这等行为。” 胡亥干笑了一声:“然而,十天的时间,也足够骗很多人了。若骗术层出不穷,义渠城就一直要忙这件事吗?” 伏尧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问:“若以兄长之见,应该怎么做呢?” 伏尧说:“当然是发现一个骗子,就杀一个骗子,等这些骗子杀光之后,自然就清明了。” 伏尧好奇的说:“照这么说,夏商周三代之所以灭亡,是因为杀的人不够多了?兄长这治国策略,倒是简便易行啊。” 伏尧没有一条一条的反驳胡亥,因为这根本用不着反驳。以嬴政的眼界,当然知道胡亥的说法根本是无稽之谈。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法家之道,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 说了这话之后,嬴政就有些失望的看了胡亥一眼。 原本他觉得胡亥所尊奉的是法家之道,很合自己的胃口。但是接触的越多,越发现胡亥只是学了一个皮毛而已。 一味的严刑峻法就是法家吗?不,那是桀纣一样的暴君啊。 有了胡亥做对比,嬴政再看伏尧的时候,就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儿子优秀了。 他微笑着问道:“方才你兄长说的,若骗术层出不穷,你又该当如何?” 伏尧说道:“儿臣已经和北地郡的大小官吏讨论过了,我们一致认为,百姓上当,无非是贪念在作怪而已。” “百姓有贪念,是因为穷怕了。他们长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辛勤劳作,却难以获得什么收入。” “因此,这些百姓突然见到了一笔横财,怎么可能不动心?他们即便心中有疑惑,也想要试一试。毕竟……如果是真的,那这一生就不用再受穷受苦了。” “所以,儿臣以为,想要禁绝骗子,只是杀人是不够的,治标不治本。要寻其根源,使百姓富足起来。” “若百姓人人有一个可靠的营生,凭借着辛勤努力,就能出人头地,就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对骗子的抵抗力自然就高了不少。” 嬴政点了点头。 伏尧又说道:“还有,人的贪念毕竟是无止境的。即便是富甲一方的人,也喜欢再多聚敛一些财富。” “因此,儿臣的第二个办法,就是派人广为宣传骗子的各种手段。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够明白。如此一来,骗子成功的几率,就大为降低了。” “这些骗术看起来复杂,其实儿臣找人研究过之后,发现都是万变不离其中。他们依靠着人的贪念,有不同的变种而已。只要琢磨透了,是完全可以预防的。” “等百姓对骗术有了防御之力,又能够看穿骗术。那些骗子自然无法生存下去,会做一些正当的营生。”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你做的很好啊。朕看得出来,你在施政上面很用心。你经常和官吏讨论议事?” 伏尧说道:“是。儿臣深知,儿臣年纪幼小,必定欠缺经验,因此不会刚愎自用。每一条政令,都要找来官吏,让他们当场讨论。正反两方面的意见都要听。” “儿臣发现,任何一条政令,都不是完全有利的,也不是完全有害的。儿臣要做的,就是留心听取群臣的意见,最后拿定主意,选择那些对百姓有利比较多的,有害比较少的。” “而且一条政令发布出去之后,也不是万世不易的。儿臣还特别派出去了一些人,打探百姓们的想法,看看新的政令在施行过程中,他们有没有受到损害。” “这些意见呈上来之后,儿臣会酌情对政令进行修改。” 嬴政点了点头。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幼子,比自己想象的要成熟很多。 嬴政夸赞了伏尧两句。 而伏尧谦虚的说道:“儿臣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两个人的帮助。他们便是巨夫和王老实。” 巨夫和王老实都不是正经的官员,虽然他们在北地郡制定了一项项政策,影响了千家万户。但是严格的说来,他们都只是伏尧的随从罢了。 嬴政看了看在场的朝臣,问到:“此二人何在?” 伏尧对嬴政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白身,没有官职,这样的宴饮,他们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因此,他们留在外面了。” 嬴政说道:“去遣人请他们来。” 伏尧应了一声,去派人了。 不少朝臣在心中都叹了口气:羡慕啊,这两个人,眼看着就要被委以重任了。 时间不长,巨夫和王老实两个人到了。 嬴政重重的褒奖了他们两句,然后请他们坐下了。 至于赏赐,嬴政没有提。 但是了解嬴政脾气的人都明白,这不是不赏赐了,而是要重重的奖赏。所以没有在这种场合随口说出来罢了。 从这两个人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淳于越的目光就没有离开他们。 淳于越心里恨呐,这个王老实,原本就是一个商贾。 伏尧公子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肯定就是这家伙出的馊主意。这样的人,一旦受到重用,肯定会祸乱天下。 至于巨夫,淳于越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夫的欺骗。 明明拿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明明答应了自己,要把北地郡搞乱,结果呢?这家伙言而无信啊。太可气了。 接下来,嬴政又随口问了伏尧几句北地郡的情况。 伏尧都一一作答了。 将近一年的时间,北地郡的户口增加了三分之一。 这三分之一,除了本地百姓繁衍之外,大多数是从陇西、上郡两地逃过来的。 自从扶苏主政陇西郡以来,就不断的有人逃到北地郡。 起初的时候,伏尧打算把这些人给送回去。 但是这些人表示,扶苏公子不禁止百姓迁徙。 于是……伏尧就把这些人留下了。 自从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以来,商业贸易和手工业蓬勃发展,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些外来的壮劳力,正好填补这个空缺。 除了陇西郡之外,还有不少上郡的人逃过来。 胡亥治理上郡期间,严禁百姓逃跑,凡是有逃跑的,一旦被抓,必死无疑。 但是即使这样,依然有百姓甘冒奇险,逃离上郡,进入北地郡。 起初的时候,伏尧也打算把这些人送回去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回去之后必死无疑,这不是间接的杀人了吗? 于是,伏尧把这些人也留下了,让他们在北地郡做工。 后来皇帝在胡亥那里亲自下令,百姓可以自由离开。那一日,北地郡涌进来了大量逃难的百姓。 这两郡的百姓,让整个北地郡欣欣向荣。 淳于越听的很不是滋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心向背?可是……百姓们为什么要背离尊奉儒学的仁者? 在这一瞬间,淳于越陷入到了深深的怀疑中,好像自己的毕生所学,自己笃信不疑的先贤,说的都是错的。 不过淳于越毕竟是当世大儒,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宽慰自己。 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嘀咕:“孔夫子自然是最好的。是这些百姓太愚钝了,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做一些令人不齿的事啊。” “由此看来,教化真的很重要啊。” 伏尧的户口增长了三分之一,郡中的钱粮也十分充足。钱粮充足,就可以招募人手,扩充兵马。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所以嬴政听完之后,发现伏尧的北地郡,比其他的两地都强了一大截。 茶楼上的宴饮,干脆成了伏尧的表功大会。 嬴政看着伏尧,越看越满意。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慢慢的从扶苏,向伏尧倾斜了。 午后时分,宴饮结束了。 李水苦口婆心,劝说嬴政在住上几天。 最后嬴政答应了。 伏尧立刻派人,带着嬴政去休息。 随后,伏尧把李水拉到旁边,小声说道:“师父,为何要让父皇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李水微笑着说道:“怎么?你没有自信?怕陛下看出毛病来?” 伏尧挺直了脖子说:“我自然是有自信的。只不过,有一些朝臣,最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让他们留在这里,他们无风不起浪。” 李水摆了摆手:“无妨,他们随便起风浪,只要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凭借着我这一张嘴,他们未必能闹出多大动静来。” 伏尧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师父说的有道理啊,一直以来,有多少人诋毁师父?不都被师父给教训了吗? 今日师父在北地郡,还有什么可怕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低声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陛下留在北地郡?” 伏尧摇了摇头。 李水说道:“这茶,是好东西啊。趁着这个时间,把茶卖给这些朝臣,狠狠的赚他一笔。” 王老实凑过来,连连点头:“谪仙大人说的对啊,毕竟为了修路投资那么多,也该赚回来一些了。” 李水板着脸说道:“本仙是为了赚钱吗?本仙是看北地郡在修路,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这些大人看的眼热,想要参与进来,造福百姓,却苦于没有门路。” “因此,我们把他们的钱赚来,然后再给百姓修路。四舍五入,也算是朝臣做了好事了。” 王老实都被绕晕了。最后只能感慨一声:“谪仙真乃善人也,小人拍马也赶不上啊。” 旁边正在喝茶的李信也点了点头,暗暗感慨:槐兄这脸皮,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 我只想做透明人 时隔多日,巨夫又见到了李水。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当初巨夫好好做郡守,没想到被项梁威逼利诱,被迫从了反贼。 从那时候起,巨夫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完蛋了。投降反贼,万劫不复啊。 是谪仙给了自己第二条生命。不仅给了自己第二条生命,而且给了自己第二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自己因为有罪在身,不可能做官了。是谪仙通过一番运作,让自己做了伏尧公子的随从。 虽然说是随从,可是这北地郡的大小事务,哪一样自己没有参与过? 有时候,巨夫经常会陷入到恍惚之中,似乎自己又做了郡守,又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北地郡欣欣向荣,户口越来越多,百姓越来越富裕。 巨夫渐渐的爱上了这个地方。 在这里,伏尧公子经常提出各种奇思妙想,而王老实又以商贾的眼界,提出各种有意思的想法。再经过自己的把关,付诸实施。 三个人合作的亲密无间。 原本荒凉贫穷的北地郡,在一年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巨夫看着成长起来的北地郡,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而这一切,都是谪仙赐予的。 所以,巨夫一脸感激的走到李水跟前,深深的行了一礼。 他弯下腰去,眼泪就忍不住想要落下来。 结果李水踹了他一脚:“恶心死了,鸡皮疙瘩掉一地,滚滚滚。” 巨夫连忙擦了擦眼泪,干笑着说道:“小人,对谪仙的感激之情,犹如河水泛滥,一发而不可……” 李水:“……” 嬴政和朝臣已经走了,李水和巨夫、王老实等人,又开始宴饮。 李信早就不耐烦了,吩咐伙计说:“上酒上酒,喝茶有什么意思。” 伙计一脸无奈的送进来了一些仙酒。 众人边喝边聊,到傍晚时分,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咱们该走了,不然的话,天黑之后宵禁,触犯了你的法令,影响不好。” 伏尧趔趄了一下身子,他被李水快压的站不住了。 伏尧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义渠城,没有宵禁。” 李水愣了一下:“没有宵禁嘛?” 伏尧说道:“没有。义渠城的护乡团闲着也是闲着,晚上也可以巡逻。而且没有宵禁,百姓晚上也可以做生意。” 李水点了点头:“你这话有道理。走走走,为师教你一些好玩的东西。” 伏尧扶着李水,王老实扶着李信,四个人趔趔趄趄的向外面走。 巨夫也喝的有点头昏脑涨了,可惜,没人搭理他。 于是……巨夫落在了后面。 等他走出茶楼的时候,发现李水和李信已经走远了。 他想要赶上去,忽然旁边的巷子里面,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抓住巨夫的胳膊,将他拽到了巷子里面。 巨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酒立刻就醒了。 他虚张声势的说道:“我乃伏尧公子身边的人,谁敢无礼?” 黑暗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呵呵笑了一声:“巨夫,你好大的官威啊。” 巨夫听到这声音之后,顿时一愣。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忽然,巨夫想起来了,这不是淳于越的声音吗? 他试探着说道:“是淳于博士?” 黑暗中有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巨夫干笑了一声,有点不安的说道:“博士为何在这黑乎乎的小巷子里面等着在下?天下人都知道,博士光明磊落,怎么今天反倒……” 淳于越有些不快,他淡淡的说道:“巨夫,老夫不与你多费唇舌,我只问你一句,老夫要你办的事,你为何没有办?莫非你觉得你可以戏耍老夫?” 当初淳于越曾经给了巨夫大笔的金银,让他搞乱北地郡。 结果北地郡蒸蒸日上,得到了陛下的夸赞。 淳于越心里很恼火,觉得自己被巨夫给耍了。 淳于越是什么人?那是朝中重臣啊,即便巨夫还是郡守,淳于越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巨夫只是没有官职的随从? 所以,今日淳于越是来兴师问罪的,并且打算惩治巨夫一番。 巨夫听见淳于越这么问,立刻干笑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博士,你可真是冤枉在下了。” 巨夫早就料到了淳于越会来兴师问罪,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了。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老夫怎么冤枉你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巨夫叹了口气:“当初博士是交代了在下,要搞乱北地郡,是不是?” 淳于越没有回答,反而对旁边的淳于甲说道:“去搜一下。” 淳于甲应了一声,开始给巨夫搜身。 巨夫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他反应过来了,淳于越这是担心自己藏着留声机。 巨夫不由得感慨:淳于博士,年纪挺大,但是这思路一点都不呆板啊,还有这种警惕心呢? 巨夫苦笑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博士,留声机笨重,操作不便,我若真要录音,一定瞒不住。” 这时候,淳于甲液搜身完毕了,对淳于越说道:“主人,他身上没有可疑的东西。” 淳于越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才问巨夫:“你觉得,老夫交代你的事,你做的怎么样?” 巨夫一脸委屈的说道:“博士,在下努力的去做了。没有搞乱北地郡,并非是在下不为,实在是在下不能也。” “在下努力的搞乱北地郡,可是北地郡始终不乱,在下能有什么办法?” 淳于越有点不快:“胡说八道。治理天下,何其不易?旁人小心谨慎,尚且会出错,会出乱子。” “你故意搞乱北地郡,北地郡却乱不了?这是什么道理?” 巨夫叹了口气:“博士,在下到了北地郡之后,未曾有一日忘记博士的嘱托。” “在下日思夜想,觉得想要搞乱北地郡,又不被伏尧公子发现,莫过于放任自流,甚至推波助澜。” “伏尧公子和王老实,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我若放任他们这样干,北地郡不就乱了吗?” 淳于越点了点头:“这话有道理啊。你是这么做的吗?” 巨夫一拍大腿:“在下就是这么做的啊。博士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在下是不是一直支持他们大行商贾之道?” “在下兢兢业业,废寝忘食的搞乱北地郡啊。可是这北地郡非但没有乱,反而越来越繁荣了,在下也是摸不着头脑,苦恼的很啊。” 淳于越:“……” 他陷入了深思之中。 如果巨夫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奇怪了。 巨夫忽然叹了口气,极为痛苦的说道:“有时候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小人会经常陷入痛苦的思索之中:为何,大行商贾之道,让北地郡大获成功呢?难道我们以往的经验都是错误的吗?” 淳于越也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不过淳于越毕竟是当时大儒,自然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说服的。 淳于越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还是不对。依老夫看来,北地郡的成功,定然是表象。” “没有儒学作为支撑,一切繁华就如同地基不牢的楼阁,来一阵风雨就会倒塌了。假以时日,北地郡必定大乱。” 巨夫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原来如此啊。有道理,在下终于明白了。” “如此说来,在下其实是成功了?在下成功的搞乱了北地郡,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淳于越微微一愣。 巨夫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有问题。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巨夫向淳于越拱了拱手,干笑着说道:“博士,若没有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淳于越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巨夫走远了,淳于越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老夫让他搞乱北地郡,那是为了让陛下失望啊。现在他确实搞乱了北地郡,却没有让陛下看出来,那能有什么用? 淳于越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 义渠城中,不止淳于越恨巨夫,胡亥同样恨的牙根痒痒。 当初季明从他那里拿走了大量的金银,声称交给了巨夫。结果呢? 胡亥恨不得把巨夫剁成肉酱。 不过,胡亥还有理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微妙。 这一次,没有得到陛下的喜爱,甚至陛下对自己的施政方式颇有微词。 所以,千万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以免招来陛下的反感。 所以,胡亥决定求稳,不去招惹巨夫。 万一自己前脚训斥了巨夫,后脚巨夫就跟槐谷子告密,那就糟了。 不过,坐以待毙,也不是胡亥的风格。 他思索了一番之后,命人把冯刃疾叫来了。 在胡亥看来,冯刃疾这家伙,在朝中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是个很孤独的倒霉鬼。 这样的人,比较安全。 冯刃疾是哭丧着脸来的。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很低调,希望大家把他忘记。 所以,平时他话也不多说一句,除非必要,就躲在房间中不露面,争取做一个透明人。 怎么……怎么还是被胡亥公子给发现了? 冯刃疾有一种预感,可能又要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了。 冯刃疾到了之后,胡亥对他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请坐。” 冯刃疾诚惶诚恐的坐下来了。 胡亥淡淡的说道:“先生啊,你可知道,我掌管上郡将近一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冯刃疾躬身说道:“是……学到了治国经验?” 胡亥微笑着摇了摇头:“非也。” 冯刃疾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是……见识到了风土人情?” 胡亥还是摇头。 冯刃疾又说:“是……发现了祥瑞?” 胡亥哈哈大笑,说道:“也不是。” 冯刃疾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是……取得了一些钱财?” 胡亥似笑非笑:“莫非先生觉得胡亥是个贪官吗?” 冯刃疾连连摇头:“下官一时口误,公子恕罪。” 胡亥淡淡的说道:“本公子最大的收获,是遇到了一些人才啊。” “昔日住在深宫之中,本公子身边,无人可用。做起事来,束手束脚。这一次在上郡,有一些精明干练之人,投靠了我,他们忠心耿耿,如同一把利刃一样,让本公子心里觉得很踏实。” 胡亥指了指在旁边侍奉的几个仆役,微笑着说道:“他们,其实便是我的死士。” “如果我要他们取先生的头颅,他们会不问情由,毫不犹豫的去做。” 冯刃疾吓得一哆嗦,满头大汗的说道:“公子,下官……下官没有得罪公子啊。” 胡亥哈哈一笑:“只是说笑而已,先生何必紧张?胡亥对先生,可是很敬重的。” 冯刃疾连声说不敢。 胡亥展示了一番实力之后,又换了一副口吻,十分关心的对冯刃疾说道:“先生在朝中,颇有名声啊。胡亥虽然远在上郡,也听说过先生的大名。” “先生一口气弹劾了槐谷子、李斯、淳于越……真乃猛士也。” 冯刃疾苦笑不已,他有点搞不清楚,胡亥是不是在讽刺他。 胡亥又说道:“先生这等不畏强权,一心为国的猛士,胡亥是最敬畏的。不过……先生也要小心,有些奸佞小人,会怀恨在心,找你的麻烦啊。” 冯刃疾躬身说道:“是,是……下官记下了。” 胡亥叹了口气:“记下,又有什么用?你一番弹劾,把朝中有实力的人得罪了一个遍。听说你的亲戚,御史大夫冯去力,公开宣称,与你不共戴天?从此以后,你可再没有靠山了。” “如果某些厚颜无耻的朝臣要对付你,谁会为你出头呢?” 冯刃疾战战兢兢,不能作答。 胡亥微笑着说道:“若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入我门下,如何?” 冯刃疾一愣:胡亥公子,这是要招揽我? 胡亥淡淡的说道:“怎么?先生不愿意?” 冯刃疾注意到,胡亥的那些死士,个个手按剑柄,似乎随时打算来上一下。 冯刃疾立刻好汉不吃眼前亏,诚恳的说道:“愿意,下官愿意。” 胡亥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是啊,是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在思考利弊。 其实,被胡亥公子招揽,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有一个公子做后盾,总归没错。 结果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胡亥说道:“既然是自己人,那么本公子就有话直说了。我需要你帮我弹劾一个人。” 冯刃疾顿时遍体冰凉:又来了。 他颤抖着问:“是谁?” 胡亥一脸微笑,十分和蔼的说道:“伏尧。” 第四百九十三章 阅后即焚 冯刃疾哭了,这次是真的哭了。 他抹着眼泪,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胡亥有点不高兴,幽幽的说道:“怎么?先生不乐意?” 冯刃疾看了看旁边的死士,哭着说道:“下官乐意,下官只是激动,激动能得到公子的赏识,因此哭了。” 胡亥满意的点了点头。 胡亥身边一个仆役微笑着说道:“冯大人这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冯刃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然后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放声大哭。 胡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 冯刃疾哽咽着说道:“下官为公子做事,自然是万死不辞。不过……下官即便要弹劾伏尧公子,也得有个理由啊。” 胡亥淡淡的说道:“理由,先生随便找一个就行了,先生历次弹劾的经历,本公子也听说了。你很有能力,我相信你。” 冯刃疾双目通红的答应了。 他告别了胡亥,昏昏沉沉的向外面走。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胡亥忽然叫住他:“先生,我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之后,你最好有所动作。否则的话,我可能要派人催一催你了。” 冯刃疾打了个寒战,点头答应了。 他行走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 死士啊,这种人杀人不眨眼,即便被捕之后,为了不连累主人,往往会自尽。 也就是说,万一哪一天自己被杀了,胡亥公子根本不会受到牵连。 死了等于白死。 冯刃疾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难道……真的要状告伏尧?那不也是找死吗? 他忽然很后悔,为了五百镒黄金,竟然让自己落到了这步田地。 贪念,真的害死人啊。 冯刃疾忽然举起手来,噼里啪啦的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正在旁边经过的小贩吓了一跳,一脸警惕的看着冯刃疾,然后贴着墙根跑了。 冯刃疾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结果刚刚进屋,就发现一个人正在里面等着他。 冯刃疾顿时愣了。是冯去力。 上次冯去力已经当众宣布,和冯刃疾不共戴天了,怎么今天他又来了? 冯刃疾有点蛋疼。 这些日子,他的脑袋被四五方人马揪着,一会干这个,一会干那个,早就精疲力尽了。 好容易甩开了一个冯去力,打算长舒一口气。谁知道……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难道……上次陛下夸奖了我。这人见风使舵,又想与我修好? 呸,脸皮简直比槐谷子还厚。 心里面在吐槽,但是冯刃疾表面上很客气。 他朝冯去力拱了拱手,很恭敬的说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冯去力微微一笑,说道:“你很意外?” 冯刃疾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冯去力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为兄已经宣布与你不共戴天了,怎么现在又来了?有点厚颜无耻?”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会?小弟和兄长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小弟没有早日拜访兄长,反而劳烦兄长纡尊降贵,来到我这里。小弟有罪啊。”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喜欢冯刃疾的态度,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啊。 冯去力走过来,拍了拍冯刃疾的肩膀:“其实,上次为兄当众宣布与你不共戴天,是假象,是做戏,是给别人看的。” 冯刃疾惊讶的看着冯去力。 冯去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御史大夫,你是我的下属。而我们两个又是同宗。” “如此一来,别人肯定会以为你是我的人。日后我们做事,就有些不方便了。会让旁人有了防备。” “因此,我用了这么一计。假装和你绝交,让朝臣放松警惕。其实我们私底下,依然是亲兄弟一般。” “这样,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 冯去力有点得意。 这个借口,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天衣无缝,很完美。 冯刃疾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冯去力的这番话,他根本不相信。不过……人家官职大,不信也得假装相信啊。 紧接着,冯刃疾又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 现在大伙都知道了,我不是他的人。将来出了什么事,他把我一脚踢开,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冯刃疾顿时满头大汗。 冯去力微笑着说道:“刃疾啊,今日为兄来,就是与你修好的,你可不要多想。” 冯刃疾连连点头。 冯去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今日,你也要谋划一下,搜集一些王绾的罪状。若我做了丞相,你不也水涨船高吗?” 冯刃疾满口答应了。 他嘴上说的漂亮,不过已经打定主意了,绝对不会帮着冯去力做事。 冯去力挺满意,倒背着手走了。 冯刃疾长舒了一口气,躺倒在矮榻上。 刚刚闭上眼睛,冯刃疾的房门直接被人推开了。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仆役。 冯刃疾心中恼火。 一个小小的仆役,敢闯我的卧室?简直是找死。 冯刃疾跳起来,刚想要发火,忽然发现这仆役是李斯家的。 他的态度顿时就软下来了,满脸微笑着说道:“廷尉大人有什么事吗?” 仆役说道:“廷尉大人有一封信交给你。” 冯刃疾应了一声,把信接过来。 这信开头就是四个大字:阅后即焚。 紧接着是短短的一句话,三日之内,弹劾伏尧或槐谷子。 信后面没有落款。 冯刃疾叹了口气,把信烧了。 那仆役见他烧了信,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冯刃疾躺回到矮榻上,盯着房梁开始发呆:弹劾伏尧,弹劾槐谷子。真是要命啊。 上次已经弹劾过槐谷子一次了。差点把命送掉。 现在槐谷子已经掌握了自己贪污的证据,再弹劾他,那不是找死吗? 冯刃疾忽然很想找一根麻绳,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算了。 ………… 翌日,李水正在和伏尧一块吃早饭。 李水随口问道:“茶卖的怎么样了?收入如何?” 伏尧叹了口气,十分苦恼的说道:“卖的不好啊。这些朝臣不知道怎么回事,串通好了一样,谁也不肯买。” 李水很惋惜的说道:“这些人,真是太不识货了。” 伏尧无奈的说道:“明明已经让他们体会到茶的妙处了,这些人怎么就是不买呢?” 与此同时,门口有两个仆役正在小声嘀咕。 其中一个叫齐乐,另外一个叫石田。 齐乐小声对石田说道:“你听到谪仙与伏尧公子的话了吗?” 石田点了点头。 齐乐说道:“我早就知道,伏尧公子的办法行不通。坑蒙拐骗将人骗到茶楼里面,怎么可能打开销路?这些朝臣,分明是生气了。” 石田说道:“也不尽然,我们骗人之后,往往会主动交好,退还一部分钱财。这叫先打一棒,再给一个甜枣。” “这一招十分奏效,那些富商大贾,不都和茶楼交了朋友,经常喝茶买茶吗?足见伏尧公子的策略是管用的。” 齐乐呵呵笑了一声:“那现在怎么不管用了呢?莫非咸阳来的大人们比较聪明,不肯上当吗?” 石田叹了口气:“我们只是仆役罢了,不需要操心这些事。谪仙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做就好了。以谪仙的本领,一定会有办法的。” 齐乐呵呵笑了一声:“在北地郡,整日听人说谪仙如何如何。本来我还十分敬仰的。但是亲眼见到之后,也不过如此嘛。” “譬如这个茶,谪仙到现在不也是一筹莫展?可见往日的盛名,也许是口耳相传,越传越夸张。” 石田说道:“这就不对了,谪仙的望远镜、留声机、仙雷,造纸术……多少神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虚名呢?” 齐乐想了想,说道:“这么说的话,谪仙是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 石田忽然有点生气的说:“谪仙当然是全灵了。人人都知道,谪仙是上天派下来扶助陛下登上仙位的,怎么可能不灵?” 齐乐呵呵笑了一声。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石田咬着牙说:“若非谪仙,若非伏尧公子,我一家早就饿死了,你若再敢诋毁谪仙,我与你不共戴天。” 齐乐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是诋毁,只是讲一些事实罢了。若你不服气,我们赌一把如何?若我输了,情愿送你五镒金。” 石田立刻点头:“好,一言为定。”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就听到伏尧公子叫道:“你们两个进来。” 这两人立刻进去了。 伏尧公子指着他们,对李水说道:“师父,这两人就是负责卖茶的人。” 李水点了点头,问他们两个:“这茶卖的不好?” 石田和齐乐都点了点头。 李水问道:“你们是怎么卖茶的?” 石田说道:“起初的时候,我们按照经验,在茶楼里面等着。一般来说,这些达官贵人会自己找上门来,买一些茶喝的。” “但是我们左等右等,他们始终不来,最后我们无奈,只能上门去向他们卖茶。” “我们介绍了这茶的诸般好处,但是他们始终不肯买,并且将我们赶出来了。” “故而,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赚到朝臣们的一文钱。” 李水呵呵一笑:“想要赚他们的钱,这有何难?附耳上来,我传授你们几招。” 这两人凑了过去。 李水在他们耳边吩咐了一番。 这两个人都听傻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乐很纳闷的说道:“这……行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自然是行的。你不信我?” 齐乐低着头不敢说话。 旁边的石田信心十足的说道:“既然是谪仙的吩咐,那就一定行。” 齐乐看他了一眼,心想:这人是缺心眼吧?这么荒唐的主意也能信? 李水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你们去吧。” 石田和齐乐应了一声,向外面走。 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李水对伏尧说道:“去找几个懂账目的账房先生。这一两日,可能会有大笔的钱财进账,让他们好好清点。” 伏尧拍着胸脯说道:“师父放心。” 齐乐有些无奈的想:谪仙和伏尧公子,倒是很自信啊。 ………… 王绾已经吃过了早饭,正在闭目养神。 自从冯去力担任御史大夫以来,王绾就养成了闭目养神的习惯。 每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想象成冯去力。想象着他会用什么办法把自己扳倒…… 长此以往,王绾觉得自己的精神有点恍惚,有时候都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 今日,他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忽然仆役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对王绾说道:“丞相,茶楼的人又来了。” 王绾睁开眼睛,有些烦躁的说道:“让他们来吧。” 王绾不想见茶楼的人,但是不得不见。因为这两个人很鸡贼,每次都会先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而这话多半是以伏尧公子的名义说的。 搞得好像他们不是来推销茶叶的,倒像是替伏尧公子来传话的。 你要是将他们拒之门外,回头伏尧公子觉得,你是故意不搭理我,那怎么办? 所以,虽然很讨厌这两个人,王绾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果然,这两个人进来之后,就朝王绾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伏尧公子遣我们二人,来向王丞相问一句话。今天中午,丞相想要吃什么?公子好让人准备。以尽地主之谊。” 王绾叹了口气,说道:“随意吧,什么都行。” 这两人应了一声。 然后开始进入正题了。 石田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拿出来了一个盒子,对王绾说道:“丞相,今日小人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王绾呵呵笑了一声:“不是茶叶吧?” 石田笑眯眯的说道:“丞相真是神机妙算啊。确实是茶叶。” 王绾的脸抽了抽,对石田说道:“本官已经说过了,不喜欢喝茶,你们走吧。” 石田说道:“大人,这不单单是茶,这是药茶。” “嗯?”王绾顿时来了兴趣:“药茶?能治什么病?” 石田一本正经的说道:“此茶有一种特别的功效,可以令人老而弥坚,坚而愈久……” 齐乐在旁边听的脸有点红。 王绾的脸也有点红。 他故意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来,可是却偏偏没有把石田赶出去,也没有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王绾只是两眼瞟着房顶,做出来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我在秦朝当神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我在秦朝当神棍请大家收藏:我在秦朝当神棍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九十四章 暴走的淳于越 王绾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齐乐和石田只好按照李水教的办法,自问自答。 齐乐干咳了一声,对石田说:“石兄,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这药茶,为何有这等功效呢?” 石田立刻说道:“齐兄恐怕是忘了。当初盘古开天辟地,轻而清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 “上升为天者,便是仙气。下沉为地者,便是浊气。” “你饮这茶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一阵清香之气,袅袅而起?这便是茶书中蕴藏的仙气了。” “当然了,这仙气与谪仙炼出来的仙丹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也已经非常难得了。” 齐乐干咳了一声,继续好奇的问道:“这仙气,与老而弥坚,坚而愈久,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仙人还管到房事上面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王绾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这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面去了。 谁知道石田立刻胸有成竹的说道:“齐兄,这你就错了。我问你,为何人老了之后,便会一蹶不振?” 齐乐说道:“这有何难?人老之后,气血两衰。供养心肝脾肺肾,犹嫌不足,又哪有余力做那种事?” 石田微微一笑:“那少年人为何又可以呢?” 齐乐说道:“石兄,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少年人气血旺盛,如同江水泛滥,一浪高过一浪。” “你让他宣泄尚且不足,又怎么能禁止?” 石田又问道:“那你觉得,何谓仙人,何谓返老还童?” 齐乐瞪大了眼睛,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在下明白了。” 老实说,齐乐和石田的演技不怎么样,但是他们的谈话内容,让王绾忽略了他们的演技。 石田一脸感慨的说道:“这药茶之中,有那么一丝丝仙气。这一丝仙气,当然不足以让人返老还童,更不用说长生不老了。” “但是,经常饮用的话,对人绝对有好处。至少可以补充气血,重振雄风。” 齐乐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你这些话,可有证据吗?” 石田微微一笑:“自然是有证据的。我问你,饮茶之后,有什么感觉?” 齐乐想了想,说道:“口齿留香,提神醒脑。” 石田一拍大腿,说道:“这就对了,何谓提神醒脑?人老之后,气血两衰,因此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你饮茶之后,补足了气血,自然精力充沛。精力充沛,气血不亏,自然可以老而弥坚,坚而愈久。此种妙处,不可言说。” 齐乐哑口无言,很有风度的向石田行了一礼,说道:“听君一席话,大开眼界,在下心悦诚服。” 这两个人总算把李水要求的内容表演完了,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大段台词,他们可背了不少时间呢。 按照李水所说的,等他们表演完了之后,这药茶应该就可以卖出去了。 然而,王绾却不为所动。 石田有点沉不住气了,干笑了一声,对王绾说道:“丞相大人,你要不要买一些药茶?此茶可以令人老而弥坚……” 王绾忽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他指着石田和齐乐骂道:“鼠辈,安敢如此羞辱老夫!” “老夫素来方正,岂会整天想着这等龌龊事?更何况,老夫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气血旺盛,你们懂个屁。” “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打出去。” 立刻有两个仆役从外面进来,推推搡搡的把石田和齐乐向外面赶。 王绾像是还没有消气,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若非看你们是伏尧公子的人,我早已经命人将你们乱棍打死了。” 石田和齐乐抱头鼠窜的逃走了。 离开王绾的府邸之后。齐乐呵呵笑了一声,对石田说道:“怎么样?我早就说过了,谪仙的办法,也未必管用。石兄,五镒黄金,你可别忘了。” 石田和齐乐家境都不太富裕,这段时间挣了不少钱,但是五镒黄金拿出来,也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了。 石田咬了咬牙,对齐乐说道:“谪仙说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走遍所有的朝臣。或许丞相大人不需要,别的大人需要呢?” 齐乐呵呵笑了一声,对石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石兄输得心服口服,毕竟是五镒黄金,谨慎一点好。” 石田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按照官职高低的顺序,他们去拜访御史大夫冯去力了…… ………… 石田和齐乐,正在冯去力那里讲他们的台词。而冷静下来的王绾,有点心中不安。 他心里像是长了草一样。 食色性也,谁还没有点需求呢? 权利他已经有了,位极人臣,这还不够吗? 食物也不缺少,而且自从槐谷子来了之后,美味的东西不知道吃了多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唯独在美色上面,有些遗憾。 王绾出身贵族,年纪轻轻,便已经三妻四妾了。 他是尝过那种滋味的,因此久久无法忘怀。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开始力不从心了。 有心无力的感觉很不好,快乐渐渐的离自己而去。 如果仅仅是快乐消失,倒也罢了。关键是,王绾是朝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尤其是在自己的府邸,那是所有人的主人,是所有人的天。 王绾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为了掩人耳目,他故意买了几个容貌美丽的少女。 可是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反而有更多的风言风语传出来。 有时候王绾觉得自己的神志都快出问题了。 他走在府中,旁人明明没有怎么样,但是他总觉得那些仆役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嘲讽,或者带着一丝同情。 因此,王绾的脾气变得很暴躁,会莫名其妙的责罚这些仆役。 他开始胡乱猜测,觉得自己不行的传言,一定是那些少女传出去的。因此……他打了一批,卖了一批。 王绾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他听人说,婴儿喝的东西,营养最丰富,因此秘密的请来了乳-母,不过喝了之后,倒也没什么功效。 他又听人说,一些动物的能力比较强大,如果缺什么补什么的话,或许会…… 因此,王绾的府邸,经常出现老虎的、马的、豹子的、鹿的…… 无一例外,都没有效果。 后来又听说,这东西讲究以形补形。 于是王绾的府邸又出现了蛇羹,出现了龟汤……甚至蘑菇都要长条状的。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王绾已经快要心灰意冷了。 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真的心灰意冷? 今天,他看到了希望。 首先,茶这种东西,喝了之后确实能令人提神,这个效果他已经验证过了。 其次,这东西和槐谷子有莫大的关系。事实证明,槐谷子这个人虽然有些厚颜无耻,但是本事是有的,他做出来的东西,一般都错不了。 因此,王绾动心了。 不仅是动心了,简直是有点狂热了。 他刚才把石田和齐乐赶走,无非是羞于在这两个人面前承认罢了。 反正他们俩是茶楼的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想到这里,王绾把管家叫来了。 他对管家说道:“你立刻去找一个生面孔,和我府上没有关系的生面孔。让任何人都怀疑不到我们。” 管家听的心惊胆战,紧张的问:“主人,这是要干嘛啊?” 一般情况下,主人这样吩咐,肯定是要干为非作歹的事了。 管家有点畏惧,这该不会是要杀人了吧?难道主人再也受不了了,要杀了冯去力? 就在管家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王绾沉声说道:“你派这个生面孔,去茶楼买一些茶回来。每一种茶都要买,记住,是每一种。” 王绾很聪明,他当然不会点名要买药茶。 万一将来药茶的名声传播开来,管家又知道他神神秘秘的买过药茶,那老脸往哪搁? 因此……王绾决定所有的茶都买一样,如此一来,足可以掩人耳目了。 管家一愣,然后点头说道:“是,小人明白了。” 王绾一听管家明白了,顿时有点紧张。他做贼心虚的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管家说道:“大人必定是觉得这茶确实不错,所以想买一些带回去。” “不过,如此一来,就让槐谷子得意了。主人不想丢了脸面,因此命人秘密买茶。” “这样一来,槐谷子无法得意了,而大人又得到了实惠。” 王绾满意的笑了,他冲管家点了点头:“你跟了我几十年,果然最了解我啊。” 管家干笑了一声,对王绾说道:“那小人立刻去找人。” 王绾嗯了一声,说道:“去吧。” 管家急匆匆地走了。 王绾又开始闭目养神。 他本来打算继续揣摩冯去力的心思,但是这一次心乱如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的思绪来回飘荡,最后竟然落到刚刚买来的两个小丫头身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绾竟然有一种久违的冲动。 王绾心中大惊:莫非这就是药茶的功效吗?老夫刚才没有喝,只是远远的嗅了一嗅,就立竿见影? ………… 冯去力把石田和齐乐赶出来了。 这两个人很狼狈,抱着茶盒子灰头土脸的走了。 齐乐说道:“石兄,我们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我真怕到了下一家,会被人杀了。” 石田说道:“放心,我们毕竟是伏尧公子的人,这些大人终究是要给一点面子的。” 齐乐叹了口气:“我只是卖茶的伙计啊,怎么卖个茶,还要提心吊胆的,担心被杀呢?” 一刻钟后,这两人又被李斯给赶出来了。 齐乐摆了摆手:“石兄,我真的不想去了。” 石田说道:“下一家是淳于博士,博士一向彬彬有礼,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的。” 齐乐想了想,这倒也是,于是叹了口气,跟着石田进了淳于越的小院。 淳于越确实彬彬有礼,虽然不热情,但是也礼数周全,把他们请进去了。 这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石田开始按照老套路,介绍药茶。 “淳于博士,你可知道,这药茶有一项功效,可以令人老而弥坚,坚而愈久。”石田活灵活现的说道。 已经说了一整天了,他这一套词是越来越纯熟了。 淳于越有点发愣,他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有点恍惚。 他们的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不会的,不会的,天底下没有人这么厚颜无耻,即便是槐谷子,应该也不会公开说这个的。 一定是我理解错了,没错,一定是我理解错了。 淳于越在心中使劲的叮嘱自己。 石田看见淳于越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和别的躲躲闪闪的朝臣并不一样。顿时来了精神。 这……这可是一个潜在的客户啊。 于是石田使出来百分之二百的力气,卖力地介绍道:“博士,要知道人年老之后,气血两衰,在有些方面,可能会力不从心。不过不要紧,如今咱们有药茶了。” “这药茶可以让人温饱思……啊,也不对,就是可以让人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在床笫之间……” 淳于越忽然打断他:“等一等。” 他站起来,走到石田跟前:“你的意思是说,这药茶,是为房事助益的?” 石田快激动哭了,连连点头。 跑了多少家?所有的朝臣都是一张冷漠脸。唯独淳于越,是主动询问的。 难得啊,太难得了。 石田觉得,今天自己要开张了。那五镒黄金,保住了。 淳于越沉默了一会,又问:“是谁让你们来卖茶的?是茶铺的掌柜,还是伏尧公子?或者是谪仙?” 石田愣了一下,心想:这个也需要说吗? 不过,这药茶的功效,里面多次提到了仙气。如果用谪仙的名号,或许更有说服力。 再者说了,这一套词确实是谪仙教的。 于是石田很诚实的说道:“是谪仙令我等来的。” 淳于越缓缓地点了点头,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啊,好啊。槐谷子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一个人居然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居然光天化日,向老夫兜售这等东西。” 石田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但是已经晚了,淳于越大声说道:“来人啊,取绳子来,将他们给我绑了。”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老夫自从痛失爱妻之后,便不近女色,他槐谷子竟然来兜售这等东西。是何用意?是取笑老夫吗?是戏耍老夫吗?” 齐乐在旁边快吓尿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嫌丢人吗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齐乐和石田身上。 齐乐和石田疼的哭号不已,而负责行刑的仆役累的满头大汗。 等打到一百鞭的时候,齐乐和石田两个人已经把嗓子都喊哑了。 这时候,淳于越抬了抬手,淡淡的说道:“停下来吧。” 那仆役松了口气,擦了擦汗退下去了。 淳于越看着齐乐和石田,冷笑了一声:“若非看在伏尧公子的面子上,今日老夫必定杀了你们两个。” “你们回去之后,好自为之。若再让我撞见,定然要杀了你们。” 齐乐和石田连连答应。 随后,他们两个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然后扔到了大街上。 石田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十分庆幸的说道:“还好,捡了一条命啊。” 齐乐也爬起来,呲牙咧嘴的说:“这茶,我是不卖了,石兄,我劝你也不要卖了,保命要紧啊。” 石田摇了摇头。 这样一动,牵动伤口,他也疼的差点掉下眼泪来。 齐乐对石田说:“你当真不要性命了吗?” 石田坚定的说道:“我相信谪仙,神通广大,按照他的办法,绝对能将茶卖出去。” 石田当然是相信李水,不过……在相信李水之余,他也心疼自己的五镒黄金。 如果不继续走访朝臣,五镒黄金是输定了,自己被打回原形,这么多年的辛苦,全都完了。 如果继续走访的话,至少还有成功的机会。 至于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石田也看出来了,这些朝臣无意杀了自己。 大多数人,都装作没听见,然后把自己赶出去。只有淳于越,打了几鞭子而已。 只要自己小心谨慎,注意措辞,应该可以活着出来。 一句话,石田肯继续卖茶,无非是因为穷而已。 齐乐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想要卖的话,你自己去好了,我可不奉陪了。” 石田看了看他:“那我们的赌约……” 齐乐瞪了瞪眼:“怎么?你想趁机毁掉赌约不成?” 石田低声说道:“这赌约的内容,是我们两个卖茶。若你走了,只剩下我一个,效果就未必那么好了。若因为你走了,我卖不出茶去,我可有些不甘心。” 齐乐想了想,然后对石田说道:“这个简单,只要名单上的大人,有一人去茶楼卖茶,哪怕只买一两,也算是我输了,如何?” 石田眼睛一亮,然后点了点头。 齐乐这样大包大揽的许诺,其实是有风险的,万一某个缺根弦的人,真的去买了一两,那怎么办? 不过他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和谪仙交好的朝臣,诸如李信周青臣等人,早就买过茶了。 而名单上的朝臣,都是顽固派,一副打死也不肯买茶的态度。 从这些朝臣的态度来看,他们对谪仙,对谪仙的茶,全都深恶痛绝。 别说买茶了,要不是有伏尧公子罩着,他们俩已经死了很多遍了。 于是……齐乐很放心的与石田修改了赌约,然后扬长而去。 石田在街上稍微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向下一位朝臣的住处走去了。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 夜深了,石田步履踉跄着走在街上。 他不记得自己被赶出来了多少次,只是心中十分苦涩。 现在名单上的人已经找遍了,没有一个有好态度。 石田已经绝望了。 难道……谪仙真的不灵了吗?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看看这繁华的义渠城。它原来是什么样子,石田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是谪仙的徒弟来了之后,义渠城才有今日这番繁华景象。 谪仙的徒弟尚且有这么大的本事,谪仙怎么可能失败? 然而,如果谪仙没有失败的话,我为什么一两茶都没有卖出去呢? 石田坐在街上,苦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的少了。 义渠城虽然没有宵禁,但是晚上毕竟是晚上,人还是要回家睡觉的。 巡逻的护乡团已经经过了三次。 那些士兵显然也觉得石田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甚至走过来,问石田:“你可有麻烦?需要我等帮忙吗?” 石田冲他勉强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护乡团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若需要帮忙,尽可以找我们。伏尧公子经常说,我等衣食钱粮,皆乃北地郡百姓供给。若百姓有求,绝不可推辞。” 这番话,如同雪中送炭一样,立刻让石田热泪盈眶了。 他向护乡团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多谢。兄长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无事,在下要回家了。” 士兵点了点头,嘱咐道:“天色昏黑,小心。” 石田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脚步虚浮的向家中走去。 义渠城,有这样的繁荣,有这样的护乡团。 谪仙会失败吗?不会,绝对不会。 石田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决定,明天再去拜访这些朝臣一遍。 等石田回到家中的时候,看见自家娘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不过,家中有客人。 齐乐正等在那里。 齐乐已经换过衣服了,身上的伤也已经包扎过了。 他冲石田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石兄,别来无恙乎?” 石田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他没有招呼齐乐。 齐乐倒也不介意,他站在石田身边,极为感慨地说道:“吃吧,石兄啊,这种饭,吃一顿少一顿啊。” 旁边的石田娘子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显然,她已经知道赌约的内容了。 石田听的心烦,猛的一拍桌子,喝道:“哭什么?谪仙料事如神,岂会……” 齐乐摇了摇头:“石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就事论事,你这茶确实没有卖出去吧?空口说什么料事如神,证据呢?若谪仙当真料事如神,你应该把茶卖了个精光,带回来大笔金银才对啊。” 齐乐拍了拍石田的肩膀:“谪仙和伏尧公子,确实是能人,对我北地郡有恩。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谁也有算错的时候。” “不巧这一次让石兄你遇见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一句话,让石田也产生怀疑了。 是啊,谪仙毕竟不是真仙,是谪仙啊。虽然有大智慧,不过智者千虑,也许这一次真的就看错了呢? 石田叹了口气,默默的吃饭。 齐乐说道:“石兄,你也不要灰心,我这次来,是帮你的。” 石田有些感激地看着齐乐:难得他肯雪中送炭。莫非赌约不算数了? 谁知道齐乐接着说道:“我帮你请点账目,算算你家中有没有五镒黄金。如果没有的话,我认识几个牙行的人,可以帮你变卖田产房屋。石兄放心,咱们是自己人,价格绝对公道。” 石田气的全身发抖,指着门口说道:“滚出去。” 齐乐无奈的说道:“这怎么还发火了呢?莫非是输不起?” 石田说道:“有不少朝臣,是我天黑之后才去拜访的。他们即便想要买茶,也得等到天亮才行。因此……我们的赌约,到底谁胜谁负,要等到明天才能见分晓。” 齐乐笑了笑:“那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拜访。” 齐乐走了。 石田心里的火还没有下去,忍不住嘟囔:“真是小人。往日我与他称兄道弟,关系倒也不错,没想到他为了区区五镒黄金,竟然如此下作。” 石田的娘子哭哭啼啼的说道:“五镒黄金啊。这是多大的数目……” 石田摆了摆手,心情烦躁的说道:“五镒黄金,也算不得什么。这义渠城里面,遍地都是机会,只要我们吃些苦,再攒出五镒黄金来也不难。” 说完之后,他扭头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娘子,心中有些歉疚。于是主动把碗筷洗了。 ………… 翌日,李水、李信、伏尧,正在一块聊天。 李水说道:“在我们仙界,有一种游戏,叫做斗恶霸。” 李信和伏尧好奇的问道:“何谓斗恶霸?” 李水说道:“这恶霸,欺男霸女,作恶多端,因此百姓们要联合齐来和他斗一斗。” “具体的玩法呢,一共有五十四张牌……” 李水把斗地主的玩法讲了一遍,李信和伏尧听的心驰神往,催促着李水赶快把牌画出来。 李水干笑了一声:“不着急,等我申请个专利先。” 伏尧:“……” 李信则直接说道:“槐兄,你也太爱财了。” 李水瞪了瞪眼睛说道:“我那是爱财吗?我这是身不由己,为天下人做榜样啊。” “其一,我若不带头申请专利,怎么让这等行为形成风气?形不成风气,怎么鼓励百姓创新?百姓不创新,怎么早日将我大秦建设成为人间仙境?如果耽误了陛下的仙丹怎么办?” “其二,我若放开专利,放弃一个敛财的好机会。那么将来的人发明了好东西,他还好意思申请专利吗?若有人说,哎呀呀,人家谪仙上次的斗恶霸,都已经免费给我们玩了,你却在这里申请专利,真是恬不知耻啊。” “长此以往,还有人能通过专利获利吗?还有人能创新吗?如此看来,我若免费放出此游戏,不是大善,而是大奸。沽名钓誉,却害了天下人。” 李信和伏尧都听傻了:还可以这样解释吗?谪仙果然是谪仙啊。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赞许的声音:“好,说的好。” 众人回头,看见是嬴政进来了。 众人连忙行礼。 嬴政摆了摆手,让他们重新坐下了。 他赞许的看着李水:“槐谷子,你不为虚名,只求报国,这才是真正的忠贞之士啊。朕心甚慰,你越发的成熟了。” 李水谦虚的说道:“陛下过奖了。” 嬴政这一次来,纯粹是来看伏尧的,因此坐下来之后,就只管和伏尧拉家常。 李信凑到李水身边,小声的问道:“槐兄,你是不是有鼓捣出什么新东西来了?” 李水一愣:“什么意思?” 李信说道:“你是怎么提前预知陛下要来的?” 李水说道:“我不知道啊。” 李信愣了:“你不知道?那你刚才为何突然装了起来?难道不是装给陛下看的?” 李水正色道:“我从来不装,所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李信有点无奈:“自家兄弟,你还不说实话?” 李水奸诈的笑了笑,然后小声说道:“其实这个很简单。装的最高境界,就是随时随地都在装。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被陛下听到了,看到了。” 李信恍然大悟,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候,王老实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大喜,大喜啊。” 等他进来之后,看见嬴政在里面,连忙躬身行礼。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多礼,有什么大喜事啊。” 王老实有些拘谨的看了看李水。李水点了点头。 于是王老实说道:“今日,丞相大人,廷尉大人,御史大夫等等……总而言之,除了淳于博士之外,随圣驾来到义渠城的各位大人,全都派人去茶楼买茶了。” “而且他们出手极为大方,每一样茶都要买上一些。如今茶楼之中的存货已经下去了一半。我们赚大了。” 嬴政好奇的看着王老实:“这些人,为何要买你们的茶?” 嬴政看似深居宫中,其实宫外的事他一清二楚。通过司豚之口,他知道那些朝臣对槐谷子怨声载道,个个发誓不再上当了。 因此,现在朝臣们竟然乖乖买茶,嬴政还是有些好奇的。 王老实干笑了一声,说道:“这是谪仙的计谋,小人……小人也不太清楚。” 嬴政看向李水。 李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臣只是散布出去了一个小小的消息而已。臣说……这茶有助于房事。” 嬴政:“……”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朝臣们提起槐谷子三个字来,都要加上“厚颜无耻”四个字的前缀了。 这种损招都想的出来?这确实是厚颜无耻啊。 他就不嫌丢人吗? 第四百九十六章 精准行骗 李水注意到嬴政的目光,心里面有点委屈:为什么这样看我?为男人找出路,为女人谋福利,我这明明是在行善积德啊。 嬴政现在单纯是好奇了。 他好奇的问李水:“你这茶,当真有这样的功效?”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是没有的。” 嬴政:“……” 这是明目张胆的行骗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这是欺瞒天下人,朕可不能任由你如此胡作非为。”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严格意义上说。这茶是没有功效的。但是从广义上说,也是有效的。” 嬴政听得有点晕,对李水说道:“你详细说说。” 李水说道:“我这茶,针对的主要是年迈之人。要知道年轻人龙精虎猛,用不着这样的好东西。” 嬴政没有说话,心里面忽然有点恍惚:朕堂堂天子,居然在这里听他讲这个?真是荒唐。 不过,嬴政实在是好奇,所以耐着性子继续听。 李水接着说道:“年迈之人当中,贫苦人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他们吃饱都费劲,没有心思做这种事。” “因此,这些茶,主要是卖给那些达官贵人的。” “达官贵人,年老体衰,在房事上不尽人意。不过,年老体衰,是一个方面,自信心不足,也是很大的原因。” “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自然就更加无力了。” “不过,等他们买了茶之后,有了信心。症状就可以得到极大地改善。这在仙界有一个说法,叫安慰剂效应。” 嬴政没有说话,似乎正在思考。 李水顿了顿,接着说道:“除此之外,一直以来,臣都在推广新的炒菜方法,这些达官贵人吃的越来越精细,营养越来越丰富,自然身体就越来越好了。” “所以他们在房事上面,一定会有明显的改善。从这方面说,臣的茶,也不算是骗人的。至少给了他们信心。只要相信臣的,都能龙精虎猛。” 嬴政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水,虽然李水巧舌如簧的说了一通,但是在嬴政看来,这还是骗人。 如果你真的想要用什么安慰剂,换个别的东西不行吗?比如某地的泉水,比如某处的稻谷。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昂贵的茶? 为什么选择只有你在贩卖的茶? 这不是敛财是什么? 不过,嬴政并没有再追究李水。 因为李水正在打击朝臣们的财力,这是嬴政乐见其成的。 这些权贵,动辄富可敌国,田亩无数,仆从如云。这样的人,对朝廷来说是敌人啊。 李水有意无意的,让他们的生活奢侈起来了。 奢侈,有的时候是坏事。比如浪费粮食,浪费丝绸。权贵们奢侈一分,百姓们就饥寒一分。 但是有时候,奢侈会是好事。比如茶,比如仙酒。普通百姓根本用不着,而权贵们要用大价钱去买。 权贵们越奢侈,财力就越弱,这些财产就越多的落到了朝廷手中。 久而久之,朝廷越来越强,可以从容的治理天下。 嬴政越想越满意,心想:看来,回到咸阳之后,要着重整顿吏治,打击贪腐。 嬴政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他扭头看向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槐谷子,朕有些好奇,这些朝臣与你不同,都是极好面子的。他们怎么会去买助益房事的茶?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 李水有点委屈:瞧陛下这话说的,怎么我就不好面子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就要问王老实了。” 嬴政看了看王老实。 王老实一脸恭敬,又有些得意的说道:“义渠城能有今日这番规模,完全是伏尧公子的功劳。在伏尧公子创立各种制度的时候,小人也在努力的引导义渠人经商。” “因此,义渠城中的商贾、小贩、乃至于走街串巷的无业游民,都在小人的视线之中。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要招募他们打短工。” “今日小人正要招募一批闲人做事,可是有几个人竟然推说有事,不肯来了。” “要知道小人给他们的工钱,往往是最高的,他们一直趋之若鹜,怎么今日却不肯来了?因此小人找了几个人,去打探一番。” “这样一打探就发现了,原来他们受了各位大人的雇佣。去茶楼买茶,每一种茶都买上一些,然后秘密的送给各位大人。” “他们和大人们有约定,不许透露主家的身份。不过小人派了几个人悄悄的跟着他们,只要看他们到谁家去了,就知道他们的主家是谁了。” “用这样的办法,小人统计出来。朝臣之中,除了淳于博士之外,其他人都买了茶。” 嬴政点头赞道:“淳于越,果然是方正君子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君子也需要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啊。臣以为淳于博士的行为不可取,不值得鼓励。陛下最好劝诫他一番,让他也买上一些茶试试。” 嬴政:“……” 他忽然发现李水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以前是利用自己做活招牌,给他的选拔大会做广告。现在可好,直接骗自己命令朝臣买茶。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嬴政断然拒绝了。 李水契而不舍:“陛下,这茶楼可是有商君别院的股份。商君别院,又有陛下的股份。多卖出去几万钱的茶,陛下也能多分到一些钱啊。” 嬴政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笑话,朕富有四海,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会在乎那点蝇头小利吗? 嬴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嘲笑李水。 这个槐谷子啊,有点小聪明,就是格局太小了。和朕相比,差的太远啊。 ………… 等嬴政走了之后,李水对王老实说道:“去把昨日那两个卖茶的人叫来。本仙要好好奖赏他们。” 王老实应了一声,随便找了一个仆役,让他去叫人了。 一刻钟后,齐乐和石田到了。 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昨日卖茶效果不好,因此谪仙生气了。 所以他们到了之后,两人立刻道歉。 石田苦着脸说道:“是小人笨嘴笨舌,没有卖出茶去,谪仙只管惩罚就是了。” 齐乐也说道:“是小人笨嘴笨舌。本来小人对石兄说了,不要再给谪仙丢人了,但是石兄不听,一定要把所有的朝臣都拜访一遍,方才罢休。小人没有劝住他,真是该死。” 李水听到这里,微微一愣:“这里面还有内情呢?”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昨日你们当面卖茶,确实没有卖出去。不过今日茶楼里面的茶销路很不错啊。” “本仙命人查看了一番,发现与你们两个大有关系。也就是说,今日茶楼赚得的大量黄金,你们两个是有莫大功劳的。” “来人啊,赏给他们一成。” 很快,王老实提着一个布袋子进来了。 布袋子打开,里面全是金子。明晃晃的,差点亮瞎了石田和齐乐的眼睛。 李水说道:“按照出力多少,分给他们。” 王老实粗略的分了分,从布袋子里面拿出来了五镒黄金,给了齐乐。剩下的,连同袋子,都给了石田。 石田所赚得的,比齐乐多了十几倍不止。 齐乐都快哭了。 按道理说,得到了五镒黄金,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可是……可是有石田在旁边作对比,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齐乐正在郁闷的时候,石田捅了捅他,小声说道:“齐兄,咱们的赌约,你还记得吗?” 齐乐顿时流下眼泪来了。 刚刚到手的五镒黄金,全都进了石田的口袋。 这钱还没捂热呢又要交出去,简直要把人活活郁闷死啊。 李水没有管他们两个怎么分账,而是淡淡的问:“你们到了淳于越家中,是这么说的?” 石田立刻把昨天的情景详细的讲了一遍。 李水看着他们身上的伤,有点无奈。 他对石田说道:“卖茶,讲究的是对症下药。淳于越素来方正,整天研究的,都是孔孟之道,浩然正气。你让他专心房事,他当然不乐意了。” 石田应了一声。 李水对石田说道:“你们两个听我的吩咐,立刻去淳于越府上一趟,这一次要改改口……” 随后,李水教了他们几句话。 石田和齐乐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有点怀疑:这茶……还能这样卖? ………… 一刻钟后,他们到了淳于越的住处。 淳于越见了他们之后,根本不听他们说话,直接就绑起来了。 石田和齐乐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知道,这次淳于越是动真格的了。 没准要杀人。 如果淳于越把他们的嘴赌上了,那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们抓紧时间,对淳于越说道:“博士,我们是来谢罪的。” 淳于越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抬了抬手,让正在磨刀的仆役停下来了。 他最喜欢听别人忏悔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齐乐嘴比较好使,立刻说:“昨天我们回去向伏尧公子复命,伏尧公子听说之后,狠狠的教训了我们两个,命我们今日来向博士谢罪。” 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 石田也在旁边说道:“其实,昨日是我们两个太糊涂,曲解了伏尧公子和谪仙的意思,因此闹出来了误会。” 淳于越微微一愣,问道:“何意?” 齐乐说道:“其实这药茶,根本不能壮-阳。” 淳于越点了点头,心想:老夫也觉得不能。槐谷子再荒唐,也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齐乐说道:“谪仙对我们说的是,此茶能养浩然正气,我们问何谓浩然正气。谪仙说,就如同是阳气。” “我们两个太过无知,当成了壮-阳的阳。因此想当然的以为,这药茶有助于房事。” 石田说道:“是啊。谪仙说的是,茶可以养气。据说这茶幽静淡然,与酒大不相同。” “酒饮多了,性情暴躁,酒气难闻,实非上上之选。” “而凡饮茶者,饮得越多,妙处越多。可以彬彬有礼,心思淡然。吐气如兰,身心愉悦。” 这一番话,可算是说道淳于越心坎里面去了。 淳于越就不善饮酒,而李信就极为喜欢饮酒。 当初淳于越迎娶李姬的时候,李信这小子就一连敬了自己几十杯。 接过那天晚上喝得大醉,吐的十分狼狈,最后什么都没有干成。 现在想起来,淳于越还恨的牙根痒痒。 久而久之,淳于越就讨厌嗜酒如命的人,尤其讨厌李信。 现在听了石田和齐乐的话之后,淳于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茶可是好东西啊,入口清香,适合自己。 而且和石田说的一样,自己饮茶之后,觉得神采奕奕,心境都平和了很多,似乎真的有养气的功效。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微笑着问道:“这茶,为何可以养气?槐谷子可说过吗?” 石田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是谪仙和伏尧公子研究出来的。据说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它的性子存在。有的性酸,有的性甜,有的性辣,有的性苦。”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忧、喜、怒、惊……” “总之,世上的五谷杂粮,各种食物,吃下去之后,潜移默化之中,会影响人的情绪。” “而茶这种东西,就能帮助人修身养性,处事淡然,宠辱不惊。饮得久了,可以身怀磅礴大气,因此任由世事翻腾,我自岿然不动。” 这番话,迅速的征服了淳于越。 其实,李水总结出来的这些观点,什么食物影响情绪,什么酸甜苦辣,喜忧怒惧……是引用了黄帝内经中的观点。 这本医之始祖,公认为成熟于西汉。 不过,这样的书,不可能是某个人拍脑袋想出来的。 定然是流传了很久,然后由某个人进行总结删减,最后成书的。 所以,在秦代应该已经有了这样的观点。 李水猜对了。 淳于越听得连连点头,命人给这两个人松绑了。 石田和齐乐见淳于越信以为真,都松了口气。 按照他们的水平,他们会立刻向淳于越兜售药茶。 但是来的时候,李水已经严禁他们这样做了,勒令他们解释完了之后,立刻就走。 这两个人依依不舍的向淳于越告辞,然后向外面走。 这可是一单大生意啊,就这样白白泡汤了? 两个人都有点不甘心。 结果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淳于越把他们叫住了:“你们不卖茶?” 石田和齐乐欣喜若狂。 不过,他们两个拼命的沉住气,说道:“今日只是来向博士赔罪,以及解释误会的,不是为卖茶而来。” 淳于越听了这话,越发肯定茶能养气是真的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买茶狂人淳于越 淳于越对石田和齐乐说道:“老夫倒是想要买一些茶,来养一养气了。” 石田干咳了一声,说道:“按道理说,博士有命,我二人应当立刻把药茶取来的。只是……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向谪仙和伏尧公子复命,所以……”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罢了,老夫自己走一趟也无妨。” 把石田和齐乐打发走了之后,淳于越笑了。 这两个人,若当真是骗子,若当真是来推销药茶的,会让自己自行去买吗?他们定然会殷勤备至,迅速的把药茶拿上来,免得自己改了主意。 看他们这一副买不买无所谓的态度,便知道是真的了。 淳于甲走过来,向淳于越说道:“主人,这药茶,我们是买还是不买?” 淳于越说道:“能养气的茶,自然是要买一些的。” 淳于甲又说道:“不过,不久前主人不是还说过吗?槐谷子这家伙,厚颜无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赚了钱去。” 淳于越说道:“然而,这种药茶,除了槐谷子以外,旁人谁还有?我看了看他的价目表,这茶确实不便宜,但是毕竟能够养气,功效强大,已经不算是贵了。” “你现在便去茶楼,买一些回来吧。” 淳于甲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一刻钟后,淳于甲回来了,手里面拿着的,果然是药茶。 淳于越命丫鬟试着煮茶,然后饮了一杯。 味道固然不如茶楼亲自调制出来的好,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 淳于越一边饮茶,一边读书,越发觉得有了茶的辅助,仿佛更能理解书中的圣人言论了。 “妙哉,真是妙哉。”淳于越连连感叹。 旁边的淳于甲欲言又止。 淳于越问道:“何事?” 淳于甲说道:“方才小人去买药茶的时候,碰到了几位大人。有王丞相,还有廷尉李斯。” “他们见小人来买茶,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又听说小人是买药茶,脸上更是露出一种神神秘秘的微笑。” “后来听说是主人要喝药茶,他们的神色就更加古怪了。” “小人这一路上都在琢磨他们的态度,始终琢磨不明白。只是越想越觉得那笑容不对劲,令人心中不快。” 淳于越饮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你管他人的评论做什么?老夫时常说,读古圣先贤的言论,倒背如流,不算什么。关键是要理解,要改造自己。” 淳于甲连连称是。 淳于越合上书,端着茶杯走到窗前,看着眼光下的树影,淡淡的说道:“这些朝臣有此等反应,那是因为厌恶槐谷子这个人,进而厌恶了他的东西。” “其实这茶对修身养性,大有裨益。相信当日喝过茶的大人,都有体会。” “那日在茶楼之中,我亲眼看见不少人双目微闭,怡然自得,一副淡然享受的神色。可见他们对这茶也是颇有好感的。” “可惜啊,可惜。因为槐谷子,他们不肯饮茶。看见老夫去买茶,还要讥讽一番。” 淳于甲在旁边说道:“是啊。世人都没有主人这般豁达,这般胸襟。”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豁达与胸襟,只要修身养性,其实是可以养出来的。这就看出来教化的重要了。” 他沉思了一会,淡淡的说道:“我若买上一些药茶,送给那些大人呢?如此一来,他们可以保留面子,也饮到了茶。” “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喝茶,修身养性。等到所有的朝臣都变成了翩翩君子,到那时候,上行下效,我大秦不就是君子之国了吗?” 当然了,通过一杯茶,就让百姓得到礼仪教化,淳于越也觉得功效没那么大。不过……只要有一点益处,那也值得尝试。 于是他对淳于甲说道:“你去,再买一些药茶,要多买一些,让每一位朝臣都能分到一点。” 淳于甲应了一声,转身想要走。 淳于越又叫住他:“等等,老夫亲自去吧。朝臣与槐谷子之间,芥蒂极深,你去送茶,他们多半不会接纳,若老夫亲自出面,他们便不好意思不收了。” 淳于甲应了一声,去备马车,然后和淳于越出门了。 等他们出门后不久,淳于越忽然说道:“等等,不去茶楼了,去扶苏公子的住处。” 淳于甲疑惑的问道:“为何不去了?” 淳于越说道:“诸位大人,欲饮茶而不好意思张口。老夫登门送茶,那是雪中送炭啊。他们定然是极为感激的。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很难得。不如带上扶苏公子,好让那些朝臣,对他也有些好感,将来立太子的时候,也能有一些助益。” 淳于甲心悦诚服的说道:“主人想得周到。” 随后,马车转了个弯,向扶苏的住处去了。 扶苏,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到了义渠城之后,他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读书。 他有点苦恼,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为何自己按照古圣先贤来的,却不如伏尧做的好呢?伏尧的义渠郡,如此繁华,究竟是表面现象,还是真的成功了? 扶苏食不知味,一直在翻书,想要从古籍之中,找到理论依据。 前几天,石田和齐乐也确实来过,但是扶苏根本没有让他们进门。 所以药茶的种种功效,扶苏根本不知道。 今日他又在研究古籍,忽然听仆役说师父来了。 扶苏何等尊师重道?立刻整理衣冠,匆忙迎接。 淳于越见了扶苏之后,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来:这个徒弟好啊。聪明、听话、有仁爱之心。若他能继承帝位,天下苍生有福了。 淳于越和扶苏坐下了,然后他微笑的对扶苏说道:“如今槐谷子正在卖茶,你可知道了?” 扶苏说道:“徒儿略有耳闻。” 淳于越微微一笑:”你竟然不动心?“ 扶苏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淳于越。 淳于越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药茶的功效。” 扶苏好奇的问道:“药茶?有什么功效?” 淳于越说道:“近日,槐谷子宣称,药茶可以助人养气。养浩然之气,养天地正气,养淡然之气,养君子之气。” 扶苏一听这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当真?” 他仔细想想,有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茶确实有这种功效。当日徒儿在茶楼饮茶,便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明明从未饮过茶,为何有一种老友重逢之感?现在想来,这茶里面,分明就蕴含了君子之气啊。这不是徒儿一直苦苦修习的吗?” 淳于越看着一脸激动的扶苏,微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自己这个徒弟,果然对茶更感兴趣啊。 扶苏喜欢养气,尤甚于淳于越。 淳于越养气,主要是靠读书,靠思考。 而扶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读书思考之外,喜欢借助于外物,衣食住行,皆可以养气。 除非重要场合,扶苏很少穿丝绸,他喜欢穿麻布,认为粗糙的麻布可以养气。 他也很少吃炒菜,是权贵之中,为数不多的坚持吃煮饭的人。扶苏认为,炒菜太油腻,会堵住人的心窍,使君子之气无法吸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现在扶苏听到茶可以养君子之气后,顿时如获至宝,恨不得现在就要冲到茶楼里面去。 淳于越微微一笑,对扶苏说道:“为师今日来找你,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去买茶。而是让你抓住这个机会,结交一些朝臣。” 扶苏好奇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淳于越说道:“朝臣想要饮茶,却又不好意思。毕竟他们平日里对槐谷子颇有微词,现在听说槐谷子有了好东西,便趋之若鹜,拿着钱去买。这成什么样子了?因此,他们都在苦苦的忍着。” “如今我们师徒两个,大气一些,心胸宽广一些。不计前嫌,买了槐谷子的药茶,然后送给诸位朝臣。” “他们心中能不感激吗?能不称赞我们师徒吗?你得到了朝臣的支持,将来在朝堂之上,就更是游刃有余了。”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建议道:“师父,徒儿估计,即便我们送上药茶,他们或许也不好意思收。到那时候,我们定然要强硬一些,甚至不惜佯怒,只要他们得到了实惠便好。” 淳于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又心生一计,对扶苏说道:“我们买茶,倒也不必遮遮掩掩,即便大张旗鼓,也不算什么。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师徒心胸宽广,知道我师徒为同僚着想,那才好呢。” “虽然我们不求虚名,但是这虚名对天下人有用,我们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扶苏又说道:“其实朝臣之中,赞同儒学的,并不甚多。我们若点名了这茶有助于养君子之气,恐怕各位大人会有顾虑啊。” “不如,咱们说的隐晦一些。只说这茶可以修身养性,调理身体,久而久之,可以令人筋骨强健。” 淳于越点了点头:“其实君子之气,也未必只是指儒家。罢了,就按照你说的来吧,最好不要让百官不自在,觉得我们在强行推广儒学。” 这师徒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出来了各种精彩的方法。 他们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觉得此事无懈可击。 随后,两个人共乘一车,到了茶楼。 淳于甲下车之后,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嗓门:“掌柜,掌柜何在?淳于博士来买茶了,买药茶。你们的货足不足?” 掌柜立刻说道:“足,足,充足的很,大人请。” 淳于越和扶苏买茶很快,基本上就是看看货,然后交钱。 反正淳于越有的是钱,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也就半个时辰而已,药茶已经装了满满的一大车。 义渠城的人,恐怕不认识什么药茶,但是他们都知道,茶的价格极其昂贵,那是按照两来卖的。 这位淳于博士竟然一买就是一大车,太阔气了。 于是,淳于越的大名,迅速的传遍了义渠城。 淳于越,火了。 ………… 石田和齐乐急匆匆地跑到了李水的住处,两个人见到李水之后,倒头便拜。 尤其是齐乐,简直是痛哭流涕,五体投地。 他对李水说道:“谪仙,往日小人真是错了,大错特错啊。今日小人才知道,何谓仙人。真乃神机妙算,不可以常理度之。” “小人佩服不已,小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着齐乐,心想:这家伙一上来就是一通谄媚,不知道的还以为本仙多么喜欢阿谀奉承呢。 在心中鄙视了齐乐一番之后,李水问道:“出什么事了?” 石田说道:“淳于博士买茶了,而且点名买药茶,买了整整一大车。” 李水点了点头。 淳于越会买茶,他已经猜到了。但是没想到淳于越会买这么多。 其实李水想让淳于越买茶,并不是想赚他的钱。无非是有点强迫症,想要集齐所有的朝臣罢了。 其他人都买茶了,只有淳于越不买茶。这缺了一块,李水心里不好受啊。 万万没想到,淳于越竟然买了一大车。 看来淳于博士对于修身养性,极度的渴望啊。 喝这么多茶,想当圣人吗? ………… 王绾住处。 王绾和李斯正在聊天。 李斯说道:“丞相,近日冯去力,仿佛没有动静了。” 王绾嗯了一声:“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要约束好家中的仆役,不能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给人以把柄。” 李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对王绾说道:“不过丞相只管放心,咱们有冯刃疾这个细作在冯去力那里,任由冯去力有千百般诡计,我们总能预先知道,从容布局。” 王绾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到这里,就看见王绾府中的仆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 王绾喝道:“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那仆役说道:“方才街上很多人都在传,说淳于博士去茶楼买茶了,而且点名买什么药茶。买了整整一大车。” 王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他瞪大了眼睛,问了一句:“药茶?” 旁边的李斯也目瞪口呆。 王绾看了李斯一眼,试探着问:“茶楼的伙计,也去过廷尉大人府上了?” 李斯点了点头,幽幽的说道:“看来,丞相大人,也知道这有助于房-事的药茶了?” 王绾点了点头。 然后他很心虚的问:“廷尉大人有没有买?” 李斯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在下没有买。一来,在下持身甚正,不需要这等龌龊之物。二来,在下身体还可以。” “丞相大人呢?有没有备上一点?” 王绾也摇了摇头,一脸正色:“老夫,同样不需要。” 随后,这两个人都很心虚的笑起来了。 李斯干咳了一声,说道:“真没想到,淳于博士,看起来不近女色,竟然……唉,人不可貌相啊。” 王绾说道:“他买药茶也就算了,竟然光天化日,大张旗鼓地买。他大张旗鼓的买也就罢了,居然买了一大车。他……他吃得完吗?” 李斯说道:“或许……淳于博士的病,十分顽固,一两杯茶,已经无济于事了。” 王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第四百九十八章 衣冠禽兽淳于越 王绾和李斯的谈论,其实带着一种说笑的性质。 其实他们也不明白,淳于越好端端的买那么多药茶干什么。 就算身体不行,也没必要这么丧心病狂啊,他就不怕流言蜚语吗? 王绾心中有些纳闷:难道说,淳于越看到槐谷子凭借厚颜无耻四个字,混的风生水起,于是心生羡慕,想要模仿一番? 这……这不太可能吧?若说周青臣学习槐谷子的厚颜无耻,倒有可能。至于淳于越,他不是这种人啊。 唉,近年来,朝中的事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仆役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对王绾说道:“主人,淳于博士来访。” 王绾一愣:“淳于越?他来做什么?” 旁边的李斯一脸感兴趣,对王绾说道:“不如,把淳于博士请进来,我们三人一块把酒言欢?” 把酒言欢是假的,满足八卦心理是真的。 而王绾也的确很想知道,淳于越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于是他欣然同意,和李斯一块去大门口迎接淳于越。 淳于越满面红光,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随后王绾就发现,淳于越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站着扶苏公子。 这下王绾就更加纳闷了:若说淳于越豁出去老脸不要了,去买什么药茶。可是扶苏公子,一向是最守礼的啊,怎么也跟着淳于越胡闹? 王绾和李斯把淳于越迎了进来。 几个人坐下之后,气氛有点尴尬,众人有点沉默。 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李斯打破了沉默,他尽量一本正经的说道:“听闻……淳于博士买了不少药茶?” 淳于越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李斯干咳了一声:“淳于博士,买那么多药茶干什么?” 为什么买药茶,其实李斯心知肚明。就连他自己也买了,而且昨天晚上已经试过了。 怎么说呢?真的有效果。以前他见了府中美貌的侍婢,总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昨日却好好的享受了一把。 说来也奇怪了,李斯仿佛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 李斯之所以明知故问,是想知道淳于越用什么样的借口来解释这药茶。 结果淳于越说道:“老夫买药茶,自然是因为它效果显着了。” 王绾连连咳嗽。 李斯也有点诧异。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淳于越:“你……你试过了?” 淳于越说道:“当然。这茶,效果显着啊。老夫喝了之后,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气息。老夫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李斯差点疯了:淳于越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这种事居然也摆到明面上说?呸!真不要脸。 结果扶苏公子也在旁边说道:“不错,方才我在府中刚刚试了药茶,效果真的很好,吾师所言非虚。” 李斯怀疑自己听错了:“扶苏公子,你……你试过了?你……你也需要药茶吗?” 王绾也快疯了,扶苏公子,年纪不大啊,而且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啊,也需要药茶的辅助?不至于吧? 王绾和李斯死死的盯着淳于越师徒俩,心想:这两位,整天把翩翩君子四个字挂在嘴上,这么……怎么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其中一个买了一车壮阳的药物,另一个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 忽然间,王绾和李斯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四个字:衣冠禽兽。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大人,可了解这药茶的好处?” 王绾和李斯对视了一眼,含含糊糊的说道:“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淳于越和扶苏大喜,他们既然知道药茶的好处,那么推荐起来就方便多了。 淳于越微笑着说道:“既然二位大人知道这药茶的好处,方才说起来的时候,为何那么吃惊呢?” 李斯都无语了:我吃惊,不是很正常吗?换作任何一个人,听见你们大白天吃壮-阳-药都得吃惊啊。 淳于越这样坦坦荡荡问出来,李斯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绾更是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噩梦。 淳于越说道:“两位既然知道药茶的好处,为何不买呢?” 李斯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药茶虽好,老夫用不上啊。” 王绾也说道:“是啊,老夫也用不上。” 淳于越叹了口气,一脸诚恳的说道:“这你们就错了,怎么会用不上呢?这药茶可以调理身体,可以修身养性,你们是知道的啊。” 王绾和李斯心想:调理身体?修身养性?你说的倒是挺隐晦啊。 李斯和王绾干笑了一声:“我们确实知道,不过,真的用不着。” 淳于越点了点头,看来这两个人真的知道药茶的功效,但是又因为槐谷子的原因,不好意思买。 于是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二位大人都是要面子的人。所以不好意思去买。不过……为官者,要心胸宽广,豁达慷慨。那些闲言碎语,风言风语,何必在意?” 李斯和王绾都瞪大了眼睛。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买了一大车药茶,其实就是为了分给诸位大人。你们不好意思买,老夫就代你们买了好了。” 李斯和王绾彻底懵了。 紧接着,扶苏公子拿出来两个木盒子,分别递给了王绾和李斯。 王绾和李斯连忙推辞:“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真的用不着。” 扶苏心想:果然啊,这些人真的想要推辞。 于是他板起脸来,说道:“二位大人,扶苏以诚待人,怎么?你们不肯给面子吗?” 王绾和李斯无奈,只能点了点头,十分委屈的把药茶收下了。 淳于越和扶苏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我们就不久留了,还要拜访其他朝臣,告辞。” 王绾和李斯像是做梦一样,精神恍惚的把这两个人送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王绾看了看李斯,李斯也看了看王绾。 王绾抱着茶盒子说:“这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倒确实是个热心人啊。只是……只是这方式也太粗暴了。” 李斯点了点头:“是啊,好人倒是好人,就是……有点无礼啊。” 这两个人打死都没想到,有一天“无礼”两个字,竟然会用到淳于越身上。 李斯干咳了一声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王绾哦了一声。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药茶。 李斯抱着自己的药茶,急匆匆地走了。 而王绾关上门,打开茶盒子看了看,嗅了嗅茶的香气。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种冲动。 昨天晚上,刚刚快意了一番,没想到今天又来了精神? 王绾心中欢喜:这药茶,真是神了。 这一天,很多朝臣遭到了淳于越的拜访,并且在淳于越和扶苏的威逼利诱之下,收下了药茶。 一时间,淳于越和扶苏彻底火了。 大伙摸不着他们的动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关心别人的夫妻生活。 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淳于越学周礼学魔怔了,觉得夫妻人伦之间的大事,也应该敦促一下…… ………… 晚饭时分,嬴政淡淡的问在旁边侍候的小宦官:“今日,城中可有没有什么事啊?” 小宦官唯唯诺诺。 嬴政看他的态度有点问题,于是说道:“但说无妨。” 小宦官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今日,城中出现了一个传言。传得很邪乎,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传言说,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买了很多有助于房-事的药,足足有一大车,正在四处登门,分发给朝臣。” “有些大人不想要,博士和公子还生气了。强行把药留下……” 嬴政差点被嘴里那口汤给呛死。 这淳于越,疯了不成? 昨天朕还夸赞他,满朝文武,只有他是真正的方正君子,没想到一转眼他就做出这种事来。 荒唐,真是荒唐。 嬴政说道:“去,把淳于越和扶苏给我叫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叫人。 嬴政又说道:“等一下。” 小宦官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嬴政心中很乱。 扶苏,毕竟是自己的爱子啊。 平日里谦卑知礼,循规蹈矩,今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如果朕责骂他一番,他一时羞愧,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不对,不对。淳于越和扶苏,都是恪守礼法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们是受人蒙蔽,还是…… 这一瞬间,嬴政就判断出来,他们两个应该是被人给骗了。 至于是谁骗了他们,嬴政略微一分析就明白了,应当是李水。 于是嬴政对小宦官说道:“去把槐谷子叫来,伏尧也叫来,还有那个什么王狡猾。” 小宦官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说的,是不是王老实?” 嬴政愣了一下,点头说道:“对,那个王老实。” 与此同时,嬴政也有点无语。这个人居然起名叫王老实,他也真好意思? ………… 李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自己的房间来回踱步。 房间里面,还有伏尧、王老实、石田、齐乐。 这几个人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到处乱窜。 李信坐在角落里,一边饮酒,一边看着他们走来走去,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哈,别人急的要死,自己却可以饮酒观赏,真爽。 只听李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淳于越,怎么就这么热情呢?药茶你买了也就罢了,你偷偷的用不好吗?竟然分给其他人。这……” 伏尧也苦着脸说道:“完了,这下完了。长兄的名声算是臭了,臭不可闻。以他的脾气,定然不会放过我的。” 王老实更是要哭了:“和你们这些权贵做生意,太危险了。” 石田和齐乐两腿发软:“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坑杀?” 就在这时候,有仆役在门外说道:“大人,陛下派来了一位宦官。要请谪仙大人,伏尧公子,以及王掌柜,立刻去见驾。” 王老实扑通一声,瘫倒在地,脸都白了。 伏尧忽然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深情来,小声说道:“父皇,孩儿错了……” 他说了这话之后,看向李水:“师父,你觉得我刚才的表情,能不能让父皇心生怜悯,然后放过我?” 李水头都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伏尧说道:“镇定,镇定。这件事,倒也没有走到绝路上面去。” 李水对石田和齐乐说道:“你们两个,立刻去茶楼卖茶。” 石田都吓傻了:“还卖啊?” 李水说道:“卖,趁着义渠城没有宵禁,趁着城中的人还没有睡觉,立刻给我卖。不过,卖的方式要变一变……” 李水吩咐了他们几句。 这时候,门外的小宦官已经有点着急了。 他的声音很恭敬,恭敬之中又带着一丝催促:“谪仙大人,伏尧公子。陛下等着呢。”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对伏尧和王老实说道:“见了陛下之后,不要乱说。一切由我来应付。” 伏尧和王老实都点了点头。 随后,这三个人跟着小宦官走了。 李信看着他们的背影,颇有一种一去不复还的悲壮。 李信一口将酒喝光,然后跳了起来。 他大踏步地走到街上,从小贩那里买了很多麦花,然后兴冲冲的跟上了李水一行人。 ………… 伏尧见到嬴政了,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一脸干笑着站在墙角。 嬴政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伏尧:“是谁的主意?” 伏尧牢记李水的嘱咐,不敢乱说话。 李水则一脸沉重的站出来。 他先一脸慈爱的看了伏尧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是臣的主意,陛下责罚臣就好了。” 嬴政顿时生气的瞪了伏尧一眼。 伏尧:“……” 他感觉自己被师父套路了。 这事本来就是师父的主意啊?自己顶多是没有阻拦,是从犯,是知情不报。 怎么现在搞的,好像自己是主谋,好像师父在背锅呢? 伏尧很委屈的说道:“父皇,这事当真是师父的主意。” 嬴政一拍几案:“闭嘴。” 伏尧快委屈哭了。 嬴政对伏尧说道:“你也太胡闹了。” 伏尧眼泪都要下来了:“我没有,不是我……” 嬴政又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我知道你授徒有自己的方式。不过,严师出高徒,你也不能一味纵容了伏尧。” 李水连连称是,然后说道:“此事,当真是臣的主意。”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袒护着他?真是……唉。” 嬴政的斥责之中,竟然带了几分欣慰,带了几分不忍,带了几分同情。 李信一边偷偷嚼着麦花,一边敬佩不已:槐兄,高人啊。 伏尧则偷偷抹着眼泪,心想:师父这一课,上得太生动了。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进来了。 他神色古怪的说道:“陛下,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来了。看他们的神色,似乎极为生气,说是要找谪仙和伏尧公子。” 嬴政看了伏尧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水心想:看来……这两个可怜的家伙知道真相了。 李信狠狠地嚼着麦花:妈呀,太精彩了。这一出好戏…… 第四百九十九章 师父高明啊 淳于越和扶苏进来了。 两个人的表情很精彩,有愤怒,有羞耻,有委屈…… 淳于越见了嬴政之后,就哀嚎了一声:“陛下……” 他刚想行礼,忽然发现李水也站在这里。 这一瞬间,淳于越忽然脸色通红,瞪大了眼睛,嚎叫了一声:“槐谷子!” 随后,他向李水冲过来了。 而扶苏也发现了伏尧,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伏尧,你做的好事。” 紧接着,李水的衣服被淳于越给揪住了。 淳于越的老拳像是雨点一样,向李水打过来。 幸好李水年轻,动作灵敏,不然的话,真的被淳于越给打到了。 而伏尧则仗着年纪幼小,身体灵活,在房间之中上蹿下跳,不停的躲避。 一时间,这里被闹得鸡飞狗跳。 嬴政喝了一声:“成何体统。” 于是众人都停下来了。 淳于越几乎快要哭了,他冲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这槐谷子实在是太可恶啊。老臣一生遵守礼法,没想到老了老了,晚节不保。” “老臣,请求严惩槐谷子,否则的话,臣宁愿撞死在这里。” 扶苏也拱手说道:“父皇,请严惩此人。否则的话,扶苏恨意难平。” 嬴政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伏尧,正打算怎么惩罚他们。 这时候,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想要问博士一句,臣犯什么错了?” 嬴政愣了:你还好意思问一句? 淳于越也愣了:你不打算承认?天呐,世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水扭过头来,客客气气的向淳于越拱了拱手,说道:“博士,你为何恨我啊?” 淳于越咬着牙说道:“你告诉我药茶能养君子之气,骗我去买。却告诉其他人,药茶有益于房-事。害得我成为整个义渠城的笑柄。” “士可杀,不可辱,你还好意思来问我?” 李水干咳了一声:“博士,你是不是买错茶了?这个……” 淳于越拿出来一个盒子,冷冷的说道:“就是这种茶。茶楼的伙计亲口承认,此茶可以养气。” 李水接过盒子,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说道:“是啊,此茶可以养气。是谁告诉博士,这茶有助于房-事?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今日你还想蒙混过关吗?老夫告诉你,门都没有。” “老夫在向朝臣赠茶的时候,其中一人说漏了嘴,老夫又返回去,向所有朝臣求证。他们都说,药茶乃是壮-阳用的。” 李水严肃的说道:“博士,那些人可能合伙把你骗了,你可不能听信他们啊。” 淳于越差点气晕过去。 那么多同僚,那么多君子,他们众口一词的骗我?反倒是你这个无耻小人在说真话? 真是岂有此理。 李水对淳于越说道:“博士,若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验证一番。” 淳于越惊奇的看着李水:“你还敢验证?”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请遣人将所有朝臣都叫来。以证明臣的清白。” 嬴政也看不懂李水的操作了。 这不是找死吗? 屎盆子一定要在脑袋上扣瓷实了才肯罢休吗? 不过,看见李水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嬴政就对旁边的小宦官点了点头。 那小宦官应了一声,一脸激动的跑了。 他也很想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怎么收场。 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水又对嬴政说道:“陛下,不如我们去茶楼验证吧?顺便喝上一杯茶。” 嬴政淡淡的说道:“喝茶倒也不必了。现在朕也弄不明白,你这茶究竟有何功效了。” 李水苦笑了一声:“臣也是刚来北地郡不久啊。” 旁边的伏尧:“……” 师父又在甩锅了? ………… 嬴政带着李水、淳于越等人,到了茶楼。 时间不长,收到消息的朝臣陆陆续续的赶来了。 茶楼门口,有两个人正在摆摊卖茶,分明是石田和齐乐。 这两个人都缩手缩脚的,一副害怕的样子。 不少知情的朝臣都同情的看着他们两个,感觉这两个人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其实,石田和齐乐两人也有这样的感觉。他们正在思索自己的最后一顿吃什么比较好。 淳于越忍着耻辱,对李水说道:“槐谷子,诸位大人已经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朝臣们说道:“各位大人,你们买过有助于房事的药茶吗?” 所有的朝臣都摇头否认。 李水说道:“那你们认识有助于房事的药茶吗?” 朝臣们还是使劲摇头。 李水向淳于越摊了摊手:“博士,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不认识药茶,凭什么说你赠送的药茶是用于房-事的?这不是串通好了和你开玩笑吗?” 有朝臣很无语,觉得李水的帅锅能力也太强了。 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见过药茶,但是我们见过这两个卖茶的人。他们亲自到了我们府上,说药茶有助于房-事。” 李水看了看吓得哆哆嗦嗦的石田和齐乐:“你们两个说说,当时是什么情景?” 石田已经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了。 齐乐结结巴巴的说道:“当时,我们茶楼收了一款茶,这茶喝了之后,确实有助于房-事。后来我们又在里面加了许多名贵的药材。炮制成一种特殊的药茶,名叫欢喜茶。” 朝臣们都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够低俗的。 齐乐接着说道:“欢喜茶确实有助于房-事,我们制成此茶之后,打算卖给各位大人。于是携带着欢喜茶到了他们府上。不过……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再后来,茶楼有了另一种茶,这茶叫君子茶。喝了之后虽然与房-事没有关系。但是饮得久了,可以令人心思淡然,养成君子之气。” 不少朝臣愣了:“是两种茶?” 石田有点缓过来了,点头说道:“是啊。茶楼之中,有几十种茶。” “普通的茶,有明目、提神,种种神奇的功效。” “而经过炮制的药茶,就有壮-阳、养气等功效了。诸位大人想要喝什么样的茶,就买什么样的茶。” 众人凑过去一看,茶摊之上,确实标着不同的名字。 石田介绍说:“目前普通的茶很多。可药茶只有两种,一种是欢喜茶,一种是君子茶。而君子茶,是今日才可以贩卖的。已经被淳于博士买走了绝大部分。” 朝臣们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放心了,看来自己昨天买的茶没错,确实是能有助于房-事的欢喜茶。 李水对淳于越笑了笑:“博士,看来这是个误会啊。” 随后,李水对石田和齐乐说道:“看看你们两个干的好事。怎么推销茶叶的时候,没有跟博士说清楚呢?” 石田和齐乐立刻跪伏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小人出身卑贱,不识得几个字,哪里懂得养气的大道理。不过是鹦鹉学舌,人云亦云,因此去卖茶叶罢了。” “一时不小心,竟然搞混了两种茶,没有给淳于博士解释清楚,真是该死。” 随后,这两个人开始噼里啪啦的打自己的耳光。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停下来吧。” 这两个人立刻停下来了。 淳于越心中的火气并没有下去,他正在思索这么惩治这两个人才好。 至于他们说的,他们不懂茶,听了个一知半解就去卖茶,淳于越是相信的。 不过……这两个人的过失太大了,给自己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不杀了他们,如何给自己正名? 结果淳于越还没说话,旁边的李水就一脸感慨的说道:“想不到淳于博士,竟然如此宽宏大量啊。” 淳于越:“???” 李水继续说道:“这两人犯了这么大错,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让他们打几个耳光,也是完全应该的。淳于博士却轻而易举的宽恕了他们。” 淳于越:“……” 老夫是宽恕他们吗?老夫不让他们打耳光,是听得心烦,想要杀了他们啊。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如此看来,淳于博士之心胸,是何等的宽广啊。这君子茶,非得请博士来做代言人不可了。因为淳于博士,便是当世的大君子。” 随后,黑暗中有几个围观的百姓立刻叫嚷起来了:“淳于博士胸宽宽广,淳于博士乃当世君子。” 这几人喊得声嘶力竭,唯恐众人听不到。 当然了,他们这么卖力,那是因为收过钱。而且声音越大,价钱越高。 其他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这几个人叫喊的很起劲,也跟着喊起来了。 一时间,全都是对淳于博士的赞颂之声。 淳于越的怒气,忽然消失了。 李水感慨的说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淳于博士,真乃吾辈楷模啊。” 淳于越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做得还不够啊,刚刚发现被误解的时候,也是气愤的很,刚才不还想要殴打谪仙吗?”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那是人之常情。换作别人,已经用剑来砍我了。而淳于博士,只是打我几拳而已,已经实在令人钦佩了。” 李水说到这里,向石田和齐乐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这两人立刻一脸诚恳的说道:“淳于博士,求你为君子茶代言。但愿天下凡是饮此茶者,都能做君子。” 淳于越满面红光,捋了捋胡须,说道:“你们的心意,老夫领了。然而老夫在朝中为官,为商贾代言,不太合适。” 李水见淳于越执意不肯,于是退而求其次,说道:“那请淳于博士提几个字,如何?我们放在君子茶的包装上面。让每个喝茶的人,都能感受到博士的德行。” 说话间,茶楼里面有人捧出来了纸笔。 淳于越饱蘸浓墨,略一思索,挥毫写下“君子茶”三个大字。 “好!”远处的黑暗中,那几个群众演员高声叫好。带动得百姓们也叫起好来。 李信一边吃麦花,一边看着远处的百姓,心想:他们看得见吗就叫好? 淳于越写完之后,李水又向扶苏拱了拱手,说道:“淳于博士是君子,公子也是君子。这一次在下见到了公子的风度,真是钦佩不已啊。公子也给我们提几个字,如何?” 扶苏满面红光,早就把之前的愤怒抛之脑后了。 他接过李水的笔,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小字: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好!”黑暗中又有人叫好。 李水感慨的说道:“君子茶,竟然有了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两位君子的题字。何其荣幸?今日,真乃一件盛事啊。” “诸位,在下请诸位入茶楼饮茶如何?诸位尽管吃喝,都算在在下的账上。” 朝臣们兴高采烈,纷纷走进去了。 朝臣们都进去了,留在外面的,唯有李水、李信、伏尧、王老实、嬴政几人而已。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怎么不入内饮茶?” 冷眼旁观了这一切的嬴政,幽幽的说道:“朕就不喝茶了,你这茶里面古怪太多。” 李水干咳了一声:“陛下,今日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一场误会啊。” 嬴政说道:“你今日请这么多人喝茶,不怕赔了吗?”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这两日卖出去无数的茶,实实在在的大赚了一笔。如今请朝臣们喝上一杯,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嬴政笑了笑,对李水说道:“卖茶自然是好的,不过,你这坑蒙拐骗的方式,实在是……” 李水说道:“陛下,在安慰剂的效应下,各大人喝了君子茶,平日里言行举止,也会有所改观的。所以……臣也不算是坑蒙拐骗。” 嬴政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对李水说道:“朕先回去了。你的这些茶,挑选一些好的,送到朕的行宫来。朕只要普通茶,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茶,就免了吧。” 李水满口答应。 嬴政走了。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一脸慈爱的说道:“今日为师又救了你一命啊。” 伏尧苦着脸说道:“师父,我总算明白为何咸阳人说你厚颜无耻了。” 李水正色道:“你以为,为师真的厚颜无耻吗?你仔细想想。” 伏尧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对李水说道:“徒儿明白了。师父这一招厉害啊。师父知道父皇舍不得责罚我,因此暗示父皇,这是我的过错,先把父皇稳住。” “而师父又主动站出来,承担罪责,博得了父皇的好感。” “只要父皇对师父态度改观,师父便能从从容容,据理力争了。” “而一番争辩下来,真相大白,发现是一场误会。主谋非但没有罪,反而有功劳。” “父皇回想起来,发现主谋是徒儿,因此对徒儿更加满意。又因为冤枉了我,因此对我更加看重。” “师父真是高明啊。” 李水:“……” 原来我这么高明? 李信都看傻了:难道……槐兄不是单纯的无耻吗? 第五百章 弹劾专家 今天成功地忽悠住了淳于越,而且挣到了一大笔钱,李水心情很好。于是带着李信和伏尧向住处走去,要教他们玩斗地主。 在路上的时候,伏尧对李水说道:“师父,父皇在我这里也呆了几日了,我感觉他要走了。你觉得我们三兄弟,各能拿多少分?” 李水想了想,说道:“扶苏公子的话……六分吧。” 李信和伏尧都茫然了。 伏尧说道:“这么低的分数?” 李水说道:“十分制。” 伏尧恍然大悟。 李水说道:“扶苏公子,性格仁弱,勉强及格。陇西郡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但是经济凋敝,百姓逃亡,是在退步。” “若让扶苏公子做了君王,大秦不至于灭亡,但是会越来越差,或许数代之后,会被人推翻。” “不过,若他之后出现一个英明天子,是可以中兴的。因此给他打六分。” 伏尧和李信都信服的点了点头。 李信好奇的问道:“那胡亥呢?” 李水说道:“胡亥是十分。” 李信和伏尧大吃一惊。 伏尧说道:“怎么可能?我听说伏尧的上郡,都已经出现反贼了。他怎么可能拿满分?” 李水说道:“百分制,他拿十分。” 伏尧:“……” 李水接着点评说:“自东周一来,连年战乱,百姓痛苦不堪,人人都想着安居乐业。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休养生息,让百姓富足起来。” “但是胡亥公子用刑严苛。想要修路,就利用严刑峻法,将数万人变成刑徒,这不是胡闹吗?” “若他做了皇帝,百姓苦不堪言,定然会造反,大秦命不久矣。” 伏尧信服的点了点头,然后紧张的问:“我呢?” 李水说道:“你一百分。” 伏尧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地神色来,但是很快又小心翼翼的问:“我是……千分制吗?”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百分制,你是满分。” 伏尧顿时脸色通红,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李水感慨的说道:“你做的比我想象中要好。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有王老实和巨夫帮忙。北地郡效果显着啊。” “我在你这里看到了活力,即便是咸阳,都没有像北地郡这般生机勃勃。我甚至看到了一丝仙境的影子。” “为师,有点思念故乡了。” 李水看着幽邃的星空,有些感慨的说道。 伏尧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若将来炼出来了仙丹,师父能回到故乡吗?” 李水幽幽的说道:“若真的能长生不老,应该可以回到故乡。为师只怕,到那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 …………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很快到了门口。 在进门的时候,李水被一个乞丐拦住了。 李水好奇的问伏尧:“义渠城中,也有乞丐吗?” 伏尧干咳了一声:“有些人就是好吃懒做,有什么办法?” 李信在说道:“若他是真乞丐,给他找一份工作。若他是假乞丐,立刻抓了。解决这点事,好像也不难。”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也许人家就是愿意做乞丐呢?好吃懒做,不能当成犯罪啊。” “若今天有人好吃懒做被抓了,你不出声。明天要抓爱喝酒的,你怎么办?” 几个人正在谈论,那乞丐忽然小声说道:“谪仙,我不是乞丐,我是冯刃疾。” 李水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这人还真的是冯刃疾。 李水纳闷的问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你被免官了吗?那也不至于沦落到做乞丐吧?” 冯刃疾小声说道:“小人为了见谪仙一面,因此乔装打扮了一番,免得被人认出来。” 李水:“……” 几个人进去之后,冯刃疾就低声说道:“谪仙,下官有要事禀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水点了点头,把冯刃疾带到了一个小房间之中。 伏尧和李信跟过来了。 对于这两个人,李水是无限放心的。 而冯刃疾看了他们一眼,略微一犹豫,也没有反对。 关上门窗之后,李水问冯刃疾:“你要说什么事?”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下官,想要弹劾伏尧公子。” 什么? 屋子里的三个人立刻炸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你弹劾也就罢了,居然提前来通知。 这是示威吗? 冯刃疾看着一脸怒意的伏尧,心中很苦涩:你以为我想吗?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冯刃疾根本不想弹劾任何人,他只想做个官,贪污一点钱财,然后吃喝玩乐,过去这一生就好了。 谁知道啊,被命运的车轮卷住,从此以后,就身不由己了。 几天前,冯刃疾被胡亥叫过去,威胁了一番,让他弹劾伏尧。 紧接着又被李斯叫过去,威胁了一番,还是弹劾伏尧。 如果冯刃疾不照办,胡亥可能派死士来教训他。李斯有可能公布他贪污的事情。 可是冯刃疾照办的话,又铁定会得罪李水和伏尧,好像依然是死路一条。 这些日子,冯刃疾在家中思考了很久,想要找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计策来。 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的让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眼看着胡亥给的期限快到了,因此冯刃疾冒险到了李水这里。 冯刃疾看见李水几个人面露不快,连忙解释说:“谪仙大人,伏尧公子,你们不要动怒,我这个弹劾,是对你们有利的。” 伏尧冷笑了一声:“从来没听说过,弹劾别人,是对人有利的。” 李水也纳闷的看着冯刃疾,心想:这小子在玩什么?忠言直谏?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说道:“如今,陛下已经留在义渠城有几天时间了,总体上说,对伏尧公子的施政是很满意的。” 伏尧傲然的点了点头。 这是事实,谁也抹杀不了。 冯刃疾又说道:“然而,有一些朝臣,却总不满意。毕竟伏尧公子按照商贾的路子来治理一郡,确实是闻所未闻。那些泥古不化之人,心里面总是有所嘀咕。” “我听说,有人觉得义渠城的繁华,是表面现象。其实背后掩盖着一些贫穷、肮脏的东西。” 伏尧呵呵笑了一声:“胡言乱语,不值一驳。” 李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有这份自信就好啊。 冯刃疾恭恭敬敬的说道:“那些人的胡言乱语,确实不值得反驳。然而……公子想想,若这些人的胡言乱语被陛下听到了呢?”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一个谎言,说的人多了,大伙也就信了。万一陛下听得多了,也信以为真呢?” “到那时候,陛下肯定会对伏尧公子的施政有所怀疑,那就太可惜了。” 伏尧看了看李水,显然觉得冯刃疾的说法,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李水好奇的问冯刃疾:“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冯刃疾说道:“下官是觉得,与其让那些迂腐的人隔靴搔痒,胡乱猜测。不如咱们把义渠城的方方面面,搅动开来,将真相暴露在他们面前。到那时候,他们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因此,在下思前想后,决定为了伏尧公子,挺身而出,弹劾义渠城。” 伏尧皱了皱眉头,冯刃疾的办法,他大概是听懂了,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么别扭? 冯刃疾微笑着说道:“只要下官进行弹劾,陛下一定会认真调查义渠城的,结果调查完了之后,发现义渠城是真的繁荣。下官的弹劾子虚乌有,到那时候,谁还能再说三道四?” “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就再也传不出来了。而陛下对公子,也就越来越满意了。”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因此,下官今日过来,就是想和伏尧公子商量一下。下官弹劾哪方面好?” “公子挑选一个准备的最充足的地方,下官进行弹劾。到时候公子就狠狠地反驳下官。公子,我们要不要提前演练一下如何在朝堂上你来我往的争论?” 伏尧都听傻了:原来弹劾别人,还可以这样? 李水更是敬佩的看着冯刃疾:这家伙,可真是个弹劾鬼才啊。这特么哪是弹劾?这简直就是营销啊。 在李水的鼓励下,伏尧和冯刃疾对接了一下。确定了几个弹劾的点。 冯刃疾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等一切商量妥当了之后,冯刃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我们这可是里应外合,做给朝臣看的。” “下官并不是真的要弹劾公子,实在是为了堵住那些朝臣的嘴啊。因此……公子将下官驳倒了之后,千万不要鸟尽弓藏啊。” 伏尧大度的说道:“你放心,到那时候,本公子绝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反而会替你求情。” 冯刃疾连连称是:“到那时候,公子就可以博得一个心胸宽广的美名了。”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 冯刃疾走了,走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好啊,弹劾伏尧公子,既完成了胡亥以及李斯的要求。又能避免伏尧公子的怒火。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 翌日,嬴政率领文武百官,要在北地郡游览一番。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是打算回咸阳了。在回去之前,认认真真的领略一下周边的风光。 当大队人马集结完毕的时候,冯刃疾跳出来了,他高声说道:“陛下,臣要弹劾伏尧公子。” 满朝文武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冯刃疾。 这不是冯刃疾第一次弹劾伏尧了。 上一次这家伙就吃了亏,现在还没改呢? 他到底图什么? 在场的人,也只有胡亥和李斯脸上露出来了微笑。 他们看着冯刃疾,像是在看一条听话的狗一样。 牢牢抓住此人的把柄,让他在朝中胡乱咬人,何其快哉? 嬴政显然也还认识冯刃疾。 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要弹劾伏尧什么?” 冯刃疾慷慨激昂的说道:“陛下,自古以来,治理国家,都要以农为本。如今伏尧公子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是本末倒置了。” “多少百姓做了商贾小贩?农田之中,还有多少农夫正在耕作?又有多少良田荒芜了?” “若此地闹灾,百姓何以为食?” “不错,他们都有大量的皮货,都有大量的金银,可是在饥荒之中,皮货和黄金可以吃吗?” “因此,臣认为,义渠城的繁华,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只要稍微有些动荡,便会支离破碎。” 此言一出,朝臣们议论纷纷。 淳于越更是直接赞道:“好。” 他看着冯刃疾,越看越是欣赏。此人,把淳于越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啊。 嬴政看了看伏尧。 伏尧胸有成竹的站出来,对众人说道:“冯大人杞人忧天了。” 冯刃疾按照商量好的台词说道:“下官怎么杞人忧天了?请问公子,北地郡的田地是不是荒芜了一部分?” 伏尧点了点头。 满朝文武,又是一阵议论。 有不少人,脸上露出来了迷之微笑。 伏尧淡淡的说道:“不过,减少的那些耕地,其实本就不适合耕种。事倍而功半,何苦呢?” 冯刃疾摇头说道:“那也不能削减耕地。公子这可是错了。” 伏尧对嬴政说道:“父皇,反正你要巡视北地郡。不如……我们一块去看看那些被放弃的农田,如何?” 嬴政欣然同意。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站在了一处山坡上。 山坡并不陡峭,但是因为起伏的原因,地势要比其他地方高。 伏尧指着山坡说道:“这里便是被放弃的农田。” “儿臣放弃它。有三个原因,其一,这里地势太高,浇灌不便。其二,这里土层很薄,下面全是石头。种子播下去,往往无法结子。就算能收获,也没有多少粮食。” “其三,这里发现了煤矿,已经被规划为矿区了。挖煤所赚的得钱财,百倍千倍于种田。因此……” 冯刃疾一脸痛心的说道:“若闹了饥荒,煤可以吃吗?” 伏尧用马鞭指着四通八达的大道:“我已经修了几条大道。有通往咸阳的,有通往蜀中的,有通往北疆的,有沿河而下,直达南方的。” “若真的闹了饥荒,北地郡缺粮,只需十日,就可以从别的地方调来粮食。” “煤,确实不能食用。但是靠挖煤赚来的钱,能买多少粮食?” 冯刃疾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继续说道:“若蜀地、关中、南方,全都缺粮呢?” 伏尧拿出来了一本书,淡淡的说道:“这是自东周一来,天下灾荒的分布图。我已经命人研究过了。” “我大秦地域辽阔,绝对不会出现全天下都在闹灾的情况。此处闹灾,必定有另一处丰收。” “因此,我命人修筑道路,通往四面八方,除了方便商贾往来,就是为了能及时调集粮食。” 在场的朝臣都拈须不语。 伏尧的措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还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地方不认真种粮食,打算从别的地方买粮食的。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没有破绽。 毕竟路已经修好了,而且代田法和牛耕的推广。百姓手中也确实有了一些余粮。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甘心:难道,我们的经验都错了?商业真的能振兴大秦? 终于,有朝臣忍不住站出来了:“然而,若当真全天下都闹灾了呢?” 伏尧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庞大的建筑说道:“那个地方,叫义渠仓。里面储存了超过三年的粮食。即便全天下闹灾了,也足够北地郡百姓食用。” 大部分朝臣已经哑口无言了,然而,有些人还在小声嘀咕:“可是,农业为立国之本。伏尧公子这么做,老夫总觉得不太妥当。” 伏尧淡淡地说道:“有些地方不适合农业,何必强求?物尽其用,各取所长不好吗?” “就譬如北疆,有金矿,有银矿,有煤矿,物产何其丰富?如今你却不让开矿了,要全部种上粮食。” “看起来农田开垦,颇有政绩。实际上呢?北疆气候寒冷,这些庄稼全都死了。这不是将北疆的百姓逼到了绝路上吗?” “农,为立国之本。但是也要认真分析,不可一概而论,否则的话,反而容易坏了事。” 朝臣被伏尧说的哑口无言,顿时老脸通红,不再做声了。 居然在一个孩子面前败下阵来,太丢人了…… 而嬴政一脸欣慰的看着伏尧,他点了点头,说道:“伏尧做得好啊。朕今日对义渠城,大为放心了。” 第五百零一章 请靠右行 到这时候,已经不再是冯刃疾弹劾伏尧了。 变成了所有质疑商贾之道的朝臣,一块对伏尧发难。 冯刃疾和李水的计划,完全实现了。 用一场弹劾,把这些潜在的反对者炸出来。把潜在的谣言都炸出来。将北地郡的真相展露在陛下面前。 从此以后,即便有阴险小人,想要给伏尧捏造罪名,也得费一番周折。 伏尧侃侃而谈,坦坦荡荡,把北地郡的施政方略解释了一遍。 有些朝臣不甘心的说道:“伏尧公子说,物尽其用,各取所长。在下是极为佩服的,然而……北地郡地处西垂,成年累月的从中原调拨粮食,花费的似乎太大了吧?” 伏尧微微一笑,问这个人:“请问,花费几何?” 朝臣愣了一下,说道:“花费几何,在下并不知道。伏尧公子应该清楚才对啊。” 伏尧淡淡的说道:“这位大人,你不知道从中原调拨粮食,花费几何,为何信誓旦旦,说花费很大呢?你这不是诬告吗?” 朝臣顿时吓了一跳。 诬告公子,这可是要命的大罪啊。 伏尧公子不愧是谪仙的徒弟,辩论起来招招致命。 朝臣干咳了一声,尽量镇定的说道:“在下……在下是觉得花费不菲,毕竟路途遥远,沿途人吃马喂,实在是……” 伏尧拿出一张纸来,淡淡的说道:“自从大道修好之后,从中原到北地郡的距离,大大缩短。花费并不多。” “若遇到灾年,自然是朝廷从中原调拨粮食。若是平时的话,商贾们完全可以负担起运粮的重任。” “这位大人的担忧,大可不必。商贾们都很精明,他们会合理压低成本。” 朝臣一听伏尧提到大道,顿时来了精神。 他捻须微笑,信心十足的说道:“然而,伏尧公子是不是忘了?你那条大道,好像无人行走啊。” 伏尧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王老实:“咱们的大道,没有人行走吗?” 王老实说道:“不是啊,日日川流不息,好忙碌啊。” 周围的朝臣都露出来了迷之微笑。 大伙来的时候,就是从大道上来的。那条道,荒凉无比,空无一人。收费站比马车还多。 这个王老实,居然说什么川流不息,忙碌的很?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嬴政也忍不住说道:“王老实,你可亲身去查看过?” 嬴政觉得自己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个王老实如果没有调查过,就不要信口开河,免得丢人现眼。 结果王老实一脸坦诚的说道:“陛下,小人调查过,确实川流不息,忙碌的很。” 不少朝臣都想笑,见过嘴硬的,没见过这么嘴硬的。 大道就在不远处,大伙只要走过去,看上一眼,你是真是假,立刻就穿帮了,你撒这个谎干什么? 胡亥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他跳出来,对嬴政说道:“父皇,儿臣决不允许有人诋毁幼弟。” “不如,我们便去大道上看一看,好教这位大人心服口服。”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想去大道上看,因为他也能估计出来,大道上应该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人。 毕竟是自己亲自体验过的。 现在去看的话,那伏尧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然而,这时候不仅是胡亥恳请嬴政去看看,不少大臣也开始恳求。 在这些朝臣看来,大道上有没有人,已经关系到了用什么策略治国的高度。 不论是儒家、法家、道家、阴阳家,都觉得商贾治国不太行。 最后李水也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不如我们去大路上看看?” 嬴政有点无奈: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结果伏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强烈要求嬴政去看看。好像不去看看,他的清白就受到了玷污一样。 嬴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罢了,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大道上走过去。 在路上的时候,李斯看了冯刃疾一眼,冲他赞许的点了点头。 冯刃疾有些心虚的笑了。 胡亥也扭过头来,赞许的看了冯刃疾一眼。 冯刃疾也有些心虚的笑了。 李水和伏尧也赞许的看了冯刃疾一眼。 冯刃疾还是有些心虚的笑了。 淳于越有些纳闷的看着这些朝臣,他心里很奇怪:为什么觉得所有人都在眉来眼去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何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冯刃疾偷偷的看了冯去力一眼,只见冯去力面色无常,连看都没有看冯刃疾。 现在冯去力心里很放松。 那一日,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冯刃疾这个疯子势不两立了。 他就算把天捅破了,和自己有关系吗?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了,回头用到他弹劾王绾的时候,还是要临时建立一点关系的。 在此之前,他随便折腾吧。只要别在用他之前折腾死了就行。 ………… 当朝臣们来到大道旁边的时候,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大道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道路中间,种了一棵树。很显然,这棵树是刚刚种上去的。 向远处眺望的话,会发现隔上几十米就有一棵这样的树。它们隐隐约约的形成了一道线,将整条大路分成了两半。 伏尧微笑着解释说:“这是师父的要求。有了这树做路标。整条大道就变成了来路与去路。无论向哪个方向去的马车,都要靠右行。” “如此一来,你来我往,各有规矩,即便有再多的车马,都不会拥堵了。” 朝臣们愣了一会,捻着胡须想了很久,终于有人想明白了,然后点了点头,由衷的赞叹道:“谪仙这个办法,很妙啊。” “老夫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一趟临淄城。那里人口众多,摩肩接踵啊。老夫的车在大街上,足足堵了一个时辰。简直是混乱不堪。” “临淄固然繁华,但是也有些混乱,老夫那一趟真是苦不堪言。” “若彼时临淄城用了谪仙的办法,令所有的车马行人,各循其道,井井有条,想必拥堵的情况,会极为罕见。” 周围的朝臣都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夸赞完了之后,还是把话题给拽回来了。 朝臣们微笑着说道:“谪仙这靠右行驶的办法固然精妙。不过……路上没有车,又何必有此规定呢?” 李水拿出望远镜来,向远处望了望,淡淡的说道:“怎么没有车?那不是来了三辆车吗?” 朝臣们没有望远镜,只要举目远眺。 隐隐约约的,他们好像真的在远方看到了几个黑点。 有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不过,这黑点越来越大,很快就越来越清晰了。 竟然真的是三辆车。 是牛车。 牛车的速度本不快,在场的朝臣也都见过、坐过。 不过这大道上的牛车,似乎比往日所见的要快不少。 因为道路平整,极少颠簸,因此这牛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这三辆车过去之后,紧接着又从对面来了三辆车。 这些车上,都堆满了东西。 有从中原运来的粮食,有从北地郡运往中原的皮货和矿产。 大道上虽然不至于车水马龙,但是等上一会,便有一辆车过来。 王老实用“川流不息”、“很是繁忙”八个字来形容,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也不过分。 朝臣们有些疑惑,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车,怎么忽然之间,又有车了呢? 该不会是伏尧公子为了在陛下面前炫耀功绩,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吧? 胡亥更是直接微笑着问伏尧:“听闻你这大道,是要收费的?” 伏尧说道:“是啊。” 胡亥又说道:“那今日,是不是免费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朝臣们恍然大悟:是啊,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否则的话,为何原本不肯走大道的车马,纷纷走了大路呢? 伏尧问旁边的王老实:“咱们的大道免费了吗?” 王老实说道:“没有啊。” 伏尧很坦然的对胡亥说道:“没有。” 胡亥有些不信:“若不是免费了,这些马车为何要走大道?” 伏尧呵呵笑了一声:“走大道好处这么多,为何不走?” 胡亥想了想,对嬴政说道:“父皇,儿臣思前想后,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可否叫来几个从此处经过的商贾,好好询问一番?” 嬴政看了伏尧一眼:“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在暗示伏尧:如果你真的做了手脚,趁早偷偷的给我打个招呼,我好帮你遮掩一番。 不得不说,嬴政真的很喜爱这个幼子。 然而,伏尧很光棍的说道:“儿臣确实不知道为何。” 他忽然看向远方,对嬴政说道:“父皇若要找人询问的话,现在就去大道上吧,那边又来了一队牛车。” 很快,有几个小宦官走过去,站在了大路中央。 商贾被拦下来了。 起初的时候他们很不乐意,甚至有一个人粗着嗓子大声嚷嚷:“不是十里一个收费站吗?怎么半路上就拦下来了?” 那小宦官慢条斯理的解释了一句,估计亮出来了身份。 那些商贾顿时屁滚尿流的下车,跟着小宦官来了。 嬴政一见领头的人,顿时咦了一声:“我们是不是见过?” 领头的人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说道:“各位贵人,咱们确实见过。” 小宦官虽然说了,是皇帝要见他们。但是这个领头的人,显然太过粗鄙,看不出来哪个是皇帝。因此统一称呼众人为贵人。 嬴政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朕记得你,你好像是叫……” 李水在旁边说道:“陀剌吉。” 嬴政点了点头:“对对对,陀剌吉。怎么?这一次又是往北疆运粮食吗?” 陀剌吉现在知道谁是皇帝了。他应了一声:“禀告陛下,是运粮食。北疆除了矿产丰富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很缺。” “不过,最缺少的乃是粮食,因此这粮食是一大宗,要长年累月的往那边运的。” 嬴政哦了一声,又问道:“朕来的时候,这大道上空空荡荡的。怎么现如今到处都是车马?莫非大道不收费了不成?” 陀剌吉说道:“收费自然是收费的。不过上次小人运了几十车粮食,让主家大赚了一笔。其他的商贾看的眼红,因此纷纷效仿。” 嬴政好奇的问道:“当日有不少商贾都在运粮,为何你让人眼红?” 陀剌吉说道:“因为小人走的乃是大道。大道平坦,速度极快。虽然小人不是出发最早的,但是小人赶到北疆的时候,比其他人都早了两三日。” “那时候,北疆缺粮,只有小人这三十来车,因此小人的粮卖了一个高价,狠狠的赚了一笔。” “主家的十分高兴,因此已经升了小人做管事的,专门管着运送货物。” 嬴政忍不住微笑。 陀剌吉又说道:“那其他的商贾,眼巴巴的赶了来,发现粮价已经降下来了。他们来的越晚,粮价就越低。赚得的钱财就越少。” “甚至有几个人,为了来北疆赚钱,在中原收购粮食的时候,是加了价钱的。等他们赶到北疆的时候,发现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不仅如此,他们走的小路坑坑洼洼。起初的时候,他们觉得不过是费些力气,耽搁两天而已。结果很快就发现,那些路对牛马损伤极大,对马车的损伤也极大。” “车坏上一架,车上的货物就要分摊到别的车上,那别的车就更容易坏了。而死伤一头牲畜,更是巨大的损失。” “因此,那些商贾们都算了一笔账,算来算去,发现还是走大道最便宜。” “大道看起来要交钱,其实是省钱了。省了时间,省了人工,省了牲畜。因此商贾们用过以后,都对公子的大道赞不绝口。” “不仅是我们称赞,北疆的百姓也感恩戴德。” 嬴政好奇的问道:“北疆的百姓为何感恩戴德?” 陀剌吉说道:“原本北疆与中原距离极远,物资运送不便。在中原很便宜的东西,千里迢迢运到北疆,往往要贵上数倍。这让北疆的人苦不堪言。” “但是自从有了这条路,从中原到北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而且商贾们运去的货物越来越多了。如今北疆与中原的物价相比,只是略高上一些而已。北疆的百姓莫不欢欣鼓舞。” 嬴政满意的笑了:“好,好啊。” 李水笑眯眯的对嬴政说道:“恭喜陛下,从此以后,北疆便如同我中原腹地一般。永远纳入我大秦版图,再也不会丢失了。” “伏尧公子的这条路,便如同绳索一般,彻底的将北疆绑住了。” 嬴政拍了拍伏尧的肩膀:“朕有此子,无憾矣。” 第五百零二章 赏万钱 嬴政对伏尧很满意。 满意就满意在,伏尧用一种新颖的方式,解决了他一直担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如何统治庞大的大一统国家的问题。 古往今来,能开疆扩土的君王很多。但是能维持住庞大领土的,就有点少了。 蛮夷戎狄的地盘,并非雄才大略的帝王不想要。而是要了之后,得不偿失。 不毛之地,不长庄稼,需要派兵镇守。那么多兵丁,需要消耗多少粮食?成千上万里的运粮,又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那些少数民族,不能将他们一股脑的杀光,于是又要防止他们随时叛乱。 一旦这些被纳入版图的少数民族做大,反而会反噬中原王朝。 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倒不如严防死守,把少数民族限制在贫瘠之地。反正中原王朝已经占据了最适合农耕的中原富庶之地。 所以,战国时候,秦、燕、赵三国,在北方边境修筑长城,其实是最经济划算的办法。 不过,这样的办法对平庸的守成之君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雄才大略的皇帝,就有点不甘心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像嬴政这种人,如果不是理智在拦着他,否则的话,他早就出兵匈奴了。 但是李水和伏尧的办法,让嬴政看到了长期统治匈奴地盘的希望。 依靠金银铜铁等等矿产,让占领北疆不再是亏本的买卖。只要有利可图,那么这个地方就有可能永远成为大秦的地盘。 另外,匈奴人对大秦的认可越来越高,可以想见,数百年甚至数十年之后,匈奴人会彻底的融入到秦人之中。 而伏尧修路的办法,让中央到边疆的时间越来越短。一旦有事,这条运粮的通道,会迅速变成运兵的通道。 而伏尧的成功,也给其他地方提供了范例。 如果南越、东越、东胡……等等地方,都修筑了这样的大道。那么各地之间互通有无,联系越来越强,即便有人想要列土分疆,也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嬴政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加紧驰道的修筑。 修驰道,是早就决定好的事。但是工期一直不太尽如人意。 而依靠刑徒来修路,势必要严刑峻法。有了胡亥的教训,似乎也不太可靠。 既然如此,不如试试伏尧的办法?招纳一些商贾出资,然后招募黔首修路。 如此一来秦,黔首赚得了钱财,驰道也可以迅速完成,皆大欢喜。 不不不,如今朝廷府库充足,也用不着商贾再出资了。 如果……把朝廷看作一个大商贾来出资呢?那么将来驰道运营所收获的钱财,不就归于朝廷所有了吗? 如果顺利的话,民不加赋,而朝廷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啊。 嬴政越想越美,忍不住又拍了拍伏尧的肩膀:“好,好啊。” 伏尧谦虚的笑了。 以前嬴政喜爱伏尧,是基于一个父亲对幼子的喜爱,以及喜欢伏尧聪明伶俐。 但是这一次,嬴政看到了伏尧的施政能力。尤其是冯刃疾弹劾伏尧之后,伏尧坦坦荡荡,讲述了自己的施政经验。 嬴政更加确信,伏尧的施政能力是货真价实的,并不是故意表演出来的。 想到这里,嬴政看了冯刃疾一眼。 冯刃疾顿时满头大汗,偷偷看了看李水。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冯刃疾诬告伏尧公子,臣以为应当严惩。” 冯刃疾快晕过去了。 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不是明明答应了我…… 冯刃疾想到这里,忽然回过味来:咸阳城中,人人都知道谪仙厚颜无耻。我竟然和这等无耻之徒合作,相信他的承诺,我真是蠢到家了。 冯刃疾低着头,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到了这时候,除了等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远处的冯去力看到这一幕,微微叹了口气,有点失望:这个冯刃疾,还是把自己玩死了啊。本来打算让他做一条狗,帮忙咬人呢。现在看来……倒也不必了。 冯去力,根本没有营救冯刃疾的想法。 好容易在百官面前声明,要与冯刃疾势不两立,现在又去营救他?那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再者说了,这家伙整天招惹是非,有营救的必要吗? 你可以救一个不幸面临死亡的人,但是不能营救一个屡次三番找死的人。 李水慷慨激昂,历数冯刃疾的罪过。 嬴政听得连连点头,已经在思考冯刃疾的死法了。 这时候,伏尧忽然干咳了一声,站出来对李水说道:“师父,徒儿想要为冯大人求个情。” 李水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然后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什么?你竟然为他求情?” 李水的表情很夸张。 淳于越在不远处小声嘀咕了一声:“老夫怎么总觉得,槐谷子似乎在演戏呢?” 李信在他耳边笑嘻嘻的说:“姐丈,胆子大一点。把‘似乎’去掉。” 淳于越扭头看了看李信。此人左手提这个布袋,右手从里面抓出来几个麦花,一边看戏,一边吃的津津有味。 淳于越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粗鄙了。 嬴政有些意外的看了伏尧一眼:“你要为冯刃疾求情?” 伏尧一脸正色:“是,儿臣要为冯大人求情。” 冯刃疾看着伏尧,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你为何替他求情啊?” 伏尧说道:“因为儿臣不知道冯大人哪里做错了。” 李水在旁边说道:“公子,冯刃疾诬告你,这已经是大错而特错了。” 伏尧说道:“师父,徒儿认为,冯大人作为御史,监察百官,乃是他的职责。若监察百官的御史都要束手束脚,担心告状不成而被治罪。那这检察一说,不是空话了吗?” “所谓诬告,重要的在一个诬字。如果为了一己私利,故意抹黑,空口捏造,陷害忠良,是为诬。” “但是如果听到了什么传言,又或者察觉到有些不对,本着为国为民的原则,挺身而出,揭露真相,这不是诬告,这是大勇。” “即便是错了,即便是有误会。他的出发点毕竟是好的。这样的人,不应当治罪。” “如果这样的人被治罪了,那就等于变相的告诉所有人,我大秦只允许有一种声音。从此以后,天下人噤若寒蝉,谁敢出声?” “倘若某一日河水暴涨,大堤眼看就要崩溃。发现这件事的人,却畏惧变成诬告,而不敢说话。那么一旦决口,损失实在太大了。” 李水听得连连点头:“伏尧公子,越发的成熟了,臣这心里面,很是欣慰啊。” 伏尧干笑了一声,又转过身来,对嬴政说道:“父皇,儿臣请求父皇下旨。从此以后,御史风闻奏事,无罪。只要不是有意抹黑,不算诬告。” 嬴政沉思了一会,微微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向冯刃疾:“伏尧说的对。你这一次,虽然告错了。但是你之前的想法,也代表了不少人的看法。你不是为了诬告而告状,是为了我大秦的安定。朕不仅要赦你无罪,还要褒奖你。” 冯刃疾激动的快要哭了。 他认真的向嬴政道谢,然后极为感激的看了伏尧一眼。 伏尧公子方才一番慷慨激昂,救了自己的性命。 这再造之恩,岂能不以死报之? 周围不少朝臣也连连点头:“伏尧公子,在施政上面,推陈出新,确实有天分啊。更为难得的是,胸怀宽广,不逊于扶苏。难得,很是难得。” 这时候,嬴政虽然没有宣布这一场测试谁赢了。但是朝臣们心里都有一个谱。 第一名,当之无愧的是伏尧。 如果不是伏尧年纪太小,总觉得还没有定性的话。现在满朝文武,恐怕要欢欣鼓舞的希望伏尧做太子了。 当然了,给他们一点时间,假以时日,他们接受了伏尧推行商业的方式,可能会对伏尧有更多的好感。 扶苏有些失落。 胡亥有些嫉妒。 但是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嬴政在北地郡转了一圈,领略了一番这里的风光,然后连连感慨。 北地郡,原本是大秦西垂,经济不好,比起咸阳来,可以称得上贫瘠了。 伏尧在这里将近一年的时间,北地郡有了极大的进步,当然了,比起咸阳来,还要差不少。 但是嬴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这个北地郡,像是一个少年,正在迅速的成长。总有一天,会变得孔武有力,顶天立地。 嬴政看了看伏尧:这孩子,不就是正在成长的那个少年吗? 嬴政又看到了扶苏,心里面微微一叹:扶苏,就像是他的陇西郡一样,有点暮色了。 至于胡亥……嬴政摇了摇头,觉得他太过刻薄。 就在返回义渠城的途中。嬴政一行人看见农田之中,远远的有老农正在行礼。 嬴政兴之所至,迈步进了农田。 杂草、泥土、露水,嬴政都不在乎了。 他今日兴致很高。 老农看到皇帝带着百官来了,顿时慌张的手足无措。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近年,收成如何啊?” 老农说道:“收成很好,很好。而且官府又减免了租税。想不到小人这么大年纪,能赶上盛世。小人死而无憾了。” 嬴政笑道:“除了收成,其他的呢?” 老农说道:“其他的也都好。如今咱们北地郡,越来越热闹了。有不少匈奴人来做工,也有其他郡的人迁入进来。” “现在不少人都说,咱们北地郡有仙种,有生机。在这里,不仅庄稼长得好,人也能看到希望。” “其实小人知道,哪里有仙种?这都是伏尧公子的功劳。” 旁边一个老妪,一直一脸畏惧的听着。现在听到老头这么说,顿时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怎么没有仙种?伏尧公子不就是仙种吗?是公子到了之后,北地郡才如此繁荣的。” 老农呆了一呆,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嬴政哈哈大笑,下意识就要赏万钱。 但是转念一想,他对老农说道:“方才朕进来的时候,踩倒了你不少禾苗。朕打算赔你万钱,如何?” 老农一脸惊慌,表示这些禾苗被天子踩过,那是莫大的荣幸。 不过,嬴政已经转身走了。 文武百官,一脸感慨地跟在嬴政身后,也打算离开。 李水忽然干咳了一声:“各位大人,你们好像也踩到禾苗了。” 朝臣:“……” 他们忽然觉得,这槐谷子是不是有病?他自己敛财倒也罢了,帮着老农敛财,他图个什么?就是单纯的为了损人不利己? 陛下就在附近,朝臣们无可奈何,只能纷纷说道:“我等岂敢与天子比肩?我们一人赔偿千钱吧。” 老农和老妪已经呆滞了。 原来,耕田真的能致富啊。 回到义渠城之后,嬴政已经有回咸阳的意思了。 三个公子,是一定要带走的。 这北地郡的郡守,需要选一个妥当的人。 嬴政思索了一会,就命人把巨夫叫来了。 巨夫到了之后,文武百官都没有太意外。 他们也知道,伏尧公子确实有奇思妙想,对施政确实有自己的一套。但是在施政的过程中,肯定有老成持重的巨夫把关。 如今北地郡取得这么大的成就,陛下让巨夫继任郡守,也在意料之中。 果然,嬴政宣布,令巨夫继任郡守。 巨夫谢过了皇帝,然后又即为感激的谢过了伏尧和李水。 若不是谪仙和伏尧公子这两位伯乐,巨夫一个罪臣,怎么可能重新做一郡之守? 嬴政冲巨夫微微一笑,说道:“朕看得出来,北地郡的许多事,刚刚开局。朕让你留下,就是让你延续伏尧的政令。待将来北地郡一切皆有定制,朕还对你另有任用。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群臣全都羡慕的看着巨夫。 陛下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北地郡守,只是一个过度,将来巨夫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或许,他会进入朝堂,做一朝重臣? 一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改变了。 第五百零三章 智囊团 任命完了巨夫之后,嬴政又把王老实叫来了。 王老师与巨夫不同。 巨夫毕竟曾经是郡守,做过官,见过大世面。而王老实只是一介商贾罢了。而且在遇见李水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酒肆老板。 真是寒微到尘埃里了。 见到皇帝和文武百官之后,王老实显得战战兢兢的。 嬴政冲王老实笑了笑,说道:“朕听伏尧说,北地郡的种种决策,有不少是你提出来的?” 王老实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小人在公子身边,出了一些主意。好在公子英明,独具慧眼,取其精华,选择了一些真正有用的。而巨夫又比较老成,有经验,妥善的将这些主意都实现了。” “小人这些主意,本不算特别好,幸亏有公子和巨夫把关,没有出什么纰漏。如今北地郡蒸蒸日上,小人与有荣焉。”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立下大功,依然能如此谦虚,很不错。” 旁边的胡亥心里有点嫉妒,默默的想:他一个商贾,骤然见到了皇帝,能不谦卑吗? 嬴政对王老实说道:“朕,打算让你做博士,为我大秦出谋划策,你可愿意?” 王老实身躯一震,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嬴政。 对于这一项任命,他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这一次不是谦虚,而是真的想要拒绝。 王老实不是天真的人。他太明白朝堂上的凶险了。 谪仙那么大本事的人,还整天被人诬陷,被人状告。 自己呢?自己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会,真的进入朝堂,恐怕活不了多久啊。 因此,陛下的任命,自然是皇恩浩荡。王老实感激地几乎想哭。但是……这种恩赐,他真的不敢领。 于是,王老实求助的看向李水。 就在这时候,朝臣们纷纷站出来,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反对声最高的,莫过于淳于越率领的博士们。 这些博士是什么人?个个是饱学之士,而且数代为官。 可以说是大秦最有学问的那一批人。 他们不是官职最高的,可是论知识渊博,论满腹经纶,从来没有怕过谁。 这些读书人,也是最孤傲的那一批人。 结果现在呢? 王老实这个家伙也要做博士了? 一个商贾也能做博士? 简直是笑话。 之前槐谷子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做博士也就罢了。 毕竟他升官快,现在已经不算是博士圈子里的人了。 结果呢?现在又来了一个淳于越。 这简直拉低了博士的档次啊。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博士了? 长此以往,博士会不会变成一个贬义词? 这些饱学之士,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们羞于和王老实这种人为伍,觉得自己受到了玷污。 当然了,博士们向陛下陈述的时候,不会说的这么功利。他们的理由总是高大上的。 比如有博士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王老实,乃一介商贾而已。若论买卖货物,牟取暴利,他是有一定经验的。然而治国平天下,他完全不懂。若让此人参与朝政,那不是会搅乱天下吗?” 又有博士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自古商贾重利,毫无信义可言,朝堂上有了这种人,那简直是将硕鼠引入米仓啊。” 还有人说道:“王老实虽然有些微末的功劳,用些金银赏赐他倒也罢了,让他做博士,向无此例啊。” 又有人说道:“陛下难道忘了当年吕……” 这人刚说了一个吕字,旁边的人就立刻反应过来,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吕不韦,那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这人为了反对王老实,头脑一热,居然说出吕不韦来,这不是找死吗? 嬴政面沉入水,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博士们如丧考妣的议论。 很快,议论声渐渐停歇了。 毕竟所有的理由都已经说过了,也没什么别的好说了。 这时候,嬴政看了看李水:“槐谷子,你觉得呢?” 嬴政在找盟友。 王老实是李水的人。而李水又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因此,嬴政打算让李水说服朝臣。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博士们说道:“诸位,你们觉得陛下让你们入朝为官做博士,是什么目的?” 博士们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我等博古通今,知晓天下事。陛下任命我等为博士,自然是想要我们建言献策,帮助陛下治理天下了。” 李水又说道:“那各位觉得,你们起到作用了吗?帮助陛下治理好天下了吗?” 博士们有点无语:这叫问的什么话? 有些博士捋了捋胡须,说道:“如今,我大秦一统天下,蒸蒸日上,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有不少朝臣都无奈的看了这些博士一眼:好吧,陛下一统天下,是你们帮忙的结果?还真是挺自信啊。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天下一统,我们不说征服天下的事了,就说治理天下吧。” “王老实在北地郡的角色,就相当于各位在朝中的角色。诸位觉得,是北地郡进步的大呢?还是其他郡县进步的大呢?” “是王老实提的建议比较好呢?还是各位提的建议比较好呢?” 博士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明摆着北地郡蒸蒸日上,陛下龙颜大悦。那还有什么可争辩的?事实胜于雄辩啊。 博士们哑火了。嬴政满意的笑了。 其他朝臣跃跃欲试,想要反驳李水。 做官,不能这么容易。 人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官,他们的特权和身份就要被稀释了。 之前勉强同意开科举,已经让了一大步。现在居然让商贾做博士,这万万不能同意。 然而,只听李水说道:“不过,臣以为,要王老实做博士,也有些不合适。” 嬴政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李水会反对。 刚才与李水辩论的博士们也都微微一愣。 他们没想到,李水竟然也反对王老实做博士。原来彼此之间是盟友。 博士们都有点奇怪:既然你不同意王老实做博士,你刚才跟我们辩论个什么劲?这不是有病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博士们个个满腹经纶,出身高贵,虽然未必有真才实干,但是毕竟自视甚高。忽然间混进来一个出身寒微,又有点本事的王老实,他们肯定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博士:“……” 李水又说道:“而且,陛下破格提拔,也确实有些不合规矩。王老实虽然有才干,也确实只是在朝堂之外。进了朝堂之内,不了解官场上的规矩,反而容易被人暗算,被人设套。到那时候,反而是害了他。” 嬴政听到这里,表面上没有反应。但是内心深处,却微微点了点头。 朝堂上的斗争,没有刀来剑往,没有血雨腥风,但是同样残酷。 像王老实这种人,骤然进入朝堂,确实容易被人针对,做了无谓的牺牲品。 不过……这王老实确实是个人才,放着不能用,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只听李水又说道:“因此臣建议,不要让王老实做博士。陛下可以设立一项制度,叫做智囊团。让他做智囊团的一员就好了。” 嬴政好奇的问道:“何谓智囊团?” 李水说道:“所谓智囊,就如同一个锦囊,里面装的就是智慧。而王老实精通商贾之道,他就是陛下的囊中智慧。” 嬴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而在场的朝臣,而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水,不知道这智囊团,到底是干嘛的。 李水接着说:“陛下遇到与商贾有关的事情,可以咨询智囊团。而智囊团听闻陛下的决策之后,也可以从商贾的角度,提出一些建议,供陛下参考。” 博士们都有点无语:这不就是换个了名称而已吗?智囊团所行的,还是博士的职能啊。 李水又说道:“其实各位朝臣,对于政事比较熟悉。但是关系到商贾、水利、瘟疫,等等具体的专业事务,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因此,臣建议设立各种智囊团,由无到有,由少到多。一旦出现意外,这些智囊团可以迅速的给出专业的建议。” “譬如某地发生瘟疫。商贾智囊团,可以迅速的提出建议,将损失降到最小,甚至帮忙规划,调运物资。而瘟疫智囊团,则给出建议,如何采取措施,制止瘟疫……” “而陛下和各位朝臣,就居中决策。全面的考虑,然后进行合理的调度。如此一来,懒政和错政将大为减少。我大秦的效率越来越高,可以早日建成人间仙境。” 嬴政听得连连点头:“有理,此言有理。” 而博士们,则个个面露惊慌之色。 他们忽然想到,李水的这个办法,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若这智囊团越来越好用,陛下还用得着自己吗?这博士的职位,会不会早晚被裁撤掉? 李水好像注意到了博士们的目光。 他朝他们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了,智囊团的职能,其实和博士们冲突的不多。智囊团,是在具体专业的领域提出建议。而博士的建议,则是站在中央朝廷的角度上,对大政方针提出建议,两者是不同的。” 博士们顿时松了口气。 淳于越深深的看了李水一眼,心中却越发的不安了。 如果李水咄咄逼人,要一股脑的废掉博士们。那淳于越还不太怕,这样的行为,是愣头青行为。必然招致反对,最后失败。 但是李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如今的朝廷,已经在悄悄地被他改造了。 这个家伙,最后会把大秦变成什么样呢? 淳于越微微的叹了口气。 当然了,淳于越并不担心自己的职位。 他是朝中重臣,虽然属于博士之列,但是其职位、见识、权柄,已经不仅仅是博士可比的了,就算将来博士取消了,淳于越也不会受到影响,无非换个官职名称罢了。 他真正忧虑的,是李水会搞乱朝纲。 不过,从目前来看,还没有到那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吧。”淳于越在心中暗暗的想。 这时候,有些朝臣站出来,说道:“陛下,这个智囊团,臣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就是选拔一些专业的人才。” “而这些人,或者是商贾,或者是医者,或者精通农事。让这样的人做官,这个有点……所谓知人善任,他们善于做商贾、做医者、做农人,只怕未必善于做官啊。将他们招募到朝廷中来,恐怕会浪费了人才。” 李水有些无奈的看了这些朝臣一眼。 这些做官的,个个都是人才啊,说话又好听。不仔细分析,还以为他们一片好心呢。 其实……不就是不想让这些人冲淡了自己的权柄吗? 其实李水也没打算让智囊团的人做官。这些人,也未必善于做官。 于是李水说道:“陛下,臣认为,智囊团的人,只是提供建议而已,不必授予实职。可以给他们一些俸禄,给一个虚衔品级,也就罢了。” “当然了,若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在本专业之外,展现出来了施政天赋,也是可以招纳到朝廷中来的。” 有朝臣幽幽的说道:“谪仙真是一心为国啊。在举荐与科举之外。又有了新的选官方式。”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有些不快的看着李水。 多选一个官,就意味着他们的子弟门生少一人做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结果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这并不是新的选官方式。智囊团的人想要做官,除了有巨大的功绩,确实有施政能力之外,还需要朝臣的举荐。” “当然了,若这人以后出了纰漏。举荐他的朝臣,也要因为识人不明,有连带责任。” “所以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举荐做官的一种。只不过以前举荐的是道德高尚的人,现在举荐的是精通某一业的人。” 朝臣们都呵呵的笑了:举荐他们?呵呵,傻瓜才举荐他们,自己家的门生子弟还举荐不过来呢,谁会……等等? 朝臣们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举荐智囊团的人,那谪仙会不会举荐? 如此一来,凡是经过智囊团做官的,不都是谪仙的人了吗? 不可,万万不可啊。 由此看来,智囊团成立之后,自己最好不要打压,而是要发掘其中真正有才华的。早日举荐,让他们做自己的门生。 一瞬间,朝臣们想到了很多事。 李水看着一脸深思的朝臣,脸上露出来了笑容。 笑容纯洁的像个孩子。 第五百零四章 上使外将兵 王老实荣升为商贾智囊团的团长。有品级,有俸禄,但是不用再朝堂上勾心斗角。 王老实心满意足,忍不住笑开了花。 而与此同时,有不少朝臣开始盘算着,要不要举荐一下王老实入朝为官。 不过他们思量了一番之后,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王老实有没有施政能力还不知道。万一把他举荐入朝,结果他弄了个乱七八糟,那不是坏了吗? 其次,再怎么举荐王老实,王老实也不会入自己门下,他多半还是槐谷子的人。 因此,这件事容后再议,还是先考察一番别人吧。 嬴政奖赏完了巨夫和王老实,然后淡淡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回咸阳。” 众人都应了一声,纷纷退了出去。 当百官走到门口的时候,嬴政又开口了。 他淡淡的说道:“扶苏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扶苏顿时站住了脚步。 淳于越有些担忧的看了扶苏一眼,但是陛下没有让他留下,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忐忑不安的出去了。 百官还在讨论智囊团的事情,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走了。而淳于越则留了下来,等着扶苏公子的消息。 时间不长,门又开了。 扶苏没有走出来,出来的是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小宦官。 淳于越心中越发的不安了:宦官都打发出来了?陛下这是要说什么? 在房间里面,扶苏也忐忑不安的看着嬴政。 现在这间屋子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是要说多么机密的大事? 嬴政看了扶苏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一次,你们三兄弟治国。朕也看了一番,心中大概有了计较。” 扶苏躬了躬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嬴政对扶苏说道:“你和蒙恬,似乎关系不错?” 扶苏应了一声:“是。” 说这话的时候,扶苏有点纳闷:不是在说考核的事情吗?怎么又跳到蒙恬了? 嬴政说道:“朕对蒙恬,倒是颇为满意。此人是个良将。杀伐果断,军纪严明。” 扶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只能说了一声:“是。” 嬴政又说道:“本来朕打算命他北击匈奴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成行,槐谷子和李信,便将匈奴灭掉了。” “如今,蒙恬正在经略西域各国。西域的荒漠之中,有些绿洲。绿洲之中,又有些小国。” “往日的时候,这些小国曾经在匈奴的统治之下。如今匈奴灭亡,他们便归附了我大秦。” “不过,朕要的不是归附,而是设郡县,直接统辖。他们毕竟是匈奴的属国,难保没有异心。” “如今我大秦繁荣,吏治清明,国力蒸蒸日上,这些小国不敢做什么。可一旦有朝一日,中原发生了变故,这些小国就会立刻生出非分之想来。” “这种事,不得不防啊。因此朕打算仿效北疆,令蒙恬经略西域。西域各族,可以参照匈奴人,只要他们能归心,朕既往不咎,平等待之。” “可若是他们想要成为国中之国,朕就无法答应了。若他们一心顽抗的话,朕也不惜用一些雷霆手段。” 扶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嬴政的话,他是听明白了。但是为什么说这番话,他有点没搞明白。 好端端的,说蒙恬做什么?说经略西域做什么? 很快,扶苏知道为什么了。 嬴政看着扶苏,淡淡的说道:“你去帮帮蒙恬吧,顺便历练一番。” 扶苏身子一震。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嬴政:“父皇,孩儿……孩儿不用回咸阳了吗?” 嬴政摆了摆手:“不必回咸阳了。收拾东西,带上你的仆役随从,今日就走,不要耽搁。” 扶苏面如死灰,他慢慢的弯下腰,向嬴政行了一礼。 然后身子僵直的向外面走。 父皇,要带走伏尧和胡亥,唯独让自己去蒙恬那边。 这含义还不够明确吗? 太子之位,自己恐怕是没有份了。 其实,扶苏并不留恋太子之位。他只是想对天下人好,想为百姓谋福祉。 如今自己做不了太子,将来就不能做天子。就不能按照孔孟的思想治理天下。 如此一来,百姓岂不是要继续受苦吗? 扶苏觉得自己变成了千古罪人。 当他走出门口的时候,立刻就见到了等在外面的淳于越。 淳于越拽住扶苏,将他拉到一个角落中,焦急的问道:“陛下有什么事?” 扶苏说道:“父皇,父皇要我收拾东西。” 随后,他两脚像是踩了棉花,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淳于越急得快要中风了,他跟在扶苏身后,一个劲的询问:“陛下是何意啊?什么收拾东西?收拾东西,还需要单独留下吗?” 扶苏充耳不闻。 他其实真的没有听见,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师父就在旁边。 他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一摞摞的书,笔墨纸砚,杯子盘子,被子褥子…… 淳于越在旁边看的越来越担心。怎么公子像是丢了魂一样?他在这里擦桌子扫地干什么?这不是仆役应该做的事吗? 终于,淳于越忍不住了,他使劲在扶苏耳边大喝了一声:“公子。” 这一声突如其来,吓得扶苏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这一声,也让他回过神来了。 淳于越跺着脚问淳于越:“陛下究竟有何事啊?” 扶苏看着自己的师父,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他捶胸顿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天下苍生,何其哀哉?” 淳于越心惊胆战的问道:“到底是何事?天下苍生怎么了?” 扶苏擦了擦眼泪,呆呆地坐在矮榻上:“父皇,要我去蒙恬将军军中。今晚便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淳于越也呆滞在那里了。 扶苏叹了口气:“如此看来,这一场测试,我是败了。父皇大失所望。太子之位,我争夺不过来了。” “我做不了太子,就不能做天子。做不成天子,如何推广儒学?仁义之道,无法推行,黎民百姓,只能受苦了。” “因此,我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一时间只想嚎啕大哭,无法自抑。” 淳于越感慨的说道:“扶苏公子,真乃仁义之君也。” 扶苏苦笑着摇了摇头:“空有仁义,却无法施展,这与没有仁义,有何区别?” 淳于越微微一笑,对扶苏说道:“公子,这便放弃了吗?” 扶苏抬起头来,说道:“师父,败局已定,还不放弃吗?” 淳于越说道:“非也。在老夫看来,非但没有败,反而大有胜算。在陛下召见你之前,为师还不确定,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了。” 扶苏好奇的问道:“我已经被流放了,这还大有胜算?” 淳于越说道:“这并非是流放,而是培养啊。” “你想想,陛下为何让你去蒙恬那边?无非是这一次陇西之行,陛下发现公子太仁慈,所以想要让你在军中历练一番。” “见识一下搏杀,见识一下血腥,磨砺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扶苏站起身来,想要说话。 淳于越制止他,微笑着说道:“陛下的治国理念,与你我有区别,这个日后再讨论。为师且问你,若陛下已经放弃了立你为太子,为何要送你去磨砺?” 扶苏微微一愣。 淳于越拍了拍扶苏的肩膀:“虽然我大秦没有定制,可是自古以来立太子,都大多选择长子。” “陛下的心思,始终在你身上。公子啊,你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若老夫所料不错的话,有个一年半载,陛下定然会召你回咸阳的。若你做得好的话,这个太子之位,定然是你的。若你做的不好……” 淳于越叹了口气:“到那时候,陛下可能真的就要改主意了。” 扶苏点了点头。 淳于越低声说道:“所以,在蒙恬的军中,公子就算装,也要装出来一副杀伐果断的样子。万万不能心慈手软了。甚至……用重典,杀几个不听话的兵丁,或者杀几个异族百姓,也完全可以。” 扶苏瞪大了眼睛:“可是……” 淳于越摇了摇头:“公子,你必须这么做。你若狠不下这个心思来。将来就无法执掌天下。到那时候,受苦的就不再是一两个人了,而是成千上万人。” “难道你想把天下交到胡亥手中?刑法严酷,百姓动辄得咎,稍有不慎,便沦为刑徒?” “还是想把天下交到伏尧手中?用商贾治国,让我大秦到处都是骗子,人人投机钻营,狡诈无比?” 扶苏使劲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坚定的说:“是,孩儿知道了。” 淳于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朝中的事,不必担心。为师会为你掌控住局面。” 扶苏向淳于越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叫来了几个仆役,开始收拾东西。 两个时辰后,扶苏已经收拾完了。 他没有耽搁,直接坐上了马车,要向西域而去。 不过他刚刚坐上去,又改了主意,从马车上跳下来,骑上了一匹马。 扶苏带着仆役和护卫,缓缓地出了城,向西方而去了。 太阳已经偏西了,扶苏扬鞭打马,朝着红日奔去。 ………… 义渠城中,小宦官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低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扶苏公子走了。” 嬴政的身子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神色如常。 他问道:“扶苏,怎么走的?” 小宦官说道:“是骑马走的。”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这孩子,聪明啊。既然已经领悟到了朕的深意,但愿……在西域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嬴政挥了挥手,让小宦官出去了。 他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废长立幼,取乱之道。我大秦……到底要不要遵守这个惯例呢? 与此同时,在伏尧的房间中,聚拢了一伙人。 有李水,有李信,有巨夫,有王老实,有周青臣…… 全都是李水的人。 周青臣说道:“下官听人说,扶苏公子打马去西边了。” 周围的人都有点奇怪:“这时候不应该回咸阳吗?他去西边干什么?” 周青臣说道:“是带着仆役和护卫一块走的。好像是陛下和他说了什么,他就走了。” 伏尧疑惑的说道:“西边,去西边做什么?长兄总不能是受了委屈,自己跑了吧?” 李信摇了摇头:“扶苏公子老成持重,断然不会如此。不过……蒙恬一直在西域,经略西域诸国。扶苏公子向西走的话,会不会去蒙恬那边了?” 李水顿时恍然大悟,想起来史记上的一句话: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 李水呵呵一笑,对众人说道:“看来,扶苏与陛下的理念不合,陛下派他去蒙恬那边,历练一番了。” 李信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巨夫忽然说道:“若果真如此的话,伏尧公子,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啊。陛下在内心深处,还是对扶苏公子抱有希望的。” 伏尧微微一愣,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在数百米外,另一座小院之中,胡亥正冷冷的看着冯刃疾。 他幽幽的对冯刃疾说道:“冯大人,你觉得本公子的剑不够快吗?” 冯刃疾看着胡亥寒光烁烁的宝剑,哭丧着脸说道:“快,太快了。” 胡亥说道:“既然如此,本公子让你办的事,你为什么不好好办呢?” 冯刃疾一脸无奈:“下官办了啊。下官绞尽脑汁,找出来了一个理由弹劾伏尧。谁知道伏尧真的做到了呢?下官被他驳的哑口无言,公子也看到了,下官差点连性命都丢了啊。” 胡亥微微一愣,回想了一番当日的场景,好像还真是这样。 不过胡亥有点不甘心,他对冯刃疾说道:“我要你继续弹劾伏尧。” 冯刃疾快哭了,他只能绞尽脑汁的说道:“公子,万万不可啊。这义渠城,在巨夫和王老实的打造下,已经密不透风了。下官来回弹劾伏尧,只能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 “弹劾的越多,越显得义渠城牢不可破,陛下就越满意,而公子的地位,就更加的岌岌可危啊。” 胡亥皱了皱眉头: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啊。 与此同时,他又十分郁闷:难道伏尧已经强大到,连弹劾都不能弹劾的地步了? 第五百零五章 状告某位公子 冯刃疾看见胡亥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已经放弃弹劾伏尧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这里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个仆役急匆匆地跑进来,对胡亥说道:“公子,公子,出大事了。” 胡亥立刻问道:“何事?” 那仆役说道:“扶苏公子刚刚离开了。” 胡亥微微一愣:“离开了?” 明日,就是大队人马启程的日期。众人都应该跟随皇帝,一块回咸阳。扶苏为何先行离开? 胡亥问仆役:“你可打听到了,他为何先行离开?他是回咸阳了吗?” 仆役说道:“扶苏公子为何先行离开,小人不知道。不过他不是回咸阳了,而是往西边去了。” 胡亥眉头紧皱:“往西边去了?在这个时候去西边,他不回咸阳了吗?” 冯刃疾看见胡亥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顿时大喜。 他干笑了一声,朝胡亥拱了拱手,说道:“公子,下官先告辞了。” 胡亥淡淡的说道:“等等。” 冯刃疾身子一僵,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胡亥淡淡的说道:“本公子,需要你再弹劾一个人。” 冯刃疾苦着脸解释说:“方才下官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义渠城没有任何可以弹劾的地方,想要在这里找到伏尧公子的错处,实在是太难了。弹劾的多了,反而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适得其反,得不偿失啊。” 胡亥微微一笑,说道:“本公子不是要弹劾伏尧,是弹劾扶苏。” “扶苏……”冯刃疾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公子和扶苏,有什么仇怨吗?扶苏公子待人宽厚,向来是以理服人。下官不曾听说他曾经和谁结冤啊。怎么好端端的,公子要弹劾扶苏?” 胡亥淡淡的说道:“不论是扶苏还是伏尧,都是太子之位的争夺者。扳倒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对我有利。” 冯刃疾叹了口气。 胡亥又有些兴奋的说道:“这时候弹劾扶苏,正是时候啊。如今扶苏去了西边。不在父皇眼前,我们趁机说他一些坏话,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冯刃疾皱着眉头说道:“可是……” 胡亥瞪了瞪眼:“可是什么?莫非冯大人觉得,本公子的剑不够快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够快,够快……” 胡亥摆了摆手:“滚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来到街上之后,冯刃疾就开始长吁短叹。 这胡亥公子,就是一只老虎啊,动不动就要吃人。我怎么就被他给盯上了?真是太倒霉了。 弹劾扶苏公子?扶苏公子确实不在陛下眼前,可是淳于越在啊。 淳于越饱读诗书,满嘴的仁义道德,可是他可绝对不是吃素的啊。 得罪了淳于越,自己能有好果子吃吗?这可怎么办? 上次因为仙纸的事,已经弹劾过淳于越一次了。幸好他比较大度,没有追究。这一次要是弹劾扶苏公子,那绝对是戳到了淳于越的死穴,他肯定会不死不休。 冯刃疾使劲的叹了口气。 他越发的想要离开官场,回去耕种几亩薄田,安安分分的度过这一生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拍了拍冯刃疾的肩膀。 冯刃疾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来,发现是李斯的仆役。 冯刃疾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问道:“廷尉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吗?” 仆役说道:“廷尉大人说了,这一次没有成功,罪责不在你。大人是非分明,不会无端的指责你。不过……日后你可要用点心了,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冯刃疾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疯狂的吐槽:类似的事情?还想让我弹劾别人?真是要命啊。 李斯的仆役走了,冯刃疾心情抑郁,在义渠城中信步乱走,最后走到了茶楼跟前。 上次饮茶的情景,历历在目,于是冯刃疾进去了。 他想告老还乡,但是他也知道,那些朝中重臣不会允许他离开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喝一杯茶吧,饮茶的时候,畅想一番隐居的生活。 虽然短暂,但是也不失为一种放松。 冯刃疾在茶楼之中,一连坐了几个时辰,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冯刃疾看了看路,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当他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哼。 冯刃疾微微一愣。 他扭头朝巷子里看了看,这巷子漆黑一片,里面是个死胡同,根本没有人家。 是谁在这种黑乎乎的巷子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冯刃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他朝巷子走过去了。 他站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 结果有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脖子上了。 冯刃疾的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再动了。 他低声说道:“壮士,有话好说。” 黑暗中那人却不说话,一直用剑逼着冯刃疾,把他带到黑漆漆的小巷子里了。 冯刃疾头顶冒汗,心中紧张不已:难道……今日要丧命于此?可怜我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为何要杀我。 冯刃疾想了想,感觉最近得罪的人确实比较多。 但是他都巧妙的解释清楚了误会,那些人没必要杀人啊。 这时候,黑暗中的人低声说道:“你是何人?” 冯刃疾:“……” 剑都架在我脖子上了,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在下是冯刃疾,乃朝中御史。” 那人冷冷的说道:“冯刃疾?没听说过。”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在下与兄台肯定没有仇怨了。告辞,告辞,我先走了。” 那人却不肯放冯刃疾走。 他忽然低声说道:“你说一句,胡亥公子猪狗不如。” 冯刃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难道此人是胡亥的死士?那也不应该啊,胡亥的死士为什么让我骂胡亥?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数到三,你若不说的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冯刃疾立刻小声说道:“胡亥公子猪狗不如。” 黑暗之中,看不到那人的相貌。但是冯刃疾总觉得,那人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不过,他的剑依然抵在冯刃疾的脖子上,不肯放开。 那人忽然又说:“以你之见,陛下应当立谁为太子?” 冯刃疾苦笑着说:“这我哪知道?” 那把剑又收紧了。 冯刃疾苦着脸说道:“立……立扶苏吧,毕竟是长公子。不过……伏尧也不错,有谪仙帮忙。” 那人幽幽的问:“为何不立胡亥?”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胡亥,不太合适……”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觉得后脖颈凉飕飕地。 这些可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啊,一旦被人听了去,那简直是找死。 不过,剑都架在脖子上了,冯刃疾也只能豁出去了。 终于,那人把剑放下来了,然后坐倒在地。 他低声说道:“我并非歹人,无意伤你,我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冯刃疾惊奇的问道:“你是商君别院的人?” 那人嗯了一声:“我叫驷马。” 冯刃疾哦了一声:“那你方才为何劫持老夫啊?” 那人低声说道:“我正在被人追杀。追杀我的人,是胡亥公子的死士。他一直在乔装打扮,有时候是店铺里的伙计,有时候是路上的行人,有时候是贩卖货物的商贾。” “这一路上,我凭借着绝佳的身手,躲过了他一次又一次追杀。不过还是身受重伤,到了这里,再也走不动了。” “现在那死士应该已经到附近了,只要我一露面,肯定会被他杀死。刚才我怀疑他又来了,因此问了你几个问题。” 冯刃疾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这人让自己骂胡亥公子,原来是这个目的。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先离开了。” 驷马淡淡的说道:“你不能走,若你出去之后,向胡亥告密怎么办?” 冯刃疾有点无语,他解释说:“我和谪仙是好友,与伏尧公子也颇为熟悉,不会告密的。” 驷马却不信:“我在商君别院那么长时间,从来没听过你这号人,可见你根本不是谪仙的朋友。” 冯刃疾无可奈何:“我是刚刚做的朋友不行吗?” 不管冯刃疾好说歹说,驷马就是不肯放他走。 最后冯刃疾无可奈何,也只能坐下来了。 他知道驷马身受重伤,有点想趁机打晕了驷马,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驷马是亡命徒,虽然受了伤,但是手上有兵刃,万一自己杀不了他,反而会被反杀。还不如稳住他,看看再说。 于是冯刃疾问驷马说:“胡亥的死士,为何要追杀你?” 驷马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说:“起初的时候,是担心我给伏尧公子报信。我是谪仙派出来的信使,我要告知伏尧公子,陛下要来北地郡。” 驷马无奈的说道:“然而,陛下已经来过了。” 驷马嗯了一声:“我知道陛下已经来过了。我在半路上被那信使所伤,这些日子一直在逃命,根本来不及通风报信。” “现在那死士紧追不舍的要杀我,是想要杀人灭口,免得被陛下知道,胡亥公子曾经打算用卑鄙的手段赢得这一场比试。” 冯刃疾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问驷马:“你打算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 驷马说道:“我打算藏到天亮。义渠城中,到处都是伏尧公子的人。伏尧公子来这里的时候,曾经从商君别院带来了几个匠户。我只相信商君别院的人。只要见到了这几个匠户,我会立刻跑过去求救,有他们保护我,我就可以活下来了。” 冯刃疾哦了一声:“看来老夫要陪着你在这里坐到天亮了。” 驷马没有说话,看来是认可了这种说法。 冯刃疾瑟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昏昏沉沉。 忽然间,他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如果我不听命胡亥呢?胡亥让我状告扶苏,我可以置之不理啊。 不仅如此,我可以状告胡亥。 只要把胡亥告倒了,他的死士自然树倒猢狲散,甚至会被陛下全部捉拿。而我也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冯刃疾心里面有点激动了。 他不是笨蛋,他知道最近陛下对胡亥有点不满。 状告别人,或许不会成功,但是状告胡亥,他很有把握。 更何况,胡亥居然派出去死士,追杀其他两位公子的信使,想要靠这么卑鄙的手段获取胜利。陛下听了之后,定然勃然大怒。 想通了这些之后,冯刃疾看向身边的驷马:“你想不想状告胡亥?” 驷马淡淡的说道:“我只信任商君别院的人。” 冯刃疾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驷马来来回回总是这几句话。 冯刃疾有点无奈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巷子里面,渐渐的都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冯刃疾率先醒了。 其实这一晚上,他根本没怎么睡着。他毕竟是大官,是富贵人,这一生没有受过什么苦。在这种地方睡觉,根本睡不踏实。 驷马就不一样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而且身上有伤,所以睡的昏昏沉沉的。 冯刃疾趁着驷马在睡觉,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出了巷子,然后一路狂奔,逃得越远越好。 冯刃疾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大队人马,缓缓而来。 是陛下的车驾,陛下正在率人离开义渠城。 冯刃疾直接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陛下,陛下。臣冯刃疾有要事启奏。” 周围的护卫看见跑过来一个人,早就把剑拔出来了。 不过在场的不少人都认出来了冯刃疾,连忙呼和。因此护卫们只是拦住了冯刃疾而已,没有将他切成几块。 嬴政在车中淡淡的问道:“何事啊?” 冯刃疾上气不接下气:“臣……臣要状告一位公子。” 全场哗然。 众人敬佩的看着冯刃疾:这家伙,胆子真的太大了。 你弹劾朝臣和公子,一两次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三番五次的弹劾啊。 嬴政的声音有些无奈:“你又要状告谁?”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泄密,臣请求单独禀告陛下。” 嬴政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罢了,你上车来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上了辒辌车。 胡亥看着冯刃疾的背影,脸上露出来了笑容:这个冯刃疾,做事倒也麻利。昨日刚刚吩咐了他,今日他就要状告扶苏了?不错,很不错。 第五百零六章 要出事了 辒辌车中暖洋洋的,冯刃疾进去之后,顿时觉得全身舒泰,不由得有了一丝困意。 昨天几乎一夜没睡,在凉飕飕地深巷之中坐了一夜,冯刃疾早就疲惫不堪了。 但是他也知道,今日登上辒辌车,并不是来休息的,而是事关生死,因此,冯刃疾不得不强打精神。 嬴政看了冯刃疾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你为何弄的如此狼狈?” 冯刃疾身上还有不少土,头发也有些散乱,加上一夜没睡,精神也很差劲。 冯刃疾行了一礼,诚恳的说道:“臣……臣要奏报的事实在太过重大,因此臣昨夜一直没有睡觉,辗转反侧,失魂落魄。故而今日精神不佳……”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要弹劾他人,会辗转反侧吗?” 嬴政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是话语之中,不乏讽刺之意。 冯刃疾这家伙,三天有两天是在弹劾别人。而且弹劾的无一例外,不是重臣就是公子,好像官职低微的人,根本进不了他的眼睛一样。 这样的人,恐怕早就胆大包天了吧?他岂会因为弹劾的事,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对于冯刃疾的弹劾,嬴政是有些不快的,但是还不至于治罪。 一来,嬴政还不知道冯刃疾要弹劾谁,万一证据确凿,言之成理呢? 二来,昨日刚刚夸奖了冯刃疾,今天听说他要弹劾公子,就勃然大怒,似乎也不太合适。 三来,冯刃疾这一次主动私下里弹劾,而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已经算是有些进步了。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冯刃疾弹劾的人有点多了,嬴政已经对这个奇葩不意外了,所以接受能力提高了很多。 只见冯刃疾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着说道:“陛下,臣……臣要冒死弹劾一位公子。” 说了这话之后,冯刃疾觉得自己两条腿有点软,几乎站不住了。 以前他也曾经弹劾重臣和公子。但是那些弹劾,都是被人逼迫的,虽然明知道背后的人不会保着他,但是心里面毕竟是有一个靠山。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他自己要弹劾胡亥的。冯刃疾有了一种鸡蛋碰石头的感觉。 另外……往日的弹劾,他故意找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凑合过去就算了。可是这一次,是要把胡亥往死里面弹劾啊。 如果弹劾成功了,胡亥可能无法再露面,自己就活下来了。 如果弹劾失败了,胡亥没有伤筋动骨的话,自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冯刃疾怕了。 他很怕。 而嬴政奇怪的看着冯刃疾。 他也注意到了冯刃疾的恐惧,因此心中才有些纳闷。 按道理说,冯刃疾弹劾过了多少人?怎么今日却怕成这样?难道今日要弹劾的人,格外不同,格外令他畏惧? 于是,嬴政也不由得开始重视起来了。 冯刃疾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了:“胡亥公子,臣要弹劾胡亥公子。” 说了这话之后,冯刃疾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都有气无力。 他使劲喘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胡亥公子,曾经派出死士,追杀商君别院的信使。目的就是不许信使报信,好让陛下到北地郡的时候,伏尧公子一无所知,因此出个大丑。” 嬴政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冷。 他没有验证冯刃疾的话,但是凭借直觉判断,他是相信冯刃疾的。 因为这种事,确实像是胡亥干的。 嬴政心中怒意大盛:胡亥,这是欺君啊。将天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过,嬴政没有表露出怒意来,他依然冷冷的看着冯刃疾,问道:“你可有证据?” 冯刃疾说道:“茶楼北行百余步,有一条深巷。那里有一个全身浴血的信使。他是商君别院的匠户。一路上都在被胡亥公子的死士追杀,刚刚逃到义渠城,陛下一问便知。” 嬴政立刻对窗外说道:“来人。” 有心腹小宦官进来了。 嬴政说道:“去茶楼北面的深巷之中,把人给朕带来。” 冯刃疾心中忐忑不安,他有点担心那个匠户已经离开了。 不过,从自己醒过来,到登上陛下的辒辌车,其实还不到一刻钟。这么短的时间,那匠户可能还没有醒过来。 冯刃疾赌对了。 匠户被带上来了,他确实满身鲜血,也确实还没有醒过来。他是失血过多,又疲惫不堪,晕过去了。 ………… 朝臣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抻长了脖子,紧张的向辒辌车的方向看。 在冯刃疾刚刚登上辒辌车的时候,这辆车还是缓缓前行的,但是忽然之间,就停下来了,不再走了。 紧接着,有小宦官带着侍卫急匆匆地走了。 朝臣们预感到,这一次冯刃疾可能要来真的了。 冯刃疾经常弹劾别人,而且弹劾的内容大多数很荒唐。 什么李斯家烧火的仆役的三舅偷了邻家的杏。 什么淳于越博士用仙纸如厕。 但是这一次,朝臣觉得,陛下已经开始重视起来了。 时间不长,小宦官又回来了,而且带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进了辒辌车。 朝臣们议论纷纷,互相询问这人是谁,但是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 所有人当中,最淡定的莫过于胡亥了。 他看着一脸疑惑的众人,忽然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在想:这个冯刃疾,倒是挺下血本的。为了诬告扶苏,竟然弄来了一个重伤的人。嗯,看来此人可堪大用啊。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诬告扶苏的。 胡亥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辒辌车上走出来了一个小宦官。 那小宦官向左右看了看,忽然朝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谪仙大人,陛下有令,要大人选一个熟悉商君别院人事之人进来。” 李水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商君别院的人很多,尤其是最近,招揽了大量的人才,若说熟悉人事的,莫过于牛犊和苍夫了。 苍夫是商君别院的管家,而且极为认真负责。 牛犊是守门人,进进出出的人他都认识。 只不过,这两个人都被留在咸阳城了,并没有跟来。 李水想了想,说道:“在这里,最熟悉人事的,莫过于本仙了,我去看看吧。” 小宦官却摇了摇头,对李水说道:“陛下有令,不许谪仙亲身进来,需要另选一人。” 李水挠了挠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身边的乌马。 乌马是商君别院的护卫,这一次陛下西巡,乌马是作为贴身护卫跟着李水一块来的。 在场的人当中,除了李水之外,最熟悉人事的恐怕就是乌马了。 于是李水对乌马说道:“你去看看吧。陛下若有话问你,老老实实回答便可。” 乌马应了一声,进了辒辌车。 他是商君别院的护卫,又跟着李水见过不少大世面。但是进了辒辌车之后,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或许就是天子的威严吧。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可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乌马行礼,然后说道:“是,小人是最初就跟在谪仙身边的那群人。” 嬴政点了点头,指着躺在不远处的驷马:“你去看看,可认得此人?” 驷马身下有一张席子,身上被盖了毯子。有两个宫女正在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血迹已经差不多擦拭干净了。 乌马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兄长?” 嬴政咦了一声,问道:“他是你的兄长?” 乌马说道:“是,我们是亲兄弟。陛下,我兄长这是……” 嬴政淡淡的说道:“他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不过你放心,在朕这里,他死不了。” 金口玉言,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乌马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了。 嬴政又问乌马:“他可是商君别院的匠户?他负责什么?” 乌马说道:“我兄长骑术了得,配上一匹好马,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因此主要负责送信。” “前不久,谪仙听闻陛下要西巡,因此命兄长前来北地郡给伏尧公子送信,好让公子有所准备。” “但是……但是到了北地郡之后,却没有见到兄长。伏尧公子说,兄长没有来过。这些日子,小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嬴政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已经基本上真相大白了。 驷马这个信使,一定是受到了追杀。 而追杀他的人,是不是胡亥。现在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也不难推理出来。 毕竟,这一次西巡,除了胡亥有所准备之外,伏尧和扶苏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显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派往扶苏那边的信使,应该也被人杀掉了。 嬴政对乌马说道:“你暂且留下来吧,待朕处理好了一切,自然会放你回去。” 乌马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在角落中照料自己的兄长。 嬴政则对小宦官说道:“出城十里,安营扎寨。大军暂且停止前行。” 小宦官应了一声,去传递命令了。 文武百官都有点纳闷:为什么突然之间不走了?不是要回咸阳吗? 安顿下来后不久,有两队骑兵,向远方疾驰而去。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不知道那些骑兵是去干什么的。 胡亥也有点纳闷:他们是去抓扶苏的?不过路是不是走错了?扶苏在西边啊,他们去的方向……嗯?好像是上郡? 胡亥没有看错,这两队人马,就是去上郡的,调查胡亥死士的事情。 胡亥离开上郡的时候,一定把死士都带走了。但是上郡肯定还留下了蛛丝马迹。 诸如……死士大概有多少人,他们姓甚名谁,他们都在哪一带活动。 这两队骑兵走了之后,整个大营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嬴政没有再露面。冯刃疾也没有再露面,甚至被叫进去的乌马也没有再出现。 群臣都在议论纷纷。 第一天,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天,没有任何消息。 第三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胡亥有点坐不住了。 虽然从理论上推断,这一次倒霉的是扶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胡亥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尤其是最近几天,他身边也发生了一些怪事。 他经常会召见一些死士。但是那些死士离开之后,个个杳无音讯,再也不见他们回来复命了。 甚至胡亥召见在外面的死士的时候,十有八九,也联络不上了。 仿佛他们消失了一样。 难道……这些死士叛变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忽然叛变?为何忽然全都叛变了? 胡亥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他的营帐之中,只剩下两个死士了。 胡亥有心把他们派出去打探一下消息,但是又不敢,生怕他们也会叛变。 这两个死士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背叛胡亥。甚至要以死明志。 他们说的很真诚,要自杀也不是假的。 胡亥渐渐的有点放心了。 他指了其中一个,说道:“你出去看看,找父皇身边的宦官和侍卫问一问,看看父皇最近是什么意思。” 那死士应了一声。 没有任何意外,他没有再回来。 胡亥咬了咬牙,把另一个死士也派出去了。 营帐之中,只剩下他自己了。 胡亥觉得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 他守着一盏油灯,一直坐到了半夜,再也按耐不住了,打算亲自出去看看。 总不能……自己也背叛了自己吧? 胡亥怀里面藏着一把短剑,然后小心翼翼的出来了。 外面一切如常,一个接着一个的帐篷,有士兵在来往巡逻。 没有任何不妥。 胡亥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缓缓地向嬴政的大帐靠拢。 结果这时候,有人在身后说道:“胡亥公子,陛下有请。” 胡亥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来,发现站在身后的是嬴政身边的小宦官。 胡亥问道:“父皇有什么事?” 小宦官干笑着说道:“奴婢岂能知道天子的心思?请公子随我来吧。” 胡亥应了一声,跟着小宦官向前走去。但是越走,他的心脏就越是跳动的厉害。 有时候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神奇。 胡亥下意识的感觉到:要出事了。 他定住脚步,对小宦官说道:“我……本公子有礼物要送给父皇,你等等我,我要去取一下。” 胡亥转身就走,结果刚刚转身,就有两个高大的侍卫走过来,一左一右挟持住了胡亥。 小宦官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公子,陛下等了很久了。这礼物,奴婢代你去取便好了。” 第五百零七章 皇帝的另一面 胡亥的精神有些恍惚:“不必了,这些东西,本公子亲自献给父皇比较好。” 小宦官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么咱们赶快走吧。” 胡亥步履踉跄,被两个侍卫带到了嬴政的军帐之中。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胡亥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他身上的秘密不少,任何一个秘密被皇帝知道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因此胡亥心中大为不安。 很快,他到了嬴政的军帐之中。 这里很大,但是站满了人,并不显得宽敞。 胡亥想要看看,这里的人都有谁。但是不远处传来了嬴政的声音:“你过来。” 胡亥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向嬴政行了一礼。 嬴政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淡淡的说道:“坐在这里,不要说话。” 胡亥紧张不安的答应了。 等他坐好了之后,抬起头来去看周围的人,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死士,自己的死士都在这里。 死士们被绑着,嘴里面塞了木棍,防止咬舌自尽。 胡亥很心虚,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嬴政,却发现嬴政脸色铁青,端坐在那里。 胡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旁边一个小宦官躬下身子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公子,陛下刚刚吩咐了,让你不要说话。” 胡亥的心脏猛的一收。 完了,父皇连听我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 在这一瞬间,胡亥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渐渐的,他平静下来了。 胡亥不是等死的人,他在分析利弊,在想办法。 父皇既然把自己的死士都抓了,想必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但是这些人毕竟是死士,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因此……父皇应该还没有证据。 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或者说是自己的属下干的,应该可以化险为夷。 想到这里,胡亥的心安定了许多。 安定下来之后,胡亥开始认真观察周围的人。 他忽然发现,被绑着的这些人当中。只有一半是自己的死士,剩下的一半,自己并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他们是谁? 难道父皇今天想要对付的,不止自己一个? 就在胡亥纳闷的时候,营帐外面有小宦官低着头走进来,躬身说道:“陛下,驷马醒了。” 嬴政点了点头:“叫进来吧。” 胡亥有点疑惑:这个驷马是谁? 很快,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冯刃疾和乌马,一左一右扶着驷马进来了。 胡亥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冯刃疾身上。 他有点奇怪,好有点好奇,想知道冯刃疾为什么在这里。 几天前。冯刃疾状告扶苏,然后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等等……当日冯刃疾说的好像是要状告一位公子,并没有说这公子是谁。 胡亥忽然回过味来:他状告的公子,该不会是我吧? 不然的话,哪有这样的巧合?冯刃疾一直留在这里,而我的死士全部被抓了,我本人也被叫到这里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胡亥差点气晕过去。 这个冯刃疾,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死死的盯着冯刃疾,恨不得用眼神杀人。 冯刃疾和胡亥对视了一眼,有点心虚的低下头去了。 嬴政好像没有注意到胡亥和冯刃疾的交锋,他看着驷马,淡淡的说道:“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驷马艰难的向嬴政行了一礼:“多谢陛下派人照看,小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医者说,只要修养一段时日,便可以恢复如常了。”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被绑起来的人说道:“你去认一认,看看能不能认出来,是谁追杀你。” 嬴政已经把胡亥所有的死士都抓走了。但是他并没有将死士放在这里让驷马认,而是掺杂了一些不相干的人。 以免驷马随便指出来一个人,一口咬定这人就是胡亥的死士。 有了不相干的人,就可以作为检验了。 驷马挨个看过去,看得很仔细。 然后,他指着其中一人说道:“是他。”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低声说道:“陛下,此人名叫无命。确实是一名死士。在数日前,离开上郡,此后一直行踪不明,近日出现在义渠郡。时间与地点,都对得上号。”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将所有死士带出去,坑杀。” 小宦官应了一声,把死士们带出去了。 剩下陪绑的那些人,都松了绑,该干嘛干嘛去了。 胡亥张了张嘴,说道:“父皇。”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已经说过了,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不许说话。” 胡亥只能将一肚子辩解的话咽下去了。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选两个诚实可靠之人,好生照看胡亥。此生,不许他接触外界。” 小宦官应了一声。 胡亥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惶恐的说道:“父皇。” 嬴政忽然伸手将腰间的长剑拔出来,剑尖直指胡亥。 胡亥吓得面色苍白,心胆俱裂。 嬴政盯着他,冷冷的说道:“朕,已经说过了,你不要说话。” 胡亥面色死灰,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嬴政收回宝剑,大踏步地出去了。 有两个高大的侍卫走过来,向胡亥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胡亥公子,请随我们走吧。” 胡亥茫然的向外面走去。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扭过头来,看了冯刃疾一眼。 起初的时候,冯刃疾很畏惧,低着头一言不发。 胡亥冷冷的说道:“若将来有一天,本公子重见日月,定将你碎尸万段。” 听了这话之后,冯刃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抬起头来,大着胆子说道:“下官……下官身为御史,不平则鸣。公子以卑鄙手段,杀伤人命,愚弄陛下,若公子借此而窃国,乃大秦之不幸,乃天下人之不幸也。” 冯刃疾说了这话以后,忽然间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仿佛整个人都升华了。 胡亥忽然放声大笑,然后被带走了。 小宦官对屋子里面的人说道:“陛下有令,此间的事,不许任何人说出去,各位都记住了吗?” 冯刃疾等人都应了一声,然后出了营帐。 ………… 李水正在看书。 未央公主版的西游记,真是百看不厌啊。 天下百姓,看的都是活字印刷本的。 而李水身份特殊,看的是未央公主的手稿。哎,公主这字,也很好看啊。 李水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有匠户急匆匆地走进来,对李水说道:“大人,皇……” 话音未落,嬴政已经进来了。 李水看见嬴政进来,吃了一惊,连忙把书放下,站起身来。 嬴政冲李水摆了摆手,然后回头对匠户说道:“你先出去。” 匠户应了一声,一脸不安的走了。 李水很纳闷的看着嬴政:怎么今日,皇帝自己来了? 嬴政随便坐下来了,然后对李水说道:“你这里,可有仙酒?” 李水应了一声,说道:“有。” 李水这里有很多仙酒。 这一次西巡,别的大人是来跟着皇帝考察三位公子的。 而李水就是来做生意的。这一路上,光是给各位朝臣供应伙食,就已经赚翻了。 没办法,朝臣们的嘴在咸阳城已经养刁了。到了这里之后,也就在义渠城过的还可以,在上郡和陇西郡,根本就吃不下饭去。 嬴政又问李水:“你这里可有菜肴?” 李水说道:“也有。” 嬴政淡淡的说道:“呈上来吧。” 李水哦了一声,向外面吩咐:“立刻开火炒菜。” 他心里有点纳闷:陛下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要喝酒吃菜? 嬴政歪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看李水几案上的书:“你这是看的什么书?” 李水干笑了一声:“不是什么古圣先贤的书,是西游记。” 嬴政哦了一声:“是未央写的那本书。” 李水干笑了一声:“没想到陛下居然知道未央公主的书啊。” 说这话的时候,李水心里有点担忧。 嬴政又要喝酒,又要吃菜,现在该不会要听书吧?不会要听自己说书吧? 李水的嗓子莫名其妙的有点疼。 好在嬴政似乎没有听书的想法。 时间不长,酒菜都上来了。 嬴政自顾的饮了一杯。 李水也陪饮了一杯。 嬴政又自顾的饮了一杯。 李水又陪饮了一杯。 …… 这里的气氛很古怪,李闻觉得自己的酒量已经有点跟不上了。 嬴政这只喝酒不吃菜,谁也受不了啊。 终于,嬴政开口了。 他淡淡的问道:“仙界之中,人人都是父慈子孝吗?个个是正人君子吗?” 李水挠了挠头,干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人人如此。” 嬴政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譬如你就不是正人君子。” 李水:“……” 今天陛下该不会是专程来讽刺我的吧? 嬴政又问道:“在仙界之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李水说道:“倒也……表面上看,是的。” 嬴政叹了口气:“看来人间与仙界,倒是很相似啊。” 他又问李水:“朕到了仙界,依然做帝王吗?” 李水一脸正色:“这是自然。陛下乃千古一帝也。仙界之中,早就预备好陛下的神位了。仙人们虚位以待,都在等着陛下。” “陛下,原本也是天上的帝王,来人间,只是经历一番劫难而已。时辰到了,还要回去统领天庭的。” “臣作为谪仙,来到人间辅佐陛下,冥冥之中,恐怕也是天意。” 嬴政满意的笑了。 李水却满身冷汗。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别问了,别再问了,我快编不下去了。 好在嬴政换了话题。 他喝了一杯酒,微笑着问道:“你觉得朕是何等样人?” 李水说道:“陛下文成武德,一统天下。” 嬴政摇了摇头:“不是公事,而是私德。”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陛下面冷心热,正直刚毅,看似杀伐果断,实则有仁爱之心。” 嬴政微微一笑:“你说的这些,还是公事。你觉得,朕是一个好父亲吗?” 李水愣了一下。 他感觉嬴政有点醉了。 醒着的皇帝令人敬畏,醉了的皇帝则令人畏惧。 因为人喝醉之后,很容易失去理智。万一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可能就直接被砍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自然是好父亲了。陛下与伏尧公子,感情深厚,臣都看在眼里。” 嬴政叹了口气:“不少人说,朕偏爱伏尧,对待其他的公子公主不公平。” 李水说道:“陛下,人的五根手指还不一样长呢。儿女多了,怎么可能做到绝对公平?人与人,总是有点区别的,人的情绪与喜好,总是有些偏向的,此乃人之常情。” “如果为了众人的看法,便要强违背自己的天性,人为的做出某种无可指摘的行为来,在我们仙界,这叫政治正确。” 嬴政好奇的问:“政治正确?” 李水说道:“是,政治正确……就好比淳于博士。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做的事也都符合礼仪规范,但是总让人觉得……他活得很累,活得也很假。” 嬴政哈哈大笑,来了兴致。 他乘着酒兴说道:“不错,不错。淳于越此人,活得太累了。世上人,谁没有七情六欲?谁不喜欢美食美酒?偏偏他淳于越,一副克己复礼的样子。” “当日冯刃疾弹劾淳于越用仙纸如厕,朕这心中可是大笑不已啊。这样的正经人,忽然被人揭发出来一件不正经的事,真是令人快意。” 李水干笑了一声:“是啊,是啊。” 嬴政又说道:“还有廷尉李斯,你可知道?朕听小宦官禀报说,李斯有个怪癖,见到老鼠之后,只是命人赶走,从来不打死。偶尔醉酒之后,还要称呼老鼠为师父。” 李水:“……” 看样子,陛下真的喝醉了,开始吐槽朝臣了。 李水挠了挠头,心想:这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了,但愿陛下明日醒酒之后,把这些都忘记啊。否则的话,我听了他这么多秘密,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李水正胡思乱想到这里,嬴政忽然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迷离的说道:“朕富有四海,可是依然有烦心之事啊。” “譬如朕的儿子胡亥。唉,昔日胡亥幼时,何等伶俐可爱,没想到长大之后,竟然……朕悔不该让赵高做他的师父。” 说着,嬴政又饮了一杯酒。 李水有点奇怪:胡亥?胡亥公子怎么了?今日陛下好像有些伤心,伤心中带着一丝失望,失望中带着一丝恼火? 第五百零八章 你在玩火 嬴政喝醉了,说了一通醉话之后,就睡在了李水这边。 李水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敢多问,就叫来了几个小宦官,在旁边伺候着。 至于自己……另外找了个营帐,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嬴政下令,全军启程,继续向咸阳进发。 在路上的时候,朝臣们很快就发现问题了。 这些朝臣,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一个个看起来老眼昏花,其实精明的跟猴似的。 他们很快发现,胡亥公子不见了。 而最近几天一直没有露面的冯刃疾又出现了。 很多人顿时联想起来了。几天前,冯刃疾说要状告一位公子,从那时候起,陛下的行为就有些反常。 先是莫名其妙的让大军在城外驻扎,然后冯刃疾又消失了。 现在一切恢复如常,胡亥公子却不见了。 这是不是说……冯刃疾当日状告的,就是胡亥公子? 而且他成功了? 有不少官职比较小的人,都有点畏惧的看着冯刃疾。 当初冯刃疾在朝堂上出丑的时候,他们没少落井下石,没少肆无忌惮的嘲笑。现在他们忽然发现,冯刃疾这家伙居然有告倒公子的能力,这就太可怕了。 至于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则比较理智。 他们知道,胡亥公子,说不上多么受宠爱,可是那也是陛下的亲骨肉,假如没有一点错处,不可能被冯刃疾空口无凭的告倒。 所以这些重臣倒还镇定,只要自己身子正,那就不怕影子斜。 不过,不怕是一回事,心里嘀咕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军刚刚走了半日,就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胡亥已经被陛下给坑杀了。 有的人说,胡亥堂堂公子,怎么会死的那么草率?胡亥是被斩首的。 有的人说,公子怎么可能被斩首?他是被白绫缢死的。 反正怎么说的都有,大家普遍倾向于认为胡亥已经死了。 至于胡亥犯了什么错,大伙就不知道了。 李信骑着马走到李水的马车旁边,从外边掀开帘子,问李水:“槐兄,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李水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什么怎么回事?” 李信:“……莫非你还不知道?胡亥公子不见了。” 李水说道:“怎么可能不见了?多半像我一样,躲在车里面睡大觉吧。” 李信说道:“可是,胡亥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平日伺候他的仆役,也是一头雾水。据说昨天晚上,胡亥出去了一趟,见了什么人,然后就没有再回来。” 李水坐起来,想了想说道:“这可是大事啊。胡亥公子丢了,有没有禀报给陛下?” 李信说道:“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忽然从马上跳下来,直接进了李水的马车,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不少人说,胡亥已经被陛下给杀了。至于是什么罪名,现在还不知道。” 李水干笑了一声:“不至于吧?陛下确实是雄主,杀伐果断,但是也不至于丧心病狂。” 李水想了想:“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陛下应该会给一个解释的。不过,咱们千万不要私下里边议论了。否则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面,陛下定然会不快。” 李信问李水:“你的意思是,胡亥公子还活着?” 李水说道:“应该是吧。” 李水说这话的时候,回想起了昨天晚上。 嬴政曾经来找自己喝酒,说了一些醉话。听他的话,对胡亥是有一些不满的,但是虽然不满,但是也没有到恨的咬牙切齿的地步,更不会下令杀人。 所以……李水感觉胡亥应该是被嬴政给关禁闭了。 李信对于李水的推断,好像也不是那么关心,然后只是哦了一声,就在李水的车上找了起来。 李水好奇的问:“你找什么?” 李信说道:“酒呢?”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着他:“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那些酒我都留在义渠城了。送给巨夫了。” 李信一脸懊恼:“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很快就到咸阳了,这你都忍不住吗?” ………… 中午时分,大军停下来,埋锅造饭。 这时候,三军忽然有了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向一个地方看过去。 就在那边,胡亥出现了。 胡亥身边,是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 三个人在马车下站了一会,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就回去了。 时间很短,但是足以破除谣言了。 不过,朝臣们都有一种感觉,好像胡亥的出现,就是为了破解谣言才出现的。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胡亥绝对是得罪了陛下,因此被关起来了。 吃过午饭之后,继续行军。 这时候,冯刃疾被李斯叫过去了。 冯刃疾没有骑马,照样是一溜小跑,满头大汗的上了李斯的车。 李斯的车很宽敞,他正盘着腿坐在里面品茶。 当然了,他喝的是正经茶。 药茶他一般晚上才喝,没有人的时候才喝。 冯刃疾擦了擦汗,干笑着说道:“廷尉大人这里,好雅致啊,真是令人流连忘返。” 李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另一只茶杯。 冯刃疾连连道谢,正好跑的口干舌燥的,他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李斯有点无语,心想:这家伙,真是够粗鄙的。殊不知。喝酒要一饮而尽,而喝茶要细细品味。 其实……茶怎么喝才算有礼貌,倒也没有定例。只不过这东西太贵了,所以大伙都是细细的品着喝。如此一来,就显得冯刃疾的喝法有点粗鲁了。 李斯慢条斯理的问道:“胡亥,是被陛下关起来了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这个……下官也不太清楚啊。” “嗯?”李斯挑了挑眉毛,神色之中有些不快,显然觉得冯刃疾没有说实话。 冯刃疾有些无奈,苦着脸说道:“陛下的事,下官岂敢到处胡言乱语?” 李斯说道:“罢了,不说陛下的事,说说你的事。前几日,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状告一位公子。” “本官问你,你当日状告的公子,是不是胡亥公子?” 冯刃疾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李斯又问:“你是以什么罪名状告他的呢?” 冯刃疾咬了咬嘴唇,脸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他确实很为难,不是胡亥的罪名难以启齿,而是他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危险了。 现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告倒公子的能力,那么有没有告倒李斯的能力? 如果李斯觉得自己是一个威胁,会不会先下手为强,把贪污五百镒黄金的事情说出来? 冯刃疾想到这里,顿时满头大汗。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怎么?老夫不配知道吗?” 冯刃疾感觉李斯的话像是一条绳子,已经拴在自己的脖子上了,并且打了一个结。如果自己有一句话说的不对,今天就要被勒死在这里了。 生死关头,冯刃疾的智商爆发了一下。 他脸上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来,低声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实话告诉你吧。下官,其实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李斯愣了。 这小子难道真的疯了?没有任何理由就去状告公子?这不是板上钉钉的诬告吗? 不对,不对,如果是诬告的话,为什么倒霉的是胡亥公子,而不是这家伙? 冯刃疾没有说话,他任由李斯去思考。 毕竟……他自己思考出来的东西,会更加的深信不疑。 冯刃疾要做的,是引导,而不是灌输。 李斯想了一会,眼睛越来越亮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冯刃疾只是一把剑而已。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这把剑真正的主人,才是关键。” 冯刃疾在旁边恭维道:“廷尉大人真是高明啊,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李斯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几案:“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陛下指使你做的了?” 冯刃疾说道:“正是。下官觉得,陛下应该是看中了下官的名声。毕竟人人都知道,下官胆大包天,十分疯狂,不论是公子还是重臣,都敢去告上一告。因此命我做了这一出戏。” 李斯点了点头。 现在他理顺的差不多了。 陛下,应该是想要惩治胡亥公子,但是有需要一个借口。 虽然陛下的所作所为,不需要向百官解释,但是他选择放出来一些信号,好隐隐约约的告诉朝臣,不是自己突然惩罚胡亥,而是胡亥有错在先。 继而李斯又有些疑惑:“胡亥究竟做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恼火呢?”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个……下官也不知道了,也许廷尉大人能够猜到,可以帮我解个惑。” 李斯微微的闭着眼睛。他在努力的思考。 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最近胡亥公子犯了什么错。 难道是胡亥治理的上郡有了大纰漏?可是当日出现了反贼,陛下都没怎么生气啊。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乃千古一帝,他的心思,谁能猜得中?罢了,你回去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下车了。 李斯也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是冯刃疾干的就好。如果冯刃疾真的有了弹劾公子的实力,那还真的成了祸害了,绝对不能留着他。 如果他只是皇帝的工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车外的冯刃疾,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总算糊弄过去了。 与此同时,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在玩火了。 每一次弹劾完了之后,都要撒谎骗人。这一次倒好,居然用皇帝做了挡箭牌。 但愿这些话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面去吧,否则的话……自己全族都要被坑杀了。 ………… 数日后,大军已经到了咸阳。 军士们回到了军营,陛下回到了宫中。而各位朝臣,也有些疲惫的到了自己家。 李斯回家之后,先喝了几杯茶,然后就倒在榻上休息。 虽然这一趟都是在车上,但是心里面很累。 期间曾经有一些朝臣来拜见,李斯都让管家把他们打发走了。 不过,当管家说,赵佗到了的时候,李斯强打精神,让人把赵佗叫进来了。 李斯要见赵佗,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上一次赵佗征南越,不仅没有任何功劳,反而得罪了谪仙。 而李斯没有放弃赵佗,他主动出城迎接李水,把赵佗救下来了。 这件事,在朝臣之中,影响不小,不少人觉得李斯讲义气,靠得住。所以有很多朝臣都主动投靠了他。 李斯觉得不能前功尽弃,必须继续对赵佗好,这样才能稳定军心,赚得名声。 所以,尽管身心疲惫,李斯还是见了赵佗。 赵佗……瘦了。 毕竟当日挨了一顿揍之后,回去就大病了一场。伤口发炎,高烧不退,一连十几日上吐下泻。 幸好是武将,身体底子好,抵抗力也比较好,硬生生的扛过来了。直到最近,才能勉强出门。 赵佗住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脚底下发虚,袍子穿在身上,晃晃悠悠的。 李斯看见赵佗这幅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还有个武将的样子吗? 赵佗艰难的向李斯行了一礼,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道:“拜见廷尉大人。数日前,末将大病了一场,心里面想着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奈何这身体不争气,就是无法出门。” “好容易可以勉强出来了,大人又跟随陛下西巡了。近日末将听说大人回来了,因此连忙来道谢。”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快坐下吧。” 赵佗应了一声,干笑着说道:“末将站着便可以了。” 李斯皱了皱眉头:“让你坐下,你便坐下。老夫向来待人宽厚,岂有让你站着说话的道理?” 赵佗虚弱的笑了笑,说道:“上次那数百丈,自背至股,打得末将皮开肉绽,到今日都在隐隐作痛。这坐下的话,反而更加难受,不如站着。” 李斯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如此说来,马也骑不得了?你不能再带兵打仗了?” 赵佗连忙解释说:“廷尉大人放心,末将再养一些时日,大概就没有关系了。”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心里面却在暗算着:这家伙多半已经废了。什么时候把这块废物甩掉才好? 第五百零九章 各怀鬼胎 李斯早就有放弃赵佗的想法。 毕竟南越一行,这家伙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那么长时间,寸功未立,虚耗钱粮。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居然还冤枉了槐谷子的人,让自己低声下气的去请槐谷子宽恕。 李斯越想越生气,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太混蛋了。就算自己不放弃他,想必皇帝也已经失望至极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弃赵佗的时候,毕竟李斯还需要赵佗来收买人心。 所以,李斯虚情假意的给赵佗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道:“此物有诸多好处,赵将军请试饮之。” 赵佗一脸感激的接过来,一饮而尽。 李斯心中暗暗鄙视:又是个粗人。 正在这时候,李斯的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了,对李斯说道:“大人,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李斯有点不耐烦的问道:“是何人啊?” 管家说道:“一共一二十人,为首者是关乌。” 李斯皱了皱眉头:“什么关乌?没有听说过,给我轰出去。”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赵佗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关乌,是我曾经的心腹。” 李斯纳闷的看着赵佗:“曾经的心腹?” 所谓的心腹,一般都知道自己大量的秘密。所以一朝为心腹,终身为心腹。 如果有一天心腹有了二心,则必定要除掉。 所以……世界上只存在忠心耿耿的心腹,和死了的心腹。哪有什么曾经的心腹? 李斯觉得赵佗的花样简直是新鲜。 一个心腹都处理的这么拖泥带水的,李斯对赵佗就更加不满了。 赵佗有些尴尬的解释说:“廷尉大人或许是忘了。上次在咸阳城外,大人宴请槐谷子。我的心腹和亲兵,陪着我一块挨揍来着。” “后来是槐谷子出言,把这些人给救下来了。并且下令说,如果我报复他们,他们可以立刻去商君别院告状。因此……因此末将一直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将他们怎么样。” 李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赵佗干笑着说道:“现在……是不是将他们请进来?” 李斯瞪了瞪眼:“为何要将他们请进来?” 赵佗说道:“这心腹,原本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现在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恐怕会认为这是在报复他们。” 李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叫进来吧。” 反正李斯打算演几场戏,就把赵佗一脚踹掉,所以这个什么关乌,进来就进来吧,李斯也懒得折腾了。 关乌带着二十来个亲兵,一瘸一拐的进来了,进来之后先向李斯行了一礼,然后向赵佗行了一礼。 这些人七嘴八舌,又极为动情地说道:“赵将军,我等听说将军的伤好了,真是高兴得很啊。恰好我们的伤也好了。从此以后,咱们又能像以前一样,陪在将军身边了。” 这些人把“像以前一样”咬的很重,像是在提醒赵佗一样。 赵佗呵呵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本将也很欣慰啊。” 于是,亲兵自觉的退到了门外,像是站岗一样。而关乌则站在了赵佗身边。 李斯有点无语的看着关乌。 这家伙,现在摆明了投靠了槐谷子,他总是站在这里,真是碍眼的很呐。如果自己说什么事的话,不等于直接告诉槐谷子了吗? 李斯看了赵佗一眼,赵佗心领神会,对关乌说道:“你去外面等着。” 关乌厚着脸皮说道:“小人是将军的心腹啊,理应在这里伺候。” 赵佗直犯恶心,强忍着怒气说道:“难道末将晚上睡觉,你也要在榻边伺候吗?给我滚出去。” 关乌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笑眯眯的出去了。 他就站在门口,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面却乐开了花。 关乌以前做赵佗心腹的时候,一直战战兢兢的,唯恐做错一点事,受到训斥。 现在……关乌发现自己放松了很多。脸皮也厚了很多,做事也舒服了很多。 这……难道就是谪仙的力量吗? 关乌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在自觉不自觉的学习谪仙了。尤其学习谪仙的随心所欲,不惧世俗眼光…… 这时候,屋子里的李斯冷笑了一声,对赵佗说道:“你这心腹,也是个厚颜无耻之徒啊。” 赵佗红着脸唯唯诺诺。 李斯淡淡的说道:“你去吧,再养养伤,过上几日,本官召集一些同僚,举办一场宴饮。” 赵佗大喜,连连向李斯行礼。 在赵佗看来,李斯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一场宴饮就是为了自己而设的,目的就是安慰自己南越之行,顺便告诉同僚,自己依然是李斯的人,不许旁人挖苦讽刺。 想到这里,赵佗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廷尉大人,厚道啊。 而李斯看着赵佗,心想:宴请他三次?五次?有个三五次应该够了吧?到那时候,随便找个别的理由,疏远他就好了。 这两个人各怀心思,然后拱手道别了。 赵佗喜滋滋的出了李斯的府邸,但是关乌和那十几个心腹一直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又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我得尽快找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啊。最好是槐谷子也挑不出毛病来的借口。”赵佗心里暗暗的想。 ………… 李水回到商君别院之后,先把牛犊叫来了,问他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 牛犊说,商君别院,一切正常,不过有两个人,谪仙必须见一见。 李水有点纳闷,问道:“是谁?” 牛犊说:“一个叫迩获,一个叫雍齿。” 李水听的有点纳闷:“这两个人的名字,有点耳熟啊,但是我又想不起来是谁。” 牛犊干笑着说道:“谪仙怕是忘了。数日前,牛角和田金被赵佗抓了。是迩获主仆,千里迢迢来咸阳城中报信。所以谪仙才带人把他们救回来了。” 李水恍然大悟:“是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们为何还在商君别院?” 牛犊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怕是忘了,你救人之前,曾经让他们留在商君别院。等着你回来之后,重重的赏赐他们。” “但是后来谪仙就将他们抛之脑后了,他们一直没有领到赏赐,我们也不便赶他们走。” 李水无奈的说道:“上次从高山县回来之后,冯刃疾就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弹劾。本仙应付他还来不及,哪有精力考虑什么赏赐?” 牛犊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向迩获主仆这么解释的。” 李水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牛犊应了一声,带着李水进了一座小院。 站在院门口,李水就愣住了。 因为院子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譬如,一些并不规则的石头,被人以歪歪扭扭的形状叠起来,摞的很高,仿佛随时要倒下来似的。 譬如,墙上多了一些涂鸦,有丑陋的图画,还有诗经中的诗。 譬如,庭院中的那棵树,被修剪成了一种古怪的模样,歪歪扭扭的,难看之中,透着一种别致。 李水和牛犊走进去,发现迩获和雍齿相对而坐,两个人一动不动。 李水好奇的问:“这是在做什么?” 牛犊说道:“没有大人的命令,咱们不敢放他们出去。而商君别院里的东西,又不能随随便便让外人知道。因此,只能委屈他们,住在这小院里边了,并且禁止他们随便出门。” “起初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挺高兴的,毕竟这里管吃管住,衣食无忧。但是过了三五天之后,他们就有些无聊了。” “开始叠石头,写诗,赛跑,角力。” “最近他们两个又有了新花样,就是比定力。两个人相对而坐,一动不动,谁先动了,谁就输了。” 李水很感慨的说道:“人一旦无聊了,真是花样百出啊。” 牛犊干咳了一声,对迩获和雍齿说道:“你们两个不要玩了,谪仙来了。” 这两人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样。 若不是李水看见他们的胸膛在微微起伏,还以为他们断气了呢。 牛犊有点无奈的说道:“你们不是一直盼着谪仙回来吗?” 迩获没张嘴,但是从嘴里面发出来含糊不清的声音:“别闹,我们比赛呢。” 雍齿也没张嘴,也发出来含糊不清的声音:“就是,骗谁啊。” 牛犊:“……” 李水走到迩获面前,微笑着说道:“你可还记得本仙?” 迩获看了一会,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哇哇大哭:“真的是谪仙,谪仙啊,小人等你等得好苦……” 雍齿笑哈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主家,这次你可输了。按照约定好的,你要减免我一年的地租。” 迩获抹着眼泪说道:“谪仙回来了,谁还稀罕你那点地租?” 雍齿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的,也开始哭起来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两位,何必如此啊。” 迩获哽咽着说道:“今日见了谪仙,感觉重见天日了。” 李水:“……” 他立刻命人摆下酒宴,好好的请迩获和雍齿吃了一番。 在酒宴间,李水随便赏给他们一人百镒黄金。 这两个人激动的手脚发抖。百镒黄金啊,这等于一日暴富了。 而雍齿尤为激动,如此一来,就再也不用租别人的田种了。 回去之后,就买房置地,自己也当财主。 李水看着这两个兴高采烈的人,不由得露出来了微笑:“助人为快乐之本,这话果然不错啊。” 迩获喝的有些微醺,一时激动,于是神神秘秘的,将腰间的剑解下来了。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这是?” 迩获说道:“大人,这剑乃是战神吴起用过的佩剑。小人想要献给谪仙大人。” 李水纳闷的看着这把锈迹斑斑的破剑:“真的?” 李水的质疑让迩获有些委屈:“自然是真的。小人花了两万钱买来的,据说这把剑有个神奇的能功能。只要是真英雄,真豪杰。都可以在半夜时分,听到这剑发出来的龙吟虎啸之声。” 李水听到这里,已经呵呵了。 这种乱七八糟的迷信说法,也就只能偏偏这些淳朴的秦人罢了。李水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好青年,什么科学素养都有,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还龙吟虎啸之声?这把剑里面装音响了? 迩获见李水兴致缺缺,有些尴尬的说道:“怎么?谪仙对此剑不感兴趣?”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真英雄,何必借助外物呢?” 迩获微微一愣,紧接着对李水肃然起敬。 谪仙……说的好啊。 谪仙本来就是仙人,自然是大英雄,大豪杰了。根本用不上这把剑来证明自己。 而谪仙的仙术,更是比一把凡人战神用过的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怪不得谪仙对这剑不屑一顾啊。 迩获在感慨之余,又对李水崇敬不已。 他想了想,对李水说道:“大人,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一次小人到了商君别院,虽然一直在这小院之中,足不出户。但是小人也偶尔听到只言片语,知道商君别院的皮货是最好的。” “因此,小人想要请商君别院的工匠,为这把宝剑打造一个刀鞘。无论多少钱,小人都愿意拿出来。” 李水看着他手里那把破剑,心想:“有必要吗?” 不过,李水也不想戳破真相,免得他伤心。 于是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可以。也不用给钱了,你们立下了大功,商君别院自然要帮你一把。” 迩获感激涕零。 酒宴结束之后,李水就去睡觉了。 陪着陛下西巡,他也累啊。 而迩获一点都没有耽搁,立刻抱着宝剑,在牛犊的引荐下,见到了几位工匠。 这几个工匠听说迩获曾经千里迢迢报信,把田金和牛角救回来,都对他肃然起敬。因此用上好的材料,尽心尽力的打造了一把剑鞘。 当天晚上,剑鞘已经做好了。 迩获拿到手里面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剑鞘,太漂亮了。上面有几道铜箍,烁烁放光,如同真金一般。 而在剑鞘之上,又镶嵌着几块水晶。 这水晶据说是从沙子里面炼制出来的,是制作放大镜的下脚料。 水晶被磨成了一个多面体,被火光一照,顿时五彩缤纷,好看的很。 迩获忽然发现,有了这个剑鞘之后,自己的宝剑更像是宝剑了。 第五百一十章 葡萄酒 迩获看着自己的剑鞘,爱不释手,开心的很。 这时候,工匠又拿出来一个剑匣,说是附赠给迩获的。 迩获惊讶的发现,这剑匣是一整块水晶做成的,把宝剑放进去,晶莹剔透,不仅显得华贵,而且显得神秘。 迩获一脸激动,感激地说道:“这……这太贵重了,小人万万不敢要。” 工匠们都嘿嘿的笑了:“无妨,不过一两块玻璃而已。” 迩获捧着剑匣,心想:咸阳人都把水晶叫做玻璃吗?如此晶莹剔透的水晶,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迩获却不知道,这种东西,商君别院想要多少就能做出来多少,工匠们当然不会稀罕了。 雍齿在旁边说:“主家,有了这个剑匣和剑鞘。这把宝剑你就可以卖上价钱了。” 迩获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工匠在旁边好奇的问道:“这把宝剑,你竟然要卖掉?” 迩获点了点头,他有些无奈的说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嘛。这把剑在我这里,白白辱没了,不如交给有缘人。” 迩获早就已经试过了,自己不是真豪杰,听不到龙吟虎啸之声。所以即便是有了这把剑,也不能建功立业,既然如此……不如卖给他人算了。 此生做不了豪杰,就做一个富足翁算了。 迩获向工匠们道了谢,又用一块布把剑匣包裹起来,然后和雍齿向商君别院外面走。 等他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个匠户追上来,微笑着说道:“二位请留步,谪仙有请。” 迩获和雍齿都有点奇怪,不是刚刚见过谪仙吗?怎么又有请? 不过他们两个也没有多问,就跟着匠户见了李水。 李水微笑着问道:“听说,你想要卖此剑?” 迩获应了一声:“是,小人此次来咸阳。一则是为了通风报信。二则是为了卖这把宝剑。” 李水笑着问道:“你打算卖给谁?” 迩获干笑了一声,说道:“卖给谁,小人还没有想好。不过……左右是豪强和权贵。” 李水点了点头。 他对赚豪强和权贵的钱比较感兴趣。 虽然说这把剑是假的。但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李水对迩获说:“你这把剑,虽然号称有灵性,但是咸阳城的权贵,无人知道。如此一来,你恐怕也卖不上好价钱啊。” 迩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也露出来忧虑的神色。 李水微笑着说道:“要不要本仙帮你出个主意?” 迩获连连点头。 李水说道:“不如,让你这个随从,就是雍齿。让他偷了你的宝剑,然后你去官府里面告状。如此一来,不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吗?” 雍齿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哭腔说道:“谪仙大人,小人可万万不敢偷东西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做戏而已,等宝剑卖出去之后,自然会把你赎回来的。” 雍齿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李水瞪了瞪眼:“怎么?难道本仙的话你也不信吗?” 雍齿苦着脸说道:“信,小人自然是信的。” 迩获挠了挠头,有些茫然的说道:“那小人应当怎么做?立刻将宝剑藏起来,然后状告雍齿吗?” 李水摆了摆手:“你们两个,不过是外地来的百姓罢了。现在去告状,动静不够大。不如……你谎称将此剑卖给了李信大将军……” 迩获一脸紧张的听着。雍齿一脸害怕的听着。 等李水讲完之后,即便是迩获也有点打退堂鼓了。 他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大人,这个……李信大将军,未必有那个心思管我们的闲事。要不然,我这把剑还是不卖了。” 李水摆了摆手:“卖,一定要卖。本仙最是热情,你既然遇到了我,我就一定要帮到底。” 迩获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带着剑随便卖给一位咸阳城中的富商,赚上一笔钱也就罢了。 怎么听谪仙的意思,又牵扯到了李信大将军?而且要惊动朝中的各位高官? 那些人地位极高,是自己一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万一在卖剑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那会不会…… 迩获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李水执意让他卖剑,而且大包大揽,帮着他制定好了卖剑的种种步骤。 迩获也就只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李水摆布了。 于是,迩获忐忑不安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在宝剑卖出去之前,他是不能离开商君别院了。 而雍齿更是绝望的回到了小院,他感觉这一场状告下来,自己很有可能就直奔刑场了。 迩获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雍齿,安慰他说:“你不要害怕,世人都知道,谪仙乃神人也,听他的话没有错,他不会害你的。” 雍齿点了点头,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他也安慰迩获说:“主家也不要忧虑,谪仙神通广大,一定会让卖剑顺顺利利的。” 随后,迩获和雍齿都叹了口气,相顾无言。 ………… 一个时辰后,李信被请到商君别院了。 本来李信是不肯来的,但是李水让人说,刚刚酿成了一种新酒,因此请李信来尝尝。 李信兴冲冲的到了,看见李水的新酒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因为这酒呈红色,如同人的鲜血一般。 李信惊讶的看着李水:“槐兄,你也太残忍了,竟然用人血酿酒?” 李水无奈的看着李信:“这不是人血,这是葡萄酒。葡萄你已经见过了吧?前阵子从西域带来的水果。” 李信嗯了一声:“葡萄确实不错,我很喜欢吃。” 李水把酒杯递给李信:“这就是葡萄酿成的酒,你尝尝。” 酒杯是用玻璃做成的,葡萄酒在玻璃杯中,被日光一照,有一种别样的美。 对于这种怪异的酒,李信很警惕,所以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他砸了砸嘴,闭着眼睛品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此酒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与往日喝的酒都不一样。很不错。” 李水咧嘴笑了:“李兄果然善饮啊。” 葡萄酒,只是个引子而已。 用葡萄酒把李信骗过来,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 李水对正在品酒的李信说道:“李兄,我有一个小忙,想让你帮一下,不知道你肯不肯啊。” 李信头都不抬,随口说道:“什么忙?你尽管说。”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是这么回事。我希望你帮我告一个人。” 李信顿时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水。 等李信听完李水的话之后,干咳了一声说道:“槐兄,你是不是吃撑了?又或者日子过得太无聊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李兄放心,我绝对没有那么无聊。表面上看,我是要卖剑,其实我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李水低声解释了一番。 李信的眼睛越瞪越大,然后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 第二天,赵腾正在看公文,忽然有小吏急匆匆地走进来,对赵腾说道:“大人,有人告状。” 赵腾皱了皱眉头,说道:“有人告状,也需要报给本官吗?尔等看着办也就是了。” 赵腾,毕竟是朝中重臣。他在内史府,是决策大事的,如果鸡毛蒜皮的告状都要处理,那确实有点处理不过来了。 然而小吏说道:“大人,告状的人非同一般,我等无法处置。是李信大将军。” 赵腾微微一愣:“李信?他要告谁?” 以李信的能力和地位,谁又敢欺负他? 这该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赵腾一想到李信,就想到了槐谷子,一想到槐谷子,就想到了至交好友,不由得头疼不已。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罢了,那就去看看吧。” 随后,赵腾见到了李信。 李信一见赵腾,立刻说道:“我要状告迩获。” 赵腾看了看李信身边的人。那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一副害怕的样子。 赵腾向李信拱了拱手,干笑着说道:“李大将军,你旁边这人便是迩获吗?” 李信嗯了一声。 赵腾又问:“将军为何要告他啊。” 李信说道:“本将军希望内史大人能公开审理此案,免得官官相护,判决不公。” 赵腾:“……” 这人有病吧?官官相护,不是对你有利吗?你是唯恐自己告赢还是这么回事? 面对李信执着的恳求,赵腾叹了口气:“罢了,就听李大将军的吧。” 随后,几个人到了正堂。 这时候,大门打开,外面已经有不少百姓在围观了。隐隐约约的,甚至能听到一些人在喊:李大将军状告商贾了,李大将军状告商贾了…… 李大将军是何等人物?说他是大秦的战神也不为过。 战神为何要状告商贾? 这短短的一句话,顿时勾起来了咸阳人的好奇心,不少人都簇拥在门口,想要一看究竟。 赵腾看的心烦,想要关上大门,但是看李信的意思,好像挺喜欢百姓围观的。 既然当事人都不觉得丢人,那就随他去吧。 赵腾有些疲惫的问道:“李大将军,你为何要状告迩获啊。” 李信指着迩获,义愤填膺的说道:“此人,奸商也。言而无信。” 迩获忽然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仿佛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 他哭嚎着说道:“小人并非商贾,更非奸商啊。” 赵腾揉了揉太阳穴,对迩获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迩获坐在地上,哆嗦嗦嗦的说道:“小人有一把宝剑,乃是吴起生前用过的神兵利器。这把剑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便是在夜半时分,能听到它发出来的虎啸龙吟之声。” “当然了,这个声音只有真正的英雄豪杰才能听到。” “小人想来,咸阳乃天下正中,英雄豪杰,尽集于此处,因此带着剑来咸阳贩卖。” “小人打听到了,李信大将军,乃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这把剑,理应是属于李大将军的,因此小人第一个就去了将军府。” 李信听的很满意,不住的点头。 赵腾有点无奈,迩获都这样了,还不忘拍马屁呢? 迩获又说道:“小人到了将军府之后,和李大将军提及了这把宝剑。大将军十分感兴趣,当场就说要看看宝剑。可是这时候小人才发现,宝剑竟然不翼而飞了。” 李信在旁边斥责道:“什么不翼而飞?分明是你用一把子虚乌有的剑,来诓骗本将军。” 迩获哭丧着脸说道:“那把剑,真的是丢了。” 赵腾问迩获:“你说你有这把剑,可有人能够证明?” 迩获说道:“我泗水亭的乡亲父老,都可以证明啊。” 赵腾微微一愣:“可是沛县的泗水亭?” 迩获眼睛一亮:“是啊。不久前我曾经在泗水亭展示过一番,不少人都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看来我大秦人才辈出啊,竟然有如此多的英雄豪杰。” 迩获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 赵腾悄悄的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道:“沛县,乃取乱之地也,不可不防。” 赵腾打算找时间向陛下汇报一番。 不久前,曾经有相士说过,东南有天子气。 而沛县,恰好就在这一带。 现在结合迩获的证词,沛县几乎遍地都是英雄豪杰,那就更加需要提防了。 赵腾把纸塞进怀里,对迩获说道:“沛县距此太远,咸阳城中,可有人见过此剑?” 迩获说道:“小人的随从,雍齿见过。” 赵腾问道:“雍齿何在?” 迩获一愣,说道:“好像……不见了。” 赵腾淡淡的说道:“是不是和你的剑一块不见的?” 迩获咦了一声,说道:“好像是。” 赵腾对身边的仆役说道:“这个雍齿,多半便是偷剑之人了。全城搜捕吧。” 仆役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迩获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大人英明啊,小人怎么没有想到?” 赵腾一脸同情的看着迩获:如此蠢笨,居然还来咸阳城卖剑?殊不知此地骗子很多啊。遇到本官,是你的幸运,你若遇到商君别院的人,恐怕早就被骗的衣服都没了。 赵腾想到这里,随意抬头向门外看了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李水。 李水一边看热闹,一边津津有味的吃麦花,并且冲赵腾友好地咧嘴一笑。 赵腾的心猛地一沉。 结合历次的经验,他感觉……自己的内史府,好像又被李水当成赚钱的工具了。 这个无耻之徒!本官早晚要弹劾他! 第五百一十一章 李信的厚脸皮训练 赵腾又拿出那张纸来,在上面悄悄地写上:槐谷子,借用官府,宣传生意。屡次以公器为私用,诚小人也。 赵腾写完之后,就把纸收起来了。 回头弹劾槐谷子的时候,把这一条也加上去。 收好了纸之后,赵腾冲外面的李水笑了笑:“谪仙,你这么喜欢看热闹。为什么不进来看?” 李水笑着摇了摇头:“本仙喜欢与民同乐。” 他说倒也罢了,竟然把麦花分给了附近看热闹的人。 麦花,是北地郡的特产。咸阳城的百姓哪见过这个?吃了几个之后,顿时赞不绝口。 甚至有几个百姓,嚷嚷着这是谪仙的灵丹妙药,能够包治百病。 更绝的是,有个人正在生病,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结果吃了麦花之后,人顿时变得精神了。 李闻有点无语的看着这个人:这安慰剂效应,也太强大了吧? 而衙门里的李信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 往日,这个吃着麦花看热闹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啊。今日怎么一切都颠倒了? 自己变成了告状的那一个,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而槐兄却吃着麦花看热闹。 为了一杯葡萄酒,就把自己卖了?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 李信越想越觉得亏了,于是扭头向外面走。 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李水拦住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李兄,怎么半途而废了?” 李信瞪着眼说:“什么半途而废?太丢人了,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吧。” 李水叹了口气,把李信拽到衙门里面,然后在角落中说道:“李兄,我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啊。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李信都听傻了:“为了我?煞费苦心?我不是在做梦吧?” 李水说道:“自然不是在做梦,这一出好戏,就是为了你量身定做的。你不是经常感慨吗?我的脸皮太厚,你就算是拍马也赶不上。” “而脸皮厚的好处,我想你也已经体会到了吧?我知道你想像我一样,厚颜无耻,见便宜就上。不想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可是,想要厚颜无耻,又岂是那么容易的?首先自己这一关,便不容易过去。因此我打算帮你一把。故意安排了这件事,让你前来告状。” “你现在觉得丢人是吗?丢人就对了。这样的事经历上三五次,你就不觉得丢人了,觉得稀松平常了,脸皮也就跟着变厚了。以后就可以像我一样,一张脸吃遍天下,别人无可奈何。” 李信成功的被忽悠住了。 李水趁热打铁,对他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我是不是经常来告状?是不是经常被人围观?我不仅被人围观,我还卖票呢。” “其实,那就是我的自我训练。脸皮这东西,用则进,不用则废,一定要持之以恒,万万不能放松啊。” 李信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槐兄……确实是这里的常客。 李信点了点头,冲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槐兄,别的不说,就你刚才这一番话,能如此坦然的承认自己厚颜无耻。这就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令人叹为观止。” 李水嗯了一声:“这在我们仙界叫自黑。” 李信很感兴趣的问:“这个自黑,就是自己嘲讽自己的意思吗?” 李水拍了一下手:“不错。你经常自黑,把别人骂你的话提前骂出来了。别人就骂无可骂了。甚至有人会觉得你坦坦荡荡,对你佩服起来。” 李信恍然大悟,然后感慨的说道:“真是神奇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一件事。” “昔日我伐楚战败,觉得丢人的很,曾经把自己关在家中十余日,闭门谢客,可是越是这样,越觉得丢人。我总觉得满朝文武正在背地里议论我,嘲笑我,我甚至能想象出来他们的嘴脸。最后我忍无可忍,差点自刎。” “后来淳于越来了一次。他倒是好意,想要安慰我。但是这个家伙安慰的人的水平实在是令人发指。” “最后我被他说的恼羞成怒,大喝了一声:我就是战败了,又如何?”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从此以后,我见人就说楚地战败的事。” “这时候怪事就出现了,我说的越多,这心里面越轻松。楚地战败,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而那些朝臣开始的时候还明里暗里讽刺我,但是自从我自己嚷嚷了之后,他们竟然不再提这件事了。” “如此说来,我也是在无意之中自黑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便是自黑。自己先黑自己一番,让旁人黑无可黑。李兄,你很有慧根啊。” 李信得意的笑了。 这时候,有小吏跑过来,对赵腾说道:“大人,那个叫雍齿的人已经抓到了。” 赵腾满意的点了点头:“带上来。” 而李信,也笑眯眯的回到了院子里面。 他现在已经打算把厚脸皮进行到底了。 雍齿被带上来了,一块被带上来的,还有一个布包袱。 赵腾淡淡的问道:“雍齿,你可知罪?” 雍齿哭喊着说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实在是冤枉。”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没精打采的说道:“如此说来,你没有偷迩获的宝剑了?” 雍齿说道:“小人没有偷。” 旁边的迩获破口大骂:“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当着大人的面,你竟然还在撒谎?你没有偷我的宝剑,那这包袱里面是什么?” 雍齿很委屈的说道:“小人不是偷,小人是悄悄地拿走了。” 赵腾:“……” 这也是个妙人啊,还悄悄地拿走了,那不就是偷吗? 雍齿接着说道:“小人只想试一试,看看我能不能听到龙吟虎啸之声。” “小人数代贫困,常常食不果腹。如今已经年近三十,还尚未娶妻。小人想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延续香火。” “因此,小人把剑拿走了,想要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有一番作为。如果不能,小人也就死了这条心了,如果能的话,小人心里也就踏实了。” “所以,小人不是偷,只是借用。用了一夜之后,会还给主家的。” 这时候,赵腾也有些感兴趣了,他问雍齿:“那你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呢?” 雍齿哭丧着脸说道:“小人……小人昨夜睡着了。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 不少百姓都笑嘻嘻的说:“那就是没听到呗。虎啸龙吟,那得多大的动静,没有把你吵醒?” 雍齿快哭了。 赵腾笑眯眯的说道:“如此一来,这件事便查清楚了。雍齿,并没有偷剑的意思。毕竟一个人偷了如此贵重的宝剑,应当立刻出城,远走高飞才对。而雍齿竟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可见不是蓄意偷窃。” “不过……此人毕竟是不告而取,也不算完全无罪。这样吧,将他关入牢中,罚十天城旦。” 雍齿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赵腾对迩获说道:“你去看看,看着宝剑是不是你的,可有没有损毁。” 迩获答应了一声,把包袱解开了。 随后,一道亮光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毕竟这是大白天,毕竟剑匣是玻璃做成的。不少人都觉得有点晃眼。 而这,客观上造成了一种很神奇的效果。 不少人的心脏都砰砰的跳,抻着脖子看向迩获,想要看看这神奇的宝剑究竟是什么模样。 迩获没有打开剑匣,毕竟剑匣是玻璃做成的,从外面也能看清楚。 他抱着剑匣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宝剑没有损毁。” 在迩获将剑匣抱起来的时候,在场的人也看的一清二楚。 里面的剑被精致的剑鞘包裹着,剑鞘上面有金子一样黄澄澄亮闪闪的铜。 上面有镶嵌着磨成多面体的水晶,在阳光下五彩缤纷,看起来格外神圣。 “这……绝对是一把神剑。”不少人在心中暗暗地想。 当然了,这也主要得益于迩获没有把剑拔出来。 有精致的剑鞘包裹着,迩获的剑卖相不错。如果拔出来,让大伙看到了上面的锈迹斑斑,可能效果会大打折扣。 迩获捧着剑匣,走到李信面前,躬身说道:“李大将军,现在宝剑失而复得,我们的交易,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了?” 不少人都很嫉妒的看着李信。 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不乏有钱人。他们很想把这把剑买回去,晚上听一听,看看自己有没有飞黄腾达的可能。 可惜,现在这把剑有主了。 就在他们失望的时候,李信忽然叹了口气,反问迩获:“你觉得,本将军还需要这把剑吗?” 迩获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将军的意思是……” 李信问道:“你说,这剑有什么好处?” 赵腾听到这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又来了,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槐谷子这个无耻之徒,绝对是在利用我,推销这把宝剑。 赵腾很想把李信和迩获赶出去。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到了大街上,围观的人更多。 让他们在衙门里面,观众也只有门口的那一小撮人,所以……由着他们去吧。 那边迩获已经开始说了:“此剑原本是凡铁。但是被吴起用过之后,就不再平凡了。这把剑跟着吴起杀人无算,立功无数,因此渐渐的有了灵智。号之曰剑灵。” “剑灵有择主之本能。遇到真正的英雄,真正的豪杰,会在夜半时分,发出龙吟虎啸之声。” “而豪杰得到此剑之后,剑灵也会助他成就一番功业,青史留名。” 迩获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有点脸红。 这些说辞,除了虎啸龙吟之声外,其他的都是商君别院的匠户编出来的。 什么剑灵,什么择主…… 迩获有点不善于骗人。 李信的演技比迩获好一点,他镇定的问道:“你觉得,本大将军,需要这把剑来证明自己是不是豪杰,是不是英雄吗?” 迩获摇了摇头:“李大将军,战功赫赫,自然是英雄豪杰,天下谁人不知?” 李信又说道:“你觉得,本将军需要这把剑的帮助,去建功立业吗?” 迩获又摇了摇头:“大将军英武不凡,乃天纵奇才,已经用不着这把剑的帮助了。” 李信乐开了花:这谁编出来的词?真是太诚实了。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因此,这把剑留在本将军这里,实在是浪费了。不如将他送给有用之人,激励那些尚未崭露头角的英雄豪杰。” “帮助那些急于建功立业的英雄豪杰。” “我李信,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功名地位,就打压后来者。我希望大秦的人才越来越多,早日将我大秦变成人间仙境。” 那些围观的有钱人,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李信大将军,好人啊。” 迩获一脸敬佩的说道:“将军高风亮节,小人敬佩不已,请将军受我一拜。” 赵腾实在看不下去了,摆了摆手,说道:“尔等,可以离开了。” 随后,赵腾转身走了。 再不走的话,他要吐了。 等赵腾走了之后,李信和迩获也走出来了。 李信还好点,迩获就直接被有钱人给围住了。 那些人纷纷问道:“你这剑,作价几何?” 迩获干咳了一声,按照李水纸钱吩咐的说道:“小人乃是故楚一粗鄙人也,如何懂得这宝剑的价值?” “小人来到咸阳已有数日,听说咸阳城中有一种新兴的卖货办法,叫做拍卖。” “小人觉得,小人这双浊眼,不配给宝剑定价。不如……就让咸阳城的英雄豪杰为它定价吧。” “三日之后,小人打算在谪仙楼拍卖这把宝剑。底价就定在十万钱。” 周围的那些有钱人都纷纷点头,觉得迩获的话很有道理。 随后,他们迅速的回家了。 距离拍卖还有三日,早点回去准备钱财吧。 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拍卖了,所以对拍卖的流程已经熟悉了。 迩获看着那些急不可耐的有钱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咸阳城中的豪杰……真多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 诉诸鬼神 李信状告迩获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咸阳城。 大街小巷,津津乐道。顺便带火了一样叫做麦花的美食。 这几天,朝臣们也互相通了通气。大家的意思是,联合抵制,再也不能上槐谷子的当了。 有不少朝臣甚至总结出来了一个规律:只要是槐谷子赞成的,我们就反对。只要是槐谷子想做的,我们就拆台。否则的话,我们不是与槐谷子同流合污了吗? 当然了,槐谷子在这几天一直在反复的宣传,说迩获并不是商君别院的人,只是一个楚地的富户,想要借谪仙楼这块宝地,来进行拍卖而已。 不过朝臣们恨屋及乌,认为凡是在谪仙楼拍卖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人觉得所谓的宝剑产生了剑灵,那是无稽之谈。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咸阳城的有钱人还是比较多的。 跃跃欲试想要参与拍卖的,主要有两种人。 一种是富商大贾。他们有的是钱,也舍得把钱拿出来,他们最缺少的是地位。 如果得到这样一把宝剑,确定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建立一番功业,那简直是太美妙了。更不要说这把剑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可以帮助主人建功立业。 除了富商大贾之外,关东豪强也对这把剑有兴趣。 他们原本都是本国的权贵,六国破灭之后,他们失去了地位,迁往咸阳城,过起来寄人篱下的生活。 虽然通过科举,自己的子弟可以做官。但是……科举的录取人数是有限的。 自己的子弟能成功入选吗?如果一直落榜怎么办? 这时候,就需要这样一把剑了。有了这把剑,就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果在这把剑的帮助下,能够中举,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关东豪强也对这把剑极为感兴趣。 当然了,这些富贵人都不蠢,都对这宝剑的功能有所怀疑。不过……就算它是假的又能怎么样? 反正自己有的是钱,挥霍一点也无所谓。如果它是真的,那就赚大了。 故而,咸阳城中暗流涌动,都在等待三日后的拍卖。 ………… 商君别院,景盖又来了。 景盖就是项超。最近他来商君别院来的很勤。 景盖像是特务接头一样,偷偷摸摸的见了项羽。 项羽正在锻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选拔。 数月之前,谪仙说要选拔贴身护卫。从那时候起,项羽就在准备,并且命身边的项氏子弟做准备。 他们每天苦练技巧,用一块大石头举起来又放下去。每时每刻都在保持着巅峰状态,一定要一举成功。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选拔大会连影子都没有。 项羽曾经用一些钱财贿赂了牛犊,问牛犊谪仙打算什么时候举办选拔大会。 每一次牛犊都说快了,就在这两天而已。 可是两天又两天,两天又两天,项羽等得有点绝望了。 今天,他见到了自己父亲,心里面有些烦恼。 哪个失意的人愿意见亲人呢? 项超和项羽走到角落里面。 项超对项羽说道:“羽儿,你是我们项氏的希望,也是大楚的希望啊。” 项羽低低的嗯了一声。 以前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骄傲。现在听到这话,他的第一反应是压力。 在商君别院这些日子,项羽觉得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自己不再是天之骄子了,好像变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 项超又问:“贴身护卫的事,还是没有消息吗?” 项羽点了点头。 他已经有点烦躁了。 项超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大楚复国不顺利,我项氏崛起也不顺利。你在商君别院,更加的不顺利。为父有些怀疑,是不是冥冥之中,有鬼神在暗中干涉这一切?” 项羽惊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觉得这些言论有些奇怪。 项超叹了口气:“我项氏,世代为武将,带兵打仗,杀人无数。昔日楚国强盛,项氏如日中天,那些宵小之徒自然不敢怎么样。” “可是如今大楚灭亡了,你伯父项梁也死了。项氏凋零殆尽。可谓衰微之极。这时候,那些死于我项氏剑下的人,会不会趁机报复?” “他们在暗中作祟,让你诸事不顺。他们害怕我项氏燃起熊熊大火,因此趁你还是一团小小火苗的时候,就将你吹灭。” 起初的时候,项羽有些不屑一顾,但是听完之后,竟然有点动心了。 自己最近,确实很倒霉啊。 人在倒霉到极致,倒霉到无可奈何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诉诸鬼神。 就好像寻找一个精神依靠,让自己不至于倒下一样。 项羽,有些相信了。 他问项超:“那父亲打算……祭祀那些死人?” 项超忽然仰天大笑,傲然说道:“那些乱臣贼子,死于我项氏剑下,死有余辜。我项超岂能祭奠他们?若祭奠他们,项氏先祖,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得安宁。”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好奇的问道:“父亲既然不打算祭奠他们,那么……” 项超低声说道:“你听说没有?最近有楚地来的商人,名叫迩获。他带来了一把宝剑,乃是当年吴起用过的神兵利器。” “这把剑因为杀人太多,已经产生了灵智,名曰剑灵。而剑灵可以帮助主人成就一番功业。” “你想想,这剑灵凭什么帮助主人成就功业?无非是替主人杀掉挡路的鬼神罢了。”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项超说道:“这把剑,要在谪仙楼拍卖了。为父决定将剑买下来,然后交给你。有了剑灵帮忙,那些死人必定退散,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建功立业,带领我项氏,带领我大楚,重新傲然立于天地之间。” 项羽听的热血沸腾。 不过他还保留了一丝神智:“这把剑,真的是真的吗?” 项超说道:“应当是真的。迩获说,这把剑是在沛县买来的,那个地方好像叫……藏宝楼。” “我已经向去过楚地的商贾打听过了,确实有这个地方。那里面买的,都是大英雄豪杰大名士用过的东西。什么伯牙摔断的瑶琴,孔子看坏的易经,老耽骑过的青牛。” 项羽吓了一跳:“那头牛还活着呢?” 项超说道:“那牛自然是死了,不过牛角还在。” 项羽说道:“他那里面的东西,是真的吗?” 项超说道:“据那些商贾说,经常有人去里面买宝物,从来没有人说自己上当了。这么多人都觉得是真的,应当八九不离十。” 项羽点了点头。 项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此番,为父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下宝剑。吾儿勉乎哉。” 项羽使劲点了点头。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项超已经和项羽交谈太长时间了,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他急匆匆地走了。 而这一幕,都被李水看的清清楚楚。 李水趴在房顶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项超和项羽。 他感慨着说道:“这两位,明明是父子,却不能相认,真是可怜啊。” 李信也端着一个望远镜,嘴里面啧啧连胜:“你看看,项羽好像哭了。我以为此人只流血,不流泪呢。” 李水嘿嘿笑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 拍卖的日子到了。 想要竞拍的豪强和商贾,都早早的到了谪仙楼。他们主要聚集在一楼。 一楼的几案已经清空了,铺上了一张张的席子,大伙坐在一块,比往日要紧凑一些。 这样勉强把人都装下了。 至于二楼,则坐了不少权贵。 权贵们不想参与竞拍,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其中最大的一间包房,里面坐着的是李斯。 李斯,今日摆下宴席,为赵佗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在坐的朝臣很多,凡是与李斯交好的,基本上都到了。 酒席间,赵佗感动的热泪盈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以关乌为首的那一帮心腹,像是尾巴一样,死死的跟着赵佗,搞得赵佗和李斯说话都有点不自在。 明知道这群人是槐谷子的奸细,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把他们打发走,真是让人无奈啊。 朝臣们却没有看出这些门道来,他们只看到李斯对自己人好的要命。 即便赵佗南越一行,寸功未立,惹得陛下不快,廷尉大人也没有放弃他。 不仅亲自出城迎接,今日甚至专门摆了酒宴抚慰他。 这样的廷尉大人,让朝臣们很尊敬,很踏实。 他们挨个向李斯敬酒,拍着胸脯说了一番要与李斯共进退的话。 李斯满意的笑了。 今天这效果,达到了啊。 一个赵佗,换来这么多朝臣的忠诚,也算是赚了。 作为李斯的盟友,王绾自然也被请来了,但是他在酒席间有点沉默。 主要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债主们。 现在周贵的指北针是越卖越差劲,十天半个月都卖不出去一个,想要靠着指北针还钱,大概是没可能了。 而要自己卖房卖地,王绾又舍不得。 “唉,难道老夫还能去贪污不成?”王绾很郁闷,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好在这时候,楼下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朝臣们的注意力都到了楼下,倒没什么人关心王绾了。 李水和李信两个人不喝酒,兴致勃勃的坐在二楼,一边吃麦花一边看热闹。 叫喊声此起彼伏,二十万钱,三十万钱,五十万钱…… 这些商贾和豪强,个个出手阔绰啊。 随着价钱越来越高,那些叫喊的人也越来越少。 等到五百万钱以上的时候,只剩下两三个人了。 忽然,有个平淡的声音说道:“一千万钱。” 众人都吃了一惊,扭头向那个方向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景盖。 这是一个被誉为拍卖杀手的男人。 上一次拍卖代言,就是这个家伙,和周贵竞争,硬生生把代言的价格抬高到了几千万钱。 现在他又来了? 众人觉得,今天不大出血的话,这宝剑是买不下来了。 迩获颤抖着问道:“一千万钱,还有人要加价吗?” 他快激动的晕过去了。 这把剑,是两万钱买来的啊。 眨眼之间,就到了一千万钱?这是翻了多少倍? 咸阳城,果然是一个宝地啊。 按照他和谪仙楼的约定,拍卖的利润,要给谪仙楼一成作为场地费。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迩获一步登天了。 周围一片寂静。 迩获又问了一遍:“还有人要加价吗?” 他已经打算把剑卖给项超了。 这时候,有两个商贾商量了一番,喊道:“一千零一万钱。” 他们要合伙买下来这把剑。 按道理说,商贾和豪强,是不会合伙买剑的。毕竟……如果出现了两个以上的有前途的人,这把剑算谁的? 但是这两个商贾不一样,他们是亲兄弟。 亲兄弟之间,就少了很多芥蒂。先把剑买回去,剩下的回头再说。 项超淡淡的说道:“一千一百万钱。” 他直接加了一百万。 项超不着急,家产丰厚是一回事。另外,就算倾家荡产又何妨?将来他要得到的是整个天下。 那两个商贾咬了咬牙,又加了一万钱。 很小气,很丢人,但是在苦苦支撑。 楼上的权贵们看的津津有味,有些人甚至感同身受,有些紧张了。 拍卖,本来就是令人紧张的事情。 忽然,关乌叫了一声:“廷尉大人。” 李斯吓了一跳,喝道:“什么事?” 关乌说道:“我家赵佗将军,近日诸事不顺。如果有这把宝剑做辅助的话,想必可以建功立业,否极泰来啊。” 李斯微微一愣。 周围的朝臣都微微点了点头。 李斯忽然发现,如果自己给赵佗买了宝剑,确实是一个展示自己爱才之心的好机会。 这些朝臣,也必定会格外的忠诚于自己。 可关键是。宝剑的价格已经涨到一千万钱了。 是不是太贵了? 关乌叹了口气,说道:“是小人孟浪了,这把剑如此之贵,小人确实是强人所难了。廷尉大人勿怪,只当小人没说过好了。” 李斯狠狠的瞪了关乌一眼,心中破口大骂:是槐谷子的人又如何?若了今日,看老夫怎么炮制你。 几千万钱,李斯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还是拿得出来的。 而且今日不买这把剑的话,倒显得在自己心目中,赵佗还不如几千万钱重要。 那样的话,朝臣们怎么想?自己连日来的作为,就全都毁了。 于是他对身边的管家吩咐了一句。 这时候,楼下的竞价已经到了一千五百万钱了。 那管家冲下面喊道:“一千六百万钱。” 谪仙楼顿时沸腾了:“有权贵参与进来了吗?” 项超面色凝重的向楼上看了看,同时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他能感觉到,旁边的两个商贾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宝剑,眼看就要到手了。 谁知道,竟然从楼上杀出来了一个权贵? 莫非……是那些死去的人,不甘心羽儿得到剑灵? 项超发了狠: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宝剑不可。 于是他大声喊道:“两千万钱!” 第五百一十三章 廷尉大人爱才如命 李斯快气炸了,两千万钱买一把剑?这是有钱烧的吗? 李斯觉得在这里买什么宝剑很愚蠢,但是周围的朝臣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斯只能把这出戏演下去。 算了,不就是几千万钱吗?得到诸位大人的忠心,比这几千万钱更值钱。 老夫要的是权利,不是钱。 有了权力,什么钱没有? 于是李斯咬了咬牙,吩咐了管家一句。 管家站在二楼,兴奋的喊道:“两千一百万钱。” 喊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激动的手心冒汗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是能当众叫出来这个数字,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 够自己吹一辈子了。 现在价钱已经涨到了两千万,加价的时候,谁也不好意思一万一万的向上加了。只有一百万一百万的加才有面子。 项超有点着急,他虽然有钱,但是……但是也挥霍不过咸阳城中的权贵啊。 权贵们有权,有的是办法捞钱。而自己,已经是无源之水了,用一点少一点。 如果项梁还没有死,那一切好说,现在项梁死了,楚地的项氏被连根拔起了。他的财富,已经大大缩水了。 不过,一想到只要得到这把剑,项氏就有可能重新崛起。项超就咬了咬牙,喊道:“两千三百万钱。” 很快,楼上的李斯管家喊道:“两千四百万钱。” 谪仙楼中的人都惊呆了。这把宝剑,又要拍出来天价吗? 项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算是看出来了,楼上的人开始和他较劲了。 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于是他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三千万钱。” 直接加了六百万钱,凑了个整数。 三千万钱。 关键是项超的态度,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三千万钱。 如此一来,会让人觉得,项超的钱财还多的是。这三千万钱,根本不算什么。楼上的人如果识相的话,就主动退出,免得丢面子。 李斯确实想退出了。 三千万钱,他倒也拿得出来,但是那样的话,就伤筋动骨了。 李斯想要厚脸皮一次。 自己虽然对赵佗好,但是也不能无限制的好吧? 偏偏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莫非廷尉大人被槐谷子收买了?故意在旁边拉高价格? 李斯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黑,差点晕过去。 谁这么缺德,散布这种谣言? 他回过头来,向周围看了看,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忽然有另一个人小声说道:“李斯大人,怎么可能被谪仙收买?” 之前那人说道:“怎么不能?我大秦的朝臣,有哪个不是谪仙的人?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讨厌谪仙,其实暗地里都是谪仙的至交好友。” 李斯大吼了一声:“谁在胡言乱语?” 周围的人顿时吓了一跳,顿时噤若寒蝉。 李斯对着楼下,冷冷的说道:“我乃大秦廷尉。”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你可不要威胁我的顾客啊。 随后,李水朗声说道:“凡是在我谪仙楼,因为拍卖而结怨的。我槐谷子保你的平安,如果有人要报复你,尽管来找我告状。” 楼下的商贾顿时喜形于色。 他们也看出来了,拍卖这个东西好啊,一不留神,这些东西就能卖出去十倍以上的价格。 更何况,有谪仙做保,在这里叫价不担心会被报复。 那将来的话…… 不少人已经盘算着和谪仙楼合作了。 而李斯冷冷的说道:“槐谷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时威胁他人了?” 李水干笑着说道:“大人刚才表明身份,不就是在威胁他人吗?” 李斯冷哼了一声,也轻描淡写的说道:“四千万钱。” 全场哗然。 廷尉大人,好大的手笔啊。 四千万钱,李斯能拿出来。 四千万钱买一把剑。一来可以撇清和槐谷子的关系。二来可以送给赵佗,收买人心。 也算是值了。 而刚才李斯表明身份,也是在警告楼下的人,不要再叫价了。 可惜,如果是旁人,也就退缩了。偏偏李斯遇到的是项超。 项超已经着魔了。自己天纵奇才的儿子,窝在商君别院里面,始终无法一展抱负。他着急啊,已经急昏了头了。 于是项超不管不顾的喊了一嗓子:“五千万钱。” 卖剑的迩获战战兢兢,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李斯点了点头,他亲自走到栏杆旁边,看着楼下的项超,一脸的冷笑。 项超咬了咬牙,迎上了李斯的目光。 “廷尉?廷尉又怎么样?我呸。来日我家羽儿做了皇帝,比你这个廷尉不大得多?”项超暗暗的给自己打气。 于是项超喊了六千万钱。 这个数字喊出来,他全身都被抽空了。 六千万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再也拿不出来了。 李斯也喊不出来了。 他能拿出来的,也就五千万多一点。六千万之后还要往上加?加不起来啊。 这时候,关乌说道:“各位大人,眼看廷尉大人就要落败了,咱们咸阳权贵,丢不起这个人啊。凡是忠心于廷尉大人的人,都要主动拿出钱才来,帮助大人度过难关,赢了面子啊。” “小人起个头,小人地位卑微,家产不多。我借给大人一千钱。” 周围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无语。 大伙忽然觉得,这个关乌……莫非是活腻歪了不成?这不是主动得罪所有的朝臣吗? 其实,关乌是故意的,就是得罪给李水看的。 现在他已经投靠了李水,李斯和赵佗不再信任他了,而且恨上他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彻底一点,彻彻底底的投靠李水吧。 关乌身后的那些赵佗亲兵,也都假惺惺的借给李斯钱,有的借给一百钱,有的借给五十钱。 李斯挥了挥手,冷冷的说道:“罢了,不必。” 那些鸡零狗碎的,还不够丢人的。 朝臣们也没办法装傻了,只能站出来,拿出来数万钱,数十万钱,数百万钱。 在场的朝臣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一共凑了两千万钱。 于是,李斯咬着牙喊出来一个数字:七千万钱。 项超彻底哑火了。 他忽然伏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羽儿,为父对不起你啊。羽儿……” 在场的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项超。 倒不是同情他没有把剑拍下来,而是同情他得罪了李斯。 而且是死死的得罪了李斯。 这家伙,不就是一个关东豪强吗?居然和当朝廷尉大人叫板,这不是活腻歪了吗? 可怜,真是可怜。 拍卖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迩获捧着宝剑,一步步的走到了二楼,庄重地交到了李斯手中。 李斯随手给了赵佗。 朝臣们都一脸热切的向赵佗拱手。 廷尉大人,花了七千万钱,为赵佗买了一把剑。 这样的靠山,真的很靠得住啊。 朝臣们恭喜完了赵佗,全都一脸热切的看着李斯,一副愿意为李斯抛头颅洒热血的样子。 李斯微微松了口气,感觉这钱,总算没白花。 有了这些死忠,以后自己在朝堂上提出什么治国方略,就有人拥护了。以后自己和其他的重臣有些争执,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了。 甚至以后立太子,自己的话,也会颇有分量。 只是一想那七千万钱,李斯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五千万钱,已经几乎让自己倾家荡产了,现在还欠了两千万钱的外债,这可怎么还?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苦恼抛之脑后,然后对迩获淡淡的说道:“你现居何处?回头我让管家将钱给你送过去。” 迩获干笑了一声,说道:“如今小人住在谪仙的商君别院中。” 李斯一听这话,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么说来,这小子根本就是槐谷子的人了? 自己这算不算是被槐谷子给坑了? 李水也笑眯眯的凑过来,朝赵佗拱了拱手:“赵将军,恭喜啊。” 赵佗干笑着应了一声。 李斯不冷不热的和李水说了两句话,然后打道回府了。 这一场酒宴,他已经没有心思吃下去了。 朝臣们又饮了几杯,也渐渐的散了。 所有人都走了,二楼只剩下王绾,正在悠哉悠哉的喝酒。 现在他的心情很玄妙,也说不上是开心,也说不上是不开心。 不过,总的来说,心情不坏。 因为……朝中的穷光蛋不止他一个了,李斯现在也穷了。 有个人陪着自己倒霉,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而李水则把项超叫到了自己身边。 李水微笑着说道:“你这一次,可是狠狠的得罪了李斯啊。本来他几百万钱便能将宝剑买下来。你却让他多花了几千万钱。” 项超哭丧着脸说道:“是。” 他现在很悲伤。 自己儿子建功立业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自己又得罪了廷尉。 这可怎么办?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害怕。本仙绝对不允许有人对你打击报复。回头我给你一张特别的门票,你可以自由进入商君别院。” “以后,咱们多走动走动,走动的多了,李斯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多谢谪仙。”项超差点哭了。 他不是感动,他是激动。 有了这样的门票,他就可以经常去商君别院看项羽了。 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项超走了。 李信好奇的问李水:“为何要给他这样的门票?” 李水呵呵一笑,对李信说道:“这是一个人才啊。这是一个拍卖届的奇才啊。凡是有他的拍卖,总是能卖个高价。我这是给他的奖励。” 李信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 当天晚上,赵佗坐在屋子里面,心情忐忑不安。 家中的仆役、妻妾、儿女,全都轰走了。 诺大的一座宅邸,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静,太安静了,安静的可以听到心跳声。 赵佗守着油灯,静静的等待午夜。 近了,近了,近了…… 赵佗竖起耳朵来,他甚至能听到血液流过自己的耳廓。 但是,他没有听到宝剑的声音。 宝剑就挂在墙上,距离他一步远。 但是它并没有发出虎啸龙吟声。 赵佗的一颗心越来越沉。 他凑过去,几乎把耳朵贴在了宝剑上。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赵佗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怎么回事?难道我不是英雄豪杰?难道我这一生都不能建功立业? 赵佗忽然想起来南越之行,简直是一个笑话。 难道……这就是命运? 自己作为一个武将,终生不能立战功吗? 自己的抱负怎么办?自己的梦想怎么办?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恨不得拔剑自刎。 他忍住了,他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出现奇迹。 可是一秒又一秒,一秒又一秒,他越来越失望。 他想逃避,逃离这间屋子,又害怕自己走了之后,错过了龙吟虎啸。 这样一站,就是一夜。 第二天,房门被夫人推开了。 赵夫人惊讶的看着赵佗。 只见赵佗木然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颓废的表情。他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赵夫人有些心疼,又有些紧张,问道:“怎么样了?没有听到吗?” 赵佗渐渐的回过神来,他看着夫人怜悯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自己在朝中如何立足? 廷尉大人,还会栽培自己吗? 于是赵佗缓缓张开嘴。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听到了。” 赵夫人问:“听到了,为何会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赵佗低声说道:“龙吟虎啸,震人心魄。为夫虽然是豪杰,依然觉得心惊肉跳,神魂沮丧。好厉害的一把宝剑。” 赵夫人松了口气,对赵佗说道:“那我们以后不要听它了。” 赵佗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夫人搀扶着他走出房间。 在跨出房间的时候,赵佗忽然微微一愣:“等一等。” 昨天那把剑,一直是套着剑鞘挂在墙上的。 会不会是……剑鞘阻挡了龙吟虎啸之声?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赵佗踉跄着扑过去,把剑从墙上取了下来。 然后噌的一声抽出宝剑。 噗…… 锈迹斑斑的宝剑,差点迷了赵佗的眼睛。 “特么的……宝剑长这样?”赵佗看着手中的剑,有点怀疑人生了。 “这剑该不会是假的吧?”赵佗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念头有点荒唐,却又给了赵佗一丝希望。 第五百一十四章 谪仙深不可测 如果剑是假的。那么赵佗就有可能是英雄豪杰。至少比现在这样被全盘否定要好得多了。 赵佗缓缓地把剑插进剑鞘当中,对赵夫人说道:“准备些酒饭。” 赵夫人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了。 而赵佗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院子外面。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和阴暗的室内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稍稍有点回过神来了。 莫非,这就是淳于越一直说的浩然正气? 赵佗摇了摇头,把脑袋中的古怪想法驱逐出去,然后喊道:“把赵甲叫来。” 赵甲,赵佗的管家,机灵能干,深受信任。 等赵甲到了之后,他一脸惊讶的看着赵佗,有些惊恐地说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赵佗微微一愣:“我怎么了?” 赵甲说道:“将军双目赤红,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 赵佗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什么。昨夜没有睡好而已。” 赵甲哦了一声,没有敢继续问。 昨天将军刚刚得到了宝剑,昨天晚上,必定去听虎啸龙吟之声来着。 至于听到没听到,就不是他这个仆役能问的了。 赵佗对赵甲说道:“关于那把剑的来历,你要给我打听清楚。关于迩获这个人的来历,你也要给我问清楚。现在就去,暗中调查,不要惊动任何人。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答案。” 赵甲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仆役急匆匆地走了。 结果他刚刚走出门去,就发现关乌正等在外面。 赵甲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日头。 这……这天刚刚亮啊,这家伙这么早就来了? 赵甲意味深长的看了关乌一眼,然后说道:“将军辛苦啊。” 关乌呵呵笑了一声:“做人家的心腹,怎么可能不辛苦?” 赵甲又说道:“将军如此不辞劳苦,一定要小心啊。” 这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辞劳苦,和小心有什么关系? 但是关乌听懂了,这是赵甲在隐晦的提点关乌:你昨天得罪了不少人,小心被打了闷棍。 关乌笑了笑,没有做其他的表示。 毕竟赵甲这话,你可以理解成好心提醒,也可以理解成出言讽刺。 赵甲没有和关乌多说,急匆匆地走了。 关乌看着赵甲离开的方向,向身后的两个亲兵使了个眼色:“去,跟过去看看。” 这两个亲兵应了一声,远远的跟了上去。 而关乌带着剩下的人,一脸谄媚的进了赵佗的府邸。 现在关乌的这一伙人,简直成了一个特务组织,只针对赵佗一家的特务组织。 赵佗看见关乌到了,顿时火冒三丈。 昨天要不是有这家伙搅局,李斯大人至于花几千万钱买下来一把宝剑吗?如果不把这宝剑买下来,自己至于苦恼吗? 如果大秦杀人不犯法的话,赵佗已经把关乌杀了。 如果不是槐谷子罩着关乌的话,赵佗也已经动手了。 关乌似乎挺了解自己的处境,所以他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微笑,笑眯眯的说道:“拜见将军。” 赵佗摆了摆手,问道:“何事?” 关乌说道:“我等十分好奇,不知道虎啸龙吟之声是什么样的,所以想要请教将军一番。” 后面的那些亲兵个个点头。 赵佗淡淡的说道:“虎啸龙吟之声,摄人心魄,妙不可言。老夫即便穷尽世上的言语,也说不出来啊。” 赵佗根本没听见,所以只能用这些虚言来搪塞了。 谁知道关乌笑呵呵的说道:“那曲调轻重缓急,声音何时大何时小,总能模仿出来的吧?” 赵佗勃然大怒:“莫非你要本将军给你学一遍吗?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东西?” 赵佗越说越生气,伸手就要打关乌。 关乌很委屈的说道:“将军,小人只是随口一问,将军何必动怒呢?这……该不会是借机报复吧?” 赵佗心中一惊,把手停下来了。 关乌干笑了一声,也很识趣的没有再让赵佗模仿。 赵佗心里面却有些不安了。 今天自己能发脾气拒绝关乌。如果明天李斯让自己模仿呢? 声音用语言描述起来,可以五花八门,蒙混过关,可是它的曲调,它的节奏,这个是一定的啊。 回头真的有豪杰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两相印证,发现和自己的根本不一样,这怎么办? 赵佗眉头紧皱,要回自己的房间。 关乌紧跟在后面。 赵佗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有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关乌干笑着说道:“昔日谪仙说了,若将军不再将小人视作心腹,小人可以去告状的。往日小人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将军身边,如今……” 赵佗勃然大怒,指着门口说道:“那你就去告。” 关乌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罢了,但愿谪仙听了不要生气。也不知道粪金和牛角的事。谪仙的气消了没有。” 赵佗一听这话,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万一回头槐谷子拿这件事做把柄,又整自己一遍怎么办? 赵佗长舒了一口气,对关乌说道:“等等。” 关乌笑眯眯的回过头来,问赵佗:“将军改主意了。” 赵佗点了点头:“本将军确实改主意了。你既然是我的心腹,帮着我做一件事,总可以吧?” 关乌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赵佗说道:“在咸阳城三十里外,有一个村庄。村子里面有一个姓赵的老汉。往上数九代,曾经与我有血缘之亲。” 关乌:“……” 往上数九代?这时间有点长了吧? 赵佗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串半两钱,淡淡的说道:“我们明明是亲戚,这些年却疏于走动,实在是不应该。前几日,我听说赵老汉生活困苦,因此赠送他一些钱财。你替我带过去吧。” 关乌接过半两钱,干笑了一声:“这一串铜钱,有必要让小人去吗?随便找个仆役也就干了。” 赵佗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你是本将军身边的人,你去了,就如同本将军到场了,赵老汉定然十分感动。” 关乌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关乌一走,剩下的那些亲兵顿时六神无主。 赵佗冲他们瞪了瞪眼:“滚。” 这些亲兵全都滚了。 总算把这些人都轰走了,赵佗松了口气。然后坐下来,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办。 如果剑是真的,那么自己听不到虎啸龙吟的事,就要隐瞒下去。 如果剑是假的……是假的更麻烦,总不能告诉李斯大人,他花了几千万钱,买了一把假剑吧?这要是传出去,大人颜面何在? 李斯若折了面子,会不会恨上自己? 更何况,这把剑是李斯送给自己的。情意深重,自己却告诉他,剑是假的。这让李斯怎么想? 赵佗痛苦的敲了敲脑袋:真是难办啊。 这时候,赵甲带着人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满脸兴奋的说道:“将军,将军,小人打听到了。这把剑,当真与将军有缘,此乃天意也。” 赵佗听得心惊肉跳的,这些什么天意,什么命运,总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他问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赵甲说道:“将军可否还记得,当初抓了田金和牛角两个人。押送着他们回咸阳城?” 赵佗有点不自在:“怎么?这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赵甲干笑了一声:“可惜那一趟小人没有去。不过小人听说,牛角在路过沛县的时候,曾经大声呼喊,说他是商君别院的人,请求路人报信。” 赵佗黑着脸问道:“那又如何?” 赵甲说道:“将军,这报信人,便是迩获。迩获得到宝剑之后,原本没有打算来咸阳城。是借着报信的机会,到了咸阳,顺便来卖这一把剑。” “他是因为将军来卖剑的,结果剑又被将军买走了。这不是天意吗?” 赵佗一听这话,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特么的,天意个屁啊,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这么说,迩获卖剑之前,一直住在商君别院了? 现在赵佗更加怀疑,迩获卖剑,是槐谷子设下的圈套,故意坑骗自己的。 可是,槐谷子又是如何保证,上当的那个人是自己呢? 赵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槐谷子诡计多端,并非常人可以揣摩的啊。 赵佗叹了口气,又问赵甲:“那么这把剑的来历,你可知道了吗?” 赵甲说道:“小人知道了。这把剑应当是真的。有不少商贾曾经去过沛县。他们说这把剑好像出自一个叫藏宝楼的地方。” “那里的东西都是真的。经常有人去那里面买珍宝,一掷千金。”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也彻底的沉到了谷底。 完了,完了,彻底的完了。 原来,我真的不是英雄豪杰。 就在赵佗哀伤的时候,赵甲又说:“还有一个消息,将军听了之后,不要激动。” 赵佗听到这句话,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什么事?” 赵甲说道:“小人听商君别院的仆役说,这迩获刚刚进入商君别院的时候,曾经展示过他的宝剑。” “当时有人问他是多少钱买来的。这迩获说,花了足足两万钱。” “什么?!”赵佗蹭的一下站起来。 他瞪着赵甲:“多少钱?” 赵甲看着赵佗的表情,有点害怕,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万钱。” 赵佗快疯了:“廷尉大人,可是花了七千万啊。” 赵甲干笑着说道:“是啊。所以……所以这把剑的原主人,这是不识货啊。把价值七千万钱的宝剑,两万钱就卖了。” 赵佗:“……” 这哪是原主人不识货,这是廷尉大人被坑了啊。 赵佗嘱咐赵甲说:“这个消息,绝对不能泄漏出去。” 赵甲连连点头:“是,小人绝对不说。其实商君别院也已经下了严令,不许匠户胡说八道。我之所以能探听到,是因为恰好与其中一个匠户沾着亲戚。” 赵佗点了点头。 赵甲沉默了一会,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打听来,打听去,还打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消息。” 赵佗心里有点烦躁,问道:“怎么说?” 赵甲挠了挠头,皱着眉头说道:“据说这藏宝楼的主人,名叫刘季,而这刘季是沛县泗水亭人。小人认真的打听了一番,在泗水亭这个地方,无人与刘季重名。” 赵佗有点奇怪:“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赵甲干笑了一声:“将军是不是忘了?在商君别院,也有一个叫刘季的人。这人同样出自沛县,同样出自泗水亭。” 赵佗微微一愣,立刻就想起来了:“是了,是有一个刘季,而且他四处接代言,算是咸阳城中的名人了。” 赵甲干笑了一声:“是啊。因此小人才觉得奇怪。” 赵佗越想越不对劲。 商君别院的刘季,据说已经做了护卫,算是深得槐谷子信任了。 而他又在家乡开了一个藏宝楼? 藏宝楼里的剑,卖给了一个叫迩获的人。而迩获带着这把剑到了咸阳城,花了七千万钱卖给了李斯,李斯又转赠给了我? 等等,当日廷尉大人本来没有打算参与拍卖,是关乌那竖子,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 而关乌……最近也投靠了槐谷子。 难道说,这是槐谷子早就布置好的? 是了,一定是槐谷子早就布置好的。 咸阳城、高山县、沛县、北地郡…… 槐谷子在这些地方经营日久。 当日我经过沛县的时候,这迩获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我抓了牛角和田金,因此千里迢迢的来咸阳城送信。 槐谷子得到消息之后,先去高山县将我羞辱了一通。然后在咸阳城外,又打了我的板子。 这还不算,他明面上找回了面子也就算了。还要用一把剑,狠狠的坑了我和廷尉大人一把。 现在这把剑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赵佗倾向于认为剑是真的。毕竟藏宝阁里的东西都是真的,不是槐谷子专门用来坑人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槐谷子这个人太可怕了。 心思缜密,布置的陷阱一环扣着一环。 自己如何能摆脱?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关乌气喘吁吁的声音:“将军,小人没有找到什么姓赵的老汉啊。” 赵佗忽然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来,主动迎了出去,拉着关乌的手说道:“哎呀呀,让你白跑一趟,本将军要给你陪不是了。谪仙最近身体可好?有机会,应当拜见一番才是啊。” 第五百一十五章 互相伤害 关乌一脸疑惑的看着赵佗,他不明白赵佗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对谪仙如此恭敬?难道这是某些新的阴谋诡计? 更神奇的是,他对谪仙恭敬倒也罢了,竟然对自己也这么恭敬?他不是一直对自己恨之入骨,就差动手杀人了吗? 就在关乌纳闷的时候,赵佗又搓了搓手,说道:“看来这果然是天意啊。有你在谪仙身边,很好,本将很放心。通过你,本将就可以与谪仙开诚布公了。” “日后本将若能与谪仙交好,少不了你的功劳啊。” 关乌一脸茫然:“将军是想……与谪仙交好?” 赵佗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 关乌干笑了一声:“怎么忽然之间,将军的态度有这么大改观?” 赵佗叹了口气:“以前我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才明白,谪仙深不可测,并非我这等凡人所能参透的。” “与谪仙交好,一来是敬佩谪仙的为人。二来,也是不敢再与谪仙对抗了。” 赵佗冲关乌微微一笑,说道:“你经常出入商君别院,你跟本将说说,谪仙都喜欢什么礼物?” 关乌挠了挠头:“小人……小人不曾给谪仙送过礼啊。” 赵佗一脸羡慕的看着关乌:“阴差阳错,你能成为谪仙信任的人,真是幸运啊。” 感慨了一句之后,赵佗就开始琢磨着搜寻礼物了。 在琢磨的过程中,他忽然想起来很多故人。 有王离,有王翦,有赵高,有阎乐,有马凌署…… 这些人,谁不是一时俊杰?结果全都被谪仙轻而易举的给收拾了。 可惜啊,自己竟然如此蠢笨,竟然想着要与谪仙较劲。 赵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有些悔不及当初。 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和谪仙较量上了呢?是了,是了,最开始的时候,自己与谪仙无冤无仇。 后来是廷尉大人,在陛下面前举荐了自己,因此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廷尉的人。 廷尉与谪仙有嫌隙,自己也就把谪仙恨上了。 现在看来,这是愚不可及啊。 廷尉大人真的能斗得过谪仙吗? 赵佗摇了摇头,心中冷笑不已:廷尉大人若真的有那样的本领,也就不会被谪仙坑走七千万钱了。 昨日的那一场拍卖,可能就是谪仙在展示实力,给自己提个醒,让自己不要执迷不悟。 是了,一定是这样。 赵佗刚刚想到这里,就看见赵甲急匆匆走过来:“主人,廷尉大人派人来了。” 赵佗微微一愣,淡淡的说道:“有请。” 赵甲有些纳闷的看着自家主人。 他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赵佗的语气神态似乎有些冷淡。 赵佗做的很隐蔽,可是赵甲毕竟与赵佗朝夕相处,对他太熟悉了,所以自信绝对没有看错。 赵甲心中有些纳闷:以往廷尉的人来了,主人不都是慌乱不堪,热情之至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斯的仆役被带进来了。 那仆役朝赵佗拱了拱手,神色有些傲慢的说道:“廷尉大人命小人问一句:昨夜赵将军可听到虎啸龙吟之声了?” 赵佗淡淡的说道:“自然听到了。虎啸威风凛凛,摄人心魄。龙吟高亢激昂,令人忘俗。虎啸龙吟,当真名不虚传。” 仆役点了点头,但是没有离开。他正等着赵佗送礼。 身为廷尉的仆役,还是有一些好处的。虽然身份是奴婢,可是毕竟是廷尉身边的人,因此那些下官见了他,总要给一些好处,免得他在李斯身边说坏话。 以往赵佗都会给一些金银,价值不菲。 但是今日,赵佗半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 他冲仆役笑了笑:“你还有事?” 仆役咬着牙说道:“告辞。” 他转身走了。 而赵佗看着仆役的背影,忽然笑了:“本将知道要给谪仙送什么礼物了。” 谪仙家中,金银堆成了山。他对钱财,定然是不感兴趣的。 谪仙拥有一座藏宝楼,里面什么宝贝没有?他自然对珍宝也没有兴趣了。 不过,谪仙应当对李斯的行踪有兴趣。 如今自己正受到李斯的礼遇,如果把李斯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给谪仙,谪仙应该会很满意。 赵佗想到这里,又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廷尉大人,恕在下要对不起你了。毕竟当初得罪谪仙,也是因为你。这一次,就当是你在还债吧。 ………… 王绾正在李斯府上做客。 自从李斯也负债累累之后,王绾就特别喜欢往这边跑,看着同样倒霉的王绾,自己心里面会踏实不少。 王绾向李斯问道:“用七千万钱,收买人心,似乎有些贵了。” 李斯神色自若,无比淡定的说道:“不贵。千金易得,人心难求。” 王绾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然而,你府上恐怕没有七千万钱吧?你借来的那两千万钱,如何偿还?” 李斯呵呵一笑:“谁还敢跟我要不成?” 王绾微微一愣:“这钱,你不打算还了?” 李斯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这些钱,自然是要还的。只不过,需要等上几个月。七千万钱,是花在赵佗身上了,这些钱,也得从他的府上给拿出来。” 王绾听得心中一动:“你打算向赵佗下手了?” 李斯说道:“要再等上两三个月。如今刚刚收买人心。这么快就向赵佗下手,难免太心急了。” “我要仔细的谋划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李斯对赵佗礼遇有加,屡施恩惠。然而此人却恩将仇报。因此我不得不与他分道扬镳。” “如此一来,朝臣不仅会尊重我,还会同情我。我的仁义之名,便可以远播了。到那时候,我再想办法取走赵佗的财富,还上那些欠债,不是轻而易举吗?而且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会说闲言碎语。” 王绾点了点头,感慨着说道:“老夫本以为,你利用完了赵佗,会将他弃置一旁,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竟然要敲骨吸髓,将他榨干。”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也不想这么狠,然而,为了收买人心,我已经在他身上花了数千万钱。这么多钱,当然得由他拿出来。” “他怪就要怪迩获,为何要卖什么宝剑?他怪就要怪槐谷子,为何要弄出一个拍卖来?还要怪那个关乌,为何要蹿腾着老夫送剑?” 王绾听了之后,微笑不语。心想:听了你这一番解释,我更觉得赵佗无辜了。 不过,赵佗无辜不无辜,王绾并不关心。 他真正关心的是,将来赵佗被李斯整倒,散尽家财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分上一杯羹。 毕竟……自己家的债主也不少啊。 这时候,李斯的仆役回来了。 李斯看见他之后,招了招手,将他叫了进来。 李斯问道:“你可见到赵佗了?” 那仆役说道:“是,小人见到赵将军了。” 这仆役在赵佗家没有弄到什么好处,正想着煽风点火,进一些谗言,因此添油加醋的说道:“奴婢看赵将军的神色,与往日都有些不同了。似乎有些眼高于顶,傲视群雄了。” 李斯听了之后,却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如此说来,那把剑是真的了?” 仆役干咳了一声:“这个……剑应当是真的。赵将军说,他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声音摄人心魄。” “只是小人觉得,赵将军得到宝剑之后,似乎有些目中无人了。” 李斯还是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道:“你去准备一份厚礼,送给赵佗。去的时候,也不必遮掩,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本官恭贺赵佗得到宝剑。” 仆役有些郁闷,不过还是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王绾幽幽的说道:“听这仆役的意思,赵佗得到剑之后,有些得意忘形啊。” 李斯笑眯眯的说道:“无妨,赵佗越是得意忘形,老夫越要对他礼遇有加。要让所有朝臣都为我鸣不平,等众人气愤至极,恨不得对赵佗拳打脚踢的时候,我再突然发难,将他打入谷底。” 王绾微笑着点了点头。 ………… 李斯的仆役,带着一份厚礼,恭恭敬敬进了赵佗家。 结果赵佗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让仆役留下礼物,然后就把他打发走了。 赵佗的仆役气的火冒三丈,自从在廷尉府中做事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见到李斯之后,仆役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而李斯听了之后,正中下怀,心花怒放。 李斯一边喝茶,一边暗暗的想:这个赵佗,真是个妙人啊。他仿佛知道老夫想要什么似的,竟然配合的如此之好? 对于李斯的想法,赵佗是半点都不知道。他直接带着李斯送给自己的礼物,转身去了商君别院。 投靠槐谷子,绝对不能明目张胆。这是咸阳朝臣的共识。 一来丢不起这个人。 二来容易被清白高洁之士针对。譬如淳于越等人。 而赵佗也不敢让李斯听到风声,因此他乔装改扮了一番。 商君别院之中,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赵佗。 赵佗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几个草叶。 如果不是认识赵佗,李水甚至怀疑这是来了一个乞丐。 李水纳闷的问赵佗:“李斯这么快就跟你要钱了?” 赵佗一愣,问道:“什么钱?” 李水也一愣:难道李斯还没有要买剑的钱?这家伙倒是挺能沉住气啊。 赵佗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末将今日是诚心诚意,来与谪仙交好的。希望谪仙能够不计前嫌,原谅末将。” 随后,赵佗把礼物送了上去。 李水打开礼物看了看,无非是一些金子,一些玉器,一些珠宝。 这些东西,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有点新鲜感,自从自己家产越来越大,李水已经对它们免疫了。 赵佗见李水一脸平淡的将礼物放到旁边,顿时心中感慨不已:这就是谪仙啊,如此巨大的财富,依然不动声色。除了仙人,谁还能做到这样?这份气度,恐怕一直标榜浩然之气的淳于越都没有吧? 李水淡淡的问道:“你不是一直和李斯走的很近吗?为何好端端的,要来投靠我?” 赵佗说道:“廷尉大人对在下,固然是很好。然而谪仙才是当世英雄。末将对谪仙心生敬仰,情难自已。因此冒昧的前来结交,恳请谪仙不计前嫌……” 李水叹了口气,对赵佗说道:“你这话有些假啊。莫不是李斯命你来做细作?” 赵佗一脸诚恳:“谪仙之能,谁人不知?谪仙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谁又能做得了谪仙的细作?末将别说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这个能力,也万万不敢。” 李水盯着赵佗看了好一会,然后幽幽的说道:“口空无凭,本仙还是难以相信。” 赵佗一脸痛苦,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李水想了想,说道:“你要知道,本仙和李斯,虽然说不上敌人吧。但是政见有些区别……” 赵佗说道:“是,末将知道。” 李水说道:“你若想要证明你没有二心,你帮我坑李斯一把怎么样?” 赵佗:“……” 他犹豫良久,一脸痛苦的说道:“谪仙,无论如何,李斯对末将都礼遇有加,末将岂忍坑害他?” 李水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你走吧。本仙疑人不用。” 赵佗咬了咬牙,说道:“请问谪仙,要我如何坑害李斯?” 李水说:“我们先易后难,你想办法,骗走他百镒黄金,送到我这里来,然后我们再说别的。” 吩咐完之后,李水就送客了。 赵佗一脸感慨的向外面走。 谪仙如此富足,岂会贪图百镒黄金?这绝对是对我的考验。 至于李斯……赵佗其实并没有太大心理压力。 方才的那些不忍心,都是装出来的而已。目的是让谪仙觉得自己是一个忠诚的人。否则的话,即便自己投靠了谪仙,也会受到猜疑。 先骗黄金,再做其他的事,一步步取得谪仙的信任。 将来……把李斯的举动透露给谪仙,定然能受到谪仙的重用。 赵佗越想越美,嘴角不由得泛起笑容来。 第五百一十六章 要钱不要命 赵佗向李水告辞,然后笑眯眯的向商君别院的大门口走去。 他走到半路上,迎面看到几个人走过来。 赵佗一见这几个人,顿时眼睛一亮,连连拱手,说道:“几位壮士,别来无恙乎?” 对面的几个人,正是项羽一伙人。 项羽有点纳闷的看着赵佗,试探着问道:“我们……认识吗?” 赵佗哈哈一笑,说道:“或许壮士不认识在下,但是在下可是认识壮士啊。选拔赛上,你们几位一骑绝尘,大放异彩啊。之后做代言,帮着大麦商铺日进斗金。这咸阳城中,男女老幼,谁不知道泗水亭刘季?” 项羽微微松了口气,淡淡的笑了笑:“好说,好说。” 刚才项羽有点紧张,还以为楚地来了故人,要戳破自己身份了。 原来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刘季,那就没事了。 项羽客客气气的向赵佗拱了拱手:“请问高姓大名?” 赵佗说道:“在下赵佗。” 项羽一听这话,恨不得拔出剑来砍了赵佗。 昔日项梁在楚地起兵,被秦人打得落花流水,这个赵佗,也出力不少啊。 他是项氏的大仇人。 不过,项羽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打算先杀了槐谷子,然后回到楚地起兵。等攻占咸阳之后,咸阳城中的文臣武将,还不是想杀哪个杀哪个? 赵佗看见项羽神色有异,好奇的问道:“壮士听说过我?” 项羽勉强笑了笑:“赵将军威名,小人如雷贯耳啊。只是无缘得见……” 赵佗拍了拍项羽的肩膀:“若壮士不嫌弃的话,本将倒想请你喝一杯。” 赵佗对项羽这么热情,主要是因为藏宝楼的事。 在他的脑补当中,藏宝楼是眼前这个刘季开的,暗中又受到李水的遥控。所以这个刘季,应该是李水眼前的大红人。 所以赵佗想要交好项羽,顺便取得李水的信任。 可惜,项羽不这么想。 他很警惕的看着赵佗,不知道这家伙突如其来的热情是怎么回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项羽干笑了一声,对赵佗说道:“小人今日还有事要做,改日吧。” 赵佗点了点头:“改日亦可。” 然后他带着一点谄媚说道:“那把宝剑,很好。本将听到虎啸龙吟之声后,觉得精力充沛,恨不得立刻带兵,平定天下。” 项羽差点气死,特么的,这是故意炫耀吗? 他朝赵佗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将军,小人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再聊了。” 随后,项羽带着人走了。 赵佗看着项羽的背影,有点无语:这架子也太大了吧?无论如何,我也是个将军啊。 不过,赵佗很快就回过味来了。自己这个将军,在谪仙的心腹眼中,恐怕真的不算什么。 看来自己这次是猜对了,这个刘季,绝对是谪仙的心腹。 ………… 赵佗从商君别院出来,倒背着手,开始低头思索百镒黄金的事。 百镒黄金不是小数目,即使是李斯,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拿出来。 更何况李水说的很清楚,不是借,而是索要。 这就有点为难了,怎么能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让李斯心甘情愿的交出来呢? 当然了,赵佗也很清楚,如果和李斯撕破脸的话,这百镒黄金就更不可能交出来了。 赵佗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眼前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冯刃疾。 赵佗心中一动,叫到:“冯兄。” 冯刃疾回头看了看赵佗,微微一笑,说道:“赵兄。” 赵佗笑眯眯的说道:“冯兄意欲何往啊?” 冯刃疾说道:“正打算去谪仙楼听书。” 赵佗拉着冯刃疾的胳膊说道:“恰好在下也要去谪仙楼,走走走,这一次我做东。” 冯刃疾一脸纳闷的看着赵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请客。不过……久在官场,冯刃疾也能隐隐约约猜到,赵佗这是有求于自己了。 因此,到了谪仙楼之后,冯刃疾也没客气,把平时想吃又舍不得吃的菜,点了一桌子。 赵佗看的有点肉疼,不过他忍住了。花点钱而已,不算什么。 几杯酒下肚,两个原本不太熟悉的人,渐渐熟悉起来了。 赵佗对冯刃疾说道:“冯兄,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冯刃疾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他早就等着赵佗说事了。 赵佗有些尴尬的说道:“冯兄如今在朝中,风头正劲。无论是公子还是重臣,都敢弹劾。” “在下回忆了一下,冯兄弹劾他们的理由,五花八门,而且事后都没有遭到报复。因此在下想要请教一下,冯兄是怎么做到的?” 冯刃疾一听这话,脸就有点疼。心想:我没有遭到报复?脸刚刚消肿好吗? 他转移话题,对赵佗说道:“赵兄究竟想问什么?” 赵佗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冯刃疾拍了拍赵佗的肩膀:“赵兄,你若信得过我,便说出来,我可以发誓,绝不泄漏半句。” 随后,冯刃疾发了个誓。 赵佗见他发誓,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近日,我府中有些亏空,想要向廷尉大人借百镒黄金。嗯……其实也并非借,能要来最好。只是苦于没有理由。” 冯刃疾眼睛都瞪大了,心想:世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红口白牙,想要要人家百镒黄金? 不过,冯刃疾被李斯要挟,迫不得已做了很多事,心里面早就怨气冲天了。 如果能坑他百镒黄金,何乐而不为呢? 赵佗对冯刃疾说道:“冯兄,你弹劾朝臣的时候,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方向找到理由。这一次……可否为在下找个理由?”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对赵佗说道:“办法倒是有,不过……赵兄能否发个誓,绝不向别人泄漏半句?尤其不能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赵佗立刻发誓了。 冯刃疾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赵佗说道:“想要从廷尉大人府中取走百镒黄金,也不是不可能。近日廷尉大人,似乎对赵兄十分宠信啊。” 赵佗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冯刃疾问道:“赵兄可知道为什么吗?” 赵佗微微一愣:“为什么?廷尉大人仁而爱人,所以……” 冯刃疾摇了摇头:“非也,赵兄这是当局者迷啊。廷尉大人对赵兄宠信,是做给旁人看的。好告诉其他的朝臣,只要是廷尉的人,无论犯了多大事,得罪了什么人。廷尉大人都会一力担保,绝不推辞。” “廷尉大人,这是用对赵兄的好,来换取下属的忠心啊。换而言之,赵兄是被廷尉大人利用了。” 赵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了。 冯刃疾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赵兄南征越人,带着数千人马,无尺寸之功,反而输给了商君别院的一群水手。” “之后又得罪了槐谷子,诬陷了商君别院的匠户,这简直是捅下来了天大的娄子。” “而廷尉大人,非但没有怪罪你,反而好言抚慰。为了你,亲自出城迎接槐谷子,摆酒说和。并且花了七千万钱,买下一把宝剑送给你。” “其他的朝臣会怎么想?他们定然觉得:赵将军做了这么多的事,廷尉大人都能不计前嫌。那我等有功无过,廷尉大人定然会更加重用了。即便将来我等有些过错,廷尉大人也会维护我们。” “如此一来,廷尉大人便可以得到朝臣的心了。到时候在朝中呼风唤雨,定然易如反掌。” 赵佗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任何人被人当枪使了,心里肯定都会不是滋味。 冯刃疾见有效果,心中更是大喜,本着使劲坑李斯的原则,他又煽风点火的说道:“况且,赵将军眼下有一个大危险,不得不防啊。” 赵佗听得心惊肉跳,问道:“什么大危险?” 冯刃疾呵呵一笑,说道:“在下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是也知道,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廷尉大人为了拉拢赵将军,竟然花了七千万钱,不仅家中的储积扫荡一空,而且还欠下了两千万钱的外债。” “赵将军试想一下,为了收买人心,廷尉大人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赵佗缓缓地点了点头:“确实太大了。” 冯刃疾说道:“所以,廷尉大人,早晚会将本钱收回来的。廷尉大人赚钱的时候,就是赵将军赔钱的时候。” 赵佗向冯刃疾拱了拱手:“还请冯大人指点迷津。” 冯刃疾说道:“若在下所料不错的话,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等廷尉收服了人心,便要对将军下手了。” “若我是李斯,定然会寻找机会,抹黑将军的名声,最好说将军恩将仇报,如此一来,激起众人对李斯的同情。” “等到朝臣群情汹汹,个个打抱不平的时候,李斯再声称忍无可忍,然后出手。到那时候,赵将军恐怕要倾家荡产,赔偿李斯了。” 赵佗听得全身直冒冷汗。 听冯刃疾这么一分析,赵佗越想越觉得对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斯如果对自己宠信,赠送一些小礼物,那倒也罢了。可竟然倾家荡产为自己买剑,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啊。 赵佗越想越怕,忽然发现自己投靠谪仙是无意之中走了一步妙棋。 难道……这就是宝剑的力量? 是剑灵在冥冥之中影响了我的决定,让我效忠谪仙?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而这一步,是不是也在谪仙的算计当中?谪仙是不是早就想利用我来侦知李斯的动向? 一定是这样! 谪仙随便训练出来的三百水手,都能胜过我的三千精兵,还有什么是谪仙做不到的? 赵佗越想越激动,他双手握拳,忍不住感慨:“谪仙,深不可测啊。” 冯刃疾:“……” 这特么都哪跟哪?这人真是前言不搭后语,怪不得在南越惨败啊。 赵佗站起身来,向冯刃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冯兄,今日你可是救了小弟一命啊。” 冯刃疾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赵兄言重了。” 赵佗好奇的问道:“冯兄,为何你能心思如此缜密,如此准确的揣摩人心呢?” 冯刃疾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的说道:“在下也是逼不得已啊。当你为三四方势力做事,不得不小心翼翼,辗转腾挪的时候,心思自然就缜密起来了。你不揣测人心,就有可能被骂,被打,招来杀身之祸……” 赵佗一脸纳闷的看着冯刃疾。 冯刃疾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已。” 赵佗干笑了一声,对冯刃疾说道:“冯兄,那么在下应当如何从李斯那里取走百镒黄金呢?” 冯刃疾:“……” 此人真是好胆量啊。我都说道这份上了,他还打算跟李斯要钱呢?不要命了吗? 冯刃疾忽然对赵佗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这样不要命的在朝堂上弹劾朝臣吗? 冯刃疾感慨了一会,对赵佗说道:“赵兄想要取得钱财,倒也不难。李斯如今正在想办法笼络赵兄,所以赵兄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的。” “赵兄只要选择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可以了。譬如……你便说你那把宝剑需要养剑。至于具体怎么养剑,赵兄随便说一些需要花费钱财的办法也就是了。” 赵佗连连点头:“听了冯兄的话,在下真是茅塞顿开啊。” 冯刃疾微微一笑,说道:“另外,赵兄在要钱的时候,最好选择人多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李斯定然不会拒绝,反而会十分痛快的拿出钱财来,以示他对你的看重。” 赵佗连连点头。 这时候,冯刃疾也吃饱了,就站了起来。 赵佗主动上前搀扶住冯刃疾,和他结伴下楼。 走到一楼的时候,二人听到有伙计在那说:“本楼新到仙茶。仙气袅袅,饮之忘俗。王公贵族,赞不绝口……” 赵佗一听这话,立刻买了两大包茶,然后恭恭敬敬的送给了冯刃疾。 冯刃疾揣着赵佗的茶叶,感慨万千,心想:此人,值得交往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道德绑架 赵佗和冯刃疾在谪仙楼跟前道别了。 赵佗急匆匆地回府,打算再仔细地谋划一番,看看怎么样坑李斯的钱。 怎么样在李斯动手之前,尽快投靠李水。 至于冯刃疾,酒足饭饱,有些微困,就眯着眼睛登上马车,想要在小憩中回到自己的府邸。 但是他刚刚上车,外面就有一个声音说道:“可是冯兄在里面?” 冯刃疾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掀开帘子向外面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竟然是赵腾。 赵腾,乃朝中重臣。 虽然排名靠后,但是为人刚直不阿,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是个令人头疼的角色。 冯刃疾顿时心里打鼓:难道……我贪腐的事被他知道了?这五百镒金,应当尽快还上才是啊。不过,若真是赵腾知道了,以他的脾气一定会告发我,我就是还上这些钱,也无济于事了。 冯刃疾心乱如麻,一时间都忘了下车拜见。 赵腾微微一笑,对冯刃疾说道:“冯大人,咱们去谪仙楼一叙如何?” 冯刃疾哦了一声,慌乱的下来了。 两个人到了谪仙楼之后,赵腾直接要了一个包间,然后很热情的点了很多名贵又好吃的菜。 但是冯刃疾一点都吃不下。 毕竟刚刚已经吃饱了。 赵腾一脸欣赏的看着冯刃疾:“冯大人不肯吃吗?是不是担心吃完饭菜,过一会本官求你做事,不好推辞?唉,冯大人真是清廉,本官佩服啊。” 冯刃疾心里更怕了:我清廉?这家伙不是在说反话吧? 他干笑了一声,对赵腾说道:“下官近日……肠胃有些不适,因此吃不太下去。” 赵腾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赵某对冯兄,一向是很佩服的。”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没敢答腔。 现在无论赵腾说什么,冯刃疾都觉得对方是在讽刺自己。因此他很警惕,同时脑子正在飞速的转动,思考着过一会怎么解释贪腐的事。 是直接认罪,还是使劲狡辩? 冯刃疾想了想,觉得狡辩的话,可能会激怒赵腾。直接认罪,或许能够激起对方的同情。 赵腾确实无私,而这样的人,也有一些基本的道德,不会赶尽杀绝。 如果自己认罪态度很好的话,也许他会网开一面…… 冯刃疾想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下官职低微,有什么让内史大人佩服的?” 赵腾微微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冯兄官职虽然不如在下高。但是冯兄很有胆量啊,这个就让在下佩服不已了。” 冯刃疾听得脑门冒汗:我有胆量?这什么意思?贪腐的胆量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在下不明白。” 赵腾呵呵一笑:“冯兄,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冯刃疾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内史大人明示。”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想措辞怎么认罪了。 赵腾呵呵一笑,对冯刃疾说道:“如果本官所料不错的话,胡亥公子被陛下幽禁宫中,是冯兄的杰作吧?” “啊?”冯刃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赵腾感慨的说道:“冯兄自从做了御史,先后弹劾了槐谷子,弹劾了李斯,弹劾了淳于越,弹劾了伏尧,弹劾了扶苏……真是震惊天下啊。”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是,是……” 这一长串名字说出来,冯刃疾感觉自己是个傻缺。 估计也只有傻缺才能把朝中重臣得罪个遍吧? 赵腾接着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冯兄曾经声称要弹劾一位公子。随后陛下便将你请到了辒辌车中。再之后,胡亥公子便被幽禁了。这不是你的杰作吗?” 冯刃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干咳了一声,说道:“赵大人,你说这个……是何意?” 赵腾微微一笑:“不要紧张,在下只是单纯的佩服而已。” 冯刃疾尴尬的应了一声。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赵腾忽然冷不丁的说道:“冯兄,你爱财吗?” 冯刃疾顿时打了个寒战。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赵兄说的……是人才?” 赵腾微笑着摇了摇头:“是钱财。” 冯刃疾犹豫良久,试探着说道:“在下对钱财,倒也不是特别渴求。” 赵腾点了点头:“是,本官早就看出来了。” 冯刃疾心里七上八下的:讽刺,这绝对是讽刺。 赵腾忽然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本官,最痛恨的便是那种敛财无度之人。家中明明丰衣足食,还要做朝廷之硕鼠,简直是无耻之尤。”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是,内史大人教训的是。” 他已经打算认罪了。 赵腾话题一转,说道:“如此说来,冯兄也看不惯厚颜无耻的槐谷子了?” 冯刃疾唯唯诺诺:“看不惯,自然是看不惯……嗯?” 冯刃疾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惊讶的看着赵腾:“内史大人说的是谪仙?” 赵腾有点无语:“不然呢?”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谪仙……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吗?” 赵腾呵呵冷笑了一声:“莫非冯兄还不知道?槐谷子为了卖他那把宝剑,故意串通了李信来告状,妄图借助朝廷,宣扬他的生意。这等人,简直将朝廷当作儿戏,简直是在玷污大秦律法。为了一点钱财,将陛下置于何地?将天下置于何地?” 冯刃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他是彻底踏实了。 不过踏实完了之后,冯刃疾就很纳闷的看着赵腾:“然而……内史大人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赵腾微微一笑,说道:“冯兄,我知道你嫉恶如仇,眼睛里最揉不得沙子。像你这种急公好义之辈,一定很想弹劾槐谷子吧?” “啊?”冯刃疾懵了。 赵腾说道:“只要冯兄弹劾槐谷子,我定然站出来为你作证。我们两个联手,正本清源,还我大秦朝廷一个朗朗乾坤,如何?” 冯刃疾快哭了:“内史大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赵腾说道:“很简单,老夫想要给槐谷子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要这般肆意妄为。” 冯刃疾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在下有些……有些不敢啊。那毕竟是谪仙,弹劾他的人,哪有好下场?” 冯刃疾为了不弹劾李水,自愿承认自己胆子小,也算是很下血本了。 可惜,赵腾已经认准他了。 赵腾微笑着说道:“冯兄不必谦虚。多少朝臣公子,你都已经弹劾过了。满朝文武看下来,你的胆量已经算是第一了。你说不敢弹劾槐谷子,那我是万万不信的。” 冯刃疾痛苦的挠了挠头。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谪仙能言善辩,多少人弹劾他,都铩羽而返,甚至被谪仙送到了刑场。在下弹劾谪仙,恐怕也没有用处啊。既然没有用,何必费这个力气呢?” 赵腾微笑着说道:“这便是我要找冯兄的原因了。” “啊?”冯刃疾一脸茫然。 赵腾说道:“我大秦,从来不缺有胆量的人,缺少的是有能力的人。” “自从槐谷子入朝以来,多少仁人志士,前赴后继,不怕死的弹劾他?这些人胆量自然是有了,但是能力不足,因此被槐谷子斩落马下。” “而冯兄就不一样了。冯兄弹劾了那么多朝臣,都能全身而退,可见是有真本事的。而且不久前,刚刚弹劾的胡亥公子被幽禁起来。” “由此可见,冯兄既有胆量,又有能力,是我大秦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要弹劾槐谷子,非你不可。” 冯刃疾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怎么还讹上我了呢? 冯刃疾还想推辞,赵腾忽然向冯刃疾行了一礼,极为庄重的说道:“赵腾不是为个人请求冯兄,是为天下苍生,是为大秦社稷。请冯兄助我,铲除祸乱朝纲的奸佞小人。” 冯刃疾:“……” 他有点头疼,好端端的,这怎么还关系到天下苍生了? 赵腾一脸真诚:“冯兄,你肯为天下苍生请命吗?你想做一个刚直不阿的忠臣吗?” 冯刃疾稀里糊涂的说道:“想。” 被人这样问,谁能说不想? 冯刃疾感觉自己被绑架了,被赵腾那一番高大上的说辞绑架了。 赵腾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朝冯刃疾连连点头:“冯兄,有你这句话,大秦的吏治定然要清明起来了。苍生有望啊。” 冯刃疾被他夸得有点心虚,也有点飘飘然。 随后,赵腾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冯刃疾挠了挠头,说道:“赵大人,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赵腾微微一愣:“冯兄不用些酒饭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不必了,不必了。在下吃不下去了。” 赵腾感慨的说道:“为了弹劾奸佞,冯兄竟然废寝忘食,真是令人佩服啊。走走走,在下与冯兄一道走。” 冯刃疾:“……”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有伙计笑眯眯的凑上来了,问道:“两位大人,请问记在谁账上?” 赵腾淡淡的说道:“不必记账了,我带了钱来付账。” 随后,赵腾开始找钱。 冯刃疾看他找的很为难,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我来付钱罢了。” 等冯刃疾付完钱之后,赵腾很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今日出来的匆忙,倒忘记带钱了。”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无妨,我与赵兄乃好友,何分彼此?” 赵腾大喜,感慨的说道:“满朝文武,恐怕只有你我二人是清白廉洁之人了。其他的,要么贪墨钱财,要么结党营私……” 冯刃疾笑得很勉强。 赵腾忽然说道:“等弹劾完了槐谷子,冯兄有没有兴趣与我联手,清查账目,将大秦的硕鼠一只只的揪出来?” 冯刃疾吓了一跳,干笑着说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赵腾也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是啊,从长计议比较好。粮仓之中,怎么可能没有硕鼠呢?揪出来这一只,自然有另一只,真是让人头疼啊。” 冯刃疾敷衍了几句,就要告辞上车,谁知道赵腾跟着他上车了。 冯刃疾目瞪口呆:“赵大人这是?” 赵腾说道:“明日便是朝议之期了,我们不如连夜商议一下,明日如何弹劾槐谷子。” 冯刃疾快哭了,只好点了点头。 他本来打算偷偷拜访李水一番,解释一下自己的苦衷,现在看来,好像做不成这件事了。 这一路上,冯刃疾都在想办法推辞掉弹劾槐谷子的事。 但是每一次,赵腾都用大义、天下人、江山社稷之类的话把他给堵回去了。 最后冯刃疾彻底放弃了。 原来……做一个心怀天下的志士,这么心累啊。 当天晚上,赵腾没有回家,他一直在和冯刃疾研究对策。 他们两个一直讨论到天亮,然后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朝了。 这一路上,冯刃疾都默默的看着手中的那张纸,上面一行行的,写满了慷慨激昂的措辞。 每一句话都在尖锐的批评槐谷子。 但是冯刃疾知道,这番话说出来,自己恐怕要完蛋了。 怎么办?要不要在朝堂上临时爽约,做缩头乌龟? 嗯……或许只能这么办了。 自己爽约,赵腾定然会心中不快。但是他应该不会事后报复。 看来,必须要欺负一下这个老实人了。 冯刃疾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 议政殿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李水和李信站在一块,看着在场的朝臣。 李水忽然说道:“李兄,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古怪?” 李信纳闷的问:“有吗?” 李水说道:“有。我总觉得有些人似乎欲言又止似的。譬如你看赵腾。” 李信看了看赵腾,赵腾确实有一肚子话要说。 李水又指了指冯刃疾:“譬如他。” 李信看看冯刃疾,他果然神色不对。 李水又指了指赵佗。 这时候,赵佗动了。他走到了李斯面前,还没有说话,脸就已经涨红了。 李信看的眼睛放光,他搓了搓手,问李水:“槐兄,你带麦花没有?” 李水摇了摇头:“我们是要上朝,带那东西干什么?” 李信很惋惜的说道:“看热闹的时候不吃麦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啊。” 李信预料的没有错。赵佗果然要制造出一些热闹来了。 赵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干咳了一声,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能不能送我百镒黄金?” 第五百一十八章 剑灵威胁我 在等待朝议的时候,朝臣都喜欢互相交谈。 有的讨论最近读书的心得,比如淳于越一伙人。 有的喜欢讨论最近的施政方略,比如王绾一伙人。 有的喜欢窃窃私语,分析如今在朝中谁最能呼风唤雨,自己如何保持优势,比如李斯一伙人。 还有人根本就是闲扯淡。比如李水和李信。 因此,议政殿跟前是很热闹的。 不过,赵佗的一句话,让所有人同时闭嘴了,这里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朝臣都扭过头来,一脸惊诧的看着赵佗。 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在跟李斯要钱? 不是借钱,是要钱? 李斯也有点诧异的看着赵佗:“你方才说什么?老夫没有听清楚。” 赵佗清了清嗓子,尽量提高了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廷尉大人,下官想要让你送我百镒黄金。”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 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看赵佗,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看李斯,剩下的三分之一,则看向了李水。 李水很纳闷的嘀咕了一声:“这些人看我做什么?” 李信嘿嘿一笑,小声说道:“槐兄,你不觉得今日赵佗的所作所为,有些面熟吗?神似一个人。” 李水更纳闷了:“是吗?这人是谁?” 李信说道:“咸阳城中,如此厚颜无耻的还有谁?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了。” 李水恍然大悟,然后冲那些朝臣喊道:“不许尔等腹诽李大将军。” 李信:“……” 李斯定定的看着赵佗,他有点茫然,不知道这个赵佗是不是吃错药了。 而李斯身边的朝臣个个义愤填膺。毕竟这个赵佗太无礼了。 李斯是谁?李斯是你赵佗的大恩人啊。俗话说,知恩图报,你不报答李斯也就算了,至少应恭恭敬敬的吧? 现在可好,你不仅不恭敬,而且张口就要钱。不仅是要钱,而且是十分嚣张的要钱。 你以为你是收税的吗? 有朝臣忍不住站了出来,指着赵佗说道:“无耻之徒,你好大的胆子。” 这朝臣也未必真的有多生气,他只是在给李斯献媚罢了。 百镒黄金,不算少。但是李斯为了百镒黄金和赵佗争执起来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因此,这位朝臣站出来,帮着李斯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事后李斯自然感激。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拍马屁技巧。 朝臣先声夺人,喝了这一嗓子之后,又对赵佗说道:“你竟然敢向廷尉大人索要黄金,你疯了不成?数日前,廷尉大人还赠送了你一把宝剑,你这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徒……” 赵佗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小人家中贫寒,这百镒黄金,实在拿不出来。更何况,廷尉大人本来就应该给我这些钱。” 李斯很好奇,他真的纯粹是好奇,因此问道:“本官……欠你钱?” 赵佗点了点头,很严肃的说道:“也可以这么说。” 李斯笑了:“说来听听。” 赵佗说道:“正是因为数日之前,廷尉大人赠送了我宝剑。这宝剑确实神奇无比,下官得到它的助益,自觉神清气爽,办事都精明了几分。” “然而,这把剑又开始夜夜悲鸣,说无人供奉,颇为不快。因此要下官每日供奉一些奇珍异宝,难得的瓜果野味……若下官照办,剑灵自然辅助我成就一番功业,若我不肯办的话,它或许就要反噬我,让我倒霉透顶,苦不堪言。” “下官算了算,这百镒黄金,也只够用数月的。因为颇为苦恼。” “后来下官想了想,若非廷尉大人赠送我宝剑,我何至于被剑灵要挟?因此这百镒黄金,应该由廷尉大人拿出来才对。” 周围的人都听傻了。 当初,李斯可是花了七千万钱买了这把宝剑啊。 现在可好,供养剑灵也要钱?你赵佗是有多大脸?不,你还要脸吗? 李斯也一脸震惊的看着赵佗:这种奇葩的理由,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李斯周围的朝臣更是义愤填膺,有些人甚至已经撸起来了袖子,只要李斯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冲上去,把赵佗按倒在地,暴捶一顿。 但是李斯只是愤怒了两秒钟而已,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了。 他是真的开心。 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不是正要找机会抹黑赵佗吗? 赵佗越是嚣张,百官就越是同情自己,这是自己树立名声的好机会啊。 哎呀呀,这个赵佗真是个妙人啊,为何老夫的心思他总是误打误撞的猜中呢? 于是李斯对赵佗说道:“赵大人的话,很有道理啊。不错,这把剑是老夫送给赵将军的,如今出了问题,确实应该老夫负责。赵将军放心,等朝议结束之后,老夫定然立刻派人,将百镒黄金送到将军府上。” 赵佗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溜走了。 周围的朝臣都鄙夷的看着赵佗的背影。 有些人颇为不平的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为何要如此纵容他?” 李斯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赵将军乃人才也,而我李斯最爱财。七千万钱都不在话下,何况百镒黄金呢?” 周围的人都心悦诚服,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斯。 淳于越就站在不远处,捻须微笑。 旁边有个博士低声说道:“淳于大人,这赵佗简直是无耻之尤,为何你不生气,反而微微有赞许之意呢?” 淳于越说道:“赵佗虽然无耻,但是李斯却主张以德报怨,以礼服人。这口口声声主张法家的人,越来越倾向于儒学了,老夫岂能不高兴?” 旁边那博士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赵佗,不过是小人物罢了。他是不是无耻,无关痛痒。若李斯能倾心儒学,那么我大秦的风气,必定能有所改观啊。” 李斯赞许的点了点头:“老夫正是这个意思。” 而另一边,王绾也捻须微笑。 王绾身边的人低声说道:“丞相大人,你一向与廷尉交好。如今廷尉被人如此欺侮,你为何满脸笑意?” 王绾微笑着说道:“你以为,李斯当真被人欺侮了吗?这朝堂,水深得很呐,你还看不透。” 那人一脸敬畏。 而王绾心中感慨:李斯,好快的动作啊。前几日刚刚说了要抹黑赵佗,现在就开始动手了? 不过……他是怎么做到的让赵佗如此配合?真是让人费解啊。 李信小声对李水说:“槐兄,我记得不久前,你好像让赵佗去管李斯要黄金来着。” 李水嗯了一声:“是有这么回事。” 李信说:“你说,刚才赵佗是不是在完成你给他布置的任务?” 李水想了想:“好像是。” 李信又说:“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李水说道:“只有你我还有赵佗,三人知道。” 李信皱了皱眉头:“这就奇怪了,为何我看不少朝臣,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呢?你看看淳于越,再看看王绾……他们脸上都带着古怪的微笑。” 李水向周围看了看,果然和李信说的一样。 于是……李水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李水感慨了一句:“我只能说,这朝堂上的水,太深了,我真是看不透啊。” ………… 议政殿大门打开,百官入朝。 朝议和往日一样,没有太大的区别。 起初的时候,百官还希望皇帝能提一提胡亥的事情,告诉大伙为什么胡亥公子被关在宫中。 但是嬴政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意味着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给朝臣任何求情的机会。 于是,朝臣们也很识趣,没有多嘴多舌。 对于始皇帝的脾气,他们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什么事可以劝谏,什么事不可以劝谏,如果闷着头做了愣头青,回头腰斩的时候,哭都来不及。 等政事说完了之后,朝臣们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李水。 按照习惯,这时候李水应该跳出来胡作非为了。 但是李水什么都没干。 朝臣们微微有些失望。 以前李水没来的时候,朝堂上岁月静好,他们已经习惯了。 李水到了之后,动不动就闹事,他们开始的时候很不适应。但是后来适应了,觉得倒也不赖。 现在可好,吃瓜吃习惯了,忽然没瓜了,于是上朝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嬴政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就看了旁边的小宦官一眼。 小宦官会意,正打算告诉百官退下。 忽然,赵腾站出来了。 众人看见赵腾出来,都有点紧张。 赵腾这家伙,可是六亲不认啊。他只认陛下一个人。 前一阵子,赵腾似乎和王绾、李斯走的有点近。不过,那也只是有点近而已。 如今赵腾居然站出来了?他要弹劾谁?此人若是想要弹劾别人,可不会提前透露消息啊。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赵腾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听说御史冯刃疾,要弹劾某位大人。” 朝臣:“……” 这样也可以? 冯刃疾弹劾不弹劾别人,为什么要由你帮着告诉陛下? 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 嬴政也有点纳闷,他看了冯刃疾一眼:“冯刃疾,你要弹劾谁?” 冯刃疾的冷汗早就下来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在后面装死,一言不发到朝议结束也就好了。 没想到,赵腾居然主动站出来,把自己给报上去了。 这家伙……太坑人了。 冯刃疾看了赵腾一眼,对方也正好回过头来看他,并且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赵腾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满朝文武,只有你能告倒槐谷子。冯兄,勉乎哉! 嬴政微微有些不快,提高了声音说道:“冯刃疾,朕问你,要告谁?” 冯刃疾被嬴政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他慌乱的走出来,说道:“臣……臣谁也不告。” 赵腾微微有些失望。 这时候,冯刃疾身边的一个人说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冯大人,你身上掉下来一张纸。” 这人名叫韩枚,和冯刃疾一样,在朝堂之上,官职不高。因此和冯刃疾的位置很近。 韩枚从地上捡起来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字。 这张纸上所写的,就是昨天晚上,冯刃疾和赵腾敲定的状告李水的各种罪状。 冯刃疾慌乱的说道:“没什么。” 随后,他想把纸抢回去,但是纸上的内容已经被韩枚看到了。 嬴政冷着脸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韩枚说道:“似乎,是冯大人的奏章,要状告某位朝臣。” 嬴政看向冯刃疾:“念来听听。”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想要撒谎,但是在这种地方,他不敢撒谎。 谎言随时会被戳破,一旦被戳破,死无葬身之地啊。 于是他把纸展开,硬着头皮念道:“臣,冯刃疾,状告谪仙槐谷子。槐谷子屡次利用内史府,与人合谋告状,实则宣扬他的谪仙楼,牟取暴利。日前,因为一把宝剑……” 朝臣们都一脸敬佩的看着冯刃疾:“这家伙,有胆识啊。” 而李水一脸无所谓。 李信低声说道:“槐兄,又有人告你了,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小声说道:“李兄,你听错了,他什么时候告我了?” 李信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这第一句就是在告你啊。” 李水说道:“我怎么听着是在告你?” 两人正在低声议论,冯刃疾的奏章已经念完了。 嬴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他说的可属实?” 李水苦着脸说道:“臣冤枉啊。想必陛下已经听完冯大人的奏折了。这里面,与我无关啊。” “明明是李信状告迩获,审理此案的是赵腾,犯案的是迩获的仆从雍齿。臣只是个看戏的啊,这与我何干?” 嬴政微微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朝臣也眉头紧皱:“好像,是这么回事啊。但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就是谪仙在捣鬼呢?” 李信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槐兄,我当初就不该喝你的葡萄酒啊。为了一杯酒,在内史府丢人现眼,现在还要顶着屎盆子站在议政殿上?我亏得太大了。 而冯刃疾看了赵腾一眼,露出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那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肯告,谪仙太高明了,我也无能为力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谪仙一来,遍地反贼 到了这时候,赵腾也不得不亲自出手了。毕竟再不出手,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了。 赵腾叹了口气,说道:“这迩获,进入咸阳城之后,一直住在商君别院。他拍卖宝剑,也是在谪仙楼进行的。” “若说迩获与谪仙没有关系,恐怕任何人都不信吧?” “更令人疑惑的是,状告迩获的,乃是李信大将军。李信常年出入商君别院,几乎把商君别院当成自己家了。” “这……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这分明就是他们三人谋划好的,他们在演戏。” “他们借着告状的名义,故意来到内史府大造声势,把拍卖宝剑一事,闹的人尽皆知,好在三日之后的拍卖中,获得一个高价。” 赵腾向嬴政拱了拱手,一脸悲愤的说道:“臣已经调查清楚了。迩获在谪仙楼拍卖宝剑,所得的一成利润,要交给谪仙楼,因此,他们绝对是有预谋的。” 李水看着赵腾,干笑了一声说道:“雍齿已经认罪了,赵大人何苦来又苦苦相逼呢?” 赵腾呵呵冷笑了一声:“并非赵某苦苦相逼,实在是谪仙过得太过分了。若谪仙不服的话,我们可以将雍齿叫来,对他详加审问,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 “本官相信,雍齿一定会从实招来,说是受人指使,合谋演了一出戏。”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你又怎么能保证,雍齿不会受人威胁,按照某些人的意愿,说自己当初在演戏呢?” 赵腾:“……” 他忽然发现,和槐谷子这种无耻之徒辩论,是永远争辩不过的。 因为他这种人根本不把脸面当回事,一点都不介意胡搅蛮缠,朝臣的看法,天下人的看法,他完全不在乎,只要能把你辩的哑口无言就行。 赵腾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公道自在人心。老夫只求谪仙也能问心无愧。” 这话实在有些无力了。 李水咧嘴笑了笑。 嬴政淡淡的说道:“大秦律法,何其威严?槐谷子,日后生意是生意,绝不可利用朝廷,利用官府制造声势。” 李水应了一声,痛快的答应了。 即便嬴政不说,李水也打算收手了。 在鼓励商业的初期,是需要朝廷来背书的。那时候让衙门参与一下造势,虽然有不好的影响,但是利大于弊。 现在关中地区,商业已经成为一股新型的风气,用不着再牺牲官府了。 朝廷,还是需要威严的,还是要在天下人心目中,作为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存在。 朝臣们都有些同情的看着赵腾。 可惜啊,这一次又没有驳倒槐谷子。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槐谷子就是做错了。即使是陛下都看出来了。 可惜,此人就是厚着脸皮不认账。 没有绝对的证据,真的很难下手啊。 赵腾咬了咬牙,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又说道:“当日在拍卖会上,谪仙卖出去了一把价值七千万钱的宝剑。我有些怀疑这把剑是真是假。” “什么剑灵,什么晚上有虎啸龙吟之声,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水干咳了一声:“在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卖剑的不是我,买剑的也不是我。我的谪仙楼,只是一个酒楼而已。” “客人们来来往往,在里面聊天吃饭。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我何干?” 赵腾还要说话。赵佗站出来了,他幽幽地说道:“内史大人,这把剑,确实是宝剑,在下真的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 赵腾:“……” 他有点郁闷,为什么告倒槐谷子就这么难?为什么总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捣乱? 当然了,他倒也没有怀疑赵佗是槐谷子的人。 毕竟赵佗和李斯走的很近。而且赵佗为这把剑正名,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剑是假的,那不是说明李斯的眼光很差劲吗? 其实,赵佗冒险站出来,表面上看,是为了给李斯正名,告诉众人,廷尉的眼光没错。 而他的真实目的,却是借机讨好李水。 不过这样一来,赵佗就只能一口咬定这剑确实可以出声,再也不能否认了。 朝堂上的人各怀心思,赵腾也陷入到了沉默中。 嬴政见百官不说话了,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刚刚要扯着嗓子喊退朝。李水又站出来了。 他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要弹劾一个人。” 嬴政淡淡的问道:“何人?” 李水说道:“臣要弹劾……” 他说到一半,忽然卡壳了,然后从怀里面拿出一张纸来看了看:“哦,臣要弹劾韩枚大人。” 朝臣都有点无语,槐谷子这都什么玩意?弹劾别人,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儿戏的事吗? 嬴政问道:“韩枚何在?” 韩枚一脸紧张的站出来了。 众人一看他,顿时咦了一声。 这个韩枚,不是刚才帮着冯刃疾捡弹劾奏折的人吗? 槐谷子这就把他恨上了?当堂弹劾?报复来得好快。 淳于越有点看不下去了,韩枚只是帮忙捡了一张纸而已,槐谷子就打击报复人家?还能不能有点品德了? 淳于越站出来,对李水说道:“槐谷子,这是朝堂,你不要肆意妄为。” 李水很委屈的说道:“姐丈,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淳于越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要胡言乱语,谁是你姐丈?韩大人不过捡了一张纸而已,你就要弹劾他?你这是打击报复。” 李水说道:“我弹劾他,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姐丈只管放心。” 韩枚硬着头皮说道:“请问谪仙大人,下官犯了什么事?” 李水铿锵有力的说道:“你是反贼,我要告你谋逆大罪。” 朝臣脸上都露出来了神秘的微笑:果然是谪仙啊,还是那么熟悉的套路。 韩枚也没当回事,一脸无奈的说道:“谪仙,下官何时谋逆了?我怎么又变成反贼了?” 就连嬴政,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想的不是什么谋逆的事,而是散朝之后吃什么。大麦糕点,好像又送来了几样新做的点心,据说味道不错…… 朝堂之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认真听李水的控诉,毕竟李水喊了太多次狼来了,大伙已经有免疫力了。 只有李水,依然一脸慷慨的说着。 等他说完之后,发现大伙都没有反应。顿时失望至极,忍不住叹了口气:“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忽然,不远处的韩枚咣当一声,坐倒在地了。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向那边看过去。 只见韩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一样,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李信指着韩枚叫道:“他果然是反贼,被槐兄的证据吓破胆了。” 朝臣们都咦了一声。 赵腾忍不住向李水说道:“你方才说了什么证据,把他吓成这样?” 李水幽幽地说道:“方才本仙说的口干舌燥,莫非内史大人一个字都没听?大人身居高位,却在朝堂之上神游天外。” “这是不把朝政放在眼中,不把天下放在眼中,不把陛下放在眼中啊。这迹近谋反。” 赵腾:“……” 来了,果然来了。 谋反指控有可能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 李水又扭头看向其他的大人,那些朝臣都缩了缩脖子。 按照李水的标准,他们刚才都做了反贼。 淳于越很机智,他抢先说道:“谪仙,方才赵腾大人没有听清楚,那你就再说一遍好了。” 周围的朝臣都使劲点了点头。 赵腾有点无奈的看着这些人,心想:都说淳于越贤良方正,可这老头真要坏起来,也挺坏啊。这是把我推出来挡箭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有诸位大人求情,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给赵大人讲一讲,这韩枚是怎么造反的。” 李水清了清嗓子,说道:“韩枚,虽然在我大秦担任官职,但是祖上是韩人,而且他与故乡之人,从来都没有断了联系。” “数日前,有故国之人找上门来,要韩枚帮忙,做一些祸乱朝纲的事。” “起初的时候,韩枚不答应,但是那人晓以利害,韩枚就同意了。” “于是乎,他悄悄的安排了一个贼人,命这贼人谎称是从北地郡回来的。声称是在伏尧的治下,无法生存,因此逃到了咸阳城。” “借此,韩枚和他的同党,希望打击伏尧公子,顺便打击我,再顺便搅乱朝廷。” 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不少人心中都在想:打击你?那不是正本清源吗?怎么是搅乱朝廷? 不过这种想法,朝臣们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并不敢说出来。 这时候韩枚已经硬着头皮站起来了,他对李水说道:“谪仙这些话,可有证据?空口无凭,不要诬陷我。” 李水说道:“刚才你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了,这还不是证据吗?” 韩枚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水说道:“谪仙误会了,我幼年之时,右腿曾经受过伤,有腿疾。方才腿疾发作,疼痛难忍。因此我面色苍白,全身颤抖。”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这狡辩的功夫倒也不错啊。” 淳于越低声说道:“谪仙方才提到,当日诬陷伏尧公子的贼人知道一切。既然如此,我们将贼人从牢房之中带出来,详细审问不就行了?” 李水叹了口气:“可惜,前天有刺客,把贼人给杀了。” 朝臣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想:怪不得你在这里东拉西扯,始终不拿出证据来,原来没有证据啊。 李水接着说:“不过,贼人虽然死了。但是只要查一查前天谁曾经进过牢房,也就一清二楚了。” 李斯看了李水一眼,微笑着说道:“听谪仙的意思,已经知道是谁了?”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知道是谁。前天进出牢房的人中,有狱卒,也有犯人。狱卒来来往往,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如果狱卒要动手,他们早就动手了。” “不过,前天牢房之中去了一个犯人。这犯人名字叫羊尾,他的罪名是忤逆不孝,和父亲顶撞了几句,因此被送到了牢房之中。” “但是我让人查过了,这羊尾根本没有父亲,是个孤儿。曾经被韩枚的管家,韩甲收养。这个羊尾对韩甲,对韩枚,都忠心耿耿。” 韩枚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这个表情,你可以理解为他怕了,在强行忍耐。也可以理解为他的足疾犯了,在强行忍耐。 淳于越说道:“如此说来,这个羊尾,就是杀死贼人的凶手了?” 李水说道:“正是。” 淳于越说道:“这个简单,把羊尾带上来,一问便知。” 李水叹了口气:“然而,昨天羊尾被罚作城旦,在城墙上执勤的时候,不慎跌落下去,摔死了。” 朝臣:“……” 说得这么热闹,还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啊。 淳于越摇了摇头。 李水笑呵呵地说:“姐丈莫要失望。与羊尾一块守城的人曾经说,他在临死前,一直念叨着什么天打雷劈,什么晴天霹雳,什么天罚,什么触怒上苍。可见分明是做了亏心事。” 淳于越有些不快的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岂能作为证据?” 韩枚也勉强露出个笑容来:“谪仙莫不是随便找了个死人,在他身上编排一些事,就来诬陷下官?” 李水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倒也不是。人虽然死了,但是我还有一些证据。”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陛下,臣恳请乌交把证据拿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 随后,乌交抱着盒子进来了。 众人一看,发现是一个留声机。 乌交把盒子放在地上,又取出来了一个竹筒,然后缓缓地摇动手柄。 随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大人让我救你出去。”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当真?” 之前那人说道:“自然是真的。” 随后,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惨叫,就再无声息了。 李水说道:“里面这个声音,便是刺客与贼人的声音。认识羊尾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只要把他们叫过来加以辨认,一定可以知道刺客的身份。” 韩枚硬着头皮说道:“然而,有些人的声音相似,这也不一定就是羊尾。” 李水笑了,他缓缓地从身上拿出来一张纸:“如果加上这个呢?” 韩枚看了一眼,忽然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倒在地上。 第五百二十章 照相机 朝臣都有点鄙夷的看着韩枚:怎么此人如此沉不住气,一惊一乍的? 距离韩枚最近的冯刃疾,伸手把他扶起来了,然后干笑着问道:“韩大人,你怎么了?” 韩枚指着李水,魂不守舍的说道:“鬼,鬼。” 李水一脸无语:“韩大人,在下明明是活人,你空口无凭,为何要诬陷我?” 随后李水小声嘀咕:“诬告者反坐,这应该给你定个什么罪名呢?难道让你变成鬼?” 淳于越凑过来看了看李水手中的纸,也微微愣了一下。 他眉头紧皱:“这是什么画?” 坐在地上的韩枚喃喃自语:“这不是画,这是仙术,不……这是巫术。” 不少朝臣围了上来,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手中那张纸。 李水干脆把纸递给了众人。 这些朝臣来回传阅,个个啧啧称奇。 有的人说道:“这种作画技法,倒是闻所未闻啊。不知为何,我看这画中的人,栩栩如生,仿佛是活的一般。” 又有人说道:“你看角落中的老鼠。活灵活现。真是匪夷所思啊,竟然有人可以将图画画到这种程度,如此逼真,如此精巧。” 又有人说道:“这张纸,大小不过方寸之间。上面竟然画了这么多内容,而且丝毫不觉得杂乱,主次分明,很有技巧啊。这……这是用什么笔画出来的?”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连忙跑下去,索要那张纸。 这时候朝臣们才反应过来,陛下还没有看过。他们连忙把纸呈上去了。 嬴政看了一会,抬起头来,好奇的问李水:“这是画出来的?” 李水咧嘴笑了:“陛下英明啊,这确实不是画出来的。这张图,在我们仙界叫做:照片。” 嬴政好奇的看着李水:“何解?” 李水说道:“这是用仪器,咔嚓一声,将人的形象留在纸上。不单单是人,天下万物,无论飞禽走兽,还是花草树木。都可以留下影像。” “之前臣已经做出来了留声机,留住了声音。现在做出来了照相机,留住了人的模样。” “当然了。臣只是提出来了一个理念而已。主要的功劳,是商君别院的竹姑娘,带领着无数的匠人,不分昼夜,试验了很多东西,最后他们发现,将一种溶液涂在玻璃上,可以显影,这溶液……” 李水还没有说完,淳于越忽然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这……这照片上的人,都是真正的人?” 李水挠了挠头说:“不是真正的人,但是和真正的人一模一样。就好比是留声机,不是人在说话,但是他可以模仿人的声音,达到一模一样的效果。” 旁边的李信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纸,递给淳于越,说道:“姐丈请过目。” 淳于越接过来一看,这又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李信身穿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容貌英武,正在咧着嘴笑。 淳于越都看傻了。 当李水拿出第一张照片来的时候,他没有太大触动,因为那上面的人他大多不认识。 但是这张李信的照片,他太熟悉了,这和李信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甚至他感觉李信好像被关在这张纸当中了似的。 其他的朝臣也围拢过来了,个个一脸震惊。 最后小宦官分开众人,把李信的照片拿走了,呈给了嬴政。 嬴政也极为惊诧。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我打算百年之后,将这照片传诸子孙,如此一来,我的子子孙孙,便知道我长什么模样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这话就错了。数年之后,我就要研制出来仙丹了。到那时候,陛下服用过之后,我定然要送你一颗的。你长生不老,何须什么照片传世?” 李信微微一愣,然后说道:“这倒也是啊。” 忽然,有人低声嘀咕:“巫术。” 众人扭头一看,发现是躲在角落中的韩枚。 韩枚真的被吓坏了,一直在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忽然,朝臣之中,有人面色凝重的问李水:“请问谪仙,此物是怎么做出来的?” 李水不厌其烦的解释说:“很简单,你站在这里,我用仪器对着你,然后咔嚓一声,就可以将你的形象留在纸上了。” 那朝臣更紧张了,说道:“谪仙,你老实告诉我们,你留下来的,究竟是影像,还是我们的魂魄?” “啥?”李水愣了。 其他的朝臣也回过味来了。 有人说道:“不错,不错。方才我看这画中人就觉得不对劲。普通的画作,哪能如此花灵活现?这定然是将人的魂魄关在了纸上。” 又有人说道:“谪仙,你这么做可是伤天害理啊。你偷走了别人的魂魄,让他们怎么活?” 李水听得头都大了,这都哪跟哪啊。 他拍了拍李信:“诸位都看看,李大将军,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李信干咳了一声,小声问李水:“槐兄,我的魂魄还在吗?” 李水:“……” 有朝臣给出来了合理的解释:“人的魂魄,如同是一碗水。有的人身强体壮,这个碗就大一些,有的人体虚多病,这个碗就小一些。” “人在壮年,碗里的水就比较多,算是盛满了。而人在暮年,碗里的水就比较少,看眼就要干涸了。” “李信大将军,身强体壮,又在壮年,碗里的水很多。被谪仙偷去一点,一时间也没什么不适。然而,等到李大将军年迈时候呢?” 李信也紧张起来了。 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当真曾经摄取别人的魂魄吗?” 李水快哭了:“我没有。这是照相机啊,仙界之中,人人都拍照的。” 有朝臣躲在人群中:“反正我等也没有去过仙界,谪仙怎么说,那自然是怎么对了。” 李水很无语的说道:“你没去过仙界,你不了解照相机,你凭什么言之凿凿,说它能偷取别人的魂魄?” 又有朝臣说:“那谪仙又凭什么说,它不会偷取别人的魂魄呢?或许仙人们也没有研究透彻,被偷走了魂魄也不知道。” 李水忽然觉得口头上的教育,已经足以让他们改变观念了,不如饱以老拳。 于是他撸起了袖子。 朝臣们一看李水这个动作,顿时了然于胸,齐刷刷的向后退。 嬴政不满的喝了一声:“槐谷子,不得放肆。” 李水只好很委屈的答应了一声。 他指着角落中的韩枚说道:“陛下,这照片中的人,一共有两个。” “坐在地上的这一位,便是当初诬陷伏尧公子的贼人。而正在用绳子勒他脖子的这一位,便是羊尾。” “有了这张照片,再结合方才的录音。臣认为证据确凿,是韩枚指使羊尾杀了那贼人,当初诬陷伏尧公子,也是韩枚做的好事。至于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臣认为只要详加审问,一定能问出来。” 韩枚一脸哀求的向朝臣的脸上看过去。 他找到了几个昔日的好友,希望这些好友能为自己求情。 但是这些人都一脸沉默,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 嬴政淡淡的说道:“来人,将韩枚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看看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 于是,韩枚被带下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忽然有朝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怪不得羊尾被罚城旦的时候,嘴里面喃喃自语,魂不守舍,最后失足掉下城墙。” “只因为他的魂魄已经被谪仙取走了,他自然要魂不守舍了。精神恍惚,也就在所难免了。” 李水:“……” 秦朝人的想象力这么丰富的吗? 忽然有朝臣一脸惊恐的说道:“谪仙这是做出来了一样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啊。诸位想象一下,你我走在街上。谪仙从暗中窃取我们的魂魄。我们不知不觉的,便要死掉了。” 一时间,众人都惶恐不安。 有朝臣一脸悲愤的说道:“陛下,请陛下降旨,严禁谪仙再使用这个什么照相机。” 又有人说道:“现有的照相机,也要一并砸毁,研制照相机的人,也要全部杀掉,免得他们再做出新的来。” 李水:“……” 他看着跳得最厉害的那几个朝臣,忽然说道:“你们几位大人,你们的祖坟影响了我大秦的龙脉,必须将你们的祖坟挖开,否则的话,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要晚上几年。” 这几个人吓了一跳,十分悲愤的说道:“谪仙岂能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 李水幽幽的说:“你们说我的照相机摄人魂魄,你们又有什么证据?” 朝臣们面面相觑。 有人说道:“若不是摄走了魂魄,你的照片岂能如此栩栩如生?” 李水冷笑了一声:“真是毫无见识,这才哪到哪?我在仙界看到的照片,比这个清晰一万倍。照片算什么?我还见过录像,里面的人可以动,可以笑,可以发出声音。” “若淳于博士有一台录像机,亡妻的音容笑貌,就可以保留下来了。” 李水随口加了一句话,听得淳于越微微一愣,脸上露出来了悲伤之色。 旁边的博士悄悄说道:“淳于博士,淳于博士。我们在说摄取魂魄的事,你可不要中了谪仙的奸计啊。” 淳于越回过神来,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照相机摄取魂魄,听起来有些吓人。不过……万一是真的,必定危害甚巨啊。老臣觉得,谪仙想要用这东西,首先要证明此物无害。若可以证明的话,我们便不加干涉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好,那我就证明一番。方才有一位大人说,人的魂魄,便如同是碗中的水,被我拍摄一次,这水就少一点。这人也就开始精神萎靡,虚弱多病,等水干涸之后,人就死了,是吗?” 朝臣们都连连点头。 这个对嬴政说道:“请陛下派一个人,臣帮他拍上几张照片。看看他有没有变化。” 嬴政想了想,说道:“也罢。来人啊,将季明叫来。” 旁边的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而李水也打发乌交,去商君别院取照相机。 季明正在胡亥那里。 胡亥虽然被关起来了,可到底还是一位公子。说不定哪天陛下一时心软,就会把他重新放出来。 因此,季明打算雪中送炭,投资胡亥公子。 毕竟,现在的季明也投资不起别人了。 他贿赂了看守,这才隔着墙和胡亥说了几句话。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是季明相信,一定能够打动胡亥公子,让他感念自己的恩情。 季明正在高兴的时候,小宦官来了,把季明叫过去了。 在前往议政殿的路上,季明小心翼翼的问小宦官:“陛下叫我做什么?” 小宦官含含糊糊的说道:“谪仙做出来了一种神奇的东西,陛下让你去试试。”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陛下,怎么想起我来了?难道要重新宠幸我了? 在这一瞬间,季明忽然觉得,自己眼看就要发达了,有了陛下的宠幸,还用得着去讨好什么胡亥公子吗? 季明叹了口气,有些惋惜,早知道这样的话,刚才就不花那么多钱去和胡亥说话了。 一路胡思乱想,季明已经到了议政殿跟前。 他发现陛下和朝臣们都站在殿外。 季明有点纳闷,他想要走过去参见陛下,但是李水说道:“可以了,站在这里就很好。” 季明有点茫然:“站在这里?什么意思?” 随后他发现,有三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正在对着自己。 这东西有一人多高,都罩着黑色的布。看起来有点恐怖。 忽然,砰地一声,有一道白光闪过,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季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 没有人搭理他。 李水对朝臣说道:“方才已经拍过照了。不过照片要过一会才能显露出影子来。” 朝臣们一副:我们等得起的样子。 众人等了一会,洗好的照片拿出来了。 众人看了看,照片上的季明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确实像是被人偷了魂魄。 季明很茫然的看着窃窃私语的朝臣,听他们嘴里说什么照片、什么魂魄,都是些听不懂的话。 季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来一串半两钱,塞在旁边的小宦官手里,然后一脸讨好的问:“这是在做什么啊。” 那小宦官漫不经心的说:“哦,谪仙做出来了一样神器。诸位大人说,这神器可以偷走别人的魂魄。因此谪仙请大家做个见证,看看你的魂魄会不会被偷走。” 季明听了这话,顿时感觉到一阵虚弱。 第五百二十一章 坚决不拍黑白照 有眼尖的朝臣立刻指着季明叫起来了:“诸位请看,诸位请看。他的脸已经发白了,整个人也颤抖不已。这分明是丢失了魂魄,疲乏无力导致的。” 季明一听这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软在地上了。 李水气呼呼的走过去,踹了季明一脚:“没用的东西。” 随后,他对朝臣们说道:“诸位,你们恐怕是对他有些误会。他不是丢失魂魄。所以虚弱。只是单纯的害怕而已,人在害怕的时候,面色苍白,全身乏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是朝臣们不依不饶,说道:“那谪仙又何以证明他是害怕呢?” 李水针锋相对:“那你又何以证明他是丢失了魂魄呢?” 两方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信站出来了。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众人做出来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信说道:“想要弄清楚,季明到底是丢了魂魄,还是害怕,其实很简单。我们就一直给他照相。” “譬如照上一千次,一万次。如果照相机真的能偷走魂魄,那么一千次一万次之后,他的魂魄总该被偷光了吧?” “因此,照完了之后,他依然活蹦乱跳的,这就说明照相机不能偷走魂魄,如果照完了之后他死了,那就说明这东西确实有害。”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颇有道理。 季明快晕过去了,脸上对李信恭恭敬敬的,心里面却把李信的先人们都问候了一遍。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诸位,这照相机何等珍贵?给他照上一千张,一万张,你们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这个钱谁来出?要不然,我们一块凑一凑?” 朝臣们一听这话,全都沉默了。 给谪仙凑钱?笑话! 这不是乞丐给富商捐款吗? 我们好意思给,你也好意思要? 呃……谪仙这厚颜无耻的家伙,没准还真的好意思要。 眼看着众人僵在这里了,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倒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都一脸恭敬的听着。 嬴政说道:“来人啊,去把季明拖下去,打板子。打到半死不活,气息奄奄为止。” 立刻有人走过来,拖着季明向远处走。 季明眼泪哗哗的流:现在陛下打我,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吗? 当然了,嬴政不是昏君,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呢? 他向一脸错愕的朝臣们解释说:“方才诸卿已经说过了。人的身体,犹如一只碗,人的魂魄,犹如碗里面的水。” “身强体健,这个碗就比较大,身体衰弱,这个碗就比较小。” “如今我命人打季明一顿,把他的身体打得几乎死去,那么他这个碗就很小了。碗小了,里面的水自然也就少了。” “因此,朕觉得只要拍上几十张照片,应该足以验证出来了。” 朝臣们听了之后,纷纷点头,个个心悦诚服的说道:“陛下英明啊,此等妙计,我们是万万想不出来啊。” 朝臣们都在啧啧称奇,没有任何人同情季明。 这倒不是大伙没有同情心,而是……季明每天都挨打,朝臣们早就看习惯了。 他们看见季明,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人应该趴在地上挨板子。因此……季明被打,毫无违和感。 他的屁股,就是为了杖刑而生的啊。 半个时辰后,季明被拖回来了。 他趴在地上,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确实如同嬴政所说,半死不活了。 李水对季明说道:“你倒是抬起头来啊,我们要给你拍照了。” 季明勉强抬了抬头,但是哪还有力气抬起来? 有个小宦官比较有眼力劲,搬过来了一块石头,垫在了季明下巴上,让他勉强抬头了。 朝臣们看到季明这幅样子,都觉得很满意。 打成这样,魂魄应该虚弱得很了。拍上三五十张照片,如果此人还活着,那么照相机这东西的危害,就没有大伙想象的那么大了。 三台照相机,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给季明拍了六十张照片。 拍完之后,季明还活着。 不仅还活着,或许是因为在地上趴了一会,缓过神来了,他比刚才仿佛活泛了不少。 如此一来,朝臣们都没话说了。 嬴政摆了摆手,让人把季明带下去了。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朝臣:“各位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朝臣们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说道:“或许,是季明的体质比较特殊。这照相机对他一个人无效,不等于对所有人都无效。” 李水:“……” 这家伙还特么的挺有科学素养啊?我还得给你弄个大样本?来个双盲对照试验? 李水一步步走过去,看着这人说:“要不然,在你身上试试?” 朝臣立刻向后缩了缩。 淳于越清了清嗓子,站出来了。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方才老臣已经看过了。这照相机,对人的伤害,似乎确实不大。然而……是不是一点伤害都没有,还需要论证。” “老臣的意思是,谪仙可以用照相机进行拍照。不过,一定要征得他人的同意。如果未经允许,便拍了百姓,那么百姓可以告状,可以让谪仙赔偿。” 嬴政点了点头:“可。” 淳于越又说道:“另外,山川大泽,日月星辰,都不可以拍。” 李水有点纳闷:“为何不行?” 淳于越说道:“山有山神,水有水神。日月星辰,皆有灵性。若你的照相机当真能偷走魂魄,你对着山川大泽拍照,定然会惊扰到他们。若他们一怒之下,不再庇佑我大秦江山,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李水目瞪口呆的看着淳于越:“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 李水有点无奈。行吧,正反两方面的话都让你说了,你怎么说怎么对呗。 嬴政又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小宦官终于可以宣布散朝。 嬴政走了,朝臣们也三三两两的走了。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这些朝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像有些重要的事被他们给忘了。 忽然,有人说道:“韩枚大人去哪了?怎么看不见他?” 旁边一个人说道:“你真是糊涂啊,韩枚不是图谋不轨,被抓了吗?” 之前那人拍了拍脑门:“对,好像是。唉,刚才心烦意乱,竟然把韩枚给忘了。我们两个相交多年,其实应该帮他求求情的。” 旁边那人说道:“谁说不是呢。怪只怪这照相机太过匪夷所思了,任何人看到之后,都会惊诧不已。” 之前那人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觉得,这照相机能不能偷走魂魄?” 旁边不少人凑过来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于是乎,话题很快又拐到照相机上面去了,至于韩枚,没有人再提起了。 李水和李信没有离开皇宫,他们俩去了丹房。 未央和伏尧正等在那边。 未央手里面拿着一张相片,正是李信的相片。 她对着李信比了比,忍不住笑了:“李将军,这照相机当真是神奇啊。这画中人竟然与你一模一样。” 李信有点郁闷:“那是我的魂魄,能不一样吗?” 未央惊奇的看着他:“魂魄?” 李信说道:“朝堂上不少大人说,这照相机能偷走人的魂魄,关在这张纸里面,因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未央一脸难以置信:“这……不会吧?” 李水对未央说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那些老学究懂什么?照相机是我做出来的,它能不能偷魂魄我还不知道吗?” 李信在旁边说道:“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但是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槐兄你似乎一直没有拍照片,这是为何?”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拍出来不好看,不如李兄相貌堂堂。” 李信皱着眉头问:“真的?” 李水使劲点头:“自然是真的。” 其实李水不肯拍照,当然不是因为什么不好看。主要是商君别院现在还做不出彩照来,相里竹又忙着研究大粪,所以彩色照相机的进度就变慢了。 黑白照,拍完了之后,李水总有一种遗像的阴影,所以坚决不肯拍。 至于李信等人……反正秦朝人也没有见过遗像。 无知者无畏吧。 未央倒是很相信李水,很乐于尝试新鲜事物。 她对李水说道:“我听说,今日你把照相机带到宫中来了?能不能给我也拍一张?” 李水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再等等。” 未央好奇的问李水:“为何?” 李信又开始很怀疑的看着李水:“槐兄,你老实告诉我,我的魂魄还剩多少。” 李水:“……” 最后李水被逼无奈,只能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道:“公主国色天香,拍出来的照片定然漂亮的很。只是……现在技术有限,只能拍出来黑白照。” “如此一来,这照片就不能展现公主的美貌了。不如公主等上几个月,等我做出来了彩色照相机,咱们再拍。” 未央想了想,有些失望的说道:“这样啊。” 旁边的伏尧忽然说:“师父,我之前听你说,这照片拍完了之后,有一个薄薄的玻璃板?” 李水嗯了一声。 伏尧说道:“如果我们请一个高明的画匠,给玻璃板上的人与景物上色,那不就可以做成彩色照片了吗?”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对啊。” 早期的彩色照片,似乎真的是用这种办法做出来的。 李水立刻让乌交传令,要商君别院的工匠立刻研究上色的问题。 半个时辰后,乌交回来了。 李水问道:“工匠们怎么说?能做出来吗?” 乌交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工匠们听了谪仙的建议之后,个个赞不绝口,他们说,谪仙的一句话,就让他们茅塞顿开啊。” “现在他们正在试验不同的材料,短则一夜,长则一两日,这彩色照片就可以做出来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未央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这时候,伏尧递过来了一本书,对李水说道:“师父,我从北地郡回来之后,便做成了这本书,你看看有没有赚钱的可能。” 李水看了看,书的封面上写着:北游记。 李水一愣:“北游记?蹭西游记的热度?” 伏尧有点脸红,干咳了一声:“只是名字相似,里面是不一样的。里面讲的是徒儿在北地郡的一些事。” 李水说道:“那更是蹭热度了啊。” 他看了看作者,作者名字叫:北冥有鱼。 李水问道:“这个北冥有鱼,是谁?” 伏尧又干咳了一声:“就是我。书中对北地郡的施政,说了一些好话。徒儿担心有人说我自吹自擂,因此不便属真名,起了个别号。” 李水目瞪口呆:可以啊,笔名都出来了。 在笔名下面,还有一行大大的字:未央公主偶得此书,大加赞赏,手不释卷,三月而不知肉味。 “这……”李水惊讶的看着未央。 未央有点无奈:“他一定要加上这一句。说什么……我写过很多书,如果我都觉得好,旁人一定会买。” 李水向伏尧竖了竖大拇指:“有一套。” 等翻开正文之后,李水更是目瞪口呆。 里面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幅画。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破旧的城门。有一行人正骑着马进入城门。 而城门外面的农田中,有几个佝偻着背的老农,正在耕田。禾苗无精打采,长势很不好。 而在城门外面,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乞丐,个个面黄肌瘦,一脸绝望。 寥寥几笔的画,却画出来了一些味道。 而在这幅画旁边,又有简洁的两行字:伏尧公子初入义渠城,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百业凋敝,草木枯黄,黔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知为何而生,亦不知为何而死。 翻开下一页,同样是这样的简笔画,描述了北地郡的贫穷,百姓的木然,受到匪徒的侵扰。 这样三四页之后,出现了伏尧的正脸。 一个小小的公子,站在府衙跟前,他攥着拳头,一脸坚毅。 旁边配的文字是:北地郡,乃我大秦边陲,此地凋敝,由来已久。历任郡守都想有所作为,可是无一成功。然而,伏尧公子却决定拼尽全力改善这里。只因为他是陛下的皇子,只因为他是大秦的公子,只因为他是谪仙的弟子。虽万人,吾往矣。这便是伏尧公子。一个年少英雄。 李水叹为观止,对伏尧说道:“这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 伏尧有些心虚的说道:“徒儿的文笔,自然是比不上阿姊了。动辄数十万字,我写不出来。而且太长了,我看着也累。” “于是我找了几个画师,以图为主,以字为辅,凑出来了这么一本书。” “师父,你觉得……可以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连环画 伏尧不太自信,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投机取巧。 未央的书,哪一本不是文辞优美,立意深刻?结果自己只用了几天时间,画了几幅图,写了几句话就凑出来了一本书。 而且这里面的文字浅显直白,似乎难登大雅之堂。 因此,伏尧紧张的看着李水。 他需要师父的认可。 当然了,伏尧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怎么样,所以不求师父说什么好话,只要说一句“尚可”那就心满意足了。 李水却没有理他,还在向后面翻。 后面几页,都是在讲伏尧在北地郡采取的措施。每推行一样措施,总有一些跳梁小丑出来阻挠。 这个很正常,毕竟什么地方都有守旧势力,实行新政,一定会触及到他们的利益。 然而,在这漫画当中,伏尧是个坚毅果敢之人,怀着一腔热血,本着为百姓谋福祉的心思,顶住了所有的压力。 坚强,勇敢,机智,所有的元素都集中在伏尧身上。 看到这里,李水已经大概明白,为什么伏尧不肯属真名了。他确实在肆意吹捧自己。 不过,正是这种吹捧,让这本书变得热血沸腾。 在书的最后几页。是陛下要带着伏尧回京。 在回去的前一天,无数的百姓来到伏尧的府邸,痛哭流涕,希望伏尧能留下。 伏尧一脸不舍的安慰他们。 终于,有个老者站了出来,含着热泪对众人说道:“诸位,伏尧公子,那是大秦的公子啊。咱们北地郡一郡过上好日子了,可是其他地方的百姓还在受苦。我们不能拦着伏尧公子啊,让他帮着其他的穷苦人衣食丰足吧。” 于是百姓们含着热泪,向伏尧虔诚的跪拜。 书到这里就结束了,李水看的赞叹不已。 他向伏尧说道:“最后这一幕,编的不错。” 伏尧小声说:“不是编的,当晚真的有百姓去过我那里。甚至还有人要为我送行。只不过父皇当时忙着追查胡亥的事,令兵丁将大营团团围住,这些百姓不得靠近,只能作罢了。” 李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伏尧紧张的问:“师父,我这书怎么样?” 李水拍了一下手,说道:“好!” 伏尧惊讶的问:“好?” 李水点了点头:“很好。我喜欢。” 未央公主的文笔确实好,不过再好那也是秦代的文笔。难易程度有点类似于史记,李水读起来,还是稍微有些费劲的。 但是伏尧这书就不一样了。字很通俗,而且有插图。 这可能是开天辟地第一本连环画了。 伏尧还是不太自信,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你怕不是在安慰我吧?我这书……真的好吗?” 李水嗯了一声:“确实很好。首先,你这书的形式,推陈出新,令人眼前一亮。” 伏尧心想:果然是师父啊,说话真是高明。我这偷工减料的书,被他一说,变成了推陈出新。 李水又说道:“其次,淳于越提倡礼教,李斯主张以吏为师,折腾了这么久,效果却很是一般。” “那些百姓,每天辛苦劳作,到了休息的时候,好容易喘口气。你却让他读什么律法,看什么经书。那不是太枯燥无聊了吗?” “因此,几年过去了,百姓依然大字不识一个,每日过的浑浑噩噩,与猪狗有什么区别?” “但是你这本书就不一样了,妙趣横生,有图,有字,有故事,百姓们定然爱看。” “而且看完了画之后,可以结合着画,弄懂几个字。日积月累,久而久之,便可以从文盲变成半文盲了。” 伏尧眼睛一亮:我的书还有这个功能呢? 李水看了看未央,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了,若论文词优美,立意深刻,影响深远,你是万万比不上未央公主的。未央公主的书,是给士大夫,给读书人看的,而你这书,是给不识字的老百姓,尚未成年的稚童看的。” 伏尧咧嘴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毕竟,他以为自己的书会被人批判的一钱不值,现在能有人肯看,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当一个人期望低的时候,就很容易满足。 李水接着说道:“第三个原因,就更加重要了。你在北地郡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正确的,而且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只是天下间的迂腐之士太多,总是不理解我们师徒的所作所为。” “现在你这本书来的正是时候。为师预感到,这本书一经发售,定然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到那时候,天下人便明白了咱们的政策,更加拥护我们了。” 伏尧听得激动不已,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李信在旁边听得越来越好奇,伸手把李水手中的漫画书拿走了,然后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李水对伏尧说道:“今晚我便让商君别院的工匠制版,明日开始印刷。估计十日之内,便可以发售了。” 伏尧听得热血沸腾,问李水:“那我能分多少钱?”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你去商君别院问一下好了。计奴手下有十几个帐房,他们清楚的很。总之,这书卖的越多,你分得的钱就越多。”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小宦官在门外说道:“谪仙大人,李大将军。陛下有请。” 李水和李信面面相觑,都有点纳闷。 朝议结束这么久了,怎么陛下忽然又找人? 李水和李信走出来,问外面的小宦官:“陛下叫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小宦官说道:“奴婢不知。” 小宦官是在嬴政身边侍奉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是嬴政不让他说。 李水和李信带着满脑袋问号走了。 他们跟着小宦官到了嬴政的书房,看见赵腾等在那里面。 行过礼之后,李水好奇的看着赵腾:“内史大人,你在朝堂上诋毁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私下诬告我吗?” 赵腾看了李水一眼,呵呵冷笑了一声:“本官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所以想要来求证一下罢了。” 李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腾说道:“在朝堂之上,谪仙曾经拿出来一张照片,号称是韩枚的家奴在行凶的时候,被人拍下来的,是吗?” 李水点了点头:“正是。” 赵腾说道:“然而本官却觉得,这照片有些不对。” 李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内史大人是给韩枚伸冤来了。你是他的同谋吗?” 赵腾:“……” 如果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真不想和这家伙说话啊。 赵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对李水说道:“本官去过牢房,牢房之中,光线昏暗,而你这照片当中,人物的容貌清清楚楚,这是为什么?你能解释吗?” 李水说道:“方才给季明照相的时候,赵兄想必已经看过了吧?我这里有一盏灯,里面装了一些材料。突然点燃,会发出一道强光来。” “在这强光照亮人脸的一刹那,相片就被拍下来了。这有什么可疑惑的吗?” “如果赵兄记忆不错的话,应该能想起来,在羊尾临死的时候,曾经反复念叨,什么晴天霹雳,什么天谴。” “他分明是将这一道强光当成了闪电,因此以为天相有异,这才失魂落魄,掉落城墙。” 赵腾有些不甘心,扭头看了看李信:“李将军,你也曾经拍照,是这样吗?” 李信点了点头,很自然的说道:“是啊,我拍照的时候也有一道强光。” 赵腾很疑惑的问道:“难道李将军看到这一道如同闪电的白光,不好奇吗?” 李信说道:“好奇啊,我也曾经问槐兄来着。槐兄告诉我,我乃大将军,英武不凡,是上天注定的大豪杰。偶尔有些异相,不足为奇。” 嬴政一脸无奈的看着李信:“你就信了这番鬼话?” 李信干笑了一声:“其实臣是不太信的。不过……槐兄已经不遗余力地如此吹捧了,我再刨根问底的话,倒显得不给面子了。” 嬴政一脸无语。 赵腾想了想,又抖擞精神,对李水说道:“即便这照片当真是谪仙拍出来的。然而,羊尾杀人,只在一瞬间,你又何时得到了消息?等你得到消息,布置好照相机,人恐怕早就已经被杀死了。你如何从从容容的拍下照片?” 嬴政也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显然,他也对此有些怀疑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杀人灭口,这种事实在是太常见了。” “这个贼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公然诬陷伏尧公子。因此我早就算定了,会有人去杀他。” “因此我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请李将军去状告迩获。表面上看,是为了一把宝剑起了纷争。其实我的真实目的,是把雍齿作为偷剑贼,送到大牢当中。” “如此一来,任凭韩枚多么聪明,他打破头也想不到,雍齿居然是为我拍照的人。” 嬴政咦了一声,对李水说道:“竟然是这样?槐谷子的想法,倒是匪夷所思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臣别的没有,小聪明是有一些的。当然了,与陛下相比,还差了不少。” 赵腾幽幽的说道:“如此说来,李大将军状告迩获,果然是谪仙暗中策划的假告状了?如此说来,本官和冯刃疾在朝堂上状告你利用官府,也是没错的了?” 李信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水。 这次可真是顾此失彼啊,解释得了张三解释不了李四。这下麻烦了。 谁知道李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说道:“赵兄,这你就弄错了。我不是为了告假妆而告假状,我是为了查找到幕后真凶,不得已而告假状啊。” 赵腾目瞪口呆:这种瞎话都好意思说?而且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他对李水说道:“然而,你告状之后,那把宝剑买到了七千万钱,你作何解释?这不是借着官府牟利吗?” 李水很无语:“这与我何干?我也没想到宝剑可以卖到七千万钱。另外,不用宝剑做掩饰的话,如何能骗过韩枚?我也是迫不得已。” 赵腾心中火大,槐谷子这幅无辜的样子真让人来气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卖剑一事,已有定论。日后不要再提了。” 赵腾和李水都应了一声。 嬴政接着说道:“槐谷子,你接着说说,这照片究竟是如何拍下来的?” 李水说道:“雍齿被关进去之后,我早就打通了关节,把他安排到了那贼人的对面。然后用稻草将照相机藏了起来。” “那一日,羊尾被关进去之后,雍齿就开始装睡。果然,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羊尾悄悄的爬起来了。” “进入牢房之前,都要搜身,因此羊尾能找到的凶器,只有绳子。当他用绳子勒住贼人的时候,雍齿便眼疾手快,把照片拍下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赵腾幽幽的说道:“如此说来,雍齿是眼睁睁看着贼人被杀的?” 李水无奈的说道:“内史大人,你这不是鸡蛋里边挑骨头吗?那贼人诬陷伏尧公子,本就该死。更何况,若雍齿不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如何拿到证据?拿不到证据,韩枚要继续在朝中为非作歹吗?” 赵腾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这一次,他是彻底放弃了。 嬴政冲赵腾微微一笑:“你去歇息吧。” 对于赵腾,嬴政始终是宠信的。这一次告状虽然失败了,但是嬴政知道,他完全是出于一腔热忱。 所以……当着李水的面不适合鼓励赵腾,但是和颜悦色是没问题的。 等赵腾走了之后,嬴政站了起来,对李水说道:“你那把宝剑……可以帮助英雄成就一番大业?” 李水听出来了嬴政话语中的警惕。做帝王的,最担心的就是功高震主。 他需要豪杰猛士,但是也警惕豪杰猛士。 李水立刻说道:“陛下无需多虑,那把剑是假的。” 嬴政顿时愣住了:“假的?” 李水点了点头:“根本没有什么虎啸龙吟之声。臣已经命人看过了,那原本是一把破柴刀,打磨而成的。” 嬴政更是目瞪口呆:“七千万钱,一把破柴刀?” 李水干笑了一声:“正是。” 嬴政哭笑不得:“你这一次,可是把李斯狠狠的耍了一把啊。不过……赵佗声称这把剑是真的啊。” 李水干笑着说道:“谁又愿意承认自己是饭桶呢?因此,无论有没有听到虎啸龙吟,都要硬着头皮说听到了。所以……不会有人拆穿这把剑的。” 嬴政忽然觉得,自己对厚颜无耻四个字,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槐谷子这家伙,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坑人骗人吗? 没想到李水干咳了一声,又换做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当然了,臣做这些事,是为了我大秦社稷着想。” 嬴政微微一愣,问道:“怎么说?” 李水低声说道:“有一些人,当然是想要尽忠报国,青史留名,用宝剑证明自己的才华,这个没有问题。” “但是还有一些人,他们有不臣之心,有不轨之意啊。他们需要这把剑来验证自己的气运。” “结果验证完了之后,发现自己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在陛下的朝廷中,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官吏。如果造反的话,铁定失败。” “如此一来,反贼变成了顺民,天下不就安定下来了吗?” 嬴政微微一愣,然后看着槐谷子,感慨的说道:“槐谷子,你这一计,真乃安邦良策也。” 第五百二十三章 反秦志士张子房 嬴政对李水很满意,对他赞不绝口。 旁边的李信看的有点眼热,厚着脸皮凑上来说道:“陛下,槐兄这个计划能够实施,我出了大力气,若非我去状告迩获,韩枚也不可能上当。” 李水惊奇的看着李信:“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嬴政也有点无奈的看着李信。 刚才槐谷子被攻讦的时候,这家伙一副置身事外看热闹的样子。结果呢?一听说要论功行赏,他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以前的李信,不是这样啊。 最近咸阳城中有传言,说谁和槐谷子待得时间长了,都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变得厚颜无耻。 难道这是真的? 嬴政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若无事的话,臣告退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和李信正要离开,嬴政忽然又叫住他们两个,淡淡的说道:“朕听闻伏尧写了一本书?” 李水愣了一下,恭维道:“陛下真是无孔不入啊。” 嬴政:“嗯?” 李水立刻改口说:“臣的意思是,陛下真是无所不知啊。” 嬴政有点无奈的说道:“朕很怀疑,你这样的文采,能教伏尧写出什么好东西来。” 李水干笑了一声,问道:“陛下想不想看看?” 嬴政点了点头,显然很感兴趣。 李信把漫画书递上去了。 嬴政翻开看了看,随后就瞪大了眼睛。 他心中很是难以置信: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叫书? 偏偏李水在旁边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臣已经想过了,十天之内,可以刻版印刷。其实如果采用活字印刷的话,原本用不了十天。关键是需要雕画,这就比较麻烦了。” “十日之后,此书大卖,到那时候,伏尧公子可就出名了。唉,可惜,公子死活不肯属真名,只是属了一个北冥有鱼的别号。” 嬴政心想:幸好没有属真名,看来伏尧还是要脸的。 嬴政看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当真要印这本书?还要帮着伏尧发行?” 李水点头说道:“当然。” 嬴政叹了口气:“若到时候,这书一本都卖不出去,你不觉得丢人吗?” 嬴政问了这话之后,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个朕倒是疏忽了,你多半也不会觉得丢人。” 李水很委屈:这话说的,好像我很不要脸一样。 他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放心,这书定然会大卖。” 嬴政微笑着说道:“是吗?那朕倒要看看了。” 和嬴政聊了几句之后,李水和李信就出来了。 临走的时候,嬴政将那本书还给他们了。 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嬴政实在没有兴趣看。 他甚至有些同情的看着槐谷子:倒是难为他了,为了让伏尧高兴,不得不大肆称赞此书。 ………… 大牢中,韩枚坐在稻草上,沉默不语。 好巧不巧,他呆的这间牢房,正是当初羊尾杀人的那一间。 天道好轮回啊,如今轮到自己了。 韩枚闭上眼睛,脑海之中的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自己的先祖原本是韩王旁裔,几代庶出之后,地位越来越低。 于是来到秦国,寻找机遇。按道理说,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自己这一脉,已经和韩国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前两天那个年轻人,真的是巧舌如簧啊,一番侃侃而谈,竟然让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 什么韩室王裔,要为同宗报仇。 什么乱世渔利,搅乱天下,才能得到高位。 什么韩国复立,要拥立自己为韩王。 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呢? “难道我这心中,还有想要建功立业的想法?不应该啊。”韩枚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难道我单纯的是因为面子?不想当着那年轻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个愧对祖先的不孝子孙?” 韩枚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在心里面念叨:“也许……是那个年轻人太能说了,老夫不知不觉,就着了他的道啊。” “如今已经到了大牢当中,并且被安了谋反的罪名。此生,恐怕是出不去了。” 想到这里,韩枚不由得落下泪来。 他很难过,自己好好的高官做着,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那年轻人的鬼话,想要搞倒伏尧,搅乱天下呢? 他更难过的是,从被抓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帮他说一句好话。 昔日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呢?那些把酒言欢的同僚呢?哪怕说一句“韩枚向来忠厚,此次定然是受人蒙蔽”也好啊。 可惜,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忙着议论什么照相机。 韩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朝臣们给忘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隔壁也传来了一阵呜呜的哭声。 韩枚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哭泣啊?” 隔壁的人哽咽着说道:“送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答应了,过个三两日就带我出去。可是现在再也没有消息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小人怀疑,我是被人给忘了。” 韩枚一听这话,顿时勾起了伤心事,不由得与隔壁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在这大牢当中,大伙都是囚犯,也不用计较什么身份地位了。 于是乎,韩枚与隔壁越说越热乎,甚至有了结拜的心思。 不过在结拜之前,韩枚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请问高姓大名?” 那人说道:“小人叫雍齿。” 韩枚呵呵一笑:“这个名字很不错,听着耳顺,不对,是耳熟。咦?你就是雍齿?你就是那个拍照片,陷害老夫的雍齿?” “你过来,老夫一定要勒死你不可。” 韩枚疯狂的叫骂。 雍齿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谪仙,你到底什么时候救我出去啊,这里太恐怖了。” ………… 咸阳城,简陋的小旅店之中,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际上正在沉思。 这年轻人叫张良。 故韩丞相之子。不久前,就是他说服韩枚,陷害伏尧。 韩国灭亡,张良失去了身份地位,带着国仇家恨,图谋灭秦。 数日前,张良遇到了一个神奇的老人,这老人自称黄石公。 这个黄石公曾经在张良面前显示了一些神奇的手段,比如只是看了看面相,就推测出来了张良的来历。 因此张良十分敬畏,感觉这个黄石公可能是某种不世出的高人。 最后黄石公传授给张良一本书,叫《太公兵法》。 此书内容十分玄妙,直到现在张良都没有参透。 在分别之时,黄石公曾经给张良占卜了一下未来,并且送了他三句话。 第一句话:“你今生当建功立业,封侯!” 第二句话:“东南有一位刘姓英雄,起于寒微,却定功于关中,名噪天下。乃亘古未有之奇事。你若能封侯,当应在此人身上。” 第三句话:“因为一个变故,上面这些推测,都做不得数了。未来究竟如何,混沌一片,老夫也参不透了。” 说完这三句话,黄石公就消失不见了。 张良惊奇之余,也很郁闷。 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可以建功立业,可以封侯?但是因为某件事,全完蛋了? 功败垂成,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让人郁闷啊。 不过,张良总算记住了最后一句话“未来究竟如何,混沌一片,老夫也参不透了”。 既然是混沌一片,既然参不透,那就总有转机,事在人为嘛。 于是,张良到了关中,进入咸阳。 得益于李水鼓励商业的风气,朝廷对百姓迁徙的管控松弛了很多,否则的话,张良这种人,根本无法进城。 不久前,他遵循着反秦的路子,想要陷害伏尧,给朝廷制造一点混乱,但是好像失败了。 张良躲在小小的旅馆中,开始思考自己何去何从。 从黄石公的临别赠言来看,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单枪匹马是不行的,应该找一个帮手,或者说,要辅佐一个大英雄。 而这个大英雄,是来自于东南方向,姓刘,在关中建立了一番功业…… 这样的人,不好找啊。天下间这么多人,姓刘的也不少,这如何找得到? 张良正在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最后叹了口气,信步走出了房间。 结果他刚刚走出来,就看到客店的老板正在打儿子的屁股。 那小孩趴在老板腿上,一个劲的哭喊。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为何要打他啊?” 老板叹了口气,递给张良一张纸,说道:“你看看,这小子如此大胆,竟然将我的纸撕了。” 张良有点无语:“撕了一张纸而已,又有何妨?” 老板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纸,这是包裹大麦糕点的纸。上次我这里住了几个商贾,他们送我的。” “这张纸,我准备装裱起来,挂在墙上的。大麦糕点,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啊。用商君别院的人话说,这叫……这叫轻奢。轻轻的奢侈。” 张良有点无语,他把纸摊开,发现上面印着一幅画。画中有四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子。 画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字:我们是刘氏兄弟,我们爱吃大麦糕点。 张良这一下午都在苦苦思索刘氏,现在看到这行字,顿时咦了一声:“姓刘?” 老板对张良说道:“客官是外地来的,恐怕不知道刘氏兄弟吧?若论关中谁最红,那当数刘氏兄弟了。” 张良惊奇的说道:“关中?妇孺皆知?” 老板说道:“是啊。” 张良的心脏砰砰跳,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不会恰好是东南方向来的吧?” 老板咦了一声,说道:“原来客官知道啊。沛县刘季,可不是东南方向吗?” 张良攥紧了拳头:“是他,一定是他。”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和老板确认了一下:“这个刘季,是起于寒微吧?后来暴得大名?” 老板说道:“是啊。据说原本是沛县的穷人,耕田为生的。到了咸阳城之后,曾经在谪仙楼做苦力。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时来运转,进了谪仙的法眼。”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几个人就红了。不久前大麦商贾,花了几千万钱,请他们做代言。啧啧啧,同样是苦出身,现在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有多少美貌女子,想要嫁给他们几个。” 老板正说的口水直流,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一下揪住了老板的耳朵:“这么?你很羡慕他们是吗?你也想娶几个美貌的女子是吗?” 老板苦着脸被拽走了。 而张良站在原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刘季。黄石公,真乃神人也。” 张良走出了客舍,想要拜访一下刘季。 现在韩枚已经被抓了,自己作为韩枚的同党,也是有危险的。不过张良不害怕,因为他当初和韩枚联络的时候,用的是假名字。 张良已经计划好了,拜见刘季之后,就跟他联合起来,先把韩枚救出来,然后趁机反了。 凭借着刘季在咸阳城中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应该会应者云集吧。 显然,张良没有闹明白,刘氏兄弟的出名,并不是英雄那种出名,而是……伶人那种出名。 就好像大家是爱狗人士,但是那是出于对狗的宠爱,总不会把狗供起来吧? 只可惜张良到咸阳城的时间太短了,还不了解这里的弯弯绕。只是凭借往日的经验,一头扎进了商君别院。 可惜,张良刚刚到商君别院门口,就碰了个钉子。 他被一个守门人拦住了,守门人向他索要十万钱。 张良有点舍不得拿这笔钱。 他不是没钱,不久前,张良变卖了所有家产,所以他身上的钱财是很多的。只是这些钱,已经有用处了。 他经人介绍,联络到了一位叫仓海君的大力士,准备用这些钱,请他刺秦。 现在仓海君的事还没有办妥,就要在这里花十万钱? 张良有点不情愿。 不过……仓海君的事是为了反秦。联络刘季也是为了反秦。咬咬牙,忍一忍吧。 于是,张良拿出来了十万钱。 当然了,这只是反秦志士张良在商君别院踏进去的第一个坑而已。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令英雄折腰的男人 张良进了商君别院,就像是一只羊羔进了狼群。 他很快被人盯上了。 最先盯上他的是狗剩。 狗剩带着他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要了他一笔钱。 随后,张良又上了个收费厕所,交了一笔钱。 紧接着又因为不小心揪断了一束花,又被罚了一笔钱。 张良感觉这地方太吓人了,自己再呆在去的话,有可能倾家荡产。 于是他想找人问问,看看刘季一伙人在什么地方。 问路也是要钱的,张良很上道的把钱准备出来了。 匠户看他这么懂事,很满意,于是指着一个小院说:“刘氏兄弟就在那里,你进去就知道了。” 张良谢过了,然后进了小院。 小院里面站着几个男人,有一个人正在耍弄一块石头,不停的举起来,又放下去。 又有另一个人手握着一把宝剑,正在疯狂的劈砍。 还有人正在赤手空拳捶打一棵老树。 这几个人都赤着胳膊,大汗淋漓,一副英武模样。 张良在门口看的热血沸腾:“果然是英雄啊,看来这次真的找对了。” 项羽正在举着石头练臂力,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白净的男人。 这男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看倒也罢了,但是看的一脸贪婪,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项羽心中顿时一阵恶寒:这男人,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他连忙把石头丢在墙角,穿上了衣服,然后剑眉倒竖,喝了一声:“你是何人?” 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在张良耳边响起,把张良吓了一跳。 但是在惊吓之余,他又有点惊喜:果然是英雄啊,这声音,如此浑厚有力。 张良微笑着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张良。” 项羽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从何而来?又有何事?” 一时间,张良有点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慌乱的拿出进门的时买的门票来,说道:“在下是客人,来商君别院游览的。” 项羽看了看他的竹牌,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了。 经常有人花十万钱进来,为的就是见刘氏兄弟一面,说上几句话。 不过这样的客人往往以女眷居多。像张良这样的男人,倒是很少。 越是这样,项羽就越是警惕。微微点了点头,便想要进屋。 张良跟了进来,郑重的说道:“英雄,在下有事与你商议。” 项羽本来想把张良赶走,但是听见他喊了“英雄”两个字,顿时有点舍不得了。 多长时间了?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英雄两个字了? 咸阳城中的女人虽然对自己颇有好感,但是也只把自己当成伶人而已,从来没有当成英雄。 项羽看了看张良,心想:难道此人就是我的伯乐?他慧眼识珠,看出来我是个英雄? 于是项羽问道:“你有何事?”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阁下可是刘季?” 项羽下意识的就要否认,但是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点了点头。 张良笑了:“在下果然没有看错,有如此英雄气概的人,天下间,恐怕只有刘季一人了。” 项羽有点纳闷:这家伙什么来路?说话古里古怪的。 张良指了指屋子,低声说道:“可否入内详谈?” 项羽答应了。 毕竟院子里面还有项献,对这家伙,项羽一直不太信任。 进屋之后,两人分宾主落座。 张良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请问英雄,你对当今天下,有何看法?” 项羽微微一愣,淡淡的说:“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能有什么看法?” 张良微微一笑,知道这不是真心话。 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可惜啊,四海升平,却埋没了英雄。有些人,胸中有韬略,却无法施展抱负。” 项羽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 张良凑过去,低声说道:“我一眼便看出来,阁下不是凡人。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侍卫,真是委屈你了。” 项羽顿时激动的满脸通红。 这话,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样啊。 自己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商君别院的匠户们没有尊敬过自己,外面的那些百姓,也只当自己是一个俊俏小生罢了。 项羽做梦都想提着一把剑,杀人如麻,好让这些蠢猪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现在……竟然有人看出来了自己是英雄。 这能不让人感动吗? 项羽下意识的就想要和张良说掏心窝子的话。 但是,他忍住了。 今日的项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项羽了。 他经历了太多事,这些事让他成熟起来了。 他开始新生警惕。他警惕的看着张良:这家伙从哪来的?为何要对我说这些?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他在试探我? 项羽下意识的就想要抓手中的宝剑。 张良微微一笑,低声对项羽说:“英雄不要惊慌,我与你是同路人。” 项羽尽量镇定的说道:“我何事惊慌了?你与我又怎么是同路人?” 刚才项羽的脸色,张良看的清清楚楚。他更加确定了,此人有大志。 张良咬了咬牙,冒险说道:“六国破灭,人心未附。” 项羽顿时瞳孔一缩。 而张良说了这几个字之后,就住口不言了。 这八个字,懂的人自然懂。 人心未附会怎么样?当然是趁着人心未附,振臂一呼,建功立业了。 如果项羽懂了,肯回应自己,那么今日就没有白来。 如果项羽懂了,却告发自己……张良也有话说,他可以推说自己只是读了太多书,有些迂腐,所以随口聊了几句天下大事而已。朝廷开了时务策,不是鼓励读书人提出政见吗? 张良觉得自己这一步走的很妙,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项羽听完之后,沉默了。 他像是没听懂一样,幽幽的说:“先生为何说这些?我不明白。” 张良试探着说:“英雄当真不明白吗?” 项羽摇了摇头:“当真不明白。” 张良又说道:“我家资巨万。” 项羽听的心脏砰砰跳。小说吧. 钱?有了钱就有粮,有了粮就可以招兵买马。 有了兵马,就可以做成一件大事。 这暗示的太明显了。 但是,这家伙为何突然来到商君别院。跟我说这些?这也太蹊跷了吧? 项羽思来想去,觉得这里面有诈,而且思考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这个张良不可信。 他试探着问张良:“先生为何跟我说这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 张良干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遇到了一个奇人,此人掐指一算,说你能成就大业,因此我找上门来,你信不信?” 项羽笑了。 我信,我信你个大头鬼。 这种装神弄鬼的事,项羽半点都不信。因为他上过当。 以前项梁还没有起兵的时候,项氏在楚地还独霸一方的时候。项羽也曾今遇到过一个所谓的高人。 这高人说,有朝一日,项羽会进入咸阳城,而且是带着数十万雄兵,将秦宫付之一炬。 从那时候起,项羽就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很骄傲,很自信…… 结果呢?咸阳城确实是进来了。是来给别人当护卫的。 这简直是扯淡。 因此,项羽听了张良神神鬼鬼的东西之后,就对他彻底失望了。78中文首发 . . 张良也有点郁闷,这个大英雄,是小心过头了,还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找错人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英雄,你是不是叫刘季?” 项羽有点不耐烦:“自然是叫刘季,方才我已经说过了。” 张良又确认说:“是沛县泗水亭的刘季?” 项羽顿时极为警惕:什么意思?难道此人要查我的底细?看来这人有目的啊,他是官府的探子吗?难道我的身份要暴露了? 一时间,项羽想了很多。 张良叫了一声:“英雄?” 项羽淡淡的哦了一声:“是,我正是泗水亭刘季。” 楚地战乱,户籍保存的最少。项羽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露馅了,就一口咬定自己确实是刘季,只是户籍残缺,因此无法证明而已。 自己毕竟是商君别院的护卫,有槐谷子出面,官府的人应该不至于为难自己。 可怜,如今要让仇人保护自己,真是丢人啊。 想到这里,项羽心中很气闷。 张良见项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中很失望,他站起来,对项羽说道:“在下,就先回去了。过上几日,再来看英雄。如果英雄考虑好了,我们再促膝长谈。” 项羽淡淡的嗯了一声。 张良想了想,又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块美玉,递给项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虽然项羽没有张良想象中那么英雄。不过……此人毕竟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业,因此张良还是打算以礼待人。 项羽本不想收这块美玉,但是想想当日在谪仙楼,自己父亲倾家荡产,都没能买下那把宝剑。 从那时候起,项羽就发现,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啊。 于是,他收下了美玉。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不好冷着脸了,于是项羽勉强露出个笑容来,把张良送到了门口。 他们两个刚刚出去,正好碰见李水和李信回来。 李水正在和李信高谈阔论,说要多印几本连环画,什么葫芦娃,什么小金刚之类的。 把李信听的一愣一愣的。 两个人正说的热闹,忽然看见项羽和一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出来了。 李水顿时警惕起来了。 项羽可是大反贼啊。李水留着他,一方面是要利用他的武艺,让商君别院的护卫磨练一番。 另外是用他做一个引子,把其他的反贼都勾出来。 如今项羽身边的年轻人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难道是反贼? 于是李水和李信笑眯眯的走过去了。 项羽看见李水来了,有点心虚。这种心虚是下意识的。 他指了指旁边的张良,主动介绍说道:“这位是张良。” 项羽觉得,自己都主动介绍了,这就显得君子坦荡荡了,李水应该不会怀疑了。 没想到李水听了这话之后,顿时眼睛一亮,然后紧紧的盯着张良。 项羽看到这幅表情,心脏就猛的一缩:槐谷子认识张良,最起码听说过。否则的话,不会是这幅表情。 如此说来,这个张良果然是官府的人了? 项羽的心脏顿时砰砰跳起来了:刚才幸好我谨慎啊,否则的话,万一说错了话,这可就有把柄在这家伙身上了。 李水笑眯眯的对张良说道:“是子房兄?久仰,久仰啊。” 张良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李水得意洋洋:“本仙什么人不认识?” 张良反应过来了:“你就是谪仙?” 李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走走走,难得来一次,我们去喝一杯。” 随后,李水拉着张良走了。 项羽很想去听听他们两个说什么,但是权衡了一下,最好还是别找麻烦了,他溜走了。 李信在李水身边,好奇的问道:“槐兄。这位张良是什么人啊?” 李水一拍大腿:“张良你不知道?哦,对,你确实不知道。这位张良,可是一位奇才啊。将来封侯……哦,不对,这个有点难说。” 张良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封侯,他怎么知道封侯的事? 李水谈兴很浓,对李信说道:“古往今来,有几个神乎其神的奇才。你知道吧?首推姜太公,第二就是张子房。第三个是诸葛亮,第四个是刘伯温。” 李信纳闷的说:“这个诸葛亮,刘伯温,我完全没听过啊。” 李水嗯了一声:“他们现在名声不显,以后可能会名噪天下。这都是天机,我不能再多说了。” 张良在一旁快吓尿了: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现在张良怀里面还揣着一本书,正是黄石公送给自己的《太公兵法》。自从得到这本书,张良都自认为是姜太公的传人。 等等,等等,这里面不对劲。 张良忽然打了个激灵。 这个槐谷子,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事?能叫出我的名字来,已经出人意料了。这有可能是机缘巧合,他恰好听到过,可以勉强解释的过去。 可是封侯的事,他怎么知道的?太公兵法,他又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天底下除了我,只有黄石公知道啊。 黄石公神秘莫测,来去无踪,如同仙人一般。 而这个槐谷子,又号称谪仙。 难道……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是了,一定是这样。否则的话,大英雄刘季,为什么甘愿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侍卫?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也只有黄石公,只有谪仙,才能让刘季心悦诚服。 如此说来,眼前的谪仙,定然是幻化了相貌的黄石公。 那么我们今日的见面,是久别重逢啊。 张良再看李水,忽然有了一丝亲切之意。 《我在秦朝当神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我在秦朝当神棍请大家收藏:我在秦朝当神棍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二十五章 哟,廷尉你还有两个美人啊 李水命人端上来了酒菜,他看着张良,越看心里越舒服。 这是个大反贼啊,这次可不能让他走了。如果把这人留在商君别院,反贼就没咒念了。 李水对项羽很满意:这家伙真是个宝藏啊,这些反贼他是怎么收集来的? 酒过三巡,谁也没说话,李水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没话找话的问道:“你可见过刘季了?” 张良心中一动:“果然是刘季啊。” 他恭敬地说道:“已经见过了。” 李水微微一愣:“见过了?这么早?这有点不对吧,在我印象中……” 张良接着恭维道:“刘季容貌英俊,英武不凡,确实是个少年英雄。” 李水更纳闷了:少年英雄?刘季这时候应该老大不小了吧?这家伙用词不太准确啊。 李水想了想,又对张良说道:“这个刘季,是不是求贤若渴啊?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出格的言论?” 张良皱了皱眉头:“求贤若渴,那倒没有。他好像不太想和在下说话。” 李水有点奇怪:这就更不对了,历史上刘季见了张良不是兴奋异常吗?难道司马迁又信口开河了? 张良又恭维道:“刘季是英雄不假,然而这样的英雄,也要在谪仙麾下做事,足见谪仙才是真正的英雄啊。因此张良毛遂自荐,请求谪仙不要嫌弃,让我在商君别院效力。” 李水听的有点茫然:什么意思?刘季在我这里?我怎么不知道? 忽然,李水心中一动,想起来项羽一直自称刘季。 难道说,张良见到的所谓刘季是项羽? 是了,刚才他们两个不是还有说有笑,谈笑风生吗? 李水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了。 张良见李水笑了,也憨厚的笑了:“如此说来,谪仙是答应了?” 李水看了张良两眼,心想:此人为何突然要加入商君别院?若说是为了投奔我而来,为什么又要先去见项羽呢? 这件事,有点蹊跷。 史书上说,张良曾经变卖家产,找了一个大力士刺杀秦始皇。也不知道这笔钱花出去没有。 想到张良的家产,李水心里有点痒痒。 唉,这么多钱,不能拿出来惠及百姓,真是罪过啊。 于是李水正色道:“想要在我商君别院做事,倒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些考验,若你能通过考验,那一切好说。若通不过去的话,则一切免谈。” 张良恭敬地说道:“谪仙尽管考验便是,张良绝无怨言。”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和张良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让张良走了。 当然,李水也没有让张良直接回家,而是让他在商君别院游览一番,看看这里的稀罕事物再走,毕竟……人家花了十万钱进来的。 当初张良刚刚进来的时候,处处被坑,时不时就被人骗钱。 自从和李水交谈了一番之后,商君别院的匠户就对他有礼貌的多了。 同样是游览商君别院,现在他竟然有了一个专门的向导。 这向导张良也曾经见过,正是那个拖着鼻涕的狗剩。 狗剩年纪幼小,为人机灵,给人一种天真可爱,虽然滑头,确实却没什么心机的印象。 狗剩带着张良先参观了印刷厂。 工匠们正在用活字印刷一本本的书籍,眼看着古圣先贤的文字像流水一样生产出来,张良看的感慨不已。 他不住的点头:“古人有很多言论,但是大多都湮没了。原因便是书写昂贵,所以难以流传。往往只有一捆竹简。这竹简丢失了,文字就彻底遗失了。” “现在好了,有了谪仙发明的仙纸,有了印刷术。这些文字就可以保存下来了。” 狗剩又笑眯眯的带着张良参观了铸铁、炼铜、煤炭,等等作坊。 最后带他看了留声机和照相机。 张良震惊不已,连连说这绝对是仙术。 现在他对商君别院,更加向往了。 眼看着张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狗剩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为何我看你和谪仙大人,似乎一见如故的样子,你们认识吗?” 张良微微一笑,很得意的说道:“我与谪仙,确实曾有一面之缘。现在谪仙装作不认识我,我也不好点破,只好陪着他老人家演一出戏了。” 狗剩立刻做出来一副崇拜的样子:“没想到你和谪仙还有这样的缘分?” 张良傲然说道:“那是自然。” 狗剩蹿腾他说道:“可否给我讲讲?” 张良说道:“谪仙的身份,我就不好过多透露了。我只能说,当日谪仙幻化成为一位老者。曾经让我在桥上给他纳履。” “当时我想,这简直太侮辱人了。本来想要一走了之。但是看谪仙气质不凡,隐隐有令人折服之气,分明就是个世外高人。” “于是我低头纳履,算是通过了谪仙的考验。谪仙授我一卷天书,名曰……” 说到这里,张良微微一笑:“剩下的,就不便再说了。” “总之谪仙的相貌虽然变了,但是惊天动地之能没有变,喜欢考验人的习惯没有变。我一眼辨认出来了。” 狗剩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对张良说道:“我有些腹痛,你等我一下。”随后,狗剩快步进了茅厕。 张良只好等在外面。 狗剩根本没有如厕,直接从后墙跳了出去,快步找到了李水。 李水问道:“如何?你可问出来了,他为何要加入我商君别院?” 狗剩说道:“大概问出来了,他说谪仙是他的故人。曾经幻化成一个老者,传授他天书。” 正在喝酒的李信把一杯酒全都喷了出来,他连连咳嗽,又哈哈大笑:“槐兄,这就是你说的奇才?我看他脑袋不太灵光嘛。”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也无可厚非,越是喜欢神神叨叨的人,越是能被神神叨叨的事所欺骗。” 他问狗剩:“这张良还说什么了?” 狗剩说道:“他说,谪仙幻化的那位老人,曾经考验他,让他在桥上纳履。”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看来他把我当成黄石公了。 黄石公,高深莫测,似仙似妖。而自己又号称谪仙。不仅发明了很多神奇的东西,而且道破了张良的来历。 怪不得张良会一脸崇拜了。原来有这份渊源在里面。 狗剩和李水念叨了一会,李水很满意,拿出来一串秦半两,塞到了狗剩手里面。 狗剩大喜,蹦蹦跳跳的跑了。 作为商君别院的匠户,他们家不缺钱,但是那些钱都被狗剩的父母给收走了,美其名曰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因此,狗剩的零花钱并不多。平时看到卖零食的小贩,依然要流口水。 今天谪仙给的这一串秦半两,狗剩很开心的藏起来了。 离开李水的房间之后,狗剩迫不及待的到了商君别院门口。 这里常年有一些小贩在摆摊卖东西,狗剩今天逛了个够。把平时吃不起,又舍不得吃的东西,都尝了尝。 直到狗剩的父母找上门来,揪着他的耳朵拖回了商君别院,并且打了一顿,把剩下的钱搜走了。 狗剩抹着眼泪坐在家里哭了很久,忽然觉得好像有些事给忘了。 他坐在门口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把张良给忘了。” 狗剩气喘吁吁的跑到厕所后墙,翻墙进去,然后又从前门出来了。 张良正一脸疲惫的站在门口,看见狗剩出来了,像是看到亲人一样。 张良感慨的说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快要两个时辰了。” 狗剩叹了口气:“近日肠胃有些不好。” 一边说着,狗剩打了个饱嗝。 刚才在外面的小吃摊,吃的太多了。 张良:“……商君别院,真是匪夷所思啊。” 狗剩又带着张良草草浏览了一圈,然后对他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咱们改日再说。” 狗剩转身想要溜走,但是张良把他叫住了:“谪仙说要考验我,你可知道,这考验的内容是什么?” 狗剩想了想,说道:“无非是考验真心不真心罢了,你若光明磊落,自然可以通过。” 在张良深思的时候,狗剩已经跑没影了。 ………… “谪仙,在下的考核,通过了吗?”小院中,衣衫褴褛的赵佗,一脸干笑着说道。 今日上朝的时候,赵佗按照冯刃疾的指点,在议政殿门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李斯索要了一百镒金。 今日下朝之后,李斯就借了钱,命仆役送来了。 上次为了买剑,李斯已经倾家荡产了,而且欠了两千万钱的外债。现在这一百镒金,都是借钱拿出来的。 不过李斯不着急,他完全把赵佗当成了自己的钱库。那些钱财,先在赵佗家中放一放而已,等时机到了,还要拿回来的。 赵佗收到了一百镒金之后,一点都没有耽搁,立刻换了衣服,带着黄金来向李水交差了。 他有点得意,自己在大庭广众给了李斯难看,这算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吧。 李水老实不客气的把黄金收了。然后眉头紧皱,说道:“一百镒黄金,数目不算小,但是也不算大。万一你与李斯串通好了,演了一出戏……那这一百镒的本钱,可不算多啊。” 赵佗立刻想要赌咒发誓。 李水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你不用发誓,只要做一些事,证明自己就好了。” 赵佗有点紧张:“还要证明自己?” 他是有点怕了。 火虽然好玩,但是玩的多了,容易烧身啊。 李水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不愿意?” 赵佗干笑了一声,说道:“愿意,怎么不愿意?末将诚心为谪仙做事,当然愿意证明自己了。” 李水嗯了一声:“我听说,李斯年纪已经不小了?” 赵佗应了一声:“是。” 李水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年纪,还要风花雪月,很容易出事啊。李斯,乃我朝中栋梁,若他有什么不测,是大秦的损失啊。” 赵佗听的心惊肉跳:“谪仙的意思是……” 李水说道:“我听闻,他刚刚买了两个美貌女子?唉,如此大的年纪,不应该啊。他也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赵佗的一颗心悬起来了:谪仙不会是要…… 怕什么来什么,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你去把这两个女子要走怎么样?” 赵佗差点晕过去。 先是要钱,然后要人,这…… 不过他咬着牙答应下来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谪仙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出了商君别院之后,赵佗左思右想,觉得当日冯刃疾的分析是对的。现在李斯正在笼络自己,就算现在自己有一些过分的要求,他也不会拒绝。 趁着现在,赶快完成谪仙的考验吧,拖的时间越长,事情越复杂。 于是,赵佗换了一身衣服,径直到了李斯的府上。 很巧,李斯正在大摆宴席。今日真是高朋满座啊。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酒宴进行到一半,李斯微笑着说道:“近日老夫新得了两个美人,让她们出来舞上一曲,如何啊?” 众人都拍手称快。 美人,晚上的时候,要为主人所用。白天的时候,要被人当作物品拿出来炫耀。甚至会赏赐给亲近之人。 赵佗默默的喝着酒,心想:过一会我就说看上了这两个人,请求李斯赏赐好了。 赵佗打定了主意之后,就给自己灌了几杯酒,壮了壮胆。 他不得不壮胆。毕竟……古往今来,只有人家赠美人。你要是主动要,那就很无礼了。况且是向上官索要,这简直是侮辱。 但愿李斯能忍的下去吧。 很快,两个美人上来了。 这两人,果然生得如花似玉,看的人赏心悦目。 李斯更是得意非常。 往日的时候,自己的姬妾都搞不定,哪里有心思买什么美人?自从喝了药茶之后,效果很好,李斯也就越来越自信了。 这两个美人,温柔婉转,十分可人。这些日子,李斯每天都在温柔乡中,乐不可支,片刻也不想离开…… 李斯看着朝臣们羡慕的眼神,心中得意的很。 忽然,赵佗站起来了。 他向李斯行了一礼,面色通红地说道:“廷尉大人,请廷尉大人成全。” 李斯心中一紧:成全什么?这畜-生该不会是想…… 第五百二十六章 老夫也要写书 李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佗。 他不相信赵佗有这样的胆子。 但是赵佗在议政殿门口刚刚索要了百镒金,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 李斯忍着一口气问道:“你要什么?” 赵佗硬着头皮说道:“末将……末将看中了廷尉大人家的两个美人。” 李斯一听这话,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只觉得胸腹间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立刻拔剑把赵佗杀了。 奇耻大辱,这是奇耻大辱啊。 美人我不要了,随手送给你,那可以。 我珍之爱之,正在喜欢的时候,你出言索要。这是夺我所爱啊。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今日这么多宾客,一旦传出去,我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李斯很生气,而他请来的那些宾客,更是个个恼火不已。 有些人直接跳起来,撸起袖子,要给赵佗来上两下。 当然了,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至于真的打人。做这个动作,只是让李斯看看自己的忠心罢了。 李斯看着跃跃欲试的朝臣,心里面有点羡慕:我也真的很想跳起来,对赵佗这家伙饱以老拳啊。 但是李斯不能。 爱才的人设刚刚立起来,现在可不能倒。 于是李斯忍住了,他捋了捋胡须,强行挤出来了一丝笑容,然后说道:“美人赠英雄,理所应当。” 李斯这么一说,旁边那些鼓噪着要打人的朝臣微微一愣。 他们反应很快,立刻向李斯说道:“廷尉大人爱才,世所罕见啊。” 李斯听了这句吹捧之后,心里面稍微好受了一点。 两个美人送出去就送出去吧,也不是一点回报都没有。在场的朝臣这不是感动的要哭了吗? 李斯摆了摆手,对赵佗说道:“将他们带走吧,立刻就走,免得老夫后悔,哈哈。” 后面这个哈哈,李斯是像念白一样笑出来的,纯粹是试图用开玩笑的方式掩饰尴尬。 赵佗也觉得很尴尬,不仅尴尬,还有点胆战心惊,好像刚刚摸了老虎屁股一样。 他冲李斯行了一礼,说道:“那末将告退了。” 赵佗快步走了。那两个美人一脸懵逼的站在中央,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斯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滚。” 两个美人连忙退下去了。 离开廷尉府的时候,两个美人的心情是复杂的。 她们虽然知道,自己只是权贵手中的一件玩物,但是下意识的,也想要向上爬。 谁还没有点理想呢? 离开廷尉府,跟着赵佗走,这真的是水往低处流了。 但是,跟着赵佗走,也未必一点好处都没有。 赵佗,毕竟年轻。侍奉赵佗,应该比侍奉李斯要轻松一点吧。 唉,那个李斯真是一言难尽,明明已经老迈不中用了,还要勉为其难。每一次都要她们小心呵护,生怕一不留神,便一蹶不振。 两个美人都有点担心,长此以外,会不会过于紧张,弄出毛病来。 这个赵佗,身强体壮,又是个武将,可能会稍微好一点吧。 甚至……自己有可能被纳为妾室,那样的话,此生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两个美人一路思索,一路跟着赵佗走。 很快,她们两个发现赵佗越走越快,已经甩开她们百十来步了。 两个美人有点慌张,连忙提着裙子在街上小跑起来。她们想要追赶赵佗。 而赵佗大步流星,一步顶得上美人三步,居然把她们越落越远。 这时候,两个美人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惊慌地喊道:“赵将军,赵将军缓行。” 赵佗根本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他一直在思索怎么应付李水。因此后面虽然有声音,但是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更是越走越快了。 恰好淳于越乘车从此处经过,听到有女子在外面呼喊,便觉得不悦。 淳于越掀开帘子一看,正好看见赵佗低着头在前面赶路,后面有两个女子在紧追不舍。 淳于越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成何体统。” 他命车夫扬了扬鞭子,赶上了赵佗,然后说道:“赵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佗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了淳于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谪仙,因此看到淳于越之后,就下意识的说道:“这不是谪仙的姐丈吗?” 淳于越差点气晕过去:“胡说八道,谁是槐谷子的姐丈?” 赵佗微微一愣,干笑了一声说道:“是,是,末将一时失言,博士勿怪。” 赵佗也很无奈,怪就怪槐谷子总是称呼淳于越为姐丈,他说的多了,别人下意识的就真把淳于越当成他姐丈了。 虽然细细思量,知道他们其实没关系。但是冷不防遇到了,还是会说错。 淳于越指了指赵佗身后的两个美人,板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佗回头,看到了两个正小跑过来的美人。这两人跑的香汗淋漓,气喘吁吁,钗鬓散乱,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赵佗一拍脑门,心想:哎呦,将这两个人给忘了。 不过这种话,不能对淳于越说,否则的话,淳于越有可能又引申出来一番大道理。 现在赵佗夹在李斯和槐谷子两个巨头之间苦不堪言,实在不想再得罪淳于越了。 于是他苦着脸说道:“是这么回事,方才末将去了一趟廷尉大人府上,大人送给末将两个美人。末将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左拥右抱,成何体统?因此有意和她们拉开距离,分别回家,免得惹人闲话。谁知道这两人竟然追了上来,口中呼喊不休,真是……” 淳于越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有些欢喜:“你有此心,那是好的。可见你是个倾心向往礼法之人。但你为何不准备一辆车?这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赵佗连连称是。 刚才去李斯家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谪仙的任务。确实有点走神,不仅没有准备车,连仆役都没有带。 淳于越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罢了,坐老夫的车回去吧。” 赵佗连称不敢。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无妨,老夫正好在咸阳城中走走。” 赵佗谢过了,让两个美人上了车,然后急匆匆回家了。 至于淳于越,眉头紧皱,在咸阳城中缓步而行。 近日天下安宁,本来没什么可以忧心的事了。唯一令淳于越心烦的,就是天下安定的方式,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遍地都是狡猾的商贾,这样的安定有什么用? 最为关键的是,陛下越来越倾向于立伏尧为太子了。 若伏尧做了太子,圣人之学,恐怕要遭受一次打击。 淳于越叹了口气,不自觉地进了一间茶楼当中。 茶楼,起源于北地郡,在陛下西巡之后,迅速的传入了咸阳城。 淳于越很喜欢这里,相比于谪仙楼,整个茶楼显得比较优雅,比较彬彬有礼。 虽然这里的茶很贵,但是茶楼并没有像谪仙楼一样,把价格贴在墙上,一副市侩气。 茶楼的价格,都在一张方方正正的纸上。 你只要进来了,便会有一个容貌清纯美丽的女子,捧着一只干净的一盘子,袅袅走来,而价目表就在这银盘子里面。 淳于越坐定了,拿起价目表看了看,随手指了指其中一款茶,女子行了一礼,捧着盘子走了。 片刻之后,茶水送上来了。 淳于越嗅着那清新的气息,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在家也能饮茶,淳于越也屯了不少茶。但是他喜欢茶楼的气氛。 来这里喝茶的人,都很优雅,坐在这里,淳于越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 有时候,他坐在茶楼中,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了圣人治世,到处都是彬彬有礼的饱学之士。 多少次,淳于越看着这些茶友,就安慰自己,这古圣先贤的学问,不是只有自己在苦苦支撑,自己还是有很多同道中人的。 淳于越嗅着茶香,越想越是激动,忍不住自我感动,流下滚滚热泪来。 而那美貌的女子,又很体贴的端上来一只银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一块叠好的仙纸。 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茶楼,真的很周到啊。 他擦了擦眼泪,端起眼前的茶,细细的品了一口。忽然听到有人说:伏尧公子。 淳于越顿时竖起耳朵来了。 茶楼和谪仙楼不一样。 谪仙楼是酒楼,里面李信那一号人比较多。喝酒的时候喜欢高谈阔论,人声鼎沸。有时候喝到兴头上,甚至划拳行酒令。若有人喝醉了,那就更是吵人了。 在茶楼就不一样了,这里的人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所以安静得很。故而……你只要留心倾听的话,是可以听到邻桌的谈论声的。 淳于越侧了侧耳朵,果然听到了邻桌的声音。 那两人正在低声谈论,说商君别院的匠户透露,他们正在加紧印一本书,名字叫北游记。好像是伏尧公子写出来的。 据说这书中的内容,全都是伏尧公子在北地郡的施政心得。 据说这本书的内容精彩至极,连未央公主看了,都爱不释手。 其实这消息,是李水特地命人放出来的,这叫预热。 书未发售的时候,先在咸阳城中炒一波,把热度炒起来。回头新书一上市,那不就火了吗? 这两个茶客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隐隐约约的,是真的有点期待。 毕竟未央公主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公主的那几本书,谁不是爱不释手? 天下间无数才子,都已经被公主给折服了。甚至有不少人,因为书而对公主产生了一些幻想。 这算是最大逆不道的爱屋及乌了吧。 淳于越听到这里,忽然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于是将茶一饮而尽,结了账,快步向自己家中走去。 淳于越忽然反应过来,伏尧的办法,值得借鉴啊。 伏尧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的北游记,能写成什么样? 既然他能通过出书来鼓吹用商贾之道治国。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写一本书,宣传儒家治国呢? 这绝对可行啊。 更何况,自己乃是饱学之士,对于治国之道,信手拈来。一定可以写的无比翔实,令人赞不绝口。 淳于越想到这里,不由得手心冒汗,全身发热,恨不得立刻大展拳脚。 最近在施政上,自己受到了槐谷子的打压,无法施展抱负。但是自己可以写书啊,在书中宣传自己的主张。 如此一来,定然可以引起不少士人的共鸣。 嗯,一定可以的。 想到这里,淳于越加快了脚步。 他回到家中之后,连饭都顾不上吃,立刻研磨铺纸,奋笔疾书。 这些施政方针,已经在淳于越脑海中酝酿了大半辈子了,因此他文不加点,笔走龙蛇。 淳于越以年迈之躯,一直折腾了一整夜。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淳于越实在撑不住了,于是睡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他又爬了起来,继续奋笔疾书。 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等到第四天早上的时候,淳于越完成了自己的巨着。 他看着东方升起的红日,伸了伸懒腰,觉得全身舒坦。 虽然忙了几天,但是淳于越并不觉得太疲惫,这是因为即兴创作让他亢奋不已,到现在那亢奋劲还没有过去。 淳于越的书,并不长,只有数万字而已。 但是这在秦代,也算得上是不短的一本书了。 淳于越看着自己的书稿,真是爱不释手。 他想了想,在书稿上提了一个名字:尧舜之乡。 槐谷子不是一直鼓吹什么人间仙境吗?那我这书就叫尧舜之乡好了。 若仙境之中,人人都如槐谷子一般厚颜无耻。那还是尧舜之乡更胜一筹。 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 书已经写好了,但是如何发行,淳于越有点犯愁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要请人抄书,但是抄书难免会出现错漏,而且速度很慢。 现在倒是流行印刷。而如今可以印刷的地方,唯有商君别院。 难道要老夫去商君别院印刷? 淳于越有点犹豫。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把书稿揣在怀里,要去商君别院走一遭。 这次印刷,就当作一种是示威吧。 淳于越决定,要单枪匹马的和谪仙拼一拼,看看是谁的治国方略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淳于越坐着马车,踌躇满志。 当他到了商君别院门口下车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有另外一辆车。 车上下来一个商贾,这商贾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看到他的正脸。 真正吸引淳于越目光的,是商贾旁边的两个美人。 这美人……这不是前不久赵佗带回家的美人吗?怎么被一个商贾带着? 第五百二十七章 淳于博士,办超级会员么 淳于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叫道:“尔是何人?这两个女子,与你是何关系?” 商贾,自然是赵佗假扮的,他听到淳于越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那袖子遮住了脸。 与此同时,赵佗也在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谪仙到处宣扬淳于越是他姐丈,这话不是无凭无据啊,淳于越这不是来的挺勤的吗? 这时候,淳于越已经拦住了赵佗。 赵佗使劲低着头,努力粗着嗓子说道:“这两个美人,是小人从赵将军处买来的。” 淳于越有些不快的说道:“胡说八道。前几日赵佗刚刚将这两个美人买回家中,老夫亲眼所见。又岂会这么快转卖给你?” 赵佗心中暗骂:你特么的管得也太宽了吧?人家买卖美人,跟你有一文钱关系吗? 当然了,赵佗也只敢在心里骂骂淳于越。 他干咳了一声,使劲低着头,粗着嗓子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当日赵将军买美人回来的路上,据说碰到了淳于博士。” “经过淳于博士的一番教诲,赵将军忽然觉得,应当刻苦修习武术,钻研兵法,以便报效国家,青史留名。万万不能沉溺于美色,浪费了大好光阴,大好年华。” “因此他痛定思痛,便将这两个美人卖给了小人。” 淳于越听得连连点头,喜上眉梢:“好啊,好啊。孺子可教。老夫于赵将军本没有什么交情。没想到他竟然肯听老夫的话。嗯,此人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在淳于越赞不绝口的时候,赵佗已经带着两个美人溜走了。 淳于越称赞了一会,忽然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商贾既然买来了美人,那为何不回家?为什么要来商君别院? 等他想要找商贾详细问问的时候,那商贾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淳于越摇了摇头,径直进了商君别院。 照例交了十万钱,淳于越进去了。 从商君别院开始收门票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规章制度。 进入商君别院,有三道不同的门。 第一道门,为西门。俗称贱门。因为从这门里面进去的,都是打着补丁的贫贱之辈。 这些人进去,主要是想要找工作,或者带来了家乡的土特产,要卖给商君别院。又或者在家乡受到了委屈,祈求商君别院施以援手。 这些贫民只能在西门附近受到接待,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地区。这就避免了有刺客假扮成贫苦人,刺杀李水,节省了护卫的成本。 另一道门为北门,称为匠人门。从这一道门过去,可以直接对接印刷厂、造纸厂、铁器厂等等。 这道门,一般是商贾要来谈生意的地方。 他们所接触的,都是一个个的作坊,有专门的负责人接待。同样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地带。 而第三道门,就被称为贵人门了。 大门修的很华丽,专门给咸阳城中的达官贵人走的。前两道门都不要钱,而这一道门则要价不菲。 从贵人们进去,你可以选择在专人的陪同下游览商君别院。也可以去见谪仙。总之,你既然已经花了钱了,就肯定让你满载而归。 今日淳于越是来印书的,按道理说走匠人门就可以了。 但是淳于越心中等级观念比较重,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朝中重臣,走匠人门太丢人。 其实不仅淳于越,凡是在朝中任个一官半职的,都很自觉的走贵人门,没有人走匠人门。 脸面比钱重要。这是权贵的一条铁律。 当然了,反正淳于越也不缺钱。 他轻描淡写的交了十万钱,然后熟门熟路的到了李水的小院。 李水、李信、伏尧,三个人正在斗地主。 淳于越看见他们三个人,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一个词来:臭味相投。 淳于越一脸惋惜的看着伏尧:多好的孩子啊,硬生生被祸害了。唉…… 李信今天输了不少钱,正在郁闷,一扭头看见淳于越到了,下意识的就叫了一声:“呀?姐丈来了?” 淳于越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他心里很纳闷,真是怪了。以前李信见了自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别说主动打招呼了,简直经常装作不认识。 怎么自从认识了槐谷子之后,总是热情的凑上来?难道这就是厚颜无耻的力量吗? 关键是这家伙脸皮厚了之后,自己竟然有点想要躲着他了。 这简直没道理。自己是儒学大师,堂堂正正,胸中浩然正气…… 淳于越正在胡思乱想,李水忽然也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呀,姐丈来了?” 淳于越忽然后悔到这来了。这里简直没有一个正常人啊。 结果伏尧也站了起来:“呀,姐丈来了?” 淳于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伏尧说道:“你这辈分,似乎弄错了。” 伏尧摇了摇头:“没错,我们各论各的……” 淳于越真想掉头就走算了。但是理智让他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水说道:“老夫听闻,你们准备出一本书?” 伏尧顿时得意起来了:“原来我的书,已经传到淳于博士耳朵里面了吗?哈哈,这次还不得赚翻了?” 淳于越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出来。 荒唐!无耻!不可理喻! 书是什么东西?那是用来教化育人的东西,那是何等神圣? 写成一本书,那是要用一个人半生的智慧浇灌而成。 这伏尧公子,写书竟然是为了赚钱?竟然只想着赚钱? 这简直是荒唐。 淳于越看着李水,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恶果啊,恶果啊。有这等人在旁边胡说八道,怪不得伏尧公子的言行越来越偏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淳于博士今日是来看书的?唉,这书还没有发售,按道理说,任何人都不许看的。不过……既然淳于博士想要看,那也不是不行。” “我们这里有一个超前观看。只要交一万钱,办一个超级会员,便可以看上两个时辰。不知道博士……” 淳于越差点气死:还要脸吗?还要脸吗?一万钱看一本书?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好,那老夫就看看。” 淳于越很想知道,李水和伏尧到底有什么底气,觉得一个十岁孩童写的书能够大卖,而且敢大言不惭的要人花一万钱提前看。 另外,反正淳于越有的是钱。一万钱不算什么。就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如果伏尧这本书真的写的格外精彩,淳于越可以暂时不把自己的书稿拿出来,回去修改一番再说。 想到这里,淳于越拿出来了一块金子,递给李水:“这些钱,大约足够一万钱了。多出来的,也不用找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博士真是慷慨啊。” 淳于越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 不知道为什么,李水这话明明是吹捧,可是淳于越总觉得像是讽刺。 李水笑眯眯的带着淳于越进了一个小院。 在小院门口,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护卫。 这护卫向淳于越行了一礼,说道:“大人请勿见怪,进入此院者,需要搜身。” 淳于越微微一愣,有些不快的说道:“为何要搜身?” 护卫说道:“以免有人携带笔墨纸砚,偷偷抄录尚未发行的书。” 淳于越气的脑门上青筋乱跳:“老夫会偷偷抄书?老夫会如此无耻吗?老夫会抄一个孩童的书吗?你竟然敢如此羞辱老夫。” 伏尧在旁边嘿嘿的笑。 现在淳于越说什么伏尧都不介意。毕竟淳于越交了一万钱。给了钱,就有了大放厥词的特权啊。 护卫一脸为难,不过还是坚决的把淳于越拦住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对淳于越说道:“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规矩就是规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在博士这里破了例,让别人怎么想?” 淳于越微微一愣,然后说道:“道理倒是没错,不过你不懂儒家的学问,就别乱引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水嘿嘿的笑。 现在淳于越说什么李水都不介意。毕竟淳于越交了一万钱。给了钱,就有了大放厥词的特权啊。 搜身完毕,淳于越被放进去了。 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冷笑着想:没有笔墨纸砚,便不可以抄书了吗?老夫向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两个时辰,足以把你这书倒背如流了,呵呵……老夫只不过是不愿为而已,并非不能为。 淳于越被带到了一间小屋当中。 他进去一看,发现这小屋里面还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 有几个人淳于越也认识,是周青臣一伙人。 这伙人早就投靠了李水,为朝中大臣所不齿。 淳于越忽然觉得,自己清白之躯,和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坐在一块,真的是被玷污了。 算了,算了,反正就两个时辰,忍一下吧。 淳于越进去之后,有匠户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他一本书。 淳于越看了看这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纸张不算考究,也就是一般的书而已。这样的书,豪门权贵,恐怕看不上眼啊。 他拿着书张望了一下,看见角落里面有几个生面孔,看起来像是商贾。 淳于越讨厌商贾,不过更讨厌周青臣一伙人,于是走到角落当中,找了一张席子坐下来了。 看书之前,淳于越习惯先静心。 他闭上眼睛,微微沉吟了一会,然后伸出两只手,轻轻翻开了书。 映入眼帘的,是作者的名字:北冥有鱼。 嗯,这大概是伏尧公子的别号。 无可厚非,可以接受。 翻开第二页,是未央公主的推荐。字迹娟秀,确实是公主手笔。而且推荐语不吝赞美之词。让淳于越有些好奇书中到底写了什么。 翻开第三页,是李水的推荐。这字就有点不敢恭维了。不过同样是把这书夸了一通。 翻开第四页,是李信的字。同样是夸赞。 淳于越有点不耐烦了:这特么的是什么玩意?一连翻了四页都没有进正题,真是荒唐。 第五页,终于进正题了。但是这里面的内容,让淳于越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 这是一幅画? 一幅画,配上十来个字。这就是一页书? 难道老夫在做梦不成? 忍一忍,忍一忍,看看第二页。 第二页还是画。 第三个还是画。 一直看到了最后一页。 淳于越崩溃了:这特么的…… 一万钱啊,就看了这么个玩意? 狗屁不是! 不用说两个时辰了,一刻钟淳于越就站起来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所有人都眉头紧皱,鸦雀无声,显然也在怀疑人生。 算了,这一万钱就当喂狗了。 淳于越气呼呼的走出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等在外面,看见淳于越出来,笑着说道:“姐丈,这书怎么样?” 旁边的伏尧也一脸期待。 淳于越,毕竟是个厚道人。咬了咬牙,很违心的说道:“嗯……尚可。” 伏尧一听这话,顿时欢欣鼓舞,对淳于越说道:“那姐丈给我提几个字怎么样?还有数万本书尚未装订。题了字,我让他们雕版印出来,夹在书页当中。” 淳于越:“……” 你特么的还真是自信啊。我这尚可明显是敷衍,你看不出来吗? 淳于越无奈的盯着伏尧看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公子啊,有句话,老夫是不得不说了。你这书……有些离经叛道啊。” 伏尧一脸纳闷:“离经叛道?” 淳于越说道:“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书?” 伏尧说道:“可是古往今来,也没有仙纸,也没有印刷,也没有望远镜,也没有照相机,也没有留声机,也没有……” 淳于越听得头疼,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老夫不与你辩论。你觉得这书好,那就是好吧。只是老夫不忍看你白白浪费纸张。这数万本,就先不要印了,白白浪费钱财而已。不如印上几十册,送送亲友,博得众人一笑,也就罢了。” 伏尧气的差点跳起来:“姐丈,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淳于越差点气吐血:这特么都跟谁学的虎狼之词?这不是骂人吗? 淳于越恼火的看了李水一眼。 李水有点心虚,这伏尧毕竟总在他身边。有时候李水一时激动,说出一两句比较有杀伤力的话来,伏尧立刻就学会了。拦都拦不住啊。 伏尧还在生气,对淳于越说道:“姐丈,你说我的书不行?我的书若是能大卖,我要你赔礼道歉。当着满朝文武,不,当着咸阳城百姓,不……我要在印第二版的时候,把你的道歉书信印上去。姐丈,你敢应战否?” 淳于越呵呵一笑,捋着胡须说道:“伏尧公子,倒是自信的很啊。若是老夫不应战,倒显得怯懦了。也罢,既然公子有意,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伏尧得意的看向李水:“师父,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如此一来,若有人想要看姐丈的道歉信,一定会再买书的。第二版也可以大卖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够完善,不如再加一条。印制第二版的钱,让姐丈拿出来。” 李信在旁边摇了摇头,添油加醋的说道:“还是不够完善,不如再加一条,要姐丈在谪仙楼跟前亲自卖书三天。” 淳于越:“……” 这三个无耻之徒,口口声声叫我姐丈。可他们居然当着我的面,商量怎么对付我。这……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五百二十八章 又想吃我干饭 淳于越觉得,李水和伏尧这些东西,都是小孩把戏,按道理说,自己不应该跟他们一般见识。较真的话,反而丢人。 但是……但是这几个人太气人了。 于是淳于越冷着脸说道:“若老夫输了,自然一切照办。可若是老夫赢了呢?” 淳于越将自己怀中的书稿拿出来,淡淡的说道:“老夫这里,也有一部书。若我这书的销量胜过了伏尧公子,你们便是输了。” 李水把书接过来,瞪大了眼睛:“咦?这书的内容,和伏尧的有些雷同啊。” 淳于越差点气死:“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雷同?” 李水干笑了一声:“用错词了。我的意思是,博士的书,和伏尧的书,主旨有些相似啊。”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确实有些相似,但是绝不雷同。伏尧的主旨老夫没有看出来。而老夫的主旨,是以儒学治国。” 李水点了点头。 淳于越问李水:“老夫这书,什么时候能印好?” 李水、李信、伏尧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今日淳于越过来,恐怕就是为了印书而来的。 李水说道:“姐丈的书,都是文字,没有图画,比较简单,印起来也快。” 淳于越忍着一口气,点了点头:“是,老夫的书倒比较简单了。” 李水接着说道:“不过,为了咱们的赌约,姐丈不如等上三两日。等伏尧的书印出来了,一块发售。” 淳于越点了点头:“好,可若是你们输了,该当如何?” 伏尧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按照规矩来了。若我输了,你的书再版的时候,我帮你画插图,写道歉信。” 李水干笑了一声:“那我就免除你的再版印刷费好了。” 李信也笑嘻嘻的说道:“我在谪仙楼门口,帮你卖书三日。”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眉头大皱:怎么总觉得这不是在惩罚他们,是在惩罚我? 淳于越忽然发现,李水这一伙人,就好像一坨秽物。沾上了就臭不可闻,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你们说的那些,都不用了,老夫用不着。老夫只有两条要求。” “其一,日后槐谷子在朝堂上,不可以胡言乱语,不可以胡作非为。一切彬彬有礼,待人宽厚。” 李水答应了,然后问到:“第二条呢?” 淳于越板着脸说道:“第二条,就是不许再叫我姐丈。你们三个都不行。” 李信一听这话,顿时干嚎起来了:“想不到阿姊尸骨未寒,淳于越便不认这门亲戚了。如此冷漠,如此刻薄,我要去祭拜阿姊。” 淳于越听的头疼:“罢了,你不在其列。” 李信顿时咧嘴笑了。 李水干笑着说:“我与李兄情同手足,几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的姐丈,和我的也没什么分别……” 伏尧也干笑着说:“我是谪仙的徒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淳于越瞪着眼睛说道:“老夫的赌约便是这样了。若你们输了,任凭你们巧舌如簧,也不能与老夫攀附关系。” 李水和伏尧叹了口气:“罢了,就依姐丈吧。” 淳于越现在迫不及待的要打这个赌了。 淳于越把书稿交给了李水,然后有点不放心的问:“若你输了赌约,不会不认帐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姐丈,你这话就有点侮辱人了。人若没有信誉,如何在天地间立足?” 淳于越很是怀疑的看着李水,一副“你也讲信誉?”的样子。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姐丈想想,我槐谷子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什么时候捏造事实了?” 淳于越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没有。 这家伙虽然厚颜无耻,虽然喜欢狡辩。但是都有事实依据,不会诬陷别人。即便告人谋反,也都能自圆其说。 淳于越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点头说道:“但愿你这次也能言而有信吧。” 李水带着淳于越去了印刷厂,微笑着说道:“不同的成本,可以做出不同品质的书来。不知道姐丈要哪种?” 架子上摆着不同的样书。样书的装帧和纸质都不相同。 最贵的自然最考究。最便宜的,就不敢恭维了。 淳于越看了看,伏尧的北游记,装帧虽然不是最便宜的,但是也处在低端了。 淳于越觉得自己要和伏尧区分开,而且是必须区分开,自己的书是要传之后世的。 于是他选了一个比较高档的,说道:“就这种吧。” 李水热情的提醒他:“这个成本比较高,发售的时候,价格也会高一点。”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无妨。老夫的书,价值千金,自然会有人趋之若鹜的。” 李水干笑了一声:“是,是。既然姐丈有这样的自信,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交了定金。 他想了想,又说道:“咱们的比试结果。是按照什么来论?卖出去的册数,还是赚得的钱数?” 说这话的时候,淳于越有点不好意思。张口闭口谈钱,真的是太俗了。 不过……淳于越还是觉得说清楚一点比较好。万一被李水钻了空子,那可就糟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按照赚得的钱数来算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然后又很谨慎的说道:“你不会卖出去一个天价,然后自己买自己的书吧?” 李水微微一愣,心想:人才就是人才啊。秦代的人才,连洗-钱的办法都想到了? 李水想了想,说道:“不会,我们约定好了,每本书按照定价来卖。而定价不得超过成本的两成。价格都在书的最后面写着呢。回头公布结果的时候,我们会拿出来详细的账目,绝对公平公正公开。” 淳于越这下彻底放心了。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淳于越离开之后,伏尧小声问李水:“师父,我们当真会赢吗?”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你担心什么?输了也无妨,不就是不能叫他姐丈吗?反正他也不是我姐丈。” 李信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对啊,槐兄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啊。高,实在是高。” 伏尧挠了挠头:“不过,如果咱们赢了,就可以让淳于博士写道歉信了。” 李水笑着对伏尧说道:“要对自己有信心,为师看好你的书。” 李信也使劲点了点头:“我也看好。” 伏尧顿时开心的笑了。 正在巡查印刷厂的相里竹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连连:槐谷子?李信?咸阳城中最不学无术的两个人。他们看好你的书,你的书还能好的了?可怜的伏尧公子啊。 相里竹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开。忽然,她发现最近印刷厂里面人比较多。 这里除了印刷厂的匠户之外,又多了其他的人。 相里竹仔细看了看,有打铁的铁匠,有耕田的耕夫,有负责巡逻的护卫。 总之,商君别院中的不少匠户都凑到这里来了。 他们围成了一圈,挤挤挨挨的站在一个角落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相里竹走过去,听到其中一个人忽然跺了跺脚,恨声说道:“这些贪官污吏,真想杀之而后快。” 又有人说道:“翻页,该翻页了,早看完了。” 相比于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相里竹有些娇小,看不到里面。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搬过来一个木桩,站在木桩上面,向里面张望。 她看见正中央有一本书,匠户们正在看书。书中的字很少,大部分是图画。 “这样的书倒是很新鲜啊。”相里竹默默的想。 匠户们进入商君别院之后,李水曾经组织他们认字,所以这些人大多是认识几个字的。就算书中的字认不全,结合着图画,也可以半蒙半猜的知道什么意思。 实在不行,有一块读书的匠户会帮忙解释一句。 很快,这些人翻到了后半部分,看到伏尧一串雷厉风行,整顿吏治。 忽然有人高呼起来:“伏尧公子,真乃大秦之福也。” 旁边的人都连连点头,看的一脸兴奋,使劲搓手。 这些人进入商君别院之前,谁不是穷苦人?谁没有受过气?因此这书中的内容,让他们感同身受。而伏尧在北地郡的所作所为,也让他们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这,大概就是代入感吧。 这些秦人没有经受过通俗小说的洗礼,所以阈值很低。小小的一本连环画,就让他们激动不已,大呼过瘾了。 相里竹从木桩上爬下来,叫住了其中一个匠户:“你们看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匠户着急看书,听到有人询问,有点不耐烦,但是扭头一看是相里竹,顿时恭敬起来了,惶恐地说道:“竹姑娘,今日我们几个放假,不当值。”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我没说你们旷工。我只是询问一下,你们看的什么书。” 匠户哦了一声,说道:“这书是伏尧公子新写的北游记,内容精彩的紧。” 相里竹淡淡的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这就是伏尧的书? 忽然,她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相里竹回头,看到李水正冲自己嘿嘿的笑。 相里竹疑惑的走过去,就听见李水对伏尧说道:“看见没有?就连竹姑娘对你的书都爱不释手,扎到人堆里去看呢。” 伏尧笑嘻嘻的说道:“是啊,如此一来,我对销量就更有把握了。” 相里竹:“???” 我是爱不释手吗?我是扎到人堆里去看吗?我只是好奇他们在干什么好吗? 李水很不要脸的凑上来,对相里竹说道:“要不然,你也写一页推荐语?你在咱们咸阳城,还是颇有名气的,谁不知道商君别院的大发明家李竹姑娘?”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我不想写。” 李水哦了一声。 相里竹转身就走,结果走到一半,就听见李水对伏尧说道:“她不想写,没关系,咱们帮她写。能怎么夸就怎么夸。” 相里竹快崩溃了:还能这样?还要脸吗? ………… 李水从印刷厂出来之后,有匠户报告,说赵佗来了。 李水点了点头,去见了赵佗。 赵佗依然是一副商贾打扮,正带着两个美人等在那里。 本来赵佗早就到了,但是在门口被淳于越吓了一跳,匆匆溜走了,在附近藏了很久,发现淳于越离开了,这才敢进来。 李水微笑着说道:“这两个美人,便是李斯府中人吗?” 赵佗说道:“正是。日前末将已经从廷尉府中将她们要来了,特地献给谪仙。” 李水正色道:“本仙是何等样人?礼义廉耻,刚直不阿,岂能贪恋美色?” 赵佗连忙点头称是,心想: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淳于越的口吻啊。怪不得谪仙说,淳于越是他的姐丈…… 李水看了看两个美人,淡淡的问到:“你们都有什么才艺啊?” 两个美人低声说:“我们能歌善舞。” 李水皱了皱眉头:“其他的呢?” 李水对歌舞真的没兴趣,电脑硬盘中,什么动作没有?早就看腻了。 秦代的歌舞,节奏舒缓,穿得又多,那是看人吗?那是看绸子乱飘好吗? 两个美人有点茫然,心想:生为美人,歌舞两样不是最重要的吗?其他的不都是细枝末节吗? 这两个人想了想,实在没有想出来别的技能,顿时惭愧的低下了头。 李水叹了口气:“又是两个吃干饭的啊。” 李信在旁边干笑着说道:“槐兄,你为何不直接笑纳?免得深夜寂寞?” 李水幽幽的说道:“李兄有所不知啊,我这个人品格高洁,不想在大婚之前,坏了名声。” 李信很纳闷:“你的名声,还需要坏?” 李水:“……” 李信又很八卦的问:“你这心中可有人选了?看上哪家女子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只要我不说是谁,全天下的女子都有可能。我一旦说出来,就只剩下一人了。” 李信很茫然:“槐兄的话,倒是很玄妙啊。” 李水看着那两个美人,冥思苦想了一会,问道:“你们会不会乐器?” 美人摇了摇头。 李水又说道:“你们会不会纺织?” 美人还是摇头。 李水又问:“端茶递水呢?” 美人还是摇头。 李水崩溃了:闹了半天,这是两个吃干饭的啊。 他叹了口气,对外面说:“狗剩,把你赵大娘叫来。就说来了两个可怜人,让她给两位姑娘安排一下,帮她们学习一技之长。” 两个美人很委屈:我们的歌舞都是一绝,这还不算一技之长? 第五百二十九章 自杀式弹劾 赵大娘是商君别院的名人。养蚕、织布、裁衣、做饭,样样精通。 而且她学习能力很强,对于新生的事物也很感兴趣。现在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造纸、印刷、磨面…… 可以说,赵大娘是商君别院的能人,是工匠中的一面旗帜。是妇女能顶半边天最好的例子。 提起赵大娘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把这两个美人交给赵大娘训练,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片刻之后,赵大娘到了。 李水向赵大娘行了一礼,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人才,必须要受到尊重。尤其是这种出类拔萃的人才。 赵大娘回了礼,向李水恭敬的问道:“请问谪仙,叫老妇来有什么事吗?” 李水指了指那两个美人:“这两人,没有一技之长,实在可怜,我想请你教教他们。” 赵大娘向两个美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那两个美人只好点了点头。 赵大娘微笑着问道:“不知道你们想要学什么本领呢?” 两个美人有点茫然。 李闻对赵大娘说道:“你都有什么本领?说来听听,也好让她们挑选一番。” 赵大娘干咳了一声:“那可就太多了。我最拿手的,当属炒菜,这是跟着铁头学的,整个商君别院,除他之外,就属我最厉害了。” “最近我研究出来了几样新的菜式,我先烧一锅开水,然后将牛羊肉切成薄片,等到要吃的时候,只需要……” 那两个美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总在厨下生火做饭,会变成黄脸婆。可否换一个?” 赵大娘:“……” 她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这两个美人,心想: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是仗着一张脸蛋好看。殊不知人都有老的一天,你以为你不生活做饭,就不会老了吗?等你老了之后,被人抛弃,却连生活做饭都不会,何以为生? 赵大娘心中不快,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她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既然两位姑娘不喜欢,那咱们再换一种罢了。” 赵大娘,毕竟是商君别院的能人。一个人有了本事,一个人身怀绝技之后,往往就会变得宽宏大量,懒得和一些人计较了。 这就是境界。 赵大娘淡淡的说道:“我还会绣花,花鸟鱼虫,无一不精,栩栩如生,五彩斑斓……” 一个美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然而,绣花容易被针扎到手,太疼了。” 另一个美人说道:“我听闻绣花久了,眼睛会看不清楚东西。年轻的时候就不太灵便,老了之后,岂不是如同盲人一般?” 赵大娘:“……”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织布、印刷、总之,商君别院你们能想到的活计,我都略懂一二,你们想学什么?” 两个美人支支吾吾半天,说道:“能不能学歌舞?” 赵大娘:“……” 李水也很无奈:这是铁了心要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啊。 他叹了口气,对赵大娘说道:“罢了,把她们带回去,教教她们怎么端茶递水,回头做丫鬟好了。速度要快,最好一两日就要出师。商君别院人人都在做工,本仙可不希望有人搞特殊。” 赵大娘应了一声,把两个美人带下去了。 赵佗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心想:谪仙果然是谪仙啊,如此国色天香的两个美人,居然当丫鬟使唤?大气,太大气了。 他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小人的考验是不是通过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已经过半了,只剩下最后一项考验了。” 赵佗心中一喜:总算是看到曙光了啊。 他紧张的问道:“敢问这最后一项考验是什么?” 李水淡淡的说道:“随我来吧。” 随后,李水和李信在前面带路,而赵佗紧张的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半路上,正好看见伏尧从印刷厂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本最新的漫画书。 赵佗的事,伏尧是知道的。他立刻抓住机会,向赵佗挥了挥手,说道:“赵将军,本公子新出了一本书,不日就要发售,到时候你一定要捧场啊。” 赵佗使劲点头,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一定,一定。” 伏尧满意的笑了。 李信拽住伏尧:“方才那两个美人你看到没有?” 伏尧好奇的问:“什么美人?” 李信说道:“就是赵将军送给槐兄的美人啊。” 李水跺了跺脚,一脸正色的说道:“什么美人?本仙可没有看到。赵佗送给本仙的,乃是两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因为家境贫寒,不得已卖身为奴,在权贵豪强之间,委曲求全。” “今日赵将军将她们带来了,本仙岂能再眼睁睁看着她们四处流落?因此将她们留下来,命赵大娘传授她们一项傍身的技能。回头她们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必再孤苦无依了。” “所谓美色,在本仙眼中,不值一提。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才华的灵魂万中无一。伏尧,本仙最看重的,便是才华了。” 论当世谁最有才华?当然是接连出了几本书的未央公主了。 伏尧这家伙,回宫之后,一定会和未央聊天,到时候自己这番意思,就能传达过去了。 李水觉得自己的暗示很明显了,心里美滋滋的。 而李信若有所思:赵大娘,似乎是商君别院的人才啊。莫非槐兄……不能吧? 伏尧定定的看着李水,先是一脸迷惑,忽然之间,又一脸敬佩:师父这是在传授我修身之道啊。最近我出了一本书,有些飘飘然了。而师父这是用话点醒我。似他这般成就,尚且不骄不躁,克制自己的欲望,我这点小成绩算什么呢?是了,定然是这样。师父从来都不灌输什么道理,总是以身作则,潜移默化…… 想到这里,伏尧郑重其事的向李水行了一礼:“多谢师父教诲。” 李信一脸呆滞:“教诲?刚才槐兄教诲他了吗?” 李水高深莫测的向伏尧点了点头,对他的领悟能力很满意。 伏尧继续折腾自己的漫画书事业了。而李水和李信,带着赵佗进了一个小院。 一进小院,就有一个人影跑出来,哭喊着说道:“谪仙,谪仙饶命啊,谪仙……” 赵佗吓了一跳,他自己一看,更是大吃一惊:这不是冯刃疾吗? 只听冯刃疾带着哭腔说道:“谪仙,求你放我走吧。上次在朝堂之上弹劾你,真的是赵腾的主意啊。” “那个阴险小人,胁迫下官。让下官弹劾谪仙,诬陷谪仙利用官府做生意。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哪敢违拗赵腾的意思。” 赵佗小心翼翼的看向李水:“末将听说,冯大人有几天没回家了。莫非……莫非一直被谪仙关在这里?” 李水淡淡的说道:“这话就不对了。我何时关着他了?是他自己不肯走。” 赵佗惊奇的看着冯刃疾。 冯刃疾点了点头:“是,谪仙不原谅下官,下官绝对不走。” 李水很无奈的摊了摊手:“你看看,我平白无故的被人弹劾了,现在又要平白无故的原谅别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在故意戏耍我?” 冯刃疾快哭了。 李水摆了摆手:“罢了,此间的事,你们两个商议吧,有了结果之后,咱们再说。” 随后,李水和李信一脸阴险的走了。 赵佗很茫然:“这……这是什么意思?” 冯刃疾叹了口气:“赵兄请吧。你的事,谪仙都跟我说了。” 赵佗还处在懵逼当中:“冯兄,你这是……在和谪仙演戏?” 冯刃疾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怎么会是演戏?我是特地来道歉的。在等待谪仙原谅而已。” 赵佗想了想,说道:“道歉的话,不带一些礼物,恐怕不太行。若你能准备一份厚礼送给谪仙,展示一下诚意,效果会不会好一点?” 冯刃疾忽然笑了:“赵兄啊,若给谪仙送礼,这就显得太难看了。谪仙家财万贯,缺那点礼物吗?若收了礼物,回头招惹到了闲话,说他要挟同僚,索要钱财,这不又给人口实了吗?” 赵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若谪仙始终不肯原谅你,那不是……” 冯刃疾狡黠的笑了:“放心吧,谪仙快原谅我了。你当真以为我没有送礼吗?” “在商君别院逗留一日,需要缴纳十万钱。吃饭喝水,又要另外交钱。我已经在这里三五日了。欠了商君别院不少钱财。” “这些钱财,其实就是我送给谪仙的礼物。等回头把这些欠款补上,既能表达我的诚意,又能堵住好事者的嘴,何乐而不为呢?” 赵佗听得一愣一愣的,十分佩服的说道:“冯兄,你只担任一个御史,真是屈才了啊。” 冯刃疾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说你的事好了。” 赵佗纳闷的问:“我的事?” 冯刃疾嗯了一声:“谪仙让你来找我,是因为这最后一项考验,与我有关。” 赵佗一听这话,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该不会是要……弹劾李斯吧?” 冯刃疾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弹劾李斯。谪仙说了,若你敢弹劾他,那样他才能真的相信你。” 赵佗沉默良久,对冯刃疾说道:“冯兄,你说……谪仙会不会是在耍我?” 冯刃疾心想:谪仙耍的人还少吗?不说别人,单单是一个淳于越,便被谪仙折磨的要死要活的。 不过,这话冯刃疾肯定不能说。他这次来商君别院,是来赔礼道歉的,不是给李水拆台的。所以要尽最大努力,完成谪仙交代的任务。 于是冯刃疾干咳了一声,对赵佗说道:“赵兄,你不要怀疑谪仙,谪仙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耍你?人家思考的东西,都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说句不好听的,你还不够格。” 赵佗听了之后,反而咧嘴笑了,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然后他很诚恳的对冯刃疾说道:“冯兄,那我应当怎么做?” 冯刃疾叹了口气:“其实,在下这官职,并不太高,俸禄也很微薄。这次在商君别院待得久了,这欠款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赵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冯兄放心,欠款的事,包在我身上。这些钱我替你给了。” 冯刃疾大喜,激动的看着赵佗:“赵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解决了欠款的事之后,冯刃疾才慢条斯理的帮助赵佗分析:“赵佗,你可知道,为何谪仙要三番五次的考验你?” 赵佗摇了摇头。 冯刃疾说道:“因为这些小小的考验,都无法考验出真情实意来。” 赵佗微微一愣:“此话怎讲?” 冯刃疾说道:“你先是向李斯索要了百镒黄金,后来又索要了两个美人。这都不算什么,你和李斯完全可以串通好了欺骗谪仙。因此谪仙对你有所保留,也就在所难免了。” 赵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冯刃疾又说道:“这一次弹劾李斯,再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不能有所保留,让谪仙怀疑。” 赵佗皱了皱眉头:“可是,无论我怎么弹劾,谪仙都有可能认为是在做戏啊?我应该怎么证明?” 冯刃疾低声说道:“有办法证明。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往死里面弹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犹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不死誓不罢休。” 赵佗听得心惊胆战:“要这样吗?” 冯刃疾说道:“必须这样,否则的话,如何让谪仙取信于你?” 赵佗心想:反正李斯过段时间也要弄死我,我先下手为强,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犹豫了一会,对冯刃疾说道:“然而,李斯久在朝中为官,门生故吏极多,为人又精明强干,颇受陛下信赖。我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恐怕也弹劾不死他啊。” 冯刃疾呵呵笑了:“赵兄啊,你真是志向远大啊。 赵佗一愣:“这是何意?” 冯刃疾对赵佗说道:“赵兄觉得,你弹劾别人的本领,与我相比如何?” 赵佗说道:“那自然比不上冯兄了。” 冯刃疾说道:“即便是我,弹劾这几位朝中重臣,都不能成功,何况是你呢?” “再者说了,李斯乃我大秦栋梁,那是人才啊。谪仙怎么可能杀了他?谪仙说了,留着此人,对天下有益。” 赵佗一脸茫然:“可是……不杀了李斯,如何取信于谪仙?” 冯刃疾无奈的说道:“赵兄怎么糊涂了?你弹劾李斯,李斯难道不会反击吗?所谓生死弹劾,一生一死。不一定非要你生、他死啊。” “也许李斯勃然大怒,拼命反击,一定要置你于死地呢。这时候,谪仙不就相信你了嘛?” 赵佗脸都吓白了:“这不是让我以死明志吗?我若被杀了。谪仙信不信我,还有什么用?” 第五百三十章 大人有喜了 冯刃疾安慰赵佗说道:“你不用害怕,你是谪仙的人,谪仙怎么会让你死呢?” 赵佗将信将疑:“然而,在我以死明志之前,我还不算谪仙的人啊。” 冯刃疾微微一愣,觉得赵佗的话颇有道理。 不过,他还是努力的安慰赵佗:“你无需有这么多的顾虑。谪仙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让你白白冤死?你仔细想想,凡是跟着谪仙做事的人,有倒霉的吗?” 赵佗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冯刃疾拍了拍赵佗的肩膀:“这就对了。谪仙的本领,你我都知道的。在你濒死之时,谪仙定然会出手相救。” 赵佗点了点头,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最近这事真是……太刺激了。” 冯刃疾笑眯眯的说道:“接下来,咱们研究研究,应该用什么罪名弹劾李斯吧。” 赵佗大着胆子说道:“末将觉得,若要置人于死地,莫过于告人谋反。” 冯刃疾点了点头,说道:“然而,李斯又有何谋反的表现呢?” 赵佗惊讶的看着冯刃疾:“咱们不是说好了,假意诬告李斯,主要是让他反击弹劾我吗?这还用得着寻找真凭实据?” 冯刃疾说道:“当然要找真凭实据了,否则的话,那也显得太假了。” 赵佗点了点头,然后陷入到了冥思苦想之中。 这些日子,赵佗经常出入李斯的府邸,对廷尉府中的人还算熟悉。他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出来李斯谋反的罪证。 冯刃疾安慰他说道:“不必着急。弹劾一位朝中重臣,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如今日就到这里,明天你再来,我们继续商议。回去之后,我们都好好思量一番。” 赵佗应了一声,魂不守舍的走出来了。 结果他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看到两个人过来了。 赵佗一见这两个人,顿时惶恐不安,远远的行礼。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牛角和田金。 赵佗站在路边行礼,牛角和田金自然是看到了。 当日他们两个被赵佗折磨的苦不堪言,差点死在楚地。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牛角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对赵佗饱以老拳。 但是他被田金拦住了。牛角深吸了一口气,放过了赵佗。 当日的事,毕竟已经有结果了。 谪仙亲自出面,差点打死赵佗,又让他拿出来了一半家产。他们两个的面子和里子都挣得足足的,确实不用再纠缠不休了。 再纠缠下去,反而是不给谪仙面子了。 于是牛角和田金冷笑了一声,从赵佗身边过去了。 赵佗依然一脸谄笑:“二位走好。” 他弓着身子走了两步,一抬头又看到了项羽。 赵佗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脸讨好地说道:“刘兄别来无恙乎?” 项羽一看见赵佗,就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当日项超竞拍那把宝剑,如果不是有李斯和赵佗在旁边搅合,现在宝剑已经在项羽手中了。 项羽上下打量了赵佗一番,淡淡的说道:“赵将军换衣服倒是挺勤啊。前几日是乞丐,今日又变成了商贾。” 赵佗呵呵一笑,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块玉,塞进项羽手中,笑眯眯的说道:“在下诚心与刘兄结交,还望刘兄给个面子啊。” 项羽眉头微微一皱,最近邪门的事越来越多了。 先是这个赵佗,后来又是什么张良。莫名其妙的,对自己恭恭敬敬。 若说身份泄漏了吧?从种种迹象来看,又不太像。 若说身份没有泄露,他们两个为何要刻意讨好? 难道……是我身上的王霸之气征服了他们? 想到这里,项羽暗暗摇了摇头,心想:如此说来,以后我得收敛着一点气息了,免得让人看出来我是人中龙凤,惹来麻烦。 赵佗纳闷的看着项羽,只见他摇头叹息,然后夹紧了手脚,仿佛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 赵佗关切地说道:“刘兄,莫非你着急如厕吗?” 项羽微微一愣,有些不快的说道:“赵将军多虑了。” 赵佗干笑了一声,对项羽说道:“若刘兄不介意的话,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项羽沉吟了一会,淡淡的说道:“赵将军乃当世豪杰。刘季何德何能,敢与将军交朋友?不过……听闻赵将军有一把宝剑。如果能拿过来,让刘某验证一番,若刘某当真可以做豪杰,那在赵将军面前,也不会自惭形秽了。” 赵佗愣了。 这宝剑,不就是你刘季的吗?你卖剑之前难道没有自己试试? 不对,不对,这是一个借口。这个刘季想要把宝剑要回去。而且要回去之后,未必肯归还啊。 好阴险,好狡诈啊。人家花了七千万钱,买了你的宝剑。你又要巧取豪夺,弄回自己家。回头多半还要继续售卖,天底下有这么不要脸的事吗? 赵佗在心中拼命地吐槽,嘴上却微微一笑,对刘季说道:“若刘兄需要这把剑,赵某自然双手奉上。宝剑赠英雄,理所当然。” 这把剑,赵佗毕竟没有花一分钱。而且自己也听不到虎啸龙吟之声,所谓在剑灵的帮助下建功立业,也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说,这把剑在自己手里就是一块废铁,还不如转送给刘季,交好商君别院。 至于自己把剑转赠他人,李斯会不会生气……呵呵,老子都要弹劾他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赵佗笑得更开心了。 而项羽极为惊讶的看着赵佗。 他刚才提起那把宝剑,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这样的宝剑赵佗应该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自己提出那么高的要求,是让赵佗知难而退。没想到,赵佗一口答应了。 他不仅答应了,而且要赠剑?那可是价值七千万钱的宝剑啊,他……他疯了不成? 项羽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或许,此人生了一双伯乐慧眼,能够识英雄。又或者,是剑灵告诉他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剑灵察觉到商君别院中,有一位我这样的大英雄? 听说世间的神兵利器,都有择主之能。嗯,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剑灵想要选择我做主人。 想到这里,项羽心中那建功立业的渴望,油然而生,已经失去很久的自信与自傲,全都回来了。 在这一瞬间,项羽容光焕发,整个人的气势都涨了一大截。 赵佗干笑着说道:“若刘兄答允的话,我这就命人把剑取来,送给刘兄。” 项羽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了。” 这还是赵佗认识项羽以来,第一次见他笑。 赵佗心满意足,喜滋滋的回去取剑了。 ………… “大人,今日有什么喜事?”管家淳于甲,笑眯眯的向淳于越问道。 淳于越呵呵一笑,说道:“今日有喜事啊,老夫与槐谷子打了一个必胜的赌。等结果出来之后,这个无耻之徒,就再也不能叫我姐丈了。” 淳于越也喜上眉梢,连声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个槐谷子了。” 淳于越捻须微笑:“是啊,是啊。总算可以摆脱此人了。” 淳于甲又问道:“眼看要准备晚饭了,今日大人想要吃什么菜式?”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今日老夫兴致不错,我不在家中吃了,去谪仙楼。” 淳于甲微微一愣:“谪仙楼?近日大人很少喝酒,不是习惯饮茶了吗?” 淳于越摆了摆手:“今日兴致颇佳,饮上几杯酒也无妨。” 淳于甲应了一声,去准备车了。 在谪仙楼,淳于越没有去二楼的雅间,而是坐在了一楼。他看着在谪仙楼中高谈阔论的酒客,越看心中越欢喜。 毕竟再过几日,他就可以扬眉吐气了,这些人都是见证啊。 想到这里,淳于越满饮一杯,脸上泛出笑容来。 忽然,旁边一个酒客对自己的友人说道:“你听说没有?有个叫北冥有鱼的人,新写了一本书,得到了不少人的夸赞。” 友人好奇的问道:“北冥有鱼是谁?” 酒客说道:“据说这叫别号,显然此人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我觉得,此人定然是一个如雷贯耳,名震天下的高人。” 友人纳闷的问:“何以见得?” 酒客呵呵一笑:“你想啊,若是个无名小卒,何必起什么别号?他随便叫王五刘四,谁认得他?” 友人微微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啊。如此说来,此人定然是一个有大本领的高洁之士,即便写了一本书,也不想扬名。如此推断下来,这本书定然不错。” 酒客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闻,这个北冥有鱼,其实就是伏尧公子。” 友人眼睛一亮:“当真?” 酒客说道:“真不真,我也不知道了。传言就是这样的。还有传言说,这书其实是谪仙亲手写的。” 友人忍不住搓了搓手:“这可真是吊足了胃口啊,不知道何时才能买到书。” 淳于越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原来这个别号,也是他们的计谋?故意令人好奇,然后卖书? 淳于越眉头紧皱,有些不齿的想:一本书能否流芳千古,能够为人所敬仰,主要看书中的内容。这槐谷子与伏尧,却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术数,这不是坑蒙拐骗吗?呵呵,如此行径,定然不能长久。 淳于越刚刚想到这里,又听到旁边的酒客说道:“我还听说,有不少权贵都在推崇这本书。” 友人问道:“是吗?” 酒客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据说这些人当中,有谪仙,有李信大将军,有未央公主……” 那友人惊呼一声:“连未央公主都推崇备至?” 酒客点了点头。 友人说道:“未央公主,算得上是我们大秦顶尖的文学之士了。她的几部书,无不引起轰动,连她都看好的书,定然错不了。” 酒客说道:“是啊。据说这书叫做北游记。再有三两日就要售卖了。到那时候,一定要买一本来看看啊。” 友人说道:“这是自然。” 谪仙楼当中,有不少人都在谈论北游记。 淳于越听得眉头紧皱。 北游记那本书,他是亲眼看过的。那简直不叫书,根本就是小孩子的鬼画符。伏尧和槐谷子这样大张旗鼓的坑蒙拐骗,影响实在太坏了。 淳于越的手有点痒,他打算写一篇文章,广而告之,告诉大伙,北游记到底是什么,这东西根本不值得买。 但是淳于越又有点犹豫:虽然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这样做,似乎太不厚道了? 淳于越越来越纠结,这酒喝的也没什么滋味了。 他付了钱,倒背着手,慢慢的走出了谪仙楼。 在登上马车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声。 淳于越扭头向那边看过去,发现是几个仆役,正在散发几张纸。 这几个仆役一边散发,一边说道:“我等乃周青臣博士府中仆役。这是我家主人花了一万钱,提前观看北游记之后的心得,大伙可以瞧一瞧啊。” 淳于越对身边的仆役说道:“去拿一张来。” 那仆役应了一声,去抢了一张纸,递给了淳于越。 淳于越接过来一看,顿时气得发抖。 这上面全都是奉承之词,把北游记吹的天花乱坠。从装帧到排版,从纸张到墨色,甚至大言不惭的说这书微言大义,发人深省,生动有趣,引人入胜。 淳于越把纸团成一团,恨恨的丢在地上:“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淳于越很生气,但是百姓们不知情啊。他们有的认识字,有的虽然不认识,但是也听别人念了一遍。他们顿时对这本书大感兴趣,跃跃欲试的想要买一下。 尤其是这传单的最后,说商君别院为了照顾百姓,平价售卖,绝不加价,每本只要十五钱。 十五钱,确实很便宜了。以现在咸阳城中百姓的富裕程度,这个钱是拿得出来的。 不过淳于越知道,考虑到北游记那很一般的用纸,成本简直极低,十五钱也能赚不少。 淳于越气呼呼的上了马车,对仆役说道:“回府,立刻回府。” 仆役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向淳于府去了。 而淳于越闭着眼睛,在车上开始打腹稿:老夫要反驳周青臣,要说明真相。老夫绝不能让小人得志…… 第五百三十一章 晚节不保淳于越 淳于越,一夜未眠。 这一晚上,淳于越都在奋笔疾书,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激情,都化作激扬文字,落在了纸上。 国之将亡,必生妖孽。这是淳于越最大的感受。 槐谷子,折腾的够多了,应该有人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了。 起初的时候,淳于越还在批评伏尧的漫画书,渐渐的,情绪有点收不住了,他开始批评槐谷子的人品,开始批评槐谷子的行为。慢慢的上升到了个人品德与家国天下上面。 等天亮时分,淳于越终于写完了这一篇针对商君别院的文章。 他看了一遍,然后一拍大腿,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好啊。” 此文深入浅出,讲了槐谷子的种种无耻行径,尤其讲到最近槐谷子利用漫画书骗人的事。 相信这文章发出去之后,众人定然会不齿槐谷子的为人,然后感激自己的仗义执言。 淳于越顾不得休息,带着文章走出了房间。 淳于甲,早就等候在外面了。 他已经侍奉淳于越很多年了,他太了解淳于越了,他知道今日必定有事发生。 果然,淳于越说到:“备车。” 淳于甲立刻找来了车马。 淳于越登上马车的时候,问淳于甲:“咸阳城中,何处人最多?何处消息传播的最广?” 淳于甲想了想,说到:“人数最多的地方,莫过于谪仙楼了。” 淳于越一听到谪仙楼两个字,心中就有些不快,因为他讨厌李水的为人。 不过,为了天下苍生,与敌人虚与委蛇,也是必要的。 于是淳于越点了点头,说到:“那就去谪仙楼吧。老夫要将槐谷子的把戏广而告之。” 淳于甲犹豫了一下,对淳于越说到:“主人,小人劝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如今时候尚早,即便是谪仙楼附近的人也不多。我们不如等到正午时分,那时候谪仙楼附近有许多酒客与食客。” 淳于越微微愣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罢了,那就等一会吧。” 现在淳于越就像是一个刀客,急不可耐的要将李水斩落马下,要戳穿他的骗局。再等一会,如何等得下去? 但是淳于越也知道,自己必须再等一会,因为现在人数太少,自己的文章起不到轰动作用。 于是他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家中仆役呈上来了饭菜。 淳于越勉强吃了一些,然后躺在了榻上。 他想休息一会,但是根本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一两个时辰之后,淳于越才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没有休息多久,就被淳于甲叫醒了。 正午,已经到了。 淳于也翻身爬起来,对淳于甲说到:“走,立刻前往谪仙楼。” 谪仙楼跟前,人头攒动。 进入谪仙楼的,自然都是有钱人。而围绕着谪仙楼,也形成了一条商业街,凡是有些闲钱的百姓,都喜欢过来逛逛。 这个地方,算是咸阳城中最繁华的所在了。 淳于越在谪仙楼跟前停了车,然后把文章交给了淳于甲。对他说道:“念,对着所有人,大声念出来。” 淳于甲看了看文章,然后有些犹豫的说到:“主人,小人听说……谪仙和李信大人也到了这里。现在恐怕正在谪仙楼中饮酒,我们当着他们的面念这些东西,会不会……” 淳于越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槐谷子,用一本满是图画的书,就想要坑骗天下人。还有周青臣一班阿谀奉承之徒,帮忙大造声势,胡言乱语。” “这么厚颜无耻的事他都能做得出来,老夫还用得着顾及他的面子吗?老夫就是要让他当场丢脸,让他知道什么是羞耻。但愿他知耻而后勇,能够改过自新啊。” 淳于甲应了一声:“小人全凭主人吩咐。” 随后,淳于甲站在了谪仙楼门口。大声说道:“淳于博士,有话要说。” 无论谪仙楼内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二楼,李水对李信说道:“咱姐丈又要干什么?” 李信拿出来一袋麦花:“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做你姐丈,我送给你好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李兄,其实换个角度想的话。淳于博士倒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是有一些可爱的。” 李信翻了翻白眼:“当初这老头对我耳提面命,谆谆教诲的时候,那幅烦人的样子你可是没有看到啊。幸亏我心胸宽广,不然的话,早就一剑把他劈成两半了。” 李水哈哈大笑。 这时候,淳于甲已经将那张纸拿出来了,然后开始大声地朗读。 淳于越很直白的揭露了李水的骗局,然后呼吁咸阳城中的百姓,不要相信谪仙楼的宣传,北游记这本书,根本不值得买。 淳于越毕竟是有所顾忌的,没有点名这本书是伏尧写的。但是他也提出来了,这一系列的运作,都是谪仙搞出来的。 淳于甲念的很带劲,而淳于越坐在马车里面,把帘子悄悄的掀开了一条缝隙,偷偷观察众人的反应。 他看到众人的第一反应是错愕,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 然后,第二个反应是鄙夷。有些人还在小声地议论,满脸的不屑。 淳于越微微一笑,觉得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从此以后,槐谷子应该知道收敛了吧?希望他能明白,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老老实实,脚踏实地。以礼仪为根本,以忠信为准则。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淳于甲的文章念完了,然后回到了马车上。 淳于越微笑着说道:“效果似乎不错啊。” 淳于甲则皱着眉头,对淳于越说道:“主人,有一件事小人觉得很奇怪啊。念完文章之后,众人好像并没有对槐谷子多么痛恨,反而窃窃私语,不少人提到了主人的名字。” 淳于越微微一愣:“这是何意?为何提到我的名字?你去听听,他们在议论什么。” 淳于甲应了一声,走到了几个百姓身后,悄悄的偷听。 只听见那百姓说道:“想不到啊,淳于博士,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往日真是信错他了。” 淳于甲懵了:不对啊,百姓这么骂起博士来了?难道是我的文章念错了? 又有百姓说道:“淳于博士为了对付谪仙,竟然用出这种手段来,唉,何苦来哉。” 还有人说到:“淳于大人一生贤良方正,想不到今日做出这等事,这算是晚节不保吧?” 淳于甲听得有点怀疑人生。 他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所有低声议论的百姓,都在指责淳于越。 淳于甲心情复杂的回去了。 淳于越坐在马车里面,问道:“如何?” 淳于甲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含含糊糊的说道:“大人,这些百姓笨如猪狗,小人觉得,以后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淳于越摇了摇头,对淳于甲说道:“百姓笨如猪狗,那是我们实施教化不力。他们都说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夫,一个字也不许篡改。” 淳于甲咬了咬牙,把百姓的话复述了一遍。 淳于越听了之后,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我熬了一晚上啊,一晚上没睡,为你们写了揭露槐谷子的文章,你们不感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骂我? 天呐,恩将仇报,以至于此,这还是人吗? 淳于越恨不得掀开帘子,对外面的百姓破口大骂了。 但是,他毕竟是当世大儒,涵养极好,而且一辈子都在养气,倒也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对淳于甲说道:“罢了,这怪不得百姓们。他们是受到了槐谷子太多的蛊惑,中毒太深啊。” “往日槐谷子给了他们小恩小惠,又给他们灌输了一些唯利是图的想法。这些百姓,被槐谷子蒙蔽了眼睛,因此老夫说了几句槐谷子的不是,他们就痛恨至此。” “看来,对于槐谷子的揭露,不是太多了,是太少了。应该继续啊。” 淳于甲连连点头。 这时候,马车外面有人小声说道:“这可是淳于府的马车?” 淳于甲探出头去看了看,很快又回来了,对淳于越说道:“是周青臣在附近,想要上车与主人一叙。”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周青臣?呵呵,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有事的话,让你代为传达也就罢了,老夫的车,乘坐的都是高洁之士,容不得玷污。” 淳于甲应了一声,下车了。 良久之后,淳于甲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面色苍白,手脚都在发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淳于越有些不安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淳于甲抬起头来,用十分苦涩的声音说道:“主人,出事了。” 淳于越催促道:“出什么事了?快说。” 淳于甲说道:“周青臣告诉小人,说在主人来这里之前,谪仙和李信到了。他们比主人早了两刻钟。” 淳于越问道:“那又如何?” 淳于甲说道:“谪仙到了之后,便对着众人宣布,说他和主人有一个赌约。要赌一赌北游记和尧舜之乡的销量。” “周青臣说,这是谪仙的一条妙计,因为谪仙和主人都是咸阳城中的名人,你们两个的赌约,会迅速的传遍咸阳城,会有无数的人关注这件事。” “而这也有会让这两本书人尽皆知。等到售卖的时候,无论是北游记还是尧舜之乡,都会卖出去更好的价钱。” 淳于越说道:“那又如何?” 淳于甲苦涩的说道:“然而,主人后来到了,并且让小人念了一篇文章。因此……” 淳于越忽然回过味来了。 前脚,槐谷子刚刚宣布,尧舜之乡要和北游记比拼销量。 后脚,自己就来诋毁北游记。 这在那些百姓眼中,成什么了? 自己为了赌约的胜利,不惜诋毁他人。 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啊。 可是……我冤枉啊。 我一生方正,彬彬有礼,我待人宽厚,我仁义为本,我慎独,我…… 我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我竟然让咸阳城所有百姓都误会我? 不行,不行,我要出去解释。 淳于越的身子动了动,要走出马车,但是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栽倒在了马车里面。 淳于甲立刻慌了,大声呼喊:“来人,快请医者,我家主人晕倒了。” ………… 谪仙楼,二楼。 李水看着外面的马车,对李信说道:“姐丈好像晕倒了,被送到医馆了。” 李信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这时候,周青臣上来了。 李水问周青臣:“都告诉他了?” 周青臣嗯了一声:“是。” 李水看着医馆的方向,有些无奈的说道:“姐丈也太心急了,就算要和我打嘴仗,也应该调查清楚再来啊,这样闷头闷脑的过来,这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吗?”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然后问李水:“槐兄,我请教一下。如果你是淳于越,你怎么打这个嘴仗呢?” 李水说道:“这就太简单了,我应该找一个不相干的人。至少没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然后大肆诋毁北游记。同时隐晦的夸赞尧舜之乡两句。如此一来,目的就达到了。” 李信说道:“那我们应该小心一点啊。万一淳于越醒过味来,也用这一招怎么办?” 李水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不必了,你放心吧,这一招不管用了。” 李信将信将疑的问道:“当真?” 李水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季明正在隔着墙和胡亥说话。 季明说道:“公子,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消息绝对可靠。是伏尧和未央聊天的时候透露的,他们确实和淳于越打了个赌。赌谁的书卖得好。” 胡亥淡淡的说道:“我们要有所动作,一定要让商君别院输了不可。咱们在暗中,能给他制造一点混乱就制造一点混乱,能咬他一口就咬他一口。” 季明兴奋的一拍手:“公子,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奴婢这就找人去散布一些流言,就说这个什么北游记,不堪入目,一点都不值得买。” 胡亥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声说道:“记着,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 季明笑嘻嘻的说道:“这个自然。”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吃瓜群众 瓜皮是咸阳城中的无业游民。 虽然现在咸阳城中遍地都是机会,但是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不缺少好吃懒做的人。 而且瓜皮发现,自从咸阳城富足了之后,无业游民也生活的更好了,简直遍地都是机会啊。 当然,他的这些机会,大多是灰色的。 民不举,官不究。 被抓到了,罚几天苦役,受一些苦。抓不到的话,万事大吉,吃香的喝辣的。 因为瓜皮越来越得意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有时候看着那些起早贪黑的小贩,看着那些在烈日下种地的耕夫,他忽然有一种优越感,觉得自己是靠头脑赚钱的。 虽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头脑。 今天,瓜皮又接到了一单大生意。 找到他的人很神秘,自始至终蒙着面。不过瓜皮知道,这一位一定是从宫里面出来的。 因为这人的嗓音有点尖,举止动作有点像是女人。 瓜皮很得意,觉得自己恐怕是在给皇帝办事。 主顾给了瓜皮不少钱,交代他的任务却很简单,只是散布一些流言罢了。主顾还答应瓜皮,事成之后,还有尾款。 瓜皮很开心,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流言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诋毁商君别院未出版的北游记而已。 这对瓜皮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因为瓜皮的本职工作就是搬弄是非。 吃过午饭,瓜皮揣着钱,摇摇晃晃的到了谪仙楼外面。 按照主顾的吩咐,他应该进入谪仙楼,散布谣言。但是瓜皮没舍得进去,那里面太贵了,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消费得起的。 站在大街上,瓜皮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如果进去了,反而会自惭形秽了。 所以瓜皮选择站在大街上,反正在街上散布谣言也是一样的。 街上有不少闲人,瓜皮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北游记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那些闲人都一脸不屑:“北游记谁没听说?你这消息太落后了,一个时辰前早就在这里闹过一次了。” 瓜皮呵呵笑了一声:“北游记的内容,你们多半也是听说的吧?我却已经看过了。” 闲人们都愣了一下,好奇的问:“你已经看过了?” 瓜皮点了点头。 闲人们都很好奇:“这书里面写了些什么?为何周青臣大加赞扬,淳于博士却不屑一顾呢?” 瓜皮叹了口气:“这本书,真是一言难尽啊,简直不值得看,胡言乱语,乱七八糟。诸位老兄,你们千万别上当。” 闲人们听了这话之后,顿时露出一脸警惕之色来。 其中一人说道:“最近攒了一些钱财,正打算买一本看看呢。” 另一个人说道:“是啊,幸亏瓜兄来通风报信啊。十几钱虽然不是大数目,但是也不少了。” 另一人说道:“就是,有这些钱去买一块肉吃,它不香吗?何必看什么书。” 瓜皮笑眯眯的说道:“诸位,诸位,这消息你们知道了,但是旁人不知道啊。赶快通知你们的亲朋好友,千万别上当啊。” 众闲人都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 忽然有个一直沉默的闲人,看着瓜皮幽幽的说道:“这就奇怪了,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北游记?” 瓜皮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刨根问底。 于是他随口编了个瞎话:自然是在商君别院看到的了。 闲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商君别院,确实能看到北游记。不过那叫做超前观看,需要办超级会员的。一万钱看两个时辰。” “瓜兄,小弟却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求知若渴啊。” 闲人们一听这话,都回过味来了,一脸疑惑的看着瓜皮。 瓜皮有点小钱,但是绝对舍不得用一万钱来看书。老实说,他看书都得半蒙半猜,一大半的字都不认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钱看书? 瓜皮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 闲人幽幽的说:“瓜兄,你散布这种谣言,是要和谪仙作对啊,你胆子真是不小。” 瓜皮微微一愣,忽然想出来一个给自己解套的办法。 他瞪大了眼睛,对众人说道:“我敢和商君别院作对吗?平白无故的诋毁商君别院,我吃饱了撑的?所以说,我真的是担心你们上当受骗,因此才冒着让谪仙生气的风险,给你们透露一些消息。” 这是瓜皮的绝招,每次辩论不过的时候,就转移话题,然后成功占领逻辑的高地。 可惜这一次,这一招失算了。 对面的闲人也不是庸才,他笑眯眯的对瓜皮说:“没有好处,你当然不会做的。我猜,是有人指使你的吧?” 瓜皮一听这话,脸色就有点不自然。 而这样不自然的表情,就把他彻底出卖了。 旁边的闲人纷纷恍然大悟,交头接耳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被人收买了,所以诋毁商君别院啊。” “嗯,这倒也符合咱们瓜兄的特点。只要钱给够了,别说是诋毁谪仙了,就算是把亲娘买了,都不带眨眼睛的。” “嗯,瓜兄干一行爱一行。说是不择手段的挣钱,就要不择手段。” 瓜皮气的七窍生烟:老子是在给皇宫的人办事啊,这多半是陛下要我做的,怎么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显得龌龊不堪了呢? 于是瓜皮有点不服气,大声说道:“你们懂个屁,让我办事的主顾是……” 瓜皮眼看就要脱口而出,说出皇帝两个字。但是在紧要关头,他刹住车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皇帝确实让自己办事不假,可是那位宦官为什么要蒙着脸呢?虽然自己聪明绝顶,猜出来了他的身份。但是……看那宦官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啊。 这是不是说,皇帝也不想让人知道,这是他在暗中指使? 如果自己因为一时意气之争,把背后的人说出来了,不会人头落地吧? 瓜皮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周围的闲人却来了兴致,笑眯眯的问:“你背后的主顾是谁?说来听听啊。” 瓜皮使劲摇了摇头,含含糊糊的说道:“什么主顾?哪里有什么主顾?你们可不要胡言乱语,胡乱猜测。” 那个心思缜密的闲人忽然嘿嘿笑起来了:“你即便不说,我也知道。” 其他的几个闲人都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知道。” 瓜皮吓得魂飞魄散:“你们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当时那位宦官和瓜皮接触的时候,极为小心,一边说话,一边还在东张西望,周围明明没有人啊,怎么可能让人知道? 就在瓜皮心惊胆战的时候,闲人们笑眯眯的说道:“这人,是不是淳于博士?” 瓜皮微微一愣。 上午淳于甲在这里念文章的时候,其实瓜皮不在,他不知道之前淳于越已经和谪仙杠上了。 所以听人提到淳于越,他还有点奇怪。 不过……用淳于越做挡箭牌,把闲人的注意力从皇帝身上引开,好像也不错啊。 于是瓜皮干咳了一声,露出来一副暧昧的笑容:“嘘,不许乱说。” 随后,瓜皮及时抽身,离开了。 而剩下的闲人,则开始议论纷纷,话题无非是绕着淳于越打转,内容无非是鄙视淳于越的。 之前觉淳于越为了赌约的胜利,专门写了文章诋毁谪仙倒也罢了。现在可好,居然派人暗中诋毁。 手段越来越下作了啊。 闲人们的议论,招来了不少人听八卦,于是……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 咸阳城中的百姓,忽然有了一种打抱不平的心里。 他们觉得北游记太可怜了,被人肆无忌惮的诋毁,委屈的要命,却一言不发,独自承受了一切。 有不少人甚至想:等北游记发售了,一定要买一本支持一下,顺便告诉淳于越,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 淳于府,淳于越已经从榻上醒过来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淳于甲,气喘吁吁的说道:“现在如何了?那些百姓还有没有再诋毁我,再痛骂我?” 淳于甲说道:“小人,小人不知道,小人一直在府中照看主人。” 淳于越推了推淳于甲:“你去,立刻去外面打探消息。老夫不用你照看。” 淳于甲眉头紧皱,为难的说道:“主人,你先养好了身体,那些名声,不过是身外之事。” 淳于越狠狠的捶着矮榻:“胡说,名声,便是老夫的性命。即使身强体健,却背上一个骂名,那老夫也活不下去了。你快出去看看。” 淳于甲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出去了。 这时候距离淳于甲诵读文章,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以发生很多事了,足以转变百姓们的注意力了。 按照淳于甲的估计,这时候街上的流言应该已经平息了才对。毕竟……这些百姓也不是整天闲的没事干。他们还要做工,还要养家糊口,未必有时间传播这些八卦。 但是当淳于甲来到大街上,稍微一打听,顿时惊呆了。 其实不用打听,只要站在那里听就可以了。 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痛骂淳于越。把淳于越贬的一钱不值。 其实……如果换个别人做这种事,百姓们未必会这么愤慨。可关键是,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啊,是礼仪道德的标杆啊。 这样一个处处循规蹈矩的人,忽然有一天变成了一个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这…… 不少人信仰崩塌了。 用后世的话说,这叫脱粉回踩。 淳于甲很崩溃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些百姓……吃饱饭了吗?吃得太撑了吗?为什么揪着自家主人不放? 就算为了赌约,诋毁了北游记两句,也不用不着这样吧? 我家主人吃你们家馒头了还是怎么回事?至于这样吗? ………… 角落中,瓜皮孜孜不倦的传播着谣言。 上一次被闲人给问住之后,瓜皮痛定思痛,冥思苦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被驳得哑口无言,主要是因为没有做好准备。 于是他花了一点时间,编了一个瞎话。就说自己的表哥正在商君别院的印刷厂工作,因此自己作为临时工,曾经进去干了几天活,也就是在这时候,看到了北游记。 瓜皮很满意,觉得自己的瞎话简直天衣无缝了,为了防止被人问住,他还别出心裁的给自己这个不存在的表哥编个了名字:瓜子。 把一切都想好之后,瓜皮笑眯眯的走到了另一伙人跟前,说道:“诸位,北游记的事,你们听说了没?” 瓜皮本来打算好好的诋毁北游记一波,没想到那一伙闲人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瓜皮,这些事你不用再说了,我们早就听别人说过了。你正在为淳于博士办事嘛,到处诋毁北游记,这件事谁不知道?” 瓜皮微微一愣:“这……” 还没等他说话,瓜皮就觉得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瓜皮不耐烦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老者。 老者身上的衣服并不华丽,看起来不是什么上等人。但是这老者由内到外,透露着一股子儒雅和正派,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冒犯。 老者淡淡的说道:“你随我来。” 瓜皮茫然的问道:“做什么?” 老者只是重复了一句:“你随我来。” 老者带着瓜皮走到了一个深巷之中,瓜皮进去之后发现,里面还有两个年轻的仆役,显然是和老者一伙的。 这种架势瓜皮太熟悉了,以前挨揍的时候,不都是被人叫道巷子里面吗? 瓜皮一矮身想要逃跑,没想到那两个仆役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瓜皮扯着嗓子喊道:“尔是何人?为何抓我?” 老者淡淡的说道:“老夫是淳于甲。你为何诋毁淳于博士?” 瓜皮一听这话,顿时慌了,他忙不迭的解释:“我没有诋毁淳于博士,我……” 老者淡淡的说道:“老夫已经打听过了,所有人都说,这流言是从你口中传来的。有不少人说,你受了我家主人的指使,来诋毁北游记。” “老夫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家主人?你幕后的主事者,究竟是谁?” 瓜皮还要狡辩,老者忽然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瓜皮一个大耳光。 啪的一声,瓜皮的半边脸都肿了。 老者打完人之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来,低声说道:“我本应以理服人,今日动手打人,看来养气的功夫不够啊。” 于是老者念了几句论语。念完之后还不解气,又重新扬起手来,重重的打了瓜皮一个耳光。 打完之后,老者又后悔了,又开始念论语。念了一会,怒气又上来了,于是老者又打人。 多年之后,瓜皮总是想起那个挨耳光的下午,从那时候起,他就患了一种病,一听见别人念论语,就不由自主的缩脖子。 后来他被相里竹发现了,在仔细分析了瓜皮的病因之后,相里竹提出了一个叫做“条件反射”的名词。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现在瓜皮只求老者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能少打自己两下。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千古奇冤 淳于甲虽然老了,但是毕竟是劳动人民。 身强体壮,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坚而愈久…… 小巷深处的啪啪声,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淳于甲终于停下来了。 他不是累了,而是手有点疼。 即便是铜铁做的手掌,这时候也有些红肿了。 淳于甲看了看瓜皮,这家伙的脑袋已经被抽肿了,仿佛猪头一般。 抓着瓜皮的那两个仆役问淳于甲:“我们怎么办?要将他带回淳于府吗?” 淳于甲摇了摇头:“不可。” 他长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淳于博士,因为这个竖子已经气病了。若见了此人,岂不是病上加病吗?” “外面这些传言,不要告诉博士了。他老人家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诋毁。” 旁边的两个仆役小心翼翼的说道:“然而,主人经常教诲我们,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淳于甲面色一冷:“怎么?你们觉得主人不是君子吗?” 两个仆役连连点头,慌乱的解释说:“主人自然是君子,我们只是对论语的理解有些迷惑。” 淳于甲想了想,淡淡的说道:“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如今百姓们群情汹汹,对主人的误会并非是人不知而不愠,是有人故意在散布流言,故意在抹黑我们啊。因此,我们定然要予以反击了。” 两个仆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三个人,都自动忽略了淳于越的那篇文章。 毕竟……这文章的事不好解释,干脆就不要再提了吧。 瓜皮被打的头晕转向,现在听了这番对话,更是云山雾罩。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君子?什么以德报怨?我打了这么多次群架,还第一次听说打架的时候说这个的。 两个仆役问淳于甲:“既然要以直报怨,自然是不能放走此人了。可是又不能带回府中,那我们如何处置他?要不然……杀了他?” 瓜皮听了这话,吓得两腿发软,一个劲的哭喊:“光天化日,大秦律法啊。” 瓜皮喊这两句话的时候,心里面其实是有点崩溃的。自己这种货色说这两句话,有点讽刺啊。 好在淳于甲淡淡的说道:“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对于淳于博士的名誉没有任何作用。让老夫想想,让老夫想想。” 淳于甲思索了片刻,从地上捡起来了一根木棍,指着瓜皮说道:“告诉老夫,是谁指使你的。你若说了,老夫能放你一马。” 瓜皮魂都快吓飞了,心想: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说出皇帝的大名来啊。 于是他咬紧牙关,坚决不说话。 淳于甲呵呵笑了一声,提着棍子在瓜皮身上招呼。 棍子打断了三根,瓜皮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我说,我说。” 淳于甲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瓜皮考虑了一下,觉得直接说出皇帝的名讳来有点危险。 他暗示淳于甲说道:“此人,地位极高,顷刻之间,便能让人大富大贵,转眼之间,也能让人身首异处。老丈,这个人你得罪不得,我劝你还是就此作罢吧,莫要再追问了。” 淳于甲听了这话之后,反而笑了。 他看着瓜皮说道:“看来老夫猜的没有错,果然是谪仙在指使你啊。” 瓜皮微微一愣:谪仙? 淳于甲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谪仙聪明啊,谪仙真是聪明啊。又没有道德上的顾忌,能想出这种办法来,不足为奇。” 旁边的两个仆役也点了点头。 中午的时候,淳于越的一篇文章,招来了无数的骂名。 谪仙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抓住了这个机会,故意命人假扮成淳于府的人,诋毁北游记,以此来激起百姓的同情之心。 淳于甲感慨万千:谪仙,真是有智慧啊,真不愧是谪仙人。可惜,此人屡次攻击淳于博士,实在是太可恶了。 淳于甲深吸一口气,对两个仆役说道:“既然此人已经招供了,那就好办了。要为淳于博士挽回声誉,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瓜皮紧张的说道:“你要将我怎么样啊?我可以帮诸位解释,就说我不是淳于府中的人。” 淳于甲冷笑了一声:“荒唐,你这种解释,不是越描越黑吗?你跟我走吧。” 随后,淳于甲挥了挥手,对两个仆役说道:“带着他,我们去府衙告状。只要告赢了,百姓对主人的误会,就可以解除了。” 两个仆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瓜皮,皱着眉头说道:“如今大庭广众,我们便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吗?街上必定有不少人围观啊。” 淳于甲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无妨,就是要让他们围观,如此一来他们便知道,此人并非我淳于府中指使的。” 两个仆役应了一声,押送着瓜皮向外面走去了。 街上有不少人很快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组合。 这些百姓,认识淳于甲的不太多,但是认识瓜皮的很多。因为瓜皮是无业游民,有事没事就在这条街上溜达,所以算是这里的名人了。 有闲人凑上来,笑嘻嘻的说道:“瓜兄,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瓜皮低着头也不说话。 闲人又说:“唉,幸亏瓜兄面皮比较厚,若换做别人,挨了这样一顿打,肯定受不了了。” 瓜皮只当没听见。 有百姓大着胆子问押送瓜皮的两个仆役:“请问两位壮士,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何要打他?” 两个仆役看了看淳于甲,淳于甲大大方方的说道:“我们乃是淳于府中之人。这瓜皮散布流言,陷害我家主人的名誉,因此我要上告到内史府,请内史大人品评一番,主持公道。” 周围的百姓都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少人不由自主的跟着这几个人,想要过去看看热闹。 毕竟……这个热闹太热闹了。 李水和李信很快得到了消息,这两个人也很兴奋,带上麦花,急匆匆的向内史府赶去。 路上的时候,李信感慨的说道:“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下午的时候到处都有人在痛骂淳于越。” “原来有人冒充他府中的仆役,在败坏他的名声。槐兄,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李水一边吃麦花,一边摇头:“不知道。” 李信皱着眉头分析:“淳于越……虽然古板了一些,迂腐了一些,但是人品是没有问题的。他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啊,这次是谁在背后害他?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李信扭头问李水:“槐兄,你有没有听说过淳于越有什么仇家?” 李水无奈的笑了笑:“李兄,我刚刚来咸阳城,淳于博士平生有什么仇家,我也不清楚啊。” 李信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他到底得罪谁了呢?让我想想啊,难道是赵大人?”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可千万别再说了,你若说出来,便没有悬念了,一会看戏的时候,乐趣会减少很多。” 李信微微一愣,好奇的问道:“是吗?原来看热闹还有这么多门道。” 很快,大伙到了内史府。 赵腾听说是几个仆役之间告状,直接对身边的小吏说道:“你去办便可以了。此等小事,何须惊动老夫?” 小吏干笑了一声说道:“然而,这件事牵涉到了淳于博士。据淳于府中的仆役说,今日有人在街上散布谣言,诋毁淳于博士。而散布谣言的人背后,恐怕还有幕后主使。” “告状的人,确实卑贱,但是他们身后的人,小人是万万不敢调查啊。” 赵腾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老夫便去一趟吧。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咸阳城中的事,是越来越多了。” 大堂之上,淳于甲和瓜皮一干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和以前一样,大门外面又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赵腾在人群中找了找,果然看到了正在吃麦花的李信和李水。 赵腾有些头疼:这两个家伙又来了,看到他们便心烦。 他摆了摆手,说道:“将门关上。” 大门关上,百姓们便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了。有不少百姓都露出来失望的神色。 这时候,淳于甲向赵腾行了一礼,说道:“内史大人,此人叫瓜皮,他在咸阳城中,散布谣言,诋毁我家大人的名声。” “因此小人请求大人,公开审理此案,以正视听,还我家大人的清白。” 赵腾思考了一会,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便依你之见吧。” 大门没有关上,外面看热闹的百姓更开心了。 赵腾揉了揉太阳穴,淡淡的说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淳于甲行了一礼,娓娓道来:“内史大人恐怕知道,我家主人,淳于越博士,最近和商君别院的谪仙,有一个赌约。” 赵腾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又是淳于越?又是槐谷子?这两个人又来我这里告状了?这剧情是不是太熟悉了?难道……他们又想利用我的内史府扩大宣传? 本官明明已经上告陛下了,他们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明目张胆的欺辱我,真是欺人太甚。 赵腾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刻命人将淳于甲打出去。 但是他忍住了。 如果站在堂下的是商君别院的匠户,赵腾一定命人动手了。 但是现在是淳于府中的仆役,赵腾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淳于越,毕竟是个老好人,谁也不愿意和这种人撕破脸。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唉。 赵腾淡淡的说道:“是什么赌约啊?说来让本官听听。” 淳于甲微微一愣,低声说道:“这赌约已经传遍了咸阳城。大人还没有听说吗?就不用小人再说了吧。” 淳于甲不想说,因为在这赌约当中,淳于越受到了伤害,淳于甲不想揭开自己家主人的伤疤。 不过……赵腾还当真是没有听到这个传言。今天他根本没有出门。 赵腾淡淡的说道:“不管本官有没有听过,你既然想要帮着淳于博士洗刷冤屈,挣得清名,你都应该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淳于甲点了点头,说道:“是,大人说的对。”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事情的起因,在于两本书。其中一本书,是伏……咳咳,是商君别院最新印刷的北游记。” 外面的百姓听得真真切切,不少人交头接耳:“伏?伏什么?难道是伏尧公子?哈哈,看来传闻是真的,果然是伏尧公子啊。”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似是而非的八卦,最有传播力度了。看来北游记的销量……稳了。” 赵腾听到两本书,心中的警惕就更高了。 他幽幽的问道:“另一本书,又是什么?” 淳于甲说道:“另一本书,是我家主人写的尧舜之乡。” “我家主人,和谪仙打了一个赌,要比一比这两本书的销量。谁的销量高,谁便胜了。” 赵腾听到这里,心中有些火大。 他幽幽的问道:“你今日,是真的来告状的?还是串通了商君别院,想要做一出戏?” 淳于甲顿时愣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赵腾幽幽的说:“这种计策,谪仙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本官都替他害臊。难道有些人就没有廉耻之心吗?” 李信看了李水一眼:“槐兄,有人在骂你。” 李水哦了一声:“有吗?我怎么没有听到?” 李信心中暗暗的想:“难道这是厚脸皮的另一重境界:装聋作哑?” 赵腾气呼呼的说道:“每一次商君别院要卖东西的时候,总是这样弄出一点事故来,来我这里告状。搅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然后趁机兜售货物。本官料想,这一次亦是如此吧?” 门外的百姓微微一愣:怎么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呢? 经过赵腾的提醒之后,百姓们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毕竟……毕竟在他们眼中,淳于越和谪仙合作过太多次了。 而且,不是人人都说,淳于越是谪仙的人吗?而且谪仙一直称呼淳于越为姐丈。既然是一家人,淳于越为何要诋毁商君别院的北游记? 真相只有一个:他们又在做戏。 只是这一次,淳于博士的牺牲太大了。 淳于甲看着气呼呼的赵腾,看着议论纷纷的百姓,差点气晕过去。他捶胸顿足:“冤枉!冤枉啊!” 第五百三十四章 越闹越大 淳于甲差点吐血,这简直是千古奇冤啊。 自己家主人明明对槐谷子避之不及,为什么屡屡和他扯上关系? 淳于甲深吸了一口气,极为诚恳,又极为沉痛的说道:“大人,我家主人,淳于博士,为人方正,恪守礼法。这样的人,重礼轻生,将面子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他怎么会为了区区几本书的获利,就伤害自己的名声呢?我家主人缺少钱财吗?我家主人看重钱财吗?这简直是荒唐。” 赵腾听得连连点头:“有理,此言有理。” 赵腾认真的分析了一下,确实发现这件事疑点重重。 以往的时候,淳于越确实和谪仙合作,利用告状的机会搞宣传。 不过那时候槐谷子多半是被告,而淳于越是正义凛然的一方。 一场状告下来,赚钱的目的达到了,而淳于越的名誉不会受到损害。 这种时候,淳于越肯配合槐谷子,也无可厚非。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淳于越几乎成了咸阳城中的公敌,差点就臭大街了,以淳于越的为人,恐怕是不肯的。 这么说的话,难道这件事别有隐情?果然有人在背后暗害淳于越? 赵腾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顿时打起精神来了。 只要不是借用自己的内史府,故意搞宣传就好。赵腾还是希望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主持公道的。 于是他对淳于甲说道:“你接着说下去,后面如何了?” 淳于甲说道:“今日这个叫瓜皮的人,谎称是受我家主人指使,到处散播谣言,说北游记写的不伦不类。” “他这种小人行径,让我家主人的名声受到了损害。现在咸阳城中的百姓都认为,我家主人为了赌约的胜利,不择手段。” 赵腾听了之后,一脸同情的看着淳于甲。 当然了,淳于甲有意无意的把淳于越的那篇文章忽略了。 那文章说起来有点尴尬,不提也罢。反正瓜皮冒充淳于府中人,到处招摇,散布谣言是真的,这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赵腾问瓜皮:“你为何要故意诋毁淳于博士的名誉?” 瓜皮早就被淳于甲打得服服帖帖的了,这时候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大人,小人是……小人是受人指使。” 赵腾淡淡的说道:“本官知道你是受人指使,量你一个低贱的黔首,平白无故,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诋毁朝中重臣。” “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瓜皮犹豫了一下,很隐晦的说道:“此人地位极高,受到万人敬仰,他……” 赵腾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本官是在问案,谁同你猜谜呢?来人啊,大刑伺候。” 瓜皮一听这话就慌了。 在街面上混的地痞流氓,谁没有挨过打?凡是经常挨打的人都有经验,知道正常人被打的时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打得时间长,什么口供都能问出来。 更何况,作为一个地痞流氓,当然要厚颜无耻,背信弃义了。如果咬紧牙关,坚决不招供,那不是人设崩塌了吗? 所以,瓜皮根本没打算挨揍,他立刻就想要招供了。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将皇帝招出来,那不是死定了吗? 可是不招供,被人打一顿,不还得说吗?要不然,胡乱攀咬一个人? 瓜皮看了看身边的淳于甲,忽然觉得按照淳于甲的思路,把事情推到谪仙身上,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虽然得罪了谪仙,多半也是九死一生。但是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啊。 又或者,自己咬紧牙关,没有把皇帝供出来。也许陛下一时心软,会赦免了自己,甚至重重褒奖自己的忠勇呢? 想到这里,瓜皮心里有点热乎乎的,觉得自己可能要翻身了。 嗯,没错,今天一定要将水搅浑,保住陛下的名誉。 于是瓜皮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对赵腾说道:“小人不敢欺骗大人,是谪仙让我诋毁淳于博士的。” 赵腾顿时露出来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正在门外吃麦花的李水顿时呆滞了:“啥,有这回事吗?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诬陷我吗?” 忽然间,李水觉得嘴里面的麦花不香了。 大堂之上,赵腾看着瓜皮,淡淡的问道:“谪仙为何要指使你诋毁淳于博士啊。” 瓜皮说道:“大人之间的事,小人不太清楚。不过小人私底下猜测,或许谪仙是故意让小人假扮淳于博士的家人。” “故意让小人用拙劣的手段诋毁北游记,并且隐晦的透露出来,小人是淳于博士的人。如此一来,百姓们会痛恨小人,继而痛恨淳于博士,继而报复性的多买北游记,借此来抒发对淳于博士的不满。” 李水已经惊呆了:特么的,这么多弯弯绕,你以为你是无间道啊。 门外的围观百姓,已经开始纷纷交头接耳了。 他们忽然觉得,这个瓜皮的话有道理啊。 谪仙确实是好人,这是公认的。但是谪仙的脑子确实比较灵活,做事有点不遵循常理。 至于淳于越呢?他的名声也很好,更不可能故意诋毁北游记。 这样综合考虑下来,这件事八成还真的是谪仙干的。 李水气的大叫了一声:“胡说八道,竟然敢污蔑本仙。” 他把麦花塞进李信的手里面,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本仙要状告这个瓜皮,竟然诬陷我。” 李信抱着一袋麦花,吃着一袋麦花,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槐兄亲自下场,这戏就精彩多了。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赵腾慢条斯理的看着李水:“谪仙啊。不是本官不相信你,只是按照常理分析。这件事还真有可能是你做的。” “这个瓜皮,用拙劣的手段,令淳于博士名誉受损,得到利益的,不还是你吗?” 李水说道:“如果是淳于越比较笨拙,或者这个瓜皮比较笨拙,弄巧成拙了呢?内史大人可要知道,起初的时候,这两个人是一心一意诋毁我的,只不过被百姓给看出来了而已。” 赵腾笑了笑:“这个瓜皮,方才已经承认了,是你指使的。” 李水幽幽的说:“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承认呢?也许是淳于博士和他商量好了,故意让他用拙劣的手段诋毁北游记,先让淳于越的名誉受损,然后淳于越再趁机告状,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把幕后主使说成是我。” “如此一来,我就成了背后耍手段的小人,而尧舜之乡的销量,一定会暴增。” 赵腾听得有点头疼:这一环套一环的,怎么这么多环? 他对旁边的小吏说道:“取纸笔来,本官有点乱,我要写下来看看。” 赵腾在纸上写了好一会,然后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水:“如此说来,这瓜皮有可能是你派去的,有可能是淳于博士派去的,这一本糊涂账,也就难以算清楚了。” 李水幽幽的说道:“只要严刑拷打,他自然会说实话了。” 其实李水不相信严刑拷打能够问出真相来。但是他平生最痛恨欺负老实人的人。自己没招谁没惹谁,平白无故被人诬陷,这家伙还不该打吗? 瓜皮听说要严刑拷打,立马苦着脸说道:“诸位大人,不用打我,我已经招人过了,不会改口了。” 瓜皮是不敢开口了,否则的话,不仅得罪死了槐谷子,更加得罪死了淳于越,那就连一点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硬着头皮诬陷谪仙。 赵腾看着李水:“谪仙,你怎么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李水摇了摇头:“不是我做的。” 赵腾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可就难办了。他一口咬定是你做的,你就死活不承认。本官应当相信谁呢?” 李水幽幽的说:“我怀疑淳于越就是瓜皮的幕后主使,不如把淳于越叫来,我们当面对质一下。” 赵腾看了看身边的小吏,小吏会意,急匆匆地走了。 他去叫淳于越了。 两刻钟后,小吏只身一人回来了。 赵腾皱了皱眉头:“怎么只有你一人?淳于博士呢?” 小吏说道:“博士说了,今日这件事,乃是他平生的奇耻大辱,在这里告状,不过是将屈辱更加重了一层而已。” “好在明日就是朝议之期,大家不如在陛下面前,辩个是非明白。” “若这个瓜皮当真是博士指使,他定然会自杀以谢天下。若谪仙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将清白无辜之人,诬蔑为暗中动手脚的小人。他也不会苟活,会效仿故楚屈原,一死以证清白。” 赵腾感慨的说道:“淳于博士,真乃忠贞义士也。” 李水有点无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这意思,这个瓜皮必须是我指使的了?否则的话,他就自杀?这不是玩赖吗?” “之前他们家的管家也说了,淳于越这个人,把面子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如果他为了面子自杀,那不是成功的诬蔑我了吗?” 赵腾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这话他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只是朝李水笑了笑:“谪仙啊,这件事,已经超出本官的能力了。牵扯的人太多,后果也太严重了。” “还是依照淳于博士所说,明日请陛下决断吧。否则的话,你们当中有谁出了事,本官都担待不起啊。” 随后,赵腾快步溜走了。 他能感觉到,淳于越已经动了真怒。如果真把这老头逼死了,那可真是犯了众怒了。 赵腾走了,这案子再也审理不下去了。 小吏走过来,试探着说道:“谪仙,要不然小人将这个瓜皮关到牢房当中?谪仙放心,此人绝对不会有危险。明日在宫中对质的时候,一定可以活灵活现的。” 李水哦了一声:“随便吧。” 小吏带着瓜皮走了。 淳于甲向李水拱了拱手,也带着自家仆役离开了。 李水叹了口气,走到了外面。 附近不少百姓在好奇的看着李水。 李水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们觉得是我指使的?” 那些百姓都干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会呢?”然后一哄而散。 李水看着百姓的背影,问李信:“李兄,你觉得这些百姓相信我吗?” 李信说道:“槐兄啊,现在是比拼人品的时候了。你觉得,你和我姐丈的人品,谁上谁下?” 李水想了想说道:“不相上下?” 李信:“……槐兄你还真有自信啊。” 李水也很无语:“李兄,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觉得我的人品挺好啊。总不能脸皮厚,就是人品不好吧?再者说了,我这也不是脸皮厚,我只是不喜欢繁文缛节,喜欢直来直去罢了。” 李信有些迷茫:“是吗?” 两个人既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就这样缓步而行,向谪仙楼走去。 李信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槐兄,明日朝议的时候,能不能让着我姐丈一点?” 李水:“?” 李信苦笑了一声:“槐兄你巧舌如簧,不管有理没理,都能获胜。可若你胜了,淳于越就必死无疑了。” 李水说道:“我是胜是败,又有何妨?众人的诋毁,我自己的面子,我并不看重。我只是奇怪,你好像很在意淳于越?” 李信说道:“毕竟是我姐丈,若他死了,我连祭拜阿姐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水笑了:“你当真是去祭拜阿姐吗?我怎么感觉你专门是去给淳于越添堵的呢?” 李信哈哈大笑:“两者并不冲突嘛。” 李水笑了笑,然后面色有些严肃的说道:“其实我并不相信瓜皮是淳于越派来的,他不会做这么龌龊的事,也没必要为了一本书,败坏自己的人品。” “而瓜皮这家伙,同样不是我派去的。那么他到底是谁的人呢?这个躲在暗中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李信说道:“今夜我们要不要审问他一番?” 李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明天陛下恐怕会亲自审问瓜皮。若我们提前私下见他,难免惹人非议。” 第五百三十五章 听说你喜欢竹姑娘 “谪仙和淳于越又杠上了。” 咸阳城中,不少人都在传播着这样的消息。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伙第一个反应是不以为然。 因为人人都知道,谪仙和李信是至交好友,而淳于越又是李信的姐丈。四舍五入,这两个人是亲戚,就算杠上了,又能怎么样? 但是传播消息的人又说,淳于越已经被谪仙气病了。 这样一来,大伙才稍微的认真了一点。不过,依然有点不以为然。 他们隐隐约约的,有自己的判断。觉得这个杠上了,未必是真的结仇了。 毕竟最近谪仙和淳于越经常就杠上了。一个说对方厚颜无耻,一个说对方是老古板。而且时不时就闹到内史府,对薄公堂。 不过……他们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说白了,更像是一家人吵架,而不是激烈的朝臣争斗,你死我活的那种。 但是紧接着又有消息传来说,淳于越动了真怒,表示要在明天的朝议上,请陛下评评理,如果陛下评定他错了,他宁愿当场自杀。 如此一来,咸阳人才真正的重视起来了。他们隐隐约约觉得,这一次恐怕要动真格的了。 想要吃瓜的不仅有咸阳城的百姓,还有明天要上朝的朝臣。 他们第一次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参加朝议。 而李斯直接去了王绾府中,研究对策。 看样子淳于越和谪仙已经势成水火了。这一次,淳于越就算不死,也得恨死了谪仙。如此一来,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总之,咸阳城中,所有人都很忙碌。身份卑微的人,在等待明天的结果,听个稀罕就算了。而身在高位的人,则努力谋划,要利用这件事,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好处。 ………… 商君别院,冯刃疾一脸谄媚的微笑:“谪仙,小人这几日所欠的钱已经还清楚了。” 李水嗯了一声。 明天就该上朝了,冯刃疾知道自己该走了,所以很配合的还了钱。 他看见李水表情冷淡,仿佛对自己有所不满,于是心中有些不安:难道我住的时间太短了?交的钱太少了? 冯刃疾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谪仙,要不然……朝议结束之后,下官再过来?”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不必了,我这商君别院,也不是客店。” 冯刃疾松了口气,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下官听说,明日淳于越要在朝堂上状告谪仙?此人真是胆大包天啊,谪仙为国为民,呕心沥血,何等的辛苦?此人却还要添乱。”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 冯刃疾小声说道:“要不然,下官弹劾他一下?” 李水:“……”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弹劾上瘾了。 李水想了想,对冯刃疾说道:“现在……倒也不必弹劾淳于越,等本仙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自然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冯刃疾躬身答应。 李水又说道:“你和赵佗商量的事如何了?” 冯刃疾笑眯眯的说道:“已经有眉目了。如果谪仙准许的话,明日在朝堂之上,就可以弹劾李斯了。” 李水嗯了一声,说道:“明天看我的手势。我若让你们弹劾,你们再站出来,若时机不对,就再等等。” 冯刃疾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商君别院。 冯刃疾走了之后,李水就打了个哈欠,躺在了矮榻之上。 “明日,又要朝议了。到底是哪个无耻小人,在暗中害我?”李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乌交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对李水说道:“大人,大人,未央公主有请。” 李水微微一愣,向窗外看了看,天已经要黑下来了。 这个时候,公主有请? 李水问乌交:“公主有什么事吗?” 乌交挠了挠头:“奴婢也不知道。” 李水伸了个懒腰:“走吧,反正也不远,” 乌交催促道:“咱们得快一点,天黑之后,城门和宫门都要关闭了。” 既然要快一点,那就不能坐车了。李水和乌交骑着快马,迅速的赶到了皇宫之中。 未央正在丹方中等着他。 李水进去之后,未央把乌交赶出去了,然后关上了门。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丹方里面点着油灯。未央在灯下,越发的漂亮了。 李水的心脏砰砰跳:你可不要诱惑我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多半是坑杀,嗯……也有可能是五马分尸。 李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很多秦代的刑罚。 未央动作优雅的给李水煮了一杯茶,然后微笑的看着他。 李水接过来,干笑了一声说道:“公主啊,今夜匆忙召我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啊?” 未央微笑着说道:“只是许久没有见到先生了,所以想要请先生来聊聊。” 只是聊聊?李水觉得并非如此。女人的话,应该反着听。 什么时候不能聊?什么时候不能喝茶?偏偏在快要关闭城门的时候。 面前的未央一副轻描淡写,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是李水总觉得她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未央开口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来回打转的茶水,仿佛是不经意一样,轻声说道:“我听伏尧说,你很喜欢竹姑娘?” “啊?”李水惊呆了。 他欲哭无泪:“谁说的?伏尧说的?他为何要如此诋毁我?” 未央抬起头来,看着李水的眼睛,幽幽的说道:“恐怕也未必是诋毁吧。商君别院,仿佛也只有一个竹姑娘配得上你。” 李水激动的站起来:“只有一个相里竹吗?我商君别院,我商君别院有……” 未央微微皱起眉头:“相里竹?她不是叫李竹吗?原来,她叫相里竹啊。” 未央一副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水:“想不到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秘密。” 李水:“……” 他揉了揉太阳穴,理顺了一下逻辑,然后老老实实的对未央说道:“此人,是墨家后人,如果公开姓名,会被人追杀,因此起了个李竹的名字。” 未央点了点头,没有在名字上纠缠。 李水松了口气,有个知书达理的公主就是好啊。 他继续诚恳地说:“至于商君别院,那些咸阳权贵,关东豪强,送给我的美人还少吗?我看都不看她们。我怎么会喜欢上相里竹?” 老实说,相里竹的容貌也算是极为出色了,但是和以美色示人的美人,还是有一点差距的,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就是靠脸吃饭的。 李水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明显,连那些美人都不动心,更何况一个相里竹? 没想到说了这话之后,未央的情绪更是低落了,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美人,因为你喜欢的是有才华的人。” 李水一拍大腿:“你这不是都知道吗?我……嗯?” 李水愣了一会,然后幽幽的说道:“公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未央抬起头来,看着李水的眼睛:“我误会了什么?” 李水忽然笑了,他把眼前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未央:“伏尧是怎么跟你说的?” 李水一副掌握主动权的样子,倒让未央有些不自在了,她有些窘迫的说道:“伏尧跟我说,你喜欢商君别院的相里竹,因为只有她最有才华。” 李水心中暗骂:早知道就不该让这家伙传话啊,这特么的不是造谣吗?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李水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未央说道:“伏尧是何时对公主说的?” 未央想了想,说道:“两刻钟前。” 李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所以,公主听到这消息之后,立刻就让乌交传话,将我叫来了?” 未央顿时脸色通红。 李水看见她这幅样子,更是心跳加快,大着胆子说道:“公主是什么意思?” 未央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能有什么意思?” 李水逗她说:“莫非公主急不可耐的想要送我们贺礼?” 未央的眼睛瞪得老大,忽然嗯了一声:“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随后,未央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李水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子。 未央又惊又怒:“谪仙,你要做什么?” 李水连忙松手,干笑着说道:“公主误会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未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能是什么事?” 李水叹了口气:“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赵佗送了我两个美人,但是我叫来了擅长纺织的赵大娘,让她教两个美人干活。” “旁边的人很奇怪,问我为何不留下两个美人,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美色,就是在床笫之间使用的。” “当时伏尧就在身边,我觉得这是教他一些道理的好机会,于是对他说,我对这等美色并不感兴趣,我真正喜欢的,是有才华的女子。一个真正伟大的人,不仅要看中美丽的皮囊,更要看中有趣的灵魂。” 未央低着头说道:“那还不是一样?谁都知道,竹姑娘便是商君别院最有才华的女子。”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非也。在我心中,有一人的才华,更在相里竹之上。” 未央眉头紧皱,想了很久:“你商君别院,有才华的人确实不少。比如擅长算账的计奴,比如会做生意的王老实。不过……好像没有哪个女子,能如竹姑娘一般。” 李水说道:“公主不妨考虑一下商君别院之外。” 未央还在冥思苦想。 李水忍不住剧透了:“某个女子接连写了几本书,每一本都引起轰动,以至于天下无人不知,到处传唱书中故事。这样的女子,没有才华吗?” 未央猛的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水。 她忽然转过身去,打开房门逃走了。 李水:“……” 这都是什么操作? 良久之后,乌交探头探脑的进来了:“大人,你把公主怎么了?” 李水一脸无辜:“我能把她怎么样?” 乌交说道:“方才我在门外,看见公主猛的冲出来了,然后跑走了。大人是不是与公主吵架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没有。” 乌交哦了一声。 李水坐下来,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未央的贴身宫女来了。 这宫女看见李水,就露出笑容来了:“谪仙,你又把未央公主怎么了?” 李水很无奈:“我能把她怎么样?” 宫女说道:“方才未央公主回到宫中,便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再也不肯出来。” 李水说道:“那她是哭了,还是笑了呢?” 宫女想了想:“奴婢曾经进去送了一杯茶,好像……好像是笑着的。” 李水心中一颗大石头顿时落地了。 宫女又对李水说道:“未央公主让奴婢来传一句话,说明日的朝议上面,请大人谦让一些,不要与淳于越计较。” 李水很无奈的说道:“本仙知道了。” 宫女忽然又含笑说道:“公主还有后半句话。” 李水问:“是什么?” 宫女说道:“公主说,淳于博士年纪大了,又饱读诗书,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即便他做错了,也请谪仙不要紧追不舍,放他一马好了。” 李水苦笑了一声:“说的我好像很不要面子一样。” 宫女向李水投去一个狡黠的眼神:“谪仙放心,你的为人,公主并不清楚。公主一直觉得你是君子。” 李水:“……” 特么的,这话什么意思?不要以为你是未央身边的人我就不敢打你。 想到这里,李水伸出手来。 塞给了宫女一锭金子。 在宫女惊讶的目光中,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劳烦你跑一趟,本仙过意不去啊。” 宫女满心欢喜的把金子收起来,连连向李水行礼,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打发走了宫女,李水一扭头,看见乌交正一脸不屑的站在旁边。 李水好奇的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乌交叹了口气:“只是一锭金子而已,看看这小宫女激动的。唉,真给我们宫中的奴婢丢人啊。” 李水:“……” 特么的你才富了几天?这就膨胀了? 李水想了想,觉得应该花点时间,好好给乌交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是谦卑。 第五百三十六章 脖子发痒 当天晚上,李水在丹房睡下了。 其实李水躺在矮榻上,根本睡不着。 他很发愁。愁的不是怎么舌战群儒,赢了淳于越,而是怎么让着淳于越。 这个老头以命相拼,真是太无赖了。在陛下面前告状,还要顾忌着他的面子,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辗转反侧,李水好容易睡着,很快又被乌交给叫起来了。 李水这才想起来,在宫中不比在商君别院,不能动不动就睡到天光大亮。 李水叹了口气,穿上衣服,洗漱一番,然后用了早饭,就慢悠悠的向议政殿赶去。 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李水虽然醒来的比较晚,但是赶到议政殿的时候,还是比往常早了很多。 但是他发现,议政殿跟前居然聚集了不少朝臣,数量比往日还要多。 李水有点纳闷:“为何今日诸位大人来的这么早?”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这还不是因为槐兄你?” 李水有点无奈:“都是来看戏的?” 李信使劲点了点头:“看戏之前,互相讨论一番,交流一下心得,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李水看着李信,无奈的说道:“李兄,你学坏了。” 李信感慨的说道:“做坏人,做厚颜无耻之人,真的很舒服啊。” 这时候,忽然有朝臣指着远处喊道:“来了,淳于大人来了。” 百官齐刷刷的看向那个方向,很快,众人看到了一个老者的身影。 是淳于越。 淳于越步履有些蹒跚,给人的感觉有点可怜。 李水叹了口气:“这老家伙,在打感情牌啊。” 淳于越走到议政殿门口,谁也不理,就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有交好的朝臣走到淳于越跟前,劝说道:“博士啊,你何必与槐谷子置气呢?不如留着这有用之躯,为天下人谋福祉啊。” 淳于越缓缓地扭过头来,看了这人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你以为,老夫必输?” 那朝臣苦笑了一声:“谪仙巧舌如簧,即便博士有理有据,又如何斗得过他?倒不如无视他,不要中了他的圈套,丢了自己的性命。” 淳于越摇了摇头,一脸悲壮的说道:“对便是对,错便是错。老夫便不相信,这大秦朝堂之上,真的可以颠倒黑白。” “今日老夫就要在陛下面前,证明给满朝文武,我大秦,公理尚在,正义尚存。” “若老夫当真死了,希望用这一条性命,激励诸位,盼望诸位能从迷梦中惊醒,铲除朝中的奸佞小人。” 淳于越说奸佞小人四个字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李水一眼。 李水十分委屈的对李信说道:“你姐丈是个白眼狼啊,我整天姐丈姐丈的叫他,他却说我是奸佞小人。”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说道:“槐兄,委屈你了。” 很快,议政殿的大门打开了。 嬴政早就通过司豚知道淳于越和槐谷子的纷争了。对此他感到很头疼。 淳于越,是朝中老臣,又是扶苏的师父,为人清正廉洁,嬴政对他是很放心的。 而槐谷子,虽然有些不守礼法,做事肆意妄为,但是才华横溢,让大秦蒸蒸日上。 这两个人,嬴政都不想放弃。 因此,嬴政坐在御座上,看着正在下方行礼的文武百官。 他找到了夹杂在其中的淳于越和李水,然后叹了口气。 嬴政有点发愁,今天应该怎么和稀泥呢?至少不能让淳于越自尽,否则的话,扶苏必定伤心不已。 群臣行礼之后,开始讨论政事。 以往群臣议政,往往需要一两个时辰,中间会有人互相辩论,寻找到一个最优解。但是今日议论快得要命。好像所有人都想要快点结束一样。 今日在嬴政身边侍奉的,正是季明。 他看着大殿中的淳于越和李水,心里乐开了花。 他也听说了,谪仙和淳于越杠起来了。看来自己昨天派出去的人很有本领,给这两个人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对于李水和淳于越,无论他们谁胜谁败,对于胡亥来说,都是好消息。 季明笑眯眯的想:看来我的计谋是越来越高超了,连借刀杀人这一招都想出来了。 随后,季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摸完之后,季明有点纳闷,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总是不由自主的摸脖颈。 这脖子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像是痒,又好像是刺痛。可是仔细感觉的话,又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季明疑惑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政事已经讨论完毕了。 而淳于越站了出来,向嬴政行了一礼,极为悲愤的说道:“陛下,谪仙在咸阳城中,败坏老臣的名誉,老臣请陛下主持公道。” 嬴政淡淡的点了点头:果然来了。 他看向槐谷子:“你如何败坏了淳于博士的名誉啊。” 李水站出来,一脸沉痛的说道:“陛下,臣一直踏踏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何时败坏别人的名誉了?想必是淳于博士捕风捉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臣。” 李水说的不太好听,几乎是有点指责淳于越了。 然而,李信却一脸欣慰的看着李水:谪仙果然给我面子啊,在谦让我姐丈。 朝中的其他大人也想:谪仙今日倒是彬彬有礼起来了,没有诬告淳于越谋反。嗯?等等,怎么谪仙没有告人谋反,我便觉得他有礼貌了?这是怎么回事? 嬴政无奈的看向李水:“你究竟有没有做过?” 李水斩钉截铁的说道:“臣没有做过。”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看来今日当真要以死以证清白了,无妨,老夫虽然身死,但是美名会留在人间。 想到这里,淳于越沉声说道:“陛下,请准许老臣,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嬴政点了点头。 随后,淳于越说道:“日前,老臣听说伏尧公子化名北冥有鱼,写了一本书,号称北游记。” 在场的朝臣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书当真是伏尧公子写的啊。 嬴政听他提起北游记,心里就有点不自在。 北游记,他是看过的,那里面的内容,真是……唉,一言难尽。 只听淳于越接着说道:“老臣心想,这北游记当中所阐述的,乃是伏尧公子在北地郡的施政方略。这个想法很好,于是老夫也阐述了一番儒家治国的方略,写成了尧舜之乡一书。” 嬴政点了点头。 如今开科举,时务策是一项重要的考试内容,着书立说,讨论治国方略,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有助于培养人才。 淳于越简要说道:“后来,老臣在商君别院,和谪仙打了个赌,要比一比这两本书,谁的销量比较好。” “在确定赌约之后,老臣一直守口如瓶,不曾宣扬出去。” “在当日外出喝茶的时候,老臣听到周青臣正在吹捧北地郡,用词阿谀奉承之极,简直不堪入耳。” 周青臣就站在淳于越不远处,面沉入水,情绪似乎没有丝毫波动。 李信看的叹为观止:此人真是得到了谪仙的真传啊。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老臣听到这阿谀奉承之词后,心中愤愤不平。因为北地郡一书,老臣是看过的,内容自然新颖,但是也当不起周青臣如此夸奖。周青臣此举,是捧杀,是要害了伏尧公子啊。” 李水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心想:还能从这个角度说?淳于越这老头厉害啊。 淳于越接着说道:“老臣一是激于义愤,忍不住要反驳周青臣,免得公子的北游记发售之后,令人大失所望,有损公子的名声。” 嬴政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他其实很清楚,一味地吹捧,并不是最好的。把百姓的期望拉高,等他们拿到书之后,定然会大为不满。倒不如降低他们的期望,让他们有个意外之喜。 当然了,伏尧的那本书……还能有意外之喜吗? 嬴政想起来就头疼。 他对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接着说下去吧。” 淳于越应了一声,说道:“老臣用了一夜时间,写了一篇驳斥周青臣的文章。这文章大部分是在评论周青臣,但是也隐晦地提到了,对北游记的期望不要过高。” “但是这文章当众念出来之后,却惹来了无数非议,百姓对老臣破口大骂,说老臣晚节不保、奸诈小人、视财如命。种种不堪入耳之词,令老臣难以承受。” “后来老臣命家仆打探了一番,这才明白,原来在老臣的文章念出去之前,谪仙公布了我们之间的赌约。因此老臣的这行为,便如同是在抹黑北游记了。” 朝臣们听了之后,都恍然大悟。 昨天街上确实有很多人在痛骂淳于越,这些朝臣也略有耳闻,可是对于淳于越究竟怎么犯了众怒,他们却弄不太明白了。 今日听了淳于越亲口解释,倒是给朝臣们解了个惑。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这众人说道:“如此说来,淳于博士名誉受损,完全是自己不小心导致的啊。这与我有关系吗?”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件事怪不得谪仙。 然而,淳于越冷笑了一声,说道:“若这件事到此为止,老臣也就认了。可谪仙不该找了一个游手好闲之人,假扮成我府中的仆役,到处诋毁北游记,如此一来,老臣的名声真是雪上加霜啊。” “当面诋毁北游记也就罢了,居然在背后做小动作,这……老臣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淳于越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李水有点无奈,他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又凭什么说他是我派去的?这个人到处诋毁北游记,我才是受害者啊。” 两个人把昨天在内史府公堂上的辩论重复了一番,朝臣们听得晕头转向,只知道他们的逻辑一环套着一环,环环相扣,无穷无尽。 嬴政听得头都大了,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样辩论下去,恐怕三五十年也辩论不出个结果来。 他淡淡的说道:“那个游手好闲之人何在?” 赵腾站出来,说道:“已经被关入大牢之中了。” 嬴政说道:“带上来。” 赵腾立刻吩咐了一个侍卫,让他去带人了。 而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 他正在研究自己的脖子,这么这脖子,越来越不舒服了?好像不应该呆在自己肩膀上似的…… 一刻钟后,瓜皮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他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差点就尿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还是你自己不知好歹,胡言乱语?” 嬴政的意思很明显了,让瓜皮这家伙承认了算了,如此一来,李水和槐谷子都有了台阶下,这件事就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至于瓜皮到底是受谁指使的,回头嬴政自己私底下调查就好了。 但是瓜皮只是个市井混混,哪听得出来这一层含义?就算听出来了,也不敢说是自己自作主张啊。 万一皇帝来一句坑杀,那不是死定了吗? 因此瓜皮硬着头皮说道:“小人,小人是受人指使。” 嬴政面色一沉,又问:“是何人指使你的?” 瓜皮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李水。 满朝文武,若有所思的看向李水。 李水有些恼火地说道:“你想清楚了再攀咬我。这可是在陛下面前,你敢撒谎?陛下有一样神物,叫做地蕈,服用之后,必吐真言。” “你现在撒了谎也没用,只要陛下让你吃了地蕈,你还是得说实话。只是到那时候,可就要从严惩罚了。” 瓜皮吓得颤抖不已。 皇帝,会让自己吃地蕈吗?万一把陛下招出来,陛下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可是……如果谪仙和群臣,一定要劝陛下拿出地蕈,让我服用,那该怎么办? 瓜皮彻底慌了,他忽然发现,朝堂之上的人,真是得罪不起啊。人家的玩法,根本不是自己能想象出来的。 瓜皮正在慌张之际,忽然一眼瞥见了季明。 他顿时眼前一亮:这不是当日那位宦官吗? 于是瓜皮指着季明,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带着哭腔说道:“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是听这位大人的吩咐做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此人已经没用了 季明正在关注自己的脖子,忽然发现,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季明心里一抽,然后就看到了瓜皮。 “完了,被人咬出来了。”季明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腿有点软。 嬴政扭头看了看季明,淡淡的说道:“是你做的?” 季明伏在地上,整个人走在剧烈的打哆嗦。 他下意识的就开始否认:“不,不是我做的。” 嬴政又看向瓜皮,轻描淡写的问道:“你在说谎?” 瓜皮连冷汗都不敢擦,颤抖着说道:“小人不敢撒谎。确实是这位大人让我做的。” 季明断然否认:“不是我,我没有。我与此人素不相识,怎么会让他做这些事?” 嬴政问瓜皮:“他是何时找到你的?在什么地方交代你要诋毁北游记?你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瓜皮答应了一声,把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都说了一遍。 嬴政听完之后,没有再问瓜皮,而是淡淡的说道:“来人,查一下,昨日都有谁曾经出宫,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很快,有小宦官带过来一份名单,里面就有季明的名字,时间完全对得上。 季明面色惨白:“或许……或许是巧合。” 瓜皮忽然又说:“这位大人找到小人的时候,小人正在和朋友饮酒,那位朋友可以证明。” 嬴政淡淡的说道:“将那人叫来。” 有侍卫向瓜皮问了那朋友的姓名,然后掉头走了。 ………… 咸阳城墙角,一间低矮的房屋当中。矮榻上躺着一个老妇人。 这老妇人似乎重病缠身,不住的咳嗽。而在不远处,有一个男子正在摆弄一些赌具。 老妇人叹了口气,对那男子说道:“芒种啊,你已经年近三十了,还这样游手好闲,如何是好啊。” 那个叫芒种的男子只当没听见。 老妇人叹了口气:“看来咱们家要在这一辈绝后了。当初老头子还活着的时候,给你起名叫芒种,实指望你能老老实实耕田,谁知道你从小不务正业。” 芒种有点不耐烦:“老老实实耕种便可以吃饱了吗?早先几年,咱们村多少勤快人,不是照样吃不饱穿不暖,最后还是饿死了吗?要不是我机灵,咱们俩也死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那是机灵吗?偷鸡摸狗换来的吃食,就是吃到嘴里,这心里也不踏实啊。” 芒种翻了翻白眼:“你是不踏实,吃的时候也没少吃啊。” 老妇人一脸愁容:“我总觉得,这不是个正经营生。当初你要搬家来咸阳城,说到了咸阳城,就不怕饿肚子了,可是来了这么久,我也不见你出去做工。” 芒种笑眯眯的说道:“做什么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老妇人说道:“我听人说,在附近租上几亩地,完全可以衣食丰足,攒上一点钱,娶一房媳妇,过上三五年,我就能见到孙子了。” 芒种说道:“算了吧,生下孙子来,也是在这世上受苦。吃不饱穿不暖,何必让他受苦呢?” 老妇人被芒种噎的无话可说。 她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道:“我听人说,伏尧公子在北地郡做了一些事,那里的百姓活得很好,四里八乡纷纷赶了过去。” 芒种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没想到老妇人又说道:“只要肯吃苦,一定能吃上饱饭。子孙后代,都能享福。” 芒种一听说要吃苦,顿时没有兴趣了。 老妇人唠唠叨叨,又说道:“你即便不去北地郡,在这里勤快点,我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芒种说道:“现在的日子够不错了,你就别抱怨了。昨天不是还让你吃了一次肉吗?” 老妇人哼了一声:“你整日和那个什么瓜皮混在一块,谁知道这买肉钱是怎么来的?街上的人都说,瓜皮不务正业,寡廉鲜耻,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卖给别人。” 芒种呵呵冷笑了一声,有点得意的站起来:“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如今瓜皮可是发达了,而且他答应了,回头会提携一下我,以后咱们家就是人上人了。” 老妇人有些不信。 芒种活灵活现的说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日宫中的宦官,找到了瓜皮。让他做事。” “你以为你的肉怎么来的?那就是宫中的大人赏的。瓜皮现在已经和宫中的人搭上了线,以后的好处还少了吗?” “我跟着瓜皮,多和宫中接触几次,也许就能得到赏识,即便不能为官做宰,也能富裕起来了。” 起初的时候,老妇人又惊又喜,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对,那么多勤勤恳恳做事的人都没有得到赏识,凭什么宫中的人要赏识你们这种人?我看这事有蹊跷。” 芒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与你说你也不懂,过上几日,我将金子摆在你床前你就明白了。” 老妇人却听得心惊胆战:“骤然得到富贵,这能是好事吗?这个瓜皮不会是做了江洋大盗吧?天可怜见,祖宗保佑,可不要给我家招来杀身之祸啊。” 芒种彻底无语了。 这时候,嬴政派出来的侍卫走了进来,淡淡的说道:“芒种可在这里?” 芒种连忙答应了一声。 他看见这侍卫衣衫华丽,身材高大,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顿时紧张不已,十分谄媚的说道:“这位大人,为何要找小人啊。” 老妇人看到侍卫的第一反应,则是惊恐。 这样的老人,一辈子都不和官府打交道。如今官府找上门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芒种做了坏事,要被抓走了。 侍卫对芒种淡淡的说道:“陛下有请。” 芒种又惊又喜,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可是当今陛下?” 侍卫面色一沉:“不然呢?” 芒种喜不自胜:“小人失言,大人恕罪,我们这便走吧。” 老妇人大着胆子,惊恐地说道:“这位大人,为何要找我家芒种啊。” 侍卫看了老妇人一眼,不忍心吓唬这个可怜人,于是尽量温言说道:“无妨,他的友人正在觐见陛下,有些事对不上号,因此陛下要问他一句话。” 随后,侍卫带着芒种向外面走。 老妇人呆呆地坐在屋子里,还听见芒种和侍卫说话的声音。 芒种问道:“莫非是瓜皮在陛下那边?” 侍卫嗯了一声:“正是。” 芒种又问:“陛下究竟要问什么事?” 侍卫淡淡的说道:“到了陛下面前,你自然就知道了。” 芒种哦了一声,不敢多嘴了。 时间不长,芒种被带到了皇宫之中。 皇宫如此壮丽,让芒种惊叹不已。 侍卫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要东张西望。” 芒种应了一声,连忙低下头去,然后又小声问道:“敢问大人,陛下的金锄头在何处?” 侍卫微微一愣:“什么金锄头?” 芒种说道:“小人的友人言之凿凿,说陛下是用金锄头耕种的。可是进宫之后,小人既没有看到农田,有没有看到陛下的锄头。” 如果不是已经进宫了,否则的话,侍卫一定会放声大笑。 芒种被带到了议政殿,他使劲低着头,不敢看整个天下最尊贵的一群人。 嬴政淡淡的说道:“抬起头来。” 芒种紧张的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因为太过紧张,所以扭到了脖子。 他抬头之后,发现站在面前的有十来个人。都很年轻,穿的衣服也很相似。而这些人,都没有胡子。 芒种微微一愣,心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宦官? 嬴政在旁边淡淡的说道:“昨日瓜皮是不是见了一个宦官?” 芒种不敢看嬴政,只是低声说道:“是。” 嬴政又说道:“你在这些人里面找找,将那人找出来。” 芒种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挨个向那那些宦官看了看。 老实说,这些宦官不太容易分辨,因为他们都没有胡子,而且穿着同样的衣服,这就有点难度了。 不过……芒种对季明有很深的印象。 前几日和瓜皮喝酒的时候,季明忽然找到了瓜皮。 那时候芒种感觉这是个好机会,想要通过瓜皮,获得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因为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季明的相貌,想着日后投靠这位宫中的大人物。 也幸亏芒种死死的记住了季明的容貌,所以,他很快把季明指出来了。 季明两腿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芒种有点纳闷:这是怎么了? 嬴政对旁边的侍卫说道:“将此人带出去吧。给他些钱。” 侍卫应了一声,带着芒种走出了议政殿。 出了宫门之后,侍卫递给了芒种一锭金子,淡淡的说道:“我看你家境贫寒,老母似乎又有病。日后还是本分做人的好。瓜皮那种人,就不要来往了。” 芒种诚惶诚恐,问道:“瓜皮做了什么事?” 侍卫呵呵冷笑了一声:“伙同宦官,诋毁淳于博士,嫁祸谪仙。” 芒种吓得魂飞魄散,他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瓜皮会怎么样?” 侍卫淡淡的说道:“怕是难逃一死了。” 侍卫回去了,芒种两腿发软的向家中走去。 当日,如果那宦官找到的不是瓜皮,是自己呢?那么要死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芒种忽然不会走路了,他扶着墙,慢慢的坐到了地上。 ………… 议政殿中,朝臣们都看着季明和瓜皮。 李水很好奇的问季明:“你为何要诬陷淳于博士?莫非你也讨厌淳于越假模假式?” 淳于越也很纳闷,问季明:“你为何要诋毁北游记?莫非你也看不惯谪仙厚颜无耻?” 季明哪还说的出话来。 其实嬴政已经猜到为什么了。 季明的一举一动,都有小乙汇报。 虽然季明有时候私下做事,不会全部告诉小乙,但是小乙也能凭借现有的信息,大概推测出来一些事。 嬴政知道,季明一直和胡亥有联络。甚至有侍卫报告说,就在瓜皮诬陷淳于越的当天,季明曾经偷偷见过胡亥。 如此说来,这件事胡亥也参与了? 嗯,若是胡亥参与,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当日三位公子在治理三郡。 扶苏的师父淳于越,写了一本专门阐述儒家治国的尧舜之乡。 槐谷子的徒弟伏尧,则写了一本讲述北地郡的北游记。 那么胡亥呢?他定然会心生嫉妒,伺机破坏。 于是他指使季明,找人挑拨淳于越和槐谷子的关系。无论谁的名誉受到破坏,胡亥都能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嬴政叹了口气:胡亥啊,已经被朕关起来了,居然都能如此不安分,真是…… 朝臣们还在一个劲的盘问季明,为何要诋毁淳于越和谪仙。 但是嬴政知道,不能再让他们问下去了,如果把胡亥问出来,那可真是皇宫中的丑闻了。 于是嬴政看向季明,淡淡的说道:“朕听闻,你与槐谷子一向不和?” 季明连连点头,说道:“是,小人因为和谪仙不和,因此故意挑拨离间,想要借淳于博士之手,除掉谪仙。” 季明在嬴政身边的时间不短了,立刻就懂了嬴政的暗示。 嬴政要把事情限制在季明身上,不允许他提到胡亥,季明自然不敢胡言乱语了。 只要自己懂事一点,也许能捡一条命呢? 谁知道嬴政又说道:“来人,将季明与瓜皮拖下去,坑杀。等等,瓜皮坑杀,季明斩首。” 季明彻底瘫在地上了。 怪不得,今天一直脖子不舒服啊。 即便是临死之前,季明都不敢有越轨的举动,因为他担心会招来嬴政更大的愤怒,或许把自己五马分尸,或许是腰斩,或许……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这个季明……” 嬴政淡淡的说道:“此人已经无用了。” 李水立刻听懂了这句话。 季明办的事,早就是死罪了。嬴政一直没有杀他,那是因为想要利用他挖出来咸阳城中的反贼。 现在反贼都已经查清楚了,再留着季明上蹿下跳,反而是一件坏事。 因此,杀了此人也好。 李水自然没有意见。 对坏人的宽恕,就是对好人的惩罚。李水还没有那么圣母。 至于瓜皮,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命运。这时候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了,被人像死狗一样拖着出去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少年,玩心吗 季明和瓜皮被带走了,在场的文臣武将没有太大反应。 毕竟在等级森严的秦代,人和人就是有区别的。 高贵者如皇帝,那简直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低贱者如季明、瓜皮,已经接近于猪狗了。猪狗被杀,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君子远庖厨,不亲眼看到也就罢了。 朝臣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水和淳于越身上。 这两个人的争论,似乎还没有结果。 嬴政看了看淳于越,又看了看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二人的争论,似乎是一场误会啊。” 李信在旁边点了点头,接话说:“是啊,完全是一场误会,是季明这卑鄙小人,暗中挑拨离间。” 李水笑嘻嘻的看着淳于越:“姐丈,不如咱们握手言和?” 淳于越向李水拱了拱手。 他实在是怕了李水,握手言和,那就不必了,能拱一拱手,已经不容易了。 李信忽然咦了一声,看着淳于越说道:“姐丈为何一脸忧郁,闷闷不乐的样子,仿佛有心事。” 淳于越微微一愣,心想:我有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我知道为什么。” 李信好奇的问道:“是为什么?” 李水说道:“虽然真相查清楚了,季明也被正法了。但是淳于博士受损失的名誉却回不来了。人言可畏,覆水难收啊。” 淳于越心里咯噔一声:对啊。 现在好了,淳于越是真的忧郁了。 李信好奇的问道:“槐兄,你一向足智多谋,可有没有办法帮帮姐丈啊。” 李水说道:“办法自然是有的。” 李水和李信,两个人在朝堂上你来我往,一番对答,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不少人都抻着脖子看着他们,等待李水的办法。 李水干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办法很简单。如今陛下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天下人只信服陛下一人。” “若陛下肯出面,亲临谪仙楼,对着咸阳百姓说上一句。便说昨日淳于博士不曾诋毁北游记,是季明派人假扮,故意抹黑北游记,故意抹黑淳于博士。如此一来,百姓就信了。” “而淳于博士再在旁边不失时机地夸上几句北游记。那么咸阳城中的百姓,定然对淳于博士的印象大为改观。” “他们甚至会觉得,淳于博士果然是贤良方正之人,往日真的没有看错,因为昨日他们冤枉了淳于博士,心中的愧疚,会让他们对博士更加爱戴。” 嬴政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他一眼就看穿了李水的把戏:说来说去,又想让朕帮你站台,好让你借机敛财? 而淳于越也是同样的想法。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一切都是为了淳于博士着想啊。” 嬴政想了想,说道:“让朕亲临谪仙楼,那倒不必了。朕派一个宦官,宣读一份旨意,为淳于越正名,也就罢了。” 对于嬴政的决定,李水是万万不敢勉强的。 于是他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陛下这个办法好,既说出了真相,又保留了皇帝的威严。陛下之智,胜过臣十倍啊。” 朝臣:“……” 这个厚颜无耻,阿谀奉承之徒。正话反话都被你说尽了。 淳于越的嘴唇动了动,李水连忙拦住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淳于博士,陛下不去谪仙楼,这理所应当。你就不能不去了。” “这一次,是为博士你挽回名誉。除非你自己不在乎名声,否则的话,还是走一趟比较好。”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老夫就去一趟吧。” 他知道李水说得没错,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自己要是不夸赞北游记几句,还真的无法平息百姓的议论了。 可是……从哪个角度夸赞北游记?实在是找不到啊。 淳于越有点犯愁。 嬴政问李水:“北游记和尧舜之乡,可都印制完成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已经印好了,只等一个好日子,便可以发售了。我请了一位高人占卜了一卦,三日之后……” 嬴政淡淡的说道:“不必三日之后了,就今日吧。这些乱糟糟的事,早日结束便好。” 每当嬴政想起北游记来,便觉得很尴尬,这样的书被天下人看到了,知道是自己的皇子写的。那自己的老脸往哪搁?皇帝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但是他不想打击伏尧的积极性,而且伏尧是用了北冥有鱼的化名,没有直接给自己丢人。 于是,嬴政想要让这本书尽快卖出去,这个赌约完成之后,这件事也就被人淡忘了。 所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有些人面对一见难事,总是步步后退,能拖一天算一天。而嬴政不同,他总是迎难而上,一鼓作气闯过去。 这,便是千古一帝,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了。 李水本来想等三日之后,再炒炒热度。不过既然嬴政这么说了,他也就不拖着了,于是躬身说道:“是,陛下金口玉言,便是天意,比任何占卜的结果都管用。”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议结束了,群臣三三两两的向外面走。 李水向众人宣布:“诸位,新书发售,定在午后,到时候,还请各位到场啊。” 朝臣们都呵呵笑了一声。 老实说,他们都很想和李水反着来。李水让他们往东,他们偏偏要往西,李水要他们抓狗,他们偏偏要逮鸡。 但是这一次,他们还真的想去见识一下了。 毕竟……任何时代的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啊。 还没走到宫门口,伏尧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对李水说道:“师父,我们下午便开始卖书吗?” 李水点了点头。 伏尧有些不安地说:“会不会太仓促了?” 李水正色道:“这是陛下定下来的良辰吉日,怎么会仓促?有天子的气运加持,反而会卖得更好。” 李信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的表演。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走走走,咱们赶快去准备一下。”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兴冲冲的跟着李水向外面走。 结果这两个人走到半路上,忽然有小宫女过来,向李水行了一礼,说道:“未央公主有请。” 李水眼睛一亮,立刻对伏尧说:“你和李兄先去准备,我一会就到。” 伏尧顿时闷闷不乐:“阿姊能有什么正事?” 李水正色道:“公主的事,自然都是正事了。你快去吧,不要耽搁了。” 李信也有点不情愿:“槐兄,我是朝中重臣,是大将军,怎么能给你打杂做这种事?”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放心,这次你帮了我,以后在商君别院,吃住免费,商君别院所有的新发明,你都优先免费使用。” 李信顿时眼睛一亮。 但是几秒钟后,李信回过味来了:“不对啊,我在商君别院,本来就是免费吃住啊,那些新发明,我本来就免费使用啊。” 但是这时候,李水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 丹方之中,未央公主正襟危坐,正等在那里。 以前未央见了李水,是很放松的,但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未央就有点不自在了。 脸红心跳,心神恍惚,颠三倒四,乐在其中。 未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见李水,但是忍不住就来了。 坐在丹房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于是她开始冥思苦想,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外面响起来一阵脚步声,未央紧张的站起来。 她看见李水进来了。 李水一本正经的向她行了一礼,一如往常。 而在这一刻,未央忽然找到借口了。 她尽量严肃的冲李水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我是特地来道谢的。” 李水微微一愣:“道谢?” 未央嗯了一声:“多谢谪仙答应了我的请求,对淳于博士多次谦让。我听宫人说,你们之间的事已经结束了。淳于博士已经和你言和了。” 李水恍然大悟:“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哈哈。不过……公主既然是来道谢的,那么谢礼在什么地方?” 未央微微一愣,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来的太匆忙,谢礼还没来得及准备。” 李水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可否由在下索要谢礼?” 未央:“……” 她觉得自己够了解李水了,知道李水喜欢随心所欲,不拘礼法,但是她打死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可以索要谢礼…… 未央无奈的笑了笑:“谪仙请讲,若未央可以办得到,自然尽力去办。”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到一半,未央有点紧张。有点担心李水提出来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 李水想了想,对未央说道:“那我请求公主,吃过午饭之后,前往谪仙楼一游。” 未央顿时愣了。 这叫索要谢礼?我怎么感觉这是在给我送礼呢? 不过,李水没有提出来什么过分的要求,倒是让未央微微松了口气。在松气之余,又有些怅然若失。 李水看着一脸忧郁的公主,有点纳闷:这要求都不答应?难道还想要出场费不成? 好在未央很快点了点头。 李水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那我就恭候公主大驾光临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未央的那种紧张和不适减轻了很多。 他们聊了一会伏尧新书的事。 未央有些不安的说:“伏尧的新书,有些太过儿戏了,我担心会招来非议啊。” 李水笑着说道:“本来就是儿童读物,儿戏一点正好。” 时间不长,有宫女在门外说道:“公主,午饭已经好了。” 未央应了一声,然后对李水说道:“我要走了,母亲在等我。” 李水把未央送出了丹房。 和未央分别之后,李水就出宫来到了谪仙楼。 谪仙楼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大量的书籍被运到了这里,在门口一左一右,设置了两个摊位。 淳于越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因为过一会他要公开称颂一下北游记,好挽回名誉。 称颂北游记?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淳于越觉得人生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李信和伏尧一边指挥着匠户干活,一边对李水说道:“这人不够多啊。” 李水说道:“这个简单。” 他叫来了两个匠户,对他们说道:“你们二人,骑上快马,手里面拿着铁皮卷成的扩音器,一边狂奔,一边呼喊,便说午饭之后,北游记和尧舜之乡,在谪仙楼同时发售。先到先得,售完为止。” 李信眉头紧皱:“只说午后?不如说个准确的时辰。” 李水咧嘴笑了:“不必。他们不知道准确的时辰,就只能来得越早越好。来得早了,百无聊赖,肯定要喝一点酒,吃一点菜。咱们不就赚了吗?” 伏尧说道:“今日运来的北游记,数量庞大,恐怕卖不完啊。这个售完为止,就不必说了吧?” 李水摇了摇头:“不然,加了这一句之后,那些想要买书的人,就会有一种可能买不到的恐慌。那些本来在犹豫观望的人,也就来不及观望了,先买到再说。” “如此一开,我们刚开始卖书,定然就有大量的人涌进来,造成一番一书难求的景象。而这样的景象,又会让其他的人更加恐慌。” “到最后,销量一定会远超预期。” 李信听了之后,叹为观止,他看着李水说道:“槐兄,我发现你玩弄人心,真是一把好手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过奖了,这只是仙界中的雕虫小技罢了。” 李信小声嘀咕说道:“仙界之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勾心斗角吗?那我倒有点害怕仙界了。” 李水和李信勾肩搭背:“放心吧,仙界中的勾心斗角,都是润物细无声的。让你花了钱,还察觉不到人家的圈套,以为占了便宜呢。” 李信似乎更畏惧了。 午后很快就到了。谪仙楼附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一些朝中大臣,也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了。 他们不是来买书的,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是来看这赌约谁胜谁负的。 当然了,他们也不介意买上淳于越几本书。 虽然他们不一定全部认同淳于越的以儒治国,但是相比于谪仙,他们觉得淳于越更像是自己的同类啊。 第五百三十九章 趁机带货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淳于越从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张纸,纸上的内容,是一些门生代笔写好的,专门用来夸赞北游记。 淳于越觉得当众夸赞北游记很丢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肯亲笔写下这东西了。 罢了,过一会念的时候,就当是在念一本很差劲的书罢了。 淳于越在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有一群护卫,以及几个小宦官,缓缓而来,到了谪仙楼门口。 围观的百姓都极为震惊,又极为兴奋:宦官?皇宫中的护卫?莫非陛下要来吗?即便陛下不会亲身至此,派出几个宦官代表一下,也足以说明态度了。今日这两本书开始贩卖,真是一件盛事啊。 小宦官先向李水和淳于越行了一礼,又向在座的朝臣们行了一礼,然后站在谪仙楼门口,向围观的百姓说道:“日前,有不良奸民,名曰瓜皮。瓜皮假扮淳于博士家人,肆意诋毁北游记,意图挑拨谪仙与淳于博士的关系。此人已经被陛下抓到了。” “陛下明察秋毫,天威赫赫。瓜皮战战兢兢,供出幕后主使,乃宫中宦官季明。” “季明素来与谪仙有嫌隙,此次听闻谪仙与淳于博士,有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赌约,因此心生歹念,想要趁机渔利。” “殊不知天子何其英明?诸位大臣何其睿智?一眼便看破了此人的奸计。如今这两人已被正法,实乃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陛下特命在下晓谕诸位百姓:莫信谣,莫传谣。” “谪仙与淳于博士,乃我大秦栋梁,朝中重臣,胸怀何其宽广?岂会为了几本书,暗中勾心斗角?” “谪仙聪明睿智,淳于博士贤良方正,岂会背后中伤,做出小人行径?” “谪仙与淳于博士,向来交好。二人不仅志趣相投,为至交好友。而且有姻亲之宜,岂会互相坑害?” “此次比拼销量,乃是酒后戏言而已。胜亦不足喜,败亦不足忧。只求一乐耳。尔等百姓,不可妄自揣测,散布流言……” 小宦官念完之后,又向百官行了一礼,向百姓们笑了笑,然后在护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李水抓住时机,把手搭在了淳于越的肩膀上,做出来一副:亲亲密密,关系很铁的样子。 淳于越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心里面却很苦涩:挽回声誉的目的倒是达到了,可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啊。从此以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老夫是槐谷子的直接好友了。陛下亲口说的,那还有假?这次可真是百口莫辩,唉…… 而百姓们都一脸惭愧的看着淳于越,昨日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跟风痛骂淳于越来着,今日剧情反转,很多人都十分不好意思。 不得不说,秦代的百姓,和后世的键盘侠毕竟不一样啊。 键盘侠们骂完就走,只求自己痛快。反转?什么反转?道歉?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而秦代的百姓,还是太淳朴了,有些人甚至想着,一会要买淳于博士一本书,聊表支持。 朝臣们都看的感慨不已,知道有陛下出面,淳于越的声誉是彻底回来了。居然能获得陛下的支持,这就是朝中重臣啊。真是令人羡慕…… 小宦官离开之后,谪仙楼跟前的热闹劲刚刚下去一点,忽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百姓们扭头一看,看到了更多的护卫,这些护卫都衣甲鲜明,身材高大,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而行,他们簇拥着一辆豪华精制的马车。 百姓们踮着脚看着那马车,议论纷纷,有人甚至猜测,是不是陛下亲自来了。 但是也有人说,如果陛下要来的话,刚才何必派宦官宣读旨意? 护卫隔开了百姓,然后那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谪仙楼跟前。 未央公主缓缓地从车中走了出来。 百姓们都惊呆了,有些有文化的人,想起了诗经中的美人,在心中吟咏起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至于没文化的,心中就只能大呼:好美。 未央下了车,发现周围的百姓比自己预想中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她在谪仙楼门口看了一圈,立刻发现了满面笑容的李水。 李水迎上去,把未央请进了谪仙楼。 未央低声说道:“我这样抛头露面,会不会不合适?” 李水摇了摇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要听某些迂腐书生的话。如今女子能顶半边天,天下万民,都是女娲用黄土捏出来的,女子怎么就不能抛头露面了?” 淳于越在旁边有点无奈:这个槐谷子,怎么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我? 李水热络的带着未央进了一个豪华的包间,里面坐着的,都是咸阳城中的贵妇人,千金小姐。 未央进去之后,顿时成为了里面的焦点,有李信的夫人活跃气氛,未央倒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谪仙楼外,百姓们还在议论纷纷,他们只是惊鸿一瞥,看到了公主的侧脸,但是心中之激动,恨不得告诉所有认识的人。 这时候,有个小宫女走出来,对谪仙说道:“谪仙大人,公主让奴婢问一句话。” 李水把手放在耳朵上,故作听不到:“什么?” 小宫女无奈,只好凑近了说道:“公主让奴婢问……” 李水:“啥?” 李信有点无语,在旁边大声说道:“槐兄,你耳朵怎么了?公主让她问你一句话。” 李信的嗓门本来就大,如今刻意提高了嗓音,顿时让不少百姓都听到了。 这些百姓轰然一声,个个露出震惊之色来:原来刚才的那位女子,竟然是公主吗? 李水哦了一声,问小宫女:“公主让你问什么?” 小宫女说道:“公主让奴婢问:她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挂着横幅,说北游记先到先得,售完即止。不知道以公主之尊,能不能留一本。” 李水又开始装听不到。李信只好大声复述了一遍。 周围的百姓更加震惊了:“原来公主也是冲着北游记来的吗?” 一时间,不少人蠢蠢欲动,更想买一本北游记回去看看了。 李水微微一笑,对小宫女说道:“此次售书,一视同仁。想要买北游记的话,先要排队。” 小宫女一脸茫然:“排队?” 李水笑了笑:“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看向淳于越:“姐丈,你的声明,是不是可以……” 淳于越幽幽地说道:“老夫还有必要声明吗?” 李水说道:“有这个声明,总比没有好。” 淳于越叹了口气,觉得反正现在已经和槐谷子绑死了。算了,破罐破摔吧。 他走到谪仙楼门口,看着高高台阶下面的百姓,有些魂不守舍的说道:“老夫淳于越。” 李水贴心的递过来一个铁皮喇叭。 淳于越:“……” 他很无奈的接过来,打开了手中的那张纸,行尸走肉一般,很机械的把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 这些内容,是夸赞北游记的,以显示淳于博士并不曾诋毁北游记。 百姓们听了之后,个个夸赞淳于越大度。明明正在和商君别院打赌,比拼销量,居然还能称赞北游记,真是不容易啊。 至于几天前淳于甲在这里公开念文章,批评北游记,百姓们就忘记了。 一来,百姓的记忆本来就不好。二来,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又是陛下辟谣,又是淳于博士声明。谁还会那么不识时务的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来?三者……当日的淳于甲,谁知道是真是假?谁知道他是不是淳于府中的管家?甚至于几天过去,大家已经忘了他的模样了。 伏尧坐在二楼的雅间之中,听着淳于越的赞美之词,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周青臣那些人的赞美,伏尧并不太看重。诚然,周青臣辞藻华丽,语言优美,把北游记拔高到了一个高度。 但是……那样的赞美来的太简单了,反而不值得珍惜。 至于淳于越,这可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赞美啊。这样矜持的赞美,就如同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第一次见到男子,一张俏脸绯红…… 淳于越念完了声明之后,就急不可耐的退回到了谪仙楼,他实在没脸看周围的百姓。 而李水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诸位,请排队。” 随后来了两个匠户,组织外面的百姓排队。至于小宫女,本着优待女性的原则,让她排了第一位。 咸阳城中的百姓觉得很新鲜,第一次见这样买东西的。 以往他们买菜、买糕点,哪一次不是一窝蜂的冲上去?遇到便宜的菜叶,甚至如同打劫一般争抢。 现在居然要排队了?一个卖完第二个才能买? 有些身体强壮的人,仗着自己孔武有力,想要插到前面去,结果被匠户瞪了一眼,就乖乖的到了后面。 其实稍微有点知识的人,是见识过排队的。当初报名进入商君别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排过队了。 不过,当时是报名进入商君别院,何其重大的一件事?今日只是买一本书而已,这也需要排队吗? 豪强和权贵,自然不会亲自排队,他们指派了自己家的仆役代劳。 李水举着喇叭,对排队的人喊道:“此次卖书,每人仅限一本。发现倒卖倒卖,哄抬书价者,严惩不贷。” 淳于越差点笑了,他在心里暗暗的吐槽:这些百姓不知道书中的内容,表现的热切一些,情有可原。若他们知道了里面的内容,还会倒买倒卖?槐谷子,你未免太自信了。 有些儒生打算买淳于越的书看看,于是向淳于越问道:“淳于博士,不知道尧舜之乡,限售不限售?” 淳于越微微一笑,很自豪的说道:“自然是不限售的。任何人想要买,都可以买到。” 这几个儒生一听这话,立刻排到了北游记的队伍当中。 淳于越:“……” 这特么的怎么回事? 李信在旁边好心解释说:“姐丈,反正你的书也不限售,人家就先把北游记买回来,回头再买你的书也完全来得及嘛。” 淳于越终于回过味来了,然后一脸郁闷。 这时候,有匠户挂起来了两挂鞭炮。 这鞭炮是相里竹刚刚研制成功的,按照李水的意思,是打算逢年过节,卖给百姓的。 但是在豪强与权贵家中推广了一番,李水却发现效果并不好,主要是大伙没见过这种东西,噼里啪啦的,有点害怕。 因此,李水打算先推广一下,等热度上来了再卖。 鞭炮挂好了之后,李水把未央请出来了。 他和未央,一人一根蜡烛,去点两旁的鞭炮。 在点燃之前,李水就已经详细的介绍了鞭炮的特点,让未央当心。 未央听的有点害怕,不过还是点燃了长长的药捻。 很快,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未央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耳朵逃到了谪仙楼。 李水一脸欣赏的看着未央的背影,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人要是漂亮了,逃跑也这么好看啊。” 鞭炮声震耳欲聋,不仅是未央害怕,谪仙楼当中的权贵与豪强也吓了一跳。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李信,都忍不住手伸手按住剑柄。 至于谪仙楼外的百姓,更是抱头鼠窜了。 唯独李水,一脸淡然的站在门口。 毕竟鞭炮这东西,从小玩到大,已经皮了。 鞭炮声响完了,众人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镇定自若的李水。有不少人都在暗暗的感慨:果然是谪仙啊,这份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李水高声说道:“此物名曰爆竹,可以招财,可以驱邪,最吉利不过。” 百姓们都唯唯诺诺的点头。 李水不着急,现在商君别院引领整个天下的风潮,只要逢年过节,商君别院多点几次爆竹,百姓们很快就习惯了。 等他们习惯之后就会发现,逢年过节的,不弄点响声出来,总觉得少了什么。到那时候,还愁销量吗? 淳于越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耐烦的对李水说道:“谪仙,我们现在可以售书了吗?” 李水摇了摇头:“不急,不急,咱们先合影留念。” 淳于越眼看着有些人开始鼓捣照相机,忍不住说道:“你究竟是来卖书的,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展示你商君别院的奇技淫巧的?” 第五百四十章 来啊,互相伤害 李水对淳于越说道:“博士,照相机这东西,将来一定会风行天下的。就好比用铁锅做饭,用仙纸如厕。天下大事,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我今日向百姓们展示一番,是为了他们好。让他们有所准备。当然了,某些有钱人喜欢的话,也可以买一个回去,把玩一番。” 淳于越懒得理会李水了,在他看来,这照相机不过是一个玩具而已,怎么就扯到天下大势了? 照相机已经架设好了,李水微笑着说道:“诸位,我们来合个影如何?” 咸阳城中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情愿。 有传言说,照相机能摄人魂魄,这一点他们已经听说过了。所以还是有些害怕的。 李水对众人说道:“所谓摄魂一说,乃无稽之谈也。本仙已经在陛下面前,和一些迂腐的儒生分辨清楚了。” 李水又指了指身边的李信:“况且,李大将军也要照相,诸位连他都信不过吗?” 李信:“???” 百姓们听说李信也要参与照相,都微微松了口气,觉得照相机应该没那么可怕。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平白无故的,干嘛要冒这种险呢?万一这东西真的可以摄魂怎么办? 结果李水又说道:“过一会,凡是在照片中的人,购买北游记的时候,都可以打九九折。” 百姓们一听这话,纷纷同意了。 李水摆了摆手,然后躲到了谪仙楼当中,紧接着,那个匠户操纵着照相机,啪地一声,将今日的盛况照了下来。 照完了相之后,李水大声说道:“好了,现在购书开始。” 谪仙楼跟前顿时热闹起来了。 未央的小宫女是第一个,买了一本书之后,就兴冲冲的去找未央了。 后面排队的百姓也不甘示弱,不少人一边焦急的排队,一边抻着脖子,看看这书还剩多少。 至于淳于越那边,就有些冷清了。 到目前为止,一本书都没有卖出去。 这也正常,淳于越的书噱头不够,书名有点枯燥,也没有名人称赞,更关键的是淳于越不限购。那就先买完北游记,回头看看情况再买尧舜之乡呗。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尧舜之乡比较贵。 淳于越的书,用料比较好,若放在别的时候,倒也显不出什么来。可是和北游记一块售卖,那差距就太明显了。北游记明显便宜一大截啊。 所以,淳于越几乎变成了一个吃剩饭的,偶尔有三两个儒生,走过来买一本书。 淳于越快哭了,这种对比真的太丢人了。 后来淳于越受不了了,让淳于甲站在谪仙楼门口,负责卖书事宜,至于他自己,则到了谪仙楼里面,坐在了酒席当中。 谪仙楼二楼,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聚集在这里,大伙一边观赏着楼下卖书的盛况,一边互相谈笑。 淳于越到了之后,众人的目光就聚集在淳于越身上了。 不少人都对他生出来了同情之心。 毕竟明摆着的,北游记的队伍已经快要排到城门口了。而尧舜之乡那边,门可罗雀。 李斯有点幸灾乐祸,对淳于越说道:“博士无需烦恼,如今世人多浮躁之辈。读书只求一时痛快,不知道通晓道理。尧舜之乡卖的不好,情有可原。” 淳于越心里有些发闷,感觉李斯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水对李信小声说道:“李兄,廷尉大人在欺辱我们姐丈。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李信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心想:开什么玩笑?欺辱淳于越最狠的不是你吗? 伏尧也走过来,对李水说道:“师父,廷尉大人说我的书只求一时痛快,真是太气人了。” 李信纳闷的看着他:你的书……不是一时痛快吗?人家说的没错啊。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无妨,为师自有妙计。” ………… 酒宴中,李斯王绾一班人正在谈笑风生,今天难得的很开心。 毕竟,槐谷子和淳于越掐起来了,这相当于是狗咬狗啊。 王绾也露出来了久违的笑容。最近他很少笑了,因为负债累累,每次上朝的时候,看见那几个债主心里就不舒服。 周贵的指北针已经彻底卖不出去了,现在出海的热度已经过去了,想要出海的人,有能力出海的人,早就置办好了一切东西。剩下的人,也不会天价买一块指北针。 王绾觉得,自己恐怕是还不上钱了。 这人一旦存了老赖的心思,忽然间就觉得天地都开朗了。所以他现在也不发愁了,整天就是一副“老子就是不还钱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的样子。 恍惚间,王绾有点体会到李水的感觉了。 当然,他还不是李水,没有修炼到那种境界,所以心中是有一丢丢愧疚的。 这一丢丢愧疚,就让他闷闷不乐。 所以他喜欢和李斯呆在一块,两个负债累累的人呆在一起,好像就有了伴似的。 所以说,临死都要拉个垫背的,这一招真的很管用。 王绾正在酒宴上享受难得的惬意,忽然发现,李斯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僵住了。 王绾好奇的问:“廷尉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李斯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没什么,没什么。” 李斯从开心变成不开心,主要是因为看到了两个人。 在不久前,他曾经宠幸过两个美人。后来这两个美人被赵佗用很不礼貌的方式要走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斯都会想起此事,然后气得肺疼。 没想到今天,他恍惚间,在这里看到了那两个美人。 难道,是眼花了不成? 李斯有点怀疑:莫非老夫对这两个美人动了真情?否则的话,怎么会念念不忘,甚至心神恍惚? 他正在思索的时候,那两个美人又来了。 这两个美人一副店小二的打扮,手里面端着茶水和酒菜,挨个放在各位朝臣的桌前。 用女人做店小二,本来就很稀奇,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因此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她们身上。 当朝臣们认真欣赏这两个美人的时候,忽然发现了问题。 她们长得,有点面熟啊。等等,这两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很快,这些朝臣回忆起来了,这不是李斯家中的两个美人吗? 老实说,这也怪李斯,得到这两个美人之后,时不时就拿出来显摆一次。 一来展示自己府中有两个角色女子,借以向朝臣夸耀。二来,展示自己的身体很好。 这就导致,在场的人有一多半见过这两个女子。 然后,大家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据说,李斯曾经将这两个女子送给了赵佗。怎么她们不在赵佗府中,却来到了谪仙楼?而且变成了端菜的仆役? 奴婢,也是分等级的。可以荐枕席的美人,等级可比端菜的仆役高多了。 这就好比李斯得到了一匹价值连城的宝马,珍而重之的赠送给了赵佗,结果赵佗转手就把宝马卖给了屠户,杀了在街上卖肉。而且卖的价格很低廉。 朝臣们心里明白,都不敢看李斯的脸色。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李斯,脸色绝对难看至极。 赵佗更是低下头去,欲哭无泪,心想:谪仙真是……居然让这两个美人来谪仙楼了,这是要让我把李斯得罪死啊。 满朝文武之中,淳于越有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自然把两个美人认出来了。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淳于越是懒得理会这些的。但是今天卖书一事,让他觉得很尴尬。他想要岔开话题,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于是他疑惑的说道:“这两个美人,不是赵佗将军府中的吗?老夫曾经与她们有一面之缘。” 赵佗唯唯诺诺,点头说道:“是,他们是我府中的。不过后来我将她们卖掉了。” 淳于越恍然大悟:“哦,是了。老夫曾经在商君别院门口,遇到一个商贾,当日那商贾就带着这两个美人,要去拜见槐谷子。” “如此说来,槐谷子买了这两个美人,用在了谪仙楼?这倒是……倒是有点暴殄天物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姐丈,这你就错了,这两个美人,虽然容貌俏丽,但是她们心中清楚,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迟。因此她们苦苦哀求,想要学习一技之长。” “我想了又想,觉得将她们安排在谪仙楼端菜,倒也不错,虽然日子清贫了一些,但是靠双手吃饭。不丢人,心里踏实。”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你没有沉迷于美色,很不错。这两个女子,不惧辛苦,求一餐饭,也颇有志气。” 随后,淳于越又冲赵佗点了点头:“你也不错。当日我听那商贾说,你是听了我一番话,想要做一个克己复礼的君子,所以卖掉了这两个美人?” 赵佗干笑了一声,说道:“是。” 淳于越很开心,开始大谈特谈一些儒家观点。 李斯恨的牙根痒痒。 这个赵佗,真是欺人太甚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现在动赵佗,时机未到。 在座的朝臣,有不少人知道,这两个美人是李斯赠送给赵佗的。 他们同情李斯的同时,也有些鄙夷赵佗。 不过李斯想了想,觉得情绪还不够到位,应该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对赵佗很好,而赵佗辜负了自己。 于是他忍着巨大的耻辱,微微一笑,对赵佗说道:“赵将军,你能不被美色迷惑,老夫也很欣赏你啊。” 赵佗惶恐不安的应了一声。 李斯主动提起此事,这就是一个信号。 李斯周围的那些小弟们,顿时拍案而起,开始攻击赵佗:“赵将军,这两个美人是廷尉大人送给你的,你竟然转手卖掉?实在是太无礼了。” “赵将军,廷尉大人对你恩遇有加,而你呢?真是不知好歹。” “赵将军,做人要知恩图报啊,如今你恩将仇报,不怕留下身后恶名吗?” 那些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把赵佗骂得狗血淋头。 淳于越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们,心想:这两个美人,竟然是李斯送的?那赵佗……胆子很大啊。 赵佗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把所有的痛骂都承受下来了。 他心里清清楚楚,李斯赠送美人是假,借用自己收买人心是真。 不管自己卖不卖这两个美人,回头李斯都得找自己的麻烦。 既然如此,那就踏踏实实的投靠谪仙,不用再考虑什么人言可畏了。 因此,赵佗的心里很坦然:我就是厚颜无耻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朝臣们骂了将近一刻钟,李斯觉得心中的一口恶气出来的差不过了。 于是他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赵将军乃胸怀大志之人,不想被美色耽搁了前程,无可厚非,老夫也替他高兴。” 周围朝臣顿时对李斯一波恭维。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表演,然后嘱咐那两个美人,在这里多来几次,多送几次菜。 李斯表面上装作的满不在乎,但是每看到美人一次,心里面就不舒服一次。 这一顿饭,吃的太闹心了。 ………… “唉,事难下咽啊。”嬴政叹了口气。 他知道,谪仙楼正在卖书。他虽然没有去,但是也能想像出来那边的情景,心中烦闷不已。 这时候,有小宦官走进来,躬身说道:“恭喜陛下,北游记卖的很好。据说买书的百姓,摩肩接踵,热情高涨,唯恐自己买不到。” 嬴政苦笑了一声,说道:“买不到,是好事啊。买得到,才是坏事。” 他叹了口气,实在吃不下去了。 这些百姓肯买书,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书中的内容。被槐谷子的雕虫小技给骗了。 等他们满怀欣喜的掏了钱,拿到书,翻开一看。肯定会大失所望,然后咒骂不休。 到那时候,伏尧的名声恐怕就要直线下降了。 嬴政忽然有点后悔让伏尧去买书了。 这一生,嬴政都是迎难而上,从来没有退缩过。 但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如果让伏尧退一步呢?不要卖书,就不会有今日的尴尬事了。 小宦官有些不解的看着嬴政,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反而闷闷不乐。 他低声问道:“陛下,奴婢还要再去打探吗?” 嬴政点了点头。 小宦官转身走了。 嬴政站起身来,心事重重的走到了大殿之外。 这时候,有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小心翼翼的对嬴政说道:“陛下,胡姬求见。” 第五百四十一章 豁出去了 季明被杀,在朝臣之中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在皇宫之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对于胡亥母子来说,无异于惊涛骇浪。 胡亥被嬴政幽禁之后,能够每日见到的人,除了每日送饭的宫人,就只有他的母亲胡姬了。 对于这个唯一信任的亲人,胡亥不能再有所保留,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把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跟自己的母亲说了。 每天就像是闲聊天一样,吐露心声。 所以,胡姬知道季明是胡亥的人。 季明和胡亥谋划着要挑拨离间,散布关于淳于越的流言的时候,胡姬是不太同意的。 在她看来,散布这样的流言,对于槐谷子和淳于越,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伤筋动骨。 这流言,也没办法让他们反目成仇。 毕竟,槐谷子和谁的关系都算不上融洽,而淳于越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多半不会因为这个对槐谷子打击报复。 但是胡姬看见自己的儿子每日魂不守舍,对伏尧和扶苏两位公子恨的咬牙切齿,嫉妒的差点要发狂,她就不忍心再拦着了。 就当……就当是让儿子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吧。 胡姬本以为,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胡亥出出气也就完了。 谁能想到,季明居然被杀了,这件事居然在短时间内,被皇帝彻头彻尾的查出来了。 胡姬知道,胡亥和季明的关系,不可能瞒得住。 无论皇帝有没有审问季明,胡亥都已经暴露了。 现在胡亥已经被幽禁了,如果陛下发现他在暗中做这种事,会不会雷霆大怒? 皇家最无情啊,自己这个儿子,会不会保不住了? 胡姬心神恍惚,急的团团乱转。 而胡亥从季明被杀的那一刻起,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整天躺在矮榻上发呆,似乎已经放弃一切了。 胡亥,确实已经放弃一切了。 就算自己的父亲不动杀念。没有了季明,自己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 这一生,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胡姬看着自己的儿子,忧心不已。 胡亥如果死了,她会伤心欲绝。在伤心欲绝的同时,还会惶恐不安。 母凭子贵,母凭子贵。失去了儿子之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定然一落千丈。 孤独到老,那是比较好的结局,也许某一天,不小心得罪了皇帝,就被赐死了。 也许某一天,陛下仙去,新皇登基,自己很可能要陪葬。 最后胡姬在困境之中,辗转反侧了很久,还真的让她想到了一个方法。 胡姬想起来,自己在宫人之中,并不算太出色,若论其美貌来,比虞美人等人要差一点,但是有一段时间,皇帝很宠幸自己。 为什么? 因为自己身上有胡人血统,穿上胡服,作起胡音,甚至偶尔做出不知礼节之举,陛下会兴致盎然。 由此可见,当今天子,并不是墨守陈规、庸庸碌碌的君主,而是开拓进取,喜欢接受新东西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任由槐谷子胡闹了。 胡亥这件事,按照律法,按照礼法,按照宗法,恐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是……为什么不另辟蹊径呢? 于是胡姬换上了胡服,她打算孤注一掷。 这一次做成了,胡亥有可能被放出来,甚至重整旗鼓,继续和伏尧、扶苏竞争。 如果失败了,自己和胡亥,恐怕都再无出头之日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母子已经沦落到了这番境地,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所以,胡姬大着胆子来了。 她进了嬴政的书房,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嬴政的书房,庄严大气,摆放着数不清的书籍。而在案牍上,又摆着一些奏折。 除了议政殿,这个地方,恐怕是皇宫中最庄严的地方了吧? 但是胡姬却穿着胡服,故意有些暴露。这样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嬴政到了。 他看到胡姬之后,微微一愣,然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槐谷子与李信已经剿灭了匈奴人。如今我大秦疆土,已经抵达北海。” “那些匈奴人个个倾慕大秦,争相学中原礼仪,穿大秦衣衫。你却倒好,穿起胡服来了。” 嬴政心中有气。看见胡姬,就想起胡亥,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话了。 喜欢胡姬的时候,胡姬今日的打扮叫做异域风情。不喜欢的时候,那就叫不伦不类。 胡姬似乎猜到了嬴政的反应,她咬了咬牙,低声说道:“陛下,胡姬有一番话要说,请屏退左右。” 嬴政看了看身后的小宦官,小宦官低着头出去了,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有何话要说?” 胡姬说道:“陛下以为,胡亥是何等样人?” 嬴政有些纳闷的看着胡姬,心想:此人不想活了不成?一直说一些让朕不痛快的话。 嬴政冷冷的说道:“胡亥是何等样人,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清楚吗?” 胡姬向嬴政拜了一拜,说道:“胡亥曾经指使季明,派人挑拨淳于越和槐谷子,想必陛下已经知道了。”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你倒并不掩饰。” 胡姬苦笑了一声:“陛下明察秋毫,胡姬即便掩饰,恐怕也瞒不过陛下。” 嬴政没有说话。 胡姬又说道:“或许在陛下眼中,胡亥心思歹毒,心机颇深。陛下多半对他已经厌恶至极了。” 嬴政还是不说话。 他有点懒得品评胡亥了。 胡姬说道:“我觉得,胡亥确实心思歹毒,心机颇深。但是我又觉得,这样的心思,出现在一个孩童身上。或许,这个孩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嬴政忍不住笑了:“人才?” 他有些鄙夷的看着胡姬。 胡姬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但是她忍着羞耻说道:“是,人才。陛下,古往今来的帝王,忠厚老实之人,能够治理好天下吗?” “宋襄公号称仁义,结果沦为笑柄。燕王哙好名而单纯,竟要效仿古人禅让,结果燕国差点灭亡。” “真正称霸一方的,哪一个不是有手段,有心思的雄主?” “胡姬以为,将来陛下要飞升成仙,这天下,定然要交给一个人管理的。而胡亥,就是这样的人。” “他年纪幼小,便已经有了如此天赋。若选择一个良师,加以教导,数年之后,定然可以令陛下满意。” 嬴政气笑了:“你竟然要让朕将天下交给此等样人?你知道胡亥在上郡的所作所为吗?严刑峻法,凌虐黔首。无数百姓背井离乡,冒险逃亡。” “小小一个上郡,便治理成这番模样。若朕将天下交给胡亥,大秦亡国不远矣。” 嬴政越说声音越大,胡姬吓得脸都白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怕,自己必须据理力争,否则的话,将来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于是她硬着头皮说道:“然而,凌虐百姓,并非胡亥本意。他只是在效仿陛下以法家治国而已。只是因为年龄幼小,没有学好罢了。” “陛下,胡姬以为,三位公子之中,唯有胡亥可堪大用。” 嬴政勃然大怒,指着胡姬说道:“你竟然敢胡乱议论朝政?” 胡姬全身发抖,她知道自己犯了大忌。 嬴政虽然没有明确的说过,但是宫中谁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今日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大逆不道,触了真龙的逆鳞。 但是,反正大逆不道的话已经说出来了,所幸说到底吧。 说完了,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是胡姬拜下去,颤抖着说道:“胡姬不敢议论朝政,只是议论自己的儿子。” “陛下难道想要将天下交给太仁弱的扶苏吗?难道想要将天下交给太天真的伏尧吗?” 嬴政气急反笑:“扶苏仁弱?伏尧天真?” 胡姬大着胆子说道:“是。伏尧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竟然写了一本书。这不是太自大了吗?写也就罢了,竟然要与淳于越比试,这不是太天真了吗?” 嬴政正在为伏尧卖书的事烦恼,听见胡姬这么说,心中更是烦躁的要命。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摸剑柄。 胡姬看见嬴政这个动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连忙说道:“陛下,胡姬愿意与陛下打个赌。若伏尧的北游记真的胜过了淳于越的尧舜之乡。胡姬听凭陛下处置。” “若伏尧败了,关于立太子的事,关于处置胡亥的事,还请陛下三思。” 嬴政点了点头,冷笑着说道:“好,好。朕就让你心服口服。” 胡姬松了口气:总算把皇帝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了,至少在这几个时辰之内,自己没有危险了。 等结果出来之后,如果伏尧赢了,自己再曲意迎合,好好赔罪,也许陛下一时心软,就饶过了自己。 当然了,更有可能的是,伏尧的书失败了,自己和胡亥都获得了机会。 嗯,伏尧一定会失败的。淳于越是什么人?那是饱读诗书的当世大儒,如果他连一个毛孩子都胜不过,那真是太丢人了。 ………… “今日真是太丢人了。从此以后,我有何颜面再见朝中同僚?”淳于越看着谪仙楼下的人,心中惆怅的要命。 谪仙楼下的售书活动还在继续。伏尧那边人声鼎沸,卖的极为火热。而自己这边,就真是太惨淡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查账,但是淳于越觉得自己是输定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大惑不解:我怎么会输呢?我怎么可能输呢?我可是当世大儒啊,我怎么会…… 淳于越刚刚想到这里,忽然有匠户急匆匆地跑上来,一脸为难的在李水耳边说了两句话。 淳于越立刻幽幽的说道:“谪仙,是不是售书出现了问题?”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是北游记,与博士无关。” 淳于越说道:“怎么无关?老夫正在与北游记打赌。北游记这本书,与老夫息息相关。” 淳于越是不打算放过任何找回颜面的机会了。 如果李水真的暗中做了手脚,那可真是太好了,自己正好有了借口。 所以淳于越看向那匠户:“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许隐瞒。” 匠户有点为难的看向李水。 淳于越见状,更加兴奋了。他对在场的朝臣说道:“诸位大人,请你们为老夫做个见证。” 李水有点无语,然后对匠户说道:“罢了,你就说出来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匠户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楼下有几个儒生买了北游记,粗略的翻了翻之后,忽然又跑回来,问我们能不能退货。”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 哈哈哈,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啊。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老夫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北游记这书就是骗人的,买不得。 怎么样?现在相信老夫了吧? 淳于越笑眯眯的对李水说道:“谪仙,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呢?” 李水说道:“本来呢,这东西一经售卖,是概不退换的。但是如今北游记一书难得,无数人求购不成。就允许他们退掉吧,退掉之后,让真正喜欢的人买走,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为了防止有些人买了又退,故意捣乱。退书者,要象征性地交一文钱的退书费。” 一文钱不多,但是足以把想要捣乱的人拒之门外了。 在场的人都纷纷点头,觉得李水这个办法很好。 结果淳于越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微笑着问那匠户:“这些儒生为何要退书啊?你详细的说一说,看看北游记有没有什么错漏。无则加勉,有则改之嘛。” 伏尧撇了撇嘴,满脸不高兴。 李水笑了笑:“罢了,说说吧。” 匠户应了一声,说道:“这几个儒生觉得有点冤。他们似乎不太喜欢北游记。” 淳于越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 没想到,匠户又说道:“那些儒生说,他们是听了淳于博士的赞美之词,才想着买北游记的。本以为淳于博士夸赞的书,绝对没有错,可是买了之后,发现完全是那么回事。” “因此他们退书的时候,好一通抱怨。小人甚至听见有个儒生说,这淳于越的话也无法相信了。” 淳于越:“……” 他忽然很想死。 为什么明明是北游记不好,可是倒霉的却是我啊? 第五百四十二章 暗流涌动 李水和伏尧听到匠户的话之后,都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绾有点纳闷:人家退的可是北游记啊,他们如此兴奋做什么?就因为在退书之前,说了几句淳于越的坏话?这对师徒……真是一言难尽啊。 李水笑眯眯的对淳于越说道:“姐丈,要不要将这两个儒生叫上来,当面解释一番?” 淳于越黑着脸说道:“不用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李水使劲点了点头:“有理。” 然后他对匠户说道:“按照规矩,收他们一文钱,把书退给他们好了。” 匠户应了一声,转身就要下去。 这时候,淳于越又把他叫住了,淡淡的说道:“等一下。” 匠户一脸纳闷的看着淳于越,淳于越低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去告诉那几个儒生,读书这种事,人与人的看法不一样。譬如读论语,有的人只是学舌,有的人则从里面读出来了治国齐家的道理。” “此次老夫夸赞北游记,并非蓄意骗人。只是提供一个意见,作为参照。他们不喜欢,情有可原,毕竟老夫的兴趣,不能代表所有儒生。” 匠户哦了一声,挠了挠头下去了。 李水看着淳于越,笑眯眯的说道:“姐丈,你还需要修炼啊,不是说好了人不知而不愠吗?” 淳于越哼了一声,没回答,自顾的坐下了。 李信忽然咦了一声,对李水说道:“槐兄,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李水问道:“何事?” 李信说道:“我发现咸阳城中,尤其是朝臣和权贵之中,有不少人觉得槐兄你厚颜无耻。” 李水:“……” 这不是废话吗?还用你发现? 李信又说:“然而,这么多人在背后诋毁你,我却没有解释过,你也没有生气过。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不知而不愠?” 李水咧嘴笑了,一脸严肃的说道:“正是,这便是我的君子之道。” 伏尧在旁边一脸感慨的说道:“不知道何时徒儿才有师父这样的境界和心胸。” 在场的朝臣快吐了:心胸个屁啊,不愠个屁啊,他本来就厚颜无耻,他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解释的清楚吗? 就在这时候,那匠户又急匆匆地上来了。 淳于越问道:“方才的话,都说过了?” 匠户应了一声:“小人都说了。不过……” 淳于越有些头疼,问道:“不过什么?” 匠户干笑了一声:“不过,又有几个儒生想要退掉北游记。” 淳于越一听这话,嘴角泛起了一丝笑纹。 即便是当世大儒,也有点忍不住了啊。 李水问匠户:“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啊?” 匠户说道:“那几个儒生说,他们是听了淳于博士的话,才购买北游记的。没想到……总之,连淳于博士都信不过了。” 淳于越:“……” 为什么又把我拉出来? 李水点了点头:“按照惯例办理吧。以后再有退书者,你都要上来汇报一番,尤其是他们退书的理由,如此一来,本仙就可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了。” 匠户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一个时辰内,匠户也不知道上楼多少趟。购书的百姓熙熙攘攘,退书的儒生络绎不绝。 李水满不在乎,听的津津有味。伏尧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气愤,后来听得多了,也就那样了。 唯独剩下淳于越,坐立不安。 他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可是这一次……凡是退书的儒生,都表明了对自己的不满。恐怕从今日开始,自己的名声就要滑入谷底了。 唉…… 其实在酒宴之上,坐立不安的,不止淳于越一个人,还有李斯。 李斯今天本来是看热闹来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热闹。 那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端着酒菜在周围走来走去。李斯每次看见她们,就想起来夜深人静时候的快乐时光。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可惜……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样的日子,再也找不回来了啊。 自己曾经拥有的美人,竟然做了端菜的伙计,这简直是对自己的奇耻大辱。 李斯看向赵佗的时候,要喷出火来了。 这个人,不能再留了。狼子野心,得寸进尺。 李斯算了算,靠这赵佗,估计也赚够了名声了,不如……找个机会弹劾他,把他杀了算了。 李斯正在谋划的时候,有个属官悄悄的走到了李斯身边,低声说道:“大人。” 李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属官低声说道:“下官已经想了很久了,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 李斯说道:“何事?” 属官低声说道:“当日大人将两个美人赏赐给了赵佗,后来这美人怎么又到了谪仙楼呢?会不会……赵佗投靠了谪仙?” 李斯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震,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来。 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会,不会。当日赵佗差点死在槐谷子手中。商君别院的匠户,更是恨赵佗入骨。他不会投靠槐谷子的,他不至于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况且,淳于越亲眼所见,这两个美人,是商贾卖进商君别院的。” “由此看来,应该是赵佗卖给了商贾,商贾自作主张,卖给了商君别院。只是一番巧合而已。” 属官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即便赵佗没有投靠谪仙。他的一番作为,也真是令人不齿了。廷尉大人对他恩遇有加,他却做了些什么?” “先是当众向大人索要钱财,后来又向大人索要美人。要来了美人,他好好对待倒也罢了,竟然卖给了商贾。这简直是在羞辱大人啊。” 李斯没有说话。 那属官又低声说道:“下官听一些仆役说,昨日……赵佗将大人赠送的宝剑卖出去了。” 李斯目光一缩,沉声说道:“什么?” 那属官低声说:“据赵佗府中的仆役传言。这把剑,原本是挂在赵佗卧室的,但是现在却不翼而飞了。” “这剑或许是丢了,或许是送人了,最大的可能,是卖掉了。” 李斯气的脸色铁青,点头说道:“好,好啊。这个赵佗,真是有手段,有胆量。老夫往日竟然没有看出来。” 这时候,李斯已经彻底动了杀念。 在他看来,这个赵佗太过分了,简直是把他当猴耍。 属官继续对李斯说道:“大人,下官知道大人爱才如命,不忍心将赵佗如何。然而,此人正是看中了大人的爱才之心,故意恃才傲物,屡屡坑害大人啊。” “下官与诸位同僚都觉得。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如今大人之恩,我等已经见识过了,敬佩不已。但是大人之威,还没有展露出来。” “若只有威没有恩,则人心不附,稍有变故便一哄而散。可若是只有恩没有威,则人心浮动,反而欺主。请大人三思。” 李斯捋了捋胡须,听得心花怒放。 他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淡淡的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属官说道:“这是所有追随大人的同僚的意思。我们都觉得,这赵佗实在是过分。是可忍,孰不可忍?请大人降下雷霆之怒,以正视听。没有惩罚,则何以彰显赏赐?” 李斯点了点头,心想:好啊,好啊。正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不枉本官培养你们这么多年,果然知我。 不过李斯还是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不可,昔日赵佗入我门下,乃是带着一腔至诚而来,如今我又岂忍加害?” 属官痛心疾首的说道:“大人,此一时,彼一时也。昔日赵佗或许是带着一腔至诚而来,可是如今,却是满腹心机啊。” “大人爱惜人才,下官佩服之至。可是这赵佗,当真便是人才吗?南越一役,简直沦为笑柄。也只有大人心胸宽广,不曾与他计较。换作旁人,早就将他赶走了。”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李斯叹了口气:“然而……” 属官行了一礼,一脸诚恳的说道:“大人,请早做决断,否则的话,留下一个赵佗,却逼走了无数忠良啊。” 李斯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罢了,便依了你们吧。” 属官顿时心花怒放。 李斯又问道:“你们打算如何惩罚赵佗啊?” 属官低声说道:“我们已经私下商议了一番,正在搜索赵佗的罪证。一旦查实,便向陛下弹劾。”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人无完人嘛,任何人都会有一些小毛病,小缺陷。你们不可捕风捉影,揪住一件小事不放。” “就好比冯刃疾,在朝堂之上,弹劾老夫家中仆役的远房亲戚,偷人家的果子。这简直是笑话。” 属官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大人放心,下官定然将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 李斯的话,表面上是说,你们不要胡乱弹劾,揪着一件小事就对付赵佗。 听起来,好像李斯挺宽容,告诫属官放赵佗一马。 其实这话的潜台词是:小事就不要抓了,抓了也没用。抓大事吧,能把人整死的大事。 这个想法,与属官的意思不谋而合,于是他笑眯眯的离开了。 李斯饮了一杯酒,悄悄的看了看周围的人。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 李斯心中有些快意:赵佗啊赵佗。你胆敢戏弄老夫,如今可是你的报应来了。你花了老夫多少钱,这一次都要让你吐出来。 ………… 赵佗正看着眼前的酒杯发呆。 刚才李斯和属官窃窃私语,旁人没有注意到,赵佗可是看到了,而且看的清清楚楚。 自从到了谪仙楼,他就一直坐立不安,偷偷关注着李斯。 刚才李斯和属官两个人,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扼腕叹息。那属官甚至偷偷的向这边瞄了几眼。 赵佗的一颗心越来越不安,他感觉这两个人是在悄悄的议论自己。 他们议论的内容是什么? 或许……李斯要动手除掉自己了? 赵佗的额头上不由得出现了一些冷汗。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把自己换成李斯。这时候也应该动手了吧。 赵佗悄悄的站起来,走到了冯刃疾身边。 冯刃疾正在欣赏那两个端菜的美人,看的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忽然耳边传来赵佗的声音:“冯大人。” 这声音带着哭腔,把冯刃疾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赵佗,低声说道:“赵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要暴露了你我的关系。” 赵佗应了一声,然后苦着脸对冯刃疾说道:“冯大人,我感觉李斯要对付我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冯刃疾微微一笑,说道:“无妨,等酒宴结束之后,我们去见谪仙一面,到时候自然有分晓。” 赵佗只好应了一声,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而冯刃疾,继续欣赏眼前的美人。 啧啧啧,这两个美人,身材袅娜,真是好看啊。尤其背对着自己,弯腰放酒的时候……哎呀呀…… 冯刃疾忽然想买两个美人回来,嗯,一定要买,酒宴结束之后,立刻就去买。不行,应该先去买两罐药茶。 结果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又坐过来一个人。 冯刃疾扭头一看,微微一愣:这不是冯去力吗? 冯去力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刃疾啊,从北地郡回来之后,我们兄弟可没有好好聊过了。我几次三番,去你府上寻你,你却一直不在,今日好容易与你相见了。”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是啊。近日有些忙碌。” 冯去力端起酒杯:“来,我们喝一杯。” 冯刃疾应了一声,喝了一杯酒。 他忽然发现,今日的冯去力,格外的客气。冯刃疾有点纳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冯去力忽然说道:“刃疾啊,为兄交代你的事,应该尽早去办啊。” 冯刃疾有点发愣,他心想:交代我的事?什么时候交代我事情了? 冯去力看他这幅模样,猜到了他估计是忘了,于是笑眯眯的说道:“刃疾,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冯去力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不是答应了老夫,要弹劾王绾吗?” 冯刃疾恍然大悟。 他恍然大悟的,不是想起来了要弹劾王绾。而是明白了,为什么冯去力对自己这么客气。 其实冯刃疾仔细想想就明白了。最近不止冯去力对自己客气,很多朝臣对自己都很客气。而这种情况,是在北地郡的时候,自己成功弹劾胡亥之后出现的。 这些朝臣,大概都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善于弹劾之人,而且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 连胡亥公子都能弹劾,旁人更是不在话下了。 想通了这一点,冯刃疾就有了底气:老子可是弹劾过胡亥的人啊。为什么要怕你们?朝中重臣又怎么样?又胡亥重吗?李斯和谪仙有我的把柄也就算了,你一个冯去力,凭什么这么嚣张? 他忍不住在心中呐喊:我,冯刃疾,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随随便便就被人打耳光的冯刃疾了! 于是他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冯去力:“我怎么记得,我好像比你还年长几岁呢?” 《我在秦朝当神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我在秦朝当神棍请大家收藏:我在秦朝当神棍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为师也有底线 冯去力微微一愣,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冯刃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刃疾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我大秦乃礼仪之邦,长幼有序,若胡乱叫起来,未免有些悖逆人伦了。” 冯去力冷着脸说道:“怎么?难道还要本官称你为兄长吗?” 冯刃疾淡淡的说道:“在下年长你几岁,难道你不应该称我为兄长吗?” 冯去力深吸了一口气:“好啊。兄长告倒了胡亥公子,真是羽翼已丰,目空一切了。” 冯刃疾呵呵笑了一声:“目空一切不敢当,只是不肯再平白无故,受人羞辱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着说道:“当日被大人痛打,所受的屈辱,今日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啊。” 冯去力看他这么说,知道是谈不拢了,于是恨恨的甩了甩袖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远远的看着冯刃疾,越看越是生气:怎么自己养出来的狗,还反噬了呢?老夫打狗几下,狗还带记仇的?此人真是不忠不义啊。 而冯刃疾也在悄悄的观察者冯去力。 他忽然想:如今我与谪仙的关系越来越好。谪仙虽然没有接纳我,每次见了我也以修理我居多。但是谪仙对我似乎并不厌恶。若有朝一日,借着谪仙的门路,我是不是可以……坐坐冯去力的位子? 想到这里,冯刃疾激动的连酒杯都端不住了。 ………… 谪仙楼二楼,位置最好的一个房间中,坐着一群女子。 里面有身份最高贵的未央,还有谪仙楼的股东李夫人。剩下的,就是一群陪衬的贵妇人了。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咸阳城中的权贵家庭现在很奇妙。 那些权贵和豪强,个个恨死了槐谷子,一想起这个人来就恨不得一脚踹倒,再狠狠的啐上两口。 当然了,这种事他们不敢干,主要是没有能力。但是不妨碍他们背地里编这种小电影安慰自己。 而权贵家中的妇人和小姐,则对槐谷子十分喜爱。 槐谷子的一切新发明,都让她们趋之若鹜,好吃的馒头和炒菜,方便干净的厕纸,好玩的望远镜和留声机,听说最近又有了照相机。谁不愿意将自己的青春美貌定格下来呢? 更不用说,现在谪仙楼附近建起来了很多商铺,里面入住了各式各样的商贾。 可以说,这个地方已经形成了咸阳的商业街。 这个地方,是妇人和小姐们最喜欢来的。 因此,提起槐谷子来,她们个个赞不绝口。谁要是诋毁槐谷子,她们都要怒目而视。 这就导致……咸阳城中的权贵,几乎每一家都闹的鸡飞狗跳。时不时就要因为谪仙的问题吵上一架。 今天朝臣们呆在一个雅间之中,贵妇们呆在另一个雅间之中。 这样一来,倒没有吵架的祸患了。 这些贵妇们,都让身边的侍女买来了北游记。 毕竟商君别院出品,在她们看来,那就是新潮的保证啊。 别人买了你不买?回头聊天的时候你都跟不上人家的话题。 书送来了,这些贵妇人开始随手翻翻。 其实她们不爱读书。 有的妇人认识的字不多,所以不爱读,平时就是化化妆,买买东西什么的。读书这事……不沾边啊。 有的妇人倒是认识字,但是也不怎么读书。因为先秦时代的书,实在没什么可读的,大多都是长篇大论的讲道理。什么治国,什么王道。和她们关系也不大,她们也不感兴趣。 直到未央写出来了三国演义和西游记,她们才像是幼苗终于得到了阳光一样,茁壮成长起来了。原来……书还可以这样写啊。 今日这本北游记,从装帧上看……嗯,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毕竟是未央公主的,想必有过人之处吧。 连翻了四五页的语,终于到正文了。 她们看到第一幅画的时候就愣住了:这……这样的吗? 未央泰然自若,悄悄的观察着妇人的反应。还好,她们看起来有些诧异,但是并没有不屑,更多的是好奇。 很快,妇人们发现这样的书很有意思。每一页上面,画面占了大部分篇幅,只有寥寥的几行字。 看起来不累,赏心悦目,而且就算识字不多也没事,都能看懂。 很快,她们沉浸到故事情节当中了。 当看到北地郡的坏蛋欺压良善的时候,她们个个眉头紧皱,当看到伏尧惩治恶霸的时候,她们个个击掌叫好。 当看到北地郡在伏尧的治理下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她们都乐开了花。 直到看到最后,伏尧要跟随陛下回京了。 那些百姓连夜做好了万民伞,在天未亮的时候,就聚集在城外,夹道相送。 扶老携幼,依依不舍。对着伏尧的车驾,洒泪行礼。 这些贵妇人,大受感动,流下来了。 女子,本就比男人感性一些,更何况,这书中的内容,确实感人至深。 有贵妇人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感慨的说道:“百姓,并不只是愚钝的黔首啊,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也有贵妇人点了点头,十分感慨的说道:“想不到伏尧公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英武。大秦有伏尧公子和谪仙,真是我们的福分啊。” 还有几个贵妇人,怔怔的看着书中的伏尧,心里面感慨万千:唉,如果我的儿子,有伏尧公子一半好,那就好了。唉,如果伏尧公子是我的儿子,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很快,贵妇人们的话题转到了北游记上面,讨论的十分热烈。 有不少贵妇人向未央打听,这个北冥有鱼到底是谁。 未央不好意思说是伏尧,毕竟自己写书夸自己,这有点…… 她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此人不想表露真面目,诸位就不要多问了。” 那些贵妇人们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议论伏尧公子。 有不少人觉得很遗憾,这本书再长一点就好了。 ………… 权贵的雅间之中,李水和李信正在和诸位朝臣饮酒。 有些朝臣没有参与到几位重臣的争斗当中,所以躲在角落中,乐得看热闹。 他们看见接二连三的有儒生来退书,不由得心中大乐。 今日,这些朝臣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们多半买了淳于越的尧舜之乡,至于北游记,呵呵,除了周青臣那几个阿谀奉承之徒,谁愿意当众拍槐谷子的马屁? 所以……无论槐谷子在百姓那边如何造势,在权贵和朝臣这里,他的书就是卖不动! 想到这里,朝臣们都隐隐地有些快意。 可惜,他们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有小丫鬟走进来,对李水说道:“大人,有几位贵妇命奴婢来问一句,这北游记,还有没有续书了?” 朝臣:“……” 李水还没有回答,这些朝臣就有些不安的问道:“是哪位贵妇人问的?” 毕竟,那些贵妇人,都是这些朝臣的家眷。 小丫鬟有点为难,努力回忆着说道:“有赵夫人,有李夫人,有……” 忽然她眼前一亮,说道:“所有的夫人都这样问过了。她们全都买了北游记,看过之后,意犹未尽,因此想要问问还有没有下文。”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朝臣一脸苦涩:这钱,还是让槐谷子给挣去了。好像此人要挣谁的钱,还没有人能阻拦得住。 他们已经有点放弃挣扎了。 李水笑眯眯的对小丫鬟说道:“你回去告诉诸位夫人,这续书很快就出来了。北冥有鱼,是一位比较有才华的作者,写书很快的。” 伏尧听到师父的夸奖之后,顿时心花怒放。与此同时,又有点惭愧:是啊,自己这种插图配文字的方式,写起来很偷懒,确实比较快…… ………… 嬴政书房。 嬴政正在心不在焉的看着奏折。 而胡姬则战战兢兢的跪坐在角落中。她的思绪很乱。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越是努力,一颗心就越凌乱。 天色不早,太阳快要落山了。这个时候,伏尧和淳于越的比试,应该有结果了吧? 他们两人的胜负,直接关系到胡亥的前途,也关系到自己的生死。 一想到这些,胡姬就额头上冒冷汗。 忽然,有小宦官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他躬身说道:“陛下,今日的售书已经结束了。”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口说道:“为何结束的如此早啊?按照朕的估计,总应该再卖半个时辰,直到天黑方止。” 嬴政没有问比试的结果,因为他总觉得伏尧可能赢不了。 没想到那小宦官说道:“因为伏尧公子的书已经售罄了,因此今日的售书便结束了。据说今天晚上,商君别院的印刷厂,会加班加点的加印,明日会继续售书。” 嬴政惊讶的看着小宦官:“售罄了?” 小宦官说道:“是。书虽然售卖完毕,但是依然有些百姓不肯离去。有些家境富裕的,宁愿加价购买,有人贪利,把书加价三两倍卖了出去。” 嬴政又惊又喜,问道:“那他们的赌约,是谁胜谁负?” 小宦官说道:“是伏尧公子胜了。伏尧公子一共卖出去一万五千册书。而淳于博士,卖出去了八百册。” 嬴政有些震惊:一万五千册?咸阳城中,有这么多识字的人吗?而且,这书还在加印? 胡姬听到这个结果之后,顿时瘫倒在地。 完了,彻底的完了。 伏尧的书卖的很好。那么之前自己说伏尧天真单纯,就完全是在诋毁了。自己触怒了龙颜,还有好果子吃吗? 一瞬间,胡姬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死法。 是白绫缢杀,还是毒酒毒杀? 没想到那小宦官又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淳于博士对这个结果,有些不大赞同,他希望过上一夜,再看结论。” 嬴政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小宦官说道:“因为北游记虽然卖的很好,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买完之后便后悔了,来找谪仙退书。” “因此,淳于博士认为,今日卖的好不算什么,要看看明日会退回来多少。这时候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嬴政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些无奈:果然如此啊。北游记那样的书……虽然槐谷子大造噱头,骗得不少人购买,可是人家买完了一看,岂能甘心? 今日卖出去一万五千册,明日退回来一万四千册。 丢人,丢人啊。还不如一本都卖不出去。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伏尧写书的时候,用的是北冥有鱼的名字。否则的话,太丢脸了。 嬴政摆了摆手,让小宦官退下去了。 然后他看了看胡姬,淡淡的说道:“你也回去吧,明日见分晓。” 胡姬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出了嬴政的书房之后,胡姬心花怒放。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人络绎不绝的来退书?说明伏尧的书言过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看,那些人,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因此来退货。 明日,我定然能取胜。到时候,陛下也许会回心转意,继续重用胡亥。 毕竟……胡亥真的有治国之才,能够延续大秦的万世基业。这样的重任,陛下一定会认真考虑的,而不是以自己的好恶做定夺。 ………… 天黑了,万籁俱寂。而商君别院的印刷厂,在加班加点的印书。 伏尧打了个哈欠,问李水:“师父,咱们是不是多印一点?我觉得量还是有点少。”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可。印的太多,谁都能买到,那咱们的书就不够吸引人了。咱们就是要让他们抢,让他们觉得买到了是占到了便宜。是占到了别人占不到的便宜。” “甚至抢书变成了一种风潮,变成了一种宣传。如此一来,我们的书才能持续大卖。这个,叫做饥饿营销。”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之才,犹如东海之波,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真乃天上人也。” 李水干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这等话,以后不要说了。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让不了解为师的人听去了,还以为为师喜欢奉承之词。” 伏尧敬佩的应了一声,说道:“是,如同师父这般谦虚的人,真是不多见了。” 李水嗯了一声:“确实如此,所以为师才要以身作则,维护士大夫中的道德底线。” 相里竹恨不得抓着雕版砸在李水头上。 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我在秦朝当神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我在秦朝当神棍请大家收藏:我在秦朝当神棍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四十四章 百姓的呼声 翌日,胡姬又大着胆子到了嬴政的书房。 今日,应该出结果了。 嬴政面色如常,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待着淳于越和伏尧的消息。 上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中午的时候,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午饭后,嬴政有点坐不住了。 他对小宦官说道:“来人啊。去把伏尧和淳于越……” 说到这里,嬴政微微摇了摇头,改了主意:罢了,朕亲自去看看。 嬴政扭头看了看跪坐在角落中的胡姬:“你也来吧。” 胡姬应了一声,慌张的站起来了。 她其实心中很清楚,嬴政要请自己前往,并不是因为宠爱,而是……要让自己心服口服。 胡姬心中有些苦涩,不过到了这步田地,也就不用想什么宠爱了,先保住胡亥吧。只要胡亥能保住,自己的后半生也就保住了。 胡姬在胡思乱想之中,换了衣服。 嬴政没有大张旗鼓的出宫,而是打扮成了普通贵人的模样,带了几个护卫罢了。 在咸阳城中,这样的贵人时时就能见到,也不算太惹眼。 嬴政没有通知任何人,到谪仙楼来了个突击检查。 令嬴政意外的是,谪仙楼跟前静悄悄的,并没有买书的人。 嬴政有些纳闷:这番光景,与朕想象的可是大有不同啊。 胡姬的一颗心脏也砰砰的跳着: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谁胜谁败? 嬴政信步走进了谪仙楼,发现今日的谪仙楼也乱糟糟的。 里面没有酒客,几案也被挪到了旁边。 有一大群伙计围着一个人,正在拨弄着算盘算账。 角落当中,淳于越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只见他眉头紧皱,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终于,有伙计注意到了嬴政,他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位贵客,今日谪仙楼不开业,请改日再来,多有得罪,万望包涵。” 嬴政淡淡的说道:“今日不饮酒,寻人。谪仙可在此处?” 还没等伙计回答,嬴政已经看到李水了。 他走到李水身边,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的书卖的如何了?” 李水听到嬴政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行礼,说道:“这书……卖的尚可。” 旁边的伏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今日这书只卖了两个时辰,便被人一抢而空。商君别院的印刷厂,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我的进度了。” 嬴政微微一愣:“卖的比昨日还要好?” 伏尧说道:“正是。” 嬴政又问:“可有退书的人?” 伏尧说道:“昨日还有一些儒生退书,不过今日就没有了。” 这时候,角落中的淳于越忽然揪了揪胡子,嘴里面喃喃自语,一个劲的嘟囔:“这究竟是为何啊。” 淳于越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当中,自始至终没有发现嬴政到了。 嬴政走到淳于越身边,微笑着问道:“淳于博士,你有和苦恼啊?” 淳于越回过神来,连忙向嬴政行礼,然后一脸苦笑。 嬴政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北游记。 嬴政微笑着说道:“怎么?你也喜欢北游记?” 淳于越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说道:“老臣不敢隐瞒,其实老臣对北游记,并没有兴趣。” “只是咸阳城中的百姓,像是疯了一样,一股脑的抢购北游记。老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从谪仙手中买了一本,想要钻研一下,这究竟是为什么。可是……可是老夫依然是不明白啊,因此苦恼不已。” 嬴政就像是看到知己了一样,心想:你不明白?朕也不明白啊。 忽然,嬴政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面色微微一沉,对伏尧说道:“你可是雇佣了一些百姓,故意来这里买你的书?” 伏尧奇道:“怎么可能?这书已经供不应求了,儿臣何必花钱雇人来买?” 嬴政说道:“若不是雇人来买,为何你的书卖的如此之好?” 伏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是儿臣的书写得好了。” 原本伏尧对自己的书是不太有信心的,但是经历了卖书事件之后,他是彻底自信起来了。 嬴政有点无语的看着他: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大言不惭啊。你这玩意能称为书都很勉强,还敢自称写得好? 李水微笑着说道:“陛下,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由臣找几个买过书的人来,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嬴政点了点头:“有道理。” 淳于越忽然说道:“不过……若谪仙找人的时候,事先教他们几句话,让他们吹捧一下北游记。那我们不是听不到真话了吗?不如……由老臣去找人。”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若淳于博士找人的时候,事先教他们几句话,让他们诋毁一下北游记,那我们不是听不到真话了吗?” 淳于越瞪着眼睛说道:“老夫岂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 李水面不改色:“本仙又岂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 淳于越快气死了,和李水辩论他不怕,可是李水处处学他说话,这…… 李信看的颇有心得,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记了几笔。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我们一同去吧。朕也去。” 李水应了一声,陪同着嬴政走了出来。 胡姬则低着头,跟在嬴政身后。 好在现在风气开放了很多,贵妇人逛街是很平常的事,走在街上,倒也不太显眼。 嬴政在街上走了两步,很快看到一个布匹店里面,老板正捧着书,看的聚精会神的。 嬴政信步走了进去。 老板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书上面移开,然后微笑着说道:“几位贵客,要买什么?” 李水微笑着说道:“随便看看。” 老板应了一声:“请看。” 然后又开始看书。 李水装作闲聊的样子:“这书,好看么?” 老板一拍大腿:“好看,太好看了。贵客,你一定要买一本看看啊。这书真是……” 老板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自己的书塞进李水手中。 淳于越有点不服气,问老板:“当真好看吗?我怎么听说很多儒生买书之后又退掉了。” 老板说道:“那些儒生懂得什么?” 淳于越:“……” 儒生不懂?你懂吗? 老板口水横飞:“开始的时候,我也被那些儒生骗了,以为北游记言过其实。但是眼看着左邻右舍都买了,我有点心里发痒。” “左右这北游记又不贵,买来一本看看嘛。就算不好看,回头也可以退,不就损失一个钱的事吗?因此我就买来了。” “结果买来一看……我的天,太好看了。” 老板翻开书:“你看看画,多么精致,你看看这文字,多么精炼直白。你看看这故事,多么引人入胜。” 淳于越的嘴唇动了动,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然而,真正的好书,不应该是讲一些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吗?” 老板干咳了一声:“小人就是个卖布的,知道那些道理做什么?” 淳于越:“……” 老板意犹未尽,又说道:“若想要知道道理,其实也可以办到。往日只是听说伏尧公子治理北地郡颇有成效。” “可是伏尧公子是如何治理的,又有什么成效,小人却不知道。可是看了这本书,就记得十分牢固了。” 老板叹了口气:“咱们咸阳城,算是好的了。据说天下间有不少穷苦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若他们也能效仿北地郡,那就好了。” 伏尧听得一直眉开眼笑的,然后买了两匹布走了。 出了店铺之后,街上又有两个少女,看其穿衣打扮,应该是某些权贵家中的女眷。 这几个少女站在街边,正在一块看一本北游记。 嬴政看了胡姬一眼,胡姬会意,走上前去,微笑着说道:“几位姑娘,你们也在看北游记吗?” 那几个少女就像是见到了知音一样,说道:“正是,你也喜欢看吗?” 胡姬勉强笑了笑:“我没有买到。” 那少女把胡姬热情的拽过去,说道:“来来来,一块看。” 胡姬哪有心思看这东西?她干笑了一声说道:“此书,当真很好看吗?” 其中一个少女说道:“自然好看。你看这伏尧公子,何等的睿智威武,何等的坚韧不拔,何等的……唉……自从看了这本北游记,再看天下间的其他男子,都入不了眼了。” 另一个少女使劲点头:“是啊,一见公子误终生。” 胡姬:“……” 伏尧又乐开了花。 李水有点嫉妒:本仙做了这么多事,也没被人这样朝思暮想啊。看来做理工宅男确实不行,得学那些文科生,要出书,要会宣传自己。 他很想提醒这些少女,伏尧今年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孩。 但是李水转念一想……这个年龄,在古人那里,也不算太小了,估计再等上两年,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胡姬找了个几口溜回来了,嬴政淡淡的说道:“继续走走吧。” 想要找几个看过北游记的人并不难,因为满大街的人都在讨论这本书。 嬴政甚至在一堆草垛旁边,听见几个乞丐在讲北游记的事。 嬴政好奇的问道:“你们也看北游记了吗?” 这几个乞丐见有贵人问话,都有些紧张不安。 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小人看了。如今咸阳城中,人人都在看北游记,我们心中发痒,于是人人拿出来一文钱,凑钱买了一本。” 淳于越有点不信:“怎么?难道乞丐也认识字?” 那几个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小人不认识字。” 淳于越:“……不认识字你们买什么书?” 那乞丐干笑了一声:“这北游记当中,大多还是图画。我们看图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了。而且北游记中的故事,到处都有人在讨论,我们听得多了,也能半蒙半猜的知道在说什么。” 嬴政微笑着说道:“那你们可否给我讲讲?” 乞丐应了一声,在身上擦了擦手,然后拿出来一个布包。这布包分明是一件衣服做成的。衣服很破,但是很干净。 掀开布包,里面有一本干干净净的书。 乞丐翻开第一页,然后就开始讲。 众人发现,他讲的情节大体是对的,但是很显然是道听途说来的,他看不懂下面的字。 乞丐讲了三五页,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难得,真是难得。” 也不知道这个难得,究竟是说谁的。 淳于越有些无话可说了,连街上的乞丐都在看北游记,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嬴政却意犹未尽,对乞丐说道:“你们看过这北游记之后,以为如何?” 乞丐们说道:“我们都很想去北地郡。或许到了北地郡,便不用做乞丐了。只是北地郡太远了,一路乞讨,不知道能不能到。若咸阳也能像北地郡一样,那就好了。”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来了一锭金子,送给了这些乞丐。 胡姬站在旁边,苦涩不已:完了,这一次彻底完了。 忽然,他看到一个儒生,带着一个孩童,正步履匆匆的从旁边经过。 胡姬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叫住了那儒生。 儒生看到一群衣衫华贵,气质高雅之人,顿时有点紧张,连忙过来行了一礼。 胡姬问道:“你可曾买过北游记?” 儒生有点慌张:“买过,不过又退掉了。” 胡姬大喜:“你为何又退掉了?” 淳于越也一脸期待的等着儒生的回答。 那儒生说道:“在下喜欢的,还是淳于博士的尧舜之乡,文辞优美,议论雄辩,发人深省。这个北游记,有些不太适应。” 淳于越有些感慨,心想:这世上,终究是有知音啊。 忽然,伏尧指着小孩手中的书说道:“这不是北游记吗?” 那小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看见伏尧的动作之后,连忙把书紧紧的抱在怀中,好像生怕被伏尧抢走。 儒生有点尴尬。 嬴政说道:“这书,又是怎么回事?” 儒生干笑了一声说道:“小儿愚钝贪玩,在下威逼利诱数月,他始终不肯读书识字。只是昨日去了一趟友人家中,偶尔看到了这北游记。竟然颇有兴趣。” “小儿只是看了一个时辰,便认识了几个字。因此在下觉得,将北游记买回去,作为教授小儿识字的开蒙之书,倒也不错。” 淳于越快晕过去了:旁人买了北游记也就算了,连儒生都开始买了?老夫这个赌,真是输的彻彻底底啊。 第五百四十五章 印刷司 就在淳于越郁闷不已的时候,伏尧忽然转过身来,看向嬴政:“父皇,这一场比试,究竟是谁胜了?” 嬴政有些无奈的说道:“自然是你胜了。” 伏尧看了看淳于越:“博士,你可反对?” 淳于越勉强笑了笑:“老夫输了就是输了,自然不会不认。” 伏尧笑了:“如此便好。博士,我这第二版,明日就要发售了,到时候你的道歉信……” 淳于越憋着一口气说道:“公子放心,天黑之前,老夫一定将道歉信交到你手上。” 伏尧松了口气:“那就好了,不会耽搁今夜的印刷了。” 嬴政对伏尧说道:“你已经卖出去一万多本了。如今咸阳城中,几乎人手一本。你还要印刷吗?朕担心你会卖不出去。” 伏尧笑眯眯的说道:“父皇放心,一定可以卖出去的,那些儒生还没有买呢。” 嬴政笑了:“那些儒生显然不想买。” 伏尧干笑了一声:“他们明日便想买了。” 嬴政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伏尧看了看李水。 李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近日商君别院的学生,有一场考试,我已经放出风去了,时务策的考题,与伏尧公子在北地郡的施政有关。” “因此,这些学生都在翘首以盼,想要多多了解公子在北地郡的所作所为,做到心中有数。” “然而,如今想要了解北地郡,最便捷的方法莫过于买一本北游记看看。因此……这消息放出来之后,学生们都翘首以盼,只求印刷厂赶快将书印出来。” “到时候,他们恐怕要人手一本。而其他有志于科举的士人,也会恍然大悟,想要买一本钻研一番。毕竟……商君别院的课程,是科举的风向标啊。” 嬴政有点发愣:这样也可以吗? 而淳于越有些气愤的想:又是这等不要脸的雕虫小技。当初三国演义,就是借着科举的风卖出去的,现在这北游记,又是借着科举……等等? 淳于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的道歉信写好之后,附赠在北游记里面。照这么说,从明天开始,所有买到北游记的士人,都能看到自己的道歉信? 淳于越忽然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嬴政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回宫吧。” 于是,群臣跟随嬴政,向皇宫中走去。 路上的时候,嬴政看着那些正在如饥似渴阅读北游记的百姓,看着那些正在讨论以商贾之道治国的百姓,忽然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他回过头来,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一向为博士之首。你觉得,如今朝中的博士,对于诸子百家,能否做到一视同仁?” 淳于越微微一愣,然后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个……有些难了。儒生自然倾向于孔孟,道家自然倾向于老庄。而法家对于韩非商鞅推崇备至。阴阳家……” 嬴政抬了抬手,止住他说道:“你对这些博士,是不是了如指掌?” 淳于越说道:“是。虽然博士们对治国之道,有不同的见解。但是大家都称得上君子。为公则遵守法纪,为私则品行高洁。” 嬴政嗯了一声,说道:“朕要你选择一些博士。一些刚正不阿,甚至有些木讷的耿直之士,组成一个……就叫印刷司吧。这个印刷司当中,要尽量保证,儒家、法家、道家……诸子百家之中,都有一个人。” 淳于越有些茫然,问道:“然而,这印刷司是做什么用的?” 嬴政说道:“印刷司,顾名思义,是掌管印刷的。”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一本书,太容易影响百姓的看法了。今日伏尧出版了一本北游记,让百姓对我大秦,对朝廷倍加拥护。可若是将来有一日,有些反贼也印刷一些煽动造反的书,那该当如何?” 淳于越恍然大悟,说道:“陛下说的极是啊。” 而李水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印刷司?这不就是出版局吗?陛下真是……厉害啊。 嬴政继续说道:“这印刷司,要对所有印刷的书籍、纸张,进行检查。若有作奸犯科,煽动叛乱,大逆不道,忤逆不孝。等等违反法纪,德行低下的内容,都要禁止。” 淳于越使劲点头:“是,是。陛下思虑的周全。不过……应当如何查禁这些书籍呢?难道印刷司要养一些差役,检查市面上所有的书籍吗?这样的话,也太耗费人力了一些。” 嬴政沉默不语,他在思考。 而李水没有打扰他。 当嬴政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说道:“倒是有一个办法。朕会颁布一道诏令。从今日起,天下间所有书籍,想要印刷的话,都要先送到印刷司,由印刷司检查合格之后,加盖印章,才能付印。” “如此一来,市面上的书籍,只要没有在印刷司报备过的,便有问题。只要没有加盖印章的,便有问题。而印刷厂胆敢印刷没有盖章者,便是犯罪。如此一来,就省力的多了。” “此法,未必能杜绝所有奸人印制的妖书。但是至少能十去其九。如此一来,剩下的那一成,也就不足为虑了。” 淳于越心悦诚服,对嬴政说道:“陛下圣明。” 嬴政微微一笑,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李水:“槐谷子,朕这个办法,比起仙界来,如何啊?” 李水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嬴政:“陛下……陛下怎么知道仙界之中,有类似的衙门?” 嬴政傲然说道:“治理天下,自然有其规则。印刷术出现之后,既能为我所用,也能为歹人所用,岂能不加以防范?因此朕推测,仙界之中,定然有类似的衙门。” 李水使劲点头:“有,有,与陛下设想的,一模一样。陛下真乃千古一帝也。” 嬴政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地向宫中走去。 快要走进宫门的时候,他看了看淳于越,又看了看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们不必跟着了,去做你们的事吧。” 李水和淳于越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伏尧忽然说道:“父皇,如今印刷司还没有成立,那我的北游记……”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的北游记,先暂时印刷吧。等有了印刷司之后,便不可如此了。”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随后,嬴政带着胡姬,慢慢的进入了皇宫之中。 嬴政没有回头,径直进入了书房。 胡姬想要跟进去,但是被两个小宦官拦下来了。 这两个小宦官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有旨。胡姬胆大妄为,胡亥狼子野心。乃天下之祸患也……” 后面的话,胡姬没有听清楚。她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有两个小宦官走过来,把胡姬架起来,拖到了深宫之中。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房门已经被锁上了。 胡姬瘫倒在地上,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生,恐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甚至……这一生已经走到尽头了。 ………… 天一点点的黑下来了。 胡姬躺在漆黑的屋子里面,始终没有等来碗饭。她饥肠辘辘,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 这时候胡姬才发现,原来人到了这个时候,最想要的不是宠爱,不是权势,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顿饱饭。 与此同时,在淳于府中。 淳于越刚刚找来了一批博士,以最快的速度,让印刷司有了一个雏形。 打发走了这些博士之后,淳于越坐在几案跟前,摊开一张雪白的仙纸,饱蘸浓墨,却无从下笔。 他要写道歉信。 要给北游记写道歉信。 这……太令人难堪了。 淳于越甚至想到了自杀。 可是……若自己当真自杀了,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输不起? 淳于越使劲叹了口气,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这时候,有仆役端着晚饭进来了。 淳于越苦笑了一声,说道:“放下罢,老夫吃不下去。” 那仆役行了一礼,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片刻之后,淳于甲进来了。 他看了看一口没动的饭菜,然后对淳于越说道:“主人,若你实在不想写这道歉信,小人愿意代劳。左右不让主人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就好了。” 淳于越摇了摇头:“那还不是一样?从此以后,老夫走到外面,旁人都要对我指指点点了。” 淳于甲咬了咬嘴唇,对淳于越说道:“主人,小人有一句话,不知道有没有用。” 淳于越挑了挑眉毛,问道:“是什么话?” 淳于甲说道:“小人方才想,为何谪仙能够不惧流言蜚语,应对自如,不怕丢面子呢?” “而谪仙做了一些匪夷所思出格的事情,咸阳城中的权贵和好强,也不会去嘲笑他。” “小人思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因为谪仙本就不爱面子。自己先承认了自己厚颜无耻,因此朝臣们便知道了,用这个理由攻讦他,一点效果都没有,也就放弃了。” 淳于越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淳于甲继续说道:“今日主人这道歉信难以写出来,无非是担心受到旁人的嘲笑而已。” 淳于越顿时老脸一红。 淳于甲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可若是主人在这道歉信中,先自嘲一番呢?主人都已经自嘲过了,旁人还如何嘲讽主人?” “而且如此一来,也显得主人心胸宽广。赢得起,也输得起。” 淳于越微微一愣,发现淳于甲好像提出来了一个好建议。 他问道:“那老夫应当如何自嘲呢?” 淳于甲有点为难了,他挠了挠头,说道:“譬如……主人便说自己虽然饱读诗书,可是年纪毕竟大了,不如谪仙的眼光独到,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什么。下一次主人要写书,可要谪仙帮忙参详一番了。” “只要主人写的轻松风趣一些,便显得落落大方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不过……如此一来,不证实了老夫与槐谷子同流合污了吗?” 淳于甲苦笑了一声:“主人,如今咸阳城中,谁不知道你和谪仙是至交好友?这件事,赖也赖不掉了,不如承认了好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淳于甲指着饭菜说道:“主人,你先用点饭吧。” 淳于越点了点头。 ………… “将军,你已经几天没吃饭了。”项氏子弟一脸担忧的看着项羽。 项羽跪坐在房间之中,蓬头垢面,双眼通红。 他整个人都木楞楞的。 他摇了摇头,扭头看着身后的项氏子弟,淡淡的说道:“我不饿。” 项氏子弟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 项羽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出去吧,不要影响我听虎啸龙吟之声。” 项氏子弟只好离开了。 他们走出项羽的房间之后,三三两两的议论:“这虎啸龙吟之声,当真如此好听吗?羽将军已经听得废寝忘食了。” 几日前,赵佗把宝剑拿了过来,赠送给了项羽。 项羽得到宝剑之后,兴奋异常,当晚就把剑挂在了房间之中,细细聆听。 然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什么虎啸,什么龙吟?整晚上都静悄悄的。 那一晚,项羽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难道我不是英雄豪杰?今生注定要默默无名? 他以为自己的听力不够好,因此使劲掏了掏耳朵。 他等了一白天,第二天继续听,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项羽由失望变成了绝望。 他呆呆地跪坐在这里,看着挂在墙上的宝剑,只求能出现奇迹。 他太渴望建功立业了,有时候甚至出现了幻听。 但是每当他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项羽快要被这把剑折磨废了。 “完了,完了。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功?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天意不可违啊。” 项羽终于放弃了。 他把剑从墙上取了下来,随手丢在了矮榻上,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出了房间。 外面太阳正好,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项羽看着外面的世界,有些恍惚,有些空虚。 “兴义兵,诛暴秦,看来是万万做不成了。那我……那我今生应该去往何处呢?” 第五百四十六章 项羽颓废了 项羽走出房间,项氏子弟看见之后,都围了上来。 这些人关切地说道:“羽将军,你已经几日没有吃东西了,不如吃一点吧。”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 自从项羽对自己的未来彻底绝望之后,好像放下了一个大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忽然发现,只要自己不用执着于造反,就省去了很多心力。或许平平淡淡,吃饱穿暖,做一个富家翁也不错。 项羽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来了项氏子弟递过来的饭,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原来……饭是这么好吃。 以前项羽满脑子都是荡平天下,吃饭的时候也想着如何带兵打仗,无论什么山珍海味,从来没有细细的品味过。 项氏子弟看见项羽正常了很多,都有点开心。 他们小心翼翼的问道:“羽将军,这龙吟虎啸之声,真的那么好听吗?” 项羽心中顿时一阵苦涩。 虽说现在是放下了,但是骤然提起这件事来,还是有点难过的。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微微一笑,说道:“天籁之音,摄人心魄。” 虽然项羽对建功立业已经绝望了,但是让他承认自己没有听到,那是不可能的。 项氏子弟纷纷说道:“羽将军果然是要做大英雄,大豪杰的人啊。否则的话,如何能听到这天籁之音?” 旁边的人都使劲点头。 项献一直被项羽针对,于是拼命的想要表现自己,获取项羽的信任。 于是他很激动的说道:“羽将军得到了这样一把宝剑,将来建功立业,推翻暴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羽将军,我们何时起事?” 项羽听的心里发堵,恼火的瞪了项献一眼。 项献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他心里面也有点委屈:我说什么了?我问一声何时起事也不行了吗? 项羽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何时起事……倒也不着急。如今胜券在握,找准了时机吧。如果仓促起事,反而容易坏了事,那就不好了。” 项羽确实是不着急了。反正起事的话,一定会失败,那就拖着吧,拖一天算一天。 项献等人又是一番恭维。说了一番“羽将军沉得住气”,“胜券在握”。“稳坐钓鱼台”之类的话。 项羽吃完了饭之后,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然后就回到房间,躺在矮榻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四五个时辰。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项氏子弟见项羽行了,连忙低声说:“老将军来了。” 这个老将军,指的是项超。 虽然项超不带兵,但是他是羽将军的父亲,因此这些项氏子弟,也就尊称项超为老将军了。 项羽听说父亲来了,连忙整了整衣服去拜见。 项超吧项羽拉到僻静处,低声说道:“我听闻,几日前赵佗将那把宝剑赠送与你了?” 项羽心里一阵发堵,勉强说道:“是。” 项超大喜,感慨的说道:“此乃天意也。如此名贵的宝剑,我们不出一钱便得到了。这不是上苍让我们建功立业吗?” 项羽没说话,心想:这莫非是上苍要阻止我,让我不要自投罗网? 项超问道:“如何?听到虎啸龙吟之声了吗?” 项羽说道:“听到了。” 项超一点都不意外,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听到了,吾儿人中龙凤,怎么会听不到?” 项羽苦笑了一声,也只好点头而已。 项超却更加满意了:“如今吾儿越发的稳重了。喜怒不形于色,必能成大事啊。看来在这商君别院磨练了一番,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项羽勉强笑道:“是。” 项超问道:“吾儿打算何时起事啊?” 项羽有点头疼,支支吾吾的说道:“不急,静待时机吧。” 项超点了点头:“如今得了宝剑,确实不必着急。精心养剑吧,或许数日之后,剑灵会主动出手,帮我们料理一切,哈哈。” 项羽也干笑了两声。 项超说道:“时候不早了,眼看要天黑了,为父先回去了。” 项超笑眯眯的走了。 项羽一脸落寞的从角落中走出来。结果他刚刚出来,迎面就碰见一个人。 这人正是赵佗。 项羽看见赵佗之后,心中就有点不快,若非此人无事献殷勤,赠送一把宝剑,自己岂能如此绝望? 赵佗却对项羽很热情。 因为在赵佗看来,这位“刘季”是谪仙身边的大红人。 赵佗笑眯眯的对项羽说道:“刘兄,那宝剑如何?” 项羽点了点头:“不错,虎啸龙吟之声,真乃天籁之音也。” 赵佗心中顿时一阵酸涩:连一个刘季都是英雄豪杰,而我偏偏不是?上天真是不公啊。 他勉强笑了笑,对项羽说道:“是,昔日在下听那虎啸龙吟之声,也是废寝忘食。” 项羽听到这里,心中也是很难过:为何我就偏偏听不到呢? 这两个人不疼不痒的寒暄了一阵,然后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分别了。 项羽现在只想回去大睡一觉。 结果他走到半路,又被一个人拽住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那人有些面熟。 项羽疑惑的说道:“你是……张……张良?” 那人正是张良。他笑眯眯的说道:“刘兄,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得到了一把宝剑?” 项羽快哭了,只好点头不语。 张良感兴趣的问道:“你可听到虎啸龙吟之声了?” 项羽干咳了一声:“自然是听到了。” 张良大喜,拍着项羽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你自然能够听到。” 刘季,是黄石公钦点的贵人,岂能听不到? 张良拉着项羽说道:“走走走,在下与刘兄痛饮几杯。” 上次见到项羽的时候,项羽对张良不冷不热的。事后张良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和项羽搞好关系。 而男人之间搞好关系,莫过于在一块喝酒了。喝大了,放开了,胡言乱语的说上一阵,关系也就热乎了。 因此,张良拉着项羽出了商君别院。 现在商君别院外面都是小摊。 那些小摊会一直开到午夜,提供各种酒菜。 两人就在小摊里面坐了,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了。 张良有心与项羽搞好关系,因此不住的劝酒。 项羽心情不好,因此酒到杯干。 这一喝,就是几个时辰。 ………… 就在项羽和张良喝酒的时候,赵佗也见到了李水。 李水有点无语的看着赵佗:“你还真是……每一次的打扮都不一样啊。” 这次赵佗打扮成了一个樵夫,身上背着柴禾,腰里面还别着一把斧头。 赵佗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起初的时候,小人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因此乔装改扮。” “谁知道乔装改扮的久了,忽然就喜欢上了这感觉。路上看见贩夫走卒,各行各业的人,总是喜欢穿穿他们的衣服,模仿他们的言谈举止。” “就譬如这樵夫,我背上这一捆柴禾,提上这斧头之后,仿佛就真的就变成了砍柴的,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都跟我关系不大了。我心里很放松。” “当然了,让我真的做一个砍柴的,我又吃不了苦。好在我放松完了之后,还可以继续做官赚钱,真是两全其美。” 赵佗热情的邀请李水:“谪仙,不如你同我一块假扮一番?我们两个扮作渔翁,去附近渭河中……” 李水摆了摆手:“不必了,本仙活得很舒服,不需要放松了。” 赵佗惋惜的哦了一声。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心理有点另类。总想找到一个同伴,抱团取暖。寻遍了咸阳城,也就谪仙喜欢别出心裁。 赵佗本以为自己会和谪仙有共同语言,没想到谪仙也不喜欢。 唉,知己难寻啊。 在心中感慨了一番之后,赵佗恭恭敬敬的对李水说道:“末将此次前来,是想要和谪仙商议一下,这个……下次朝议的时候,弹劾李斯的事。” 李水微笑着说道:“你这么着急吗?” 赵佗苦笑了一声,说道:“上次在谪仙楼,李斯的两个最宠爱的美人,变成了端茶送水的仆役。当日李斯看起来面色和善,可是目露凶光啊。而且几次朝末将看过来,末将觉得全身发冷,仿佛要被人吞掉似的。” “因此,末将真的是怕了。到了朝议之期,即便我不弹劾李斯,李斯也要弹劾我啊。” 李水微笑着说道:“你不怕在朝议之前,李斯就写奏折弹劾你吗?” 赵佗说道:“那应当不会。冯刃疾帮末将分析了。李斯要的,是众目睽睽,堂堂正正,让末将身败名裂,他多半不会提前动手的。” 李水点了点头:“罢了,这件事你与冯刃疾商量着来就好了。唉,本仙单纯,听不得你们朝堂上这些尔虞我诈。” 赵佗应了一声,心情复杂的走了。 结果他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伏尧公子兴冲冲的进来了。 伏尧一边走,一边兴奋的说道:“师父,消息放出去之后,果然大有效果啊。如今那些儒生,纷纷预定北游记,他们的家人门人,也送来了定金。”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为师觉得,你应该趁热打铁,写第二本了。” 伏尧微微一愣:“是吗?不过这第二本,写什么好呢?” 李水提示他:“为师教了你这么多本领,你就没想要回报一下吗?为师这商君别院如此神奇,你就没想着要歌颂一下吗?” 伏尧哦了一声:“好像,也挺有道理啊。” 赵佗在旁边一脸谄媚的说道:“伏尧公子,听闻你的北游记,前几页都是权贵与豪强的赞颂之词。末将看完了北游记之后,也是拍案叫绝啊。因此毛遂自荐,能不能也给公子写上一页推荐语?” 伏尧疑惑的看着赵佗:“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是……” 赵佗心里有点羞耻,他忽然觉得自己唐突了:也对啊,自己是个连虎啸龙吟都听不到的小人物,哪里配给北游记写推荐语呢? 赵佗向伏尧行了一礼:“末将,说笑而已。公子不要往心里去。末将告辞了。” 赵佗很悲伤的离开了。 ………… 赵佗抹着眼泪走了,项羽打着酒嗝进来了。两个人擦肩而过,满怀心事,谁也没有把对方认出来。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了,项羽走得步履踉跄,忽然胸中一阵翻腾,靠着墙吐了出来。 “酒,真的不能多喝啊,太难受了。”项羽暗暗的想。 他醉醺醺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结果一开门,从面跳出来几个惊慌失措的人。 项羽吓了一跳,喝问:“是谁?” 那几个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将军恕罪,是我们。” 声音很耳熟。 项羽仔细看了看,发现是项氏子弟。 他纳闷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项氏子弟说道:“我们本以为羽将军今日在外面饮酒,不会回来了。而我们又好奇那虎啸龙吟之声,到底是什么声音,因此想要偷偷的听一番。” 项羽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那声音可好听。” 一句话,让项氏子弟心中苦涩不已。 他们谁都没有听到。 不过,项献的反应很快。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实话。项羽本来就讨厌自己,如果发现自己是个平庸之辈,那就更加无法跟随项羽了。 于是他精神抖擞,说道:“声音真是美妙至极,听的人神魂颠倒,不能自拔。不过,在下听到的,肯定不如羽将军听到的动人。毕竟小人总是追随在将军身后的,岂敢与将军比肩?” 项羽一听这话,恨不得转身把项献劈成两段:我都没听到,这个项献听到了?天理何在啊。 结果项献的话,提醒了其他的项氏子弟。 他们纷纷开始撒谎,反正自己听没听到,别人也没办法验证。于是他们都开始似是而非的描述龙吟虎啸之声。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妙不可言,好听至极之类的词。 项羽摆了摆手,说道:“夜深了,去睡觉吧。” 众人都走了,项羽的房间变得冷冷清清的。 他忽然很惆怅。 自己听不到虎啸龙吟之声,就够令人难过了。没想到其他人都能听到。 旁人可以听到也就算了,一直跟随自己的这些项氏子弟居然也能听到。 他们……他们可是我的家臣啊。 他们是英雄豪杰?我却不是? 天呐,天理何在? 项羽欲哭无泪,在屋子里面摸索了一会,找出来了一坛酒,又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起来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淳于越同流合污了 这几日,咸阳城中,讨论最多的就是伏尧公子的北游记了。 本来北游记发售之后,大伙都买到之后,热度正在逐渐地降低。 谁知道第二版的时候,上面又刊登了一封淳于越的道歉信。 这样一来,不少人都觉得很稀罕。 淳于博士,居然向商君别院道歉了? 有些人就为了看这封道歉信,干脆又买了一本。于是,北游记的销量再创新高。 与此同时,商君别院的学生们,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买来了北游记,加紧研习。 学生们买了北游记,其他有志于科考的士人也不敢不买,所以,北游记的销量居高不下,一点回落的迹象都没有。 这样火爆的销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论语、左转等书,甚至比未央的三国演义还要广为流传。 毕竟……普通百姓识字的不多。伏尧的漫画书,正好让他们可以看得懂。又因为这书用纸比较便宜,成本低廉,销售价格很低,也是普通百姓承担得起的。 所以,这书彻底的火了。 李水和伏尧这几天很开心的数钱。而淳于越部门不出,在家中唉声叹气。 虽然他按照淳于甲的建议,尽量大方的写了一封道歉信,可是这东西……毕竟很丢人啊。 因此,淳于越一直称病,不见任何客人。 他整天都在读书,想要在古圣先贤的文字中找到心灵寄托。读的最多的,还是那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后来淳于越又开始读: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谁是小人?当然就是槐谷子了。 槐谷子没有来的时候,大秦朝堂一片祥和,就算偶尔有较量,那也是在台面下边的。公众场合见了面,都是要一团和气,客客气气的。 那时候淳于越真是如鱼得水啊。 可是自从槐谷子到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家伙动不动就要诬陷别人造反,动不动就要当众打人的耳光。 唉,华夏礼仪之乡,竟然被他搞得无比野蛮。 现在好了,又大行商贾之道。又逼着自己写道歉信。 淳于越忽然觉得,这个槐谷子简直是万恶之源啊。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不能再任由槐谷子这样胡闹下去了,可是究竟如何阻止他,却又想不出来。 唉,老夫为了天下苍生,也真是殚精竭虑了。 淳于越暗暗的想。 这时候,淳于甲进来了,他对淳于越说道:“主人,小人忽然有个想法。” “快讲。”淳于越立刻说道。 这个淳于甲,跟随自己多年,而且头脑聪明。上次写道歉信,就是他的主意,让淳于越把道歉信写的大方一些,自嘲一些。如此一来,避免了许多尴尬。 因此,淳于越是很信任淳于甲的。 淳于甲说道:“小人知道主人在忧虑什么,无非是担心谪仙胡作非为,扰乱天下罢了。” 淳于越点头说道:“不错,老夫正是忧虑这一点。” 淳于甲说道:“然而,谪仙大行商贾之道,确实让百姓看到实惠。现在又通过印刷北游记,让不少百姓都称颂不已。因此,支持谪仙的人,不在少数,想要打压他的气焰,很难啊。” 淳于越眉头紧皱:“是啊,你可有什么办法?” 淳于甲说道:“小人的祖辈,曾经务农。有一年,预留了一块好地,预备着种庄稼。” “在种庄稼之前,那好地当中长满了杂草,我们废了老大的力气,将杂草清理干净了。可是不出数日,杂草又长出来了,简直是无休无止,我们都担心的要命。” “后来庄稼种下去,杂草却再也不成气候了。原来庄稼将土地中的肥力和水分都带走了,那些杂草,自然就生长不起来了。” “主人,小人觉得,这天下间的风气,也是如此。” “谪仙的商贾之道,就好像是田间的杂草。我们费很大的力气,将谪仙的气焰打压下去,但是他转眼之间,又死灰复燃。” “我们不妨换一个思路,给天下人,灌输别的风气。比如推广主人的儒家道理。等百姓纷纷接受了儒学,变成了谦谦君子。谪仙再想用尔虞我诈的商贾之道,蛊惑人心,那么天下人也不会认可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颇有道理,发人深省啊。不过……儒学之道,不容易推广啊。” 可以说,淳于越的这一生,都在推广儒学之道。 不光是他,历代儒学大师,荀子、孟子、孔子,哪一个不是在积极宣传?但是效果一直不尽如人意。 因此,淳于越惆怅的说道:“若老夫真的有办法让天下人接受儒学之道,也不会等到现在,让槐谷子趁虚而入了。” 淳于甲微微一笑,说道:“主人,小人最近忽然有了一点心得。” 淳于越眼睛一亮,说道:“快讲。” 淳于甲说道:“谪仙的行为,固然令人不齿,但是他的一些奇思妙想,倒是很有些意思。我们不妨借鉴一下。” “譬如,这一次主人和槐谷子打赌输了。要给商君别院写道歉信。然而……这道歉信写到什么地方,却也没有规定吧?” “若主人写在尧舜之乡上面呢?外面那些好奇之人,为了看主人的道歉信,想必会买一本尧舜之乡回去。” “这书买回去之后,他们多半会看上两眼。这样一看,不就等于接受了儒学之道了吗?主人的文采很好,议论又严谨,定然可以说服他们。” 淳于越一听这话,懊悔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啊,老夫为何没有想到?如今北游记的第二版已经印出去了成千上万,现在即便将道歉信写在尧舜之乡上面也晚了。” 淳于甲微笑着说道:“主人勿忧,现在还不晚,除了道歉信之外,小人还有别的想法。” 淳于越站起来,说道:“快说。” 淳于甲说道:“主人可知道,为何伏尧公子的北游记卖的如此之好?” 淳于越摇了摇头:“这一点,老夫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淳于甲说道:“小人却有一番心得,最近我发现,府中有些仆役,偷偷的买了北游记,正在翻阅。” 淳于越一听这话,差点气死:什么?我府中的仆役居然也在看北游记?叛徒! 淳于甲干笑了一声,安抚淳于越说道:“主人莫要生气,此事有利也有弊。” “有弊者,自然是助长了谪仙的嚣张气焰。有利者,自然是这北游记有他出众的地方,只要咱们学会了,就可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淳于越冷静下来,说道:“接着说下去。” 淳于甲应了一声,说道:“小人翻阅了一下北游记这本书,又询问了一下买书的仆役,终于问明白了他为何喜欢看这本书。” “这仆役说,平时之乎者也,背诵了不少圣人的言论。那些言论固然是发人深省,精妙无比。但是未免有些无聊了。” “而这北游记就不一样了。北游记讲的是故事。而且是好人得到好处,坏人得到惩罚的故事。因此看的人津津有味。”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原来是这样吗?” 淳于甲又说道:“不仅如此。这仆役说道,他是个低贱的仆役,虽然身在博士府中,衣食无忧,比别的地方强了很多,但是终究还是下等人。” “而这北游记当中,也写到了下等人。那些下等人,或者在伏尧公子的政令下,发家致富。或者因为特殊的才能,得到伏尧公子的重用,一飞冲天。” “这仆役看到那些下等人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自己。书中的人发财,他也开心。书中的人做官,他也开心。” “小人分析之后认为,这仆役过的不太如意,因此将自己的白日梦寄托在了北游记当中。而北游记这本书,恰好就满足了他的心愿。”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购买北游记的,大多是贫苦百姓,原来他们用这本书来画饼充饥了。” 淳于甲说道:“正是。按照这个理论推而广之,未央公主的三国演义为何受到欢迎,就一目了然了。” “那刘备不过是个编草鞋的人,虽然号称是帝王之后,可是几代庶出,血缘稀薄的几近于无了。” “那关羽只不过是个贩卖枣子的小贩,又有什么出身了?” “张飞更是一个莽撞人而已。诸葛亮不过是草野间的一个书生。” “这些人,出身不高,但是在乱世之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步步登上高位。那些听众听了这样的故事,岂能不欢欣鼓舞?” 淳于越使劲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随后,他又有些疑惑的看着淳于甲:“然而,这些和推广儒学之道有什么关系?儒学之道,也能学习这些技巧吗?” 淳于甲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自然是可以的。这是小人写的一些东西,主人请看。” 淳于越有点意外,没想到淳于甲也开始写书了。 不过,这也正常,淳于甲在自己的熏陶下,文化水平也不低,写一点东西,也完全说得过去。 淳于越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篇故事。 讲的是一个落魄的书生,前往咸阳城考科举。 这书生没有什么钱财,也没有什么权势,只有满腹经纶,一身浩然正气而已。 后来在半路上,遇到了瓢泼大雨。恰好附近就有一座大宅,于是书生前去避雨。 结果在这大宅当中,恰好也有其他的人在避雨。 这些人中,有腰缠万贯的商贾,有世代公卿的贵族子弟…… 其实,这座大宅是当朝宰相的别院。 这一日,宰相的女儿恰好来到别院之中。恰好就遇到了这几个避雨的客人。 宰相的女儿是绝色美人,相貌出众,如同仙人一般。 而她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却不把天下间所有男子放在眼中。这一日午睡的时候,梦到了一位仙人,告诉这美人,在别院之中,有她未来的夫君。 美人到了之后,这几位客人都精神抖擞,使劲的表现自己。 那腰缠万贯的商贾,不停地夸耀自己多么多么有钱,可以一掷千金。 那官宦子弟,不停的耀武扬威,说一句话可以让谁生,一句话可以让谁死。 而那书生,则一脸淡然,不卑不亢,只是安安静静的读书而已。 那美人则一眼看中了书生,觉得这书生十分有气质,绝非池中之物,于是暗中与他私定终生。 结果雨过天晴,书生到了咸阳城,考取了科举第一名,入朝为官。然后娶了美人为妻。皇帝和宰相对这书生极为满意,赠送了他数千万钱,良田千顷,宅院无数。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淳于甲紧张的问道:“如何?” 淳于越说道:“这个……这是你想出来的?” 淳于甲干笑了一声:“是。小人觉得,天下人最想要的,无非就是美色、钱财和做官而已。” “因此,小人在这故事中,隐晦的告诉读书人,只要学好了儒家之道,就能得到美人的青睐,就能考中科举做官,就能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淳于越缓缓地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也颇有道理啊。” 淳于甲问道:“那这个故事,可以刊印吗?” 淳于越说道:“可以,倒是可以。然而……以这样的故事,可以推广儒学之道吗?” 淳于越说道:“依小人看来,绝对没有问题。”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罢了,那就刊印吧。不过,你要起一个化名,不要用本名了。” 淳于甲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走了。 而淳于越叹了口气,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故事……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啊,几乎等于是骗人了。这要是让人拆穿了,不是很难堪吗? 但是淳于越也知道,淳于甲的故事一定会管用的。正是因为那些读书人,一辈子也娶不到宰相的女儿,做不成高官,得不到良田和宅院,所以才孜孜不倦的寻找这样的故事,安慰自己的心灵。 但愿……他们看了这本书之后,能激励他们,认真学习儒学。 “唉,手段虽然有些不齿,但是目的达到了,也就罢了。”淳于越暗暗的想。 第五百四十八章 新式肥料 等到淳于越的许可之后,淳于甲就雇了个人,带着书去了印刷司,请求盖印。 之所以要雇人,那是因为淳于甲也觉得自己的书上不得台面,就不要给淳于博士丢人了。 印刷司的人效率很高,很快就盖了印。 有了这个大印,淳于甲就可以挑选一家印刷厂,开始印书了。 其实也不用挑选,全咸阳城只有一家印刷厂,那就是商君别院的印刷厂。 淳于甲把书带到了商君别院,印刷厂的人也没什么意见。只要给钱,只要有大印,那就给你印刷。 淳于甲付了钱之后,喜滋滋的走了。 其实,淳于甲在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写书梦的。 淳于甲年幼的时候,还没有进入淳于博士的府上。 那时候淳于甲不叫淳于甲,他有一小名叫泥猴。 他住在一个小树林的村子里面,和祖母相依为命。 淳于甲记事的时候,祖母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祖母不识字,但是肚子里有很多故事。 淳于甲从小是听这些故事长大的。 现在淳于甲快到了祖母的年纪,他总想着,有朝一日,如果有机会的话,把这些故事整理下来,算是纪念祖母的一种方式。 这一次要付印的书,是祖母众多故事中的一个。 淳于甲稍微做了一些改编,迎合了淳于博士的心理,把主人公变成了书生。 淳于博士同意去印刷了,这是个好兆头,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如果这书能大卖的话,就算是完成了第二步。 如果这本书反响很好的话,淳于甲还会陆续写出来别的书的。 淳于甲踌躇满志的出了商君别院,但是他刚刚出来,就被一个匠户叫住了。 淳于甲回过头来,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那匠户笑了笑,说道:“谪仙有请。” 淳于甲心里有点犯嘀咕:槐谷子?他找我做什么?难道我的书不行? 淳于甲心中有些失望。 时间不长,他跟着匠户见到了李水。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淳于甲,说道:“请问,这书是你自己写的吗?” 淳于甲应了一声:“是我自己写的。” 李水点了点头:“人才,真是人才啊。” 淳于甲有点发愣:怎么?难道谪仙很喜欢? 祖母的那些故事,淳于甲一直是听得津津有味的。但是他一直觉得很自卑,觉得这些故事是说给贫贱的百姓听的,那些高贵的人肯定没有兴趣。 所以这些故事他从来没有给别人讲过。 直到伏尧公子的北游记刊印发行。淳于甲忽然来了自信:这种书也行的话……那我也行。 淳于甲这书,是预备着卖给那些穷苦人看的。 没想到,谪仙竟然对这故事大加赞赏? 一时间,淳于甲对李水的偏见,少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偏见始终是存在的。毕竟淳于博士讨厌槐谷子,那淳于甲也得讨厌槐谷子,这样才显得忠诚嘛。 李水对淳于甲说道:“你这书,好像还没有起名字啊。” 淳于甲应了一声,说道:“是,小人还没有想好名字。” 李水想了想,对淳于越说道:“咱们就起个俗气点的名字,就叫才子佳人,如何?” 旁边的相里竹叹了口气:“这名字确实够俗的。” 李水看了她一眼:“听说你的粪肥研究的有些眉目了,具体进展到哪一步了?”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你真要那么关心的话,可以来参观一下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心想:傻子才去呢,我又不是屎壳郎,对大粪那么关心干什么? 不过李水的问话成功的让相里竹想起自己的研究来了,她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去继续搞科研了。 李水看向淳于甲,微笑着问道:“这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淳于甲想了想,反正自己的书是面对穷苦百姓的,那当然是越直白越好了,说的太复杂了,他们也未必能懂。 于是淳于甲点了点头,答应了。 李水很满意的看着淳于甲:“想不到啊,淳于博士府中,竟然能培养出这等人才来。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写。这书卖出去之后,我会安排人,把这书改编成评书。” 淳于甲惊呆了:“小人这书,也可以像三国演义一样,由说书人说的到处都是吗?” 李水嗯了一声:“这是自然。三国演义自然是一道好菜,但是整天吃一道菜,老百姓也会腻了。时常换换口味,挺好的。” “你放心,你毕竟是原作,到时候赚了钱,会按照比例分成给你。” 淳于甲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只是写个故事而已,这怎么还……怎么还要发财了? 淳于甲晕晕乎乎的走了,直到进了咸阳城,快要走到博士府的时候,他才咧嘴笑了。 淳于甲无声的笑了一会,又觉得不过瘾,于是在一条没人的巷子里面,放声大笑起来了。 之所以要躲着人大笑,主要是淳于府中规矩比较严格,每个人都要遵守礼法。 像这样手舞足蹈,不顾体面的大笑,就有点失礼了。 淳于甲几乎这辈子都在遵守礼仪,直到现在忽然发现,整天被所谓的礼仪束缚着……有点累啊。 ………… 淳于甲喜滋滋的回到了府中。而在数里之外,阴暗的牢房之中,有另外两个人正愁眉苦脸的坐着。 一个是韩枚,另外一个是雍齿。 韩枚手里面抓着一把稻草。 他抽出一根来,念了一声:“今天走。” 又抽出一根来,念了一声:“明天走。” 这种把戏,雍齿已经搞了很多天了。有时候抽到今天走,有时候抽到明天走。但是无论今天还是明天,从来都没有应验过。 雍齿很无奈。 他其实也知道,谪仙八成是把他这个小人物给忘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雍齿都很想哭:当初明明说好了的,让我假坐牢,关几天就放了。可是现在都多少天了? 坐牢,不仅仅是在牢房里面坐着等吃饭就行了。 有时候人手短缺,还要被拉出去干活。干的慢了还要挨鞭子。 有很多次,雍齿都想一头撞死算了。 而在隔壁牢房的韩枚,两眼望天,一脸呆滞。 他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但是有人经过的时候,就会变得很恐慌,有时候会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 韩枚很担心有人找他。因为一旦有人过来,可能就意味着要把他拖出去杀头了。 毕竟他曾经诬陷伏尧公子,这个罪过太大了。 刚刚到牢房中的时候,韩枚很敌视雍齿,如果不是有栅栏隔着,他恐怕已经把雍齿咬碎了。 但是时间长了,韩枚也看开了。 这件事,是自己罪有应得,雍齿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相比于自己来说,雍齿无缘无故被关在这里,更是倒霉透顶。 于是,韩枚和雍齿做了朋友。 算不上是至交好友,但是每天能聊聊天,说说话,也算是可以解闷了。 这一天,韩枚和雍齿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韩枚和雍齿同时住嘴了。 韩枚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不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我的。” 雍齿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是来找我的,是来找我的。” 那脚步声果然向这个方向来了。 韩枚一颗心砰砰的跳,全身上下无力,差点瘫倒在地上。 雍齿的心脏也跳得很厉害,整个人像是吃了补药一样,手舞足蹈,片刻也安宁不下来。 最后,外面来的人停下脚步。停在了他们两个牢房跟前。 韩枚和雍齿都屏气凝神。 那人淡淡的说:“谁是韩枚?” 韩枚一听这话,面如死灰,差点晕倒。 雍齿一听这话,也大失所望,重新坐在地上。 韩枚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我……我便是韩枚。” 那人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韩枚已经走不动路了。那人干脆叫了两个狱卒,把韩枚从大牢当中拖出来了。 雍齿在他们身后喊:“这位大人,我是雍齿啊。劳烦向商君别院转告一声。” 那人不耐烦的说道:“去一趟商君别院,要交十万钱。转告你这一句话,可是花费不菲啊。我岂有那个闲钱?” 雍齿差点哭出声来。 那人带着韩枚走到了大牢外面。 阳光照在韩枚脸上,韩枚几乎睁不开眼。 毕竟坐牢的时间太长了,太长时间没有见到太阳了。 韩枚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毕竟这个花花世界,也看不了多久了。 那人忽然向韩枚说道:“陛下本来要杀了韩兄的,但是谪仙帮你求了情。谪仙说,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虽然犯了罪,但是这罪过很可笑,不值得严惩。” 韩枚听得脸色苍白。这句话,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那人接着说道:“因此,谪仙建议陛下,将你送到西域,教授那里的人识文断字。毕竟大秦不识字的人还很多,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韩大人,你运气很好啊。” 韩枚心情复杂的说道:“多谢谪仙。” 这条命,确实是保下来了。但是接下来要去西域。千山万水,万水千山,可能就死在半路上了吧。 韩枚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心思,对那人说道:“方才牢中的那位兄弟,还劳烦你去商君别院报个信吧。至于那十万钱,我就出了,陛下没有抄没我的家产,这些钱我还是有的。你可以去我家中多要一些,剩下来的钱,就算是你的辛苦钱了。” 那人有点奇怪的看了韩枚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有冤大头愿意出钱,不要白不要。 临别之际,韩枚问那人:“我的案子,不用继续审了吗?比如我为何突然诋毁伏尧公子,比如我还有没有同党。” 这人淡淡的说道:“不必再审了,谪仙神机妙算,有什么事猜不到?” 韩枚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这倒也是。” 其实,真的不用再审了。因为张良把李水当成了黄石公,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了。 所以……李水现在把韩枚吃得透透的,这才让他去大西部,为大秦贡献最后一分力量。 ………… 一天后,雍齿被人从大牢之中接出来了。 他见到阳光的那一刹那,跪在地上哭了很久。 然后,他哭哭啼啼的回到了商君别院,见到了早就乐不思蜀,把他忘在脑后的迩获。 迩获看到雍齿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毕竟他卖宝剑挣了大钱,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数钱,把雍齿彻彻底底的给忘了。 不过这对主仆很快就重归于好了,因为迩获给了雍齿一万钱的补偿。 对于雍齿来说,一万钱,这简直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啊。 而对于迩获来说,一万钱,真的不算什么,掉在地上都懒得捡的那种。 于是,皆大欢喜。 这对主仆逛遍了咸阳城的花花世界,起初的时候,他们打算回到沛县。 但是转念一想,沛县太贫瘠了,回去之后,还能吃到好吃的糕点吗?还能见到望远镜留声机吗?还能用到仙纸吗? 最后迩获决定,把家眷从沛县接过来,就在咸阳城扎根吧。 雍齿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意见,他已经开始盘算着把自己的家人也接过来,在商君别院外面摆摊挣钱了。 就在这主仆二人为自己的将来谋划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这两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莫非这商君别院里面……也有那种龌龊事? 他们打了个寒战。 最后,这两个人还是没有按耐住好奇心,悄悄的向一个小院走过去了。 刚才的尖叫声,就是从这小院中发出来的。 这两人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发现那里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老头,一个美貌少女。这两人都在哈哈大笑。 而在这院子里面,地上摆着很多粪便,很多盆庄稼。 架子上面,还有一架怪模怪样的机器。 院子里的两个人,其实就是田翁和相里竹。 他们已经研究明白了粪肥起作用的机制,这两个人相信,按照他们的理论施肥的话,田里庄稼的产量,会有一个飞跃。 真的是飞跃。 从此,天下人恐怕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肥素与尿素 迩获和雍齿对视了一眼,有点纳闷的说:“他们疯了不成?为何要对着一堆大粪手舞足蹈?” 这主仆二人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他们看见田翁和相里竹从院子里面走出来了,笑嘻嘻的向李水居住的小院赶过去。 迩获对雍齿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雍齿有点犹豫:“我们不是要在咸阳城中做生意吗?最近我刚刚看好了一个摊位,正准备去谈价钱,在商君别院外面摆摊呢。” 迩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雍齿:“真是蠢材,摆摊能赚几个钱?商君别院当中,处处都是机会。就譬如我那把宝剑,只是两万钱买来的,但是经过商君别院一宣传,卖到了天价。” “刚才那两人行色匆匆,去寻谪仙了。我料想必定是有大事发生,我们且跟上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也许能抓到机会,从此以后。就可以一飞冲天了。” 说到一飞冲天,迩获就想起宝剑来了。想起宝剑来,就想起来自己听不到虎啸龙吟之声,自己这一辈子都做不成英雄豪杰了。 不过……做不成英雄豪杰也无妨,大不了做一个大商贾算了。 如今商贾的地位越来越高,积攒一些钱财,也能活得不错。 迩获正想到这里,就看见田翁和相里竹带着李水急匆匆地走过来了。 迩获和雍齿立刻站在了路边。 李水冲他们笑了笑,说到:“有兴趣的话,你们一块来看看啊。” 迩获和雍齿又惊又喜,连忙跟着李水进了小院。 田翁指着一盆庄稼说到:“谪仙请看,这一盆庄稼,没有施肥。” 盆中的庄稼病怏怏的,有些枯黄。 李水说到:“这庄稼,格外的不茂盛啊。” 田翁说到:“是,为了对比明显,我们特地取了贫瘠之地的泥土,然后定期浇水。按道理说,这庄稼算是风调雨顺了。但是它的长势依然不好。” 李水点了点头。 田翁又指着另外一盆庄稼说到:“这一盆庄稼,是用了粪肥的。” 李水点了点头:“这庄稼的长势倒是好了一些,不过……” 田翁笑了笑:“不过,还是不尽如人意。” 最后,他指了指第三盆庄稼:“这一盆,是用了我们的新肥。” 李水看见这庄稼绿油油的,比其他的高出了一大截。 看来,田翁和相里竹的新肥料确实是起作用了。 李水问田翁:“你们的新肥料,究竟是什么?” 田翁看了看相里竹。 相里竹得意的清了清嗓子,说到:“此事,可是说来话长了。” 李水忽然说到:“等一下。” 他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对雍齿说道:“你立刻去找苍夫,让他叫一个善于书写的人来。把竹姑娘的话全部记下来。” 雍齿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相里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不由得咧嘴笑了。 很快,苍夫叫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善于书写的,笔头很快。之所以叫来三个,是担心他们跟不上相里竹的语速,万一有所缺漏,可以互相印证。 等这三个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之后,李水向相里竹说道:“请讲吧。” 相里竹说道:“我和田翁两个人,研究了几个月的粪便。从人粪,猪粪,牛粪,羊粪,鸡粪,研究了一个遍,我们在研究的时候……” 相里竹说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头,对李水说道:“这些东西,似乎不大雅致,要不要略去?” 李水坚定的摇了摇头:“万万不能。我们不是在写歌功颂德的文章,不需要那么花团锦簇。我们在写如何制作新式肥料的方法,绝对不能有任何错漏。” 相里竹点了点头:“你这话也有道理。” 她接着说道:“不同的粪便,对庄稼的长势是不一样的。我们很奇怪,难道不同物种的粪便,其中的成分也不一样吗?可是究竟什么不一样呢?” “于是我们细心的将这些粪便晒干,然后分门别类。后来我们发现,牛粪当中杂草比较多,鸡粪当中有沙子……” 李水听她说的有点肮脏,不过依然顽强的挺住了,免得相里竹不好意思,那样的话,这一伟大的发现就难以记录下来了。 相里竹说道:“但是这些杂草和砂石,对于庄稼是没有效果的,我们经过验证,很确定这一点。” “后来我们想到,或许是粪便当中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在起作用。于是我们制作了显微镜。” “可以说,我们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制成新式肥料,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制作显微镜上面了。” 相里竹向李水展示了一台显微镜。 曾经,商君别院研制过显微镜,不过那东西很原始,只是一个单筒而已,放大的倍数也比较低。 但是相里竹展示的这一台,就高级多了。 它的玻璃纯度更高,镜片打磨的更加精致,甚至在下面加装了可以聚光的装置,以便观察的更清楚。 相里竹有点得意地说道:“为了制作这一台显微镜,商君别院的玻璃厂、打磨厂、甚至于制作打磨机器的作坊,技术都提高了不少。” 李水点了点头,对相里竹越发的满意了。 相里竹又拿出来了几张纸,说道:“后来,我们在粪便中发现了一些东西。我们叫它肥素。它是这样的。” 李水看了看,纸上面画的是不规则的多面体。 看样子,相里竹画的应该是一种结晶,而不是分子式。 这也难怪,她只有一个手工制作的显微镜而已。能得到结晶已经很不容易了。 相里竹又说道:“肥素不止有一种,我们暂时已经发现了两种。嘿嘿,我们有点私心。把其中一种命名为李竹肥素,另外一种命名为田翁肥素。” 相里竹有点不好意思:“谁都知道,这可能是要流芳千古的事情,所以……不过分吧?” 李水连声说道:“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田翁说道:“其实我们还发现了第三种肥素,谪仙,我们要不要把它命名为槐谷子肥素?” 李水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多谢你们的好意。” 真是搞不懂这些理工宅的思维啊,把自己的名字和大粪挂上钩,很自豪吗? 相里竹也没多想,对李水说道:“这第三种肥素,其实并不是肥素。因为这是我们在尿液中发现的。” 然后相里竹又拿出来了一张纸,上面也是画着的某种结晶。 相里竹说道:“我们收集了牲畜的尿液,等尿液晾干之后,都出现了这样的残余物质。在显微镜下,虽然物种不同,但是尿液中的物质是一样的。因此我们将它称之为尿素。”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穿越两千年,居然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名词。 相里竹说道:“我们经过研究后发现,无论是李竹肥素、田翁肥素还是尿素,对庄稼的长势都有作用。” “它们可以组合使用,也可以单独使用。而且比粪肥的效果要好,要好几百倍。如果按照我们的方法制作新式肥料,无论多么贫瘠的土地,都可以长出庄稼来。而肥沃的土地,庄稼可以几百倍的增产。” 李水听得心脏砰砰跳。 盛世,近在眼前的。 这时候,迩获弱弱的说道:“谪仙,在下可不可以问几个问题?” 李水说道:“问,大胆的问,集思广益。” 相里竹也朝迩获点了点头。 毕竟做出来了这么牛逼的东西,她很希望有人提问。不提问,怎么给自己展示的机会? 迩获说道:“在下在沛县,也有几亩田产。对农事也有些熟悉。” “方才这位姑娘和老翁的新式肥料,在下也听明白了。就是用上这个肥料之后,田里的庄稼可以增产几百倍。” 相里竹点了点头:“不错。” 迩获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个新式肥料,是从粪便中取得的。一石粪肥,能取得多少这样的新式肥料?天下间的粪肥,会不会不够用?” 李水微微一愣:“也对啊。” 相里竹有点得意:“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到了。” “我和田翁找到肥素和尿素之后,也经过了一番讨论。最后我们认为,粪便中的这些肥素,不是牲畜自行产生的。应该是草料里面的。” 迩获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可以用草料制作新式肥料了?是了,是了,我记得有老农说过,草木灰可以肥田。” 相里竹一拍手:“不错,草木灰可以肥田。但是从草料当中提取肥素,同样太过复杂了。” “我们更进一步想到,一棵草,从针尖大小,长到几寸长。它们为何可以长这么大?那是因为泥土当中有肥素啊。” “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猜想。在泥土当中,天然存在着肥素和尿素。而草木扎根在泥土当中,把这两样东西吸收进了草木之中。” “牲畜吃了草,吸收掉了一部分,剩下的,跟随粪便排出体外,于是我们在粪便中,也找到了肥素。” “追根溯源,我们应该从泥土中寻找肥素。而且十分方便,挖起来就能用。” 迩获恍然大悟:“有道理,有道理。” 雍齿小心翼翼的说道:“然而,从泥土中挖肥素,又施肥到泥土中,这怎么听起来有点……” 相里竹笑了笑:“你可知道,有的地方土地肥沃,有的地方土地贫瘠?由此可见,天下间的土地,其中蕴含的肥力并不是均等的。” “我们只需要找到一个地方,那里的肥素十分丰富,然后把泥土挖过来,稍微加以炼制,就可以给贫瘠的农田施肥了。”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迩获说道:“如此说来,想要找这种地方,必须先要找一个水草丰美之所了?” 相里竹摇了摇头:“不然。我们发现,肥力过低,与肥力过高,都对庄稼不好。” “因此那肥素丰富的地方,庄稼生长的不会太好。更有可能,那种泥土并不在表面上,而是在地下,深埋数尺甚至数丈。” 相里竹想了想,又说道:“我甚至可以大胆预测,那应该是一种矿。与铁矿铜矿一样,是一种聚集在一块的肥矿。” 李水一脸感慨的看着相里竹:“你真是要……要成仙了啊。” 相里竹更加得意了。 李水对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苍夫说道:“去,找两拨人。” “第一波人,要求去过西域,有寻找矿藏的经验,让他们归项伯管理。在各处寻找肥矿。” 商君别院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项伯的身份,所以李水也懒得去用他的化名了。 苍夫说道:“然而,那些人未必认得肥矿。” 李水说道:“只要把可疑的泥土,装在罐子里,送到商君别院来就行了。回头竹姑娘会一一甄别。” 苍夫应了一声。 李水说道:“第二批人,要识文断字,跟着竹姑娘学习如何使用显微镜。等各地的泥土送到了之后,他们要立刻开工,分析里面的成分。” 苍夫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相里竹有点欣赏的看着李水:“没想到,你也有雷厉风行的时候。” 李水一脸正气:“此事,拖不得,要知道大秦虽然比以往富裕了许多,百姓也比往日过的好了许多。但是在关中之外,依然有人在苦苦挣扎,吃不饱穿不暖。” “因此,本仙要迫不及待的研制出新式肥料来,让他们再也不用受冻挨饿。”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说的倒挺大公无私。不过我知道,你就是为了赚钱。” 李水感慨的说道:“我这些钱,也不过是为了赈济苍生罢了。” 这时候,迩获忽然对李水说道:“谪仙大人,在下有个请求。” 李水问到:“什么请求?” 迩获说道:“这新式肥料,不日必将风行于天下。在下请求,可以帮助谪仙,贩卖这种肥料。” 李水看着迩获,微笑着说道:“你倒是挺有经商的头脑啊。” 迩获干笑了一声,说道:“上次卖宝剑,小人有了无数的钱财。这一次,愿意拿出一半,资助竹姑娘和田翁的研究。” 李水拍了拍迩获的肩膀:“好,本仙就喜欢你这种有远见的人。日后新式肥料制作出来。其中的一成,归你销售。” 迩获顿时喜不自胜。 一成,听起来不算多,可是大秦国土和其广大?就算是半成,也足以富可敌国了。 第五百五十章 发飙了 迩获得到了李水的认可,将来会承担新式肥料的一成销售权,自然是喜出望外。 他带着雍齿向李水告辞,然后兴冲冲地去准备钱了。 而李水对相里竹说道:“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相里竹说道:“现在各地的土样还没有运过来,我正好可以教教新调配过来的人员,一旦土样到了,他们就可以进行甄别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仔细研究一下,肥素和尿素究竟是怎么运作的,为何他们可以让植物迅速生长。”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相里竹说道:“不仅要知其然,而且要知其所以然,你的想法很对啊。” “要不要我指点你几句?给你一点建议?” 相里竹抱着胳膊,一副“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的样子。 李水说道:“铁,为什么会生锈,你可知道?” 相里竹微微一愣。 李水又说道:“铜为什么会生锈?” “铁锈和铜锈是同一种物质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们的模样和特性一点都不一样?如果不是的话,它们是怎么生长出来的?” 相里竹瞪大了眼睛。 李水又微笑着说:“有的人在铁器上抹了漆,这样的铁器就不容易生锈了。这是为什么?” 相里竹眉头紧皱。 她思索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问李水:“为什么?” 李水说道:“其实很简单,在我们周围,遍布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物质,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气。” “这种气与铁相遇之后,如同火星遇到了干柴,于是它们开始发生反应,就如同燃烧,把木柴变成木灰一样。这种气,也把铁变成了铁锈。” “而铁器上面涂了漆,隔绝了这种气,那么铁自然也就不会生锈了。” 相里竹惊奇的问:“你这是胡乱臆想出来的,还是……” 李水微笑着说道:“你可以想一些办法验证一下。” 他感慨的说道:“世间万物,都在用不同的速度互相转化,从一种物质,转变为另一种物质。也许我们可以给这种转变起一个名字,叫做……化学。” 相里竹忽然抓过旁边的纸笔,刷刷的写起来了。 李水点播了相里竹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小院。 这些知识,不能一股脑的全部灌输给她。做好引路人就好了,否则的话,反而容易扼杀了她的探索天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 李水感觉自从常识一书发布之后,读书人多半已经具备了一些基础知识。 是时候招募一些人,集思广益,研究物理、化学、医学这些学科了。 李水正在心中暗暗谋划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恭恭敬敬的说道:“见过谪仙。” 李水一扭头,看到是张良。 张良一直把李水当成黄石公,因此比别人要恭敬的多。 最近张良来商君别院来的很勤快,主要是因为他有点弄不准李水是怎么想的。 按道理说,黄石公那样的神人,肯定能看出来,自己志在造反。 可是黄石公化身为谪仙之后,又在处处帮着嬴政稳定天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张良鼓足了勇气,想要向李水请教一番。 李水冲张良笑了笑:“有事?” 张良应了一声,隐晦的问道:“在下只是想问谪仙,我们……我们何时……” 话到嘴边,张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水笑了笑,问道:“何时造反吗?” 张良吓了一跳,没想到李水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把造反两个字说出来了。 李水对张良说道:“本仙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本仙还是要问你一句,你为何要造反?” 张良微微一愣,说道:“自然是国仇家恨,此仇不报,乃不忠不义不孝……” 李水摇了摇头,对张良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你再回去想想吧,把造反的理由想透彻了,这件事才有可能做成。否则的话,是祸非福。” 张良一脸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满腹心事的走了。 张良是反贼不假,但是也是个人才。李水觉得,还是有必要人尽其用一下。 今天的大小事务,已经基本上处理完毕了。李水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疲惫,打算睡上一觉。 其实明日就是朝议之期,朝中的大小官吏,都在很紧张的写奏折,或者准备明日要讨论的政事,像李水这样两手一摊睡大觉的,真是少之又少了。 ………… 翌日,议政殿外,群臣正在等候入朝。 李水和李信如同往日一般,姗姗来迟。 淳于越看到李水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躲着走。 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即便咸阳城的人都认为老夫是槐谷子的好友,然而老夫清者自清,也就是了。 于是淳于越岿然不动。 李水笑眯眯的对李信说道:“李兄,以往姐丈见了我总是避嫌,故意躲开,最近我们的关系公开了。姐丈倒是不避嫌了。”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三个至交好友的身份,终于不用隐藏了。” 淳于越:“……” 这两个人是有什么癖好吗?一定要将老夫拉下水是吗? 李斯看着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听闻最近谪仙很忙啊。”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斯:“廷尉大人,听到什么了?” 李斯故意大声说道:“听说,谪仙的商君别院,又申请了一项发明专利。” 李水干笑了一声,谦虚的说道:“是啊,是啊。” 李斯又说道:“听说,这专利与粪便大有关系?” 李水说道:“是啊。” 李斯又大声说道:“据说是谪仙带人辛苦了无数昼夜,日夜钻研,研究了很多牲畜的粪便,得出来的结论?” 李水谦虚的摆了摆手:“这都是匠户们的成果,本仙只是提供了一些资金而已,可是不敢居功。” 周围的朝臣都忍着笑。 而李斯却没有兴趣再问下去了。 他问这些问题,本来是想让李水难堪一下,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当回事,这还怎么问? 李斯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来最近咸阳城特别流行的一句话:人至贱则无敌。 这时候,议政殿的大门打开了,有小宦官大声说道:“议政开始,百官入殿。” 于是群臣鱼贯而入。 其实刚才李斯那些不怀好意的问话,李水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只是,他懒得和李斯计较罢了,毕竟今日李斯就要倒大霉了。 今日议政,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李水一脸淡然,就等着一会看李斯的好戏。 而李斯的人也心怀鬼胎,等着过一会弹劾赵佗。 李斯早就已经授意了,要在今日弹劾赵佗,而且要狠狠的弹劾,最好抄没他的家产。 所以,李斯的人都狠狠地准备了一番。 很快,政事讨论结束。 李斯的人,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其中一人躬身说道:“陛下,臣要弹劾赵佗。” 赵佗面不改色,早就猜到了会有今日这一幕。 嬴政也面不改色,毕竟……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已经习惯了。 嬴政甚至都懒得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那朝臣立刻说道:“臣要弹劾赵佗,在南征百越之时,贻误战机,逡巡不前,虚耗钱粮。”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另一个人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也要弹劾赵佗。” 嬴政有点感兴趣了,问道:“你要弹劾赵佗什么?” 这朝臣说道:“在征伐百越回来的路上,赵佗囚禁了商君别院的两个匠户,并且对他们动了私刑。” “后来更是纵火烧毁高山县的民宅,害死了无辜百姓,用心何其险恶,行事何其阴毒。” 有更多的朝臣站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赵佗此人,罪大恶极,不杀他,何以平民愤?不杀他,何以正法纪?” 朝臣都一脸了然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都不蠢,一眼就看出来了,弹劾赵佗的,都是李斯的人。 什么贻误战机,什么囚禁匠户,这些都是借口,主要还是赵佗最近太过分了,屡次羞辱李斯,看来李斯终于忍不下去了。 嬴政听完之后,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看赵佗,淡淡地说道:“你可认罪?” 赵佗站出来,向嬴政行了一礼:“陛下,这些全都是对臣的污蔑之词。” 那些弹劾赵佗的人顿时急了:“人证物证,事实俱在,岂容你空口狡辩?” 赵佗淡淡的说道:“末将并没有狡辩。本来征伐百越,末将是可以建功立业的,只是谪仙府中的匠户太过神勇,先臣一步,平定了百越。” “臣无敌可杀,自然只能无功而返了。” “至于囚禁匠户,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臣已经与商君别院和解。旁人都何必说三道四?被烧死的百姓,臣已经进行了赔偿,自作主张点火的人,也已经处死了。” 嬴政看了看李水,李水点头说道:“是,赵佗将军,已经与臣府中的匠户和解了。”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他为何不利用这个大好机会,狠狠的报复赵佗?他们两个不是敌人吗?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此事作罢。” 赵佗向嬴政拱了拱手,大声说道:“陛下,臣也要弹劾一个人。” 嬴政问道:“何人?” 赵佗说道:“廷尉李斯。” 朝臣们都深吸了一口气:报复来的好快啊。李斯刚刚指使人弹劾了他,他立刻就要报仇?这个赵佗,倒是有些血性。 嬴政有些不快的看着赵佗。 他觉得赵佗是在蓄意报复,有意搅浑水,于是冷冷的说道:“说来听听。若你蓄意诬陷,朕绝不能饶你。” 赵佗应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臣要弹劾廷尉李斯,蓄意谋反。”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这样的罪名,是要与人不共戴天啊。 更有一些人看着赵佗,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李水。 这不是谪仙常用的手段吗? 而李斯则看了赵佗,心想:此人真是找死啊。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呵呵,居然敢状告本官谋反,你以为你是槐谷子吗?今日我定然让你后悔莫及。 嬴政问道:“你可有证据?” 赵佗说道:“有。李斯勾结了十数名朝臣,结成朋党,日日在暗中谋划,凡是与他有嫌隙之人,都要群起而攻之,必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 “数月之前,末将从南越回来。李斯亲自迎接,处处维护末将。那时候末将与商君别院有嫌隙,李斯亲自帮忙说和。” “那时候,李斯不知道臣在南越无尺寸之功吗?李斯的同党不知道臣在南越无尺寸之功吗?他们都知道,他们清清楚楚。但是他们与我把酒言欢,谁也不会弹劾我。” “那时候,李斯不知道我曾经囚禁了商君别院的匠户吗?但是他毫不介意。” “起初的时候,末将很受感动,觉得李斯礼贤下士。但是久而久之,我发现并非如此。李斯并不是关照同僚,而是妄图将同僚变成他的门客。” “陛下,若朝中大臣,变成了李斯的门客。那么久而久之,李斯在朝中就会说一不二。” “他会变成权臣,蒙蔽天听,左右朝纲。昔日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殷鉴不远啊。” 嬴政面色顿时一肃,显然赵佗的话打动他了。 赵佗再接再厉,说道:“臣侦知李斯的险恶用心之后,心生厌恶,有心远离他。谁知道李斯却极力的拉拢我。” “我万般无奈,只能故意向他索要钱财,索要美人。如果他能对我心怀不满,也许就放我离开了。” “谁知道,李斯这阴险小人,气量如此狭小,为了区区一些黄金,几个美人,竟然让同党在朝堂上弹劾我,要将我置于死地。” “若有朝一日,真让李斯获得了权柄。那朝堂之上,还能说话吗?是不是有人说一声反对李斯的话,立刻就要被杀了?” 李斯听到这里,冷汗已经刷刷的流下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赵佗竟然如此能言善辩。 而赵佗心中也是分外得意,有些感慨的想:冯刃疾,果然善于弹劾啊。幸好他教了我这些话,否则的话,我岂能告倒李斯?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东方来的勇士 李斯一党,本来打算今日在朝堂上,把赵佗钉死的。 没想到赵佗绝地反击了。而且巧妙地利用了李斯一党的弹劾。 现在可好,赵佗居然变成了不愿意结党营私的义士,之前五四三番羞辱李斯,也变成了为了脱离李斯,不得已而为之。 而李斯,变成了小肚鸡肠的奸臣,为了留住人才,不择手段。只要入了他的门下,就不允许再脱离,否则的话,就要置之于死地。 这和盗贼匪徒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李斯再也不能躲在幕后指挥了。 他站出来,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这是赵佗对老臣的诬陷啊。老臣绝对没有结党营私,绝对没有……” 他还没有说完,赵佗就幽幽的说道:“听闻,李斯大人向门下的多位朝臣,都借了大量的钱财,多者数百万,少者也有数万钱。” “而且借钱之后,从来没有提一句要还钱。” “大人你在府中锦衣玉食,饮酒作乐。而你门下之人,却捉襟见肘,敢怒不敢言,每每见了大人,还要强颜欢笑。” “试问,大人这等行径,是在勒索呢?还是在征捐税呢?” 征捐税三个字,让李斯打了个寒战。 “这个赵佗,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往日怎么没有看出来?”李斯越来越心慌了。 他回头看了赵佗一眼,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心想:老夫为何借钱?还不是为了给你买宝剑吗?结果你这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厚颜无耻之徒,我……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向嬴政解释说:“陛下,老臣借了钱财,是一定会归还的,只是近日有些拮据,因此拖得时间长了一些。” 那些被借钱的朝臣也纷纷站了出来,说道:“我等是自愿借给廷尉大人的,不存在勒索。廷尉大人也从来没有赖账的意思。” “我等与廷尉大人,志趣相投,乃是好友,并非门客关系。” 这些朝臣众口一词的为李斯开脱,在嬴政看来,这就更可疑了。 他知道,赵佗说的其实没有错,朝中这些重臣,都有自己的班底。 王绾有,李斯也有,淳于越也有。赵腾也有一些。冯去力对下属的御史们也是说一不二。 李信倒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也与军中不少将领交好。 这样一路看下来,倒是槐谷子最让人省心啊。 因此,嬴政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朝臣,让他们知道畏惧,让他们知道收敛。 嬴政没有说话,但是李斯只要看嬴政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大半。 李斯是个聪明人,而且跟在嬴政身边很久了。他太了解嬴政了,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意了,太大意了啊。 本以为皇帝足够信任,自己可以趁机收拢朝中的大臣。或许是这些年顺风顺水,忘记了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了。 李斯心中有些苦涩,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是聪明过了头了。 陛下,确实宠信自己,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触动他的底线。 这么多年来,李斯一直小心翼翼,在嬴政许可的范围内做事。 没想到赵佗这家伙,上来直接把嬴政的底线提高了。一直踩着线的李斯一下到了线外。 李斯闭上了眼睛:如果皇帝执意要杀我。那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于皇帝来说,天下有这么多人,也许再找一个人做廷尉也就是了。 李斯觉得,自己要做那个杀鸡儆猴的猴子了,因此有点放弃抵抗了。 朝堂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替李斯说一句话。 朝臣之间的斗争,总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李斯败了,别人就有了出头的机会。谁愿意开这个口呢? 这时候,李水一脸严肃的站了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廷尉大人乃忠贞之士,绝对不会谋反。” 朝臣:“???” 槐谷子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他向来最喜欢诬告别人谋反,现在怎么会帮人开脱? 嬴政也有点纳闷的看着槐谷子,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李水一脸感慨的说道:“廷尉大人,是一位能臣啊。为我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的人,岂能轻易降罪?” “臣恳请陛下,认真调查一番,若廷尉大人真的有不轨之举,再杀了他也不迟。” 嬴政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是啊,昔日秦灭六国,李斯出谋划策,确实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果今日杀了他,后世的人怎么看朕?没有容人之量?可以共苦不能同甘? 其实,嬴政是不相信李斯有谋反之心的。原因很简单,李斯是个聪明人,应该可以看出来,谋反没有任何出路。 嬴政想要治李斯的罪,无非是告诫天下官吏,引以为戒罢了。除此之外,就是预防。 嬴政知道,自己还在的时候,李斯绝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自己不在了,那就不一定了。 现在被李水这么一提醒,嬴政已经改了主意。 这只猴子,不能李斯来做,得换个人。 于是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言之有理。” 嬴政采纳了李水的意见,决定派人调查李斯一番,再做定夺。 如果李斯真的有问题,到时候再降罪也不迟。 当然了,那样的调查,多半就沦为了走过场了,李斯有没有罪,能不能找到证据,不全是看皇帝的态度吗? 经过李水的仗义执言,李斯被保下来了。赵佗的弹劾,变成了一件待调查的案件而已。 李斯没有受罚,甚至没有受到皇帝的训斥。 朝议结束,百官缓缓地向外面走。 李斯走到李水面前,向他行了一礼:“老夫,多谢谪仙仗义执言。” 李水正色道:“廷尉大人何必谢我?本仙也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李斯感慨的说道:“往日,老夫对谪仙有些偏见,真的是错了啊。” 李斯谢过之后,还有不少朝臣都来向李水道谢。 他们都是李斯一党的人。如果李斯倒了,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因此对李水还是很感激的。 李水一脸谦逊的安抚了他们几句。然后和李信一块,笑眯眯的走了。 李斯走的很慢,他有点不解:这个槐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的,他为何要救我一命呢? 直到李斯回到家中,管家对李斯说道:“主人,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李斯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何事?” 管家说道:“近日,赵佗一直乔传打扮,频繁出入于商君别院。之前他曾经被咱们的人撞见了几次,但是咱们的人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赵佗。” “可是今日散朝之后,赵佗直接去了商君别院,连改装都没有。” “因此小人连忙来告诉主人,这个赵佗,可能投靠了槐谷子。” 李斯欲哭无泪:“你这消息,也太及时了。” 事到如今,李斯已经彻底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赵佗,一直都是李水的人。至于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李水的人,李斯就不知道了。 不过李斯隐隐约约能猜测出来,赵佗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应该都是李水的手笔。 什么索要黄金,什么索要美人……怪不得自己的两个美人出现在了谪仙楼。 这一切都是槐谷子的安排啊。 “槐谷子故意激怒我,然后让我对付赵佗。他则将计就计,让赵佗反过来弹劾我。”李斯越想越生气:“到最后,他再假模假样的替我说话,让我感激他?真是岂有此理,把人当猴耍吗?” 他冷笑了一声:“好啊,槐谷子,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不过……你这样有用吗?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诡计了。” 李斯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劲:槐谷子的目的,真的是让我感激吗?恐怕未必吧? 联想到朝议结束之后,群臣对槐谷子赞赏的目光。 李斯忽然明白了:槐谷子这家伙,分明是在学我啊。学我博得美名?这个阴险小人! ………… “名声?那玩意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李水看着周青臣,一脸不屑。 周青臣则一脸请教的样子:“那么谪仙今日为了要救下李斯呢?” 李水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秦,为了苍生啊。” 李信叹了口气,把酒杯放下了。 这时候不能喝酒,槐兄的话容易引起人反胃。 周青臣则像是小鸡吃米一样连连点头,好奇的问道:“那……谪仙究竟是如何拯救苍生的呢?” 李水说道:“李斯此人,颇有才华。但是除此之外,此人也太自恃才华了。” “他的胆子很大,为了得到高位,有可能铤而走险。而且他的实力越强大,铤而走险的几率也就越大。” “将来陛下去了仙界,这个李斯留在凡间,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此,我让赵佗弹劾他,就是给他提个醒,让他不要得意忘形。” “赵佗弹劾他的内容,是胡编乱造的吗?不是!每一件都有依据。他李斯确实是在结党。” “然而,弹劾完了,又杀了他?那就浪费了他的才华了。因此本仙又出言保住他。” “留着他的有用之身,为我大秦出力。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可能有了教训,不敢再胡作非为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周青臣连连点头:“谪仙,真的是太有远见了。” 李水笑了笑:“至于朝臣对我的改观。怎么说呢?本仙其实并不在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 “本仙确实是品格高洁之人,时间久了,那些朝臣自然会知道的。” 周青臣连连点头,感慨的说道:“谪仙的品格,终于得到众人的认可。谪仙虽然对此不屑一顾,但是下官还是很开心的。” ………… 西方,一片密林之中,有数十匹马。 他们潜伏在这里,盯着不远处的一条大路。 领头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忽然,其中一个人说道:“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等人。丑陋的像是鬼一样。”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在如此偏远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烟,长相与我们差异这么大。”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 一个是沙提烈,另外一个是冒顿。 当初这两兄弟被李信杀得七零八错,仓皇西逃。 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们渐渐地解释清楚了误会,然后合兵一处,带着数百匈奴骑士,仓皇的奔跑,只求距离大秦越远越好。 其实,沙提烈和冒顿的关系缓和,无非是因为现在实力弱小罢了,不联合起来,很容易被人吃掉。 这些人穿过了西域,进入了欧洲地界。 他们每经过一个村子,就抢劫一番。 这里的百姓对他们这伙人闻风丧胆,纷纷仓皇逃跑。 起初的时候,冒顿和沙提烈很忧虑,因为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在这里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也渐渐感受到了,这里不是无主之地,这里是有王的。 如果他们的抢掠行为被这里的王知道了,到那时候,大兵压境,这一百来人,根本连个浪花都打不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迎来了转机。 他们遇到了一个叫巴斯的人。 巴斯是一个正在逃亡的奴隶,他把这群打家劫舍的匈奴人,当成了他的救星。 巴斯曾经到过匈奴地界的边缘,勉强可以和匈奴人交流,因此充当了沙提烈和冒顿的翻译。 巴斯说,这里有很多奴隶。这些奴隶的生活苦不堪言,他们日思夜想,都是要得到解救。 如果东方来的君主能够拯救这些奴隶的话。 奴隶们肯定会以一当十,奋勇作战,用自己的鲜血效忠东方的君主。 沙提烈和冒顿听了这话之后,与巴斯一拍即合。 于是,巴斯带他们到了这里。 据巴斯说,经常有奴隶,通过这条路运往城市。如果半路上截杀押送着,就等于获得了大量优质的兵员。 因此,沙提烈和冒顿带着人埋伏在了树林当中。 很快,远处传来了鞭子抽打的声音。 沙提烈眯着眼睛向远处望了望,幽幽的说:“我看到了,很多用绳子绑着的人。” 冒顿嗯了一声,拿出来了一个望远镜。 和李信一战,虽然败的很彻底,但是冒顿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最大的收获,就是捡到了这个望远镜。 望远镜,巴斯有幸使用过一次。当时就以为是神迹。 他对这些东方来的勇士,更加崇拜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拆东墙补西墙 那一队人很快接近了。 其实在他们靠近之前,冒顿就数清楚了。那边共有一百一十人。 其中一百名是奴隶,十名是士兵。 冒顿心中冷笑不已:“区区十个人,就把和一百名奴隶看管起来了?真是一群废物。” 等那伙人走近了之后,冒顿挥了挥手。 随后,身后的匈奴骑兵嚎叫着冲出来了。 巴斯也用一种古怪的语言大喊:“这些是东方来的君主,专门来解救我们的。” 那些奴隶听了之后,顿时鼓足勇气。 他们或许没有反抗士兵的勇气,但是制造点混乱还是可以的。 这些奴隶东奔西跑,像是野猪一样到处乱窜。 十个士兵顿时被撞得东倒西歪。 随后,他们被匈奴人一拥而上,砍做好几段。 这一场小小的打斗,只进行了几个呼吸就结束了。 匈奴人无一伤亡。 冒顿骑在马上,看着那些奴隶,冷冷的说道:“尔等可愿意追随我,解救你们的亲族?” 巴斯把这话翻译出去了。 那些奴隶全都虔诚的跪了下来。 随后,冒顿挑选了几个精壮有勇气的,给了他们一些武器。 剩下的老弱病残,则负责打探消息,烧水做饭。干的都是杂役。 那些得到武器的奴隶变成了士兵,凌驾于杂役之上。这让他们觉得很光荣,因此作战的时候格外卖力,生怕冒顿不满。 巴斯看的叹为观止,心想:这就是东方的智慧吗?太高明了。 在打家劫舍过程中,冒顿在不断地改变政策。 以往他见了当地的平民,往往是赶尽杀绝。 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些平民对官府,未必有多大好感。尤其是有些穷困潦倒的穷人,反而羡慕冒顿一伙人,想要跟着他们去抢劫富户。 于是冒顿下令,以后抢劫的时候,只抢劫富户,穷人不要动。 自此以后,当地的平民和奴隶,都加入了冒顿的队伍。 时间不长,冒顿就拥有了几千人。 几千人,配合上冒顿的军事才能,足以在这里横行无忌了。 后来,冒顿打下来了一座小城。 直到这时候,他才打听出来,自己所在的国土叫做塞琉西,这里的国王叫做安条克大帝。 冒顿听得冷笑不已:这么多百姓,连自己的王是谁都不知道。还要等自己打下一座城来才能搞明白,由此可见,这地方君主的统治力何等的薄弱。这,或许是上天赐给自己复仇的礼物吧。 在这座城池中,冒顿自封为匈奴单于。沙提烈自封为大秦皇帝。 反正一个虚名而已,关起门来乱叫,怎么喊也不过分。 现在兄弟两个再也没有争位子的想法了。毕竟大伙都是阉人,得了这位子也不能传给后代。 现在活着的目标,都是向大秦复仇而已,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在匈奴和大秦共同的首都之中,冒顿和沙提烈酒足饭饱,开始商讨征伐天下的大计。 沙提烈说:“尊贵的匈奴大单于,我们现在怎么办?” 冒顿说道:“尊贵的大秦皇帝,我们当务之急,是灭掉这个塞琉西国。然后收赋税,囤积粮食,征调兵丁,转身回去攻打大秦。” “如今大秦占据了我匈奴的地盘,匈奴人不得已沦为了秦人的奴隶。但是他们定然满怀怨气,伺机反抗。只要将来我们回去振臂一呼,他们定然会响应我们。” “到那时候,呵呵,我们不必攻入中原,因为我们匈奴人已经在中原了。” 沙提烈大喜:“尊贵的匈奴大单于,此计甚妙啊。如此说来,秦人灭掉我匈奴,反而是引狼入室了?” 冒顿点头说道:“尊贵的大秦皇帝,正是如此。” 沙提烈又问道:“尊贵的匈奴大单于,如今我们只有一城,如何灭掉这个塞琉西国?” 冒顿哈哈大笑:“皇帝陛下,你多虑了。凭我匈奴人之智,打败一个蛮荒之地的野蛮小国,那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吗?” “从今日开始,我们将全城的粮食收集起来。城中不分男女老幼,全部编入军营。” “精壮男子,冲锋陷阵,老弱妇孺,充当杂役。这座小城,虽然只有万余人。但是仔细选拔的话,倒也能选出三千人马来。” “三千人,足够我大匈奴横行天下了。” 沙提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冒顿说道:“然而,大单于不怕他们造反吗?” 冒顿微笑着说道:“这就简单了。我们需要选拔一些原本穷困的人,原本卑贱的人,原本势弱受欺侮的人。让他们管理其他的人。” “这些人定然会加倍忠诚于我们。否则的话,我们若是败了,他们会继续穷困,继续卑贱,继续受人欺侮。” “有了这些忠心耿耿的人,再统治其他人就容易多了。” 沙提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冒顿说道:“我……嗯,朕听闻中原以军功授爵,而且有一种叫科举的东西。任何人只要努力,都有可能做官。如此一来,反贼大大减少。” “不如我们也效仿一番。假装给他们一个做官的渠道。这样一来,想要铤而走险的人就少多了。毕竟辛苦一点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谁愿意提着脑袋拼命呢?即便我们匈奴,水草丰美的年份,也懒得南下与中原打仗。” 冒顿点了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 ………… “查,李斯虽无谋反之心,然确有结党之意。此奸佞之行径也。依大秦律法,当系于有司,囚于牢狱,议论其罪,明正典刑……然陛下仁和宽厚,念及李斯昔日有微末功劳,不忍重责。” “今网开一面,只罚没李斯半数家产,降爵一级,杖三百。望自此以后,引以为戒,洁身自好……” 小宦官带来了嬴政的旨意。 李斯一脸惶恐的接受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家中的财物被人搬走了。 一半的家产啊,那么多钱,骤然失去了一半。 这不仅仅是伤筋动骨了,简直是伤了根基。 借给朝臣的那些钱,恐怕是很难还上了。 可是那些钱不还行吗? 陛下的旨意当中,半句都没有提还钱的事,但是李斯必须要归还,否则的话,陛下疑心不去。 不仅要归还,而且日后要和朝臣们拉开距离。否则的话,就有结党营私之嫌疑。 李斯知道,这次勉强保住了性命,但是从此以后在朝堂上,恐怕就要做孤家寡人了。 所有的朝臣都知道,自己被陛下盯上了。这样一来,谁还敢与自己交往?那样的话,不是会被牵连吗? 李斯叹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无欲无求,心里反而放松了很多。 这时候,小宦官小秘密的说道:“李大人,咱们这杖刑……” 李斯趴在一张小几上,对小宦官说道:“来吧。” 小宦官应了一声,然后又很关心的对李斯说道:“大人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三百杖,恐怕你承受不住啊。” 李斯无师自通的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在怀里摸了摸,拿出来了一块玉佩。 小宦官兴高采烈地接过来了,然后开始叫人行刑。 在行刑之前,小宦官加了一句:“陛下还要重用廷尉大人呢,你们可不要乱来啊。” 行刑的人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尽量温柔的责打李斯。 半个时辰之后,三百杖终于打完了。 虽然行刑的人努力照顾,但是李斯依然被打的有气无力。 小宦官笑嘻嘻的向李斯告辞,然后带着人一溜烟的走了。 家中冷清下来了。 李斯趴在矮榻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这时候,管家进来了,低声说道:“主人,欠各位大人的债,怎么办?” 李斯微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这钱,应当尽快归还啊。时间长了,陛下会觉得我故意懈怠,更加不妥。” 管家说道:“是,小人也这么想。然而……家财已经去了一半,我们是在无力归还了。” 李斯想了想,低声说道:“将家中的男女仆役,该卖的卖掉,只留下必要的几个人也就罢了。” “宅院、田产、店铺,也一并卖掉。无论筹措来的钱财够不够,都要还给那些朝臣。” “重要的,不是钱有没有归还,是态度诚恳不诚恳。” 管家沉痛的应了一声,然后去安排了。 要发卖仆役的决定传达出去之后,那些下人们呼天抢地,纷纷恳请管家手下留情。 在廷尉府中做仆役,那几乎是仆役界的人生巅峰了。忽然间被卖出去,谁知道会流落何方? 他们自然不愿意走。 管家看着这些人,心中也有些不忍。虽然自己地位特殊,在廷尉府算是半个主人,但是管家还是把这些仆役当成自己人的。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卖他们。 但是管家也知道,今日不卖这些仆役,廷尉府就过不了这一关。到时候连自己也得倒大霉。 既然如此,那还是狠狠心吧。 管家点了几个最忠心的仆役,让他们留下来了,剩下的人,全部准备卖掉。 廷尉府中,顿时哭声一团。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说道:“为何这里哭声一片?莫非有人死了不成?” 另一个人说道:“或许是廷尉大人没有熬过去,被活活打死了。” 管家一看这两个人,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这两个人是李水和李信。 可以说,今日李斯落到这步田地,和这两个家伙脱不开干系。 不过,他虽然讨厌李水,但是表面上是绝对不敢表现出来的。 管家甚至谄媚的走到李水面前,干笑着说道:“见过谪仙,见过大将军。” 李信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吃了一颗麦花,一副要看热闹的样子。 李水问道:“廷尉大人还在吗?” 管家勉强笑了笑:“还在,安然无恙。” 李水哦了一声:“那这里为何哭声一片啊。” 管家说道:“因为他们不想离开廷尉府。” 李水哦了一声:“我听牛犊说,你们要卖人?” 管家这才想起来,咸阳城中,无论是奴婢买卖、房屋买卖、生意往来,都被商君别院垄断了。 他们名下有一大批掮客,专门给人介绍生意。 今日廷尉府要卖奴婢的事,谪仙肯定早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管家就更生气了:这家伙明明已经知道了,还要在这里明知故问,真是岂有此理。 李水对管家说道:“好端端的,廷尉府为何要卖奴婢啊。莫非要学淳于越,沽名钓誉不成?” 李信看了李水一眼,心想:自从淳于越与槐兄绑定了至交好友的关系。槐兄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讽刺他了。 管家说道:“我府中欠了钱,无力偿还,只能发卖一些奴婢了。” 李水哦了一声,对管家说道:“发卖奴婢,何其丢人?更何况,本仙一直在倡议朝臣,将来不要买卖奴婢。奴婢,与我们同样是人,岂能如同牲口一样买卖?” “如今廷尉府缺钱,四处借一点,凑一凑不就好了?” 管家没说话,心想: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借钱然后还钱?吃饱了撑的? 管家在心中狠狠的吐槽了一番,然后对李水说道:“如今,廷尉大人在家中研究学问,很少与朝臣往来了。因此这借钱,显得有点唐突了。” 李水叹了口气:“什么学问如此重要?搞得要变卖家产。如今本仙倒是有一些钱财,无处使用。如果廷尉大人不嫌弃的话,可以借给他嘛。” 管家微微一愣,然后说道:“二位稍等。” 随后,他急匆匆的去禀报李斯了。 李斯趴在矮榻上听完之后,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借槐谷子的钱,陛下肯定不觉得是在结党营私。 而且槐谷子此人阴险狡诈,厚颜无耻。借了他的钱,也不用着急着还。即便这个账赖掉了,他又能怎么样? 李斯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办法,于是对管家说道:“快,扶我起来。” 在管家的搀扶下,李斯艰难的走到了外面,见到了李水。 李水微笑着说道:“廷尉大人别来无恙啊。” 李斯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的说道:“尚可。” 李水又问:“廷尉大人有多少钱的亏空?本仙愿意借给大人。” 李斯心想:反正这些钱不打算还了,不如多借一点。 于是他说道:“五万万钱。” 第五百五十三章 流水线生产 李水一脸感慨的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然欠债五万万钱?” 李斯淡淡的说道:“这就不劳谪仙费心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廷尉大人不想说,那么本仙绝对不会多问。毕竟是大人的私事,这点基本的道德,本仙还是有的。”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拿出来了一张借据,在上面填了五万万钱。然后递给李斯:“请大人在上面署个名吧。” 李斯粗略的看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头:“你还要利息?” 李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李斯想了想,反正自己现在已经是散尽家财了,他喜欢要利息,那就要好了,到时候来讨债的时候,我一分钱没有,他又能怎么样? 咸阳城这么多人,有谁占过槐谷子的便宜?如果我坑了他一把。那不少人应该都会佩服我吧?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无耻了? 如果在往日,李斯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的。 但是这一次,他忽然觉得这种事做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我都已经倾家荡产了,我怕什么?我的门生都已经离开我了,我还怕什么? 一时间,李斯觉得自己升华了。他觉得自己快要达到李水的层次了。 于是,李斯开开心心的写下了借据。 至于五万万钱需要支付多少利息,他根本连算都没有算,不打算还的钱,还算什么算? 李斯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借据,立刻让人搬来了大量的金子。 李斯看着这些金子,心里乐开了花:槐谷子辛辛苦苦赚那么多钱,有用吗?最后还是招来了骂名。 现在我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将他的钱财全部取过来。 李斯越想越得意,笑眯眯的和李水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他打发走了。 现在李斯也懒得和李水假客套了,反正下定决心要做无耻之徒了,那还客气个屁。 ………… 离开廷尉府之后,李信好奇的问李水:“槐兄,你为何要借钱给李斯?” 李水叹了口气:“廷尉大人可怜啊。身为朝中重臣,竟然一贫如洗。我身为咸阳城首富,岂能袖手旁观,让堂堂廷尉,被人追着要债?” 李信干咳了一声:“槐兄,这里没有旁人,不用装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向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李斯此人,不甘寂寞啊。虽然这一次大受打击,遣散了门徒,但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现在我借给了他钱,他欠了我的债,我就有办法将他控制住了。” 李信很怀疑的看着李水:“你能控制住他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拭目以待好了。” 路过谪仙楼的时候,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你先回家吧,我去坐坐。” 李水有点无奈:“李兄,商君别院同样有酒有肉,为何你最近总是喜欢往谪仙楼跑?你在谪仙楼吃喝完了,我做账很麻烦的。” 李信说道:“我忽然发现,在商君别院喝酒,不如在谪仙楼痛快。” “虽然酒是一样的,菜也是一样的。但是在谪仙楼可以体会一掷千金的感觉。” “尤其是看见其他人,买一杯酒珍而重之的喝下去。而我却可以一通豪饮,真是爽快啊。” “如今四海升平,不见战事,我心中寂寞。唯有在谪仙楼饮酒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放声大笑,睥睨众生……” “反正谪仙楼有我的股份,你算账的时候,把我的钱扣除好了。” 李水一脸无语的看着这家伙:特么的,把炫富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李信走了,李水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叹气:“这家伙一呆就是一天,严重影响客流量啊。他在谪仙楼多喝一杯酒,就等于别的客人少喝一杯酒,那就等于少赚了十万钱。” 李水越发觉得炫富可耻了。 忽然,远远地走过来一辆马车,李水认出来,是李信家中的马车。 车上坐着的,正是李信的妻子李夫人。 李水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李夫人连忙回礼,然后微笑着问:“谪仙近日在忙什么?日前见了未央公主几次,她一直在问你。” 李水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道:“我能忙什么?无非是救济苍生罢了。” 李夫人:“……” 她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李信呢?他没有同你在一块吗?” 李水说道:“没有啊。” 李夫人咦了一声:“这几日,他总是声称跟你在一块。” 李水说道:“起初的时候,是在一块的,但是每次走到半路,李兄就找借口去别的地方了。” 李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她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对李水说道:“是,我知道了。谪仙请便。” 和李夫人告别之后,李水乐开了花,看来谪仙楼的酒钱可以省下来了。 李水回到商君别院,发现张良又来了。 张良远远地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谪仙,在下又有了新的心得。”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心得?什么心得?” 张良有些疑惑:难道谪仙忘了?不可能,谪仙乃天上人也,有神鬼莫测之能,怎么会忘?考验!这一定是个考验!谪仙是在假装遗忘。 想到这里,张良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是关于造反的心得。” 张良自以为摸准了李水的脉,知道李水喜欢听实话,也喜欢老实人。所以,他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 李水感慨的说道:“你胆子真是不小啊。” 张良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谪仙对我不满?不会,不会,谪仙这话定然别有深意。 张良想了想,很老实的说道:“是,在下胆子确实不小,否则的话,在下也不敢造反。” 如果猜不透谪仙的心思,就老老实实说实话,肯定是没错的。蠢不要紧,只要不故作聪明就可以了。 李水淡淡的问张良说:“那你为何要造反呢?你想好理由了吗?” 张良抖擞精神,说道:“是,在下已经想好了。” 这个问题,上次李水已经问过了。张良的回答,没有让李水满意,因此他回去之后苦苦思索,想好了之后,又来拜见李水。 现在听到李水问起来,张良立刻侃侃而谈,说道:“在下造反,乃是顺应天意也。秦王先祖,不过养马之匹夫也,何德何能,代周而立?” “诸侯列国,世代尊贵。而秦灭六国之后,昔日的王公贵族,全都变成了布衣。此乃匪夷所思之事也。” “自古以来,天子称王,居天下之中。分封功臣亲族于四方。而秦王却自称皇帝,废分封行县制,此乃闻所未闻之事也。” “凡此种种,秦人所作所为,不可以常理度之,多半是逆天而行,焉能不败?在下顺应天命,顺势而反秦,岂能不胜?” 李水听得快睡着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天命又是时运的?若天命的作用那么大,国君也不用治理国家了,每日吃喝玩乐,坐等国泰民安好了。” 张良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水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再回去想想吧,反秦这种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张良茫然的行了一礼,然后心事重重地走了。 打发完了张良之后,李水就去了田翁的新式肥料中心。 自从不用研究大粪,改为分析各地土样之后,李水来的就越来越勤快了。 因为生产化肥的事,商君别院几乎所有的作坊都在全力开动。 玻璃厂、铁器厂、打磨厂…… 现在他们已经生产了一百多台高倍的显微镜,但是随着肥料厂的人手越来越多,这些显微镜还是不够用。 李水抱着胳膊,悄悄地观察着那些人聚精会神的分析土样。 他问相里竹:“有眉目了吗?” 相里竹有点疲惫的摇了摇头:“为了避免出现失误,一份土样,我们会分给两个人同时检测,然后比对结果,结果一致才能确定。” “有些土样存疑,我们会放在花盆里面,看看育苗的效果怎么样。但是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找到那种矿藏。” “主要原因是,我们不知道这种矿藏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种矿藏。” 李水看着一脸疲惫的相里竹,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想过没有,这种矿藏,有没有可能是几种物质混合而成的?” 相里竹微微一愣。 李水接着说道:“就好比我炼丹。需要加进去各式各样的东西,让他们在丹炉中不断融合,最后变成一种新的东西。” “会不会,你要找的矿藏,不是直接存在于天地间的。植物从泥土中吸收了之后,会在身体内部融合起来。而你找到了土样之后,也不能直接使用,也许要经过炼化。” 一句话,让相里竹眼睛一亮。 她使劲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如此说来,有些土样看起来很可疑,却不能让庄家涨势变好,那是因为它们只是暗含了肥素中的一种物质,并不算真正的肥素?” 李水点了点头:“就如同我们人,有血液,有皮肉,有骨骼。肥素应该也是由不同的物质组成的。” 相里竹使劲拍了拍手:“有道理,有道理。” 随后,她一头钻进了小屋之中,又认真的研究起来了。 李水感慨的说道:“有求知欲的人,真的很幸福啊。” 这时候,有镜片厂的工人来了。 他愁眉苦脸的对李水说道:“谪仙,我们已经分外努力了,然而显微镜的产量还是不够多。甚至有很多不合格。” 李水随口问:“你们是怎么制作显微镜的?” 这人说道:“我们拿到玻璃之后,先进行打磨,然后再装到显微镜的镜筒中,然后安装底座,又调整角度。” “可是有时候镜片打磨的不够严整,照出来的东西是模糊的。有的安装镜筒的时候,镜片又歪了。有时候调整角度的时候,又不太对。” 李水说道:“这个简单,从今日开始,挑选一些善于打磨镜片的,只管打磨镜片,其他的不用管。善于安装镜片的,只管安装……要求是精益求精。把每一步骤,尽量的分解开来,一人只专心一门而已。” “啊?”这匠户愣住了。 李水说道:“这个道理很简单,同样是一队士兵,整天训练杀敌的人有战斗力呢?还是平时务农,遇有战事放下锄头参军的人有战斗力呢?” 这么一解释,匠户立刻听懂了。 李水又说道:“除此之外,无论是打磨镜片,还是安装,都要有固定的程序。镜片磨到多么厚,清晰度多么高,必须做到一模一样。” “要求是,任何一个镜片拿过来,装在显微镜上,它们照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 匠户应了一声,极为激动的说道:“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微微一笑,谦虚地说:“这不算什么,只是我才华的万分之一而已。” ………… “景大人,我们还要走多久?”有几个小卒唉声叹气的抱怨着。 项伯充耳不闻,依然在漫漫黄沙中跋涉。 他正在寻找肥素矿藏。 数日前,李水让项伯负责找矿,他十分兴奋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现在项伯的脖子上,依然挂着九枚奖牌,只要再有一枚,就可以召唤着谪仙,在朝堂上为自己求情免死了。 据说这新式肥料,可以让天下百姓,永无饥荒。这是千秋万代的大好事啊。 如果自己真的把肥素矿找到了,那谪仙一定会给自己凑齐十枚奖牌。 到那时候,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了。 项伯越想越开心,因此在沙漠中走得更加带劲了。 跟随他的那两个小卒,也不敢抱怨太多,只能唉声叹气的继续前进。 很快,项伯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煤矿。 其实里面还有煤,但是按照现在的技术,开采的话难度太大了,也太危险了,得不偿失,因此就废弃了。 而项伯今天不是来找煤的,而是来找肥素矿的。 他是大秦的矿藏专家。他听说商君别院的匠户几乎搜遍了天下间所有泥土,却没有找到肥素矿。 项伯敏锐的意识到,这有两种可能。 第一,肥素矿不在地表,而在地下。 第二,肥素矿和铁一样,直接挖是挖不出来的,只能先挖出来原矿石,然后再进行冶炼。 所以,他来到了这个煤矿,要把这里的土样取走。 第五百五十四章 流传千古 小卒对项伯说道:“景大人,你在西域已经找到了无数的金矿煤矿,受到无数人的尊重,现在何必如此执着找什么肥矿?若晚节不保,岂不可惜?” 项伯淡淡的说道:“你们没有听说吗?找到肥矿,生产出肥素来,从此以后,天下间再也没有饥荒了。这可是要名垂千古的大事。” 那几个小卒说道:“是,这个我们也知道。然而,这一片不毛之地,能有肥矿吗?这里自己都寸草不生,如何能肥田?” 项伯微微一笑,说道:“尔等可曾务农?” 几个小卒对视了两眼,然后点了点头。 来当兵的人,谁没有干过几天农活? 项伯说道:“务农的时候,用什么肥田?” 小卒说道:“草木灰。” 还有人说道:“牲畜的粪便。” 项伯点了点头:“那我请问,草木灰上,有庄稼生长吗?牲畜的粪便上,有庄家生长吗?” 小卒们都愣住了。 项伯接着说道:“商君别院传来的书信,想必你们也已经看过了。肥素过多或者过少,庄稼都难以生长。这一片不毛之地,未必没有肥素。” “更何况,我们在这里已经发现了煤,发现了金,发现了铁。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奇迹呢?” 几个小卒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其实对项伯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在这一带,项伯就是权威中的权威。 这几个小卒平时抱怨几句,真要有事,还是会听项伯的话。甚至隐隐约约的,他们有把项伯作为自己师父的想法。 毕竟……当兵能有什么前途?冲锋陷阵,巡逻警戒,太危险也太累了。如果能学到项伯的一招半式,此生就可以翻身了。 所以当项伯指着煤矿说:“咱们下去吧。”那些小卒都没有拒绝,乖乖的跟在项伯身后下去了。 这煤矿很小,能挖的已经基本上挖空了,露出来里面的土石。 项伯抓了一些土,然后放到了陶罐当中。 有个小卒好奇的请教说:“景大人,这里面有肥矿吗?” 项伯淡淡的说道:“或许有。” 小卒一脸震惊:“这么简单便发现了肥矿?可是景大人你是如何判断的呢?” 项伯漫不经心的说道:“自然是靠感觉。” “靠感觉?”这几个小卒都惊呆了。 他们有点失望,原来是靠感觉啊。如果有别的窍门,他们还能学一学。可是靠感觉的话……这就是拼天赋了,学不来啊。 项伯忽然无奈的说道:“怎么可能是靠感觉?这里面有没有肥矿,自然要带回商君别院,让竹姑娘去检测了。你以为我是活神仙,一双肉眼,可以比得上显微镜吗?” 小卒们都愣住了,然后犹豫着说道:“如此说来,寻找矿藏……就好比是碰运气了?” 项伯淡淡的说道:“有些矿藏,埋藏的比较浅,可以通过石头的颜色,矿物周围的草木,大概分辨出一二来,虽然不是绝对准确,但是也总好过大海捞针了。” “然而近年来我发现,还有一些矿藏,是深埋在地下的。想要找到这样的矿藏,凭借经验就不容易了。或许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就是在碰运气。” “不过,你若真心想要找到一处矿藏,那就去碰碰运气吧。只要走遍这大好河山,总能找到矿藏的,而发现一座矿,价值何其巨大?也就不枉此生了。” 说到这里,项伯有些出神:“谪仙来自仙界,不知道仙界之中,是不是有一些神奇的器具,可以看到底下的情况。”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然后对身边的小卒说道:“好了,附近还有一座铁矿,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项伯口中的附近,那已经是十几里地之外了。 好在占领了西域之后,军中养了很多骆驼。项伯和小卒就骑着骆驼,在漫漫黄沙之中,艰苦跋涉。 天黑了,晚饭时分,项伯和小卒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军营。 军营是建在一座金矿附近的。 一来是保护金矿,不要让歹人抢走了。二来这金矿是一个补给点,从中原运来的粮食,源源不断的供应着金矿中的工人。而军营设在这里,运粮队就不需要再跑冤枉路了。 项伯刚刚进入军营,迎面就看到了几个人。 带头的是吴越和韩枚几个朝臣。 吴越早就来到了西域,却一直没有适应。而韩枚是九死一生到了这里,满怀着绝望之心苟且存活。 他在这里遇到了同病相怜的吴越一伙,顿时结为了至交好友。 这些人自己作死,被李水弄到了西域。 他们到了西域之后,手不能扛,肩不能提。而这个地方是属于商君别院和大秦皇室共有的。模式类似于一家商号,也不需要地方官。 所以这几个人简直变成了无用之人。 后来,他们开始按照李水的吩咐,教书育人。毕竟除了教人识字,他们也没有别的可干了。 这里有一所书院,里面的学生都是矿工子弟。 而吴越和韩枚这些人,不久前还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现在竟然在黄沙之中,教一些小屁孩写字,什么天地人,什么甲乙丙。 因此他们整天酸溜溜的,说话越来越刻薄,好像嘲讽别人几句,能让自己平衡一些似的。 今天,他们就把目标对准了项伯。 吴越笑眯眯的说道:“景鲍兄凯旋而归了?” 项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吴越的为人,所以懒得和他多说。 旁边的韩枚微笑着说道:“景大人辛苦啊。” 吴越说道:“自然是辛苦了。景大人脖子里面挂着九枚奖牌,少说也得有六七斤,岂能不辛苦?”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吴越又说道:“咦?景大人带回来了这么多罐子?这里面装的什么宝物?是金?是银?是铜?是铁?” 韩枚说道:“或许是此地最能解饿的西北风。”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那几个小卒有点不乐意了。他们和项伯一向关系要好,私底下,他们会向项伯抱怨几句,但是绝对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项伯被人取笑。 他对吴越等人说道:“几位大人,这里面装着的,确实是宝物,是矿土。” 吴越笑的肚子疼:“土?天底下什么地方没有土?景大人现在把土也当宝贝了吗?或许是寻找宝矿,有点走火入魔了吧?” 小卒很不服气的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土。这土里面或许有肥素。” 韩枚咦了一声:“莫非是最近传言的那种肥素?一旦做成了,可以让天下人再也不饿肚子的肥素?” 小卒很自豪的说道:“正是!” 吴越一众人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了。 吴越揉着肚子说道:“此地寸草不生,你却告诉我有肥素?真是滑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这里当真有肥素,我情愿输给景大人一万钱。” 项伯淡淡的说道:“一万钱就不必了。若我当真赢了。还请诸位帮我恳求谪仙,让他奖赏我第十枚奖牌。” 吴越都听傻了:“什么?奖牌?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韩枚几个人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好好,到时候我们便帮你请求谪仙,让他给你奖牌。” 项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吴越几个人议论纷纷:“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什么好东西不要,居然要奖牌。” ………… 商君别院,相里竹正在死死地盯着一盆庄稼。 她问旁边的李水:“看出来没有?” 李水嗯了一声:“看出来了,你种的是麦子吧?不过在陶盆里面,能结种子吗?” 相里竹:“……” 她指了指另一盆:“你对比着看。” 李水说道:“这还需要对比吗?这不是同一天种的吧?” 相里竹微笑着说道:“是同一天种的。而且种子、泥土、浇水,全都一模一样。但是这一盆,比另一盆好了一倍不止。” 相里竹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水:“我找到肥素了。” 李水惊讶的看着相里竹:“这么快?” 相里竹嗯了一声:“不可能不快。因为陆陆续续,已经有数百人帮忙检测了。又有一百多人和我一块讨论分析。” “大秦的聪明人很多啊。一个点子提出来,会衍生出来无数个其他的点子。这一次,我们把那些土样反复分析,挨个混合,经过蒸煮,提炼,终于做出来了新式肥料。” 相里竹拿出来了几包土样,微笑着说道:“就是这里了。产地都已经弄清楚了。” 李水激动地说道:“如此说来,肥素可以大量生产了?” 相里竹缓缓的摇了摇头。 李水:“……” 相里竹说道:“关键在于这一包土。这土中所含的成分极低。我们运来了一石泥土,才提炼出来了几两有用的成分,太少了。我们把这种成分定名为丁素。” 李水有点无语:“那还是不行了?” 相里竹说道:“倒也不是不行。现在只要齐心协力,找到这一种丁素就行了,目标明确,应该会比较快。如果能找到的话,大功告成。如果找不到的话……或许这个配方要推倒重来。” 李水嗯了一声,又问:“知道为什么这个配方可以用吗?” 相里竹说道:“还在研究。我们在分析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构成的。现在虽然还云遮雾罩,但是它能让庄稼增产是一定的了。我们可以一边推广,一边继续研究。” 李水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匠户飞奔而来,对李水说道:“谪仙,谪仙,西域运来土样了。是景鲍送来的。” 相里竹顿时兴奋起来了:“是屡次找到矿藏的景鲍吗?快送来。” 一百多罐土样,迅速的分到了检测员的手中。 现在他们只需要寻找想要的丁素就可以了。 李水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休息一会。相里竹拦住他:“你等等,很快就好了。” 李水好奇的问:“多快?” 相里竹说道:“只是检测某一种成分而已,一两个时辰就可以了。” 李水看到有些检测员不止是用显微镜看,还把土样放进了水中稀释,然后用小纸条去试。 相里竹在旁边解释说:“我们发现一个特点,丁素遇到面粉的时候会变成黄色。” “这些纸条都在稀薄的面汤中泡过。如果土样中含有丁素,纸条会变色的,而且根据颜色的深浅,可以大概判断出来丁素的多寡。” 李水哦了一声,然后吩咐身边的匠户:“去,把制作照相机的人叫来。让他们带一台最好的照相机来。不,带三台,随时准备拍摄。” 很快,照相机来了。 李水对其中一人说道:“过一会,很有可能找到丁素。你们要抓紧时机,明白吗?” 这人紧张的点了点头,说道:“谪仙放心,我有经验。” 李水纳闷的问:“你为何如此自信?” 那人说道:“大人不记得我了?小人名叫雍齿,最擅长拍摄一瞬间的画面了。小人将这个叫做抓拍。” 李水恍然大悟:“在牢房之中拍到杀人画面的便是你了?” 雍齿点了点头:“正是。近日我和主人逗留在咸阳城,因为大人的新式肥料没有生产出来,我们无事可做。因此我就留在了商君别院,摆弄照相机。” 然后他指着旁边的几个操纵照相机的人说道:“他们是我的徒弟,尽得我真传。”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这些检测员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他们吃住都在这里,只要醒过来,就在检测。 现在他们都蓬头垢面,疲惫不堪。 李水开始考虑,如果这次还不行的话,给他们放几天假。免得他们神经紧绷的时间太长了,出现问题。 忽然,毫无征兆的,一个检测员站了起来,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纸条,兴奋地喊道:“这里的土样,丁素至少在三成以上。这绝对是丁素矿,我们成功了。” 周围的检测员顿时欢呼起来。 他们站起身来,互相捶打着对方。他们激动不已,在院子里又蹦又跳,载歌载舞,甚至撞翻了桌椅板凳,打翻了瓶瓶罐罐。 相里竹紧紧地抓住李水的手,使劲的握着:“成功了,成功了。” 李水疼的龇牙咧嘴,微笑着说道:“是啊,成功了。从此以后,天下人再也不用挨饿了。你恐怕要做当代的女神农了。” 所有人都很激动,唯独雍齿和他的两个徒弟,沉着的操纵着照相机。 他们不停地拍摄着,他们知道,今日拍下来的画面,肯定会流传千古。 今日的这件事,会像燧人取火、仓颉造字一样,对天下人,对后世子孙,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第五百五十五章 化肥 相里竹最先从激动中恢复理智,她拍了拍手,大声说道:“诸位,诸位,先不要忙着高兴,重新检查一下,看看刚才有没有出错,万一空欢喜一场,那就不好了。” 检测员们应了一声,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了。 李水赞许的看了相里竹一眼:这人除了聪明之外,该有的科学素养一点都不少啊。 相里竹看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道:“不必仰慕我,我就是如此出众。” 李水点了点头:“嗯,你自吹自擂的模样,颇有我的神韵。” 相里竹:“……” 复检结果很快出来了,这处土样中的丁素,达到了三成半以上。 相里竹松了一口气,然后问:“这土样来自何方?” 立刻有人拿出来了一本簿子。 这簿子是项伯亲手所写,跟随着土样一块送来的。 那些盛放土样的瓦罐,上面都写着标号,而在簿子上面,对应着标号,则写着详细的地址。 这是项伯多年找矿形成的经验,一目了然,极为方便。 相里竹没用了多长时间,就知道了地址,然后咦了一声:“是在一个废弃的煤矿中找到的吗?” 李水微微一愣,心想:莫非是伴生矿? 相里竹想了一会,对身边的匠户说道:“立刻派人,派出两批人,去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去废弃的煤矿中,安排人手,开采丁素矿。第二件事,去调查现有的所有煤矿,看看里面有没有丁素矿。” “如果其他的煤矿也有丁素矿,那就说明,丁素喜欢和煤生长在一起。如果其他的煤矿没有丁素矿,那就详细的观察一下,这个废弃的煤矿有什么特征。然后按照这个特征寻找丁素。” 匠户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李水感慨的说道:“应对自如,思虑周祥,不错,有大将之风。” 相里竹咧嘴笑了。 这时候,李水看着还沉浸在欢乐中的检测员们,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想了想,说道:“新式肥料生产出来,意义重大,凡是参与此事的,无论是寻找土样的匠人,还是参与监测的人,还是磨制显微镜的人。都要奖赏,每人根据功劳大小,十镒金到百镒金不等吧。苍夫你来负责此事,务必要公正。” 苍夫应了一声。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 十镒金,那是什么概念?一夜暴富啊,可以老家买房置地娶媳妇做地主了。 百镒金是什么概念?放在一个小地方,可以算是一方豪强了。 谪仙,大手笔啊。 人生,从此一步登天了。 忽然,有人两眼一翻,因为太过欢喜,竟然晕了过去。 而这一幕,又被雍齿恰到好处的拍了下来。 今日的雍齿,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记录机器。他在拍摄每一张照片的时候,都在想象着,这会是流传千古的照片。 因此,每记录下一个画面,他都激动不已。 李水冲相里竹笑了笑:“去申请专利吧。” 相里竹也笑了:“早就已经申请了。这种事,已经不需要你提醒了。如今的商君别院,有一套成熟的规范,每一个新发明新创造,第一时间都会去申请专利。” 随后,相里竹又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你不知道?你不是商君别院的主人吗?怎么好像漠不关心似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并非不关心,只是心怀天下,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相里竹:“哦……” 李水又问:“你们这个专利,叫什么名字?” 相里竹说道:“上次你说,我们的研究,是在研究万物的变化,所以你给我们起名叫化学。而我们的新式肥料,理所当然的就叫化肥了。” 李水咧嘴笑了:“嗯,这个名字我喜欢。叫着顺口,听着顺耳。” 一刻钟后,听到消息的迩获到了。 这家伙积累了大量的钱财,正发愁怎么钱生钱呢,听说化肥已经研制出来了,立刻赶来了。 迩获对李水说道:“谪仙,我们说好的事,是不是可以……” 李水微笑着说道:“自然可以了。” 迩获喜得抓耳挠腮。 相里竹嘱咐迩获说道:“我们在研究的时候发现,天下间的农田是不一样的。土质不同,因此需要的化肥种类也不同。我们方才研制出来的化肥,定名为丁肥。” “丁肥的应用很广泛,适用于绝大多数的农田。但是或许有一些农田比较特别。因此你在卖化肥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们一个检测员。花上一刻钟时间,检测一下农田。” 迩获连连点头:“在下明白。有人来买化肥,我就让他先把土样带过来,合适了再卖给他。” 李水对迩获说道:“你万万不能为了多卖一点化肥,就胡乱检测,万一砸了招牌,化肥可就难以推广出去了。” 迩获说道:“大人放心,小人明白。” 雍齿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主人,小人能不能也拿出一些钱来,加入到你的生意当中?” 迩获笑了:“可以自然是可以,不过……我看你在商君别院摆弄相机,倒是挺不错。你还要跟我走吗?” 雍齿想了想,说道:“小人想要留下来在这里照相。不过也想要投一些钱到主人的生意当中。” 迩获点了点头:“这也使得。” 雍齿的钱,对于迩获来说,连九牛一毛都抵不上,实在是太少了。但是对于雍齿来说,这些钱又很多。 迩获很肯定,这一次化肥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他和雍齿都要发财了。 迩获整天往商君别院跑,太清楚化肥的威力了。 迩获离开之后,大麦又连同几个商贾来拜访李水了。 商人的嗅觉总是最敏锐的,甚至有些大商贾,专门派人蹲守在专利室大门口。 一旦有新发明出现,他们就立刻会打听是做什么用的,如果有利可图的话,就会投资生产。 因此,有些赤贫的发明者,上午刚刚提交了专利,下午就得到了大商贾的投资,摇身一变,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合伙人。 这样的传奇,每一天都在大秦上演,他们的故事广为流传,因此……百姓们开始变得喜欢思考了。毕竟,思考真的能发家致富啊。 李水的智慧虽然超前,但是毕竟只是一个人的智慧,而且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所有的学科都了如指掌。 现在他给科学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土壤,这块土壤上面,很快就生出来了生机勃勃的庄稼。 或许十几年,或许几十年,收获的时候就到了。 而今天,大麦和一些商贾,听说了商君别院研制出来了一些叫做化肥的东西,顿时就敏锐的意识到,这东西绝对神奇。 以往谪仙的望远镜、留声机、照相机虽然神奇,但是和贫苦百姓的关系毕竟不是那么大。 但是这化肥不一样。它若真的有用,那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啊,甚至比造纸术还要重要。 大麦等人到了之后,立刻找到了李水和相里竹。 这些商贾都说道:“我等愿意拿出一些钱来,供竹姑娘研究。” 相里竹微笑着说道:“研究已经有了结果,你们的钱,用不着了。” 大麦等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懊悔。 相里竹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只有丁肥还不够。针对一些特殊的农田,我们还要研究不同的肥料。” 大麦等人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每人奉上了几百万钱,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当然,他们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合同,关于代理售卖化肥的合同。 而商君别院在一日之内,成立了化肥厂,广招人手,昼夜不息的开始生产化肥。 用李水的话说,黎民百姓正在饥寒交迫中度日,我们生产的不是肥料,是他们的口粮啊,你们好意思偷懒吗? 三日后,商贾们领到了第一批化肥,然后去咸阳城附近的农田中推广了。 而化肥的消息,也传到了咸阳人的耳朵里面,尤其是权贵与豪强的耳朵里面,他们听到化肥的种种神奇之处之后,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觉得这是在以讹传讹。 因此,某一日李水进入谪仙楼的时候,就被人给围住了。 有朝臣问道:“听闻谪仙做出来了一种新式肥料,可有此事?” 李水淡淡的说道:“有啊,这位大人消息倒是挺灵通。不过这肥料不是我做出来的,本仙只是提了一句而已,是竹姑娘和田翁,两人带着数百检测员,数千工匠,奋战了不知道多少昼夜,才做出来的。” 朝臣又问:“听闻这新式肥料可以让农田增产,可有此事?” 李水说道:“当然。” 朝臣又问:“增产多少?” 李水说道:“十倍以上。” 在场的人顿时哗然。 十倍,而且是十倍以上。这个消息他们以前听到过,一直觉得是误传,没想到今日谪仙竟然亲口承认了。 他们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即便谪仙亲口承认了,那能算数吗?” 毕竟谪仙骗人的经历也不少。至少大家亲眼看见的,就是和淳于越两人合伙假告状。 这一次会不会是同样的情况。 有些忧国忧民的朝臣,大声问道:“谪仙,此事关系到天下苍生,可万万不能说笑。” 李水说道:“谁同你说笑了。” 又有朝臣说道:“听闻用了这化肥,便不用牛粪马粪了,是也不是?” 李水说道:“自然。” 朝臣们交头接耳,纷纷说道:“荒唐,简直是荒唐啊。从来没听说过,农田之中不用粪肥的。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又有朝臣说道:“诸位,还有一个弊端你们忽略了啊。若真的推广了这化肥,那百姓的粪便如何处置?牲畜的粪便又如何处置?” 李水差点笑破了肚子,这么特么的脑洞是不是开的有点大了? 还有一些食客坐在谪仙楼中,并没有参与讨论。 他们很茫然,很茫然的想:为何要在喝酒吃饭的地方,讨论大粪的问题?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李水刚刚摆脱了谪仙楼中的追问,就看到乌交急匆匆的来了:“大人,大人,陛下正四处派人找你呢。” 李水说道:“我知道了,多半也是为了化肥的事。” 他和乌交结伴入宫了。 见到嬴政的时候,李水发现旁边还站着淳于越、李信、王绾、赵腾、冯去力……还有李斯。 朝中重臣,已经全都到齐了。 李斯也来了。 李斯虽然在李水的致命一击之下,树倒猢狲散,成了朝中最彻底的孤家寡人,但是也因为这样,更加受到皇帝的信任了。 因为李斯现在变成那个最不可能结党营私的人了。 所以,今天李斯也到了,一身轻松,不带任何包袱的参与决策。 嬴政见李水来了,立刻急切的问道:“朕听闻,你又研制出来了一种神奇的东西,可以让庄稼丰收?” 李水说道:“不仅仅是丰收,是可以多收获十倍。” 嬴政惊讶的看着李水:“当真?” 李水点了点头。 嬴政还是有点不信:“你可知道,若所言不实,便是欺君之罪。” 李水咧嘴笑了:“陛下只管放心。臣说要帮着陛下建成人间仙境,那就是人间仙境,一点掺不得假。” “百姓衣食丰足,只是第一步而已。等不用再忧虑吃饭之后,才能集思广益,做出来更加神奇的东西。” 嬴政感慨万千,看着李水说道:“谪仙真乃大秦肱骨之臣也。而且为人至诚。往日的那些方士,口口声神说见过仙山,见过仙人。然而朕给了他们钱财之后,他们全都无影无踪了。唯有谪仙,言出必行,朕心甚慰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臣……臣并非方士,臣与方士不共戴天。” 嬴政哈哈大笑:“你自然不是方士,你是朕之谪仙。” 嬴政今日心情极好,脸上都泛着笑容。 而在场的朝臣,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假设……假设谪仙的话是真的。 那么粮食骤然之间暴涨了十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姓再也不用挨饿了,每个人都可以吃饱。 甚至因为产量暴涨,可以有几年的粮食储量。 这……这已经是人间仙境了啊。 谪仙还说,这只是第一步? 不可思议,真的是不可思议。 朝臣们忽然觉得,这样的幸福有点不真实,因此更加不敢相信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报纸 李水看了看一脸疑惑的诸位朝臣,笑眯眯的说道:“诸位,莫非想要同我赌命吗?” 朝臣们都不说话了。 这个疯子,动不动就要赌命。 关键是,这家伙运气好得很,每次都能赢。 淳于越在心中哀叹:上苍为何要庇佑这等无耻之徒?莫非世风日下,以至于此?唉,想要实现上古遗风,难啊。 王绾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一直在算账。自己的家产还有多少?够偿还那些债务吗? 周贵那个没用的东西,现在一枚奖牌也卖不出去了。 甚至周贵已经成了咸阳城中的一道风景,人人都知道,街上多了一个卖奖牌的疯子,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至于买奖牌……想买的话,早就买了,还等到现在呢? 王绾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欠款,恐怕是还不上了。 如果搁在以前,王绾会死皮赖脸的拖着,拖的时间越长,脸皮就越厚,后来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现在不行了,朝中赵佗和冯刃疾,像是两只苍蝇一样,专门寻找有缝的臭鸡蛋。 赵佗自从上次成功告的李斯一蹶不振之后,就转行做起御史来了。变成了冯刃疾的之交好友。 而王绾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就算没有盯上,那也是早晚的事啊。 甚至王绾都想好了,将来怎么被人弹劾:查,丞相王绾,利用朝中重臣身份,威逼利诱,强行向同僚借钱。这是收取贡赋,是结党营私…… 王绾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想要把钱尽快还上,可是……可是家里哪有钱啊。 就在王绾心神恍惚的时候,他听见嬴政对李水说道:“新式肥料一事,你只管去做,不必有所顾虑。若需要朕在政令上扶持,只管禀告。” 李水开心的答应了。 随后,嬴政摆了摆手,对群臣说道:“尔等退下吧,各司其职,不可懈怠。若人人如同槐谷子一般,朕无忧矣。” 群臣都很耻辱的应了一声。 槐谷子,居然做了大家的榜样?这到底什么世道啊。 群臣心神恍惚的向皇宫外面走。而王绾落在了最后面。 他看了看前面的李斯,又看了看更前面的李水。 王绾的心中有些犹豫:听闻,李斯像槐谷子借了一笔钱,将欠款都还上了? 王绾是聪明人,而且与李斯是多年好友,他自然知道李斯这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坑槐谷子。 老实说,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 借钱不还,是很没有人品的事。但是如果借槐谷子的钱不还,那就有点像是英雄了。 一时间,王绾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了:要不然,老夫也向槐谷子借款? ………… 李水回到了商君别院,发现那些商贾都回来了,个个垂头丧气,愁眉不展。 李水好奇的问到:“这是怎么了?” 那些商贾都唉声叹气的说道:“城外的百姓,并不认可我们的新式肥料,甚至将我们当成了骗子。” “那些愚钝的百姓,只知道草木灰和牲畜的粪便。他们觉得,这新式肥料,与以往的肥料都不相同,恐怕不能起作用。” 迩获更是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这可如何是好?刚刚到手的一笔钱财,还没有捂热,就要全部赔进去了。果然意外得来的横财守不住啊。” 李水有点鄙视的看着这个迩获,心想:这才哪到哪?老子诺大的家业,都是意外得来的横财,这不是守的好好的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商贾们说道:“百姓们没有见过化肥,但是我槐谷子的名声,他们应该听过吧?难道我商君别院研究出来的东西,他们也不相信?” 商贾们纷纷说道:“如果是商君别院研究出来的,他们自然是相信的。我们也曾经反复跟他们说,说这些东西是商君别院研究出来的,是谪仙亲自认可了的。” “但是那些百姓并不相信我们啊。他们说我们唯利是图,为了赚一些黑心钱,竟然敢冒充谪仙。” “这些百姓认为我们利用谪仙的名声做坏事,个个义愤填膺,有些人气愤不已,甚至要向我们拳脚相向。若非我们逃得快,现在可能已经被打死了。” 李水有点无语:“难道本仙还要亲自去田间地头,推广化肥不成?大秦国土如此广大,本仙要走多少地方?” 忽然间,李水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故意打扮的又土又丑的明星,站在田间地头,声情并茂地说:要想庄稼长得好,就要用金坷垃…… 这……这也太有损仙威了。 李水摇了摇头:“得想个办法,让百姓们知道我这化肥的威力啊。” “难道,还要像往常一样,先在商君别院的土地上试种,让百姓们看到化肥的威力?” “可是如此一来,时间太长了。至少要多半年时间,百姓才能相信。而从关中传遍天下,又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李水叹了口气:“这样可不行啊。如今虽然没有闹饥荒,但是依然有许多百姓,生活贫困,营养不良,饿死者亦时时有之。耽搁一天,就等于失去了一条人命。” 李水自言自语的想办法,那些商贾都不敢打扰,只是在周围静静的等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李水走过去,看见李信正在训斥雍齿。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李兄,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的大将军,和他较什么劲?” 李信抱怨着说:“槐兄,你也太不厚道了。我们两个乃是至交好友。研制出来化肥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叫上我?” 李水有点无语的看着李信:“之前我屡次三番叫你,你不是嫌臭吗?死活不肯来我的作坊看一眼。” 李信说道:“你之前不是也没去吗?可是研制成功的那一刻,你在场,我不在场。这照片是要流传千古的,现在缺了我,岂不是让人扼腕叹息?” 李水心想:缺了你,为什么要扼腕叹息?你一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出现在研制化肥的工厂里,这才让后人疑惑吧? 李水问旁边一脸苦恼的雍齿:“刚才李大将军为何训斥你啊。” 雍齿说道:“李大将军逼着我,一定要我把他加到照片里面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照片照好了之后,如何进行改动?” 李信振振有词:“照片不就是一幅画吗?在里面添几个人,再抹掉几个人,有什么难的?” 雍齿苦着脸说道:“大将军,小人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这照片和画还是有区别的。” 李信根本懒得听:“我不管,哪怕你用笔给我画上去,我也要出现在照片里面。” 最后雍齿彻底无奈了。他使劲敲了敲脑袋,说道:“也罢,小人一直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也不知道行不行。姑且试试吧,若这个办法也不行,小人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李信立刻感兴趣的问:“是什么办法?” 雍齿说道:“请大将军找一面白墙站好,我给你单独拍一张。拍好了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加进去。” 李信开心的笑了:“你一定行,本将军相信你。” 很快,拍照完成了。 雍齿嘴里念念有词:“如果把李大将军的画面剪下来,贴在另一张照片的底片上,应该是可以的。嗯……但愿可以吧。” 李水看的叹为观止:“这才发明照相机多久?连ps都要搞出来了。大秦……人才辈出啊。” 李信和雍齿的争执,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李水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这么推广化肥。 这……大概就是忧国忧民的感觉吧。 忽然,李水想到了几个人:刘氏兄弟。 以项羽为首的明星组合,刘氏兄弟。他们四个,在关中地区,至少在咸阳周边,是很有影响力的。 人人都知道,他们是谪仙力捧的人。 如果让他们四个宣传化肥呢?是不是可以起到效果? 李水觉得没准可以,于是立刻派人把项羽几个人找来了。 项羽现在完全就是行尸走肉了,自从得到了宝剑之后,每天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此生已经无法建功立业了,那就混过一天算一天吧。 于是,项羽再也没有半夜舞剑,再也没有举石锁。整天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开始贪酒贪吃,整个人变得有点发福了。 李水见到项羽之后,还是微微有点奇怪的:怎么这项羽,几日不见,沧桑了不少? 李水把推广化肥的计划说了一下。 项羽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项庄几个人,心里有点别扭了。 他们是真心实意要反秦的,自然能想明白,如果这化肥真的有效,反秦下辈子也做不成了。 百姓人人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吃饱了撑的跟着你去造反? 所以,项庄打算阻止这件事。 他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小人以为,这件事我们恐怕做不成。” 李水疑惑的问到:“为何?” 项庄说道:“肥料,关系到庄稼的收获。若收成不好,百姓在未来一年内,都要极其艰辛了。所以说,田中的庄稼,就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李水点了点头。 项庄又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们四人是何等样人?倡优一般,为众人取乐耳。” “酒楼开张,我们去招揽客人。茶楼开张,我们又招揽客人。关中谁人不知,我们四个人,只要有钱就可以请得到?” “那些百姓,当真会相信我们吗?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其实是商贾请来骗人的?” “就算他们看在我们出自商君别院的份上,对我们有那么一丝丝信任。然而……农田,可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啊。而肥料,就是身家性命中的关键。” “只是因为这一丝丝的信任,他们愿意将身家性命交出去吗?” 李水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感慨道:“此言有理啊。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项庄得意的应了一声,和身边的人簇拥着项羽出去了。 出门之后,项庄看了看项献,挑衅的说道:“方才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还想着为槐谷子做事?” 项献连忙摇头。 刚才项献不说话,确实是有点犹豫。 他从小被项氏养大,要说对项氏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其实他对项氏还很忠诚。 但是对于李水,也不是没有感激之心。 毕竟当初项羽一伙人排挤他的时候,李水可是闻言抚慰过。 所以项献很矛盾。他确实想要帮着项氏推翻大秦,但是也希望大秦倒了之后,李水能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那样的话,他也就不会心中有愧了。 项庄目光灼灼的看着项献:“你为何不说话?被我问的哑口无言了吗?” 项庄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觉得……羽将军还没有说话,哪有我说话的地方?我这一生,绝对忠于羽将军,羽将军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自己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项庄微微一愣:这特么的……马屁拍的很高明啊。 项羽面色如常,平静的向前走着。刚才项庄和项献的讨论,他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一直在神游天外。 而身后的项氏子弟,都一脸崇敬的看着项羽:羽将军的城府越来越厉害了,这样都不动声色,看来复兴大楚有希望了。 ………… 李水躺在矮榻上,心想:算了,要不然,让陛下强行推广化肥?反正这是好东西,那些百姓不理解不要紧,用过之后就明白了。只是……这样与我的原则相违背啊。 李水有一个理念,那就是绝对不强人所难。这一次,要不要打破这个原则呢? 李水没来得及想明白,就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睡着了。 李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印刷厂里面,伏尧正在和匠人讨论他的新书。 伏尧拿着几张照片说道:“看见没有?这几张照片都要印上去。对,就是这一张,检测员发现丁素含量超过三成,举着纸条的模样。” “还有着一张,师父宣布奖励的时候,有人激动的晕过去。” “还有这个,使用不同肥料之后,庄稼的长势对比。” 工匠听得连连点头:“公子,这些我都明白,你让我印的文字,也好说,毕竟字不是很多,可关键是,这样有用吗?” 伏尧说道:“自然有用了。上一次我那本北游记,让多少人看过之后,对北地郡心生向往?这一次新书发布,那些百姓定然就认可了化肥。这次我故意用字简单,用图比较多。就算不认识字,略微看上一看,听人说上一说,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师父为了天下苍生,忧心忡忡,我这个做徒弟的,一定要帮他一把,给他个惊喜。” 工匠挠了挠头:“是是是,道理我都懂。然而公子要知道,上次的北游记,购买者大多都是城中的平民,或者城外有些田产的人。他们是有些余财的。” “可是这一次,我们的新书面向的是最穷困的黔首。他们肯花钱买吗?” 伏尧说道:“把价格降下来,降到最低。” 工匠苦笑了一声:“这……这还能降到哪里去?仙纸、油墨、排版、裁剪,装订……每一道工序都是钱啊。” 伏尧想了想,说道:“仙纸用最次的。油墨用最差的,我这书只是一时之用,不是传家宝,所以不用考虑即百年之后还能不能看。” 工匠点了点头。 伏尧又说:“至于裁剪装订……就不必了。” 工匠一愣:“不必了?” 伏尧嗯了一声:“我这书,内容不多,你就找一张纸印上去便可以了。印刷厂的仙纸,不都是裁剪好的固定大小吗?就用那种纸便好,无需改动。” “还有,为了节约纸张,正反两面都要印刷。如此一来,就不用裁剪和装订了。” 工匠觉得匪夷所思:“那这东西,还算是书吗?” 伏尧瞪了瞪眼:“凡是写字的东西,都算是书。” 工匠苦笑了一声:“这倒也是。” 伏尧又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东西内容较少,勉强叫书,确实不合适。嗯……里面的内容,全是在告诉百姓化肥的事,有点像是父皇经常看的奏报。” 工匠说道:“不如……就叫报纸?”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工匠:“如此一来,成本降到了多少?” 工匠说道:“按照公子的办法,做这样一张报纸,只需要半文钱。” 伏尧咧嘴笑了:“我们卖一文钱一张。还有的赚。” 工匠佩服的五体投地:“公子真是神了,这样都能赚到钱。不愧是谪仙的入室弟子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保险业 伏尧谦虚的笑了:“这算什么?本公子只是展露了万分之一的智慧而已。” 工匠一脸恭维,心想:公子这谦虚劲,也是尽得谪仙真传啊。 报纸的排版布局,很快就设计好了,随后印刷厂开始赶工。 伏尧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于是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刚刚走到外面,就遇到了王老实。 王老实向伏尧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公子,别来无恙。” 伏尧微笑着说道:“听闻近来父皇对你很看重,频频召你入宫,讲授商贾之道?” 王老实一脸感慨的说道:“小人能有今日,全都是仰仗公子与谪仙提携啊。若非在北地郡,小人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这一生一世,恐怕都要做一个卖酒的小贩了。” 伏尧笑了笑,说道:“你是来找我师父的?” 王老实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不过,方才小人在外面,听到了公子与工匠的谈话。” 伏尧纳闷的看了王老师一眼:“哦?” 王老实说道:“小人觉得,公子真是智慧绝伦,报纸这东西,绝对能大行天下。” 伏尧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在等着王老实后面的话。 在北地郡和这家伙朝夕相处了将近一年,伏尧也算是了解他了。 此人在提意见之前,往往喜欢把人狠狠的夸一通。夸得舒服了之后,才提出一点意见,提完了之后,又马上夸一通。 久而久之,伏尧自从把他夸人的部分省略了,直接问到:“我这办法,是不是不妥?” 王老实连连摇头,一个劲的说道:“妥当,妥当,妥当至极。公子这个办法,天衣无缝,怎么会不妥当?” “只是,小人也有一些小小的想法,想要请公子点评一下。” 伏尧点了点头。 王老实干咳了一声,说道:“公子的报纸一旦发行出去,那些黔首自然是相信了化肥,肯定会趋之若鹜,蜂拥购买的。” “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愚笨不堪的人,反应比较慢。他们或许会想,这庄稼毕竟是身家性命,谪仙说管用,就当真管用吗?” “虽然说谪仙聪明绝顶,乃是天上的活神仙。然而……万一谪仙错了呢?就算谪仙没有错,万一……他们用错了呢?” “一旦出了任何一点纰漏,那不是要活活饿死吗?因此,这些人可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不购买化肥。” 伏尧缓缓地点了点头。 王老实说的很委婉,但是他还是听明白了。 百姓信任谪仙,这是肯定的。但是这种信任,恐怕还不足以让他们赌上身家性命。 王老实说,可能会有一两个愚笨不堪的黔首不买化肥,但是伏尧自己心里也有一个估计,可能一大半的百姓都会心存观望。 他看了看王老实,问到:“那你有何良策?” 王老实干笑了一声,说道:“方才小人受到了公子的启发,也有了一点小小的心得。” 伏尧一喜:“快说。” 王老实应了一声,躬身说道:“小人方才想,大秦一统天下,陛下一言九鼎。百姓们对于朝廷的政令,是无比信任的。” 伏尧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要父皇下令,强行推广化肥吗?只要我们请求的话,父皇多半会下这个命令,但是这与师父的理念相违背。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不能这样做。” 王老实连声说道:“是,商贾之道,自然要遵从政令,但是政令也不可以面面俱到,管的太多。这个小人还是明白的。” “小人方才想说的是,我们为何不用朝廷的信誉,来保证这化肥一定有效果呢?” 伏尧惊奇的问到:“如何保证?” 王老实说道:“譬如,凡事买过报纸的人,都相当于买了一份朝廷的允诺。” “若他们的化肥用过之后,农田中的庄稼非但没有丰收,反而减产了。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带着报纸,来找朝廷索要赔偿。我们会根据往常年的收成,照单全赔。” “当然了,若他们的粮食丰收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伏尧说道:“这个办法,倒是有意思。不过……若他们的粮食当真减产了,朝廷要拿出钱来赔偿吗?” 王老实笑眯眯的说道:“公子对谪仙的化肥有信心吗?” 伏尧说道:“自然有信心了。不过,有信心是一回事,要不要准备钱财是另一回事。” “万一,真的有人家中的田地有些问题,偶尔出现减产了呢?或者,我们的化肥没有问题,他却遇到了水灾旱灾,造成减产呢?” 说到这里,伏尧沉思了一会:“如果不是因为化肥造成减产,我们可以不赔偿吧?” 王老实干咳了一声,说道:“公子,在下又有了另一个主意。” 伏尧问到:“什么主意?” 王老实说道:“方才公子和匠户商量说,要把这报纸的价格定为一文钱,只要卖出去一份就赚半文钱是吗?” 伏尧嗯了一声:“这个价格,平民百姓是负担得起的,而且应当不会舍不得拿出来。” 王老实微微一笑:“我们不如将这价格定为两文钱。” 伏尧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价格有些高了吧?虽然能多赚一点,但是恐怕有些穷人便舍不得买了。” 王老实说道:“若报纸只是报纸,他们自然是舍不得买了。若买了报纸,等于得到了朝廷赔偿的允诺呢?” “他们花了两文钱买了报纸。如果使用化肥,粮食大丰收,这两文钱,恐怕已经十倍百倍的赚回来了吧?” “如果他们买了报纸之后,使用化肥失败了,我们会照单赔偿。不仅赔偿他们歉收的粮食钱,还要赔偿他们的化肥钱,报纸钱。” “这样一算,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赚的啊。” “而我们赔偿他们的钱从哪来的?就是卖报纸赚的那些钱。毕竟,不会所有的百姓都歉收的。歉收的,总是万中无一的倒霉蛋。一万个人拿出两文钱来,就是两万钱。两万钱用来赔偿,简直是绰绰有余,而且可以大大的赚一笔。” 伏尧听得连连点头:“妙啊,妙啊。” 伏尧感慨的看着王老实:“你真是商贾中的奇才啊。” 王老实干笑了一声,说道:“公子过奖了。小人跟着公子和谪仙学了一阵,自觉思路也开阔了不少。” 伏尧想了想,又对王老实说道:“既然化肥可以担保。那么水灾旱灾蝗灾,是不是也可以担保呢?” “我大秦幅员辽阔,一处闹灾,其他的地方,未必会闹灾。” “若我再印制另外一份报纸,专门售卖关于水旱蝗三灾的凭证呢?” 王老实兴奋的说道:“那样的话,恐怕普天之下的百姓都要购买了。毕竟他们最怕的便是这个了。” 伏尧点了点头:“更为关键的是,我们似乎不需要赔偿一分钱。一切钱财,都是取之于百姓,用之于百姓。” 王老实说道:“正是如此。” 伏尧年轻人,脑子活泛,很快又想到:“如果我们的范围再扩大一点呢?比如有些百姓,贫苦无依,他们生病之后,也看不起大夫,往往将小疾拖成重病。如果我们的赔偿范围,扩展到疾病呢?” 王老实使劲点头。 伏尧长舒了一口气:“本公子忽然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啊。若做成了,距离师父心目中的人间仙境,又近了一步。” 王老实说道:“要做成这件事,一两个人恐怕不够,需要招募人手,四处宣传。” “不如公子择日奏请陛下,成立一个专门的衙门?” 伏尧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若成立专门的衙门,反而会束手束脚了。任何一个政策,都要在朝堂上翻来覆去的讨论。” “任何一个决定,都有人弹劾。而且官吏是父皇任命的,这官吏只需要讨好父皇,让父皇高兴便可以了。至于黎民百姓的苦难,他恐怕不会关心。” 王老实应了一声:”似乎,确实是如此。那我们应当……” 伏尧微笑着说道:“我们不如成立一个商号,专门向黎民百姓提供保障的商号,就叫……伏尧保障。” 王老实说道:“这个名字好啊,如雷贯耳。不过……叫避灾怎么样?” 伏尧想了想说道:“避灾,重点在一个避字,那是防患于未然。而我们,是亡羊补牢,事后救人。” 王老实又说:“那就叫……救灾?” 伏尧说道:“这个救灾,重点在救字。然而我们不是在救,是在赔偿。况且百姓生命,也称不上是灾。” 王老实又说道:“那叫……救困?” 伏尧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好,那边叫伏尧救困。我们的报纸,就叫救困凭证。” 王老实搓了搓手,说道:“公子,小人愿意倾家荡产,拿出所有钱财,为公子提供一些本钱。希望公子不要嫌弃,准许小人入股。” 伏尧呵呵笑了一声:“你以为本公子开办这个商号是为了赚钱吗?非也,本公子是为了救济天下苍生。” 王老实连连点头,与此同时,心里还有点纳闷:“这话听起来,为何如此的耳熟?” 伏尧淡淡的说道:“本公子的商铺刚刚草创,确实不太容易。你的家产来的正是时候。” “不过,赚了钱之后,本公子只能分给你一些钱财,却不能让你决定商号要做什么。” “这样的商号,关系到万千百姓的生计。本公子必须做它实际的掌控者。” 王老实连连点头:“小人明白。小人只是赚一点辛苦钱罢了,其他的一概不插手。” 伏尧笑了笑:“插手,倒也无妨。本公子只是让你知道,最终的决策权,在我手上。” 王老实应了一声:“小人自然明白。”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个人告别了,然后各自回去准备了。 ………… 翌日,李水早早的起床了,然后坐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皇宫方向驶去。 他是去请求皇帝下令的。 化肥的事,不能再等下去了。 种田讲究一个农时,再拖延下去,农时就耽误了,到那时候,再施肥也不管用了。 然而,当李水进城后不久,马车就被人拦下来了。 他掀开帘子一看,是淳于越的马车,拦在路中央。 李水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一个词来:好狗不挡道。 好在他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李水笑眯眯的走下来,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好雅兴啊,大早上的,横车在大路上,这是要收买路钱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老夫不收钱,只是为了百姓,阻止谪仙而已。” 李水无奈的问到:“本县又做什么了?让淳于大人如此气愤?”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老夫已经听说了,你的话费,百姓们并不相信。你这一次是不是要进宫?是不是要陛下强令推广化肥?” 李水点了点头:“是。” 淳于越叹了口气:“此事万万不可啊。若陛下推广了化肥,一旦化肥失败,朝廷的信誉可就完了。日后再有什么政令,那些百姓还会不假思索的遵从吗?” 李水说道:“可若是化肥成功了,朝廷的信誉不会更好吗?” 淳于越说道:“你就可以保证,一定会成功吗?” 李水说道:“是啊。” 淳于越:“……” 遇到这么一个毫无根据就理直气壮的人,淳于越也有点无奈了。 忽然,远远的又来了几辆车,分明是其他的朝臣。 这些人对李水的化肥,一直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因此他们极力反对李水进宫,他们反对皇帝下令推广化肥。 李水有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心想:看来这一次,真的要晚一年推广化肥了?罢了,罢了,这些百姓太愚笨,这些朝臣又太自负。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过了。 李水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匠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大人,化肥已经全部售罄。工匠们请求谪仙允许,扩建厂房,招募人手。” 第五百五十八章 分身术 李水赞许的看了匠户一眼:有前途啊,知道特地来给我长脸。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匠户说道:“好了,本仙这就回去看看。” 匠户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对李水说道:“谪仙,如今又不少百姓翘首以盼,围在商君别院不肯离开,这个……到底要不要增产?” 李水有点无奈,心想:这戏演的有点过了吧? 他含含糊糊的说道:“嗯,增产,增产。” 匠户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但是淳于越把他叫住了。 淳于越和李水斗法太长时间了,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其实是你的敌人。 而淳于越,就是最了解李水的那个人。 他一看李水的表情就感觉到了,李水声音发虚,心里没底。估计又是在找人演戏,毕竟这种戏他演的太多了。 于是,淳于越笑眯眯的对匠户说道:“老夫,也想看看百姓争抢求购的盛况,可不可以啊?” 匠户微微一愣,说道:“可以,自然是可以的。百姓们都聚集在商君别院外面,诸位大人只要出城一看便知道了。” 淳于越捻须微笑:“也好,那老夫便去看看。” 其他的朝臣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都微笑着说道:“我等也想去看看。” 李水有点无奈:这些朝臣怎么想的?明知道我不在乎面子,偏偏变着法的让我丢人。这对我没有任何杀伤力啊。 李水摇了摇头,然后偷偷地向匠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回去赶快准备。 匠户有点愣神,好像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一会,对李水说道:“那……小人先回去?” 李水狂点头。 淳于越却笑呵呵的说道:“不忙,我们同你一块回去。” 李水:“……” 这些朝臣,真是要老成精了啊。 淳于越等一般大臣,笑呵呵的跟着匠户。 匠户有点着急,毕竟那些买化肥的老农快要把商君别院的大门挤破了,再晚回去一会,可能要打起来了。 可是李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一会要停下来喝口水,一会要和路边的小贩聊聊天,一会问问买零食的小朋友几岁了。 匠户快哭了:谪仙怎么这么气定神闲? 淳于越等人心中都冷笑不已,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了:槐谷子想要让匠户回去通风报信?门都没有,老夫要死死地盯住你们。 以前一刻钟能走完的路程,在李水磨磨蹭蹭之下,走了半个时辰。 姗姗来迟,到了商君别院门口。 李水举目一望,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朝臣们都窃笑不已。 淳于越笑眯眯的说道:“为何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啊?难道那些来买化肥的人,都是谪仙编造出来的吗?” 李水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走的太慢了啊,这些百姓心急,已经离开了。” 朝臣们微微一愣:这……还能从这个角度圆回来吗? 这时候,旁边的匠户挠了挠头,疑惑的说道:“买化肥的百姓本来就不在正门啊,化肥厂在西门,他们都在那边聚集着呢。” 李水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喜,然后问道:“当真有人来买化肥?” 匠户被问愣了:“是啊……这还能有假?” 淳于越像是没听到李水和匠户的问话一样,也问了一句:“当真有人来买化肥?” 匠户被问得有点怀疑人生了:“是啊。” 他疑惑的看着这些朝臣:今日这些大人怎么了?都失忆了吗? 李水对匠户说道:“带路,我们立刻去西门。” 朝臣们浩浩荡荡到了西门。 刚刚走到西门,就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围在大门口,简直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正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我们要买化肥。” 淳于越还是有点不信,他拍了拍最外面的一个人:“你当真要买化肥?” 那人正使劲的向里面挤,听见有人问话,心里很是不耐烦。但是他扭头一看,发现淳于越气质儒雅,衣衫整洁,显然是一位贵人,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 他恭恭敬敬的向淳于越说道:“是,小人,小人想要买化肥。” 淳于越纳闷的问道:“你不是谪仙花钱雇来的?” 那人懵了:“花钱?雇来的?” 看这人的样子,应该不敢撒谎了。 淳于越更加好奇了:“这化肥的效果究竟怎么样,你都不知道,居然胆敢来买化肥?万一这化肥不好用,一年的庄稼便全完了,你不怕吗?” 这人说道:“不怕,因为伏尧公子说了,只要买了这张报纸,就等于买了保障。如果化肥没有用的话,不仅要赔我们的化肥钱,还要赔我们的粮食钱。” 李水一愣:“报纸?” 这人晃了晃手中的一张纸,说道:“是啊,便是此物。小人只些许认识几个字,半蒙半猜的,居然也看懂了。” 李水把报纸接过来看了看,顿时惊呆了:“这东西做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啊。” 紧接着,李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若你种田赔了,伏尧公子要负责赔偿?” 这人应了一声:“是啊,公子是这么说的。” 李水心里有点嘀咕:“这个败家子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化肥出了什么问题,那得赔多少?” 李水很不放心的对这人说道:“公子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说好了,只有化肥失误造成的减产才会赔偿?” 这人说道:“那是自然了。” 李水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涉及到旱灾水灾蝗灾就可以。” 在古代,这三种灾害造成的饥荒最为严重。而更为关键都是,中国太大了,这个地方不闹灾,另一个地方就会闹灾。 如果伏尧真的要照单全赔的话,商君别院恐怕都要搬空了。 结果李水刚刚感慨完,这黔首又拿出来了另外两张纸,说道:“这一份报纸是关于旱洪蝗三灾的,售价两文。这一份是关于疾病的,也是两文。买一份管一年。小人咬了咬牙,各买了一份。现在心里踏实多了。” 李水差点晕过去:这…… 淳于越感慨道:“伏尧公子真是仁者啊。” 还有人感慨说:“看来谪仙对伏尧公子,还是有一点正面影响的。” 李水把这话听到耳朵里面,总觉得是在讽刺。 他对身边的匠户说道:“去,把伏尧公子请出来。” 匠户要走的时候,李水又摇了摇头:“罢了,我亲自去见伏尧公子吧。” 李水急匆匆的进入了商君别院,朝臣们也跟了进去。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这些来买化肥的百姓,早就把西门堵得水泄不通了,但是看见有衣衫华贵的贵族要经过,他们立刻让开了道路。等贵族们通过之后,这些人又重新把大门给堵了。 李水进了商君别院,很快走到了化肥厂。 伏尧和相里竹正在里面忙碌。李信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面,笑眯眯的吃着麦花。 李水抓了一把麦花,然后问伏尧:“我听外面的黔首说,你答应赔偿他们?” 伏尧一回头看见李水,顿时乐了:“师父来了?你可千万别夸我,我定力不如师父,容易骄傲。” 李水:“……” 你从哪看出来的我要夸你? 现在到处都是人,李水自然要给伏尧面子的,不可能严肃的批评他。 于是他一脸微笑的问道:“你为何要答应赔偿那些百姓啊。” 伏尧说道:“自然是让他们打消顾虑了。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咱们的化肥才能大卖。” 李水说道:“道理是这样没有错。然而,万一他们的庄稼出了问题,我们不是要赔了吗?” 伏尧笑了笑:“师父放心,我私底下已经算过一笔账了。我们卖出去了几万份报纸。顶多有三两个人赔钱。到那时候,这几万份报纸赚得的钱财,足以赔偿这几个倒霉的人了,而且还有盈余。” “这是一举三得的事啊。其一,庄稼欠收的百姓得到了实惠。其二,咱们赚到了钱财。其三,赢得了名声。” 李水听得有点发愣:这不是后世的保险吗? 他问伏尧:“那……所谓的旱洪蝗三灾,也是同样的套路?” 伏尧说道:“是啊。用百姓的钱来救灾,咱们何乐而不为?” 李水走到伏尧面前,严肃的看着他,然后说:“我说一句话,你给我念出来。” 伏尧:“???” 李水努力克控制着自己的音调:“妹妹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淳于越几个人都听傻了:这是什么东西?如此下流。 伏尧很纳闷的念了一遍。 李水顿时松了口气。 伏尧念的很平稳,没有一点要唱出来的欲望。 由此可见,伏尧不是后世穿越来的。后世的人看来这句话,没一个能平稳念出来的。 李水有点感慨的看着伏尧,心想:这家伙先是弄出来了报纸,又折腾出来了保险,搞得我还以为他也是穿越者。 现在看来,伏尧的身世没有问题。多半仅仅是学到了自己的一点本事罢了。 李水赞许的对伏尧说道:“你做的很不错,再接再厉。” 伏尧开心的答应了。 李信好奇的问李水:“槐兄,这些大人是怎么回事?” 李水抱着胳膊,笑眯眯的说道:“这些大人不信我的化肥卖出去了,一定要进来看看。” 李信哦了一声。 淳于越等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想要走。 李水却把他们叫住了:“诸位,进入商君别院的规矩,参观需要交十万钱……” 朝臣:“……” 他们都有点无语,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人,已经进来了,想不交钱,恐怕是不行了。 最先交钱的人是李斯。 李斯这么配合,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的钱都是从李水那里借来的。反正不是自己的不心疼。 第二个交钱的是淳于越。淳于越有钱,所以不在乎花钱。 等朝臣们陆陆续续的交了钱之后,他们却不着急走了。 反正钱已经交了,那就在这里逛逛呗。多看一会是一会,也算是能捞回来一点本钱了。 淳于越倒背着手,缓缓地走到了化肥厂。 他看见化肥厂的墙上贴着两张报纸,好像就是刚才那黔首拿着的两张。 刚才淳于越没有仔细看,这一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看起来了。 报纸上面的字很少,图很多。 第一幅图,就是一个蓬头垢面的检测员,手里面高高的举着一张纸条。 下面配的文字是:第一次发现丁素矿的检测员。 第二幅图,是检测员们拥抱在一起的场景,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欢呼。 照片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但是这照片拍的太好了,淳于越仿佛听到了那里面的欢呼声。 第三幅图,则是所有研发化肥的人员在一起的合影。 有检测员,有田翁,有相里竹,有李水,有…… 当淳于越看到角落中的一个人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他问李水:“这照片,是何时拍出来的?” 李水说了一个日期。 淳于越顿时愣住了,他抚摸着报纸,嘴里面喃喃自语:“不对啊,怎么李信也在里面?” 他扭头看向李信:“怎么老夫记得,那一日你不在商君别院,在我家呢?” 李信漫不经心的说道:“定然是你记错了,我是商君别院的常客,我不在这里在什么地方?” 淳于越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不对,还是不对。老夫记得清清楚楚,当日你来到我府上,声称是来祭拜你阿姊。” “结果你到了之后,也不去灵前祭拜,只是一个劲的给我添堵。这件事老夫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错?” 淳于越看着照片说道:“看这照片,应当是白天拍的吧?我却记得,那日你是天没亮的时候来的。天黑之后才走的。你是怎么来这里拍照片的?”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姐丈,你定然是记错了,你的记忆不可靠,我的照片可靠。” 随后,李信找了个借口溜了。 而淳于越则死死地盯着照片:“是我记错了吗?好像没有啊。” 李水看着李信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第一代ps大神,最后还是穿帮了啊。 第五百五十九章 谪仙奖 几天之内,已经有数万人买过商君别院的化肥了。 反正是旱涝保收的好事情,干嘛不买呢?买了不赔,万一真的丰收了,还能过上好日子,这些百姓都不傻。 计奴带着人统计了一下,然后告诉李水一个结论:咸阳周边九成九的百姓,都已经买过化肥了。 李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有些遗憾,毕竟还有那么一小撮人没有买啊。 不过不要紧,等到明年,他们一定会买的。 李水又指示商君别院的匠户,去关中、去关东,推销报纸。 至于化肥,自然有商贾代劳,来往贩卖,用不着匠户们出力了。 相里竹和她的研究院马不停蹄,继续研究其他品种的化肥。除此之外,她们还在研究化肥的具体成分是什么,希望找到更省时省力的生产方式。 李水长舒了一口气,他感觉大秦的科技,已经走上正轨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李水都在殚精竭虑,为了天下百姓鞠躬尽瘁,现在或许可以好好歇歇了,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享乐了。 想到这里,李水笑眯眯的进宫,去找未央公主了。 未央正在看着一张报纸出神。 她主要在看报纸上的照片。 在照片中,研究员们个个兴奋异常,为丁素矿的成功发现而欢呼雀跃。唯有一人,一脸淡然,宠辱不惊,飘飘幽若仙人。 他就是站在画面中央的李水。 未央轻轻的叹了口气:“普天之下,究竟有让他忧虑或者狂喜的事吗?” 未央摇了摇头:“没有。外面传言说,他嬉笑怒骂,肆无忌惮,可是我却知道,他的嬉笑怒骂都是假的。他的心是淡然的,是抱着游戏人间的心思,去嬉笑怒骂而已。” 未央忽然有一种想法,觉得即便是自己的父皇,也做不到像槐谷子这样,把芸芸众生都不放在眼里。 他……他真的很高贵啊。这样的心境,真是让人…… 未央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连忙把报纸放下,将痴痴的表情收了起来。 抬头,未央看到了一脸笑容的李水。 李水的笑容有点贱,还有点欠。满朝文武,除了李信和周青臣几个狐朋狗友外,其他人见了这幅笑容,总是忍不住心中暗骂。 但是在未央看来,这笑容却分外的迷人。 她干咳了一声,强行收敛心神,尽量镇定的问:“先生,好久不见。”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好久不见。公主进来在忙些什么?” 未央说道:“近来无事,不过是读读书罢了。听说谪仙又做出来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唉,未央这几年看到的东西,听到的东西,真是比过去十几年还要多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两个人正在闲聊,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未央的贴身宫女紧张的进来了,急促的说道:“不好了,陛下忽然来了。谪仙,你快躲避一下吧。” 李水:“……” 我干什么了我就要躲避一下? 未央的脸也微微有些发红:“不可胡言乱语。” 那宫女忽然抿嘴笑了:“谪仙倒是镇定的很嘛。” 李水:“……” 几秒种后,嬴政果然进来了。李水连忙行礼。 嬴政看到李水之后,也是微微一愣,仿佛有些意外。 他问李水:“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是来与未央宫主商讨天下大事的。” 嬴政奇怪的看着李水:“天下大事,不应该与朕商讨吗?” 李水严肃的说道:“这件事,与公主商讨,更为合适。” 嬴政很感兴趣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可否让朕也听听?”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臣,打算设立一个奖项,鼓励天下人做事。” 嬴政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奖项?” 李水说道:“如今臣在陛下的庇佑下,已经称得上是暴富了。商君别院的生意越做越好,臣看着那些钱财,总觉得任由它堆积在库房之中,实在是太浪费了。” “因此,臣和未央宫主商议。是不是可以将商君别院每年的利润,拿出来一成。这一成分成六份。分别奖励在一年之中,对物理、化学、地理、数学、医学、文学方面,有突出贡献的人才。” 嬴政听了之后,微微一愣:“你这些名词,朕为何闻所未闻?” 李水微微一笑,解释说:“这物理,便是万物的道理。譬如水遇寒之后,为何可以化为冰?冰遇热之后为何可以化为水?水干涸之后,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嬴政微微一愣,然后陷入了沉思中。 李水又说道:“至于化学,便是万物转化的道理了。譬如草木与血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然而牛羊吃了草之后,为何可以长肉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铜铁的表面,为何会生锈?铁锈和铁,是同一种物质吗?” “木柴为什么可以燃烧,燃烧完了之后,为什么会变成木炭?水为什么不会燃烧?” 嬴政又陷入了沉思。 李水接着说道:“至于地理,那就更简单了。顾名思义,就是大地上的道理,山川江河,都能归入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我们脚下踩着的大地,是圆形的。这便是一个最大的地理发现了。”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至于数学、医学、文学,臣就不用解释了。” 嬴政说道:“以前,朕到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谪仙倒是有些穷究天人万物的志气。不过,即便知道了水为何结冰,冰为何化水,又有何用?” 李水说道:“商君别院的匠人,正是掌握了一点点万物转化的道理,便做出来了化肥。如果我们能将这些道理研究透彻,有朝一日,便可以上天入地,如同仙人一般。” 嬴政大喜:“这边是你说的将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吗?” 李水说道:“正是。若人人奋勇争先,有探究万物的心思。臣大胆断言,数十年内,大秦必定可以建成人间仙境。” 嬴政一想到成仙近在咫尺,就不由得心中一热。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好。这个奖应该设。不如就叫他谪仙奖,如何?” 李水心里美滋滋的,不过表面上还是一脸谦虚,连连拒绝:“使不得,使不得。臣能有今日的成绩,全赖陛下的提携。此奖应该命名为始皇帝奖。” 嬴政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朕乃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皇帝。这个奖,当不起。” 李水:“……” 什么叫自信?这就叫自信。 当皇帝真好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水只能说道:“是,这个奖还不配用陛下的名号命名。那臣就斗胆,将他定名为谪仙奖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李水:“这奖要颁给谁,你可有人选了吗?” 李水说道:“还没有。这奖项的人选,不是臣一个人能够决定的,需要文物群臣的商议。” 嬴政摇了摇头:“文物群臣,未必懂得物理、化学啊。” 李水说道:“臣还有一个建议。如今咸阳城中,最懂得物理化学的,莫过于专利室中的小吏。那些小吏即便之前不懂,这些日子耳濡目染,也应该能懂了。” 第一届获奖人选,不如就由他们评定。 日后的获奖人选,则有专利室的小吏,与曾经获过谪仙奖的人,一同评定。 嬴政点了点头:“这倒也可以。不过,最懂物理化学的,应该是你商君别院的人吧?” 李水有些腼腆的说道:“臣不想招人非议,所以今年还是让专利室的人来评定吧。” 嬴政微微一愣,忽然醒悟过来李水这句话的意思:今年获奖的人选,恐怕大多要出自商君别院了。 李水又对嬴政说道:“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若有人获得了今年的谪仙奖,请陛下亲自为其颁奖,勉励一番,如何?” 嬴政没有太过犹豫,点了点头,痛快地答应了。 毕竟,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而且这种事做了之后,对成仙是有好处的。 对于能够长生的事情,嬴政是不会拒绝的。 嬴政和李水聊了一会,谈话就结束了。 李水想要留在这里,继续和未央聊天,但是看嬴政没有要走的意思,李水找好自己离开了。 一路上,李水在思索自己的人生大事是不是应该办一办了。 这种事,自己出面不太合适,找李信的话……李信也不太靠谱。 想来想去,唯独淳于越比较合适。这个老儒懂得各种礼仪,而且是公认的正人君子,如果有他帮忙的话……嗯,很好。 李水想到这里,就开始盘算着给淳于越送点什么礼物好。 毕竟……之前总是对淳于越冷嘲热讽的,这一次不把他感动的热泪盈眶,是别想让他帮忙了。 李水正在思考的时候,就听见旁边有人带着哭腔说道:“谪仙大人,你可出来了。” 李水微微一愣,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走出皇宫了。 旁边站着两个人,都是小吏打扮,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 李水问道:“何事?” 其中一个小吏说道:“小人名叫艾银,是专利室的。” 另一个人说道:“小人名叫司谈,也是专利室的。” 李水哦了一声:“找本仙有事吗?” 艾银说道:“有人送来了一样东西,我们几个见识比较低微,不太明白原理,因此请来了竹姑娘,竹姑娘看过之后,又让小人来请谪仙。”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你们在前面带路吧。” 在路上的时候,李水心里有点纳闷,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怪物。 其实,专利室的水平不低,至少在这个时代,算是见多识广的聪明人了。但是经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创造,他们拿不准。 那时候,他们就会去请商君别院的人。 有很多时候,是一些狡猾的人,用类似魔术的手段,想要骗过专利室。然后再拿着专利证明,忽悠大商贾投资。 不过,幸好都被相里竹给揭穿了。 一切作假,在相里竹面前,都会原形毕露。 可是这一次是怎么回事?难道相里竹也看不出问题来了?对方是什么来路? 李水有点好奇。 很快,他跟着两个小吏到了专利室的院子里面。 一进院子,李水就被正中央那个丑陋的庞然大物吸引了注意力。 相里竹笑眯眯的对李水说道:“此物可是有意思,我先不说他是做什么的,你能猜到吗?” 李水绕着这庞然大物转了一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跨越了两千多年,竟然又见到他了。 他拍了拍这东西,然后问道:“是谁做出来的?” 有一个身材结实的男人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是小人做出来的。” 相里竹对李水说道:“怎么?你已经看出来了?” 李水嗯了一声:“这是一个蒸汽机啊。” 那男人大惊失色:“谪仙如何得知?小人私底下将它命名为汽机,从来没向旁人说过。” 李水微微一笑,露出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微笑着问那人:“你叫什么?这东西是如何做出来的?” 那人说道:“小人名叫章门。祖上是医者,小人从小便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学了些行医的本事。” 李水看了看身边的蒸汽机,心想:医生做出这东西来?跨界夸得太严重了吧? 章门说道:“行医,不过勉强养家糊口罢了。到了小人这一代,对行医渐渐失去了兴趣。听闻北疆有煤矿,工人虽然辛苦些,但是酬劳极高,因此小人便报名去了。” 李水点了点头。 章门说:“在煤矿中,劳作一天,往往腰酸背痛。小人便想起来父亲教过的法子,用一个陶罐,里面点上火,然后在背上拔罐,试验了几次之后,效果显着。” “于是小人下工之后,往往与友人互相拔罐。起初的时候,小人对拔罐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知道有一日,友人带来了一个玻璃瓶,据说是商君别院做出来的。” “小人用了玻璃瓶之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拔罐是将身上的肉吸了进去。可是,为何点火之后,会将肉吸进去呢?” “小人整日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后来有一日,煤矿之中忽然透水了,小人就想,若能像拔罐一样,将水吸上来便好了。” 第五百六十章 蒸汽机 李水看着章门拿出来的玻璃瓶,又看了看旁边的蒸汽机。 心想:这两样东西……是相通的?秦人的脑洞会不会太大了? 李水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从玻璃瓶过渡到蒸汽机的?可否详详细细的给本仙讲一下。” 章门连连点头。 很显然,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讲这件事。 章门说道:“自从小人起了要把水抽上来的心思,就开始注意着拔火罐了。为了观察拔火罐时候,到底为什么能把肉吸进去,小人接连不断的给人拔火罐。” “拔到后来,工友们都烦了。渐渐地,我总结出来一个规律,那就是罐子里点火的时候,是可以把肉吸进去的,罐子里没有火的时候,却不能吸进去。” “小人听说,世间有阴阳二气。这火如此炙热,恐怕就是阳气了。按道理说,罐子里面点了火,阳气应该越来越旺盛才对,那应该把肉推出去啊,怎么反倒给吸进来了呢?” “后来小人做了个实验,把玻璃瓶在一块死猪肉上试了试,那猪肉居然也被吸进来了。” 李水听得不由得开始感慨:“矿上的伙食,真的是太好了啊。” 章门干笑了一声,说道:“小人用完了之后,又把猪肉吃掉了,并没有浪费。” 李水笑了笑:“本仙说笑而已,不必介意。” 章门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小人想,这陶罐或许就像是人的嘴。人的嘴吸气的时候,就可以将外面的东西吸住。是不是点火之后,陶罐就开始吸气了?所以能把猪肉牢牢吸住,甚至吸进来。” “小人的才智,只能想到这里,就再也想不到别的了。后来小人想,天下间最聪明的人,都在申请专利,那专利室公布的文章,或许有我想要的东西。” “因此,小人就千方百计,找到了这些文章,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 李水纳闷的问旁边的司谈:“怎么?你们还将文章发行出去了?” 司谈说道:“那些有才学的人,既然在专利室申请了专利,小人自然会派人保护他们的发明,不让其他人盗用。” “后来竹姑娘说,天下间的道理都是互通的,如果将他们的发明专利公布出来,也许会能够启发其他的人。” “我们想了想,反正秦法严明,盗用专利的行为基本上可以杜绝,就同意了竹姑娘的要求。” “我们将那些人的发明创造,整理成了文章,然后向需要的人售卖。” “有些有志于穷究天人的人会买,有些富裕一些的工匠也会买。当然了,购买的大户,还是北疆各大矿藏的负责人。” “这些矿很有钱,而且开采矿藏,需要技术。他们乐意研究这个。” “我们将得来的钱财,一部分充盈了国库,一部分奖励给了申请专利的人。如今在专利室申请专利,可以得到一笔赏金,即便没有商贾投资他们,他们也可以过上一段富足的日子。因此,天下人现在更喜欢琢磨这世间的道理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做的很好。” 司谈经李水夸奖了两句,顿时心花怒放。 李水看了看章门:“你继续说。” 章门应了一声,接着说道:“专利室的文章,五花八门,每一篇都令人感叹不已,原来我们生活的地方,竟然是这样的。” “终于有一人,小人看到了一篇文章。这文章被评为了丁等,等级不高。” 司谈在旁边向李水解释说:“专利室的专利,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者,乃是颠覆天下人认知的大发明、大发现,譬如我们生活在一个圆球上面。譬如大地绕着太阳转。” “乙等,乃是利国利民,泽被苍生的大发明,譬如谪仙的代田法,譬如最近的化肥。” “丙等,则是一些神奇的东西。令人耳目一新,但是重要性就差了一点,譬如……” 司谈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譬如,谪仙的留声机和照相机。” 李水微微一笑,也没有在意。 确实,留声机和照相机,与能养活百姓的大米白面相比较,真的是不值一提了。 司谈见李水没有生气,顿时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里有也有点纳闷:咸阳人不是都说,谪仙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肆意妄为吗?今日一见,并非如此啊。 他定了定神,接着说道:“这第四种,便是丁等了。丁等主要是一些猜想,言之有理,自成一家,但是又暂时不能验证。实际上,它算不得什么专利,只是聊作鼓励罢了。” 李水嗯了一声。 章门这才接着说道:“这丁等的作者,或许身份卑贱,连名字都没有,所以他用的是一个化名,他自称燧人。” 李水嗯了一声:“钻木取火的那一位。” 章门应了一声,然后说道:“燧人在这文章中说,他从小就对火有兴趣。他曾经做过各种各样的试验。比如用不同的东西点火,比如把火放在密闭的屋子里面,看它能燃烧多久。” “后来燧人发现,天地间,恐怕不只有阴阳二气,很有可能有第三种气。燧人将其命名为燃气。” “在他看来,草木之中的某样东西,是可以燃烧的,但是想要燃烧,需要达到一定的条件。” “或者钻木取火,或者用火种引燃,或者用阳燧聚光取火。这几种方式,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热量。” “热量,可以激发草木中可燃的东西。只要热量足够,那东西就会与空气中的燃气相激发,变成熊熊火焰。” “然后,燃气就被烧掉了,草木中可燃的东西也就被烧掉了。草木就变成了灰烬。” “这个燧人甚至专门称量了一下烧之前的草木,和烧剩下的灰烬,发现确实轻了不少。” 章门说到这里,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兴奋:“这文章对小人来说,真的是醍醐灌顶啊。小人忽然明白了,原来那肉吸进去,是因为罐子里的燃气不见了。” “那燃气没了,罐子里的气少了,可不就等于是人在吸气,把外面的东西吸进来吗?” 李水哦了一声:“那这和你的蒸汽机有什么关系?” 章门说道:“那就是另一篇文章的事了。这另一篇文章,也是丁级文章。文章的作者也是个化名,叫做共工。” “共工说,他从小对水感兴趣,因此观察了数十年。他很纳闷,想知道水干涸之后,到了什么地方。水烧开之后,那一缕缕的白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天上为什么会有水落下来变成雨。” “他也做了很多实验,比如用玻璃罩住一碗水,时间不长,就看见玻璃瓶的内壁上,出现了水滴。” “这共工观察了几十年之后,也得出来了一个结论。据他猜测,这天地间,除了阴阳二气之外,还有一种气,他称之为水气。” “这水气无色无味,和阴阳二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这些水气遇冷的时候,就会变成水珠。水烧开的时候,我们看到的白气,其实不是真正的水气,是聚集在一块的水珠。” “共工说,决定水是水,还是水气。关键还是在温度。” “其实在正常温度下,水也在不断地变化成水气,所以一碗水放久了,会变少。但是加热的时候,这个过程尤其迅速。就好比是一锅沸水,很快就烧干了。” “因此小人从这两篇文章中得到了启发。小人想,我既然是想要把矿井中的水吸出来,那就要让罐子里面的气变少,然后才能吸水。” “如果是用烧东西的方法,恐怕就有点困难了,毕竟罐子里的燃气也没有多少,烧完了就不见了。” “于是我想,如果我找一口锅呢?把这口锅密封好了,做成一个大罐子的模样,然后在锅里面灌上水,下面在烧火。” “这水烧开之后,罐子里面的气越来越多。水气和阴阳二气掺杂在一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一定很不舒服……” 李水有点担忧地说:“你不会把大罐子弄爆炸了吧?” 章门像是遇到知音了一样,连连点头:“谪仙神机妙算啊。罐子确实炸了,幸好小人那时候去如厕了,否则的话,这条性命已经交代了。” “后来小人在这大铁锅上面开了一个口子,用东西封住,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打开一下。那时候我能感觉到,里面有大团大团的气,喷涌出来。” “小人研究了一番,因为锅里面的水大部分都变成了水气,所以打开口子的时候,水气混合着阴阳二气,喷涌出来了大半。” “等我将口子盖上,让锅冷下来的时候,按照共工的理论,水气会变成水。那么锅里面的气不就少了吗?本来阴阳二气就被水气携裹着跑出去了,现在水气也没有了。那吸力定然不小。” “我试了试,当真将矿井中的水吸了上来,而且比我们以往用水桶向外面吸要快的多了。” “后来我又加了一些小东西,稍微改进了一下。这东西就可以在矿井外面昼夜不息的干活了。” “矿上的煤数不胜数,可以持续不断的给这口大铁锅烧火。以前百十人要干一天的活,它干一个时辰便可以了。” “矿上狠狠的奖励了小人一笔钱,然后鼓励小人来申请专利,于是小人大着胆子来了。” 李水感慨的说道:“你能发明蒸汽机,固然是你有才智,不过……也离不开燧人、共工等人的启发啊。” 章门使劲点头:“正是,正是。小人一定寻到这两个人,好好地感谢他们一番。” 李水点了点头,对专利室的艾银和司谈说:“你们两个,也要找到这两人,奖励他们一番。” 专利室的小吏应了一声。 李水绕着锅炉转了一圈,然后指着阀门说:“你便是从这里放气的吗?” 章门热情的说道:“正是,谪仙请看,这里有一个盖子。这盖子是生铁铸造而成的,沉重无比,但是这重量,和锅里面的气配合的恰到好处。” “这气不够浓郁的时候,无法将盖子顶开。这气眼看就要把大锅炸掉的时候,正好超过了盖子的重量,将它顶开放气。” 李水点了点头:“这盖子,多长时间能开一次?” 章门说道:“起初的时候,一刻钟开上三五次。但是经过小人改造之后,几个呼吸就能开上一次。只要它一开一合,就可以将矿井中的水源源不断的吸上来。开合的越快,吸水的速度也就越快。” 李水嗯了一声,然后好奇的说:“你为何不在这盖子上,加一个铁杆呢?每次盖子开合的时候,都可以推动铁杆往复运动。” 章门有点愣神:“加铁杆?自然是可以做到,不过……为何要加呢?”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加了铁杆之后,再在铁杆上面加一个曲柄呢?通过这些曲柄,往复运动,可以变成上下运动,几乎任何你想要的方向,都可以得到了。” 章门还是有点傻眼:“是,小人明白,可是为何要加这样一个曲柄呢?” 李水又说:“如果在曲柄的尽头,加一个轮子呢?曲柄转动的时候,推动着轮子也转动呢?” 章门挠了挠头:“这倒是有些神奇,不过……为何要加轮子呢?” 李水说:“如果你加了四个轮子。这四个轮子足够大,可以撑起来一辆车。而你这大锅就在车上烧煤煮水呢?” 相里竹已经反应过来了,她一脸震惊的看李水。 很快,章门也反应过来了,他甚至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那……那样的话,这辆车不需要牛马,便可以自己动起来了?” 李水微笑着点了点头:“有了这样的车,他的速度快慢,全在于你这口大锅的快慢了,只要你的煤充足,它可以日行千里,昼夜不息,不知疲倦。而且力大无穷,你即便在后面拖上一串空车,车上放上无数的粮食、矿石,它都不觉得疲倦。” 章门激动地满头大汗。他已经研究蒸汽机很久了,他知道李水说的是真的。他也知道,这东西一旦实现了,将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章门忽然拜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多谢谪仙指点,小人感激不尽。” 专利室的两个小吏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水,心想:谪仙,到底是谪仙啊。三言两语,居然将一个怪模怪样的机器,点化成了神物。这……大概就是仙人的本领吧。 第五百六十一章 化肥滞销,帮帮我们 人杰地灵的沛县,近日有些热闹。 迩获和雍齿带着大量的钱财回来了。 迩获靠这一把宝剑,衣锦还乡。雍齿也沾了光,从一个低贱的仆役,变成了迩获的合伙人。 雍齿的那点小钱,在迩获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放在泗水亭,那也算是个小康之家了。 如果是在以往,雍齿恐怕就要买房置地,娶媳妇过日子了。 但是在咸阳城见识了一圈之后,雍齿的三观被彻彻底底的改造了。 他的眼界变得开阔了,觉得想要变成人上人,就要像谪仙那样,有胆略,有智慧,有手段。 这些东西,雍齿都没有,但是不要紧,只要跟着谪仙走,应当是不会错的。 因此,雍齿把全部家当拿出来,跟着迩获买了化肥。 他们两个雇了几百辆车,拉着化肥浩浩荡荡的回乡了。 这样的队伍,迅速的引来了众人的围观,迩获衣锦还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泗水亭。 刘季在他的古董店听到了前因后果之后,气的差点吐血。 当初那把破柴刀,只是两万钱就卖给了迩获。可是没想到……这小子靠这一把破柴刀,居然在咸阳城发家致富了? 刘季一天没吃饭。 樊哙找到刘季,对他说道:“兄长,如今看来,这咸阳城的人,似乎要更蠢一些啊。要不然,我们将这店开到咸阳城去?” 刘季缓缓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上次从项梁那里得来的钱财还没有完全撇干净,我们不要着急,慢慢来。” 樊哙应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店里的东西全都是假的。有些不明就里的人买走了,到底是起了疑心。最近有一些风言风语,说我们全都是假货,这可如何是好?” 樊哙嘴里问着如何是好,却从身上摸出来了一张纸,说道:“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几个人的姓名和住址,让人写下来了。我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只要找个识字的人带路,带上几个兄弟,教训他们一番,保证让他们闭嘴。” 刘季把那张纸拿出来了,看了两眼,然后说道:“我又不认识字,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他想了想,对樊哙说道:“带人教训,那就不必了,如今我们不是歹人了。我们有钱了,有钱人要温文尔雅,要彬彬有礼,再也不能像往日一样,满嘴脏话,动不动拳脚相向。” 樊哙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那咱们就由着他们去了?” 刘季笑呵呵的说道:“那个迩获,不是靠着我们的宝剑发财了吗?你挑选几个机灵的人,到处散布这条消息,最好让周边郡县的人都知道,咱们这店里面,有真货,而且是被咸阳人认可了的真货。” “你想想看,那些人听了之后,会不会也买一两件宝贝回去?” 樊哙眼睛一亮:“如此说来,我们接下来的生意,恐怕会更好?” 刘季点了点头。 樊哙又很苦恼的说道:“然而,若那些蠢人拿着我们店里的器具,也去咸阳城贩卖,被人看出来怎么办?” 刘季说道:“其一,咸阳人蠢笨如猪,破柴刀都能认成宝剑,怎么会看得出来?其二,被人看出来了,与我们何干?我们只需要不承认曾经面给他那些东西便可以了。” 樊哙连连点头:“兄长真是聪明决定啊。” 樊哙急匆匆的走了。 而刘季呆呆地坐在屋子里面,忽然陷入到了深深的怀疑中:咸阳城的人,当真如此蠢笨吗?这好像说不过去啊。 可是……他们为何将我的破柴刀认成了宝剑? 那把拆带,是从外面收来的,一直被人砍柴用。但是……这柴刀会不会曾经是宝剑做成的? 会不会……它真的是一把宝剑,只是不慎蒙尘,所以没有被我认出来呢? 刘季这心中,五味杂陈,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 迩获回到家中之后,凡是与他交好的,甚至点头之交的人,都纷纷前来拜会。 这些人进入迩获府中之后,无不被那数百辆车吸引住了。 车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是什么东西? 是金银?还是粮食?无论是什么,如今的迩获,都不再是以往的迩获了。 这些人对迩获很巴结,句句都是阿谀之词。 迩获听得心里美美的,心想:只是离家月余而已,没想到故乡的变化如此之大,每个人都变得如此和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敢问迩兄,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 迩获微微一笑,心想:总算有人问道正题了。 他站起身来,说道:“诸位,诸位请随我来。” 客人们都兴奋地站起来,跟着迩获走到院子里,想要看看谜底究竟是什么。 迩获将盖在车上的稻草掀开,露出来里面的内容。 是一口口木头箱子,箱子钉的很牢靠,密不透风。 这些客人面面相觑,有人忽然疑惑地说道:“这箱子,倒有些像棺材。” 迩获:“……” 特么的,会不会说话? 那人也自知失言,干笑了一声说道:“升官发财,哈哈。” 迩获命人把箱子盖打开,露出来了里面的内容。 众人向里面望了一望,发现箱子里装着的,有点像是土。 这土大体上是白色的,但是因为含有不少杂质,因此又有些泛黄。 有些人问道:“莫非是盐?” 迩获微笑着摇了摇头。 又有人说道:“莫非是银沙?” 迩获还是摇头。 又有人说道:“莫非是面粉?” 迩获说道:“面粉何等精细?我这个却不是面粉。” 众人都猜不到了,纷纷央求迩获:“迩兄不如明言相告。” 迩获微笑着说道:“是化肥。” 众人微微一愣:“什么肥?” 迩获拿出来几张报纸,递给他们说道:“是化肥,一种新式肥料。” 这些人瞟了两眼报纸,注意力全都被照片吸引走了。 大部分人都在想:“这上面的画,为何能如此精细?难道这边是传说中的照相机吗?” 还有一部分人在想:“这上面寥寥无几的文字说,里面有谪仙?不知道哪一位是大名鼎鼎的谪仙。” 至于报纸中关于化肥的介绍,他们倒没有太注意。 终于有人从报纸中回过神来,很好奇的看着迩获:“迩兄,你方才说什么?说这些是肥料?” 迩获点了点头:“不错。” 顿时有几个人捂着鼻子逃开了。 肥料……那不就是粪便吗?迩获运回来的这些粪便倒是新鲜,不发黑,居然发白。 迩获很认真的说道:“此乃商君别院刚刚研制成功的新式肥料。一旦使用,增产有十倍之多。”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增产竟然如此之多吗?” 他们动容,自然是因为吃惊,但是这里面也有些不相信。 增产十倍?这是凤凰的粪便吗?亘古未有之事,太离奇了。 有人说道:“请问迩兄,这是什么神物的粪便,竟然能增产十倍?” 迩获微微一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些人:愚笨,真是愚笨啊。 自从去了一趟咸阳城,在商君别院住了几天,迩获感觉自己的智商大大提高,比这些同乡聪明太多了。 不过,为了卖货,迩获是不会轻易嘲笑他们的。 他微微一笑,耐心的解释说:“这并非粪便,而是……” 他还没说完,又有人说道:“不是粪便?难道是某种神木的灰烬不成?” 迩获说道:“这也并非是草木灰,而是一种矿,肥矿。”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有人说道:“就是金银铜铁,那种矿?从地里面挖出来的?” 迩获说道:“正是。” 这人又说道:“迩兄的意思是……有人从地面挖出来了一些泥土,然后将泥土撒到我们的农田之中,我们的庄稼就可以收获十倍之多了?” 迩获说道:“大体上是这样,不过也没那么简单,这些泥土,是经过炼化,不同地方的泥土相混合,最后提取成为丁肥。” 迩获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而这些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哈哈哈,这个蠢才,居然千里迢迢运来了泥土。 今天这些人到迩获家中来,那是因为迩获在咸阳城中发了财,他们专门来拜见的。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很酸。 以前他们和迩获一样,是小地方的有钱人,现在迩获居然一夜暴富了。真是令人心中不爽啊。 结果没想到,很快他们发现,迩获暴富了不假,但是他又倾家荡产买了泥土。 哈哈哈,还有比这个更加大快人心的事吗? 这些人的心理瞬间平衡了,然后笑呵呵的看着迩获。 有人幽幽的说道:“迩获啊,咸阳城中,骗子众多,你可要小心啊。” 还有人说道:“迩获啊,这肥料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还有人说道:“昔日我也有两块田,肥田之中,物产丰盈,贫田之中,事倍功半。” “我也曾经突发奇想,将肥田中的泥土挖出来,撒到贫田之中。结果你猜怎么样?第二年这两块田全都歉收了。” 迩获一听这话,心里有点嘀咕:怎么听这些人的意思,好像不认可我的化肥呢? 迩获认真的向自己的朋友科普,想把化肥卖给他们,但是谁也没买。 大家都把迩获看成了买泥土的傻瓜,如果买了他的泥土,那不是比傻瓜还要蠢了吗? 最后,这些人都笑眯眯的走了。只剩下迩获一家人,沉默的看着他。 迩获很无辜的说道:“这些,真的是神物啊。不信你问这位田兄。” 田鸡没有姓,出身寒微,只有一个小名,叫做,鸡。 后来机缘巧合,田鸡进了商君别院。又机缘巧合,做了田翁的徒弟。 他一直跟在田翁和相里竹身后,给他们打下手。 田鸡是化肥研究所最初的那一批工匠。 也因为做了田翁徒弟的缘故,他跟着田翁姓了田。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田鸡都很感激田翁和相里竹,是他们带着自己变成了受人尊重的人。 当然了,田鸡也很感激谪仙。 如果不是谪仙让田翁改姓田。自己恐怕就要叫粪鸡了。 这一次,田鸡跟着迩获来到沛县,是作为工作人员外派过来的。 他要负责向买化肥的人讲解用法,以及分析这里的土样,只有适合用丁肥的人,田鸡才会让迩获把化肥卖给他们。 听到迩获提起了自己,田鸡微微一笑,对迩获的家人说道:“迩兄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神物,只要依法使用,定然能够丰收。” 迩获的儿子迩鄙犹豫着说道:“即便是真的,我家的农田,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眼看着县中的富户,好像也没有要买的意思啊。” 迩获搓了搓手,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再拜访他们一番。凭着多年的交情,应当可以将他们说服。” “另外,在买化肥之余,我还有一些钱财剩下,全部都用来买农田吧。” “若这里实在卖不出去,就只能去邻近的郡县了。” 迩获的家人都点了点头,满脸愁容。 迩获心里面有些闷闷的:“怎么会这样?本以为将化肥带回来,会被人抢购一空呢。” ………… 迩获的化肥卖的不顺利,雍齿的化肥卖的也不怎么样。 迩获走的时候高端路线,雍齿走的时候低端路线。他的客户,主要是有几亩薄田的小农。 这些小农很贫穷,因此守着一点钱不敢撒手。 雍齿反复的跟他们讲,伏尧公子已经保证了,如果化肥导致歉收,是可以赔偿的。 这些小农的思想刚刚有点松动,忽然又听说县中的大户全都没有买化肥。 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买了。 那些聪明人都不买,说明这化肥肯定有问题。自己可不能上当。 至于赔偿……那毕竟不如真金白银在手中握着实在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县中的富户都没有买,他们都是聪明人,肯定看出问题来了。 自己是蠢人,那就只要跟着聪明人做,应该错不了的。 于是,迩获和雍齿又一次变成了同路人,全都愁眉苦脸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要坑谪仙 迩获的门路比较广,毕竟还有一些朋友,在迩获的好说歹说下,这些朋友买了一些。 这几个朋友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本着今年不要收成的心思,帮着迩获回笼了一些资金。 剩下的,迩获全都用到自己家的农田里面了。 今年迩获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了,买了很多农田。 这些农田,一大半都是十分贫瘠的田地,往往种下庄稼去,只能收获别人的一两成。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这些贫瘠的农田价格便宜,迩获买的不亦乐乎,最后几天之内,他竟然成了沛县最大的地主。 与此同时,他也成了沛县的笑柄。 关于迩获的传闻多了起来。 大家说,他凭着狗屎运买了一把宝剑,在咸阳城中发了财。结果这些钱,转眼之间就买了大粪。 也有人说,他买的不是大粪,是泥土。不过无关紧要了,总之迩获买的是不值一钱的废物。 买完破烂之后,迩获又把剩下的钱全都买了贫田,这简直是败家子行径。 迩获对这些传言不理不睬,按照田鸡的指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施肥。 这一次卖化肥,显然是销路不畅,不过不要紧,过了今年,只要自己的农田之中获得好收成,来年就不愁销路了。 ………… 迩获满怀希望的招呼着自己的农田。而在几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中,有一个妇人正在抱怨自己的丈夫。 那妇人掐着腰,连连叹气:“你个没出息的,真是无可救药。整天不务正业,就盯着那碗水。我到底做了什么孽,要嫁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妇人的丈夫一言不发,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妇人又说:“你之前写的那些东西,有回音吗?呵呵,早点把时间用在耕田上不好吗?你还自称共工,我呸,你怎么不自称泰山府君呢?” 共工回过头来,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写的东西,是要给咸阳城中的大人物看的,要给谪仙看的,我的名字太不雅观了,起个共工的名号,显得正式一些。” 妇人说道:“怎么不雅观了?叫泥蛋怎么了?十里八乡,不都这么起名吗?” 共工叹了口气:“我跟你说不清楚。” 妇人冷哼了一声:“不就是识得几个字吗?有什么了不起。” 共工一言不发。 妇人叹了口气:“你学学人家刘季,从前与你一样,游手好闲,百无一用。现在呢?开着那么大的店铺,日进斗金,何等的阔气?你何时能同他一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共工幽幽的说:“刘季和我一样,不过是乡野间的小人罢了。他从哪搜罗来的那么多宝贝?依我看,多半是弄虚作假,不可长久。” 妇人呵呵冷笑了一声。 他们两个正在争论,忽然门口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二位可好?” 妇人和共工抬起头来,看见外面有个陌生的男子。这男子身后还有一辆板车,上面放着一口大箱子,远远看上去,这箱子倒有点像是棺材。 妇人皱了皱眉头,问道:“做什么的?” 那男子拱了拱手,露出来憨厚的笑容:“在下叫雍齿。特地来给二位报喜。” 妇人很警惕的问道:“报喜?我们能有什么喜事?” 雍齿拿出来一张报纸,说道:“谪仙的商君别院,刚刚研究出来了新式肥料,叫做化肥,又叫丁素肥,放在农田之中,可以增产十倍。” 共工把报纸接过来,看了两眼,顿时眼睛一亮:“谪仙不愧是谪仙啊。总是能做出来层出不穷的好东西。” 雍齿微笑着指了指照片中的一个人,热情的说道:“这一位便是谪仙了。” 共工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 雍齿看见他对谪仙如此虔诚,顿时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雍齿真是被化肥给折磨惨了。 好容易运回来的化肥,一直卖不出去,自己又不像迩获,有那么多的农田,可以自我消化。 他只能拉着车,走街串巷,四处推销。但是大多时候是碰了一鼻子灰。 今天,雍齿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识货的人。 共工问雍齿:“这种化肥,去什么地方买?” 雍齿激动地热泪盈眶,拍打着身后的箱子说道:“我这里便有。” 妇人警惕的说道:“原来你是卖化肥的。我怎么觉得你是骗子呢?动不动就增产十倍,这样的事听都没听说过。” 雍齿说道:“这是真的,谪仙研究出来的东西,神奇一些,理所当然啊。” 他又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封书信,指着上面的大印说道:“这是沛县令帮我写的信,证明我确实受雇于商君别院,贩卖化肥,绝对没有骗人。” 妇人心里依然有些嘀咕,小声说道:“然而,万一这化肥不管用,我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完了。” 雍齿笑眯眯的说道:“两位只要再花两文钱买了这张报纸便可以了。只要有这张报纸,万一粮食真的歉收了,伏尧公子会按照往年的产量赔偿。” 妇人眼前一亮,紧接着又很怀疑的说道:“有这等好事?” 雍齿又拿出来了一封信,指着上面的官印说道:“两位请看,这可是县令大人的证明信。” 妇人有点相信了,问共工:“咱们买不买?” 共工说道:“买,自然要买。一者,我相信谪仙。二者,我相信伏尧公子。买了化肥,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买?” 雍齿心花怒放,又拿出一张小纸条来,说道:“卖给你们化肥之前,我要先检查一下,看看你们家中的农田适不适合丁肥。麻烦去田间取一些土来。” 妇人立刻去取了一些土。 雍齿把土放进水里面,然后将纸条浸了进去。 很快,纸条变色了。 雍齿松了口气:谪仙保佑,今天总算是做成第一次生意了。 他很开心的把化肥卖给了共工。 收到钱之后,雍齿打算去下一家推销。 妇人多嘴问了一句:“我看你这化肥,似乎还有许多,这是为何?” 雍齿心不在焉的说道:“哦,旁人都不想买,因此还剩下许多。” 妇人一听这话,心里面又开始不踏实了。 旁人……为何不想买?是不是这化肥真的有什么问题? 等雍齿走了之后,妇人越想越不踏实,对共工说道:“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共工摇了摇头:“不可能。谪仙怎么会骗人?” 妇人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别人为何不买。” 共工哦了一声,走出了家门。 很快,他在街上遇见了一个人。 远远地,那人说道:“泥蛋,好久不见啊。” 共工干咳了一声,说道:“以后不要叫我泥蛋了,我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共工。” 那人笑了:“这倒是个好名字。” 共工说道:“狗遗,你最近又在忙什么呢?” 那人说道:“你以后也不要叫我狗遗了,我也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我叫燧人。” 共工微笑着说道:“好名字。” 很快,他言归正传:“你可遇到一个卖化肥的人了?” 燧人咦了一声:“你也遇到了?” 共工说道:“我不仅遇到了,我还买了。” 燧人一拍大腿:“我也买了。” 这两人顿时哈哈大笑。 随后,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回家了。 到家之后,共工对妇人说道:“我已经问过了,外面的人也买了。” 与此同时,燧人也回家了,对自己妻子说道:“我已经问过了,旁人也买了,你放心吧。” 其实,整个村子只有他们两家买了。 雍齿拉着车,满头大汗的回到了自己家。 他开始考虑着,要不要效仿一下迩获,也买上几亩薄田。反正现在手中有些余财,不用白不用。 雍齿刚刚想到这里,门外就进来了一伙人,看见雍齿之后,就笑眯眯的说道:“老兄,别来无恙啊。” 雍齿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不是刘季一伙人吗? 最近刘季这些人,可是沛县中的风云人物啊。 草根逆袭,一夜暴富,不知道多少人梦中的偶像。 只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刘季微笑着说道:“听闻老兄正在贩卖一种神物,我们特地来开开眼界,希望老兄不要拒绝啊。” 雍齿笑了笑:“这个……我自然不会拒绝。” 刘季嗯了一声,跟着雍齿走到大箱子跟前,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化肥。 刘季又问:“这化肥,还有多少?” 雍齿尴尬的笑了笑:“还有许多。” 刘季又说:“若我都买走了,需要多少钱?” 雍齿大吃了一惊:“全部买走?” 刘季点头说道:“是啊,不行吗?” 雍齿结结巴巴的说道:“行,固然是行的。不过刘兄有那么多田要耕吗?” 刘季呵呵一笑:“如今我已经发财了,多置田产,有什么稀奇的?” 雍齿应了一声:“这倒也是。”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在卖给刘兄化肥之前,按照商君别院的规定,要对你的农田进行一个测验。” 雍齿拿出来一摞纸条:“请取一些土样来,每一块农田中的土样都要有。” 刘季看了看卢绾,卢绾挠了挠头,去办这件差事了。 其实,刘季一伙人根本没有耕田的心思。最近虽然发了财,但是也没有置办田产,而是继续游手好闲。 置办田产,不就是为了挣钱吗?现在手中已经有钱了,还费那个劲干什么? 卢绾在村子外面,随便找了一块农田,装了点土回来了。 卢绾在回来的路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了:“我真是聪明,随便找一块农田取土。打死他也看不出来这土石假的。” 当卢绾快要走到雍齿家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我为何要去农田中取土?在院子外面随便抓一些不就好了吗?” 卢绾一脸懊悔的进来,把土样交给了雍齿。 雍齿用纸条试了试,纸条变色了。 他松了口气:“好了,这一笔大生意可以做成了。” 雍齿把所有的化肥都卖给了刘季,心里面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些化肥,在自己手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今天居然全部卖光了?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刘季买完了化肥之后,又挠了挠头,说道:“我听人说,你也卖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 雍齿说道:“是,你只要买了报纸,回头因为化肥歉收了,伏尧公子会照价赔偿。” 刘季问:“一张报纸,管多少亩地?” 雍齿愣了一下,当初伏尧公子卖报纸的时候,也没规定这个啊。 雍齿想了想,说道:“一张报纸……十来亩地。” 刘季哦了一声,拿给我来二三十张吧。 雍齿马上把报纸数出来交给刘季了。与此同时,心里面暗暗羡慕:“他已经有二三百亩地了?真是了不得啊。” 刘季带着人,背着化肥和报纸回家了。 在回去的路上,刘季越想越美,忍不住乐出声来了。 樊哙在旁边越想越不对劲,好奇的问刘季:“兄长,我们到真要种田不成?” 刘季幽幽的说道:“谁说要种田了?累死累活的,有什么意思?” 樊哙愣了:“然而,兄长买了这么多化肥,不种田做什么?” 刘季说道:“买了化肥,当然是等着歉收了。这一次不仅要歉收,而且要颗粒无收。” 樊哙想了想,说道:“兄长的意思是,咱们颗粒无收之后,去找伏尧公子索赔?” 刘季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们根本不用下地劳作,便白白的得到了钱款,何乐而不为啊。” 樊哙竖了竖大拇指,一脸敬佩的说道:“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卢绾有些担忧的说道:“然而,伏尧公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据说管理北地郡,雷厉风行,头头是道,咱们骗得过去吗?” 刘季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随便买上几百亩地做做样子。回头等拿到钱之后,再把这些地卖掉便可以了。” 卢绾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有了农田,即便公子派人来查,我们也不用怕了。如果田间没有庄稼,到处都是杂草,我们也可以推说是化肥不行。” 第五百六十三章 你别欺负老实人 刘季的举措,让手下的小兄弟敬佩不已。毕竟不是人人都敢从谪仙那里坑钱。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敢不敢做是另一回事。 刘季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是这大胆的行为,已经足以令人叹服了。 与此同时,商君别院蒸汽机分院,正在浩浩荡荡的开往北疆。 蒸汽机,由章门牵头,李水又从商君别院抽调了数百名最有经验的工匠。 之所以不把蒸汽机放在咸阳,是因为李水清楚。当前条件下,咸阳还用不到蒸汽机,煤矿才是最需要蒸汽机的地方。 那地方有煤,附近还有铁,对于蒸汽机的建造和使用,简直是得天独厚。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蒸汽机只是初版而已,必须要在使用过程中发现问题,不断改进。而煤矿就是验证蒸汽机的最好场所。 这种验证,关起门来想是不行的,必须要试。 所以,章门带着工匠和钱财,沿着修好的大道,快马加鞭,回到了北疆。 北疆的工友都在翘首以待。 他们觉得,章门的蒸汽机,绝对能够申请专利。至于申请专利之后有没有钱,他们就不敢保证了。 这些工友琢磨着,至少要有一两千钱的赏钱吧? 当初章门临行前路费不够,大伙可都凑过钱,而且章门也答应大家了,如果得了赏钱,要请吃酒的。 这些工友倒不担心章门拿了钱之后远走高飞。 毕竟在煤矿上做事,挣的钱比较多,为了几千钱的赏钱,放弃了这么好的工作,那也太不明智了。 另外,章门这个人也不错,人品很好,有口皆碑。 因此工友们都算着日子等着,等章门回来了,好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这一日,红日偏西,工友们已经下了矿,正三三两两的向宿舍走。 忽然,他们看见远处卷起来一阵尘烟。除了尘烟之外,还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立刻大喊:“敌袭,敌袭。” 在北疆生活的久了,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们都知道,这是大量马匹狂奔才能形成的景象。 莫非还有匈奴人的残部想要叛乱? 工友们放下了工具,拿起了兵刃,立刻从工人变成了战士。 与此同时,附近的军营也调动起来,衣甲鲜明的秦兵浩浩荡荡的开过来。 远处那团烟尘越来越近了,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工友们渐渐地松了口气:不是敌袭。敌袭的话,应该用尽全力冲锋的。 如果真是敌袭的话,在接近敌人之前降低速度,那是找死。 果然,对方的速度越来越慢,当距离众人不到百步的时候,干脆跳下马来。 有眼尖的人向那边望了望,指着最前面一个人说道:“那不是章门吗?” 很快,有其他的人也把章门认出来了。 章门兴冲冲的跑过来,向秦兵展示了谪仙的手令。 秦兵验看过之后,点了点头,然后退回到军营了。 工友们看着章门,一脸热切的问:“谪仙赏你多少钱?” 章门微微一愣:“谪仙……没有赏我钱啊。” 工友们顿时大失所望。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不仅吃不上了,之前给章门凑路费的钱也要不回来了。太亏了。 有人问道:“莫非你的专利不行吗?” 章门说道:“我的专利,谪仙赞叹不已。” 工友们问到:“既然赞叹不已,为何没有赏钱呢?” 章门挠了挠头:“谪仙说,赏钱那一套,太落后了。现在流行什么……合作,什么开发,什么技术入股,什么自负盈亏,我也听不太懂。” 工友们只关心这顿饭能不能吃上,听见章门说的不清不楚,个个抓耳挠腮。 有人指着章门身后的工匠,好奇的问到:“这些朋友是……” 章门热情的介绍:“这些是商君别院最有本领的工匠。谪仙让我同他们一道,在北疆开办一个蒸汽院,专门研究蒸汽机。” “所需要的钱财,直接向商君别院领取便可。事后赚了钱,七成归谪仙。三成归我。毕竟我提供了一些技术,做了一些研究。” 工友们目瞪口呆:“这……” 他们忽然发现,章门这一趟咸阳之行,得到的不是赏钱,而是比赏钱重要几万倍的东西。 和谪仙合作?拿着谪仙的钱研究?事后分走三成? 在众人眼中,章门已经是这里的大财主了。 有人不好意思的说道:“章门,你的蒸汽机院,需要人手吗?” 章门笑了笑:“人手,定然是需要的。眼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办,是谪仙特地交代的,非办不可。待这件事办好了,我再来请诸位。” 工友们都连连点头。 谪仙的事,那定然是天大的事,耽搁不得。 向工友们道别之后,章门骑马向附近的一座金矿赶去。 这座金矿是北疆最大的。围绕着金矿,居住着很多工匠,驻扎着很多军队,以及专门为工匠洗衣做饭、提供锅碗瓢盆的小贩。 这里俨然已经有一个镇子的规模了。 项伯,就住在这里。 当章门赶到这里的时候,项伯还没有回来。他又带着徒弟去勘探了。 而且章门很敏锐的感觉到,当自己提起项伯来的时候,这里很多人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后来章门才知道,那些人都曾经嘲讽过项伯。只是没想到,项伯会一飞冲天,真的找到了丁素矿。因此,这些人的处境就变得很尴尬了。 等到日落时分,项伯终于带着徒弟回来了。 他听说章门是从咸阳回来的,敏锐的感觉到,章门应该带来了谪仙的消息。 果然,章门见到项伯之后,就朝他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景大人,小人向你道喜了。” 项伯满怀希冀的问道:“谪仙怎么说?” 章门说道:“谪仙奖励你千镒黄金。三年之内,丁素矿的利润,会分给你一成。” 项伯一听这话,顿时大失所望。 千镒黄金,绝对不算少了。在一些稍微贫穷的郡县,甚至可以称得上首富。 再加上丁素矿的分成,这一辈子可以衣食无忧了。 可是……项伯要的不是这些啊。 他忽然回过头来,恼火的盯着后面的吴越、韩枚等人:“你们究竟有没有向谪仙说奖牌的事?” 那些人都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们都给谪仙写过信了,那信你是亲眼看到的,岂能有假?” 韩枚叹了口气,说道:“景兄啊,我们这些人,都是得罪过谪仙的。虽然谪仙宽宏大量,不会记恨我们。但是对我们也必定有些不满。” “你让我们帮你求情,那可是南辕北辙了。或许谪仙原本就要给你奖牌,看了我们的书信之后,立刻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项伯听了这话,使劲拍了拍额头,心想:对啊,我真是病急乱投医,让他们帮我求情?谪仙必定恼火不已啊。 章门微微一笑,对项伯说道:“景大人,谪仙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项伯连忙说道:“谪仙说什么?” 章门说道:“谪仙说,你发现了丁素矿,居功至伟,本来这最后一面奖牌,应该给你的。但是谪仙觉得,你的本领不止于此,你会在这里发现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因为一个丁素矿就给了你最后一面奖牌,回头那样东西发现了,反而不知道如何奖赏你了。” “景大人的心思,谪仙心知肚明。他让小人转告大人,即便你只有九枚奖牌,将来若需要他在朝堂上求情,他也绝对不会推辞。” 项伯一听这话,顿时热泪盈眶,朝着咸阳城的方向拜了几拜。 然后他问章门:“谪仙说,我还会在这里发现别的宝物?” 章门点了点头。 项伯问道:“是金?还是其他的肥矿?” 章门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谪仙没有明说,只是说那样东西一旦发现,大秦万千百姓的生活都要改变了。这东西,以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等景大人找到了那样东西,定然心领神会,知道谪仙说的是什么了。” 项伯陷入了沉思之中。 章门又看了看吴越和韩枚等人,笑眯眯的说道:“谪仙有令,一些犯错被免官的朝臣,自视甚高,傲慢待人,实在可恨。明明已经无职无爵,却依然指点江山,妖言惑众。” “为了整顿北疆风气,这些人每隔五天,要下矿井一次。体会一下百姓的辛苦,改造一下高人一等的想法。” 韩枚身子一晃,跌倒在地:完了,下矿?有命下去,还有命回来吗? 吴越也满脸苦涩:那些矿工,每次从下面上来的时候,个个如同泥猴子一般。难道自己也要……唉,真是有辱斯文啊。 现在他们个个后悔,早知道的话,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教书好了。 本以为这里山高路远,谪仙无论如何也顾及不到,可以尽情的诋毁他几句。现在忽然明白过来,谪仙是真的神通广大啊,恐怕这所有矿工,都是他的眼线。 ………… “呦,共工,别来无恙啊。”门外响起来一阵笑声。 是村长。 村长称呼泥猴为共工,绝对不是什么尊重。而是为了嘲笑。 共工之前给咸阳专利室写信的事情,村长已经知道了,不仅村长知道了,满村人都清楚。 大伙将这件事引以为笑柄。 呵呵,人家谪仙是什么人?人家咸阳城中的权贵又是什么人?那是绝顶聪明的人。人家申请专利,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泥猴又是什么东西?你也配? 乡里乡亲的,大伙自然不会直接出言训斥,最好的办法就是讽刺了。 见了你的面,笑嘻嘻的叫你共工,称你为专利人。借用开玩笑的名头,让你没面子,真是最快乐不过了。 共工正坐在院子里研究那碗水,听见村长的声音之后,顿时皱了皱眉头。 其实他刚开始给自己起名叫共工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觉得这个名字与自己相合。 但是村长和村民用一种笑嘻嘻的语气叫了自己之后,他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羞辱了。 不过,共工这辈子,一心一意全都铺在研究上面,对外界的感知比较迟钝,即便感知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因此他干脆没有说话。 村长凑过来,看了看共工,又看了看他眼前的那碗水,微笑着说道:“怎么?又要申请专利了?你可是我们村的大才子啊。” 共工的妻子走出来,语气不善的说道:“村长,有什么事吗?” 村长干咳了一声:“有事,自然是有事的。” “如今共工在咸阳城挂了号,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乡亲们觉得,应当庆祝一下。就这几天吧,你们办一场酒宴,我们来道贺。” “对了,隔壁的燧人也要办酒宴,你们两个商量好了,不要撞了日子。” 共工的妻子有些恼火:“凭什么我们要办酒宴?” 村长极为诧异的看着她:“凭什么?整个村子,都是从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我们都是亲戚。平日里你们有什么困难,这些亲戚四邻,谁没有帮助过你们?如今你们发了财,得了势,不应该回报一下吗?” 村长冷冷的说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们想要被全村看不起的话,你们可以不办。” 妇人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被亲族孤立,在这个时代真的太可怕了。 你缺少什么东西,借不到。你去村口打水,永远有人排在你前面。 你晚上在家睡觉,会有人故意在外面砸门。你的庄稼到了收获的时候,会有人故意搞破坏。 妇人有些无力了,她看着共工,心中有些气苦:“整天琢磨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就算真的弄明白了水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用?” 村长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又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对共工说道:“对了,听说你们买了化肥?看来这次要大丰收了。回头再请全村吃一次吧。” 妇人和共工都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村长得意的笑了。 捏软柿子,真爽。 这时候,远处有几匹奔马,风驰电掣一般向这边来了。 村长微微一愣:“这马上的人,是来找谁的?看这方向,是来找共工的?不会吧?” 第五百六十四章 叫我共工 村长是个很机灵的人,这机灵劲就表现在他不会放过任何消息。 掌握的消息多了,才能在村子里面抢占先机,村长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留下来了,悄悄地站在旁边,想要看看这两骑快马是来找谁的。 看马上人的打扮,好像是官府中的人。莫非……共工这家伙犯了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有的瞧了。 如果是大罪过,村长不介意落井下石,让共工被人抓走,然后带领全村分了他的家产。 如果是小罪过,村长也不介意求个情,把共工保下来,然后让共工拿出家产酬谢。 嗯,旱涝保收。这就是村长的发家致富之道了。 村长刚刚想到这里,那两匹快马就停在面前了。 村长心里一阵激动:看来今日果真要发财了。 马上的人跳下来,有些疲惫的问道:“敢问老丈,这里可有一个叫共工的人?” 村长连忙点头:“有,有。这一家便是。里面那男人便是共工。” 马上的人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然后在村长手里塞了五六个秦半两。 村长拿着钱欢天喜地:这么快就见钱了? 不过他也有点疑惑:怎么这两个人如此客气?这是来抓人的吗?嗯……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笑面虎了。无事的时候,一脸笑眯眯的。一旦有事,那就立刻变得凶狠异常了。 村长跟着这两个外乡人进去了。 外乡人问道:“请问,共工可在家吗?” 共工一脸没好气,没有答话。妇人也没有答话。 现在共工这个词,在他们耳中,已经完全沦为了讽刺。这两个陌生人上来就问共工,总觉得他们是在嘲笑人。 村长干咳了一声,狐假虎威的走过去,冲他们喝道:“你们吃了豹子胆了?没看见这两位大人在找你们吗?” 共工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这两人身上穿的似乎是官衣。 他有点慌,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我是共工。” 那两人还没有说话。村长忽然扭过头来,对那两人说道:“请问这共工犯了什么罪过啊。如果是小错,老翁斗胆帮他求个情。如果是大罪,两位大人不必怜悯他,立刻带走治罪。” 那两人上下打量了村长一会,纳闷的问:“你是何人?” 村长说道:“我是本村村长。” 那两人淡淡的哦了一声:“我们要找的人是共工,村长若有事的话,先去忙吧。” 这话就显然是在赶人了,估计是觉得村长在这里太啰嗦,太碍眼。 村长听了这话,不怒反喜:嗯……这个味道就对了。凶巴巴的,这才像是官府中人嘛。 村长没有走,不过也闭嘴了,乖乖的站在不远处。 这两人向共工拱了拱手:“我们乃是专利室的官吏。老兄的那篇文章,言之成理,已经被评为了丁等。这是一千钱的奖金。” 随后,小吏拿出来了一千钱,交给了共工。 共工慌乱的接过来,激动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我的文章,通过了?” 小吏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递给了共工一张纸:“这是你的证书。” 共工一会看看证书,一会看看钱。忽然哈哈大笑,向自己妻子得意的摇晃着手中的一千钱,像个孩童一样说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早就说过,我可以挣来钱,即便是研究一碗水,我也可以挣来钱。” 那妇人也开心的笑了。 村长在旁边有些失望:原来,不是犯罪了啊。 不过,村长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不是犯罪也无妨。他走狗屎运,得了这一千钱,正好被我撞见。 如此一来,他请大伙吃宴席,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嗯……一千钱,应当吃什么好呢? 在这一瞬间,村长连菜式都安排好了。这一千钱,绝对不给共工剩下一文。 眼看着共工和妇人还在那笑。 村长干咳了一声,说道:“你们两个不懂事的蠢人,这两位大人远道而来,你们连碗水都不给吗?”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端了一碗水出来。 两个小吏咕嘟咕嘟的把水喝了。 他们是真的累坏了,也渴坏了。 小吏喝了水之后,感慨的对共工说道:“老兄,你也太难找了。虽然文章写得很精彩,但是用的名字却是假的。我们根据驿站的线索,一站一站的找下来,不知道问了多少人,这嗓子都要干了。” 公共一脸不好意思,然后从一千钱上取下来了约莫一百枚,要塞到小吏手中。 小吏连忙摇头,笑着说道:“老兄切莫如此。我们专利室,虽然是受内史府管辖,但是与谪仙接触最多。这与仙人接触多了,越发觉得,钱财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们每每看到一些发明创造,都不由得欢欣鼓舞,觉得这东西比金钱更令人兴奋。” 小吏又笑了笑:“当然了,我们也不缺钱。有些发明,我们十分看好,因此倾家荡产投资了一些,现在已经赚了不少了。哈哈。” 两个小吏很和蔼,跟共工拉家常一样说了几句。 然后又问:“这里可有一个人叫燧人?我看驿站中给的信息,他应该住在这附近。” 共工连忙说道:“有,有,燧人就在这附近。” 两个小吏拱了拱手,急匆匆的向燧人家中去了。 村长有点疑惑:“难道,燧人这家伙的文章也卖出价钱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共工一会,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恭喜你啊,我看着宴席,就定在明日吧。” 共工刚刚得了一千钱,哪里肯拿出去?他低声说:“这宴席,我不想请。”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你若不想请,我自然不敢强求。不过……你好自为之。” 共工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村长的威胁,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还在这里生活,就只能屈服于村长。 村长走了,共工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真是如同豺狼一般啊。” 妇人也叹了口气,默默的去生火做饭,全然没有了得到一笔横财的开心。 共工忽然说道:“不如,我们逃了吧。远走高飞。” 妇人吓了一跳:“逃往何处?” 共工说道:“自从谪仙入朝以来,验传的管制越来越宽松了。更何况,我是在专利室发表过文章的,有这证书在手,我去咸阳城,应当不会有人阻拦。” 妇人有些担忧:“我们要去咸阳吗?” 共工嗯了一声:“我听人说,咸阳城中,遍地都是机会。我若到了咸阳,脑子中的一些想法,也有机会实现了。” 妇人有些不情愿:“可是千里迢迢,抛家舍业,到了那里,我们如何过活?我们田里的庄稼怎么办?到了咸阳城,我们连地都没有了。只带着这一千钱,坐吃山空么?” 共工叹了口气:“留在这里,就可以保住田中的庄稼了吗?” 妇人沉默了一会,低声说:“如果我们报官呢?” 她说完这话之后,又苦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罢了,我也知道,这根本没有用。” 报官,以什么罪名报官呢?报了官之后,又能怎么样呢?那些村民躲在暗处,时不时骚扰一番。报官又有什么用? 妇人在灶膛中狠狠的加了一把火:“好,那我们就走。今晚将房屋烧了,然后离开,绝对不留给村长。” 共工有些舍不得:“这房子,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怕是有一百年了吧。” 妇人看着木头、泥土、稻草搭建成的低矮房屋,叹了口气:“听人说,咸阳城中的房屋都是砖瓦做成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共工说道:“想必是真的。我倒觉得,这房屋不必烧。到了咸阳城中,我们抓住机会,用不了几年,便可以出人头地,到那时候,衣锦还乡,村长必定要把房屋还给我们。” 妇人嗯了一声。 这天晚上,他们饱餐了一顿,然后将剩下的粮食打包好了,都背在身上。 两人乘着夜色,步行离开了家。 结果他们刚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共工和妇人立刻就不敢动了。 远处的那两道人影,似乎也发现了共工,同样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远处的人低声说:“那边的人,身形有些熟悉,可是共工兄吗?” 共工一听这声音,顿时有些开心:“那边可是燧人兄?” 随后,两家人相遇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共工和燧人的关系,说不上特别好。但是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相同的悲惨经历,让他们的关系亲近了很多。 不用多说,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要去干什么,无非是逃跑罢了。 共工说道:“咸阳城?” 燧人说道:“结伴而往?” 共工点了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四个人加快脚步,急匆匆的向咸阳城的方向走去。 结果他们走了没多久,就被人拦下来了。 村长带人,正堵在路口。 村长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可以啊。竟然生了逃跑的心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这些乡亲,面目可憎?你们这是打我们的脸啊。” 燧人说:“请村长让路。” 村长笑呵呵的说道:“让路?你们如此羞辱我们,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共工憋着一口气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村长说道:“把你们刚刚得到的赏钱留下,另外,将家中的房屋、田地,写一张契约,就说愿意赠送给我们。” 燧人和共工都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那一千钱,别说在咸阳城出人头地了,恐怕会饿死在半路上吧? 村长冷笑了一声:“给我搜。” 身后的几个小伙子走过来,就要从燧人和共工身上抢钱。 这时候,远处忽然一阵亮光。有一队人举着火把来了。 火光映照下,分明是一群官兵。 燧人立刻高声喊道:“有盗贼抢劫,有盗贼抢劫。” 那队官兵显然听到了声音,快步向这边跑过来。 村长冷笑了一声,等官兵走近了之后,立刻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两个歹人,私通反贼,被我们盘问了一番之后,做贼心虚,想要趁夜逃走。” 村长周围的村民全都众口一词,证实燧人和共工私通反贼。 燧人慌了,共工也慌了。 这时候,高头大马上,有一人缓缓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 共工和燧人战战兢兢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马上的人立刻跳了下来,拉着他们的手说道:“哈哈,你们果然在这里啊,白天专利室的人说,我沛县出了两个人才,我还以为是在框我。” 村长有点纳闷的看着这人,忽然间,他发现这人有点面熟。 等他仔细看了一会之后,忽然吓了一跳:这……这不是沛县令吗? 沛县令连连点头:“人才,人才啊。” 共工和燧人都懵了。 沛县令微笑着说道:“你们想必还不知道吧?专利室的人走了不久,就又有消息传来了,说你们两个的文章,已经得到了证实,确实是对的。” “在谪仙的亲自过问下,你们的文章从丁等,调到了甲等。” 沛县令从怀中摸出来两块金子,一人一块,塞给了这两个人。 他微笑着说道:“这黄金,是本官私人奖赏给你们的。专利室的奖励,或许还要过几天才能到。” “不久前,谪仙组建了蒸汽机院。这里面就用到了二位的理论。谪仙说了,若你们想要去咸阳城的话,沿途的州郡,要妥善保护。” 沛县令感慨的说道:“本官也知道,这小小的沛县,恐怕难以让二位施展才华了。只求你们将来在咸阳城飞黄腾达之后,不要忘了咱们沛县啊。若能照拂一二,本官感激不尽。” 县令说了一会,忽然回过神来,问道:“方才有人说,你们私通反贼?这是怎么回事啊。” 村长忽然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他勉强笑了笑,面色苍白的说道:“那都是……都是说笑而已。” 忽然,他一把抓住共工的大腿:“泥猴啊,我们全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出钱财来,为你办一场庆功宴如何?” 共工把腿收回来,冷冷的说道:“村长,叫我共工。” 第五百六十五章 造反实习生 小村庄中,张灯结彩。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宴饮。 宴饮中的人都是当地村民。 但是这些村民个个愁眉苦脸,因为宴饮的钱,是他们拿出来的。 在宴饮当中,唯独共工和燧人乐呵呵的,毕竟以前都是被别人坑钱,现在要坑别人的钱了,这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不容易来啊。 酒到正酣的时候,燧人凑到了共工身边,真诚的说道:“老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共工微微一笑:“你呢?” 燧人说道:“你我二人,得到了谪仙的赏识,得到了专利室亲自关照。县令有对你我赞赏有加。如果留下来,大约可以在这里安稳的过一生了。” “然而,我却并不喜欢这里啊。我宁愿去咸阳城中,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也不想再生活在污泥中了。” 燧人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那些村民说的。显然,他将这些村民当做了污泥。 共工点头说道:“是啊。我们这一生,或许可以安稳的活下去,可是我们的子孙呢?让他们欺压良善,还是被良善欺压?此非我所愿也。” 燧人微微一笑,好像对共工的回答并不意外。 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结伴前往咸阳城?” 共工点了点头。 随后,两个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接站起身来,向咸阳城的方向去了。 他们没有向村民道别,这些无情无义的村民,不值得他们道别。 他们也没有等到天亮再走。这个地方一直在欺负他们,他们不想等到天亮了。 共工的妻子问:“我们不用回家锁上门吗?” 共工微微一笑:“放心吧,那些人不敢偷我们的东西。即便我们十年后再回来,他们也没有胆量进我们的家门。” 共工和燧人走了。村民们坐在酒席间,面面相觑。 花了这么多钱,买了这么多酒肉。现在他们走了? 那剩下的酒肉怎么办? 放着,会放坏,只能拼命地吃了。 每吃一口,他们都在心疼,这都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啊。今天吃了酒肉,下半年恐怕都要饿肚子了。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酒肉如此难以下咽。 ………… 咸阳城中,李水哈欠连天。 他正在接待王绾。 王绾趁着夜色,鬼鬼祟祟的到了商君别院。 互相行礼之后,王绾就开始说屁话,东拉西扯,半天不进正题。 李水痛苦的想:熬夜伤身体啊。 终于,他安耐不住了,问王绾:“丞相到底有什么大事?不妨直言。” 王绾似乎就在等着李水这句话似的,听到李水问起来之后,他顿时松了口气,引入正题:“你也知道,老夫为官清廉,从来没有贪污的举动。” “却不曾想,前几日府中出现了一些亏空,入不敷出,听闻谪仙乐善好施,因此来借一些钱。” 李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计奴,去把计奴叫来。” 很快,计奴到了。 李水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先睡了,你们两个聊。” 随后,李水走了。 王绾气的七窍生烟: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老夫乃当朝丞相,乃是你府上贵客,你竟然将我晾在这里,自己去睡觉了? 王绾看了看计奴,心里更生气了:居然让一个仆役接待我?真是太过无礼了。 王绾心里面气的要命,但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计奴微微一笑,却没有多么卑微惶恐,而是不卑不亢的说道:“丞相大人请。” 随后,他打开了一个小包。 这个包是用牛皮做成的,黑色,显得很稳重。 小包打开,计奴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摞纸。 王绾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计奴说道:“这是借据。” 王绾:“……” 这借据几乎可以装订成一本书了,槐谷子这家伙,怕是有病吧? 王绾在心中暗暗吐槽。 计奴说道:“请问丞相大人,要借多少钱?” 王绾问道:“商君别院,可以出借多少呢?” 计奴微微一笑:“日前谪仙专门开设了金融院,小人不才,为金融院院长。金融院中的资金,以商君别院为依托,极为雄厚。因此……丞相只管借钱便是。” 王绾想了想,说道:“那么我借……我借五万万钱。” 这是从李斯那里学来的经验。 反正是不打算还的钱,狮子大张口呗。 计奴面不改色,好像五万万千,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绾忽然想到:也对啊。商君别院单是金矿就有好几座,有哪里会被几万万钱吓到呢? 这时候,王绾忽然有点嫉妒李水了。 虽然说,君子安贫乐道,重德行不重财富,然而……看见一个这么财大气粗的人,心里还是有点不平衡啊。 计奴很快填好了一张表格,递给了王绾:“请丞相过目,看看有没有错。” 王绾看了看,这表格写的很详细,从自己的姓名、住址、官职、俸禄,都列的很详细。 王绾有些不快,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计奴干笑了一声,说道:“既然要借钱给丞相,自然要打听清楚了,否则的话,万一丞相无力偿还,那小人不就亏了吗?” 王绾纳闷的问道:“怎么?你觉得我有能力偿还五万万千?” 计奴说道:“丞相的身份,便是无价之宝,怎么会没有能力偿还呢?” 王绾点了点头,心想:呵呵,这次你可想错了,我就是有能力偿还,也不会还的。 计奴又说道:“五万万千,是要计利息的,这个利息是……” 计奴说了很多数字,王绾根本没有认真听。 反正没打算还,听这些干什么? 他只是吩咐了计奴一句,明日将钱送到丞相府,然后就离开了。 王绾走了之后,计奴满意的把借据收起来了,提着那个黑色的皮包,慢悠悠的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地上来回转圈。 计奴好奇的问道:“那边可是张先生?” 张良立刻应了一声,向计奴打了个招呼。 计奴好奇的问道:“张先生可是有事?” 张良叹了口气,说道:“在下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因此夜不能寐,在这里徘徊不去。” 计奴微笑着说道:“先生不妨和我说说。” 张良却说不出来了。 他发愁的事,是回答谪仙的问话:为什么造反。 这种事哪能随便跟人说? 他想了想,隐晦的说道:“在下近来在思索一件事。在下在思索,商汤为何可以灭夏桀。武王为何可以伐纣。” 计奴忽然笑了:“这还不简单?” 张良大奇:“你知道?” 计奴说道:“这其中的原因,不是人人都知道吗?桀纣暴虐,民不聊生。汤文武替天行道,为百姓请命,因此一战成功。” 张良顿时豁然开朗:“对啊!” 之前回答谪仙的问题的时候,张良说过要为韩国复仇,说过要建功立业,扬名于后世。唯独没说过,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今日经过计奴的提醒,张良才忽然反应过来,想要造反,必须要顺应民心啊。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真诚的向计奴行了一礼,感慨的说道:“不愧是谪仙身边的人,真是才智高绝啊。” 计奴有点无语,心想:这种道理,不是孩童都明白吗?这个张先生,看起来一副很聪明的样子,没想到…… 计奴摇了摇头走了。 其实他冤枉张良了,张良只是思索的太深,一时间进了死胡同而已。 张良站在月色下,越想越是激动。如果以伐无道、诛暴秦为口号,或许造反真的能够成功。 之前自己散尽家财,寻求刺客,那其实是大错而特错了。 杀了秦王又怎么样?秦人可以再立新君,治标不治本。 张良心中激动,想要和李水分享自己思考的成果。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实在不早了,还是算了,于是他怀着激动地心情回到了住处,在床上躺了一夜,根本没有睡着。 翌日,一大早,张良来到商君别院,求见谪仙。 不过听说谪仙还没有起床,于是他一直在院子里等到了日上三竿。 中午时分,李水终于出来了。 他看到张良之后,微微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夜梦到与仙友畅谈。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啊,因此流连忘返,耽搁了时间。” 张良顿时极为崇敬的看着李水。 李水微笑着问道:“你有事?” 张良恭恭敬敬的说道:“昔日谪仙的问题,今日良心中已有了答案。特来禀告谪仙。” 李水有点纳闷,心想:我问他问题了?我何时问他问题了?我问他什么问题了? 李水不动声色,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嗯,说来听听。” 张良说道:“造反的缘由,张良已经想好了。乃是为万民请命,君王无道,可伐之,救万民于水火。” 李水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他冲张良微微一笑,说道:“不错,你果然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啊。” 张良微微一愣,心想:一点就透?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昨天晚上点我的,不是计奴吗?当时并没有旁人,而且谪仙也已经睡了。难道说…… 是了,谪仙千变万化,也许他见我苦苦思索,求而不得,因此怜悯我,化形为计奴,给我指点迷津。 如此一来,谪仙解开了我多日的困惑,又顾全了我的颜面。 谪仙真的是……对我太好了。 张良越想越是激动,忽然拜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良,感激不尽。” 李水:“……” 这家伙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激动起来了?不会精神有问题吧? 李水一脸嫌弃的把张良搀扶起来了:“不要如此激动,快收敛一下心神,免得急火攻心啊。” 张良连忙应声:“是,张良现在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与谪仙相比,境界真是差得远了。” 李水哦了一声,也没有说别的。 张良忐忑不安的问道:“谪仙,如今我已经找到了造反的理由,那我们应当何时动手?”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你只是找到了理由而已。那我问你,造反之后,应当如何治理天下?你会吗?” “百姓应当收取多少赋税,既能保证朝廷运转,又不会让百姓困顿。朝臣应该如何驾驭,可以让他们感激君王恩遇,却又不会恃宠生娇?如果天下大旱,你如何救济灾民?如果洪水泛滥,你如何应对?如果有敌国外患,你如何发兵?” 张良愣了一下,张口就要说。 这些问题,其实难不倒他。 张良家族,累世为韩相,从小耳濡目染,学到了很多。 然而,李水并没有给他学习的机会。而是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可以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但是那都是纸上谈兵而已。没有经过验证,谁知道是不是能够奏效?” 张良微微一愣,然后十分惭愧的说道:“谪仙教训的是。”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造反之后,若不能给百姓一个太平天下,那怎么对得起那血流成河,白骨累累?” “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否则的话,你是辜负了天下人啊。将来青史留名,留下的却是骂名。” 张良听得冷汗遍体,十分后怕的说道:“微谪仙,良险些误人误己。”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样吧,你就在本仙这里历练一番,从小事做起,循序渐进。什么时候历练成了,本仙再放你出去一搏。” 张良极为感激的答应了。 李水说道:“几日之后,本仙要举办一个颁奖仪式。这是谪仙奖第一届颁奖,一定要做的完美无缺。这个重任,就交到你身上吧,看看你能不能做好。你若能做好,本仙再委派其他重任给你。” 张良使劲点了点头,一脸坚定的说道:“谪仙放心,张良定然不会让谪仙失望。”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去吃饭了。 好了,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良来操办颁奖仪式,这下可以彻底放心了。 李水心里美滋滋。 第五百六十六章 陪跑的淳于越 花红柳绿,春意盎然。咸阳城中,处处张灯结彩,仿佛要过节一般。 人人都知道,明日便是谪仙奖颁奖的时候了。 这是第一届谪仙奖,但是关于它的内容,已经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主要还是因为伏尧的报纸。 自从上次卖化肥制作了几张报纸,发现效果不错之后,伏尧就上了瘾,专门安排了几个人,专门编辑一些百姓喜闻乐见的内容。隔两三天就出上一份报纸。 关中百姓如今富裕起来了,一两文钱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买一份报纸,了解一下天下大事,挺好的。 得益于报纸的宣传,人人都知道,明日谪仙奖要选定文学、数学、地理、化学、医学、物理,六门大奖。 获奖的六个人,会平分一万镒黄金。 一万镒黄金,那是什么概念? 咸阳城亚富淳于越,有这么多黄金吗? 换而言之,如果你得到了谪仙奖,没准一跃就成为大富豪了。 谁说瞎琢磨没有用?简直太有用了。 以往百姓们崇拜力大无脑的,能把农田耕好就行。现在他们忽然发现,原来思考这么重要啊,长一个好用的脑袋瓜,琢磨出点东西来,原来可以迅速发家致富。 于是在短短时间内,大秦形成了一股尊重知识的风气。 李水感慨不已:“鼓吹什么尊重科技,鼓吹什么尊重知识,都是虚的,重要的还是要有利可图啊。” 百姓们对于谪仙奖,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猜测一下谁会获奖,畅想一下自己得了那些黄金过什么日子。 但是有些人,对于谪仙奖就有点不淡定了。 最典型的就是淳于越。 因为伏尧公子刚刚带着两个匠户来了,向他询问了一番《尧舜之乡》的写作心得。 并且伏尧透露,尧舜之乡,已经放到了评委会的案头,有可能获奖。 一想到这个,淳于越心中就一阵激动。 他不爱钱,真的,一点都不爱钱。 他真正爱惜的是名声。 谪仙奖,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如果自己的尧舜之乡获得了文学奖,那不是会名扬天下吗? 淳于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对,也不对。老夫并不爱名。嗯,老夫一点都不爱名。老夫盼望着获奖,是希望天下人能认可尧舜之乡。” “天下人认可了尧舜之乡,也就等于认可了儒学治国。老夫是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盛世在努力啊。”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开始写获奖感言了。 他已经听人说过了,凡是获奖的人,都要写一份获奖感言。 淳于越觉得,自己获奖,大概是板上钉钉都事了吧? 因为按照李水给出的规则,谪仙奖的各项奖项,只能颁给活着的人,不幸去世的,就不追授了。 活着的人当中,有谁写过书吗? 李斯确实写过几篇文章,但是能与自己的尧舜之乡相提并论吗?显然不能。 至于未央公主和伏尧公子的书……淳于越根本没有放在眼中。那也叫书? 所以,淳于越分析了一番之后,觉得这个奖自己是拿定了,因此,这个获奖感言还是提前写好的比较好。 在写之前,淳于越先给这篇感言定了个基调:不能显得太热切,那样有谄媚槐谷子之嫌。应当平淡一些,不屑一顾一些。要表现出来,自己不贪财,不好名,只是为了天下苍生,所以才写了那本书。 定好了基调之后,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笔走龙蛇,在纸上挥洒起来了。 ………… “大人,大人,小人想到了一条可以回本的计策。”周贵谄媚的向王绾说道。 王绾看见这个周贵,就气不打一处来。 奖牌还没有卖完呢,这家伙竟然敢在自己面前露面? 不过,最近王绾从商君别院借来了不少钱,不仅把欠款还清了,而且家中富裕了不少,心情也好了一点。因此没有向周贵发火。 王绾看着周贵,淡淡的说道:“你又有什么主意啊?” 周贵说道:“小人今日在街上卖奖牌的时候听人说,有人开了盘口,赌文学奖得住是谁。有人猜测是淳于越博士,有人猜测是未央公主,还有人猜测是北冥有鱼。” “咱们不如重重的押上一笔,若是能赢了,昔日奖牌的亏空,就可以全部赢回来了。” 王绾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虽然说现在富裕了,不缺钱了,但是府中的这些钱,毕竟是借来的,用着不太踏实。 虽然说这些钱根本就没有打算还,但是王绾毕竟不是李水,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总是有些心中不安。 如果重重的押上一笔,能够赢了的话,也许就可以将商君别院的钱还上了,自此以后,自己可以踏踏实实的享受荣华富贵了。 想到这里,王绾来了一点兴趣。 他问周贵:“你觉得,我们应当买何人赢啊?” 周贵说道:“自然是买未央公主赢了。” 王绾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周贵说道:“咸阳城中,人人都知道,伏尧乃是谪仙的徒弟,而公主又是伏尧的姐姐。如此一来,公主定然与谪仙交好。谪仙要颁奖,不给公主给谁?”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朝中的事,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谪仙与伏尧,确实关系亲密,但是未必会因为这份亲密,便将文学奖给了未央公主。” “更何况,谪仙早已言明,所有奖项的评定,他并不参与,免得不公平……” 周贵说道:“然而,那些评定谪仙奖的人,当真不会考虑谪仙的好恶吗?” 王绾想了想,说道:“不然,依老夫看,这次文学奖,还是以淳于越的赢面最大。未央公主和北北冥有鱼,都差的有点远了。” “谪仙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弄虚作假吗?评奖的人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吗?因此老夫以为,获奖者必是淳于越。” 周贵想了想,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么大人要押注多少钱?” 王绾想了想,说道:“便押注一万万钱吧。” 周贵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晕过去。 一万万钱?丞相真的是……好有钱啊。 如果换个别的时候,王绾是绝对不会押注这么多钱的。 但是这一次,一者淳于越必胜无疑,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不参与一下? 二者,反正这些钱都是槐谷子的,就算亏进去了,一点都不心疼。 于是,周贵领了钱之后,就要去下注。 王绾又叫住他,说道:“下注的时候,不要提本官的名字,免得惹人非议。” 周贵应了一声,带着钱去下注了。 下注的时候,他留了“君子固穷”四个字,作为化名。 很快,君子固穷压注一万万钱的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神秘人是谁。 有的人说,一定是关东豪强,也只有那些人傻钱多的关东豪强,可以拿出这么多钱来,押注淳于越。 也有人怀疑,这个人可能就是淳于越本人。为了给自己造势,给评议组施加压力。 正在写获奖感言的淳于越听到第二个消息差点气疯过去:流年不利啊,怎么现在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夫头上扣? 无论如何,在争论了几天几夜之后,文学奖总算确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有公布而已。 第二天正午,不少人聚集在了谪仙楼。 按照李水的规定,谪仙奖要在这里公布。 正午已经到了。 评议组从谪仙楼里面走了出来。他们手中捧着一张纸。 他们在墙上刷了浆糊,然后将纸贴了上去。 百姓们立刻涌了上去。 最近不少人都在读书看报,颇识得几个字了。 很快,他们发现今年谪仙文学奖的得住是两位:未央公主和北冥有鱼。 人群中顿时就炸开锅了。 “居然是两位?没想到可以是两位啊。那我们有的人押未央公主,有的人押伏北冥有鱼,是不是都可以拿到钱了?” “不对啊,为什么不是淳于博士?我是跟着君子固穷押的淳于博士啊,这不是亏大了吗?” “这里面不会有内幕吧?” “应当不会吧,据说评议组与谪仙绝无关系。” 总之,谪仙文学奖的出炉,掀起了轩然大波。 唯独淳于越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正在家中对获奖感言进行最后的润色。 家中的下人见淳于越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也不敢去打扰。 ………… 谪仙楼外面,输了钱的人已经将评议组堵在里面了,让他们给个说法,为什么淳于博士没有获奖。 最后评议组无奈,只能站出来向众人解释。 评议组认为:谪仙文学奖,重在文学二字。 何为文学?首要的是一个“文”字。文辞要优美,文字要引人入胜。 其次是一个道字,文以载道。除了文辞优美,引人入胜之外,内容要言之成理,发人深省。 未央公主的文字,便十分优美,而且故事十分曲着动人。不论西游记还是三国演义,都想象奇特,叙事宏大,令人敬佩不已。 而北冥有鱼的那本北游记,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是内容激动人心,不少人看得热血沸腾。论讲故事,北冥有鱼胜出众人多矣。 而淳于越,他的那本尧舜之乡,更多地还是在讲道理,而这些道理,都是古圣先贤已经讲过了的,了无新意。那书中虽然也有一些用来作比喻的故事,但是故事太短,也不够精彩。总之,淳于博士的书是有些枯燥了。 除此之外,之所以将文学奖颁给未央公主和北冥有鱼,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创了两种新的文学形式。 天下人是看了他们二位的书才发现,原来书还可以这样写。 原来故事可以这样讲,可以这样娓娓道来,将道理蕴含在人物中,而不是单纯的说教。 原来可以将插图与文字结合起来,通过寥寥数语,讲述一个故事。 这两位开创的新的文学形式,已经出现了一批模仿者。 他们对文学的功劳,不亚于盘古开天辟地,与女娲抟土造人。 因此,他们获得文学奖,当之无愧。 评议组解释完了之后,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 因为人家说的确实有道理。 淳于越的书,好像真的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就算有些儒生买回去,认真研读了,并且击节赞赏了。但是回头放下了,还是想翻开三国演义看两页。 这就是差距啊。 人群渐渐散去了。 赢了钱的兴高采烈,输了钱的垂头丧气。 到下午的时候,淳于越终于把自己的稿子润色完成了。 他看了看天,知道结果已经出来了,于是他命人备车,出了家门。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淳于越忽然想到:我这样亲自去谪仙楼跟前看结果,是不是显得太急躁了一些?会不会惹来非议,说我迫不及待的想领这个谪仙奖? 不可,不可,这样太丢人了。我应当派一个仆役,悄悄地去看一眼就好了。 淳于越想到这里,正要吩咐车夫去看看。忽然听到街上有小孩说道:“卖报纸了,卖报纸了。一文钱一张,一文钱一张。最新消息,谪仙文学奖结果已经出来了。” 淳于越心中一动,对那小孩说道:“给我一张。” 小孩立刻给了淳于越一张报纸。 淳于越惬意的坐在马车里面,把报纸摊开了。 大标题写的清清楚楚:恭贺未央公主与北冥有鱼共同获得谪仙文学奖。 淳于越差点怀疑自己看错了:这……这怎么可能? 一直以来,角逐文学奖的,好像也就是未央公主、北冥有鱼、淳于越。 现在可好,那两位一块获奖了,单单剩下淳于越落选。 丢人啊,太丢人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淳于越心中郁闷至极。 紧接着他又想到:这里面不也会有黑幕吧? 他是知道的,未央公主和谪仙走的很近,北冥有鱼干脆是谪仙的徒弟。这会不会…… 结果淳于越向下面一翻,看到了评议组对三个人的评价。 他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我特么…… 淳于越居然骂出来一句粗口。 丢人啊,真的丢人到家了。 他哆嗦着把怀中的获奖感言拿出来,撕了个粉碎。 “回府,回府。”淳于越大叫着喊道。 淳于越不知道,其实在另一条街上,也有一个人坐在马车中,同样看着报纸,双目赤红,一脸难以置信。 那是刚刚输了一万万钱的王绾。 第五百六十七章 君子固穷 一万万钱,一天时间,全都没了。 黑,太黑了,简直是在抢钱啊。 王绾坐在马车中,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现在唯一值得安慰的消息就是,这些钱都是槐谷子的。反正借了也没打算还,亏了就亏了吧。 这样想了之后,王绾心里面舒服多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一万万钱,留下来买田置地不好吗?这样白白打水漂,真是太浪费了。 王绾叹了口气,对车夫说道:“走吧,回府。”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而王绾乘的这辆车,也没有丞相府的标志。他不希望别人知道,堂堂丞相,竟然兴冲冲的来谪仙楼打探消息。 那样太丢人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今天王绾乘坐的,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大街上经常见到,百姓们也习以为常。 正因为百姓们习以为常,因此有一些百姓并没有刻意回避,而是在马车周围肆意谈论着。 他们的声音不小,王绾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百姓说道:“你们说,这君子固穷,到底是谁?” 另一人说道:“不是有消息说,此人是淳于越吗?” 又有人说道:“不然,淳于府中的管家,淳于甲,刚刚辟谣,说此事与淳于博士绝对无关。” 其他的百姓呵呵冷笑:“也未必无关,若当真是淳于博士,他们也不会承认的。” 然后有人说道:“无论是不是淳于博士,这个君子固穷,都是一个蠢人啊。” 其他的百姓纷纷附和:“是啊,若非此人,我们怎么能赚钱?这次可真是发财了。” 过了一会,马车外面又有另一拨人。他们也在谈论君子固穷。 又过了一会,是第三波人…… 王绾听得越来越纳闷:君子固穷?那是什么东西?听这些百姓的意思,有个人叫君子固穷?他究竟做什么了?为何似乎有不少百姓在嘲讽他? 王绾问车夫:“你可知道,这个君子固穷,是怎么回事?” 车夫恭恭敬敬的回答说:“小人一直在外面做工,因此听到了一些传闻。” “据说在谪仙文学奖开奖之前,有人开了盘口,邀请大家押注。大多数人都押了未央公主,或者是北冥有鱼。” “毕竟他们两人的书广为流传,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无人不读。大家都喜欢的很。” “但是有个人化名为君子固穷。此人分外的看好淳于博士。他看好淳于博士倒也罢了,竟然去押注,押注倒也罢了,竟然一下押了一万万钱。” 王绾听到这里,一颗心就沉下去了。 车夫浑然不觉,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一万万钱,顿时就轰动了整个咸阳城。” “几个时辰之后,文学奖的结果出来。这个君子固穷,也就变成了笑柄。” “因为他这一万万钱赔进去了,让押未央公主或者押北冥有鱼的人,大赚了一笔。因此大伙在嘲风之余,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活财神。” “如今不少人都在猜测此人的身份。还有人说,怪不得此人叫做君子固穷,这等眼光,怎么可能不穷。” 王绾听得恼怒不已,用手死死地抓着报纸,已经快要将那张纸捏成碎片了。 偏偏这时候,外面又有一伙人,正在讨论君子固穷。 只听见一个百姓说:“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了。君子固穷,就是卖指北针的周贵。他押一万万钱的时候,有几个人看到了,把他认出来了。” 另外有几个人说道:“周贵哪来的那许多钱财?你这消息,恐怕不实。” 之前那百姓说道:“怎么不实?周贵确实是倾家荡产了,但是你们不要忘了,一直有传言说,他背后有人在支持着。甚至有人说,他正在售卖的那些奖牌,不是他的,而是一位大人物的。” 其他的百姓顿时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这一次周贵直接押了一万万钱,也是替那位大人物押的?” 之前的百姓说道:“定然是如此了。” 忽然有人说道:“若能知道周贵背后的人是谁,那便好了。” 其他人问道:“那又有何用?” 此人说道:“你们没有听说吗?伏尧公子办的那一份报纸,广泛征求新奇有趣,百姓关注的消息。只要能够查证是准确的消息,都会给赏钱。” “如果我们知道了周贵背后的人是谁,将这消息卖给报纸。那不是就能赚到钱了吗?” 其他的人都连连点头。 忽然有一人说道:“周贵既然是替那位大人物做事的,定然会时不时去拜见那位大人物,我们只要悄悄地盯紧了他,不分昼夜,都观察他的行踪。不出三五日,不就知道那位大人物是谁了吗?” 其他的百姓都拍手称快,连连点头:“此计大妙。” 王绾听得心中一阵后怕:这些穷黔首,倒是聪明得很呐。 他低声吩咐车夫:“立刻回府,速度要快。” 车夫应了一声,狠狠地甩了一鞭子,这马车立刻在大街上飞驰起来。 王绾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派了一名仆役,秘密的见到了周贵,警告他最近不要来丞相府。 周贵愉快的答应了。 他刚刚帮着王绾亏了一万万钱,正愁的要死要活呢。听说王绾不见自己,那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天晚上,周贵在一个破草棚子里面栖身。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周贵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 他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草棚里面多了一个人。 这人就蹲在他旁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周贵有点害怕,低声说道:“你是什么人?咸阳城乃天子脚下,你可不要乱来啊。” 忽然,这人咧嘴笑了:“周掌柜不要害怕,我是安分守己的好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周贵稍微定了定神,低声说道:“那你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人拿出来了几十个半两钱,在周贵眼前晃了晃,低声说道:“只要周兄告诉我,你背后的大人物是谁,这钱便是你的了。” 周贵穷困潦倒太久了,看到钱就像是苍蝇见到屎一样。 他虽然在给王绾做事,但是王绾太苛刻了。根本不管食宿,有时候周贵的奖牌卖的不顺利,王绾还要痛打他一顿。 到后来的时候,周贵经常要去做一些苦力,把挣来的血汗钱交给王绾,换一日的安稳。 因此,这些日子,周贵过得很苦,他真的希望能得到几文钱,买块点心尝尝。 唉,昔日周氏糕点铺还在的时候,那些糕点,周贵吃都吃腻了。 现在周氏点心铺倒了,周贵开始分外的想念起那种味道来了。 所以,现在周贵看到钱之后,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去,把钱拿走了。 周贵拿到钱之后,那百姓就低声说道:“你快告诉我,究竟是谁在指使你。” 周贵有点为难。 把王绾说出来?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可若是不说?那到手的钱又要飞了。 周贵想了想,低声说道:“这几十个半两钱可不够。” 那百姓也不含糊,又给周贵加了一百文。 周贵想了想,低声说道:“我背后那位大人,其实是淳于博士。” 周贵说那人是淳于博士,其实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满朝文武,任何一个人周贵都得罪不起。 思来想去,淳于博士是唯一一个待人宽厚的。 得罪了别人,必死无疑,但是得罪了淳于越,或许有一线生机。 因此,周贵兵行险着,给淳于越造了个谣。 那百姓听到淳于越的名字之后,眼睛一亮,心想: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了,没想到淳于博士,真的是这样的人。 这人向周贵道了一声谢,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这人走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人来问周贵。 周贵不断地抬高价钱,最后竟然赚到了两千钱。 周贵看着这些钱,忽然间心中又燃起了雄心壮志:我做生意的天赋还在啊。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定然可以翻身。 看看,我今日不是略施小计,就赚到了两千钱吗? 在周贵沾沾自喜的时候,那些百姓已经捉摸着怎么尽快出城,去商君别院汇报这个消息了。 晚上城门关闭,偷偷溜出城是大罪。 其实这些人不顾宵禁去向周贵打探消息,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 现在天还没亮,他们只能耐着性子等。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等天亮之后,这些人飞快的向城外跑去了。 ………… 淳于越同样一夜没睡。 昨天真是奇耻大辱啊,三个候选人,两个得了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淳于越甚至怀疑,这是李水在故意捣鬼。 他闷闷不乐的吃了早饭,读了一会书,渐渐地让心情平复下来了。 毕竟修身养性,重在养气,心胸宽广,方能无往而不利。 吃过饭之后,淳于越问管家:“今日街上可有什么消息啊?” 管家说道:“评议组,正在评议其他几个奖项的获奖者,据说已经有眉目了,这一两日便会对外公布。” 淳于越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问道:“关于文学奖,百姓们可有再议论啊?” 淳于甲犹豫了一会,说道:“主人,外面有一些传言……” 淳于越看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了。 不过,淳于越不怕,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淳于越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说来听听。你不必担忧,老夫向来不害怕什么流言。” 淳于甲一脸敬佩的看着自家主人,然后说道:“街上纷纷传言说,君子固穷,是咱们府上的人。” 淳于越顿时皱起眉头来了。 君子固穷这个家伙,昨日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押注一万万钱。 按道理说,这是一个有眼光的人,淳于越对他有些好感。 但是谁知道后来纷纷传言,说这个君子固穷,就是淳于越自己。搞的淳于越很尴尬。 昨天淳于越就已经让管家声明,说此人绝对不是淳于府的人。 怎么声明完了,今日还在传这个谣言? 淳于越纳闷的向管家看过去。 管家犹豫了一会,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张报纸,低声说道:“多半与这个有关系。” 淳于越好奇的接了过来。 报纸上有一个大大的标题:君子固穷到底是谁? 下面是一行行的小字。 先把昨日君子固穷的壮举叙述了一遍,免得读报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是撰稿人的分析。 这人分析说,君子固穷,一出手就是一万万钱,可见家财万贯,颇有实力。 单单是这一项,就将很多穷人排除在外了。 因此,君子固穷的身份,应当是富商大贾,或者关东豪强,或者朝中重臣。 撰稿人洋洋洒洒的分析了一大通,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关键的消息,在下面。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写着几句话: 今日,有几个百姓向本报提供消息。 据这些百姓说,君子固穷的一万万钱,是商贾周贵押注上去的。 而周贵背后的人,便是提供一万万钱的大财主了。 这人究竟是谁呢?据周周贵透露,是淳于博士。 原因有二。 其一,淳于博士乃咸阳亚富,家财万贯,可以拿得出来一万万钱。 其二,淳于博士乃是谪仙文学奖的有力竞争者。自己押注自己,一旦真的得奖,名利双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败涂地。 紧接着,撰稿人又说,这些消息,都是小道消息,未经证实。本报相信淳于博士的人品,断然不会做出来这种事。 淳于越看完之后,气的七窍生烟。 这个报纸,真是欺人太甚啊。你如果不相信是老夫所作所为,还在这上面刊登什么文章? 前面洋洋洒洒几千字,都在论证老夫就是君子固穷。 最后轻飘飘的来一句,相信老夫的人品。 你相信,百姓们相信吗? 淳于越捏着报纸,咬牙切齿的对淳于甲说道:“备车,老夫要入宫,老夫要见陛下,老夫要见伏尧公子。老夫要在陛下面前,与伏尧公子当面对质。” 淳于甲担忧的说道:“主人,你可不要动怒啊,怒极伤身。” 淳于越点了点头,开始深呼吸。 但是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根本没有用。 忽然,他大叫了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老夫今日偏偏就动气了。还不快去备车?老夫立刻就要入宫。”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大新闻 谪仙奖的其他奖项,还在热火朝天的评议中。 而伏尧借着这股东风,把报纸彻底办大了。 他甚至招募了一批落魄的士族,专门编纂从街上听来的消息。两三天出一期,出好了之后,立刻拿到街上贩卖。 报纸很便宜,一文钱一张,但是胜在量大,所以伏尧每天的收入极为可观。 咸阳百姓,也渐渐熟悉了报纸这种形式。 他们愿意拿出钱来看报纸。这东西好啊,既能吃瓜,又有助于识字。看完了之后还能当厕纸用。 虽然说造纸术的专利放开之后,仙纸的价格已经极为低廉。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花钱买厕纸,他们还真有点舍不得。 报纸的出现,倒是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一纸多用嘛。 今日的报纸卖的很火,因为报童的叫卖太有吸引力了。 报童一边晃着手中的报纸,一边喊道:“淳于博士又告状了,淳于博士状告本报纸了。” 凡是手中有点闲钱的人,谁不想买一份来看看? 等买过报纸之后,这些人看了一眼,顿时乐了。 原来,昨天淳于越看了报纸之后,气了个半死,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因此带着报纸入宫,状告伏尧的报纸。 宫中的消息,原本是不会传出来的。但是伏尧是公子啊,本来就住在宫中,又是当事人之一,所以知之甚祥,他立刻派了一个小宦官,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印刷厂连夜印好了报纸。 据说淳于越在陛下面前痛哭流涕,一定要让伏尧给一个说法不可。 嬴政看了报纸之后,铁青着脸把伏尧叫来了。 伏尧则是一脸无辜,对嬴政说道:“这报纸上面写的,都是咸阳百姓的议论,没有一个字是胡编乱造的。若我不出这份报纸,咸阳人对淳于博士的诽谤就不存在了吗?” 淳于越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想出来反驳的话:“咸阳人对老夫的诽谤,原本是三三两两,私下讨论。可是这报纸出来之后,老夫就变成千夫所指的大恶人了。” “如此说来,公子这报纸,不是推波助澜,助纣为虐吗?” 伏尧说道:“博士这就错了。你以为没有我的报纸,问题就不存在了吗?这分明是掩耳盗铃。” 两个人争论不休,最后嬴政决定,强行入股伏尧的报纸,同时选定了几个朝臣,尽快商议出一个章程来,这章程要规定报纸刊登内容的原则。不可以违背律法,也不可以违背公序良俗。 伏尧倒没什么意见,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淳于越心中却依然有些不自在。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在皇帝面前告赢了一状。 但是……但是自己的名誉依然实实在在的受损了啊。 淳于越想了想,又极为痛心的对嬴政说道:“陛下,公子的报道,或许是无心之失。但是这个叫周贵的商贾,简直是恶意构陷啊。”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等刁民,当真是太过可恶。” 他提高了声音,对外面说道:“来人啊,去将这个周贵抓起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要问出实情来。” “朕倒想知道,这个周贵背后究竟是什么人。他诬陷淳于博士,究竟有什么目的。” 外面的侍卫答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淳于越稍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稳了。 大秦做别的或许有些不足,但是在抓人上面,绝对是前无古人了。 一个小小的周贵,不可能逃脱陛下的搜捕。 然而……周贵还真的逃了。 嬴政派出去的侍卫扑了一个空。 对此,嬴政勃然大怒,加派了人手,限期十二个时辰之内,务必将人抓拿归案。 周贵能逃跑,源于商人敏锐的感知。 当天晚上,他为了两千钱诬陷淳于越之后,就睡不踏实了。 周贵知道,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淳于越就算再宽厚,恐怕也不会容许别人肆意诋毁。 更何况,淳于越是最看重面子的。 周贵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因此悄悄地潜伏到了淳于府附近。 反正他整天在街上流浪,只要天气允许,睡在大街上是常有的事。 这一次,周贵盯着淳于府的大门看了很久。 结果天亮之后,他看见淳于越满脸怒气的出来了,然后直奔皇宫。 周贵心里咯噔一声,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点不妙了。 为了保险起见,周贵脚底抹油,溜走了。 至于自己的家眷……周贵倒不是特别担心,王绾倒也不至于杀几个妇孺泄愤。他们顶多受点苦罢了。 再者说了,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至于家眷,容后再议吧。 负责抓捕周贵的侍卫祖上来自燕国,因此他的名字干脆就叫燕人。 起初的时候,嬴政给了他十个人抓捕周贵。 在周贵溜走之后,嬴政又给了他三百人。 但是燕人知道,三百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恐怕不足以抓住周贵。 谁也不知道周贵逃走多久了,如果在城内,他随便找个地方一钻,怎么找?难道挨家挨户搜索吗? 这可是咸阳城,谁没有几个权贵亲戚? 如果周贵出了咸阳城,那就更难找了。 树林、荒地、甚至乱葬岗。随便躲上一躲,十二个时辰就过去了。 因此,燕人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安稳了。 他没有盲目的把三百个手下派出去,因为燕人觉得,现在没头苍蝇一样乱找,事倍功半,不如仔细想想,应当怎么做,有个规划,或许可以有一线生机。 于是,燕人把三百个手下都叫来了,众人各抒己见,一块想想办法。 很快,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这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 随后,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共识: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完成这个任务,那就是谪仙。 于是燕人急匆匆的去拜访谪仙了。 去之前,燕人还有点忐忑不安,担心没有十万钱不能进门。 但是通报了姓名之后,李水直接让他进去了。 毕竟这些侍卫看起来风光,是直接为皇帝办事的,其实也是拖家带口,经济状况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十万钱,是李水为了困乏权贵设置的,而不是为了搜刮百姓。 燕人免费进入了商君别院,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见到了李水之后,燕人连连行礼,然后将自己的困境说了一遍。 李水听完之后,微微一笑,对燕人说道:“这有何难?你放下心来,在我的商君别院等上几个时辰。这个周贵,逃不远。” 随后,李水吩咐印刷厂的人制作了通缉令。 通缉令这东西,以前也有。 画师根据证人的描述,画上一副图像。这图像比简笔画还要简陋,而且是通过证人的描述,加上画师的想象画出来的,准确度就不用说了,完全没有保证。 这种通缉令,真正起作用的,是一些描述,比如脸上有一颗痣,腿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等等。 还有就是大秦严密的验传制度。 这个样的通缉令能抓到人,但是不足以让燕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抓到人。 而李水命人制作的通缉令,重点是周贵的照片。 之前伏尧出报纸的时候,就曾经给周贵拍了一张照片,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 这一张纸上面,周贵的照片占了绝大部分,下面有几行字,简明扼要的写了一些周贵的特征,然后又加了一句:凡是能提供此人线索者,一经证实,赏五千钱。凡是能抓获此人,扭送至官府者,赏万钱。 随后,这通缉令以极快的速度,印制了几千份。 李水把通缉令交给燕人,微笑着说道:“派你的三百人,去散播这通缉令吧。至于上面的赏钱,你们自己想办法。” 燕人连连道谢,带着通缉令走了。 半个时辰后,咸阳城几乎所有百姓都听说了通缉周贵的消息,大多数人都传看过这张通缉令了。 即使有些人不认识周贵,但是看过照片之后,也对此人印象深刻了。 毕竟这家伙……值万钱。 很快,有百姓提供线索,说曾经看见周贵,他鬼鬼祟祟的出城,向西边逃去了。 燕人立刻带着人赶往西边。 这三百人人手一张照片,见人就问。 很快,他们问出来周贵去了一座荒山上。 荒山很大,山高林密,燕人的三百人,如同大海捞针,如何寻找得到? 但是附近的百姓听说抓到周贵之后,赏万钱。顿时自发的组织起来了。 反正耽搁一天,地里的庄稼也不会有损失。一万钱的横财,为什么不试试呢? 这一日,冷清的荒山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了。 两个时辰后,周贵被抓了。 燕人握着通缉令,激动地热泪盈眶:谪仙,真乃神人也。 周贵被抓之后,自然有人专门审问他。 而嬴政听说燕人抓人的过程之后,也是啧啧称奇。并且赏了燕人数万钱。 燕人拿到钱之后,除去奖励百姓的线索费之外,居然还余下了几万。 燕人带着钱,和三百手下畅饮了一番,席间对李水赞不绝口。从此以后,算是李水的死忠粉了。 而嬴政看过通缉令之后,把李水叫来了。 李水赶到皇宫的时候,发现淳于越也在这里。 或许淳于越告完状就一直没有离开。 李水向嬴政行礼之后,笑眯眯的对淳于越说道:“姐丈,我帮你把人抓到了。” 淳于越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李水的人品,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这一次,李水确实是帮了他的大忙。 因此淳于越心情复杂的行了一礼,向李水表达了感谢。 嬴政对李水说道:“朕听闻,此次能抓到周贵,是照相机立了功劳?” 李水躬身说道:“正是。照相机与图画不同。照相机所拍出来的照片极为逼真,要寻找一个人太容易了。” 嬴政想了一会,说道:“若将这照相机的技术,用在验传上面。那么坏人岂非无所遁形了?” 李水极为诚恳的说道:“陛下真乃千古一帝也,这个想法,简直是天才的设想。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淳于越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心想:世间竟有如此阿谀奉承之人…… 嬴政微微一笑,对李水说道:“百姓们畏惧照相机,认为照相机可以摄魂。要将他们的照片附在验传上面,恐怕不容易。” 李水说道:“如今伏尧公子的报纸经营的很好。我们可以在出报纸的时候,专门附上对于照相机的介绍。等百姓们明白了照相机的原理,便没有那么畏惧了。” “其次,要让百姓们有利可图,那么阻力便会小很多。譬如现在,对百姓们的迁徙管制虽然有所放松,但是要到其他地方去,还是要经过重重关卡,受人盘问,极为繁琐。” “陛下可以下一道命令。有谁用了这附带照片的新式验传。在迁徙的时候,便可以少受一些盘问,更加畅通无阻一些。如此一来,百姓就乐意更换了。” “最后,要让百姓们争先恐后。譬如陛下下一道命令。一年之内,官府可以免费帮百姓拍照,然后制作验传。” “一年之后,想要更换验传,就需要百姓自费了。而且朝廷计划在三年之内,更换所有验传,逾期不换者问罪。” 李水微微一笑,对嬴政说道:“如此一来,臣相信在一年之内,绝大多数百姓都会更换的。”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便按照你的办法做吧。” 淳于越看着李水,心想:此人真是把人心都琢磨透了啊。 忽然间,淳于越有点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李水的较量,屡屡处于下风了。 以前淳于越觉得,这是因为李水厚颜无耻,靠一张铁脸皮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现在,淳于越觉得不完全是这么回事。李水,还真是有点东西。 讨论完了验传的事情之后,嬴政就问旁边的小宦官:“那个周贵,可招了?” 小宦官说道:“周贵尚未招供。不过……丞相正在宫外求见。” 嬴政微微一愣:“丞相?他来做什么?” 小宦官说道:“好像……是来请罪的。” 嬴政纳闷的说道:“请什么罪?让他进来吧。” 李水悄悄地走到角落中,对等在那里的乌交低声说道:“快去告诉伏尧公子,要有大新闻了,让他做好准备出报纸。快去,跑着去,跑快点。” 第五百六十九章 王绾的把柄 王绾进来了。 进门之后,他向嬴政行了大礼,然后一脸惭愧的说道:“陛下,老臣特地来请罪。” 嬴政问道:“你所犯何罪?” 王绾说道:“老臣,对不起淳于博士。” 淳于越微微一愣,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绾:“丞相大人说的该不会是……” 王绾一脸痛心的点了点头:“正是。周贵,与我相识。” 淳于越都懵了:“如此说来,是丞相指使周贵诋毁老夫?丞相这是何意?” 王绾摇了摇头:“博士温和宽厚,乃翩翩君子也。天下间凡有良知之人,谁不敬仰?老夫并非那种厚颜无耻之徒,怎么会败坏博士的名声?” 李水:“……” 这老家伙,都已经来请罪了,还想骂我呢? 淳于越纳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丞相大人与周贵……” 这时候,伏尧已经接到消息,悄悄地到了。 他进来之后,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站在了李水身边。 王绾叹了口气,对淳于越说道:“这周贵,不知道淳于博士还有没有印象。此人连同一些商贾,曾经状告谪仙勒索钱财。” 淳于越恍然大悟:“是了。那次告完状之后,陛下担心谪仙事后报复。特地让丞相专门接待他们,如果他们有冤屈,可以直接去丞相府禀报。” 王绾点了点头:“正是。” 嬴政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 王绾接着说道:“也就是在那一次,老夫和那周贵算是认识了,这周贵倒是机灵人,时不时就来拜访一番。” “老夫与咸阳城中的商贾一向没有来往,也就因为这个机缘巧合,和周贵有过几面之缘。” “这一次,谪仙文学奖在角逐的时候,老夫听说押注淳于博士的人很少。便觉得分外可惜。” “淳于博士的尧舜之乡,老夫是看过了。虽然老夫并非儒者,但是对博士的文采与见识,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在老夫看来,若淳于博士没有获奖,那定然是有人有意为之了。” 一句话,把李水和伏尧都气到了。 淳于越很感动的看着王绾。 之前淳于越没有获奖,觉得有点丢人,也有点不服气。现在听到王绾为自己打抱不平,这心里面怎么可能不感激? 王绾接着说道:“因此,老夫就想着为淳于博士出出力。所以,拿出来了家中所有金银,又借了一些钱,凑了一万万钱,打算买淳于博士赢。” “一者,老夫觉得淳于博士可以赢,那么赚得了钱财之后,可以就济困弱。” “二者,有人以一万万钱押注淳于博士,也算是为博士争光了。” 淳于越感动的快落下泪来了。 王绾又说道:“然而,老夫转念一想,此事应当避嫌。老夫与博士毕竟同朝为官,如此大张旗鼓的拿出一万万钱来买博士赢。万一传扬出去,不免有小人添油加醋。” “瓜田李下,应当小心一些。万一让淳于博士名誉受损,我心中定然不安。” “因此,老夫把周贵叫来了。让他代我押注淳于博士。唉,不成想结果公布之后,博士竟然落选了。老夫的一万万钱没有了,倒没什么。可惜那些评奖之人,不懂得欣赏博士的大作。” 淳于越也感慨万千。 他忽然觉得,这个王绾分外的可敬啊,以前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呢? 王绾哭笑了一声说道:“我本以为此事到这里便结束了。谁知道咸阳百姓,都想知道是谁押了一万万钱。查来查去,查到了周贵身上,然后又要查周贵背后的人是谁。” “老夫也不知道周贵怎么想的,竟然要诋毁淳于博士。老夫自觉好心办坏了事,因此心中惭愧,特地来宫中请罪。” “淳于博士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老夫正好一并谢罪。” 随后,王绾向淳于越行了一礼。 淳于越连忙搀扶住王绾,说道:“丞相何必如此?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以我们的交情,不必如此客气。更何况,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老夫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王绾感慨的说道:“淳于博士的胸襟,真是让人敬佩不已啊。” 淳于越更加感慨地说道:“丞相身份尊贵,却能坦然认错,这份胸襟,更是让人佩服啊。” 李水有点无语,低声说:“这互吹,可真是……” 伏尧在旁边听到之后,眼睛顿时一亮:“看来新闻的标题有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误会解除,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李水几个人都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伏尧干笑了一声,向李水道了别,然后急匆匆的跑走了。 他忙着去编报纸。 而淳于越和王绾一道,热络的向宫外走,一边走一边交谈,别提多亲密了。 王绾今日决定来请罪,是想坦白从宽。 周贵都已经被抓了,把他供出来是早晚的事。那还不如自己主动承认。更何况,自己当初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即便承认了也无妨。 其二呢,自从李斯被赵佗在议政殿告倒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消沉。 不敢拉帮结派,不敢宴请宾客,处理完本职工作之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家中。 王绾,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盟友。 没有盟友的王绾心里很不安啊。毕竟还有一个冯去力在旁边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御史大夫就参上自己一本,那不是糟了吗? 所以王绾借着这个机会,交好淳于越,算是在朝中有个支援。 现在看来,效果很不错。 而淳于越与王绾交好,一者是王绾刚才的一番话,确实让他有点感动。 当然了,淳于越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为人虽然有点古板,但是他和扶苏不同,他并不天真。 淳于越肯交好王绾,主要是考虑到王绾的身份。 王绾是当朝宰相,而且没有明确表态过要支持哪位皇子做太子。 如果能把王绾拉拢过来,那么将来扶苏继位的可能性不就大多了吗? 所以,这两个人各有心思,为了双方的利益,心怀鬼胎的凑到一块了。 ………… 谪仙楼,正在公布其他奖项。 地理奖:景盖。 对于景盖,或者说项伯的获奖,百姓们并不意外。毕竟项伯接连发现了金矿、铁矿、铜矿。 可以说,正是项伯的发现,让铁器迅速普及,让金银铜铁的价格迅速下跌,让咸阳百姓能用上廉价的金属物品。 百姓对项伯,是有感激之心的。 但是百姓们也知道,项伯功劳再大,这个奖项其实也应该属于谪仙。 毕竟谪仙发现了世界是圆的。 单单是这个发现,就已经盖过了所有矿藏。 不过,谪仙已经说过了,不参与此次评选。 所以,退而求其次,项伯获得了地理奖。 获得数学奖的,是计奴。 单单一个算盘,就足以拿走这个奖了。更何况,计奴进入商君别院之后,还改良了很多计算方法,简直是功勋卓着。 获得化学奖的,是田翁和相里竹。 这两个人发明了化肥,解决了天下百姓的吃饭问题,功劳太大了。 获得物理奖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章门。 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他做出来了什么东西。 最后经过评委会介绍,百姓们才恍然大悟。 据说章门用煤和铁,做出来了一样机器。这机器可以昼夜不息,把矿井中的水抽到地面上来,节省了数百人力。 并且这个机器有望装在车上,一旦成功,这车可以自己行走,不需要牛马来拉。也不需要吃草喝水。 评委会认为,章门的创造,近乎神迹,是最接近谪仙风格的。而且评委会大胆推测,章门打开了一扇门,沿着他的路子走下去,大秦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此,物理奖颁给章门,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 这一天,报纸卖的很好。因此凡是有八卦之心的,都想知道是谁获得了一万镒黄金。 而在这报纸上,除了刊登谪仙奖的消息之外,还有周贵事件的后续。 上面用加粗的大标题写着:王丞相与淳于博士,冰释前嫌,互相吹捧。 然后讲了一下王绾请罪的内容。 百姓们看了报纸之后,都有点难以置信。万万没想到,周贵竟然是丞相的人啊。 更是没有想到,丞相居然挺看重淳于博士啊。 大多数人只是吃个瓜而已,看完了也就完了。 但是有一个人,看出门到来了。 他就是冯刃疾。 冯刃疾默默地放下报纸,脸上露出微笑来:“原来,周贵当真是王绾的人啊。” 几个月前,咸阳城中曾经有传言。 这传言说陛下要宴请拥有奖牌的商贾。事后证明,这完全是一个谣言。而谣言的来源,都指向了周贵。 那时候冯刃疾就很好奇,周贵胆大包天,编造这样的谣言干什么?他背后一定有别人。 只是后来冯刃疾自顾不暇,也就没有追查下去。 现在好了,真相大白了,原来周贵背后的人是王绾。 再结合王绾不久前向商君别院借了大量的钱财,冯刃疾迅速的理顺出来了一条线索。 应该是当初指北针发售的时候,王绾伙同周贵,囤积了一大批奖牌版指北针。 只是他们没想到,指北针突然降价,他们的货物全部卖不出去了,因此这两个人赔了个干干净净。 王绾是当朝宰相,不能抛头露面。因此周贵走街串巷,贩卖奖牌。 但是奖牌很难卖出去,因此王绾就欠下了一大笔债。为此,他不惜放出谣言,说陛下要接见商贾。 这是要用陛下的名声,来为自己赚钱啊。 冯刃疾摇了摇头:“丞相大人,你的胆子太大了。” 随后,冯刃疾把报纸叠起来,揣在怀里,笑眯眯的向商君别院走去了。 冯刃疾不打算弹劾王绾,至少现在不打算弹劾。 他打算告诉李水,然后让李水来安排具体的弹劾时间。 在经过丞相府的时候,冯刃疾向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咧嘴笑了。 冯刃疾知道,现在他手中有一支无形的箭,这箭已经对准了丞相的脑门。 ………… 进入商君别院之后,冯刃疾发现这里张灯结彩,好像要过节一样。 冯刃疾好奇的问一个匠户:“这是要做什么?” 匠户说道:“你不知道吗?颁奖典礼要在商君别院举行。陛下亲自到场,为获奖者颁奖。” 冯刃疾笑了:“如此说来,谪仙又要大赚一笔了。” 匠户严肃的说道:“钱财对于谪仙来说,如同浮云一般。况且谪仙已经宣布了,这次百官参与颁奖典礼,分文不取。” 冯刃疾微微一愣:“分文不取?” 匠户忽然又咧嘴笑了,神神秘秘的说:“谪仙说了,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冯刃疾好奇的问:“那这次谪仙准备怎么赚钱呢?” 匠户摇了摇头:“那小人就不知道了,谪仙之能,神鬼莫测,谁能猜得透?” 冯刃疾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很快,冯刃疾见到了李水,然后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李水听完之后,十分惋惜的说道:“没想到啊,王绾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有这样的心思。难道大秦朝堂之上,只剩下我一个忠臣了吗?” 冯刃疾站在那有点尴尬,心想:我……我也挺忠心啊。 李水对冯刃疾说道:“你做得很好,证据也要保留好,现在先不要声张,寻找时机,我让你弹劾的时候,你再弹劾。” 冯刃疾兴奋地答应了。 ………… 与此同时,大牢当中,周贵正在经历着严刑拷打。 他咬紧牙关,始终没有把王绾供出来。 他知道一旦供出王绾,王绾必然会勃然大怒,自己就死定了。 其实周贵知道,自己被抓之后,多半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就是王绾来搭救自己。 而自己只要不把王绾供出来,王绾就有可能救人。一旦招供,那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所以,周贵奋发了平生不曾有过的坚韧,始终没有说。 负责拷打的小卒有点恶趣味,始终没有告诉周贵,王绾已经自己请罪了。 他甚至和人打了个赌,周贵能坚持到第几天。 可怜的周贵,做坚贞不屈的勇士,做的也像是个笑话。 第五百七十章 细菌 议政殿,朝议已经结束了。但是百官尚未离去。 嬴政微笑着问李水:“谪仙奖的评选,可有结果了?” 李水恭敬地说道:“除了医学奖之外,都有结果了。” 嬴政好奇的问道:“这医学奖,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李水说道:“医学奖,有两个人选。其中一个,是商君别院的李竹。” 朝臣们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都微微一愣,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嬴政淡淡的说道:“怎么?此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有小宦官低声说道:“陛下,此人还是化学奖的获得者。” 嬴政微微一笑:“不错,果然是有才华啊。” 李水接着说道:“当年臣用酒精,治好了伏尧公子的疮疽之疾。旁人皆以为神迹。崇敬有加,赞叹不已。然而赞叹完了,也就罢了。” “唯独竹姑娘,念念不忘,要研究出原因来。为此她甚至找来了几个患有疮疽之疾的穷苦人,免费提供衣食住宿,以供研究。只是一直进展不大。” “这一次竹姑娘和田翁一块研究化肥,却意外的发现,研究化肥的办法,或许可以用在研究人上面。” 满朝文武听了之后,都面面相觑。 不少人都想:谪仙这叫什么话?研究大粪的方法,能用来研究人?这也太侮辱人了。 不过,他们都没有打断李水。因为人人都挺好奇,想知道为什么相里竹能获奖。 李水说道:“竹姑娘认为,这粪便既然是由不同的东西构成的,那么疮疽是不是也由不同的东西构成的呢?” “因此竹姑娘取了些脓液,在显微镜下研究了一番,终于让她发现一些东西。” “原来在患者疮口处,出现了一些丝丝络络极微小的东西。这东西如同雨后的菌子一样,生长在患者身上,并且在不停的繁衍扩张。” “也正因为这样,患者的疮口才迟迟不能愈合,反而越来越严重。” “根据这个特点,竹姑娘将这东西命名为细菌。” 嬴政咦了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人之所以患有疮疽之疾,是因为身上长了这种叫细菌的东西?” 李水说道:“正是。” 有不少大臣都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荒唐,实在是荒唐。人的身体,又不是泥土,怎么会长东西?” 李水淡淡的说道:“这个已经经过实验证实了的。商君别院,养了数百只专供实验用的兔子。” “竹姑娘将一只兔子稍微划破皮肤,然后涂抹了这种细菌,几日之后,这兔子也有了疮疽之疾。” 朝臣们都不说话了。 再匪夷所思也没用啊,人家有实验证据。实际上,大多数朝臣身上都开始有点不自在了,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东西在生长。 李水接着说道:“进而竹姑娘发现,通过酒精清洗,可以有效杀死这种细菌。” “不过,酒精的效果还不够好。她经过潜心研究,从泥土之中,找到了另一种细菌。这种细菌,正好可以杀死疮疽之菌。” “在经过动物试验之后,证明泥土中的细菌于人没有害处,因此已经在那些患有疮疽的穷人身上试过了。效果极好,三两日便康复了。而且过程极为安全,不像伏尧公子那样,接连高烧,凶险的很。” 嬴政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有大臣忽然说道:“老夫记得幼时家父曾经说过。若双足有疾,溃烂痛痒不可忍。便要赤足行走在沙土中,数日即愈。” “这是不是说,沙土中的细菌,杀死了双足中的细菌?” 李水点了点头:“应当是这样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捻须微笑:“世间万物,果然相生相克,循环不绝。古人诚不欺我啊。” 李水:“……” 特么的这和古人有一毛钱关系吗?果然科学家好容易爬到山顶,神学家已经等在那里了啊。 嬴政说道:“凭借李竹的发现,应当可以获得医学奖了。” 李水说道:“是。不过,还有另一个人的发现,也比较重要。此人叫做屠阳。原本是一个屠夫,后来做了医者。”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觉得这职业转变的有点太离谱了。 李水说道:“屠阳因为曾经是屠夫的缘故,因此胆子格外的大。他曾经根据医书中的内容治病,但是总不见效。” “后来在一次围观行刑的过程中,他偶尔发现有点不对。” “据说那次要对一个罪大恶极之人行刑。刑罚是五马分尸。当时一声惨叫,那人尸体被拉开,内脏鲜血淋淋的落在地上……” 朝臣们个个变色,对李水说道:“谪仙,切莫说的这么详细。” 李水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普通百姓,看个热闹也就罢了。但是屠阳是医者。他看了之后忽然发现,人的心肝脾肺肾,和医书中所说的不一样。” “若医书不对,如何能治好病?因此他趁着夜色,偷偷地溜到了乱葬岗、刑场等等地方。那里有许多无主的尸体。” “最后屠阳发现,医书对人内脏的描述,多半是错的。顺便他也发现了,心脏与血脉之间的循环……” “李竹的发现,是开创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而屠阳的发现,则是对过去医学的纠错。一个是微观,一个是宏观,都十分重要。” “本来臣的意思是,让他们共同获得医学奖。然而……有一些腐儒不同意,说什么屠阳的研究方法,简直是悖逆人伦,绝对不可取,因此……” 淳于越轻轻咳嗽了一声,站了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这研究方法确实悖逆人伦。若有人依靠毁坏死者的尸体得到了赏金,那天下风气,恐怕就要乱成一团了。” 李水幽幽的说:“正是因为他毁坏了死者尸体,所以才发现了医书中的错误。将来才能让活人不必变成死者。” 淳于越还要争辩,嬴政淡淡的说道:“屠阳所用的,都是罪人的尸体。那些人罪大恶极,图谋不轨,乃是大秦蠹虫。用他们的尸体做做研究,又有何妨?” 一句话把这件事定性了,淳于越无话可说。 嬴政对李水说道:“医学奖,便定为李竹与屠阳两人吧。另外,你告知屠阳,日后想要观察尸体,不必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只要向有司提出请求。那些死囚的尸体,可以供他随便研究。” 李水连连道谢。 没有经过宋明理学束缚的大秦,就是好啊。 至于什么死囚也有人权,尸体应该妥善保护之类的政治正确,现在就不必讲了。 这个年代,一场瘟疫足以让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为了保护一具尸体的权利,而让成千上万的人失去生命。那简直太扯淡了。 先把饭吃饱,再研究把饭吃好的问题吧。 医学奖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嬴政正打算退朝。 忽然,有一个老者站了出来,躬身说道:“陛下,臣冒死进谏,反对化学奖的人选。” 李水有点纳闷,心想:大秦的官吏科学素养都这么高了吗?你知道化学奖是在说什么吗? 嬴政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那老者说道:“臣乃司农桑田。化学奖研究的是化肥,与农事息息相关,因此臣关注较多。” “这化肥,听起来神奇,神奇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但是究竟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一个未经验证的东西,贸贸然授予化学奖,这并不是好事啊。” “更何况,此奖要陛下亲自颁发。这等于告诉天下百姓,化肥是好东西,百利而无一害。若百姓信以为真,人人使用化肥,而化肥又是假的,那该当如何?天下恐怕会有一场大饥荒啊。” “臣听说,伏尧公子许诺,若使用化肥无效,可以全额赔偿。然而……若大秦来年颗粒无收,甚至减产八成以上,便要有无数百姓饿死,即便赔偿了金银,又有何用?” 满朝文武听了这一番慷慨陈词,都连连点头。盛赞桑田为民请命,乃大仁大义大勇。 李水有点疲惫:“司农大人确实是大仁大义大勇啊,唯独少了大智。” 刚才还被夸得飘飘然的桑田,猛然间遭到了李水的当头棒喝,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 淳于越说道:“谪仙,你可不要肆意羞辱他人。” 李水说道:“我何时羞辱了?司农大人,这几日你可曾去百姓的田间看过?” 桑田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夫掌管天下农事,要知道何地丰收,何地歉收,缺口多少,天下间的田亩是多少。一家一户的情况,老夫管不过来,也没有办法管。” 李水说道:“既然司农大人没有看过,那随我去看看如何?化肥售卖,也将近月余了,应当有些效果了。” 桑田有点犹豫。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这化肥若当真有效,我大秦再也不用担心饥荒了。这是大事,不仅司农要去看,朕也要去看看。文武百官,都随朕来吧。” 朝臣们都答应了。 一个时辰后,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直奔城外的农田。 出城之后,李水指着其中一块农田说道:“诸位大人请看,这块农田必定是用了化肥的。” 众人仔细一看,还真是有点不同。 旁边农田中的庄稼,都有间距,而且长得很低矮。这是因为田中肥力不足,如果种的太密集的话,反而会得不到充足的养分,长不好。 但是李水所指的农田就不一样了,那里面的庄稼密密麻麻,而且绿油油的,十分粗壮,比其他地方高出了一大截。 农田之中有一个老农,看见嬴政等人之后,慌忙前来拜见。 李水温和的说道:“老丈莫慌,我来问你,这一块农田,是不是用了化肥?” 一听李水提到化肥,老农顿时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说道:“是,是用到了化肥。这化肥,当真是神奇之至啊。报纸上说,用了化肥之后,产量可提高十倍,看来此言不虚。” 桑田有些不服气,嘀咕了一声:“这化肥,可以让庄稼长得粗壮,可未必有利于结子。就譬如这些宿麦,现在长得很好,可是到了收获之时,只见叶,不见穗,那不还是没用吗?” 李水感慨的说道:“司农大人居然知道宿麦是要结穗的,真是令人佩服啊。” 桑田面色涨红:“平白无故,谪仙为何又要羞辱我?” 那老农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提醒说:“小人种的不是宿麦,是……韭菜。” 桑田:“……” 他揉了揉眼睛一看,可不是吗?满地绿油油的,全是韭菜啊。 完了,身为司农,分不清宿麦与韭菜,这丢人可真的丢大了,而且是当着陛下的面。这…… 桑田有点气急败坏,对老农说道:“你为何种这么多韭菜?你不种一些粮食吗?” 老农说道:“小人这地,距离咸阳城比较近。种了韭菜之后,卖给城中的达官贵人,然后再用钱卖粮。如此一来,反倒比直接中粮食获利更多。因此……因此小人一直是以种菜为生的。” 桑田欲哭无泪。 他小声嘀咕说:“其实老夫又岂会分不清韭菜和宿麦?只是今日大意了。” 这话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是说给嬴政听得。 但是嬴政没有任何表示,他在看着其他的农田。 嬴政问老农:“只有韭菜长势很好吗?” 老农说道:“无论什么庄稼,涨势都极好。今年的粮食,必定是要丰收了。小人的菜地,各种果蔬都比往年多收了几倍之多。” 嬴政点了点头,对桑田说道:“看来这化肥,确实是有效果啊。菜蔬已经见效了。主粮收获周期较长,暂时还无法验证。不过朕觉得,应当错不了。” 到了这之后,桑田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点头称是罢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这化学奖,就颁给田翁和李竹了。若到了秋收之时,粮食减产,化肥无效。朕亲自将他们的奖收回来,让他们向天下人谢罪。你觉得如何?” 桑田恭敬的说道:“一切听凭陛下决断。” 第五百七十一章 颁奖典礼 颁奖大会最终还是要顺利进行了。 满朝文武,甚至于有名的豪强都收到了请柬。 并且李水特别规定了,这一次颁奖大会,免门票。 如此一来,收到请柬的人,再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谪仙的便宜可不好占啊,今日好容易占上一回,岂能放过? 至于没有收到请柬的商贾,则需要交纳一定的费用才能进入了。 不过,这些商贾都毫无怨言,兴高采烈地来了。 毕竟他们都很有钱,他们不在乎钱,他们真正在意的事是地位。 今日颁奖大会,能和权贵豪强坐在一块,能看到陛下,那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回头跟别人吹嘘,也比较有素材。 于是乎,这一日商君别院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更有一大批商贾,诸如大麦等人,早早地就和李水商定好了代言。 今时不同往日了,第一次代言的时候,是试验性质的,代言费并不高。 但是现在,商君别院的带货能力已经被证明出来了,所以代言费也就水涨船高,算是天价了。 这一次,颁奖大会还没有开始,李水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当天上午,朝臣们喜气洋洋的进了商君别院。 以前要花十万钱才能进的地方,今日免费就可以进来。这些朝臣都喜气洋洋,觉得好像捡了钱一样。 进来之后,朝臣们看着那一圈阶梯看台,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终于,有人忽然说道:“这看台,似乎是上次选拔大会的时候用过吧?” 另一些人点头说道:“不错,就是那个看台。” 有个匠户在旁边微笑着说道:“谪仙说了,要把钱省下来,救济天下苍生。因此这看台就重复使用了。”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无语。 这槐谷子,明明是个无耻之徒,却整天把天下苍生挂到嘴边上,真让人觉得怪怪的。这种话,不应该淳于博士来说吗? 有人想到这里,扭头看了看淳于越。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似乎确实对陛下有些不够尊敬了。” 那匠户微微一笑,说道:“博士往日不是经常说,不可奢侈浪费吗?什么纣王酒池肉林,怎么厉王荒淫无度。上次陛下新建宫殿,博士还略有微词,怎么今日……” 淳于越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商君别院一个普通的匠户都如此牙尖嘴利,淳于越也懒得做口舌之争了。 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有点心灰意冷了。 和选拔大会的套路一样,运上来了赞助商提供的糕点,运上来了赞助商提供的美酒。 甚至牙行都赶了个时髦,赞助商君别院一大笔钱,送来了几十个美貌懂事的丫鬟,专门服侍诸位贵人。 在看台下面的空地上,还有一群舞姬在跳舞。这也是专门训练舞姬的人赞助的。 朝臣们听说这个真相之后,心里面都有点不是滋味:合着谪仙一文钱没花? 他们总觉得,今天不让李水亏一点,心里面不舒服。 朝臣们左思右想,然后对着自己的家眷说道:“过一会,不要拘谨,喜欢吃边吃,喜欢喝便喝。虽然有人给谪仙赞助,但是我就不相信,那些商贾能一直给他填这个无底洞。” 没错,今日李水还允许权贵和豪强带着家眷过来。 那些豪强为了占便宜,把能带的都带来了。 所以,今日看台上的人,格外的多。比上次选拔大会的时候还要多得多。 朝臣们是上午到的,他们一直等到了中午。颁奖大会还没有开始。 这歌舞固然是精彩的,但是总这样看也不是个事啊。 于是时不时有人站起来活动一下,甚至出去转转。 他们很不耐烦地等着,中午干脆在商君别院吃了不要钱的饭。 又等了一个下午之后,到红日西斜的时候,嬴政终于到了。 李水和李信笑眯眯的迎上去,引着他坐在了最好的位子上。 至于跟在后面的未央和伏尧,则被带到了其他地方。 歌舞表演结束了,这时候天也黑了。 有个高嗓门的匠户站在中央的空地上,先向嬴政行了礼,然后又向周围看台上的贵客行了礼。 随后,他说道:“第一届谪仙奖,颁奖大会,现在正式开始。” 朝臣们在这里折腾了一天,都一脸不耐烦的想:“终于开始了。” 匠户又说道:“最先颁发的,乃是文学奖,获奖者为未央公主和北冥有鱼。” 不少人都抻长了脖子等着,但是他们没有看到未央和伏尧出来。 反而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鼓点声。 不仅有鼓声,还有铜锣声。 有些朝臣皱了皱眉头,交头接耳的说道:“击鼓则为进攻,鸣金则为收兵。鼓金齐鸣,这算什么意思?简直是不可理喻。” 朝臣们很不满意,更不满意都是,这曲调很魔性,很急促,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要跟上节奏。 这个曲调,比平时听得音乐要低俗的多了。 紧接着,有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全身披挂,脸上涂着红色的油彩,手里面拿着一把大刀。 朝臣们顿时惊了:“有刺客。” 伺候在旁边的匠户微微一笑,说道:“贵客不要惊慌,那大刀是假的,是木头做的。” 朝臣们都不快的干咳了一声,说道:“即便是木头,或许也可以杀人。” 不过,他们反驳了这一句之后,也没有再说别的。 只见那拖着大刀的人,每一步都踏在鼓点上,一举一动,和那音乐配合的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简直是强迫症的福音啊。 只见这人捋了捋长须,提着宝刀说道:“曹丞相虽然对我恩宠备至,然而我只想着大汉皇叔,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忽然,有个孩童指着那人说:“是关羽。” 有不少反应慢的人恍然大悟。 这小孩还在嚷嚷:“快看,他的脸是红的,他有长胡子,他还有大刀。” 朝臣们都微微一愣:“这算什么?找人假扮关羽吗?这倒是挺有意思。” 紧接着,关云长带着二位嫂嫂,过五关斩六将,任何敌人,在他的大刀之下都不是对手,看得人热血沸腾,心驰神往。 有不少人心中暗暗赞叹:“厉害,厉害啊。谪仙竟然找人将三国演义中的内容演出来了。他是怎么想到的?” 时间不长,关云长的故事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甚至有不少人向下面说道:“再演一段来瞧瞧。” 那匠户微微一笑,说道:“未央公主的三国演义,传播甚广,天下人十之八九,都看过。但是总有十之一二,是没有看过的。” “刚才这一段戏曲,是为了向诸位介绍未央公主的作品。至于完整的戏文,诸位若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谪仙大剧院去听。至于谪仙大剧院的位置嘛,就在商君别院旁边,不远的。” “谪仙大剧院,每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演戏。诸位要看的话,最好提前看一下节目表。” 朝臣们面面相觑,心想:这是……这是给他的大剧院做宣传?这个槐谷子,真是奸诈啊。 可是,朝臣们即便洞悉了李水的想法,那又能怎么样呢?不少小孩在央求自己的父母:“我想看,我想看……” 这些朝臣叹了口气:“槐谷子这家伙,真是防不胜防,躲都躲不开啊。” 很快,唱戏的那帮人撤下去了。又有人搬来了一座纸房子。只是这房子只有四面墙,没有顶。 这纸房子四四方方,四个面对着周围。 随后,纸房子里面点了灯。 薄薄的纸房子,好像变成了一盏灯笼。 紧接着,纸房子的墙壁上,出现了彩色的人影。 是房子里面,有人在演皮影戏。 四面墙,对着四方,保证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而这皮影戏的内容,就是伏尧北游记中的故事了。 伏尧的连环画,只是死的图画和文字,已经看得人热血沸腾了。 现在有了会动的皮影,而且配上了音。众人顿时看的如痴如醉。 尤其是那些年幼的人,更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很快,皮影戏结束了。同样是到精彩部分戛然而止,让人心里痒痒,十分不甘心。 那匠户微微一笑,向众人说道:“方才表演的,乃是北冥有鱼的北游记。这种表演方式,叫做皮影戏,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谪仙大剧院……” 朝臣们都很无语。 但是想想刚才看到一半的内容,又有点不舍。 他们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的匠户打听价格了。 如果进这大剧院价格低廉的话……去看看也无妨。 匠户微微一笑,说道:“大剧院的门票,价格低廉,绝对不贵。因为谪仙说了,这大剧院,是要让平民百姓也能看得起的。” 朝臣们点了点头,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去看看也无妨。 其实匠户还有句话没说:门票确实不贵,但是剧院门口买的麦花很贵。你要是去看戏不买麦花,那就有点有失身份了。 麦花里面加了作料,好吃的要命,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口渴。而恰巧大剧院又提供茶水,只是……茶水也很贵。 如果是穷人,当然买一张门票,看完了也就出来了。 但是你是权贵啊,你能不买点麦花吗?你不买麦花,结果人家李信和李夫人就在旁边吃的津津有味,你心里不酸吗? 你吃了麦花,口渴的要命,你能忍着吗?你不得买几杯茶吗? 只要一想到谪仙的套路,匠户的脸上就不由自主的泛出来了笑纹:谪仙,真的是太妙了。 表演已经看完了,那个大嗓门的匠户说道:“现在,有请未央公主和北冥有鱼,登台领奖。” 有两个美貌的女子,引着未央和伏尧出来了。 有些身份比较高的人,知道伏尧就是北冥有鱼,但是大多数人,是不认识伏尧的。 尤其是那些商贾,都在交头接耳的询问:这个少年便是北冥有鱼吗?他这么年轻?什么?他就是伏尧公子?公子这小小年纪,竟然能写出北游记来?这简直是天纵奇才啊。 一时间,伏尧在民间的支持率又上升了不少。 伏尧和公主从一道专门的阶梯,缓缓地向看台的最顶端走去。 他们每上一级台阶,就有人在台阶两旁点上一盏油灯。 随着他们越上越高,这阶梯燃起来了两道摇曳的灯光,好像是登天的天梯一样。 有人忍不住说道:“此情此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凡人沿着天梯,到达天宫,拜见仙人的场景。” 嬴政站在看台最顶端。 因为夜色的缘故,下面的部分都隐藏在黑暗中了。自己仿佛是站在云端。 他只能看见火光照耀的演武场,只能看见一步步延伸的阶梯。 这一瞬间,嬴政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天上人。正看着两个凡人,沿着天梯来见自己。 嬴政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心想:槐谷子,真是个妙人啊,让朕提前体会到了做仙人的感觉。 伏尧和未央走到了最顶端,然后齐齐拜倒,恭恭敬敬的说道:“拜见父皇。” 嬴政得意至极,眉开眼笑的把这两个人搀扶起来,连连点头:“很好,很好,你们做得很好,朕很高兴。” 他亲自拿出来两面纯金的金牌,戴在了伏尧和未央的脖子上。 不少人都羡慕的眼红了。 有的人羡慕伏尧和未央,今夜名噪天下。 有的人羡慕嬴政,有这么一双好儿女。 再看看自己的儿子,还在念念不忘刚才的皮影戏,撒泼打滚要自己带着他去看。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文学奖的奖牌颁发完毕之后,匠户宣布,下面要颁发的是物理学奖。 随后,有数百工人走进来,将一根根巨大的铁条铺设在地上。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匠户解释说:“过一会要进来一辆车,这车比较沉重,如果不铺上铁条的话,车会陷入泥土中。”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一阵轰鸣声,仿佛是野兽的怒吼。 紧接着,朝臣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有不少人已经惊恐不安,慌作一团了,尤其是有些小孩,更是哭的撕心裂肺。 李水看着远处冒出来的浓烟,挠了挠头,心想:章门这蒸汽车,也太粗糙了。果然赶工赶出来的东西,毛病不少啊。首先体型就太大,只是把当初的抽水机加了个曲柄而已。其次……模样也太吓人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带货能力 蒸汽车刚刚驶入演武场,这里就立刻浓烟滚滚了。 不少宾客连连咳嗽,一个劲的抱怨:“谪仙这是做什么?乌烟瘴气,妖魔鬼怪啊。” 那些负责侍奉的人,只好满脸尴尬的帮忙扇扇子。 嬴政有点无奈的看了看旁边的李水:“这是什么?”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这是蒸汽车,不需要牛马拉动,便可以行走。” 嬴政皱了皱眉头,看着下面的演武场。 演武场上灯火通明,但是因为浓烟的缘故,根本看不到什么车的影子。而且……这车的声音也太大了,说话的时候几乎要靠喊。 张良有点懵。 这一场颁奖大会,是他策划的,具体环节也是他拍板决定的。但是现在显然搞砸了。 演武场虽然是露天的,但是周围都是看台,所以也就形成了一个相对密封的环境。而蒸汽车是烧煤的,而且作为初代蒸汽机,烧煤的效率很低,所以十分笨重,烟也很大。 张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看来谪仙说的没错啊,我连一个颁奖大会都做不好。居然好高骛远,想要造反,想要治国?幸好谪仙让我在此历练一番,否则的话,我在历史上要留下骂名了。 牛犊是作为张良的助手,操办这一次的颁奖大会的。 现在颁奖大会出问题了,不仅张良要承担责任,他也要承担责任。 虽说谪仙宽厚,不会罚他,但是越是这样,牛犊就越不能给谪仙丢脸,否则的话,真的是不好意思呆在这里了。 牛犊有些焦急的对张良说道:“张先生,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张良使劲拍了拍脑门,指着外面说:“咱们让蒸汽车进来,无非是想让陛下看看这不用牛马拉动,可以自行行走的车罢了。” “现在的问题是,烟太浓了,什么都看不到,想要解决,倒也不难。把车开出去,到空旷的地方,自然就可以看清楚了。” 牛犊应了一声,立刻安排人去做。 其实要把车开出去也不难,无非是把铁轨铺出去罢了。反正这车速度很慢,完全来得及。 于是匠户们一拥而上,把铁轨通到了外面的农田中。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不如我们去外面看看。” 嬴政点了点头:“在这里坐了许久,也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外面看看吧。” 陛下都点头了,旁人还有什么说的?于是众人呼呼啦啦的向外面走去。 农田开阔,浓烟从烟囱里面冒出去,很开就散掉了,众人总算看到了蒸汽车的真面目。 众人看到这车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好丑啊。 蒸汽车的主体,自然是蒸汽机了,硕大无比。 而蒸汽机下面,是一块厚厚的铁板。毕竟蒸汽机太过沉重,如果用木板的话,很快就压断了。 而铁板下面,又有精钢打造的四个轮子。 这是一辆钢铁做成的车。 而在车上,章门正努力的向炉子里面填煤。 他挥汗如雨,一张脸被烟熏得仿佛是小鬼一般。 朝臣们都看着这辆缓缓开动的蒸汽机车,忽然间有人笑了一声,紧接着,开始哄堂大笑了。 章门听出来这是在嘲笑自己,于是手足无措的停下来了。 而在他不填煤之后,蒸汽车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下来了。 章门挠了挠头,从车上跳了下来,拜见了嬴政和诸位大人。 嬴政淡淡的问道:“这便是你的蒸汽车?” 章门点了点头:“正是。” 嬴政缓缓地说道:“嗯,不需要牛马拉动,确实神奇。” 除了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别的可说了。毕竟……这车也夸不出别的花样来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此车,只是第一次试制而已。随着工艺的改进,速度会提高许多,远超现在的马车。” 章门连连点头。 淳于越忽然呵呵笑了一声:“这车的速度,比老夫走路还要慢。说到底,不过是奇淫技巧,博人一乐罢了。” “如此多的煤与铁,浪费在这上面,实属不应该啊。” 章门小心翼翼的解释说:“这位大人,小人其实已经有了改进的方案,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建造而已。” “我这车如今速度确实不快,但是它力大无穷的本事已经显现出来了。小人已经有了一个设想,可以在车上面加一个钩子,然后勾着一些板车,长长的连成一串,如同蜈蚣一般。如此一来,每一趟可运送几万斤的东西。”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然而,你这车无论走到哪里,都要铺上这种铁条吗?” 章门说道:“这叫铁轨。是,只要铺好了铁轨,这车便可以通行了。” 王绾摇了摇头:“荒唐,大好的铁矿,不用来铸造兵器农具,居然扔在地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章门有些委屈的说道:“小人亲自去铁矿打听过了。那边的人说,如今开采的铁矿越来越多,开矿技术也越来越高。这些铁矿做铁轨,从北地郡铺设到咸阳城,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听你这意思,是将全天下的铁矿都掏空,为你铸造铁轨吗?而且这铁轨常年风吹日晒,极易生锈,必须要百炼成钢,你这意思是说,要全天下所有的工匠,都为你锤炼精钢吗?” 章门挠了挠头,低声争辩道:“倒也不用,小人曾经计算过……” 王绾呵呵笑了一声,对章门说道:“你年纪尚轻,不知道治理天下的难处啊。治大国如烹小鲜,并不是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 章门无话可说了。自己确实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这怎么反驳? 但是章门知道,自己打听来的方法是没有问题的,听说商君别院已经研制出来快速炼钢的办法了,或许在一两年之内,自己的梦想就可以实现。 章门正在沉思的时候,冯去力发话了。 冯去力和王绾是竞争对手。 王绾反对的事情,冯去力当然要支持一下了。 于是他一脸鼓励的对章门说道:“你这蒸汽机,就算做不成车,放在原地,为煤矿抽水也不错,你切不可妄自菲薄。” 章门解释说:“小人这蒸汽车已经做成了,虽然有些缺陷,但是只要稍加改进,便可以展现出威力来。” 冯去力一脸无语的看着章门,心想: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周围的朝臣七嘴八舌,大多数都在讽刺章门不切实际。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商君别院已经决定投资章门的计划了。未来可能要盈利颇丰,有人想要拿出钱财来,分一杯羹吗?” 朝臣们忽然安静下来了,开始思索。 按道理说,谪仙这么精明的人,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如果跟着他做生意,很有可能大赚一笔。 不过…… 不过这所谓的蒸汽车,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么慢的速度,消耗这么多的钢铁,猴年马月才能回本吧?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都不可能赚钱啊。 朝臣们忽然又想道:这会不会是谪仙的诡计?假装要我们做生意投资,但是实际上,把我们的钱和章门分了,然后回头宣布,这生意失败了。 我们变成穷光蛋了,他却大赚了一笔。 嗯……以谪仙的无耻程度,大有可能。 于是,朝臣们纷纷摇头,坚决拒绝了李水的提议。 李水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大好的赚钱机会,诸位为何放弃呢?” 他看了看旁边的李信:“李兄,你要不要参股?” 李信说道:“自然要参股了。” 周围朝臣都呵呵笑了一声。 槐谷子和李信是一伙的,谁不知道?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想要引诱我们拿钱?真是想得美。 朝臣们更加坚定地拒绝了李水。 李水又看向淳于越:“姐丈,你也不愿意拿出一些钱财支持新技术吗?这技术一旦成功,对我大秦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等蒸汽车当真对我大秦有好处的时候。老夫情愿拿出钱来奖励他。至于现在么?呵呵……” 李水对章门微微一笑:“好好做。淳于博士是厚道人,给你的奖励绝对不少。” 章门使劲点了点头。 蒸汽车,确实让众人大开眼界。 但是,众人对他大多持贬低的态度,毕竟这东西的表现太一般了。 但是单以蒸汽机而论,毕竟在煤矿上毕竟起了大作用。获得物理奖,好像也说得过去。 因此,众人回到演武场之后,嬴政给章门颁发了一枚金牌。这个过程倒也比较顺利,没有任何人阻挠。 紧接着,是相里竹和田翁的化学奖。在颁奖之前,让人捧出来了一些花盆,对比着展示了一下庄稼。 然后是项伯的地理奖,展示了各种矿石。 紧接着是计奴的数学奖。他简明扼要的讲解了一些新式的计算方法。有些懂行的人,听得眼睛一亮。 最后是相里竹和屠阳的医学奖。展示了放大之后的细菌图像,和屠阳手绘的人体内脏图。 看到最后的时候,不少朝臣都已经变色了。 有些人甚至想:华夏礼仪之乡,人人皆是翩翩君子,这个屠阳却拿出来内脏图,真是…… 不过,嬴政似乎颇有兴趣,还问了屠阳几个问题。 既然皇帝都没说什么,朝臣们也就只好闭嘴了。 颁奖结束之后,已经将近半夜了。 李水亲切的把嬴政送走了。至于朝臣们,他们还坚持着没有离开。 毕竟是一天十万钱的商君别院啊,多呆一刻钟都赚了。 而且谪仙已经公布了,众人可以呆到天亮。 于是这些人更加赖着不走了。 李水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了。 而演武场,几乎变成了商君别院展示商品的大卖场了。 匠户们先展示了一番烟花,看的那些小孩和女眷心热不已。 有些朝臣拗不过府中的家眷,只好当场下了订单。 随后,匠户们又展示了一些首饰,一些胭脂水粉。 并且展示的方式很奇特,叫来了两个女人,一个不用首饰,不用胭脂水粉。另一个则认真的化了妆,穿金戴银。 两人对比了一番,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贵妇人和村姑的区别。 这下朝臣的女眷更加安耐不住了,她们干脆直接向商君别院订了货。 随后,匠户们又拿出来了一些新式的零食。 这下孩子们又闹翻了天。 朝臣们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隐隐约约觉得中了谪仙的圈套。 只是到了这时候,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女眷和孩子都不答应了。 匠户们还在层出不穷的展现着新产品,每一样都在撩拨家眷的心思。 等到天亮时分,朝臣们终于觉得解脱了。 他们拖家带口,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面走。 一夜没睡啊,而且花了不少钱,真的太亏了。 而李水睡了一夜,精神饱满,站在商君别院门口,向朝臣们微笑着说道:“各位大人走好啊。” 朝臣们头昏脑涨的说道:“嗯,走好。” 李水又说道:“回头我会派人将账单送到诸位府上。诸位大人尽管放心。” 这些朝臣立刻清醒过来了,对李水说道:“账本在何处?我们要看看。” 李水向旁边看了看,计奴拿出来了一本账本。 朝臣们看了一会,个个清醒无比。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诸位大人,不会退货吧?” 朝臣们真的想退。 李水又说道:“这可是咸阳城中,最新奇最名贵最有面子的东西,诸位大人真的要退吗?” 朝臣们有点犹豫了。 李水又说道:“诸位大人一旦退了,真的不担心百姓们议论纷纷吗?好像诸位买不起似的。或者……舍不得买似的。” 朝臣们干咳了一声,说道:“谁说我们要退了?不过,厉行节俭,为百姓做个表率,也是刻不容缓的,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吧。” 朝臣们纷纷走了,李水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万千:这些人真的有意思啊。在我们仙界,这就等于一些追剧的人,追完了剧还不关电视,看广告看到了天亮。看到天亮也就罢了,还疯狂购物。 张良一脸敬佩的站在李水身边,心想:谪仙果然是仙人啊,说的话真是越来越深奥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不甘寂寞 皇宫,深宫之中。 胡亥用一块碎石头,狠狠的砸扁了一只金钗。 这金钗还是赵姬留下来的,胡亥一直把金钗当做一个念想。不过现在……也留不住了。 金钗上面有宫中特有的纹路。这纹路让金钗身价倍增,同时也让平民百姓望而却步。 因此,金钗留在胡亥手中,就是一件价值连城,但是无法变现的废物。 如果把金钗砸扁,把花纹砸毁,那就不一样了,金钗就变成了普通的金子。虽然价值降低了,但是至少能用了。 很快,金钗变成了金块。 胡亥握住这块扭曲变形的金块,走到了门口,观察着外面的侍卫。 这些侍卫是嬴政的人,但是根据胡亥连日来的观察,这些侍卫也不是没有弱点。 比如总是站在大门右边的那位侍卫。胡亥私底下叫他右卫门。 这些天胡亥时不时就站在墙根听他们说话,现在胡亥确定,这个右卫门好赌。 十赌九输,好赌的人一定会欠赌债。 果不其然,右卫门昨天晚上输了个精光。如果再还不上赌债,对方就要把事情搞大了。 在大秦,赌博是犯罪,因此右卫门写下欠条的时候,写的不是因为赌博借钱,而是别的缘由。 债主为了防止右卫门赖账不还,故意让他写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缘由。 譬如偷了人家的牛,譬如偷看临妇洗澡踩坏了房顶上的瓦…… 如果右卫门不还钱的话,对方就要把这些欠条公之于众,到那时候,右卫门颜面扫地。 而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也无法在宫中当值了。 右卫门虽然大小是个人物,但是敢跟他赌博的人,怎么可能没点后台?所以现在右卫门是走投无路了。 这一早上,他已经向同袍借过很多次钱了。 可惜,没有人借给他。 救急不救穷。把钱借给烂赌鬼,那和打水漂有什么区别?因此,没有人理会右卫门。 而胡亥见机行事,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捏着金块走到门口,对右卫门说道:“庭院中有一块石头,时时将我绊倒。我年幼力弱,无法挪动,你来帮我将它搬走。” 右卫门答应了一声,跟着胡亥进去了。 胡亥,毕竟是公子。现在不受宠,但是侍卫们也不敢无礼。万一哪一天陛下一时心软,又重新把他放出来呢? 等右卫门进去之后,看着光秃秃的院子,有点茫然:“巨石何在?” 胡亥忽然摊开手,露出来里面的金块。 右卫门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这一天,他一直在借钱。现在眼看着金子就在面前,这好像是一个渴急了的人看到了泉眼一样。 他下意识的想要把金子拿走,但是理智让他把手缩回来了。 不是什么钱都能拿,有的钱,有命拿,没命花。 胡亥低声说道:“这些钱,你不要吗?” 右卫门艰难的摇了摇头:“小人……小人负责保护胡亥公子,不敢要公子的钱财。” 胡亥微微一笑:“这块金子,足够你偿还一半赌债了。” 右卫门的内心在剧烈的挣扎。 如果得到了这块金子,偿还一半赌债。债主肯定会给自己宽限几天的。 如果真的再能宽限几天,自己一定可以借到钱,去赌场翻盘,然后就可以把债还掉了。 右卫门心痒难耐。 这时候,胡亥又摊开了另一只手,那手里面也有一块金子。 胡亥说道:“你帮我做成了事,这另一半金子,也是你的了。你的赌债,可以在一日之内还清了。” 右卫门头脑发热,不由自主的问道:“小人斗胆问一句……公子要小人做什么事?” 胡亥微微一笑:“很简单,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宦官小乙来一趟便可以了。” 右卫门咬了咬牙,拿走了胡亥的金块。 胡亥咧嘴笑了:“要快,事情办成的越早,剩下的一半金子,越能尽快交到你手中。” 右卫门点了点头,然后回到了门口。 他站在门口,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怎么办。 如果直接去告诉小乙,那简直是找死。 皇帝是让自己看守胡亥的,不是让自己传递消息的。如果自作主张,帮着他联络党羽,那是必死无疑了。 如果悄悄地找到小乙呢?那也不行,一定会有人看见的。 皇宫并不空旷,皇宫当中到处都是眼睛。 右卫门这样胡思乱想,一直想到了红日偏西,到了下值的时候。 时辰到了,右卫门只好跟着同袍向外面走。 小乙,他是见过的,有过几面之缘,可是……该怎么传递消息,又不被人告发呢? 右卫门正想着,忽然远远地看到小乙过来了。 右卫门忽然急中生智,神神秘秘的对身边的同袍说道:“你可知道,胡亥公子叫我进去做什么?” 同袍纳闷的问:“不是让你搬石头吗?” 右卫门说道:“搬石头的时候,公子一直喃喃自语,似乎将我当成了一位宦官,说终于见到我了。” 同袍很好奇的说道:“是哪一位宦官?” 右卫门说道:“似乎是小乙。” 同袍哦了一声:“小乙与季明是好友,这也正常。” 右卫门和同袍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太小。刚才小乙从旁边经过,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右卫门偷偷看了看小乙的背影,见他无动于衷,心里面有些忐忑不安。 如果这一次没有奏效的话,以后恐怕就要再找机会了。 机会……真的很难等。 ………… 半夜三更,夜深人静。 胡亥没有睡觉,反而将席子从卧室里面拖了出来,铺在地上,然后整个人趴在上面,脸对着面前的墙。 墙角有一个洞,不知道是什么蛇虫鼠蚁钻出来的。这洞只有拳头大小,但是可以让胡亥看到外面的世界。 当然了,今天晚上他不是为了看外面,而是想要等人。 终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胡亥心中一阵激动。 那人停在了小洞跟前,低声说:“奴婢拜见胡亥公子。” 是小乙的声音。 胡亥激动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点了点头,语气十分真挚的说道:“昔日季明说,你是他唯一的至交好友,今日看来,一点不错啊。” 小乙低声说道:“公子过奖了。” 其实季明死后,小乙的任务已经彻底完成了,没有必要再隐藏身份了。 但是长时间的卧底生涯,让小乙的性格发生了变化。 他变得深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而且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白天是一个身份,晚上是另一个身份。暗中观察,并且欺骗那些有狼子野心的人。 所以,嬴政没有给他下令,他也就顺其自然,依然假扮着季明的至交好友。 今日听到胡亥公子提起自己,小乙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应该有故事。 于是,他三更半夜,悄悄地来了。 果然,胡亥公子等在这里。 胡亥对小乙说道:“如今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母亲了,你可知道她身在何处?” 小乙沉默了一会,用沉痛的声音说道:“奴婢也许久没有见到赵姬了。宫中有传言说,她已经被坑杀了。” 胡亥顿时低声啜泣起来。 哭了一会之后,胡亥就把眼泪止住了。其实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 他抹了抹眼泪,对小乙说道:“皇宫最大,我却只有四面围墙。能与我接触的,莫过于天上的飞鸟,然而飞鸟无情,不能为我传递消息。小乙,如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小乙说道:“但凭公子吩咐,小乙绝不推辞。” 胡亥赞许的说道:“经历了这么多背叛,本公子才发现,唯有你是真正的忠臣啊。” 小乙谦虚的笑了笑:“公子过奖了,小乙受之有愧。” 胡亥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想要脱离这个牢笼,靠我自己是做不到了。我的声音,传不到父皇耳朵中去。需要外面有人帮我。” “自从季明死后,我与外界的联络已经断了。他曾经交好了什么人,我也完全不知道。” “我思来想去,能救我的人,恐怕只有王贲了。” 小乙微微一愣:“昔日的王大将军?” 胡亥说道:“不错。王氏只剩下王贲一人还在人世了。他虽然丢掉了爵位,贬为庶人。可毕竟曾经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若他为我求情,或许父皇能将我放出来。即便不立为太子,也可以让我出宫,做一个平民百姓。” “只要我离开了这个牢笼,用不了几年时间,便可以一飞冲天。到那时候,又是尊贵的公子。” 胡亥说到这里,诚恳的向小乙说道:“因此,我求你帮我去寻找王贲。找到他,将他带回来。” 小乙犹豫了一下,说道:“小人,量力而为。” 胡亥从小洞里面伸出手去,递给了小乙:“人海茫茫,寻找不易,你多找几个帮手。” 小乙接过东西,发现是一些金块。 胡亥沉声说道:“多谢。”随后,带着席子走了。 小乙站在墙外犹豫了一会,然后去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还没有睡觉。 他正在看李水新编的常识书。 这书中的内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譬如一个叫章郎的人。 此人是章门的堂弟,跟着章门在北疆建造蒸汽车来着。 起初的时候,两个人屡战屡败。这蒸汽车一落地就要陷入泥土中。根本动不起来。 后来他们偶然发现,如果让蒸汽车行走在坚硬的石板上,倒是可以行动。但是被蒸汽车压过得石板,全都碎裂了。 他们住在铁矿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铁。于是这两人把石板换成了铁板,又将铁板变成了铁条,最后形成了今天的铁轨。 后来章郎思考为什么蒸汽车能在铁轨上行走,渐渐地的想出来了一个答案。 在他看来,蒸汽车太沉重了,因此泥土承载不住蒸汽车。 在他看来,蒸汽车落在泥土上,就如同石头放在水面上一样,会向下沉。 但是为什么加上铁板之后就不会沉了呢?章郎认为,这是因为铁板比轮子大。在重量相等的情况下,与地面的接触面越大,地面受到的压力越小。 所以,铁棒无法刺穿的东西,一根针却可以做到,因为针尖很小,客观上让力道变大了。 甚至章郎创造了一个单位。 比如一斤的重量落在一尺见方的地面上,形成的力道叫做一章。 嬴政看的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想不到平日里司空见惯的事情,其中竟然蕴含着这样的道理。不错,很不错。” 嬴政正看得心花怒放,废寝忘食,小乙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嬴政看了看他:“怎么?城外的庄稼要收获了吗?” 小乙愣了一下,说道:“这庄稼,恐怕还要有一阵子才能成熟。奴婢是想禀告陛下,方才奴婢见到了胡亥公子。” 随后,小乙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并且把金块让嬴政看了。 至于右卫门。小乙没有说。 他更倾向于认为,右卫门和同僚的谈话是无心的。 嬴政沉思了一会,对小乙说道:“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吧。你去寻找王贲。” 小乙微微一愣。 嬴政说道:“有人说,王贲去了西域,自此再无消息。朕倒有些好奇,王贲究竟在做什么。” “如今西域诸国,已经被我大秦所灭,设立郡县。但是据说在极西之地,还有一些小国。若王贲到了那里,生出什么事端来,反而不好。” 小乙应了一声。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给你一个千人队,你不必着急,缓缓向西。若能找到王贲最好,即便找不到,也可以帮朕探听一番西域的情况。” 小乙连忙答应了。 他心中激动不已:这……这简直相当于钦差啊。虽然没有职权,但是一路上替皇帝观察大秦边疆,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于是小乙兴冲冲的离开了,去准备行装,明日就要去西域了。 小乙激动地一夜没睡。 右卫门也没有睡。 他拿到胡亥的黄金之后,本来打算去还债的。但是半路上经过一家地下赌场。一时手痒,又钻了进去…… 第五百七十四章 大秦永无饥荒 王贲离开大秦之后,一路西行,跟着商队漫无目的的游荡。 在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他觉得自己有一层明悟,但是这明悟到底是什么,又仿佛隔了一层纸,明明伸手就可以捅破,但是总差了那么一点。 因此他一路远行,希望可以找到答案。 王贲看到了巍峨的群山,看到了漫无边际的沙漠。 最后,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 这里的人相貌奇特,操着奇怪的语言,信奉着从没听说过神灵。 起初的时候,王贲对这里的人不屑一顾。 但是,当他了解这里的人,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之后。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王贲觉得,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已经有了答案。 在一座华丽的寺庙中,王贲正在与寺主相对而坐。 寺主操着梵语,一脸赞叹的向王贲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聪慧之人,你只来了短短数月,在佛法上的修为,已经远超众人了。” 王贲微微一笑,同样用梵语说道:“因为佛经中描述的,都是我所经历过的。感同身受,因此心有灵犀。” 寺主感慨不已,然后向王贲说道:“你口中的大秦,当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神奇富饶吗?” 王贲点了点头:“自然如此。在大秦,同样有释迦牟尼一般的人物。老子、孔子、墨子……每一个都是才智高绝之人。” 寺主赞叹不已:“可惜我年迈,无法远行,无缘与这些贤人会面了。” 王贲说道:“这些贤人,已经仙逝数百年了。” 寺主微微一愣,然后面露遗憾之色。 沉默了一会之后,寺主问王贲:“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王贲说道:“我对佛法研究的越深,越发现其中有些自相矛盾之处。” 寺主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说道:“自佛陀圆寂之后,其门徒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佛陀的经意,久而久之,演变成了不同的派别,因此你看起来自相矛盾。” “其实,你不用苦恼于此,你只要在本寺潜心修行便可以了。其他地方的教义都是错的,唯独我们这里是对的。” 王贲笑了笑:“其他寺庙中的人也这么说。” 寺主皱了皱眉头。 王贲说道:“我打算将天下间不同派别的教义都学一遍,去伪存真,博采众长……” 寺主叹了口气:“你这是入了魔道啊。本寺的教义明明是最正确的,你又何苦却学那些旁门左道呢?” 王贲微微一笑,也不争辩。 寺主又问王贲:“你何时起行?” 王贲说道:“就在这一两日。” 寺主沉默了一会,对王贲说道:“你的事,孔雀王已经听说了。大王有意出兵,助你返回故乡复仇。” 王贲摇了摇头,向寺主说道:“我离开大秦之时,就没有复仇的想法了,在此地学习了佛法之后,更加不做此想。” 王贲微微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昔年我为秦大将,攻灭六国,斩首无数。我一直以为功勋卓着,时常为此夸耀。现在想想,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这是大罪孽啊。” “我王氏代代为将,杀人无算,如今落得个灭族的下场,这或许便是报应。” “若我为了一家一人之仇恨,兴兵作乱。要孔雀国百姓与大秦百姓,血流成河。那罪孽太大了,此身恐怕要永坠阿鼻地狱,再也无法离开。” 寺主叹了口气,对王贲说道:“无论如何,请多留一两日。” 王贲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寺主开口挽留,王贲岂敢不从?” 寺主行了一礼,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寺主穿过了三道门,进入了一个小房间。 他刚刚进去,便被人用锃亮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寺主吓了一跳,然后低声念佛。 他很害怕,但是并不怎么吃惊,看来早就知道这里藏着人了。 那手持凶器的人恶狠狠地问寺主:“那大秦来的将军可答应了孔雀王的要求?” 寺主说道:“此人一心向佛,有大慈悲心,不是凡人啊。” 那人有些不耐烦:“他到底答应了没有。” 寺主说道:“没有,他不肯以自己的仇恨,害了千千万万人。” 那人呸了一声:“放屁,一个大将军,被抄家灭族,他岂能不恨?他一定是信不过孔雀王,因此才假意推脱。” 这人把匕首在寺主脸上拍了拍:“你还记得孔雀王是怎么说的吗?如果此事不成,就要踏平你的寺庙,杀光这里的僧众。” 寺主一脸悲伤:“昔日阿育王在位之时,何等尊崇佛法?想不到百年过去,竟然落到如此境地。” “你看看这寺中一砖一瓦,皆是当年阿育王下令建造。你今日竟然在这里威胁我。你若真让佛门清净地沾染血污,不怕阿育王震怒吗?” 寺主的话仿佛让这人有些顾忌。 不过他很快就冷笑了一声:“当今的孔雀王,是阿育王的子孙。他的所作所为,就是阿育王的所作所为。孔雀王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寺主叹了口气:“我已经出言挽留了,他同意再留一两日。一两日之后,我也无能为力了。孔雀王真的想踏平本寺,那也只能由他去了。” 拿匕首的人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寺主看着这人的背影,心中悲哀的想:“若王贲在这里遇难,我便是害了一个无辜之人,恐怕要坠入地狱之中了。” 一边是数百僧众,一边是一个无辜的远方客人。 寺主坐在阴暗的斗室之中,半晌无言。 ………… 共工和燧人,千里迢迢赶到了咸阳。 对他们这种科研工作者来说,到咸阳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商君别院的所在。 这个地方,是所有科研人心中的圣地。 在商君别院门口,这两人通报了姓名,很快,有匠户走出来,微笑着说道:“方才谪仙说,二位的大名如雷贯耳,让我们立刻请你们进去。” 共工和燧人又惊又喜,跟着匠户进去了。 远远地,李水已经迎出来了。 他快步走过来,握住了这两个人的手,一脸开心的说道:“你们便是河神和火神吗?久仰久仰啊,” 共工尴尬的说道:“小人外号叫共工。不过这一路上,经人提点,小人发觉冒犯了神灵。因此已经改了名字,叫公孙。” 燧人也尴尬的说道:“小人的外号叫燧人。同样发现自己冒犯了先贤,因此改名叫崔人了。” 李水挠了挠头,干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啊。既然你们二位到了商君别院,就多住几天再走。商君别院,最欢迎人才了。” 崔人和公孙都答应了。 李水对张良说道:“你安排好人,好好招待他们。” 张良答应了。 自从张良办砸了颁奖大会,整个人就谦虚了很多。主动来商君别院帮忙,目的就是锻炼自己。 苍夫是商君别院的管家,张良则做了苍夫的副手。 李水想了想,又叫住张良,说道:“如今宿麦已经开始收获了。田翁、相里竹和司农桑田可是有个赌约的。因此宿麦收获,要统计好收成,做到公平公正,双方都满意。” 张良答应了。 李水又说道:“昔日卖化肥的时候,伏尧公子可是卖出去了不少保险。有些不会种田的笨蛋,可能会来索赔。这些事,一定要处理好。” “既不能让泼皮无赖借机敛财,也不能给人口实,让百姓觉得公子故意不赔偿,坏了名声。” 张良应了一声:“在下明白。” 李水点了点头:“去吧。好好做。” 张良应了一声:“是,多谢谪仙给我这个机会。”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很感慨的向卧室走去:唉,让项羽给我当侍卫,让张良给我当管家。这事……可以吹两千年了。 ………… 关中第一茬宿麦要收割了。 百官齐聚,甚至嬴政都派出来了小宦官在旁边监督。 桑田看着农田中的宿麦,只是看了一眼,心里面就凉了半截。 没办法比,根本没有办法比,这次自己输定了。 用了化肥的那块田,麦穗很大,很饱满,而且种的很密集。 这样密集的一块农田,居然涨势还这么好。简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用粪肥的那几块田,和往日相比,倒是还不错。但是和用了化肥的那块田相比……唉,简直是就是营养不良。 收割开始了,两边一起动手。 李水看着农田,忽然对李信说:“李兄,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啊。” 李信也说道:“槐兄,我也觉得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李水忽然咦了一声:“仿佛就是在不久之前,就在这块农田旁边,也有一次赌约啊。赌的也是宿麦的收成。” 李信点了点头:“那一次,王离把自己的人头给输了。” 桑田听到这里,一张脸微微变色。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勉强对李水笑了笑:“下官可没有和谪仙赌命。” 李水微微一愣:“没有吗?我还以为赌了呢。看来今天早上白白浪费力气磨刀了。” 桑田脸都白了。 淳于越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心想:这都是什么癖好? 淳于越和李水较劲的时间太长了,因此了解李水的把戏。他一眼就知道,李水是在拿桑田开涮。 不过……现在淳于越也懒得去思考这些了。他现在真正关心的,是宿麦。 宿麦一边收割,一边有人开始脱粒,过秤。 数目不断的报上来。一石,二石,三石,四石。 不用化肥的宿麦,收获四石。已经到顶了。这个收成,放到往常年已经算是丰收了。 而用了化肥的宿麦,还在收割中,数字还在增长。 五石、六石…… 周围的百姓开始渐渐的向这边聚拢。 在卖化肥的时候,李水曾经声称,化肥可以让现有的产量提高十倍。 大伙只觉得这是一种夸张的宣传手段罢了。或许能够提高很多,但是十倍有点夸张了。 可是今天,看看已经收获六石的宿麦,再看看只割了一小半的麦田。 或许,真的能增产十倍,所有人的心都开始激动了。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宫中,嬴政也有点吃惊,带着伏尧赶来了。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看见商君别院的匠户已经架起了相机,要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二十五石了,麦田刚刚割过去了一半而已。 三十石了。 四十石了。 已经超过了十倍,但是麦田还没有割完。 人群已经沸腾了。 半个时辰后,一块麦田彻底割完了。一共收获了五十石。 超出了普通麦田十二倍还要多。 周围的百姓忽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有些人在拜谢谪仙,有些人在念叨田翁和相里竹的名字,有些人在感慨皇恩浩荡,有些人在感激伏尧的保险让他们大胆买了化肥。 更多的人,在念叨自己亲人的名字。 如果……如果当年有化肥的话,那些在荒年中饿死的亲人就可以活下来了。 李水转过身去,郑重的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庄严的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嬴政微微一愣,问道:“何事?” 李水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臣,恭喜陛下。自今日始,大秦,永无饥荒。” “大秦永无饥荒。” “大秦永无饥荒。” 这话迅速的传遍了人群,不少人在高声呼喊,这一日,百姓沸腾了。而这沸腾的情绪,正在迅速的向关外传递。 用不了几天,天下人都会知道。有了一种叫化肥的神奇东西。从此以后,大家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嬴政也激动不已,他使劲点了点头:“好,好啊。田翁和李竹何在?朕要好好奖赏他们。” 旁边的小宦官提醒说:“陛下,他们两位刚刚获得了谪仙奖。分到了几千镒黄金呢。” 嬴政说道:“几千镒黄金算什么?朕要给他们封侯。” 朝臣哗然。 百姓们恐怕还没什么概念,但是朝臣太明白封侯的意义了。 权力倒是其次,这是荣誉啊。莫大的荣誉。大秦朝堂之上,有几个封侯的? 两个没有官职的平民百姓,就靠着研究出来了化肥,就可以封侯?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女人,这,这成何体统? 但是他们仔细一想,却又发现,这两个人的功绩实在太大了。 把农田中的庄稼,提高产量十几倍,让天下百姓不用再饿肚子。 这样的功绩,完全当得起侯爵啊。 嬴政问李水:“田翁、李竹何在?” 李水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看到田翁和相里竹。 他把张良叫过来:“田翁和竹姑娘呢?” 张良说道:“他们两个还在研究化肥,说不愿意为无聊的赌约耽误时间。” 李水感慨不已:“这两个人的境界太高了,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封侯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这便是国士啊,既然如此,我们去商君别院。” 旁边几个大臣苦苦阻拦:“陛下,自古以来,岂有这等道理?哪有天子上门封侯的。”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自古以来,有人将庄稼的产量提高十二倍吗?” 朝臣们都闭嘴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空谈都是虚的。 更何况,田翁和相里竹只是两个醉心于研究的平民百姓罢了,他们不是朝中掌握实权的权贵。 对这样的人礼貌一点,那叫礼贤下士,不仅不会有损帝王的尊严,反而会增加皇帝的声誉。 于是嬴政走在最前面,百官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 桑田哭丧着脸,五味杂陈的走在了最后。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桑田抬头一看,发现淳于越正一脸安慰的看着他。 桑田叹了口气,有些悲伤的说道:“博士,我这个司农,怕是做不下去了。” 淳于越说道:“你切不可妄自菲薄,老夫认为,陛下无意罢免你的官职。毕竟化肥这种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乃亘古未有之奇也。” “你之前对它产生怀疑,并不算什么,反而合情合理。这是尽了本分。” 桑田说道:“即便陛下不罢免我的官职,我也没有脸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了。” “我任职司农一来,并没有什么功绩。而田翁与李竹,拯救了千千万万人。或许我应该退位让贤,主动辞去官职……” 淳于越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田翁与李竹所长的,乃是研究。而你所长的乃是关于农事的管理。这其中,有很大的差别啊。” “若你因为所谓的脸面便辞官,反而显得太重名声,有些沽名钓誉了。” 桑田惶恐之至的说道:“多谢博士指点。若非博士,下官要犯下大错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无妨,算不得什么。” 于是两个人并肩而行,显得越发亲密了。 桑田心想:有了淳于博士为我辩解,我不辞官,也不算什么了。不会有人说我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嗯,很好。 淳于越则心想:这一次,借力打力,将司农争取过来了。嗯……支持扶苏公子的力量,又大了一分。 淳于越把桑田拉拢到了自己的阵营里面,但是他并不开心。 商君别院,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而淳于越来越觉得危险了。 以前谪仙的那些照相机、留声机,不过是用来玩乐罢了,算不得什么。但是这化肥……可是救了千千万万人。 而商君别院,和伏尧公子算是一伙的。 这些大功绩,会不会算在伏尧头上? 将来陛下选择太子的时候,会不会倾向于伏尧? 淳于越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扶苏去军中历练,未必是什么好事啊。远离陛下,就容易疏远。 “得想个办法,早日让扶苏回来。”淳于越在心中暗暗的想。 很快,商君别院已经到了。 李水在前面引路,恭恭敬敬的把嬴政请了进去。 然后百官被挡在外面了。 群臣破口大骂,然后写了欠条,承诺回头送来十万钱的门票钱,然后也进去了。 嬴政走到田翁和相里竹的小院门前。 有个匠户拦住了嬴政,十分为难的说道:“陛下请稍等,田翁和竹姑娘正在研究化肥,如今到了关键的一步,须臾不得离开。” 李水训斥道:“胡闹,这世上有比天子更重要的吗?” 匠户一脸惶恐。 嬴政微微一笑:“无妨,朕等一会便是。淳于越不是经常说吗?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田翁和竹姑娘,这是为万民百姓研究化肥啊,朕岂有不等之理?” 李水一脸敬佩的带着嬴政去了一个房间。 等嬴政进去之后,李水回过头来,笑眯眯的向淳于越说道:“陛下似乎对儒家学说越来越感兴趣了,姐丈不用谢我。” 淳于越没说话。 这话没办法接。 刚才嬴政确实说了些民贵君轻的话,可是……可是淳于越总觉得,这怎么怪怪的呢? 槐谷子帮忙宣扬儒学?他这种不要脸的,也懂儒学? 李水请嬴政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命人献上了茶和糕点。并且来了几个伶人开始唱戏,唱的是关云长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当然了,这故事后面的走向改了改。 吕蒙确实背后偷袭关羽来着。但是在未央的故事中,关羽大展神威,两线作战,从麦城出发,反败为胜,将敌人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嬴政喝着茶,听着戏,脸上一直带着微微的笑容。 好啊,好啊。 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粮食足够,就可以种植桑麻,人人穿得起衣服。多出来的粮食,可以养育猪羊,人人可以吃上肉。 这是太平盛世啊,是尧舜禹几代贤王都不曾有的盛世。 与此同时,在研究所里面。 田翁和相里竹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张良:“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陛下?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张良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别的事情我不敢打包票,但是帝王的心思,我早就已经揣摩透彻了。陛下巴不得你们再耽搁一会,好显得他礼贤下士。” 相里竹不安的问道:“然而,陛下会不会表面上不在意,在心中却恨极了我们?” 张良说道:“第一,你们研究出来了化肥,让大秦从此进入盛世,陛下对你们宠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痛恨?” “第二,过一会你们可以表现得诚惶诚恐,甚至幼稚一些。陛下自然觉得你们是全无心机的赤诚之辈。你们刚才的反应,也就算是天真可爱了。” 田翁和相里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张良在屋子里等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可以去拜见陛下了。” 于是田翁和相里竹开始换衣服。 张良只给了他们极短的时间。 相里竹和田翁几乎是衣衫不整的被他拉了出来,然后带到了嬴政面前。 这两个人很窘迫的拜见了嬴政。 嬴政细心观察着这两个人。 田翁身上穿着一件很体面的衣服,这样的衣服,对他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可能逢年过节才会穿。 听说田翁的研究,主要是研究粪肥的构成,然后从泥土中提取肥料。 如此一来,这身衣服应该脏兮兮的才对。 但是田翁这衣服确很干净,可见是刚换上去的。 只是……衣服的扣子扣错了,因此衣服显得皱皱巴巴的。 至于相里竹呢?衣服倒是没有穿错,只是这衣服显然是礼服,宽袍大袖,绝对不是干活的时候穿的。 而且头上的发髻插错了。有一缕头发散乱的垂下来,显得很是狼狈。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衣服……” 田翁和相里竹慌乱的整理衣服,然后无奈的说道:“时间太短了,有些仓促,因此御前失礼,请陛下恕罪。” 嬴政叹了口气:“看来是陛下耽误了你们的研究啊。” 相里竹和田翁连称不敢。 嬴政微笑着问道:“你们刚才的研究,可有进展了?” 田翁大着胆子说道:“有,有很大进展。” 他有些笨拙的吹捧嬴政说:“本来这研究屡屡失败,但是今日忽然成功了。或许是陛下到了商君别院,因此天子之气,让研究有了进展。” 嬴政哈哈大笑。 他看着这个满脸风霜,老实巴交的老农,努力的学着别人阿谀奉承,觉得真是可爱至极。 嬴政说道:“我要封你们为关内侯。” 这个消息,张良并没有告诉他们两个。因为张良需要他们的震惊。 果然,这两个人都震惊了。 田翁的手脚都开始哆嗦了:“我?封侯?这……” 他差点晕过去。 也就在几年前,还是个掏大粪的贫苦人,怎么一转眼,要封侯了? 这简直是一场梦。 而相里竹更是惊呆了:我?我是女人啊,女人也可以封侯吗?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相里竹敏锐的感觉到,这可能是名垂千古的大事。 忽然,白光一闪。 有匠户用照相机,拍下了田翁和相里竹错愕的表情。 嬴政欣赏了一会他们的惊讶,然后微笑着公布了一系列赏赐,赐多少户,赐多少田,赐多少金。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田翁和相里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封侯两个字,已经让他们眩晕了。 忽然,相里竹发现嬴政站在她面前。 她回过神来,听到嬴政问:“我听槐谷子说,你是李信义妹?你家中还有没有别人?你父母可还在?” 嬴政问这个,是随口一问罢了,其实他猜测相里竹的父母是不在了,否则的话,怎么会以女子之身,孤身一人流落京城? 相里竹郑重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我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我也不姓李。” 嬴政好奇的问:“你姓什么?” 相里竹说道:“我姓相里。” 嬴政微微一愣:“这个姓……” 在这一瞬间,嬴政想起来了,曾经有一群人,为首者也姓相里,他们是墨者。 果然,相里竹说道:“我是墨者后人。” 嬴政恍然大悟。 墨者,在大秦是非法的。虽然没有明确的律令规定。但是当初曾经有秦王驱逐秦墨,紧接着又有楚墨盒齐墨刺杀李水。 所以,墨者只要敢表露身份,一定要被抓走的。 不过,嬴政是帝王,有帝王的自信,他没有急匆匆的把人带走,而是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又如何进了商君别院?” 相里竹恭恭敬敬的说道:“臣乃秦墨。” 一句话,让嬴政略微放心了。 秦墨,虽然曾经被秦王驱逐,不太受待见,但是与大秦的关系,并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随后,相里竹又说了齐墨和楚墨怎么来刺杀他,怎么来刺杀李水。 嬴政听完之后,对相里竹彻底放心了。 没想到相里竹郑重的说道:“请求陛下,赦免齐墨与楚墨。” 嬴政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快的说道:“齐墨与楚墨,刺杀槐谷子。朕岂能赦免他们?” 相里竹说道:“他们的刺杀,毕竟没有成功。况且齐墨与楚墨,虽然侧重不同。但是在机巧方面,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如果他们能进入商君别院,做我的助手,合三墨之力,应该可以做出更多好东西来。” 嬴政看了看李水:“你觉得怎么样?”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以臣今日的地位,犯不上记几个小毛贼的仇。”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你觉得,墨者会对天下怎么样?” 墨家宣扬的一些道理,嬴政是不能接受的,觉得离经叛道,大逆不道。 不过李水一脸平淡的说道:“昔日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各种理论层出不穷。然而真正左右天下的,乃是帝王。” “百家之言再精彩,也是要贩卖于帝王家的。陛下何须忧心?”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微笑着对相里竹说道:“朕,便赦免了齐楚墨者。只是他们若再欲行不轨之事,朕决不轻饶。” 相里竹连连道谢。 嬴政又褒奖了相里竹和田翁一番之后,打算回宫了。 在回去的路上,朝臣们不断地告辞。最后跟在嬴政身后的,只有几位朝中重臣了。 这些人欲言又止,嬴政自然猜到他们有话说。只是现在也没必要问,等进了宫再说吧。 李信对李水说道:“你猜,这几位大人要说什么?” 李水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信好奇的问道:“既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进宫?” 李水说道:“万一他们背后说我坏话呢?我觉得盯着一点比较好。”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好奇的看着他:“那你又为什么要进宫?难道你知道这几位大人要说什么?”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我自然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有热闹可以看,因此凑过来看看。” 李水:“……” 真羡慕这种人啊,衣食无忧,没事吃吃瓜。 而我呢、偏偏心怀天下,为了天下苍生,日日劳碌。 李信看着李水,心想:怎么回事?槐兄的表情……怎么突然又开始装起来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必限制生育 进入书房之后,嬴政一脸和蔼的看着面前的朝臣:“诸卿有何事要说啊?” 嬴政最先看了看李斯。 李斯干咳了一声,说道:“臣……臣还没想好。” 自从被李水打击了一番之后,李斯就萎了,变得沉默寡言。 平时在嬴政面前还好,尚且能侃侃而谈,但是有李水在场的时候,他总是低头不语。 嬴政又看了看王绾:“丞相有话要说?” 王绾沉声说道:“臣今日见到了化肥的神奇之处,大为叹服之余,又有些担忧啊。因此来向陛下禀告。想必其他几位朝臣,也是出于此心。” 旁边的几个人都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都有点茫然:这些朝臣又想到什么了?怎么我没有想到? 嬴政皱了皱眉头,说道:“说来听听。” 王绾说道:“这化肥,毕竟是外力,犹如拔苗助长,令粮食丰收。比如一个人,受到惊吓之后,动如脱兔,但是心情平复之后,必定脱力,软绵绵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道德经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可见田中的肥力是一定的,今年收获了十倍的收成,那未来十年,是不是便要一无所获了?” 其他几位朝臣都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显然觉得这件事值得深思。 李水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 嬴政好奇的问李水:“槐谷子,你为何不加反驳?” 李水行了一礼,说道:“臣觉得,陛下应当下一道命令,日后有谁想要弹劾、反驳、直谏。必须实地调查,证据确凿。不能一拍脑袋,靠着想象胡说八道。” 王绾气的直瞪眼:“谪仙说谁胡说八道?” 李水看了看李信:“李兄,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李信说:“也许丞相喜欢你指名道姓。” 李水哦了一声,大声说:“丞相王绾,胡说八道。” 王绾:“……” 幸好这几年和谪仙打交道多了,把这一颗心锻炼的强大无比。否则的话,这一句话就能让他背过气去。 王绾憋着一口气说道:“那谪仙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官在胡说八道?”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陛下,证据就在商君别院,臣请求取来证据。” 嬴政点了点头。 于是李水向殿外说道:“乌交,去商君别院取证据来。” 乌交一脸茫然地探进脑袋来:“商君别院,有证据吗?” 王绾等人窃笑不已。 李水则镇定自若,对乌交说道:“你只管告诉相里竹,她自然知道本仙指的是什么。” 乌交应了一声,急匆匆走了。 两刻钟后,乌交一脸古怪的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侍卫,抬着一个架子。 架子上面放着很多玻璃瓶,有庄稼就生长在玻璃瓶里面。 这东西放进书房,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走了。 因为……这太违反常理了。 玻璃瓶里面没有泥土,只有一些像水一样清澈的液体。 而这液体里面,又生长着宿麦。如今宿麦已经成熟了,结穗吐子,颗颗饱满…… 这…… 嬴政好奇的问李水:“这宿麦,一直生长于水中?” 李水说道:“是。” “相里竹为了试验宿麦生长,到底依靠什么。于是做了这东西。宿麦从一开始就生长在水中,不曾接触过农田。只不过这水中加了各种化肥而已。” 嬴政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今年宿麦丰收,不是因为提前耗尽了肥力?” 李水说道:“自然不是。” 淳于越皱着眉头说到:“或许是有人将宿麦从农田中拔了出来,又将根须清洗干净,塞进了瓶子里,谎称它一直生长在这里。” 李水幽幽的说道:“淳于博士能将这一团根须塞进去吗?” 淳于越一时有些语塞。 这宿麦的根须有一大团,而玻璃瓶开口极小。如果强塞进去的话,倒也能够做到,但是那样一定会碰断根须。 可是这瓶中的宿麦,根须却十分完整,看起来像是一直生长在这里的。 乌交又拿出来了一摞照片,说道:“这是宿麦生长过程中拍下来的。” 李水展示了一番,群臣无话可说了。 因为照片中详细的记录了宿麦从一开始的幼苗,长到如今这般大的全过程。 赵腾幽幽的说道:“如此说来,庄稼生长,完全靠的是肥力了?” 李水摇了摇头:“并不是。” “相里竹还做了一个实验。将庄稼分成两批。一批在室外,一批在不见日光的室内。这两批庄稼,都没有用肥料。” “在室内者,很快就枯死了。而在室外者,长势很好。” “随后相里竹又称量了庄稼、泥土。最后发现,庄稼重了三斤,泥土轻了几两而已。” 朝臣们面面相觑:“那多出来的重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李水说道:“诸位别忘了,有些不见太阳的庄稼,已经死了。我们有理由推测,日光之中,富含能量。这些庄稼吸收了日光的能量,因此长大了。至于肥料,是辅助作用。” 众人恍然大悟。 淳于越捋着胡须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何为道?便是这阴阳二气了。阴阳二气,可以滋生天地万物。古圣先贤,诚不欺我啊。” 李水:“……” 特么的古圣先贤又知道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向嬴政说道:“如此一来,诸位大人的担心,实在是大可不必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王绾说道:“还有一件事,令臣忐忑不安。” 嬴政问道:“何事?” 王绾说道:“农田中用了化肥,产量增加了十二倍。这想必已经到极限了。” 李水幽幽的说道:“那可未必,若能找到良种,产量还能增加。” 王绾说:“然而,终究是有极限的吧?” 李水纳闷的问:“怎么?” 王绾又说:“即便粮食的产量可以增加。那江河中的水是有限的吧?大秦国土上的平地是有限的,树木是有限的。” 李水无语的说:“丞相到底想说什么?” 王绾忧心忡忡的说道:“如今百姓们不用担心饿肚子。可以想见,他们会肆意繁育后代。” 嬴政皱了皱眉头:“人口滋生,那不是好事吗?” 在秦代,人口增长,确实是好事,简直是大大的好事。 人口多了,代表国力的增强,兵源充足,劳动力增加,社会繁荣。 有很长一段时间,人口的多寡,是盛世与否的一大标志。 因此嬴政有此一问,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绾说道:“在一两百年内,人口增加,自然是好事。然而我大秦要传之万代,人口的增加,就未必是好事了。” “臣粗略的计算了一番。百姓从成年至四十五岁,平均可产十余子。” “这十余子,在二十年内,又产十余子。” “除去年迈者、早夭者、病死者。人口每十年可增长一倍。” “不出百年,大秦人口将以亿计。而且一旦过亿,增长更快。或许三五十年,将以百亿计。” “到那时候,取江河之水,不足为饮。罄天下之木,不足为薪。人满为患,摩肩接踵,恐怕无立锥之地。” 朝臣们都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嬴政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绾说道:“滋生人丁,如同骏马疾驰。已经跑到悬崖边上,再勒马就来不及了。应当早作决断,让它缓步慢行,徐徐前进。” “因此,臣建议陛下,从现在开始,便下一道命令。每一对夫妻,至多生育四个子女。” “如此一来,人口增长不至于过快。随着人口越来越多,还可以继续下诏令。命百姓至多生三胎、两胎,乃至于一胎。” 李水有点无语的看着王绾:这……这思想挺前卫啊。 嬴政总觉得王绾的想法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仔细想想,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于是他看向李水:“槐谷子,你以为如何?” 李水说道:“臣想问丞相大人,可知道百姓为何拼命地生孩子?” 丞相微微一愣,然后说道:“子女众多,在宗族之中,便可以理直气壮,不受人欺侮了。” 李水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们申明法令,严格执法便可以了。使强者不敢欺凌人,弱者不至于受辱。如此一来,百姓还会拼命生产吗?” “生下孩子来,便是一张嘴,养活起来,并不容易。如果百姓不受欺负,人口暴增的趋势,立刻可以缓解,何须陛下下令,禁止百姓生育?” “若陛下当真下了这道命令,恐怕百姓们才会怨声载道吧?” 王绾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谪仙有所不知。人这一生当中,最危险的不是老年,而是幼年。” “人在幼年之时,头脑一片混沌。不能行走,不能言语。是渴是饿,全凭父母猜测,而且极易染病,一旦染病,又极难治好。” “因此幼儿早夭,比比皆是。不长到十几岁,谁知道他可以成年呢?” “百姓喜欢生育,只是因为子女死亡的太多了,若不多生几个,或许一个长大成人的都没有。” 李水好奇的说道:“既然如此,丞相大人建议陛下下令,每户最多生四个。那不是强迫有些人断绝香火吗?” 淳于越:“……” 王绾:“……” 冯去力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他和王绾是对手,看见王绾吃瘪,自然开心不已。 王绾眉头紧皱,问李水:“那谪仙以为如何?” 李水说道:“既然百姓们因为担心孩子养不活,这才大肆生养。那我们为何不研究一下,如何让幼儿活下来呢?” “如今商君别院,已经在开发新药了,疮疽之疾,已经攻克。其他的疾病,也在陆续的找出对应的病菌,然后实验新药。” “诸位恐怕还不知道,以前一些无法治愈的绝症,都已经在商君别院攻克了。” “不出十年,新生儿的死亡率,将降到不足现在的一成。” 王绾无话可说了。 李斯终于开口了。他幽幽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情况就更加危险了。” “新生儿都能活下来,而孩子能活下来,就可以在宗族中有更大的势力。即便有法令保障百姓,也总有一些人,喜欢儿女成群。至少女儿多了,耕田的时候会省力不少。” “如此一来,人口增长的不是更快吗?古语云,过犹不及。大秦要昌盛,自然需要人口,但是人口过多,反而会为之所累啊。一旦粮食不够吃,水源不够饮,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李水微微一笑:“这个,我早就已经想到了。想要控制人口很简单。那就是给他们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开科举,办学校,办工厂,都是这个意思。” “进了学校,就可以考科举。考上科举,就可以做官。” “即便不考科举,将来去工厂之中做工。也优先录用识文断字者。如此一来,百姓们自然喜欢让自己的子女入学。” “以前是因为没有办法,生来贫贱,就只好贫贱。现在明明可以做人上人,谁还愿意做猪狗牛羊呢?” “因为百姓很快会意识到入学的重要性,这件事在数年之内,会形成风气。而入学就需要交学费,孩童入学之后,便不能帮着百姓下地干活。” “因此,在孩童成年之前,是赔本的买卖。百姓还会胡乱生养吗?” 李斯说道:“若孩童成年之后呢?成年之后,可以赚来大笔钱财。百姓们不能咬咬牙,多生几个孩子,过几年苦日子,再求回报吗?” 李水说道:“这便是一个平衡了。若百姓觉得日子太苦了,实在过不下去,自然不会再生了。诸位想要控制人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以前不论生的多,还是生的少,年景不好,都是饿死的命。但是现在,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了。” “生的少的,可以安心享福。生得多的,却要累死累活。甚至因为生的太多,看管不过来,反而一个成才的都没有,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觉得百姓心中也有计较,生上几个,足以养老,也就不会一直生下去了。” 李斯皱了皱眉头:“若有些地方的人,不求入学,只求生下孩子来务农,一直拼命地生育呢?” 李水幽幽的说:“那就强行推广入学。不入学者有罪。对于一些太贫困的百姓,甚至朝廷可以免费让他们入学。只求这些孩子童年时候,不要为父母干苦力。” “这一代孩童读过书,见过了世面,定然不会像他们的父母一样,生下孩子来,只求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是有追求的,希望做人上人的。至少对于他们的子女,他们一定会支持入学的。” 李斯皱了皱眉头:“免费入学?那得花多少钱?” 李水笑眯眯的向嬴政说道:“陛下,商君别院,愿意捐款建立学校。” 朝臣们都无语了。 一说到钱,谪仙就比较兴奋啊。唉,谁让人家有钱呢。 等等,他的钱不都是从我们这里赚走的吗?照这么说,那应该是用我们的钱建学校啊。现在功劳变成了他的?这叫什么事啊。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夜校 对于李水的提议,嬴政很感兴趣。 他对李水说道:“朕给你几日时间,让你将想法整理清楚,写成奏折呈上来。” 李水微微一笑:“臣已经准备好了。” 随后,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张纸。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 他提前准备好了?难道他早就料到了会出这样的问题,因此事先想好了对策?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李水将纸呈给嬴政,然后信心十足的说道:“臣以为,若要兴教育,第一步就是要兴工厂。” “商君别院,如今有磨房厂、印刷厂、造纸厂、冶铁厂……” “这些工厂,无不获利极多。咸阳城中,一些鼠目寸光的人,每每批评臣聚敛钱财。其实臣不爱钱,臣是为了大秦社稷,迫不得已开办了这些工厂啊。” “如今这些工厂的运作模式越发成熟。只要照葫芦画瓢,各地照抄商君别院的模式,工厂可以迅速的开遍天下。”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谪仙忍辱负重,了不起啊。” 朝臣:“……” 忍辱负重?好像他没赚钱一样…… 但是这话是陛下说的,这些朝臣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李水说道:“只要有足够的工厂。从学校当中出来的那些人,便有处可去。否则的话,学上三五年,却无用武之地,谁还愿意上学?” 嬴政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李水又说道:“关于学校,臣开办商君书院,就是想要探索经验,如今已经颇有心得了。” “臣建议,将学校分为三等。低等适用于孩童,目的是识文断字,为期五年。” “这些孩童学成之后,实在愚笨者,或者无力继续学习者,可以任由他出去做工。他已经认识了字,学会了算账,在工厂里面,总可以做一个熟练工了。” “中等者,适用于青年。为期三年。目的是传授道理。譬如,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圆球,为何看起来却很平坦?为何天上的星辰不会掉落下来?为什么水往低处流?” 朝臣们听得一脸茫然,不少人都在想:对啊,为什么? 李水冲他们嘿嘿一笑:“列位,如果你们实在想知道的话,也可以去上商君别院开办的夜校。里面不分男女老幼,都可以去补课。” 朝臣们顿时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 而李信还在给李水搭腔:“请问李兄,这夜校价格贵吗?” 李水说道:“不贵,目的是普及知识,不为盈利,每人交百钱便可以听一节课。” 李信哦了一声,又问:“那什么时候开课呢?” 李水说道:“初三、初六、初九、十二……逢三的倍数便开课。三与仙谐音,好记吧?” 李信连连点头:“好记好记。请问……”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槐谷子,夜校的事,就不用再说了。我想在场的诸位大人,并没有兴趣。” 李水哦了一声,很惋惜的说道:“既然没有兴趣,那就算了。” 他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中等学校毕业的人,可以选择继续升学,也可以选择去做工。” “高等学校,同样为期三年。而高等学校毕业者,那就是层层筛选出来的真正人才了。他们可以考科举,也可以专心研究。” “陛下,臣相信经过十多年的学习。这些人才,个个都是大秦的栋梁。无论他们入朝为官也好,还是发明新事物也好,大秦都将蒸蒸日上,迅速的成为人间仙境。” “而且,我们还可以大力宣扬一些事迹。譬如某个贫困村庄的孩子,勤读不辍,手不释卷,在苦了十来年之后,一朝考中科举,从此变成人上人。” “又或者,某个家境贫寒的孩子,父母残疾,姊妹重病。这孩子一边做零工,一边读书。终于学有所成,研究出来了一样新东西,获得了商君别院的投资,从此一夜暴富,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嬴政微微一笑:“有意思。”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如今伏尧公子的报纸卖的很是火热,黎民百姓,都喜欢买一张来看看。如果将这些故事刊登在报纸上,数日之内,就会传遍天下。” “而那些世世代代贫苦的百姓,听说之后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心向往之,加倍的督促自己的孩子努力用功。” 这次不仅是嬴政,朝臣们都点了点头。 有不少人甚至在心里想:槐谷子与伏尧发行报纸……难道早就料到了今日这步棋了? 淳于越忽然幽幽的说道:“听了谪仙的一番话,老夫倒有些感悟。如此说来,将来谁掌握了学校,谁就掌握了天下间的聪明人?” 李水说道:“正是如此。所以,学校必须是朝廷所办。一者,朝廷办学,公平公正,不会出现学阀控制学校,导致某些高官的子弟,可以偷奸耍滑,进入学校。” “二者,学校是朝廷的,学校中的教书先生也是朝廷的。那么学生也就是朝廷的了。避免某些心怀不轨之人,借着办学的名义,聚众生事,暗中谋反。” “商君书院,臣也打算交给陛下的。” 嬴政点了点头,朝臣们也都松了口气。 他们觉得,李水想的还算周到。 李水看所有人都挺高兴,然后又幽幽的说:“陛下,臣建议办学令,尽快颁布。然后从下次科举开始,有志于考科举的人,都要在高等学校上过学。” “那些成年的士人,不适合再上低等学校和中等学校。可以让他们参加一场入学考试,如果合格的话,可以直接上高等学校。” “如此一来,这些人上过了学,胸中有了一些知识,就不会闹笑话了。他们就能明白,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水为什么向下流。” 嬴政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李水又看了看在场的大人们:“诸位觉得怎么样?” 淳于越等人说道:“很好啊,有何不可。” 李水咧嘴笑了,然后向嬴政说道:“另外,臣还建议,对朝臣进行考核。毕竟现在新发明越来越多,新发现也越来越多。这知识是日新月异,不停地换代啊。” “某些大人,还停留在粪肥的阶段,殊不知化肥已经大行其道了。” “某些大人,是主管驿站的,却不知道现在北地郡式的大道越修越多。” “某些大人是主管矿产的,却不知道商君别院的作坊已经可以大量炼钢了。” “如果诸位大人和外面的世界脱节了,还如何治理天下?这天下能不乱吗?” 嬴政点了点头:“不错,确实要考核。考核成绩优异者,可以酌情升迁。成绩劣等者,酌情罢黜吧。” 李水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嬴政又交代了一些事,然后让他们走了。 等出了嬴政的书房之后,淳于越和王绾几个人越想越不对劲。 以后……要考核了?具体怎么考核?考核古圣先贤的言论吗?看陛下的意思,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难道……要考核大地为什么是圆的?考核水为什么向低处流? 朝臣们都有点心慌。他们看了看李水,李水却不动声色,和李信一溜烟的回到商君别院了。 李水一进商君别院,就对牛犊说道:“过一会可能会有人来问夜校的事。” 牛犊眨了眨眼,纳闷的问:“我们有夜校?” 李水说道:“很快就有了。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是三百钱一晚。” 牛犊哦了一声。 李水又说:“不过你要告诉他们。三百钱是普通班。里面的人,要么是想要识字的大娘,要么是干完农活的老汉。还有想认几个字,好去做工的乞丐。还有,夜校是在茅草屋里面上课的。上课的时候,席子就不要想了,坐在稻草上就行。” “另外提醒他们,来的时候带上一把扇子,好用来赶蚊子赶老鼠。” 牛犊挠了挠头:“乞丐拿得出来三百钱?” 李水:“……你这关注点总这么奇怪干什么?” 牛犊干笑了一声。 李水接着说道:“如果有人问,有没有贵族班。” “你就告诉他们,自然是有的,贵族班里面,都是朝中大臣,尊贵优雅。上课的地方是宽敞干净的房屋,里面不仅有席子,有几案,还供应处茶水和糕点。不过……一万钱一课。” 牛犊瞪大了牛眼:“一万钱一课?是不是太贵了,会有人来上课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你放心吧。有些爱面子的人,除了上夜校,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牛犊说:“那如果当真有贵人交了一万钱来上课。那他们的十万钱门票钱,还收不收?” 李水瞪了瞪眼睛,骂道:“你真是钻到钱眼里了,我们教书育人,是为了传授知识。人家已经交了一万钱了,你怎么好意思再收门票?” 牛犊惭愧的低下了头。 李水骂完之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不过,夜校学生门票免费这件事,暂时不要宣扬出去。” “你先宣传一下别的,就说商君别院出了一种月卡。花一百万钱购买一张月卡,在一个月内可以随意出入商君别院。” “等那些大人们差不多都买了月卡,你再宣布夜校学生不收门票。” 牛犊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说道:“谪仙……这么干的话,小人不会被打死吧?” 李水在牛犊手里面塞了一张纸:“放心,本仙都给你安排好了。” 随后,李水和李信勾肩搭背的走了。 牛犊把那张纸展开一看。 是一张报纸,正面是关于田翁和相里竹封侯的报道。背面……背面是伏尧公子新推出的人身意外险。 ………… “卖报!卖报!大秦第一位女子封侯。大秦第一位女子封侯……”报童兴奋地叫嚷着。 今日的报纸,销路真的太好了,主要是新闻太给力了。 在咸阳城外,几个乞丐凑了两文钱,买了一张报纸。 他们看见了相里竹和田翁的大幅照片,看到了羞涩之中带着一丝开心,看到了眼睛里面亮晶晶的闪光。 “哎,封侯了。”其中一人说道。 “是啊,女子封侯,算是亘古第一人了。”另一人感慨道。 还有一个人说道:“这也算是我们墨者的荣耀了吧?”第三个人说道。 “算,怎么不算?我们不也是墨者吗?”最后一个人嘀咕了一声。 然后他们四个互相看了看,抱头痛哭起来。 他们是墨者不假,当初刺杀李水,损失了绝大部分。后来又跟着项梁造反,死的只剩十来人。 后来为了逃避官府的搜捕,整日东躲西藏,食不果腹,精神紧张,又死了一批。 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他们沿街乞讨为生,每每想起来自己曾经是墨者传人,就恍如隔世。 他们哭了一会,其中一个说:“这报纸上说,相里竹已经奏请陛下,赦免了我们。而且她还要广招天下墨者,一块去商君别院做研究。” 剩下的三个人说道:“我们虽然不重视奇淫巧技,但是毕竟是墨者,研究东西,确定比其他人要熟练一些。但是……这消息是真是假?” 还有人说道:“这会不会是朝廷的计策?将我们引出来然后杀掉?” 最初那人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报纸的发行,都是经过审核的。可信度极高,若陛下在这上面出尔反尔,太有损帝王威严了。” 有墨者说:“那倒也未必,若他们将我们抓了。然后悄悄地杀了,谁有知道?” 几个墨者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人说道:“我们已经沿街乞讨了,过成这副鬼样子,死与不死,又有何异?” 这句话,触动了其他墨者的心。 他们点了点头:“是啊。身为墨者,沿街乞讨。这样活着,也是给祖宗丢人了。罢了,我们就去商君别院吧。” 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结伴向商君别院走去了。 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几个衣衫华丽的人正在和牛犊交涉。 那些朝臣们个个气得要命,大声说道:“你敢诓骗老夫?岂有乞丐上夜校的道理?你这分明是想讹诈钱财,骗老夫去上那一万钱一课的夜校,是不是?” 牛犊死死地攥着人身意外险,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这个……” 这时候,几个墨者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低声说道:“请问……” 他们刚说了请问两个字,那些朝臣就见鬼了一样看着他们:这……还真的有乞丐来上课? 第五百七十八章 孔雀王 朝臣们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乞丐,然后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尔等,当真是来上课的?” “上课?”这几个墨者面面相觑。 这个词有点新,是刚刚流行起来的。不过这几个墨者经常看报纸,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 于是其中一个极为谦卑的说道:“是,我等是来聆听竹姑娘教诲的。” 这些墨者不知道这几个达官贵人是干什么的,但是在商君别院,放低姿态肯定是没错了。 权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皱着眉头走了。 他们没有当场办月卡,但是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头让家人来办一个了。 至于这几个墨者,通报了姓名之后,有人去告诉相里竹了。 很快,相里竹将他们接了进去。 墨者们看到商君别院杂乱中不失秩序,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不由得大为羡慕。 很快,他们见到了相里竹。 看到相里竹之后,这几个墨者都愣了一下。 相里竹,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只是……眼前的相里竹,和印象中有点不一样。 相里竹没有戴首饰,甚至一头长发都只是挽了一个发髻,盘在头上。 她身上也没有穿繁琐的裙裳,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 这衣服没有任何花纹,而且布料看起来很厚实很粗糙,绝非丝绸…… 这……这难道是王侯的礼服?不应该啊。 相里竹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为了研究细菌,专门制作的。如果有脏东西,白色可以立刻显露出来。而这布十分厚实,也便于清洗。” 解释完了之后,相里竹朝他们笑了笑:“诸位,别来无恙。” 墨者们互相看了看,都有点自卑,然后深深的拜了几拜:“多谢竹姑娘宽宏大量。” 谢过了相里竹之后,墨者们忽然又想起来,相里竹被封为丰田候。 于是他们又开始别别扭扭的行拜见侯爵之礼。 相里竹做了个手势,把他们拦住了,她有点不耐烦这种繁文缛节。 她叫来了一个匠户带着几个墨者去洗澡换衣服了。 等墨者们清理干净之后,有人带着他们先游览了一遍商君别院,熟悉熟悉环境。 墨者算是大开眼界了。 传说中的磨面厂、造纸厂、印刷厂。 这些就不用说了,如雷贯耳。虽然神奇,但是至少有心理准备。 最让他们惊奇的,莫过于浣衣厂。 墨者们本以为,浣衣厂应该是有很多妇人,不停地搓洗衣服。但是眼前的一切,让他们有点茫然。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大桶,每一个大桶旁边站着一个妇人。 这些妇人用手摇动一个曲柄,桶里面的水就迅速的转动起来,搅动里面的衣服。 不到一刻钟而已,一桶衣服便洗好了,然后晾了起来。 墨者们很疑惑的问道:“这……这样便洗好了吗?” 有个妇人走过来,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洗好了。诸位看到的,便是我发明的浣衣桶了。” 墨者们很谦虚的请教。 妇人指着其中一个桶说:“诸位请看,这桶下面,装了一个木轮。转动曲柄,木轮也会跟着转动。搅动桶里面的水和衣服。” “这是上次看了章门的蒸汽车之后,我突发奇想,做出来的东西,没想到专利室居然通过了。紧接着,有商贾愿意投资。” 妇人有些骄傲的说道:“前几日,我还是贫苦人,现在已经不愁吃穿了。” 墨者好奇的问道:“然而,这样洗,衣服可以洗干净吗?” 妇人说道:“自然是可以洗干净的。自从有了洗衣桶,洗衣服省力了很多。一件衣服,不等穿得脏臭不堪,便丢进去洗了。所以洗下来也很简单。” 墨者们点了点头,一副很赞赏的样子。 妇人说道:“不过,如今这浣衣桶,大多还是用在商君别院,专门给实验室的人洗衣服。平民百姓……他们舍不得洗衣服,因为一件衣服得来不易,总是清洗,难免会洗坏。” “不过不要紧,如今化肥推广,天下人不缺粮了。可以种植桑麻,很快也就不缺少衣服了。” 妇人微微一笑:“听闻几位是大名鼎鼎的墨者,我这浣衣桶还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请指点指点。” 几个墨者张口结舌,只能赞美了一番溜走了。 他们忽然发现,商君别院里的东西,他们能勉强理解已经不容易了,更不用说提出改进意见了。 墨者的身份,在这里并不怎么好使。 他们最后的那一丝骄傲,也彻底被磨平了。 实验室,相里竹正在聚精会神的操作显微镜。 旁边一个匠户走过来,说道:“竹姑娘。” 相里竹连忙伸手止住他:“你的口水都要喷过来了,污染了我的样本。” 匠户尴尬的笑了笑,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相里竹想了想,对匠户说:“传我的令,以后进入实验室,任何人都要用布捂住口鼻。” 匠户点了点头。 相里竹问:“怎么?” 匠户说道:“我已经带着几个墨者四处参观过了,看样子,他们心中十分震撼,甚至有些颓丧,或许是觉得自己平日所学,有些落伍了。” 相里竹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看来,火候差不多了。带他们去培训吧,让他们尽快了解最新的发明。想必现在他们绝对不会拒绝。” 匠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相里竹微微一笑,继续观察样本。 墨者的学识跟不上商君别院,没有关系,只要学上一两个月就可以了。相里竹真正看中的,是他们的头脑。 这些人当年能加入墨者,无一不是聪明绝顶的人。只要他们了解了最新的技术,不出几个月,一定可以有所成就。 ………… 万里之外,孔雀王朝。 珈蓝寺中,僧众们正在收拾细软。 孔雀王给出的期限越来越近了,已经没有时间拖延下去了。 寺主不忍心害了王贲,又不忍心害了寺中弟子。 因此下令,命他们速速离开珈蓝寺。 逃吧,逃吧,逃得性命,佛法还能在别的地方开枝散叶。 珈蓝寺立寺百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在佛经的熏陶中长大的。但是,房舍毕竟是死物。 寺庙毁了,只要僧众还在,总有一天能建起来。 王贲有些纳闷的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僧众。 他找到寺主,有些好奇的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寺主稍微犹豫了一会,坦诚说道:“孔雀王认为你奇货可居,想要将你抓走,作为一件利器,将来攻打大秦。” “我不想讲你交出去,又担心孔雀王报复我们,因此决定连夜离开。” 寺主本以为王贲听了之后会害怕,或者会愤怒。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王贲竟然仰天大笑。 寺主有些愣神:“你这是……” 王贲幽幽的说道:“孔雀王以为得到王某,便可以攻打大秦?殊不知大秦带甲之士百万,钱粮无数,猛将如云。孔雀王何来如此自信?” 寺主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贲接着说道:“孔雀国,看起来雄踞一方,其实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周围没有强敌,因此称雄一方。若放到中原,不消我大秦出手,便是当年的齐楚,也足以灭掉它了。” 寺主叹了口气,对王贲说道:“这番言语,万万不能当着孔雀王的面说啊。若我所料不错,明日孔雀王的人便来要人了,你随我走吧。” 王贲想了想,说道:“也罢,反正我打算游历诸寺,那就同你一道离开。” 当天晚上,寺庙中的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随着寺主一声令下,这些人乘着月色,向远方行去。 当他们离开寺庙十余里路的时候,前面出现了大团的火把。 王贲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立刻反应过来,对寺主说道:“前面有大批军士,应当是孔雀王提前到了。我们换条路走。” 寺主惊魂未定,点了点头:“快走,快走。” 僧人们换了一条路,然后紧张兮兮的走到了天亮。 结果天亮之后,他们发现自己依然没有走出孔雀王的包围圈。 四面八方都是马蹄声,呼和声。 很显然,孔雀王连夜到了珈蓝寺,发现寺中没有人之后,立刻向附近搜索。 寺主问王贲:“如何是好?” 王贲想了想,对百余僧众说道:“散开,各自逃命吧。聚在一块,目标太大。” 僧众们看着寺主,有些六神无主。 寺主想了想,对僧众说道:“我一直有个心愿,要弘扬佛法。如今听说大秦乃繁盛之地,不如你们便去大秦吧。” 僧众们有些犹豫:“大秦?我等从未去过,这一路上千山万水……” 寺主说道:“学佛之人,还要畏惧艰险吗?” 僧众们愣了一下,然后纷纷答应了。 随后,他们互相告别,向四面八方奔去,打算分头突围。 只可惜,用了没有一刻钟,就全都被赶回来了。 孔雀王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根本无路可走。 最后,王贲连同这些僧众全都被抓了,然后押送到了孔雀王面前。 王贲走到了孔雀王的营帐之中,看到孔雀王身材高大,肤色发白,高鼻深目,与往日见到的一些民众迥异。 王贲知道,孔雀国有些特别,贫贱之间不通婚,以至于他们的相貌都十分不同。 孔雀王看到王贲之后,哈哈大笑,用梵语说道:“这便是从大秦来的贵客吗?” 王贲微微一笑:“大王的待客之道,倒是有些特别。” 孔雀王笑了笑,说道:“本王求贤若渴,因此就有些不拘小节了。请。” 营帐之中,已经摆好了酒宴。 王贲坐下之后,微微一笑:“如今王贲已经为大王所获,外面的僧众,是不是可以放走了?” 孔雀王沉默不语。 他心中其实是有些恼火的,这个寺主竟然不听号令,要把王贲放走。孔雀王恨不得将那些僧人全都给杀了。 不过……现在已经抓到了王贲,杀不杀僧人,已经无所谓了。 孔雀王虽然对佛法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他也知道,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是倾心向佛的。如果真的杀了那些人,恐怕会有些麻烦。 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本王本就无意为难这些僧众,他们来去自如,不加限制,何来放走?” 孔雀王对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道:“去,给外面的僧众一些饭菜,他们或去或留,不得为难。” 侍卫应了一声,走了。 等在外面的僧众忐忑不安。他们虽然整日讲经说法,可是屠刀悬在自己头顶上,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等侍卫宣布了孔雀王的命令之后,这些僧人顿时如释重负。 至于什么吃饭,那就不必了,万一孔雀王改了主意,这条命都要丢掉了。 于是他们纷纷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有僧众开心的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回到珈蓝寺了。” 寺主微微摇了摇头,对僧众说道:“不可。你们要继续向大秦去。” 僧众都傻眼了,问道:“为何啊。” 寺主说道:“当今孔雀王,并不尊崇佛法啊。未来的事,有谁知道呢?万一有一天,出了变故,佛法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你们去大秦吧,传播佛法,救助众生。” 僧众人们都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回到珈蓝寺,开始做远行的准备。 而孔雀王的营帐之中,孔雀王正在询问王贲,问她大秦的山川地理,关隘兵马。 对此王贲一概不答,只是微微摇头,说道:“王贲已经放下仇恨,不想再谈论刀兵了。” 孔雀王皱了皱眉头,问道:“难道你不想复仇?” 王贲笑了笑:“你杀我,我杀你。我复完仇,别人也来复仇。那杀戮就永远不会停止了。既然如此,不如从我这里开始,放下仇恨。” 孔雀王有些不快,然后幽幽的说道:“若本王想要攻打大秦,让你提供一些消息呢?” 王贲说道:“断无可能。” 孔雀王忽然猛地抽出刀来,架在王贲脖子上。 王贲微微一笑,伸手将孔雀王的刀推开了:“大王这等阵势,王贲在大秦见的多了。已经不新鲜了。虚言恐吓,岂能让我屈服?” 第五百七十九章 虽远必诛 孔雀王盯着王贲看了一会:“你不怕死?” 王贲淡淡的说道:“早已看破生死。” 随后,他饮了一杯酒,然后摇了摇头:“你这里的酒,比槐谷子那卑鄙小人做出来的,要差得远了。” 孔雀王忽然愤怒的挥舞了一下宝刀,将王贲手中的酒杯削断了一半。 王贲有些欣赏的看着他。 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武艺高强,而手中的宝刀,也必须得是神兵利器。 然而,王贲的这中目光,让孔雀王更加生气了。 他是孔雀国的王,居然被一个外地来的落魄之人,用赞赏的目光看着? 这个叫王贲的家伙凭什么?他已经家破人亡了,凭什么还这么嚣张? 孔雀王一步步走到王贲面前,冷冷的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愿意助我发兵,还是不愿意助我发兵?” 王贲摇了摇头:“自然是不愿意。” 孔雀王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不怕拷打吗?那种痛苦,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王贲笑了笑:“悉听尊便。” 孔雀王叫了一声:“来人,将此人给我抓了。” 很快,有士兵走进来,用绳子将王贲五花大绑起来了。 在这个过程中,王贲并没有反抗,反而一脸慈祥的看着周围的士兵:“尔等恐怕不知道,我不肯攻打大秦,其实是救了你们。” “若你们当真出兵,恐怕会血流成河,妻离子散啊。” 那几个士兵恼火的说道:“你安敢如此狂妄?”随后狠狠的踢了王贲几脚。 ………… 王贲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珈蓝寺。 珈蓝寺中的僧众,其实早就收拾好东西了,但是他们舍不得这座百年古刹,所以想要再在这里念几天经,好好留恋一番再走。 但是王贲的消息,让他们有些不安。 当今孔雀王,是暴君。 王贲不肯帮他攻城略地,他很有可能恼羞成怒,迁怒到珈蓝寺。 因此,寺主命令僧众连夜出发,直奔大秦。 他们并不知道去往大秦的路径,可是王贲毕竟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从平时的交谈中他们也知道一二。 北方的群山几乎难以逾越,他们必需一路向北,穿越茫茫沙漠之后,再折向东。 寺主特地命令这些僧众,不可以聚在一块,必需要分散开来,十人为一队。免得目标太大,被孔雀王抓到。 这些僧众洒泪拜别寺主,然后乘着夜色,踏上了漫漫东行之路。 昼伏夜出,餐风饮露,一路上说不出的辛苦。 但是这些僧人毕竟有信念,而且已经习惯了苦修,所以倒也能坚持下来。 起初的时候,他们还能听到其他几队人的消息。但是时间久了,就再也听不到了。 或许别的队伍被抓了,或许是走散了。 将近月余之后,有一队僧人走到了黄沙之中。 这一队僧人一共有十人,为首者名叫那罗。 这些人身上除了背着经书,还背着大大的水囊,在沙漠中艰难的前行。 他们经常饮水告急,几天见不到绿洲,徘徊在生死边缘。 这时候,这些僧人只能一边念佛,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走。 那罗弓箭娴熟,经常射下来空中的飞鸟,供同伴充饥。 每次吃这些飞鸟的时候,僧人都要念上几遍经文,感谢飞鸟舍身提供食物。 但是几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没有走出这片沙漠。 那罗的弓断了,箭也遗失了。 他们越来越疲惫,精神不济,相继倒在沙漠中。 原本的十人队伍,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 这一日,那罗也走不动了,于是跪倒在沙漠中。 “或许,这便是佛祖的意思吧。”那罗心中暗暗的想。 他全身一阵无力,然后躺在滚烫的黄沙中。 随后,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声音又急又密,好像有数百人之多。 那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或许是孔雀王的人追来了。大王当真是有毅力,竟然追了几个月。罢了,或许这便是佛祖的意思吧。” 然而,令那罗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被砍头,而是被扶了起来,并且被喂了水。 喝了几口水之后,又有人送上来了食物。 这食物与孔雀国的大不相同,有些软,有些甜,十分美味。 那罗吃完之后,有了些力气,然后发现,周围的这些人,并不是孔雀国的人。 那些人开始向那罗问话。 但是他们说的不是梵语。 那罗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的话,有些像是王贲说的那种语言。 珈蓝寺中,倒也有人跟着王贲学习大秦语言来着,只是谁也没有学会。 那罗算是聪明的了,但是现在也只能说只言片语而已。 他想了想,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音:“秦,中原,皇帝。” 周围的那些人都愣住了。 这些人,其实就是小乙和那一千名士兵。 他们到了西域之后,就失去了王贲的准确行踪。不过这里有不少人见过王贲,说他一路向南去了。 于是小乙带着这一千多人,骑着马一路南下。走到半路上,遇到了那罗几个人。 他们一眼就看出来,那罗的相貌和衣着,不是秦人。 等那罗嘴里面说出秦音的时候,小乙等人是很开心的。 于是他立刻问了那罗几个问题。 然而,那罗瞪了瞪眼,还是那几句话。 小乙等人面面相觑,也猜到了这家伙估计就会说这几个字。 那罗见小乙等人脸上有些失望,他想了想又说:“槐谷子。” 这三个字,是王贲刚来的时候屡次提起来的,因此那罗学会了。 果然,小乙等人立刻来了精神。 那罗再接再厉,又说:“王贲。” 小乙等人顿时哈哈大笑。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王贲的消息啊。 于是他们使劲比划,嘴里面重复着王贲的名字。 那罗心领神会,这些人是要寻找王贲。 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透露王贲的下落。 毕竟小乙这群人,身上穿着铠甲,带着刀剑,仿佛……是士兵啊。 他们是不是要抓王贲? 小乙问那罗王贲的下落。那罗本来就听不太懂,听懂了也不会表达,再加上故意装傻,所以双方沟通了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最后小乙下令,全军休整,就地安营扎寨。 小乙之所以做出这个命令,一来是因为全军真的需要休息。二者那罗三个人的身体十分虚弱,即便骑着马也不能远行。 因此,暂时让他们休息一些时候,顺便教教他们秦音。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那罗开始学习中原的语言。 之前王贲也教过他们秦语,但是那毕竟是无心的。 这次是十几个聪慧过人的士卒,从最基础的开始,一点点的教那罗,所以那罗进展飞快。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见识到了秦兵的厉害。 小乙每天放出去探马,让他们向四面八方探查周围的一草一木。 而这些探马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必定会带着一份地图,这些地图都是刚刚画好的。 那罗发现这地图极为精巧,上面甚至标注着距离。 他好奇的问小乙:“这地图,画,怎么做?怎么知道多远?” 那罗的散装秦语让小乙有点头疼。 他揉了头太阳穴,对那罗解释说:“看天上的星星,然后根据角度,确定距离。” 小乙的话,那罗是听懂了,但是没有听明白。 小乙看他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有点可怜,于是拿出来了一个地球仪。 这是商君别院最近刚刚制作成功的东西。 在地球仪上面,大秦居于正中,其他的地方不是大海就是漫漫黄沙。 主要是因为现在探查到的地方有限,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留白了。 这地球仪与后世的有一些区别。 后世的地球仪,只是地球而已。但是商君别院的地球仪,有太阳与月亮。 太阳居于正中,与底座相连,不能移动。 太阳周围有一圈轨道,地球就在这轨道上面,只要用手一推,地球就可以绕着太阳公转。 而在地球周围,还有一圈更小的轨道,月球就在上面。 那罗惊奇的看着这东西,好奇的问:“这是何物?” 小乙微微一笑:“这便是我们的世界。” 那罗笑了:“不可能。我们的世界,乃是有四大洲。分别是东胜神州,西牛贺洲,南詹部洲,北俱芦洲……” 小乙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那罗说了几句就闭嘴了。 临行前寺主说了,传播佛法的时候,最忌讳强行给人灌输,要以德服人,让他们看到佛的大慈悲。 小乙见那罗不再说话了,然后讲了一下怎么根据天上的星辰确定经纬度,怎么根据经纬度之间的度数差距,确定在地球上的位置。 那罗听得叹为观止,但是又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生活的世界怎么可能是一个球? 经过几天的接触,那罗渐渐发现,小乙等人对王贲似乎没有多大敌意。 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你们,为何要寻找王贲?要带他回大秦治罪吗?” 小乙微微一笑:“非也。王氏的罪过,早就已经有定论了,陛下也早已言明,王贲贬为庶人,不会受到其他刑罚。” “天子金口,岂会出尔反尔?我们这次寻找王贲,乃是因为胡亥公子思念王贲,想见他一面而已。” 那罗点了点头。 他经过几天的打听也知道了,王贲在大秦的地位很高,是某位王子的长辈。 于是他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对小乙说道:“其实……” 他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有人急匆匆的闯进来,说道:“找到了。” 小乙立刻站起身来,问道:“找到什么了?” 那人拿出来了一份地图,指着南方说道:“从这里向南走,骑快马的话,三五日便到。那里有一国,水草丰美,号称孔雀国。衣饰容貌,皆与那罗相同。” 那罗看了那地图一眼,顿时震惊不已。 孔雀国的山川地貌,他还是知道的。 而这地图上所画的,就有他的家乡,简直是分毫不差。 这些秦人,为何画的如此准确?难道……我们的世界当真是一个球? 那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等他听到士兵说,骑着马五天就能到孔雀国的时候,那罗连连摇头,对小乙说道:“我到这里的时候,一连走了几个月。或许我步行比较慢,但是你们骑着马,三五日也到不了。” 小乙微微一笑,对那罗说道:“你好像不会看北斗星?” 那罗:“?” 小乙说道:“你在沙漠中,是凭借感觉走的?” 那罗点头:“是。” 小乙说:“那就对了。你们迷路了,一直在绕个大圈。如果不是遇到了我们,你就算走上一年也出不去。” 那罗将信将疑。 小乙问那罗:“王贲在孔雀国吗?” 那罗说:“在。不过……我临走的时候,听到消息,王贲被孔雀王抓了。孔雀王逼他做内应,画出大秦的兵力和关隘。” 小乙一听这话,顿时严肃起来了:“王贲可答应了?” 那罗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几个月过去了,他或许已经被孔雀王杀了。” 小乙攥了攥拳头,对身后的一千人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随我去孔雀国。” 这一千人呼和了一声,全都上马了。 那罗吓了一跳:“你只有一千人,敢去孔雀国?你不知道孔雀国兵力是何等的强大……” 小乙冷笑了一声:“强大,有昔日的匈奴强大吗?” 随后,这一千人带着那罗几个人,像是一阵旋风一样,朝孔雀国飞奔而去了。 起初的时候,那罗还做好了准备,要在马背上颠簸几个月。 但是很快,他看到了熟悉的山川草木。 他真的到了孔雀国边境。 难道……我真的一直在沙漠中转圈来着? 那罗挠了挠头,他再看周围这些秦兵的时候,眼神当中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一些敬畏。 这些人,人数虽然少,但是太强大了,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如此透彻。 或许……他们当真能闯入孔雀国,然后毫发无损的回来? 有秦兵问小乙:“我们要不要派细作进去打探一番?” 小乙沉思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不可。我们与这里的人相貌迥异,派出去细作,反而打草惊蛇。” “不如我们快马加鞭,一日之内,抵达他们的都城。在他们措手不及之际,找到王贲,然后再骑着快马回来。” 第五百八十章 神奇的国度 小乙的计划让士兵有些担忧:“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 小乙摇了摇头:“出奇制胜,重点就在一个奇字。若我们犹豫不决,逡巡不前,那就贻误了战机。” “你没听这位那罗说吗?孔雀国虽然雄踞一方,但是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了,即便偶尔有些征伐,也不是过几千人而已。” “这样的国家,早就忘了战争是什么样。他们的王虽然志向远大,但是未免有些不切实际了。” 旁边的士兵都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些士兵,是在大秦的旗帜下,一路推平了六国的。可以说是身经百战,所以这孔雀国,他们还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于是小乙在这一千人中,选择了八百最精壮的人。 剩下的二百人,则就地安营扎寨,构筑工事,负责接应。至于那罗,也留在了工事当中。 小乙这八百人,每个人准备了两匹马,然后一声唿哨,向孔雀国的国都疾驰而去。 这一路上,这八百人像是一阵旋风,当地的居民还来不及惊讶,他们就已经冲过去了。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看的越多,这八百壮士就对孔雀国越轻蔑。 这里真的是太久没有经历战争了。 天险没有防守,城池也太低矮,这些的百姓甚至没有外敌入侵的意识,看到飞马跑过,居然争相出来看热闹。 偶尔有地方官稍微有见识一些,注意到了小乙等人。 但是他们的集结速度太慢了,等他们整理好军备,小乙已经到了下一个地方。 于是这些地方官只能写了信,飞马送到都城,呈给孔雀王。 可惜,送信的人速度太慢,一直落在小乙后面。 这样的信有什么用? 两天后,小乙的八百人到了孔雀国都城。 都城其他的小城相比,确实要高大得多了。 只是……防守依然很松懈。 小乙与八百壮士藏在了城外的树林中,用望远镜看了看。 守城门的一共有十二个人。 有一半人没有携带兵器,他们更专注于向出入的百姓勒索财物。 小乙笑了笑:“果然天下虽大,这些守门者的毛病都是一样的啊。雁过拔毛,总想着捞些东西。” 旁边的士兵都附和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种话,小乙说没关系。他毕竟是宫中人。 而他们这些当兵的说,那就不太合适了。 小乙看了看八百人,低声说道:“按照之前颁布的军令。只杀有武器的人,赤手空拳的平民百姓不要动,记住了吗?” 这八百人都答应了。 随后,小乙骑上马,高呼一声:“随我冲。” 他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小乙,本不是武将,从小长在宫中,做一个伺候人的宦官。 但是这一路上,和这些大头兵同吃同睡,饱经风霜。整个人竟然变得越来越粗野了。 他带着八百人,像一支利箭,直冲到城门口。 他们根本没有抽出宝剑,八百马蹄就把守城门者给踏死了。 小乙入城之后,高声呼喊:“王贲何在,王贲何在。” 后面的那八百人,同时用梵语呼喊着:“王贲何在,王贲何在。” 这是那罗教他们的话。 城中百姓哪有心思听小乙喊了些什么,他们顾头不顾尾,抱头鼠窜,向自己家中逃去。然后钻进房子里面,装作天下太平,平安无事的样子。 小乙干脆向城中最高大的建筑冲过去,那里似乎是孔雀王的居所。 当他们冲到王宫跟前的时候,终于遇到了还算像样的抵抗。 小乙的八百人,要打败这种抵抗,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一次目的在于救人,不在于杀人。 杀这批卫队容易,可一旦被缠上了,对方的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还是要折损不少人手的。 于是小乙等人随手向卫队中扔过去了几个竹筒。 孔雀王的卫队,把队伍列的整整齐齐,气势如虹,准备和小乙拼命。 没想到小乙那些人扔过来了一些竹筒。 卫队们都好奇的看着这些竹筒:“这什么东西?这也能砸死人吗?”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竹筒忽然爆炸了。 这竹筒的威力不大,充其量也就相当于后世的爆竹而已。 但是相对于从来没见过这东西的孔雀国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神物了。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妖魔,他们是妖魔,是来惩罚不敬佛的孔雀王的。” 这个谣言在几秒钟内传遍了整个卫队,于是……他们树倒猢狲散,跑了个干干净净。 小乙有点哭笑不得:“这东西的效果,比我们想象中要好得多啊。” 他举着望远镜看了看,指着远处一个衣衫最华丽的人说道:“那人想必是孔雀国的将领,将他抓来。” 士兵们应了一声,打马向那人狂奔而去。 很快,那人被带来了。 他跪在地上,嘴里面叽里咕噜的说着一些话,语速很快,小乙根本听不明白。 他干脆就没听,直接问了一句:“王贲何在。” 这人指了一个方向。 小乙对士兵说:“带上他。” 随后,他们抓着这将领,向那个方向冲过去。 他们一路冲进了皇宫,然后在一间阴暗的屋子中找到了王贲。 王贲的精神很不好,头发有些散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本来身材高大魁梧,现在瘦的皮包着骨头,衣服穿在身上晃晃悠悠的。 王贲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小乙和他身后的士兵,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别来无恙乎?” 小乙敬佩的看着王贲:“厉害啊,这种定力,恐怕淳于博士也不过如此了。” “来人啊,带上王将军,我们走。”这些士兵扶着王贲上了一匹马,然后杀出王宫,向北方狂奔。 王宫深处,孔雀王怒不可遏,提着刀跳脚大骂:“贼人在哪里?快随我杀贼。” 旁边几个侍卫苦苦劝说:“大王喜怒啊,那些贼人仿佛是从地狱中来的一样,凶狠异常,而且可以喷出火焰,行云布雷,实在可怕。” 孔雀王大怒:“放屁,我乃梵天创造的刹帝利,怕什么地狱里的小鬼?拿起刀剑,随我杀敌。” 在孔雀王的催促下,他集合了数千名侍卫,杀出了王宫。 可惜这时候,小乙已经带着人一溜烟走了。 半个时辰后,都城附近的军队终于集结完毕。 孔雀王看着那些姗姗来迟的将领,冷声说道:“你们有罪。” 这些将领都一脸诚惶诚恐。 孔雀王举起刀,突然砍杀了几个将领,剩下的人,更是匍匐在地。 孔雀王看着地上的那几具尸首,坏到极点的心情总算稍微好了一些。 被砍死的这几个人,并不是他亲自任命的。有的是上一代孔雀王的亲信,有的是自己叔叔伯伯的亲信。 杀了这些人,从此以后,王权更加集中。 孔雀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把人给我抓回来,如果失败了,你们的人头也保不住。” 这些将领惊慌失措的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人开始追击小乙一伙。 追,是不可能追上的,小乙的马太快了。 真正给小乙造成麻烦的,还是沿途的地方官。 当初小乙带人冲向都城的时候,这些地方官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或许他们当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两三天的时间,也足以想明白了。 在这两三天的时间当中,他们仓促组织起来了军队。 然后,就撞见了正在杀回来的小乙。 这些军队军备很差,几乎没有战斗力,每次被小乙的骑兵一冲,顿时七零八落。 可就是这样的军队,也给小乙造成了一些麻烦,至少减缓了他的速度。 当小乙快要冲到边境的时候,孔雀王派出来的追兵,已经紧随其后了。 这些追兵是正规军,而且数量庞大。 小乙对士兵们大声说道:“不要硬拼,争取时间,冲到防御工事,然后依托地利坚守。” 将士们都点了点头。 近了,更近了,追兵近在咫尺。 有一个弓马娴熟的人,骑在飞奔的马上,然后掉转头去,用望远镜向身后看了看。 小乙大声问:“如何?” 那人大声说:“对方有战象百余头。战车百余辆。步兵近万人。” 小乙说道:“快马加鞭,拉开距离,然后突然回去,杀散他们的战象和战车。” 士兵们都答应了一声。 这一路走来,他们忽然发现,小乙居然挺有军事天赋。 其实,小乙的军事天赋并不见得有多么高明,他只是在宫中久了,经常听说书人讲三国演义罢了。 小乙的马很快,孔雀国的战车和战象也不慢。 时间不长,他们就把步兵远远地拉到了后面。 小乙露出微笑来,说道:“杀回去。” 于是这八百人冲了回去。 弯弓搭箭,箭矢如蝗,射在战象身上。 战象皮糙肉厚,竟然混若无事,而且吃痛之后,跑的更快了。 小乙大叫:“射上面的人,射上面的人。” 又是一轮剑雨过去,战象上的孔雀国士兵死伤过半。 但是还不行,即便没有人操纵,这些发了疯的战象依然在冲过来。 终于,有士兵灵光一闪,掏出竹筒向战象丢过去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炸起来的尘土和硝烟。 战象惊慌失措,掉头向身后冲去。然后将战车冲击的七零八落。 而小乙等人跟在战象后面,开始收割战车上的人。 这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孔雀国的战车看起来并不大,但是好像有无限的空间一样。从里面跳出来了一个士兵,又跳出来了一个士兵,又跳出来了一个士兵…… 小乙数了数,其中一辆车上,甚至跑出来了五十多人。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啊。 干掉战象和战车之后,小乙见好就收,迅速离开了。 这只是前锋,留恋不去,在无险可守的平地上,只能被人吃掉。 在经过珈蓝寺的时候,王贲向那里眺望了一眼,低声说道:“也不知道寺主怎么样了。” 王贲没有要求去珈蓝寺看看。他一生都在行军打仗,知道这时候最不能婆婆妈妈。 掠过珈蓝寺,他们奔入了沙漠。 在沙漠中奔行了半日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座土城。 这是留下来的那二百人垒成的。 土城很单薄,与中原的城池不可用日而语,甚至比一些大户人家的院墙还要差劲。 但是这样的土城,有总比没有好。 小乙带着人进了土城。 那罗看见小乙回来,又看见小乙带回来了王贲,激动地拍手大笑。 随后,他用十分生涩的秦音说道:“我们不赶快逃命吗?” 小乙摇了摇头:“从这里回到西域,需要半个月时间,我们带着那么多的粮食和水,没办法快速行动,一旦被人追上,必死无疑。” “我们得找人送信,去搬救兵。” 很快,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他们骑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小乙问王贲:“将军,这城怎么守?” 王贲苦笑了一声:“我早已经不是将军了。” 小乙固执的问:“这城怎么守?” 王贲叹了口气:“不能只守城,要在城外建立据点。否则的话,只能龟缩起来被人打。土城是根本,外面的据点要时不时派人出去骚扰敌军。” “能撑上两个月,援兵到了,我们就赢了。” 那罗紧张的问:“我们可以撑两个月吗?” 王贲笑了笑:“我对孔雀王比较了解,凭借他的才华,我们绝对可以撑两个月。” “另外,孔雀王为了让我屈服,曾经夸耀过他的军队。看完之后,我更加有信心了。这个国家,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小乙哈哈大笑。 随后,他分出去了一部分兵马,去外面建立据点。剩下的人,则加固土城。 孔雀王的大军终于到了,将土城团团围住。 然后,这些军队松了一口去,准备轮番攻击。 他们甚至没有在周围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伏兵。 结果就在这些人攻城的时候,潜藏在外面的秦军从后面一拥而上,将孔雀国的大军冲的七零八落。 几万人,被这几百人一冲,彻底慌了,自相踩踏,丢盔弃甲,居然后退了三十余里。 小乙看着敌军,幽幽的说:“我们还有必要守城吗?我怎么觉得,即便我们不紧不慢的行军回到大秦,也不会有危险。” 第五百八十一章 取经人 “报,前大将军王贲,宦官小乙,连同一千名士兵,在孔雀国附近被围。” 报信的小卒经过十几天的跋涉,终于找到了蒙恬和扶苏的大营。 蒙恬和扶苏一直在经略西域,他们隐隐约约知道,在南边有一个国家,但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更不知道这大国叫什么名字了。 蒙恬问道:“他们被围多久了?” 小卒说道:“约莫有十余日了。” 蒙恬又问:“我方可有地利?” 小卒说道:“我们筑起了一座土城。” 蒙恬又问:“对方有多少人?” 小卒说道:“数万人,人数还在增加。” 蒙恬缓缓地摇了摇头:“对比悬殊,王贲和小乙,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小卒愣了一下,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蒙恬说道:“我军全力救援,彼军却以逸待劳,我们胜算很小。” “既然王贲和小乙已经死了。我们不如徐徐图之,做足了准备,再远征孔雀国。” “否则的话,非但不能为他们报仇,反而要折损更多的人手。实在不智。” 那小卒苦苦哀求:“然而,若王贲和小乙尚在人世呢?他们苦苦等着我们回去,我们却任其自生自灭,良心何安?” 蒙恬皱了皱眉头。 扶苏在旁边说道:“不如我带上一万骑兵,将人带回来。无论他们是生是死,总算有个交代。” 蒙恬点了点头。 扶苏立刻清点了一万人马,饱餐一顿之后,跟着报信的小卒向土城方向奔去了。 这些日子,扶苏跟着蒙恬,在西域打了很多仗。清缴了许多盗贼,也灭掉了几个小国。 所以扶苏对军务也算是颇为精通了。 他和蒙恬甚至打探到了沙提烈和冒顿的消息,据说这两人在西方又占领了一个国家,正在招兵买马,打算回来报仇。 蒙恬现在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提防沙提烈上面了。 扶苏带着一万人,努力的向土城赶去。 他虽然在前往土城的路上,但是脑子里面想的,其实还是沙提烈的事。 扶苏,也并不相信小乙和王贲还活着。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去救援的话,会良心难安。那毕竟是秦人。 ………… 土城周围的大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孔雀国无数士兵死去,而他们也见识到了秦人的狡诈。 土城里面的秦人,固守不出。土城外面的秦人,则活跃的很。 外面那支秦人队伍,像是苍蝇一样,时不时就冲过来,收割一波生命。当孔雀王下令剿灭他们的时候,这只骑兵又远远地逃走了。 没办法,孔雀国没有好马,追不上这支行动如风的骑兵。 后来孔雀王被骑兵骚扰的实在大怒,于是命令孔雀国大军从四面八方,绕着圈子合围这支骑兵。 结果土城内的兵马居然趁乱跑了出来,并且趁火打劫,冲乱了孔雀王的阵营。 孔雀王眼看着自己的几万大军,被冲的七零八落,气得要命,亲手砍了几个人,这才让凌乱的队伍稍稍恢复了秩序。 经过这几天的作战,孔雀王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大军有点差劲。似乎久疏战阵,战斗力没有那么强悍了。 最后他决定,把手下的兵马分成五队。每一队轮流进攻土城,就当是练兵了。 孔雀王觉得,王贲这一千多人,不足为患,拿他们练练兵正合适,回头兵马练好了,可以直接去攻打大秦。 而正是孔雀王的这个决定,让王贲和小乙有了喘息之机。 他们一次次打退孔雀王的进攻,苦苦支撑。 起初的时候,秦兵应付起来还算轻松。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弓箭所剩无几了。 没有了弓箭,就没有远程的威慑,只能等敌人攻上来,然后用刀剑进行白刃战。 秦兵的素养远远高于孔雀国士兵,白刃战不吃亏,但是孔雀国的人毕竟很多,轮番攻打,秦兵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更为关键的是,土城里面的粮食也快吃完了。 这样下去,只能被人灭掉。 小乙和王贲商议了一番,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他们派出去了一个使者,冒死觐见孔雀王,表示愿意投降。 孔雀王这几天已经把小乙和王贲恨死了。 小小的一个土城,已经让他折损了几千人马。 现在听说里面的人要投降,第一反应就是不允许。 没想到使者能言善辩,对孔雀王说道:“大王,你想要统治天下,就必须胸襟广阔。如果今日你允许了王贲和小乙投降,这件事必定广为传播。到那时候,大王的贤名便人尽皆知了,天下有才干的人,还不是趋之若鹜的来投奔你吗?” 孔雀王微微一愣,忽然觉得这使者说得好有道理啊。 自己那几千人反正已经死了,就算杀了王贲和小乙,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招降了王贲,让天下人看看自己的胸襟。 使者又说道:“除此之外,王贲和小乙的带兵之能,大王已经看见了。秦兵的武器,大王也领教过了。如果你准许他们投降,他们可以帮大王训练出一支奇兵,到那时候,征战天下,无往而不利。” 孔雀王听到这里,不由得两眼放光。 他点了点头:“好,那就让他们投降。” 使者干咳了一声:“他们两人自然是想要投降的。不过……有个条件。” 孔雀王皱了皱眉头:“还有条件?” 使者说道:“是。他们想恳请大王封他们为王。封国方圆万里之上。百姓不下于百万之众。土地肥沃,庄稼繁盛……” 孔雀王勃然大怒,斥责道:“你敢戏耍我?” 使者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干笑了一声:“大王觉得不合理,可以讨价还价嘛。” 孔雀王忽然笑了:“秦人竟然如此市侩吗?” 使者干笑了一声:“大概是吧。” 接下来几天,使者在两地来回奔走,商量投降的具体细节。 小乙和王贲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讨价还价。甚至于自己投降之后,孔雀王给自己的仆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要较真过问一番。 这一场谈判,一直持续了十余日。 而在谈判期间,使者说秦兵乏粮,祈求孔雀王送一些粮食。 孔雀王心想,反正已经谈到封地的问题了。这些秦兵,眼看就要变成自己的兵马了。日后还要依靠他们改良兵器,制造器械,那就给他们些粮食也无妨。 孔雀王答应了,给了秦兵粮食。 谁知道使者运回粮食之后,就一去不返了。 孔雀王这才发现上当了,立刻命人攻打。 结果箭如雨下,当场就射死了数百人。 原来秦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地弄来了很多箭。 于是……土城拉锯战又开始了。 孔雀王差点气死,自己损失了几千人,眼看要攻下土城了,没想到阴险狡诈的秦人,竟然借口投降,又苟延残喘了一下。 照目前这形势,自己还得再损失几千人? 孔雀王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相信秦人了。只要抓住秦人,一律格杀勿论。 可惜,上苍没有再给孔雀王这个机会。 扶苏的援兵到了,一万铁骑,疯狂的冲向孔雀王的大军。 孔雀王的队伍一触即溃,迅速的向南方败逃。 好在扶苏无意追赶,只是救了王贲和小乙就罢兵了。 小乙看着孔雀国的方向,很惋惜的说道:“应当乘胜追击,那孔雀国外向中干,只要我们打上几仗,他必定灭国。” 扶苏淡淡的说道:“孔雀国距离大秦有千里之遥,不足为虑,现在有更重要的敌人要防备。这里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小乙很惋惜的点了点头。 他只是一个宦官而已,现在长公子发话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扶苏带着小乙和王贲,缓缓的回到了西域。 小乙带着一千护卫,连同那罗、王贲,一块返回咸阳城。 也就在小乙刚刚离开的时候,扶苏得到了消息。 沙提烈和冒顿两兄弟,在塞琉西国煽动奴隶造反,已经杀了当地国王,重建了匈奴国。 现在的匈奴国,只有冒顿和沙提烈等十几个匈奴人,但是他们的统治似乎颇为牢固。 他们四面出击,到处征伐,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多,兵马也越来越多。 有探子探知,匈奴国有意与大秦开战。 于是,扶苏和蒙恬紧张的陈兵西域,准备迎战匈奴国。 与此同时,孔雀王愤懑不已的坐在自己的王宫之中。 耻辱!耻辱!这次真的是耻辱。 居然被人一路杀到了王宫,又杀了出去。自己居然没抓住他们任何一个人。 真是太耻辱了,日后有何颜面统领孔雀国? 孔雀王正在恼火的时候,他的一个心腹从外面走进来了,满面春风的说道:“恭喜我王,大喜事来了。” 孔雀王满阴霾:“有什么喜事?” 心腹微笑着说道:“大王已经侦知了去往大秦的路径,而且熟悉了秦兵的作战方式。只要一两年,便可以占领大秦了。” 这种画大饼的吹捧方式,很合孔雀王的胃口。他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心腹又说道:“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件大喜事。” 孔雀王感兴趣的问道:“是什么事?” 心腹说道:“方才,西方有一个叫匈奴国的地方,送来了国书。” 孔雀王很纳闷:“匈奴国?未曾听说过啊。” 心腹说道:“便是曾经与我们打过交道的塞琉西国,如今已经改名叫匈奴国了。” 孔雀王淡淡的哦了一声。 心腹笑眯眯的说道:“这匈奴国,似乎与大秦有深仇大恨,因此这国书中,邀请我们一块夹击大秦。” 孔雀王眼睛一亮:“好,好啊。他们的使者在何处?快叫进来。” ………… 咸阳城中,李水正在和相里竹谈话。 最近相里竹很喜欢找李水谈话,因为她忽然发现,往往李水一句不经意的话,就对她的研究很有启发作用。 大多时候,李水都是无意的。 有些东西,在他看来是常识,但是对于秦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猜想。 于是,相里竹发现这一点之后,有事没事就来找李水聊天。 今天两个人说的正高兴,有匠户跑进来,对李水说道:“谪仙,小乙回来了。而且把王贲也带回来了。” 李水哦了一声,有些惊奇的说道:“这个王贲,生命力真是旺盛啊,居然还活着呢。” 相里竹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你这是……不希望他活着?” 李水幽幽的说:“只是感慨一句罢了。” 随后,李水伸了个懒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得去看看。” 李水急匆匆的出了商君别院,向皇宫去了。 王贲回来之后,就被嬴政叫到了皇宫中。 对于王贲的带兵能力,李水是相信的,对于王贲的人品,李水是有点怀疑的。 这倒不是觉得王贲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而是……谁还没有点私心呢? 昔日李水让王贲家破人亡。如今王贲回来了,一旦受到陛下的重用,很难说他会不会报复…… 所以,李水急匆匆的进宫,要探探王贲的口风。 当李水赶到嬴政书房的时候,发现不少大臣都在。 看样子,大家都是相同的心思。 当初王氏垮台的时候,这些人要么袖手旁边,要么落井下石。现在王贲回来了,他们都担心王氏东山再起,那样的话,对任何人都不是好事。 王贲则一脸淡然的坐在那里。 他正在给嬴政讲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的经历,大多部分掺杂了佛理,说的玄之又玄。 最后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一件事,王贲对于带兵打仗,似乎没多大兴趣了,对于朝政,更是一点都不想参与。 现在的他,好像只想做一个隐士,或者说是世外高人。 嬴政淡淡的问王贲:“你可有什么心愿?” 王贲想了想,对嬴政说道:“小人恳请陛下,在咸阳城中建造一座佛寺。好让小人在里面编译佛经。” 嬴政淡淡的说道:“可。” 在嬴政看来,这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五百八十二章 胡亥的归宿 王贲沉默了一会,又对嬴政说道:“佛经浩如烟海,这恐怕需要很长时间。因此小人需要一些帮手。” 嬴政又点了点头。 王贲深吸了一口气:“除了那罗,以及从孔雀国来到大秦的僧人之外。小人希望胡亥公子也能参加。”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 王贲在孔雀国游历了一番,确实有些顿悟了,但是这不代表没有人的七情六欲。 当他面对嬴政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一路上,小乙如实的叙述了胡亥的想法,王贲也考虑了一路,觉得让胡亥留在宫中,确实不太好。 胡亥在宫中,如同是囚禁一样。若将来有一日,皇帝心情不好,会不会下令杀了胡亥? 于是王贲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诚恳的对嬴政说道:“胡亥公子的弊病在于,他戾气太重。小人觉得,用佛法可以将他的戾气化解。小人斗胆请求陛下,准许胡亥出家。” 出家的观念,王贲已经给嬴政科普过了。 放弃尘世中的一切,一生待在佛寺之中,除了阅读经书之外,就是思考人生的大道理。 嬴政想了想,这对于胡亥来说,未必是坏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 王贲见嬴政同意,激动的拜了下去。 ………… “公子,大喜,大喜啊。”小乙兴冲冲的来到了胡亥的小院。 胡亥高兴地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他注意到,小乙是从正门进来的,而侍卫就这样放他进来了。 这说明什么?是不是父皇已经决定放自己出去了? 胡亥兴奋地握住小乙的手,连声说道:“小乙,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的很。” 小乙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奴婢幸不辱命。” 胡亥眼睛一亮:“这么说……王贲回来了?” 小乙点了点头:“是,回来了。” 胡亥的心脏砰砰跳:“那我呢?” 小乙说道:“王贲已经禀明陛下,陛下也已经答应了,同意让你出宫。” 胡亥泪流满面:“想不到多日的愿望,竟然在这一朝全部实现了。” 胡亥在激动之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对小乙说道:“我总觉得,这仿佛是在做梦一般。这是真的吗?你可莫骗我。” 小乙微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话,公子请看。” 小乙闪了闪身子,胡亥向那边一看,发现有几个人正走进来。 为首者,正是王贲。 胡亥兴奋地走过去。 王贲微微行了一礼,对胡亥说道:“公子请随我来。” 胡亥使劲点了点头。 王贲带着他,一路向宫门走去。 这一路上,胡亥脑子里面一个劲的思索着。 他在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出宫只是第一步,只要逃脱了囚禁,就可以有所作为了。第二步,是立下大功劳,让父皇刮目相看。第三步,就是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回到皇宫中去。就算不能回到皇宫,也要争取封到外地做王。 等到父皇百年之后,可以集合王国中的兵马杀回来,到那时候……嘿嘿,入主皇宫的究竟是谁,还未可知。 短短的几步路,胡亥把自己的未来想的清清楚楚。 当他信心十足,想要建立一番功业的时候。忽然发现王贲的脚步放慢了。 胡亥有点纳闷,毕竟现在还没有出宫。 他向旁边张望了一眼,目光顿时一缩。 他看到了两个人:槐谷子、李信。 这两个人出现的地方,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而槐谷子和李信,偏偏向这边走过来了。 胡亥紧张的看着他们两个。 王贲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当做没看见,站在旁边。 而李水则微笑着向胡亥行了一礼:“公子,别来无恙。” 胡亥呵呵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水指着一间小屋说道:“公子请。” 胡亥眉头紧皱:“这是什么意思?” 李水说道:“是一道考验,公子如果通过了考验,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胡亥有点疑惑:怎么出宫还要经受考验? 不过他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估计这考验的内容,是要自己忠于父皇,出宫之后,不可为非作歹,有谋逆之心。 胡亥一边向那间小屋走,一边想:“大概进去之后,是要自己发个毒誓之类的吧?” 对于发毒誓,胡亥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他甚至已经开始打腹稿了,一定要说的感人肺腑,催人泪下,让父皇听了之后,不仅信以为真放,反而会怜惜自己。 胡亥越想越有自信,然后推开了那扇小门。 里面果然有人在等着胡亥。 但是让胡亥意外的是,这人身上穿的并不是宫中的服饰,而是平民的服饰。 胡亥微微一愣。 随后他发现,这个人有点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具体什么地方,却又想不起来了。 那人谦卑的向胡亥行了一礼:“小人见过公子。” 胡亥听到他这声音之后,脑子里面嗡的一声,一些很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指着这人,结结巴巴的说道:“莫非你就是咸阳城中有名的小刀刘?” 小刀刘干笑了一声:“公子好眼力。” 胡亥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了。 小刀刘,他确实见过。 当初沙提烈和冒顿的宫刑,都是小刀刘主持的。 今日……自己和小刀刘同处一室? 槐谷子说,这是一道考验? 莫非…… 胡亥惊呼一声,转身想要逃跑。结果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外面传来了李水的声音:“公子,你要遵从陛下的决定,认真通过考验。” 胡亥恨得牙根痒痒:“槐谷子,你竟然如此害我?” 外面的李水叹了口气,似乎在和别人说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然后是李信惺惺相惜的声音:“槐兄品格高洁,颇类我啊。” 胡亥觉得和这两个不要脸的人争辩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他开始叫王贲的名字。 王贲叹了口气,对胡亥说道:“公子勿忧,片刻之间便好了。若公子不想出宫,那倒也无妨,我立刻打开门。” 胡亥站在屋子里面,陷入到了天人交战中。 出宫,还是不出宫? 留下来,朝不保夕,但是未必没有机会东山再起。只是希望渺茫罢了。 离开皇宫,建立一番事业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是……受了宫刑,一切还有意义吗? 忽然,他有了一个主意,他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些变形的金子,塞到了小刀刘手中。 小刀刘受宠若惊,想要推辞又舍不得,于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胡亥低声说道:“过一会,手下留情。” 这意思很明显了,这屋子里面就我们两个人。我有没有受刑,谁知道?回头你说给我割的干干净净,那不就可以了吗? 小刀刘把钱揣进怀里:“公子放心,小人明白。” 胡亥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小刀刘:“需不需要饮酒?” 小刀刘愣了一下,说道:“若要饮酒的话,也可以。” 胡亥打开酒坛,咕嘟咕嘟的灌下去了不少,然后整个人晕乎乎的,躺在矮榻上睡着了。 小刀刘看着胡亥,微微摇了摇头:“公子果然年幼啊,胆子太小了。这也需要喝酒壮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亥醒过来了。 他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两腿间。 还好,东西都还在。这钱没白花。 胡亥满意的点了点头。 屋子里已经空了,小刀刘不知道去哪了。 胡亥从矮榻上坐起来,觉得身上怪怪的,可能是酒劲还没有下去。 他打开房门,发现王贲和李水等人还等在外面。 咔嚓,一道白光闪过,有人给他照了一张相。 胡亥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快的看了李水一眼。 恰好这时候,一阵凉风吹来,胡亥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脑袋格外的冷。 他伸手一摸,忽然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头发不见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 胡亥目瞪口呆,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李水和李信还在旁边讨论。 胡亥听见李水说:“李兄请看,是不是挺俊俏的?” 李信嗯了一声:“倒也可以,只是看不太习惯。” 胡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指着李水说道:“我的头发呢?” 李水微笑着说道:“小刀刘帮你剃掉了。” 随后,李水向旁边指了指。 那边小刀刘跟着一个小宦官急匆匆的走过来了,显然是刚刚收到消息。 小刀刘看到胡亥之后,邀功一样说道:“公子觉得小人这手艺怎么样?小人收了公子的钱,那是加倍的小心啊,一寸头皮都没有刮破。” 胡亥勃然大怒:“你敢剃我的头发,你敢……” 小刀刘吓了一跳,惊恐的说道:“是谪仙让我做的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是陛下的旨意。” 胡亥茫然的站在那里,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头发,乃父母所生,岂能毁伤……胡亥无罪而受髡刑,真是……心如刀绞啊。” 王贲淡淡的说道:“公子,陛下同意你出宫,条件便是,你要跟随我出家。” 胡亥:“啊?” 王贲说道:“此次我在孔雀国,遇到了一群智者,他们自称僧人。并将其祖师称之为佛陀。” “这些人思考的,并非如何建功立业,如何称霸天下。而是何为生,何为死的大道理。” “他们抛家舍业,冥思苦想,最终可以大彻大悟,进入永恒的欢愉之中。” 胡亥:“啊?” 他有点怀疑王贲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这都是些什么啊……听都没听说过。 王贲冲他微微一笑,好言抚慰说:“因此,你随我出家吧。一起思索人生的大道理。往日的争名逐利,都不要再提了。” 胡亥虽然没听太明白,但是隐隐约约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贲又说道:“在孔雀国,原本是不需要剃度的。但是槐谷子提议说,剃去头发,显得虔诚一些。并且没有了头发,迥异于世俗之人,可以向陛下表明,你一心向佛,再无野心。” “我左思右想,觉得此言倒也不错。因此寻了一个人,帮你剃度。这小刀刘乃咸阳城中刀工最好者。如今看来,他的手法果然不错。” 胡亥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颤抖着问:“因此,我出宫之后要做什么?” 王贲说道:“随我住在寺庙之中,翻译佛经,参详佛理,了此一生。” 胡亥的脑袋嗡嗡的:“那不等于……从一间牢房,到了另一间牢房吗?” 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晕过去了。 李水一脸感慨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胡亥:“这便是佛缘了。这么快便入定了。” 李信好奇的说道:“这就是入定吗?” 李水嗯了一声:“据说入定就是这样。两眼一闭,斩断与尘世的联系。你觉得过去了一瞬间,但是睁开眼睛,几个时辰已经没有了。” 王贲把胡亥背在身上,离开了皇宫。 他不想听身后李水在那胡乱解释了。那种没头没脑的话,多听一句都是对佛经的侮辱。 王贲离开了。李水和李信也打算各回各家。 这时候有小宦官走过来,说陛下传召。 他们两个又去了嬴政的书房,发现小乙和重臣都在。 嬴政对乌交说道:“你将孔雀国的情况,跟他们两个说一说。” 小乙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 嬴政问道:“你们觉得朕该当如何?” 李信说道:“孔雀国对我大秦有觊觎之心,臣认为应当先发制人,立刻发兵灭之。” 淳于越摇了摇头:“兵连祸结,耗费甚巨。孔雀国距离我大秦有千万里之遥,灭掉他们,对我们又有何益处?不过徒惩威风而已。” 李水笑着摇了摇头:“据我看来,孔雀国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以我大秦虎狼之师,灭掉他们应当不难。” “若说灭掉此国没有用,那就错了。按照小乙刚才的描述,这国家分明是在热带。” 淳于越好奇的问道:“何谓热带?” 李水叹了口气:“看来这官吏考核,势在必行啊。堂堂博士连什么是热带都不知道。” 淳于越没说话,心里却憋着火。 为了应付考核,满朝文武都已经去商君别院读什么夜校了。 他们贪图便宜,每个人都办了进门的月卡,结果后来商君别院又宣布门票免费。 真是白白浪费了钱财。 现在淳于越白天的时候忙忙碌碌,处理公事。晚上还要去听课。 那些课程,可是一节都没有落下,只是还没有听到热带一节罢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被槐谷子这家伙嘲讽了。 李水没有理会淳于越的表情,笑眯眯的对嬴政说道:“孔雀国,一年都多半时间,都在夏季。温度高,草木繁盛。庄稼几乎是随种随收。” “若我大秦占有此地,将孔雀国作为粮仓,那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铁路 淳于越微微一愣,对李水说道:“彼无罪,而我伐之。师出无名,恐遭天下人非议啊。” 李水纳闷的说道:“为何我听说,军中不少将士,希望能讨伐孔雀国呢?” 淳于越瞪了瞪眼:“竟有此事?” 李水扭头看向小乙:“有没有这回事?” 小乙点了点头,说道:“有。我带领的那一千人从孔雀国回来之后,纷纷说,孔雀国不堪一击,应当发兵灭之,建功立业。” 李水感慨的说道:“将士们的观念很朴素啊,就是建功立业。依我看,这个孔雀国不堪一击,何不顺手取之?” “灭亡孔雀国,有两大好处。一者,孔雀国灭亡之后,便不再是我们的祸患了。这叫未雨绸缪。” “二者,孔雀国土壤肥沃,可以供应充足的粮食。” 淳于越说道:“然而,我大秦发明了化肥之后,粮食已经够多了。” 李水说道:“淳于博士不会以为,粮食够吃了便可以了吧?” “多生产一些粮食。可以酿酒,可以制作糕点,可以饲养牲畜,用处太广泛了。” 淳于越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不过,孔雀国真的不堪一击吗?若此战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却没有什么效果,这……” 李水信誓旦旦的说道:“相信我,孔雀国绝对是不堪一击。” “你们可知道,为何孔雀国有不同肤色的人?只因为孔雀国不断地被外族征服,一代一代,鸠占鹊巢。想要打赢孔雀国,真的太简单了。” “淳于博士,在大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孔雀国,你放心吧。” 淳于越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然而,即便我们能打败孔雀国,可是师出无名,这并非上邦之所为也。” 李水说道:“怎么师出无名?孔雀国囚禁王贲,这不是罪名吗?” 淳于越说道:“然而,王贲到孔雀国的时候,只是一介平民……” 李水说道:“平民又如何?我大秦国力强盛,就是要做到,即便是大秦的奴仆,到了外面,也要受人尊敬,明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李信兴奋的点了点头:“槐兄此言有理。” 淳于越叹了口气:“年轻人好大喜功,老夫倒也理解,只是治国并不是凭着一腔热血便可以的。” “孔雀国与我大秦,相隔千万里,中间还有大漠相隔。这样一块飞地,如何统治?” “彼处百姓非我族类,会不会谋反?谋反之后,要不要派兵镇压?” “如此一来,反反复复,需要消耗多少?” 李水想要反驳淳于越,但是嬴政淡淡的说道:“明日便是朝议之期,诸位回去细细思量,在朝议之上,详加讨论吧。” 在场的人都行了一礼答应了。 李水对淳于越的担心有点无语,毕竟……打一个孔雀国而已,能有什么悬念? 不过,李水也没说什么,明天再讨论也无妨。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总能说服陛下出兵的。 离开皇宫之后,李水就回到了商君别院。 商君别院当中,有一个人正在等待他。 这人长得有点面熟,但是一时间李水想不起他是谁来了。 李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叫……虫……虫……” 这人干笑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名叫章郎,是章门的堂弟。” 李水一拍大腿:“没错,你是章郎,我就说有一个虫字嘛。” 章郎有点茫然:“我名字里面有虫字?没有啊。” 李水问道:“你不是在北地郡,和你堂兄一块研制蒸汽车吗?怎么来咸阳了?” 章郎兴奋地搓了搓手,对李水说道:“回禀谪仙,小人是特地来报喜的。” 随后,章郎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叠照片,递给李水说道:“谪仙请看,这是最新的蒸汽机车,我堂兄已经改良了五六次了。” 李水看了看,发现这蒸汽机车,和后世的已经极为相似了。 毕竟,这样的蒸汽车,最能节省能源,效率最高,因此改来改去,最终一定会变成这副模样的。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章郎说道:“做的不错。此车性能如何?” 章郎兴奋地说道:“性能极好。这车改良到现在,烧煤只需要往日的三成便可。而速度则大大提升,比之前要快上几十倍。” “我堂兄与矿上的工匠,以及运送粮食的商贾算了一笔账。” “如果从咸阳城到北地郡之间,铺设一条铁路,运行蒸汽车。大概需要钢材、人工,等等费用,大约一万镒黄金。” “但是因为蒸汽车速度快,运量大,成本低廉。因此只要运营一年,便可以回本。第二年便可以盈利。”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 章郎干笑了一声,说道:“之前伏尧公子在北地郡修筑大道,不少商贾都出资参股来着。后来大道盈利,他们都赚了不少。” “因此这一次听说要修铁路,这些商贾全都凑上来了,想要分一杯羹。” “我们蒸汽车研究院,对于制造蒸汽车比较有经验,对于挣钱,确实隔行如隔山了。于是我们上报给了北地郡守巨夫大人。” 李水点了点头:“巨夫怎么说?” 章郎说道:“巨夫当即叫停了那些商贾,并且让小人带回来一封信。这信是巨夫写给谪仙的。” 李水打开信看了看,然后笑了。 这个巨夫,确实有远见啊。 巨夫在信中简明扼要的说了几件事。 首先,他赞成修铁路,不仅赞成修,而且要立刻修,大量的修。 其次,他认为铁路不同于之前的大道。大道虽然平整,但是毕竟只能过马车。 马车这种东西,速度慢,运量低,让商贾挣些钱不算什么。甚至让他们运营几年也无妨。 但是铁路不一样。铁路运量太大了,不仅可以运粮,可以运货,还可以运军队。 铁路一旦运行,关系到国计民生,甚至边疆稳定。因此这铁路,必须牢牢地抓在朝廷手中,绝对不能放权给商人。 若朝廷资金不足,可以向商人借款,等铁路有了收益,再还给他们就是了。 只是这商人,绝对不可以参与运营。 李水看完之后,点了点头。巨夫和他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章郎见李水看完了,很热切地问道:“谪仙的意思是什么?这铁路我们还要不要修了?” 李水笑了笑:“自然是要修的,你先休息一晚吧,明日我带你去朝堂之上,我们在议政殿说服群臣。” 章郎大吃了一惊:“小人……小人也要去议政殿吗?” 李水点了点头:“自然要去。” 随后,章郎被人带下去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修铁路好啊,修成了铁路,以后就不用再坐颠簸的马车了。” 李水出来之后,看见相里竹正在和几个工匠,窃窃私语。 李水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议论什么?” 相里竹说道:“最近有人申请了专利,这人是个贫苦人,本名叫石头。因为申请的专利是关于磁铁的,因此改名叫磁石。” 这时候,李水看到有个生面孔站在众人中间。 他看见李水之后,紧张的行了一礼。 李水微微一笑,问道:“你便是磁石?” 这人紧张的应了一声。向李水说道:“小人家境贫寒,没什么见识,但是小人的父亲,却一直希望小人出人头地。” “在我幼年时候,曾经凑了一笔钱,让我去认字。” “小人这字,确实认得几个,但是却没有出人头地。最后心灰意冷,还是回家耕田了。” “最近伏尧公子的报纸,传到了我们的村子里面。这报纸都是二手的,消息有些落后了,但是里面的内容依然很新鲜。” 李水好奇的问:“报纸也有二手的?” 相里竹点了点头:“有。有些人看完了报纸之后,舍不得丢弃,会叠的整整齐齐,卖给收报纸的人。” “而收报纸的人则带着这些旧报纸,去一些偏远的村镇,将报纸卖掉。” “这报纸二次贩卖的时候,价格低廉,很受百姓欢迎。一些想要看报纸,却又舍不得花钱的人,会专门等二手报纸。” 李水点了点头:“大秦百姓真的很聪明啊,这种办法都能想到。” 磁石接着说道:“后来小人在报纸上看到了谪仙的指北针,并且明白了它的一些特点。” “小人忽然就想起来,我曾经在山上见到过一块磁石,和指北针的特点很相似,也能吸附铁器。” “于是我按照报纸中教授的方法,用缝衣针打磨了几遍,居然也成功的做出来了磁针。” 李水笑了。 磁石又说:“因为从小认字的缘故,所以小人总喜欢琢磨一些东西。” “小人成功制作出磁针之后,又开始思考,这磁针为何可以指南北呢?” “后来小人发现,磁针本身是有南北之分的。磁针的一端总是指向南方,另一端总是指向北方。无论将磁针分成多少份,都不例外。” “进而我又发现,磁针南北方贴在一块,会吸附在一起。而南南与北北,又会互相排斥。小人将其命名为,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因此小人提出来一个大胆的假设,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其实就是一个大磁石呢?因此磁针与世界的南北方同性相吸,所以可以指示南北。” 李水惊奇的看着他,心想:这家伙可以啊,磁场都发现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那你的专利申请下来了吗?” 磁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专利室的人说,我的想法倒是很新鲜,但是无法验证。因此给我评了丁等。” “我能评上丁等,主要还是因为发现了磁针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 “后来竹姑娘听说了我的事情之后,主动要请我到了商君别院,让我讲讲磁针的特点。” 磁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刚才正在讲。” 李水点了点头:“你也可以留在商君别院,继续研究磁铁。” 磁石又惊又喜:“可以吗?” 李水笑了:“当然可以。” 磁石幸福的差点晕过去。 起初的时候,凡是申请专利的人,十有八九都可以进入商君别院。 但是随着获得专利的人越来越多,进入商君别院也有点难了。本来磁石没有报什么希望,但是谪仙居然主动邀请。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磁石握紧了拳头,心想:我……我一定要努力,再研究出一些东西来,回报谪仙。 李水随口让磁石入住商君别院,说完了之后,就笑眯眯的走了。 而相里竹则跟在李水身后,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水纳闷的看着她:“什么什么意思?” 相里竹说道:“为何让他进入商君别院?他发现的磁铁,恐怕不至于让你有如此礼遇吧?” 李水微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相里竹想了想,忽然说道:“莫非这磁石,还有别的特点没有发现?” 李水说道:“不错,确实有一些特点。你若能发现的话,明年的谪仙奖,还是你的。”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很稀罕吗?” 然后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用问也知道,她去研究磁铁了。 ………… 第二天,朝议之期。百官群集议政殿。 今日的议题,还是围绕着要不要出兵孔雀国展开的。 经过了一晚上的思考之后,淳于越等人的理论越来越充足了,都是建议嬴政不要穷兵黩武。 而他们最重要的一条理由就是,孔雀国太遥远了,根本无法进行统治。 即便分封一位王子,这王子将来也有可能自立为皇帝。如果派大将带兵驻守,这大将难保不会造反。 天高皇帝远,很容易生出异心来。 淳于越等人说完之后,就看了看李水,知道李水会跳出来反驳的。 而李水没有让他们失望。他走出来,微笑着说道:“诸位大人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办法,可以消除这种担心了。” 他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请陛下准许,臣要叫一个人进入议政殿。” 第五百八十四章 反秦联盟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带上来吧。” 随后,章郎被一个小宦官引着,进入了议政殿。 他紧张万分的跪倒在大殿中,甚至畏惧的全身颤抖。 这种情况,嬴政和朝臣见的多了,也不以为意。 李水对章郎说道:“今日叫你来,不是要审你,而是要你介绍一下蒸汽车的情况,你怕什么?” 章郎应了一声,整个人稍微放松了一点。 淳于越听到李水的话之后,十分不解的说道:“谪仙,我们方才正在讨论孔雀国的事务,至今尚无定论,你怎么忽然又说起蒸汽车来了?” 李水微微一笑,对淳于越说道:“蒸汽车,就关系到孔雀国。” 他对章郎说道:“你给陛下和诸位大人介绍一下。” 章郎应了一声,开始介绍蒸汽车和铁路的情况。 等章郎说完之后,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按照章郎所说的,铁路一旦修成,那么大秦到孔雀国的距离虽然没有缩短,但是时间已经大大缩短了。” “从咸阳出发,顶多三五个昼夜,数万人马就可以抵达孔雀国。而随行的还有粮草、武器。” “如此一来,占有孔雀国之后,孔雀国中的人因为距离太远,想要叛变,这担忧就不复存在了。” “而蒸汽车只需要烧煤,便可以沿着铁路奔驰至孔雀国。那么所谓荒无人烟的沙漠。也不算是什么屏障了。” “不仅如此,铁路还可以修到中原各地。从此以后,陛下何须蓄养那么多士兵?陛下何须担心士卒在边疆叛乱?” “任何地方有变故,只需要乘坐蒸汽车,大军便可以源源不断的赶过去。” 满朝文武都听呆了。 嬴政甚至站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李水给自己送来了一样绝妙的东西。 自从一统天下之后,嬴政一直隐隐的有担忧。 因为在他之前,天下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过。由都城发出号令,然后各地都要遵守。 夏商周三代,几千年的时间,都是分封制,封邦建国。 天子居住在都城之中,然后诸侯国自己开疆扩土。 大秦统一天下之后,嬴政虽然根据群臣的建议,也进行了一些巩固天下的措施。 可是这毕竟是前无古人的事,他心中其实是有些不安的。 但是今天李水提出来的铁路,让嬴政看到了天下彻底统一的希望。 天下为什么会分裂?无非是因为太大了。天子政令从都城出来,要几个月才能到达地方。 而也正因为天下太大,不同地方风俗各异,语言不通。 这些因素,都极容易造成分裂。 但是有了铁路,这些都不成问题了。 修成铁路之后,从空间上不会缩短各地的距离,但是从时间上大大缩短了。 而且百姓来往频繁,渐渐融合。 大秦,就再也牢不可分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好,很好。” 群臣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面露疑惑。 终于,有人站出来说道:“陛下,铁路听起来固然很好。但是……这种东西,当真可以做成吗?” 李水幽幽的说:“这位大人刚才没有听到吗?章郎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铁路已经在北地郡试运成功了。” 又有一位朝臣站出来:“即便这铁路可以做成,然而……恐怕耗费甚巨啊。” 李水很无奈的说道:“诸位,你们刚才有没有认真听?章郎已经说过了,铁路预计第二年便可以获利。更何况……即便铁路亏损又何妨?” “若某地有叛乱,得益于铁路,三五日便可以平叛。而没有铁路,需要多长时间?需要耗费多少钱粮?” “某地有旱灾,得益于铁路,数日之内,便可以将粮食运过去。如果没有铁路,饥民要饿死多少?” 朝臣们都不说话了。 嬴政满意的看着李水:“关于修建铁路,你可有详细的计划?” 李水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有。” 他对嬴政说道:“臣恳请陛下,从国库之中,拿出黄金,派遣工匠,进行修建。并且选择一些官吏,组成一个铁路院。” “此院仿照商贾做生意的形式,进行铁路修建。建成之后,又由铁路院统一经营。若有盈余,则充盈国库。若不慎亏损,则国库进行补贴。” “如此一来,这铁路便牢牢地掌握在朝廷手中了。这等国之命脉,只要朝廷抓住了,我大秦天下,便可以万世无忧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文武群臣:“谁愿意去这铁路院?” 朝臣们都有些打退堂鼓。 铁路院,肯定需要一位大臣牵头的。 可是……大臣到了铁路院,变成什么了?像谪仙说的,负责经营?那不是变成商贾了吗? 虽然现在商贾的地位比以前高的多了,但是在这些权贵看来,商贾依然很低贱。 大家都是有爵位在身的,入朝议事,高人一等,何等的自在?忽然间要去经商?那简直比被罢官还要痛苦。 于是朝臣们纷纷表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除此之外,他们还推荐李水来担当此重任。 朝臣们的想法很简单:你槐谷子反正也不要脸,不介意经商。而且这铁路院是你提出来的,那你就牵头吧。 但是李水拒绝了。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臣的商君别院,已经兼顾了太多东西。印刷厂、面粉厂、造纸厂。现在再来一个铁路院?臣实在是抽不开身。” “既然诸位大人都不愿意,臣建议陛下……这个职务,由皇子担任。” 嬴政微微一愣,忽然发现李水又提出来了一个好建议。 铁路,确实是天下的命脉啊。如果这命脉掌握在一些大臣手中,他还真有点不放心。 如果由皇子主持铁路院,那就可靠多了。 问题是……皇子都已经分封出去做藩王了。唯独剩下扶苏和胡亥。 扶苏为人喜欢讲仁义,不喜欢经商,而且正在西域带兵。 倒是伏尧,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很有经商的才能,据说办的报纸挣下来了不少钱。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由伏尧主持铁路院。并且朕要定下规矩,日后铁路院,都只能由皇子主持。” 群臣都答应了。 这时候,嬴政内心中关于太子的人选,已经倾斜到伏尧一方了。 嬴政甚至有一个想法,等选定了伏尧做太子之后,要再颁布一个规矩。铁路院的院长,就是未来太子的人选。 在铁路院,能够提前熟悉全国政事,不至于做了皇帝之后,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而铁路院又与朝堂不同,无法结交大臣,形成朋党,对老皇帝构成威胁。 嗯,妙哉! 成立铁路院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又确定了要在咸阳和北地郡之间修筑一条铁路作为试运行。 铁路如果当真能盈利,甚至不至于亏损太多的话,嬴政就打算彻底推广铁路了。 等商议完了铁路的事之后,嬴政才说道:“关于出兵孔雀国的事,继续议论吧。” 群臣都干瞪着眼,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还议论什么?还怎么议论? 谪仙把铁路都搬出来了,那之前想好的反对出兵的理由都没用了啊。 朝臣们又一次败了。 散朝之后,他们摇头叹息向外面走去。 现在朝臣们倒有点想去商君别院听听课了,他们真的发现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与此同时,有使者骑着快马,奔向西域。 他们要传达嬴政的诏令,命扶苏和蒙恬准备出兵孔雀国。 使者的马很快,沿着平整的大道奔行,几日之后,便已经到了扶苏的大营。 扶苏和蒙恬看过嬴政的诏令之后,都沉默了。 等送走了使者,扶苏对蒙恬说道:“将军,你以为如何?” 蒙恬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孔雀国侦查了一番,发现此国人口极多,只是稍逊我大秦。” “如果战端一开,必定两败俱伤啊。除此之外,沙提烈和冒顿的匈奴国,一直在西方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 “末将以为,应当将主要精力,放在匈奴国上面,至于这个孔雀国,毕竟没有结下深仇大恨,先放一放吧。” 扶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蒙恬又有些为难的说道:“然而,陛下的政令说的明明白白,让我们出击孔雀国,我们却又不能抗命。” 扶苏说道:“我这便给父皇写一封信。” 蒙恬摇了摇头:“不可,此信不能由公子来写。” 扶苏皱了皱眉头:“怎么?” 蒙恬说道:“公子乃是长子,本来这太子之位,便应该是公子的。然而,陛下却将公子放到军中历练。显然陛下对公子是有所不满的。” “若公子对陛下的政令总是反对,陛下会怎么想?定然觉得,若将来公子继位之后,会改弦易张。” “因此,末将以为,公子即便不同意陛下的想法,哪怕假装也要装下去。大不了将来继位之后,再改过来也就是了。” 扶苏叹了口气:“我师父也这样劝过我。” 蒙恬微微一笑:“所以,这信由我来写比较好。公子最好置身事外。” 扶苏有些不忍心让蒙恬承担这个责任,但是转念一想,这似乎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蒙恬很委婉的将西域的局势写在了信中,然后交给信使,让他带回了咸阳。 这一来一回,已经十来天过去了。 与此同时,匈奴国和孔雀国的来往,也更加密切了。 沙提烈和冒顿向孔雀国派出去了使者,商讨着一块夹击大秦的事宜。 两方在共同的敌人下,相谈甚欢,他们甚至约好了,在灭掉大秦之后,如何平分天下。 使者拿到孔雀王的回信之后,美滋滋的向匈奴国赶去。 只可惜,他离开孔雀国没多久,就被蒙恬派出去的探子给抓了。 匈奴国的使者被押送到了蒙恬的军帐之中。很快,他身上的书信被搜出来了。 蒙恬找了一个懂得梵文的人翻译了一下,然后大惊失色。 因为书信中的内容,全是在讲怎么攻灭大秦的。 孔雀王说,他有雄兵百万。 匈奴国说,他有良将千员。 孔雀王说,他有钱粮无数。 匈奴国说,他有长矛利剑…… 这两方人马其实都有点吹牛的成分,目的是在接下来的合作中占到上风。 但是蒙恬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国家的君王全都不靠谱,一个赛着一个的大嘴巴。 更可怕的是,根据蒙恬调查来的情报,孔雀国还真的有雄兵百万。 当然了,这百万雄兵的战斗力究竟行不行,蒙恬就不知道了,毕竟没有亲自打过。 他紧急和扶苏商议了一番,决定把匈奴国的使者送到咸阳,让陛下裁决。 因为事情太过重大,扶苏决定,亲自押送匈奴国使者回去。 其实,扶苏回咸阳,也是淳于越谋划了很久的事。 他早就发现了,扶苏离开都城的时间越长,就和陛下的关系越疏远,将来得到太子之位的可能性越小。 因此他经常给扶苏写信,让他抓住时机,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回到咸阳的话,不要犹豫,立刻回来。 扶苏觉得,这个匈奴国使者,应该算是个很好的机会了。 于是他带着使者,快马加鞭回到了咸阳城。 嬴政倒没有责备扶苏自作主张回来,反而对他的行为大加赞赏。 他觉得,这个儿子终于有主见了。知道发生了大事之后,先回来禀报,而不是死死地守着规矩,把事情拖得无法收拾。 等嬴政看过了书信之后,立刻告诉身边的小宦官:“去告诉群臣,立刻入宫议事。” 这是要召开朝议了。 按照惯例,朝议每十日举行一次。 但是遇到紧急情况,会突然召开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小宦官带着人,挨家挨户的通知各位朝臣。 朝臣们都意识到,一定是出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因此,整个咸阳城,忽然间有一种紧张的气氛。 不仅仅是朝臣们满脸疑云,即便是街上听到风声的百姓,都很疑惑的交头接耳,互相探听消息。 第五百八十五章 帮我演一出戏 半个时辰后,百官齐聚议政殿。 这次来议政殿的,不仅有文武群臣,还有扶苏和伏尧两位皇子。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突然间着召集群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立储君? 可是……立储君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甚至有不少人看了看李水,这些人下意识里面总觉得,朝堂之上一旦出了什么事,八成就是谪仙在出幺蛾子。 李水一脸无辜。 嬴政没有说话,而是挥了挥手,让扶苏把西域的情况说了一遍。 朝臣们听完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西域的情况固然很坏,但是和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东西相比,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如今匈奴国蠢蠢欲动,而且联络了孔雀国。诸卿以为该当如何啊。” 有朝臣站出来,说道:“没想到这西方各国,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沙提烈与冒顿,不过带着十几个匈奴人而已,竟然在西方复国了。这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事。” 嬴政点了点头。 朝臣又说道:“臣以为,沙提烈与匈奴,在西方立足未稳,勉强打出匈奴国的旗号来,其实也只是一个旗号而已,恐怕是外强中干,虚弱得很。” 嬴政说道:“如此说来,你觉得朕应该发兵灭了匈奴国?” 这朝臣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尴尬的说道:“臣的意思是……这匈奴国根本不值得一提,因此……我们不理他也就是了。” 嬴政有些无语的看着他,然后说道:“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 朝臣们窃窃私语了一会,终于淳于越站了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这匈奴国还是应当重视的。”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淳于越接着说道:“然而,一旦与匈奴国交战,必定兵连祸结,死伤无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乃天下之大不幸也。” 嬴政有些失望的看着淳于越:“如此说来,淳于博士是不同意作战了?” 淳于越说道:“是,臣认为,应当继续修筑长城,将匈奴人抵御在我大秦疆域之外。修筑长城,虽然耗费巨大,但是相比于打仗来说,却又要节省的多了。” 嬴政看了看李水。 很显然,其他人的答案他都不太满意。 李水站出来,对嬴政说道:“臣建议,发兵灭匈奴国。” 嬴政的脸上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淳于越有点恼火的看着李水,心想:此人,真是佞臣也。只想着取悦陛下,却不曾想过黎民百姓。 嬴政说道:“然而,你不担心匈奴国势大,让我百姓流离失所吗?” 李水说道:“臣认为,百姓们愿意打这一仗。开疆扩土,扬我大秦之威,而百姓也可以获得爵位。” “昔日灭六国之时,百姓们奋勇争先,我大秦劲旅为虎狼之师,便是这个道理了。” “更何况,沙提烈带着十几个匈奴人便可以征服西方各国。难道我大秦还胜不过他们吗?要知道沙提烈和冒顿,可是我大秦的手下败将。” 嬴政连连点头。 淳于越有些不服气,提醒李水说道:“然而谪仙不要忘了,匈奴国已经和孔雀国联合在一块了。如果他们对我大秦两面夹击,应当如何是好?” 李水说道:“这个很简单。匈奴国和孔雀国,不过是看上去比较强大罢了,我大秦完全有能力两面出击。” 淳于越眉头紧皱:“谪仙,这可不是儿戏,一旦战败,恐怕会伤害到我大秦的根基。” 李水幽幽的说:“本仙有绝对的把握。” 淳于越追问不舍:“你这把握从何而来?” 李水说道:“小乙率领这一千人马,长驱直入,进入孔雀国的都城,把王贲救了出来,然后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大秦。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小乙,原本生活的深宫之中,根本没有上过战场。这样的人,都可以将孔雀国耍的团团转。淳于博士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淳于越叹了口气:“谪仙想的太简单了。万一……” 李水摊了摊手:“本仙一直在摆出证据,倒是淳于博士,一直在胡乱猜测,杞人忧天。怎么?难道淳于博士觉得我大秦无法胜过孔雀国吗?” 淳于越说道:“这个……老夫只是觉得,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李水说道:“愿闻其详。” 淳于越沉思了一会,说道:“昔日东周时候,我大秦国力微弱,又地处西陲,经常受到戎狄骚扰。” “那时候无力御敌,百姓连年苦战,该当如何是好?” 李水瞪了瞪眼,心想:议政就议政,怎么还考起历史来了?我特么知道你们怎么做的? 李水没说话,扶苏则说道:“是联姻。” 淳于越点了点头:“不错,便是联姻。姜氏多次与我大秦国君联姻。靠着这个办法,我们稳定了周边的蛮夷。” “等我们积蓄了力量之后,便发兵平定了后方。然后才出函谷关,争夺天下。” 李水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不会是想要……” 扶苏和淳于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像是看到了知己一样点了点头。 淳于越说道:“陛下,臣建议与匈奴国或者孔雀国联姻。双方结为亲家,自然就不会征战了。” 嬴政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有些不快,显然对这个提议不太感兴趣。 不过,有朝臣开始附和淳于越了。 这朝臣说道:“与匈奴国联姻,恐怕有点困难了。毕竟我们与匈奴有灭族之仇,恐怕他们不会同意。” “但是与孔雀国联姻,倒是大有可能。不知道孔雀王可有女儿。或者我们选择一位宗室女,嫁到孔雀国去。” “只要稳住了孔雀国,我们再全力平定匈奴国。等灭掉了匈奴国,再对付孔雀国,到时候就易如反掌了。” 李水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一帮人。 没想到啊。在大秦居然有人想要和亲。 其实这些朝臣并没有觉得和亲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他们的观念还没有转过弯来。 他们依然觉得,女子就如同是一件商品,如果能换来政治上的好处,那就是这商品所能取得的最大收益了。 李水看着朝臣,淡淡的说道:“诸位大人,让我告诉你们,和亲之后会发生什么吧。” “第一,宗室女远嫁蛮夷。这柔弱女子,定然以泪洗面,终其一生。怀念故乡。” “其二,百姓们会对我大秦的国力产生怀疑。如此强大的大秦,居然要靠女人委身蛮夷来保全,诸位还有脸面站在这朝堂之上,侃侃而谈,议论国事吗?” 在场的人都有点脸红。 居然被槐谷子这个不要脸的人骂脸皮厚?这简直是耻辱到家了。 李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另外,你们把宗室女嫁过去,孔雀国真的就会放弃吗?他们反而会觉得我大秦十分虚弱,十分胆怯。” “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你们信不信?即便嫁过去了宗室女,他们依然要时不时的来攻打一番。” 朝臣们互相看了看,有人说道:“这些,不过是谪仙的猜测罢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无论是不是猜测,即便要和亲,也总要打上一场,若当真打不过,那倒也罢了。到时候再和亲,我绝不阻拦。” 朝臣们还要再说话,嬴政淡淡的说道:“朕意已决,攻灭孔雀国与匈奴国。”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议论声全都安静了。 陛下已经有了决定,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嬴政甚至没有提到战败之后和亲的事,看样子,即便打败了,也不会嫁出去宗室女的。 不仅如此,嬴政还深深的看了扶苏一眼。 在这一瞬间,嬴政已经决定了,要将太子之位,传给伏尧。 “扶苏,不类我。”嬴政在心中暗暗的想道。 王绾站出来,沉声说道:“既然要攻伐孔雀国、匈奴国,总要有一些计划。臣觉得,既然谪仙主张打仗,不如……听听谪仙的意见。” 朝臣们都看向谪仙,不少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他们都知道。李水搞发明创造,确实是有一套,但是带兵打仗,似乎不太熟悉。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保举一人,李信大将军,对此颇有经验。”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感觉李水也真有点无耻了。自己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居然把李信推出来了。 而李信志得意满的说道:“臣可以在三个月之内,灭亡匈奴国。”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问群臣:“谁愿意带兵攻灭孔雀国?” 满朝文武,无人应声。 有朝臣说道:“不如,由谪仙带兵攻灭孔雀国?” 嬴政看向李水,李水有点无奈,说道:“如果别的人都不敢去,臣倒是愿意走一遭。” 对于李水这种级别比较低的激将法,群臣根本没有李水。 嬴政说道:“你们二人,就分兵两路,分别攻灭孔雀国与匈奴国吧。朕给你们六个月的时间。” 李水答应了一声。 要出兵孔雀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这期间要刺探情报,要调兵遣将,要准备粮草。 所以这次朝议,只是确定大的思路而已,后面还要李水和李信慢慢的去准备。 散朝之后,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要不要我帮忙?” 李信的意思很明显:你槐谷子又不懂调兵遣将,不如让我帮你算了。 李水笑了笑:“暂时不用了。想要灭掉孔雀国,不一定由我们亲自出马。” 李信纳闷的问:“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出兵?” 李水说:“至少现在不打算出兵。” 李信好奇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指了指牢房:“办法在这里面。” 李信跟着李水进去了。 他们两个刚刚进去,就听见有个人在哀嚎的说道:“此事绝对与丞相无关,小人可以以性命担保,绝对与丞相无关。” 李水纳闷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一个披头散发,极为狼狈的人,被绑在柱子上挨打。 李水叫过来一个狱卒,纳闷的问:“那边是何人?” 狱卒一脸讨好的说道:“是商人周贵。” 李水恍然大悟,下面的事,不用再问了。 狱卒见李水不管,又去折腾周贵了。 而李水带着李信,一直走到了牢房的最深处。 那里关着一个匈奴国的使者。 这使者头发发黄,眼睛发蓝,鼻梁高耸,面色苍白。 李信抱着胳膊,盯着这个人说道:“此人长得倒是有些奇怪。” 李水叫过来一个狱卒:“你们能听懂他说话吗?” 狱卒说道:“此间有一个商人,曾经和西域各国做生意,勉强可以听懂。” 李水点了点头:“叫来。” 商人很快到了。 李水对商人说道:“你来做翻译。” 商人应了一声。 看样子,这种事他没少做,所以显得熟门熟路的。 李水问使者:“你叫什么名字?” 使者不做声。 李水也懒得费劲,对旁边的狱卒说:“打。” 狱卒进去就是一顿鞭子。 刚刚打了两鞭子,使者就忍不住了,大声说:“我叫马特。” 李水没有表示,于是狱卒继续打。 商人小声说道:“谪仙,他已经说了,他叫马特。”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知道。剩下的鞭子,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好歹。” 二十几鞭子下去,马特遍体鳞伤,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李水对马特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是如何把你抓住的?” 马特说道:“我恰好被巡逻的士兵撞见了。” 李水哈哈大笑:“恰好?你也太小看我大秦了。” 随后,李水转身走了。 李信纳闷的跟在李水身后:“这就审完了?” 李水出了大牢,对李信说道:“审到这里就可以了,恰到好处。” 他问身边的商人:“会写梵文吗?” 商人说道:“这个马特,懂梵语吗?” 商人说道:“懂,之前小人问过他,他正是因为懂梵文,所以才被沙提烈派往孔雀国的。” 李水微笑着问:“你懂吗?” 商人说道:“小人略懂一二。” 李水说道:“那便好办了,你帮我演一出戏……” 第五百八十六章 反间计 商人小心翼翼的问:“演什么戏啊?” 李水说:“你先别着急,我找人写个大概情节。” 商人纳闷的看着李水,心想:难道真的是要登台唱戏? 李水要演戏骗马特,为了让这出戏逼真一点,他打算找个人先写个剧本,把情节编的更像那么回事。 李水带着商人回到了商君别院,直接问印刷厂,最近谁的书销量比较高。 印刷厂的人说:“最近淳于甲的民俗故事销量不错,已经出到了第六部,而且一版再版。” 李水乐了:“没想到啊,淳于越那老家伙古板的很,他的管家倒是挺有讲故事的天赋。” 李水要来一本翻了翻,这故事颇有点后世聊斋的意思。 李信纳闷的问李水:“槐兄,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别着急,你很快就懂了。” 李信伸了伸懒腰:“算了,我也懒得跟着你东游西逛了。等你的计划搞定了,通知我一声,我反正已经到了商君别院,先去喝点酒。” 李水哦了一声:“那也行。不过我打算去淳于越家里一趟。” 李信一听说要去找淳于越,顿时来了精神:“找我姐丈啊?那得去啊,很久没有祭拜阿姊了。” 随后,李水和李信都嘿嘿笑起来了。 ………… 半个时辰后,李水和李信叫开了淳于家的大门。 淳于越一脸不快的看着他们:“你们来做什么?” 李信说道:“我来祭拜阿姊。” 淳于越顿时火了:“又来祭拜阿姊?你这个月已经祭拜五次了,你有完没完?” 李信一脸委屈:“一个月祭拜五次,多吗?” 淳于越气的跳脚:“可是今天才初六啊。” 李水在旁边笑的肚子疼。 李信幽幽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悲天悯人:“眼看就要出征了。今日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乡。战场上瞬息万变,吉凶未定。或许,我再也难以祭拜阿姊了。今日……” 淳于越侧了侧身子,无奈的说:“去吧,去吧,老夫懒得和你计较这些了。”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是。” 很快,李氏灵前传来李信的嚎声:“阿姊,近日有匈奴国,劫掠我北方。又有孔雀国,对我大秦虎视眈眈。” “姐丈畏敌如虎,想要靠着美人和财帛贿赂敌人。李信不齿于此等行径,已经向陛下主动请缨,要出战匈奴国,今日,是特地来辞行的……” 淳于越气的差点晕过去:就知道这竖子嘴里没好话。 他咬了咬牙,没有和李信争论。 最近李信学的越来越能胡搅蛮缠了,争论来争论去,往往把淳于越驳的哑口无言,这让淳于越很不爽。 他看了看李水:“你也是来祭拜的?” 李水干笑了一声:“那倒不是,我是来谈合作的,最近我打算出一本书,需要找个人写一写。”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满意的说道:“嗯,不知道这书是说什么的?如果是宣扬礼仪教化,那么老夫写一写也无妨。” 李水一愣,然后干笑了一声:“姐丈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淳于甲的。” 淳于越气的脸色铁青:特么的,这什么意思?我写不了,我府中的管家写的了?这也太侮辱人了。 李水解释说:“我这书是给下等人看的,内容粗鄙不堪。若让姐丈来写的话,那是玷污了姐丈的才学了。” 淳于越听了这话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觉得也有那么点道理。 毕竟……槐谷子能写什么正经书? 他对李水说道:“罢了,你自便吧,老夫就不招待你了。” 随后,淳于越回到自己的书房读书去了。 而李水则找到了淳于甲。 淳于甲听说谪仙来找自己约稿,顿时兴高采烈。 这些日子,淳于甲和商君别院合作的很愉快,出了一本又一本的书。 钱已经赚到了不少,更关键的是,把自己童年时候听到的故事广为传播出去了,这份成就感就很难得。 淳于甲摩拳擦掌,问李水:“不知道谪仙想让在下写什么故事?” 李水说道:“这故事是连载的,我打算发表在伏尧公子的报纸上。到时候,你的大名就要传播的人尽皆知了。” 淳于甲顿时心热。 然后,李水说了说大概内容。 淳于甲微微一愣,说道:“这样……行吗?” 李水说道:“行,怎么不行?你只管放心的写。” 淳于甲挠了挠头:“那小人试试吧。” 李水说道:“不着急,今日只写个开头就行。” 淳于甲哦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淳于甲盯着两个黑眼圈找到李水,交了开头。 淳于甲看完之后很满意,交给一直等在旁边的伏尧:“你觉得怎么样?” 伏尧咧嘴笑了:“真是绝了。” 他把稿子交给印刷厂的工人:“立刻印刷。” 工人们应了一声,报纸刷刷的印起来了。 这一天,报童沿街叫喊:“谪仙准备用反间计对付匈奴国和孔雀国。谪仙准备用反间计……” 孔雀国和匈奴国的事,已经传遍了咸阳。百姓们都很担忧。 现在听到报童的叫喊之后,他们自然而然的买了报纸。 看完之后,这些人都很纳闷:哪有在用反间计之前先喊出来的?那不是露馅了吗?谪仙行事,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淳于越甚至专门找到了李水,拿着报纸对李水说道:“泄密了,报纸泄密了。写这篇文章的是谁?立刻交出来。还有,是谁任由这文章刊登出去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写文章的是淳于甲,负责审核的,不是那些博士吗?这件事,好像和姐丈你脱不了干系。” 淳于越愣了一下,然后很无奈的说道:“淳于甲和博士们,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真的将秘密提前泄露出去啊。” 淳于越叹了口气:“槐谷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李水说道:“很简单,把秘密提前泄露出去,报纸的销量会比较高。” 淳于越瞪大了眼睛:“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难道征伐孔雀国,还比不上你的报纸销量重要吗?” 李水微笑着说:“征伐孔雀国固然重要,报纸的销量也很重要,两者并不冲突嘛。至于我为何提前泄密,博士很快就知道了。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 这一日,很多人都如饥似渴的读着报纸上的消息。 报纸上说,谪仙打算派一名武士,假扮成死囚,进入大牢之中。然后这名死囚,会帮助匈奴国的马特逃出来…… 当天下午,商君别院大张旗鼓的向大牢中送进去了一个武士。 这人不是别人,是项羽的小跟班,项庄。 当项庄知道自己入选的时候,曾经问过项羽,要不要趁机联络匈奴国。 项羽沉吟良久,还是摇头放弃了,并且告诫项庄:“逐鹿天下,乃是我中原内部的事。引来蛮夷帮忙,那是蠢之又蠢的下策。” “如果侥幸成功了,做起君主来也要受制于蛮夷,郁郁不得志。如果失败了,则会变成笑柄,被后人嘲笑。” “西周被犬戎攻破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 项庄诚惶诚恐,连连点头。 其实……项羽不同意借兵匈奴国,自然有看不起蛮夷的心思。 但是更多的,他是觉得自己造反肯定是无法成功的,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折腾了。 不得不说,自从项羽得到了那把宝剑之后,整个人变得岁月静好了很多…… 项庄在去死牢的路上,不少百姓都在围观。 他们看到项庄之后,脸上都露出来了神神秘秘的笑容。 “看来报纸上说的没错啊,这不是项庄吗?刘氏兄弟里面的项庄。他身手很好,据说也能演戏。” “嗯,看来这个报纸以后得多买。这一定是某些朝中的人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因此提前刊载出来了。” “不知道项庄能不能成功啊。那匈奴国的使者会上当吗?” 街上不少百姓议论纷纷。 项庄被押进了大牢。然后很“巧合”的,和马特被关到了同一间牢房中。 马特看见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人,顿时有点害怕,向墙角缩了缩。 项庄也是第一次见到西方人。他上下打量了马特一会,幽幽的问:“你的头发怎么是黄色的?” 马特一脸迷茫的看着项庄。 项庄知道马特听不懂秦语。不过他还是按照剧本开始发火。 他踹了马特一脚:“我和你说话呢。” 马特倒在地上,嘴里面叽里咕噜的说着。 项庄听不懂他说话,不过看表情也知道他在求饶。 项庄觉得有点没意思,这家伙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怎么这么怂? 他又找借口打了马特一顿,然后靠着墙坐在干草堆上了。 马特瑟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距离项庄远远地。他实在是怕了。 后半夜,所有人都睡着了。 马特还醒着,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月光,忽然想起自己的故乡来了。 以前马特是一名奴隶,白天干活,晚上也是这样被锁在笼子里面。 多少次,他就是这样看着月光,度过漫漫长夜的? 奴隶的日子不好过,但是马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迎来了东方的解救者。 解救者,是这些奴隶专门用来称呼沙提烈和冒顿的。 这两兄弟带着人,四处解救奴隶,并且带着奴隶攻城略地。 被救下的奴隶自然而然的加入了匈奴人的军队,并且誓死效忠。 有些人甚至很虔诚的称呼沙提烈和冒顿为救世主。 马特,就是很虔诚的那一种。 所以当冒顿问,谁懂得梵语,可以出使孔雀国的时候,马特自告奋勇的到了千里之外的孔雀国。 本来一切顺利,他在孔雀国得到了礼遇。谁知道在返回故乡的路上,被秦兵给抓了。 唉…… 这时候马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白天那个叫谪仙的人,说自己被抓不是因为偶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早就盯上我了吗?真是见鬼,这些东方人太狡猾了。”马特在心中暗暗的想。 忽然,他听到牢房之中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扭头一看,发现项庄正在挖墙脚。 马特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项庄已经抠下来了一大块墙皮。 牢房风吹雨淋,墙面已经有些松动了。而项庄又力气极大,有时候借着咳嗽掩护,狠狠的肘击墙壁,往往能砸出来一个深坑。 很快,项庄挖出来了一个洞,然后小心翼翼的钻出去了。 项庄出去之后,马特更加睡不着了。 他侧着耳朵听着,确定周围的人都睡着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洞口旁边,向外面看了看。 外面是自由的世界。 马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了。 他一咬牙,从小洞里面钻出来了。 啊,外面的空气都是香的。 马特张开双臂,陶醉的呼吸着。 忽然,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 马特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连忙趴在地上。 随后,他发现不远处来了一队巡逻者。 不过……巡逻者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些人提着灯笼,抓住了前面的一个人。 马特看了看,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就是不久前痛揍自己的项庄。 项庄被巡逻者抓走了,街上又恢复了冷清。 马特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在这里潜行。 他想找个安全的地方。 马特不知道,这街上看起来安全,其实到处都是眼睛。 这一夜,有不少人没有睡觉,而是在盯着外面。 他们看到了马特,很兴奋的偷偷观察他,像是看什么稀罕的动物一样。 这些百姓已经预先知道了,马特将会被故意放出来。 马特想要出城,他知道城门天亮的时候才会打开,他想预先潜伏到城门附近,否则的话,天亮之后,自己的容貌与秦人迥异,就难以行动了。 但是……街上总是有人。 马特发现,好几条街上都有流浪者,正借着一团小小的火光,拿着一张大纸阅读上面的文字。 马特不知道,这些流浪者看的报纸,上面恰好就是报道他的。 唉,马特吃了不认识字的亏。 没文化真可怜。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全民配合 马特在黑乎乎的咸阳城中东躲西藏,在这过程中,他很纳闷。 听说咸阳城中有宵禁,可是为什么街上随处可见流浪者? 流浪者如果瑟缩在墙角睡觉倒也罢了,他们怎么敢点着篝火烤火? 不过,马特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脑子里也没有多想。毕竟越狱这种事太刺激了,他现在满心思都是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别的,也顾不上了。 在咸阳城走了一大圈之后,马特最后到了一座宅子旁边。 这地方他不想来,但是被逼无奈。到处都是人,甚至碰到了几次巡逻队,最后把他逼到了宅院旁边。 马特瑟缩在墙角,现在他已经完全失去方向了,根本不知道城门在什么地方。 他只能祈祷着,天亮之前能摸到城墙,然后沿着城墙找城门好了。 大秦的晚上,太危险了,想要偷偷干点什么,太难了。 马特正在唉声叹气,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很多点着火把的人。 这些人现在正在找人,挨家挨户的搜索。 马特心中一紧:完了,他们发现我逃走了。 马特向周围看了看,如果这时候四处逃窜,只能有一个结果:被抓。 他左思右想,一横心,攀着院墙爬了上去。 这院墙很高,住在里面的人肯定非富即贵,这样高的院墙,马特本来是爬不上去的。但是今天生死关头,竟然爆发了潜力,拼命的上去了。 马特进了宅子之后,就趴在黑暗中不敢动了。 还好,这里好像没有养狗。 马特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只要外面的巡逻队离开了,他就打算逃走。 然而,外面始终有脚步声,巡逻队好像认准了这里,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忽然,马特听到院子里有一阵脚步声。好像有人进来了。 他吃了一惊,更是压低了身子,不敢露头。 忽然,马特听到有人说:“远道而来,辛苦了。” 这话,不是秦语,是梵语。 马特心里一阵激动。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围人说的话他根本不明白。现在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语言,心中的开心可想而知。 这就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了,想要再听几句。 马特躲在树影下,向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面张望了一眼。 这样一望,顿时就吃了一惊。 他看到了李水。 李水,马特是认识的,前两天自己刚刚被他审过。 马特虽然不知道李水在大秦担任什么职务,但是知道李水级别很高,这绝对是一个顶尖的贵族。 而李水身边的人,马特更是吃惊不已,因为那是一个孔雀国人。 马特曾经出使孔雀国,所以认识孔雀国的人。 那人无论是肤色,还是相貌,还是衣着,还是地道的梵语,绝对是孔雀国的人。 马特心里面越来越不安:孔雀国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大秦?而且见到了大秦的贵族。 李水正在和孔雀国的人交谈,旁边的商贾在帮忙翻译。 马特竖起耳朵来去听。 这样越听就越吃惊了。 原来,这个孔雀国的人是使者。专门来出使大秦的。 根据他们交谈的内容,孔雀国和大秦已经秘密的联合在一块了。 应该是马特出使孔雀国之后,孔雀国就把匈奴国的情况透露给了大秦。 然后,孔雀国和大秦约好了,准备一块攻击匈奴国。 马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自己没有听到这些谈话,回头孔雀国和匈奴国约好了,一块攻击大秦,走到半路上,孔雀国忽然倒戈,那不是一切都完了吗? 马特心中暗暗地想:“这一定是诸神保佑我王啊,让我听到了这个绝密的消息。” 这时候,有两个仆役抬着一个大桶过来了。 马特连忙向旁边躲了躲,藏了起来。 这桶有点臭,马特无师自通的想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便桶? 半个时辰后,晚宴结束了。李水和孔雀国使者向外面走。 结果他们刚刚走出屋子,李水就向这边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 马特心中大慌: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被发现了? 他听到李水说了几句什么,旁边的仆役连连应声,似乎很慌乱的样子。 这时候,那孔雀国的使者好奇的问商贾:“出什么事了?” 商贾微微一笑,对孔雀国使者说道:“谪仙问仆役,为何将便桶放在这里,臭气熏天,让贵客见笑。” “那仆役说,如今城门已经关了,来不及运出去了,只好先放在这里。等天亮城门大开,会立刻送出城。” 孔雀国使者笑了笑:“原来如此。不过依我看来,你们秦人也太麻烦了。你们不如学学我们,挖一条水渠,连通神圣的恒河,然后直接排进去便可以了。” 商人目瞪口呆:“在下对孔雀国了解不多,然而隐隐听说,恒河乃第一圣河,至纯至净,可以洗清人身上的罪孽。怎么……怎么……” 孔雀使者微微一笑,傲然说道:“正因为恒河乃第一圣河,所以不担心这些脏东西。无论罪孽多么深重的人,在恒河中沐浴,都可以重获新生。无论多么肮脏的东西,进了圣河都会变得洁净无比。” 商人咧了咧嘴,干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原来如此啊。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 李水冲孔雀国使者笑了笑,然后和他一块离开了。 其实,所谓的孔雀国使者,不过是珈蓝寺的僧人罢了。之前跟着王贲、那罗一块来到大秦。 珈蓝寺乃孔雀国北部第一大寺,接待的人非富即贵,便是孔雀王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以这僧人假扮起使者来,谈吐气质、一举一动,无一不像。 僧人和李水走了,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们登上梯子,上了附近的房顶。 李信正趴在那,用望远镜看着马特这边。 李水笑眯眯的问:“怎么样了?” 李信说道:“还在那趴着呢。就是太暗了,看不太清楚,给他点一盏灯就好了。” 李水也拿出一个望远镜来,看着马特这边,幽幽的说道:“不能点灯,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马特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围观,他看着便桶,陷入了深思。 从刚才的对话他知道,明天早上这些便桶是要送到城外的。那是不是说……如果坐上这些便桶,就可以…… 马特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了。 但是……这便桶也太臭了。 马特有些不想进去。但是现在的他,显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么死,要么臭。当然是选第二种了。 好在……马特在西方的时候,过得也不太干净,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 记得在故乡的时候,大家总是把秽物直接倒在街上。 于是大街上臭气熏天,人人掩鼻。 现在闻闻便桶的味,马特忽然有一种回到故乡的感觉。 咳,凡事都要向好处想嘛。 于是,马特蜷缩在便桶旁边,只等着快要天亮的时候钻进去了。 李信趴在房顶上,对李水说道:“还要等下去吗?要不然再闹点动静,把他吓进去算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李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他把吓进去,他不也得等到天亮才能出城吗?让人家在冰冷的便桶里呆上一晚上,太残忍了吧?” 李信:“……” 他现在有点弄不清楚李水是在说反话,还是在故意装傻了。 李信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继续关注着马特。 老实说,马特在那边一动不动的,有点无聊。但是李信的心里面还是挺激动的。 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啊。 好容易等到天亮,马特终于掀开便桶的盖,躲进去了。 李水挥了挥手,有仆役走过来,抬起了沉甸甸的便桶,放到了车上。 与此同时,咸阳城也从黑暗中活过来了,街上出现了忙忙碌碌的百姓。 而报童又在沿街叫喊:“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匈奴国贼人马特,已经躲进了便桶。预计半个时辰后抵达城门。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这报纸是昨天晚上连夜印出来的。 咸阳百姓对此很有兴趣,纷纷买了报纸,然后走上街头,围观马特出城。 报纸上面有一张照片,照的就是那便桶。 于是……这一天不少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来了,终于来了。 有仆役赶着马车来了。 马车上面放着一只便桶,便桶旁边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细作在此。 咸阳百姓的八卦之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人人都兴高采烈。 他们指着便桶,随意的谈论着。 反正……反正这马特也不懂秦语,那就随便说呗。 马车通过城门洞,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少了。 然后车夫嘀咕了一声:“有些想方便。” 于是他进了树林。 马特一直在寻找机会,他时不时的就把便桶打开一条缝,向外面看。 现在发现一个好机会,立刻迫不及待的爬了出来。 他先找了一个草木茂盛的荒野,在里面藏了一会,确定周围安全,这才看看太阳,辨认了一下西方,急匆匆的向那边走。 马特本来想进河里面洗洗的,但是又觉得自己洗干净了之后,原本的皮肤和容貌露出来,反而更危险。 于是他在地上滚了几滚,用沙土蹭了蹭,变得脏兮兮的,有点像是乞丐,这样一来,反而不是那么显眼了。 这一路上,马特走得很辛苦。 有时候他会乞讨,有时候又会偷东西。 其实马特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水的掌握中。 有人在悄悄地跟着马特,在观察着他。 这些人将马特的行为和踪迹写成消息,快马交给淳于甲,淳于甲又写成剧本,刊登在报纸上。 这些报纸又用快马卖到各郡县。 有的百姓只是看个热闹而已,而有的百姓,则根据报纸,掐算着马特什么时候经过自己的家乡。 等马特要到的时候,当地的乡长、亭长都会晓瑜住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千万不要把马特扭送到官府去。 大秦的验传何等严密?大秦的连坐制度,何等的完善? 任何一个外乡人,像马特这样走街串巷,沿路乞讨,早就被人抓了送到官府了。 马特能平平安安的走到这里,完全是大秦百姓的配合而已。 这些百姓提前看了报纸,配合着他演了一出戏。 十几天过去了,马特距离中原已经很远了。 这时候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马特忽然觉得,大秦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 之前听那些匈奴人提起过,据说大秦的管理十分残酷,外乡人只要进了大秦,三日之内,必定会被人揪出来。 马特现在可以自豪的说: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并非如此。 大秦,外面看起来严密,其实挺宽松的。 这样一路绿灯,马特穿过了大秦,穿过了西域,终于回到了匈奴国。 回到匈奴国之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了。 马特洗了澡,吃了东西,换了衣服,然后去见了二王。 匈奴国二王,乃沙提烈与冒顿也。 马特见到他们之后,激动地喜极而泣,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欣喜。 沙提烈问马特:“此行可顺利啊?” 马特说道:“原本是顺利的,不过后来出了岔子。我王,那孔雀国人狼子野心啊,表面上与我交好,谁知道暗地里将我的行踪透露给了秦人,让我被秦人抓去了。” “不过,我也是因祸得福,被抓之后,反而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随后,马特将自己在咸阳城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沙提烈听了之后,勃然大怒,嚷嚷着说:“孔雀国,真是欺人太甚。莫非是看我匈奴国初立,国力不够强大,因此不愿意和我们联合?” 冒顿则冷静的多,他想了想,忽然笑了:“孔雀国不想和我们联合,倒也无妨。我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沙提烈问道:“如何将计就计?” 冒顿说道:“匈奴国,确实有些小,而且西边还有强敌。从这里杀回到咸阳城,路途也太过遥远了。我们不如……偷袭孔雀国?” “反正名义上,我们与孔雀国是联盟。我们发兵孔雀国,他们想必是不会怀疑的。然后,我们不等孔雀国与秦人里应外合,我们先发制人,灭了孔雀国,占领了他们的地盘与百姓,那不是很好吗?” 沙提烈眼睛一亮:“妙啊。” 第五百八十八章 鸣镝 冒顿对沙提烈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发兵孔雀国。” 沙提烈说道:“我们全国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多人。据说孔雀国拥兵百万,就算我们骤然袭击,能赢得过他们吗?” 冒顿微微一笑:“一万头狼,吃掉一百万头羊,绰绰有余了。” 对于冒顿的军事才能,沙提烈还是很信任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冒顿看了看沙提烈,幽幽的说道:“等灭了孔雀国,再攻灭大秦。到时候你先挑一个地方做国王。我们兄弟两个,平分天下。” 沙提烈听了这话之后,心中一阵苦涩: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争呢?现在可好,兄弟两个都变成了不完整的男人,就算得到天下,又能怎么样? 冒顿似乎猜到了沙提烈的心思,他拍了拍沙提烈的肩膀:“人这一辈子,还是有很多了乐趣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报仇,踏平咸阳城,杀死秦皇帝。” 沙提烈使劲点了点头。 到了这时候,也就报仇作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了。 沙提烈甚至隐隐的有点担心,如果咸阳被踏平,秦人皇帝被杀死,那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倒不如……留着皇帝不杀死,而是对他百般虐待。 沙提烈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冒顿和沙提烈动作很快,毕竟这所谓的匈奴国也不是他们的故乡,所以直接召集勇士,把能带上的钱粮全带上就可以了。 至于带不走的,直接一把火烧光。 于是匈奴国境内,在几日之内,大火延绵不绝。 有个识之士找到沙提烈和冒顿,哭诉说:“两位大王,你们这大火自然是烧的十分快意,然而大火熄灭之后,万民何以为生?” 冒顿有点想笑:特么的,老百姓死活关我屁事? 他心里这么想,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于是淡淡的说道:“百姓们何以为生?自然是随我出征了。南边有孔雀国,东边有大秦,都是富庶之地,比这里强了不知道千百倍。” “我匈奴人,向来信奉的是逐水草而居,一处水草贫瘠,换一处地方就行了。为何你们如此愚蠢,甘愿在这里受穷挨饿?” 这有识之士有些茫然:“可是……可是那也不用一把火烧光啊。” 冒顿心想:不烧光,怎么胁迫这些百姓替我打仗? 冒顿淡淡的说道:“本王这叫决死一战。烧光了你们的故乡,你们就只能勇往直前了。不战胜,则战死。因此人人奋勇争先,攻无不克,岂不快哉?” 有识之士有些懵逼。 良久之后,他对冒顿说道:“然而,然而……” 他然而了好一会,对冒顿说:“然而,若我们战败了呢?家乡都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 对此冒顿根本不在意。毕竟……这些人又不是他的族人,家乡没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带着匈奴人,再占一块地方罢了。 冒顿轻轻咳嗽了一声,忽然板起脸来,大声喝道:“我军出征在即,你却在这里妖言惑众。此罪当诛。” 随后,冒顿举起弯刀,将有识之士的脑袋砍下来了。 周围的人都一脸惊恐的看着冒顿,现在谁也不敢乱说话了。 三日后,大军开拔。 最前面的,是一万正规军。后面是数万壮丁组成的后备军。 这几万人,原本都是塞琉西国的农民,衣衫褴褛,营养不良,羸弱不堪,但是至少能充个人数。 而跟在最后面的,就是十几万老弱病残了。 有老人,有儿童,还女子。这些人要么身体虚弱,要么胆子很小,要么从来没有拿过武器。 让他们上战场,纯粹是无稽之谈,反而容易造成大溃败。 沙提烈骑在马上,对冒顿说道:“我匈奴打仗,讲究的是来去如风。这次我们为何要带着这么多老弱妇孺?” “他们不仅拖慢我们的行军速度,一旦打起仗来,这些人在后面自乱阵脚,反而会让我们军心不稳。” 冒顿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老弱妇孺?我们哪里有老弱妇孺?” 沙提烈懵了:“哪有老弱妇孺?跟在最后面的不都是吗?” 冒顿向后看了看,说道:“跟在最后面的,不是粮车吗?” 沙提烈有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也向后看了看,后面确实有很多辆车。 这些辆车,是匈奴国所有的车辆。军中的、民间的,全部征用了,上面放着匈奴国所能搜集来的所有粮食。 可是,粮车后面,不是跟着一群步履蹒跚的老弱病残吗? 他对冒顿说道:“你没看见粮车后面跟着人?” 冒顿微微一笑:“我只看到了粮草。” 沙提烈愣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老弱妇孺是粮草。 沙提烈很佩服的对冒顿说道:“高明,实在是高明。” 冒顿哈哈大笑。 ………… 大军浩浩荡荡,跨过了河流,翻越了高山。他们终于到了孔雀国附近。 冒顿没有再前行,而是命令大军安营扎寨。然后他开始在粮草中寻找美貌女子。 沙提烈有点纳闷的看着冒顿,心想:他还有这个心思呢?不应该啊。 很快,冒顿挑选了二十名绝色女子。 个个能歌善舞,妩媚动人。 冒顿又找来一名精通梵语的人,对他说道:“你作为使者,将这美女送给孔雀王,就说我们的大军如约而至,要与他联合起来,攻破大秦。” “去了之后,态度一定要谦卑,甚至可以讨好。你定要让他相信,我们并没有洞悉他与大秦秘密合作的计划。” 使者答应了,带着这二十名美人,进入了孔雀国境内。 果然,孔雀王看到美人之后眉开眼笑。 不过他又有些不满的对使者说道:“为何只有美人,没有财宝啊?” 使者微微一愣,心想这孔雀王还真够贪心的啊。 不过,既然能被选为使者,这人的水平也很高。他略一思索,就很自信的对孔雀王说道:“大王明鉴,孔雀国幅员辽阔,物产丰饶。什么金银财宝没有?若我们再献上金银,就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唯独这二十个美人,虽然不及孔雀国的美女,但是好在有些异域风情,可供大王一乐。” 孔雀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 然后他问使者:“匈奴国的大军,到何处了?” 使者说道:“就在孔雀国外三百里处。” 孔雀王说道:“为何如此之远?” 使者谦卑的说道:“未经大王首肯,不敢贸然进入孔雀国,怕冲撞了大王的精兵强将。” 孔雀王大悦,命人好生招待使者。 然后孔雀王准备发兵了。 有些有识之士拦住了孔雀王:“大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啊。” 孔雀王皱了皱眉头:“为何?” 这有识之士说道:“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便是大秦。可是一旦大秦被攻破,我们就要和匈奴国分享大秦的国土了。” “我们与大秦之间,隔着崇山峻岭,漫漫黄沙,来往一趟,需要数月之久。而匈奴国呢?他们可以通过北方的草原,长驱直入。” “甚至我听说,匈奴国的立国者,本就是一群匈奴人,鸠占鹊巢,窃取了塞琉西国。如果我们灭了大秦,匈奴人就可以回到草原,到时候他们在故乡与我们交战,我们能胜得了吗?” 孔雀王哈哈大笑:“你多虑了。匈奴国何其狭小?即便与我交战,又能胜得过我吗?” “更何况,方才那使者你也看见了。战战兢兢,刻意讨好。由此可见,匈奴国对我只有畏惧之心,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有识之士说道:“然而,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 孔雀王淡淡的说道:“你也说了,还没有下雨。现在当务之急,是与盟友一块灭了大秦。至于灭了大秦之后怎么办,日后再说吧。” 有识之士说道:“大王,现在不将这问题考虑清楚,我担心会兵败如山倒。我孔雀国迎来灭顶之灾啊。到那时候,即便后悔也晚了。” 孔雀王勃然大怒,对这有识之士说道:“大军尚未开拔,你却来这里动摇军心,你这是安的什么心?莫非你是秦人的奸细?” 随后,孔雀王挥手一刀,将有识之士的头颅砍下来了。 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于是,孔雀王带领这百万大军,去和匈奴国汇合。 在孔雀王行军的时候,冒顿和沙提烈在研究别的东西。 冒顿对沙提烈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沙提烈问道:“什么?” 冒顿说道:“每次我将骨头扔到木盆中的时候,都会发出咚的一声响,那狗听到之后,就会过来吃骨头。” 沙提烈奇怪的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冒顿又说:“然而有几次,我随手向木盆里面扔进去了石头。狗也过来了。不仅过来了,还在流口水。” 沙提烈哈哈大笑:“真是蠢狗。” 冒顿摇了摇头:“非也。我观察了很久,现在有了一些心得。我感觉这狗可能会受到声音的控制,不过需要一些训练才行。” 沙提烈说道:“如今我们征战大秦在即,你琢磨这些做什么?” 冒顿微微一笑:“闲来无事而已。” 其实,冒顿已经将他的发现应用于实战中了。 他发明了一种箭,箭上面带着一个哨子,一旦射出去之后,就可以呜呜作响。 冒顿称之为鸣镝。 有了鸣镝之后,他又挑选了数千人,作为实验对象。 他预先对这数千人说了:“鸣镝所至之处,你们要不分青红皂白,冲上去将对方杀死,否则的话,我便杀了你们。” 这数千人都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第一次,鸣镝射向了一个无辜的匈奴国百姓。 数千人冲过去,将百姓砍成肉泥。 冒顿赏了冲在最前面的人,然后将那些稍有犹豫的士兵处决了。 这数千人顿时畏惧不已。 随后,冒顿又把箭射向了自己的坐骑。 数千人一拥而上,将坐骑砍成肉泥。 冒顿如法炮制,赏了冲的快的,杀了有犹豫的。 到后来,这数千人听到鸣镝,已经根本无法走脑子了。他们只想着赶快杀,杀了之后领赏。 可以说,这鸣镝声在他们耳朵里就是金银的代名词了。 最后,冒顿将鸣镝射向了自己的宠臣。 这宠臣原本是塞琉西国的奴隶,被冒顿解救之后,忠心耿耿,深受冒顿器重,两人同吃同住,好的要穿同一条裤子。 然而,鸣镝射向了他。 宠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砍翻了。 冒顿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有事没事,就拿着鸣镝乱射。 有时候射到了河中央,那些士兵也疯狂的冲进去,对着河水一阵乱砍。 冒顿看着湿淋淋的死士,脸上露出来了微笑:人,果然和猪狗是一样的,也可以驯化。 训练好了死士之后,冒顿有事没事就偷偷地观察沙提烈。 等办完了大事,就把他办了。 若非这个家伙,我怎么会流落到东胡,怎么会流落到咸阳城,怎么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早就应该做单于了好吗? 和你平分天下?你想的倒美,我的天下,凭什么分给你? ………… 孔雀王到了。沙提烈和冒顿故意率领着一群老弱病残前来硬接。 孔雀王看了之后,更加骄横了。 他对冒顿说道:“听闻你们与中原人较量了数百年。用的便是这样的军队吗?” 冒顿谦虚的说道:“若我们有大王这样的军队,早就灭掉大秦了。” 孔雀王哈哈大笑。 沙提烈低声对冒顿说:“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万一孔雀王将我们抓了,去向秦人请赏,那就糟了。” 冒顿点了点头,突然弯弓搭箭,向马上的孔雀王射了一箭。 孔雀王全身铠甲,想要射穿铠甲很难,想要从铠甲的缝隙中射进去伤到孔雀王也很难。 好在冒顿射的是鸣镝。 鸣镝碰到了孔雀王,随后,那几千死士不要命的冲了上来,把孔雀王连人带马,砍成了肉泥。 孔雀国的士兵全都惊呆了。 随后,冒顿招了招手,有人使劲的挥舞着一只大旗。 数万精锐的匈奴国士兵冲出来。对着孔雀国一阵冲锋。 孔雀国百万大军,兵败如山倒。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有埋伏 百万大军丢盔弃甲,已经把冒顿和沙提烈看呆了。 在他们的想象中,他们突然杀了孔雀王,然后出骑兵袭击。对方会惊慌失措,会溃败。 但是仅仅是大败而已。 可是现在……对方像是羊群一样,已经彻底乱套了。 现在沙提烈和冒顿的人正在追着他们杀,这一百万多万装备精良的孔雀国士兵,顾头不顾尾,任由身后的一万匈奴国士兵,在后面挥刀砍杀。 杀了一批又一批,杀了一批又一批。 匈奴国士兵的刀都卷了刃,一直没有遇到抵抗。 沙提烈有些疑惑的说:“这……这不会是诈败吧?难道前面还有埋伏?” 冒顿也有些担忧:“这倒有可能,不得不防啊。” 不过……孔雀国的士兵逃得太快了,匈奴国士兵追的也太快了。 很快,他们进入了孔雀国境内,沿途的城池望风而降。 十日之后,沙提烈和匈奴已经进入国都了。 他们两个站在孔雀国的王宫之中,举目四顾,感觉有点像是在做梦。 “我们……我们已经占有孔雀国了吗?”沙提烈看着冒顿。 冒顿点了点头,迟疑的说道:“是吧……” 沙提烈感慨着说道:“这是不是太容易了?” 冒顿说到:“是有些容易。不过,都城都已经被我们占据了。这应该不是佯败了吧?” 这时候,匈奴国的大臣们,都跪倒在地,膝行而前,一脸虔诚的对沙提烈和冒顿说道:“我王,真是太英明了。” 有人说道:“没想到孔雀国看起来庞大无比,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我王料事如神,令人敬佩啊。” 还有人说道:“原来孔雀国如此富庶,我王带领我们来到这里,真乃远见卓识啊。” 冒顿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我这么英明吗?哈哈。 冒顿和沙提烈占领孔雀国之后,立刻命人整理军备。 孔雀国投降过来的士兵都被收编了,现在冒顿和沙提烈眨眼之间,拥有了百万大军。 这时候,他们终于恢复了昔日在草原上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和大秦一较短长了。 昔日草原乃苦寒之地,他们尚且威胁中原,逼得中原各国不得不修筑长城。 如今占有了孔雀国。 百姓众多,物产丰饶。有了这种好地方,反攻大秦,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于是,沙提烈和冒顿开始商议着如何反攻。 沙提烈说道:“我们带兵径直杀过去好了。反正这些兵丁都是异族,不是我们匈奴人。” 冒顿说道:“不然,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沙提烈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冒顿微笑着说道:“秦人和孔雀国不是变成盟友了吗?如今我们就是孔雀国了。不如我们派出使者,邀请秦人一块来会盟。” “然后……我们忽然出手,将他们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沙提烈眼睛一亮:“就如同这次一般?” 冒顿微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沙提烈兴奋地说道:“此计大妙,看来征服大秦,指日可待啊。” 兄弟两个顿时嘿嘿笑起来了。 ………… 咸阳城。 李水正在悠闲的看报纸。 李信有点沉不住气了,对李水说道:“槐兄,我们应该出发去攻灭匈奴人了。” 李水说道:“忙什么?匈奴人背信弃义,杀父娶母,乃禽兽也。这等蛮夷之人,自有天道收拾。” “李兄,你相信我。不消一时三刻,匈奴国必定自取灭亡,根本用不着我们劳师远征。” 李信无奈的说道:“槐兄,你怎么也信这种话?玄之又玄,无稽之谈。”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李兄别忘了,我是谪仙人。仙人预测一下未来,很难吗?” 李信忽然伸出手来,问李水:“你若当真呢能预测未来,你告诉我,哪只手里面有铜钱。” 李水随手指了指右手。 李信像是见了鬼一样把手摊开,里面果然有一枚铜钱。 李水得意的笑了:“承让。” 其实,李水就是乱猜的。而且李信是右利手,大概率会把铜钱藏在右手里面的。 这样一试探,果然对了。 其实就算错了也没关系,反正李水也不在乎脸面,笑上两声也就过去了。 这时候,有匠户急匆匆的跑进来,对李水说道:“报,谪仙,西域有消息传来。” 李水问道:“是什么消息?” 小卒说道:“我们的人打探到,匈奴国境内忽然燃起熊熊大火,所有的民宅、农田、树林,全都烧毁一空。” “匈奴国男女老幼,全部向这孔雀国方向去了。” 李信说道:“他们可是去与孔雀国结盟的?” 李水很自信的说道:“李兄放心。就算他们之前有结盟之心,现在也一定没有了。马特已经回到了孔雀国,现在沙提烈两兄弟恨孔雀王入骨,怎么还会与他结盟呢?” 李信说道:“若他们不想结盟,现在带这么多人去孔雀国做什么?” 李水说道:“也许……是打仗呢?” 李信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应该派遣军队,开赴疆场。万一贻误战机,导致大败,后果不堪设想。” 李水想了想,说道:“罢了,那咱们出发吧。” 李水和李信出发的那一天,咸阳城中的文武百官都来送行了。 只是送行的队伍,没有依依惜别,反而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不经……权贵苦槐李二人久矣。 现在这两个家伙走了,权贵和豪强们终于可以呼吸几天自由空气了。 这一天,不少人去商君别院买来的鞭炮,在家里面噼里啪啦的放着。 今日的咸阳城,颇有一种过节般的感觉。 ………… 李水和李信已经出关了,正在向孔雀国的方向行军。 忽然,有小卒来报,说抓到了一个孔雀国的探子。 李水随口命人将探子带上来。 那探子见到李水之后,一个劲的嚷嚷:“将军,将军,小人并非细作,小人乃是使者。” 这探子的秦语倒是不错,虽然有些口音,但是也还算流利。 李水好奇的问道:“你是谁的使者?” 使者说:“小人是孔雀王的使者。” 李水哦了一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使者有点纳闷,心想: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不应该问一下孔雀王为什么派我来吗? 不过使者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小人名叫刹罗。” 李水哦了一声,又问:“你可是僧人啊?” 刹罗恭敬的说道:“不是,不过小人对僧人并无偏见。” 李水又不疼不痒的问了很多话。 最后,刹罗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主动说:“大人,孔雀王命我送上来一封信。” 李水哦了一声,淡淡的问道:“是什么信啊?” 刹罗把信呈上来了。 李水看了一会,脸上露出微笑来了。 他对刹罗说道:“本将军已经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 刹罗应了一声,下去了。 李信好奇的问:“信中说什么?” 李水说:“李兄看看就知道了。” 李信接过来一看,这信是用秦语写的,只不过写信的人字迹歪歪扭扭的,十分难堪,好像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 而且这人的语法不通,句子颠三倒四。 不过……勉强读了一会,也能看明白。 信中说,希望大秦尽快发兵,按照原来的约定,与孔雀国会和一处,组成盟军,一块攻打匈奴国。 李信看完信之后,一脸茫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突然要与我们结盟?” 李水笑眯眯的说:“看来之前的反间计起作用了。” 李信挠了挠头:“让我捋一捋啊。之前的反间计,让匈奴国成功相信,我们与孔雀国结盟了。” “可即便是这样,孔雀国为什么要来与我们结盟?想要弄假成真?” 李水摇了摇头:“我觉得多半是第二种可能。” 李信问道:“是什么?” 李水说道:“匈奴国听说孔雀国与我们结盟之后,极为恼火,想要教训一下他们的盟友。” “于是匈奴国倾巢而出,烧了自己的房屋,烧了农田,一路直奔孔雀国。” “然后他们灭掉了孔雀国。灭亡孔雀国之后,他们又想将计就计,冒充孔雀国,以盟友的名义把我们骗过去。然后再出奇制胜,将我们打败。” 李信沉思了好一会,然后幽幽的说:“你这些东西,猛然间听起来倒是挺合理,但是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李水笑着说:“愿闻其详。” 李信说道:“孔雀国,国土辽阔,拥兵百万。而匈奴国只有万余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灭掉孔雀国?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也许……沙提烈和冒顿就真的做到了呢?这两位可是难得一遇的人才啊。” 李信问李水:“你打算怎么做?” 李水说:“或许对面真的是孔雀国,或许对面是匈奴人假扮的孔雀国。无论是哪种情况,反正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就调兵遣将,攻打过去好了。”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于是李水给所谓的孔雀国写了一封回信,在心中把孔雀国狠狠的吹捧了一番,并且强调了一下双方的友谊,仿佛大秦与孔雀国世代友好,代代通婚一样。 然后,李水把回信交给了使者。 试着兴高采烈地回去复命了。 至于李信和李水,则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往了会盟地点。 李水和李信从咸阳带来的兵不多,经过西域的时候又抽调了一批守军。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够了十万人而已。 十万人,对于孔雀国的百万大军来说,还是有点少了。 因此这一路上,李信有点紧张。 他不断地调整作战部署,和麾下的将领推演着任何可以出纰漏的地方。 在他们距离会盟地点上百里的时候,李信就派出去了几支奇兵,埋伏在了周围。 与此同时,沙提烈和冒顿也带着人赶来了。 按道理说,他们早就应该赶到的。但是这几天,沙提烈和冒顿都病了,所以耽误了一些形成。 其实不光是他们病了,凡是从外地来孔雀国的人都病了。 上吐下泻,高烧不止。 起初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作为入侵者被诅咒了。 但是后来他们发现,问题不在诅咒,而在于饮食。 他们的饭都是用恒河水煮的。而恒河水里面有人洗衣服,有人洗澡,有人给死者送葬…… 知道真相后,沙提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啊。 于是他命令所有匈奴国人,就地打井,绝对不可以饮用河水。 这个措施管用了许多,至少他们成功的在孔雀国活下来了。 调理好身体之后,冒顿和沙提烈就匆匆的向会盟地点赶去。 现在他们有百万大军,有精良的铠甲和武器。这简直势不可挡。 因此,他们有些骄横。 在到达会盟地点之前,他们也曾经派出去探马,探查一下周围有没有埋伏。 可惜,他派出去的是孔雀国人。 孔雀国人有一个特点,就是比较懒散,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凑凑活活就过去了。 因此,这些探马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就回去了,报告冒顿说:“没有埋伏。” 可怜的冒顿,他太不了解孔雀国了,因此深信不疑,骄傲的去约见秦人了。 在去见秦人的路上,冒顿又开始摆弄他的鸣镝。 他已经想好了,过一会绝对不拖泥带水,看到对方的主将之后,直接一箭射过去。 就像上次一样,让他们群龙无首,然后迅速的打败他们。 冒顿正在思考自己的对策。李水和李信也在商议。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过一会我们万万不能贻误战机。只要对方进入了我们的包围圈,不管他是谁,立刻进攻。” 李信答应了。 一个时辰后,双方在一块平地上见面了。 他们之间相隔甚远,甚至还看不清楚对面的人。 这时候,冒顿就把箭拿出来了,弯弓搭箭,想要射到对面试试。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射箭。大军身后就有一阵尘土飞起。 糟了,有埋伏。 第五百九十章 征服孔雀国 沙提烈紧张的对冒顿说:“有埋伏,我们快离开吧。” 冒顿仰天大笑:“有埋伏又如何?你看这烟尘,不过数万人而已。可我有百万大军,便是一人一脚,也把他们踩死了。” 沙提烈幽幽的说:“你还是回头看看吧。” 冒顿回头一看,自己百万大军正在溃逃。 孔雀国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早就解开了盔甲,丢掉了弓箭,一窝蜂地向家乡逃去。 他们人数太多了,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黑压压的一片。 大秦的士兵甚至没有办法合围,只能任由他们四处逃窜。 冒顿眼前一黑:“这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对身边的沙提烈说道:“无妨,我们还有匈奴国带来的数万人。” 沙提烈幽幽的说:“这数万人,也逃了。” 冒顿扭头一看,可不是吗? 本来这数万人是可以一战的,但是被那孔雀国的百万大军携裹着,也不由自主的逃走了。 毕竟……逆着人潮而行,太可怕了,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啊。 更何况战场上信息传递效率低下,往往是茫然的跟着前后左右的人。人家冲,你也冲,人家退,你也退。 现在百万大军忽然掉头逃跑,这些匈奴国来的人,根本没有不走的道理。 冒顿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我还有三千死士,只要杀了对面的主帅,还有挽回败局的机会。” 随后,冒顿向远处的李信射了一箭。 李信,在射程之外。 不过没关系,冒顿的目的不是射死李信,而是把鸣镝带过去。到时候那三千死士会自己跟过去的。 箭带着凄厉的嚎叫声到了李信面前。 当它距离李信一丈远的时候,就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了。 能射到这里,冒顿已经尽力了。 不过这样也够了。 三千死士得到信号之后,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有个小卒把箭捡了起来,交给了李信。 李信看了看远处的三千死士,对身后的人说:“弓弩手准备。” 于是,弓弩对准了这些死士,只要他们进入射程,会在几分钟内被射成筛子。 李水看了看李信手中的箭,忽然咦了一声:“这是鸣镝啊。” 李信纳闷的问:“何谓鸣镝?” 李水说道:“这箭射出去,是带着声音的。” 李信恍然大悟:“就是刚才的号叫声吗?方才我还在纳闷,这声音是哪来的。” 随后,李信弯弓搭箭,对准了天空:“让我试试有没有声音。” 然后他一松手,这只箭向空中飞过去了。 箭果然带着凄厉的嚎叫声,它以抛物线的形式,越过了三千死士,落在了冒顿身前。 冒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刚刚冲到半路上的三千死士又折返回来了。 他们手持钢刀,把冒顿砍成了肉泥。 沙提烈在旁边都看呆了,大声叫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沙提烈身边的贴身侍卫纷纷加入战团,开始砍杀那些造反的死士。 一刻钟后,战场上只剩下伤痕累累的沙提烈,和两三个匈奴人了。 他们看着威风凛凛的秦兵,忽然仰天大哭。 沙提烈大声吼道:“我已经受过一次屈辱了,这次绝不能再苟且偷生了。” 随后,他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好凉啊。”这是沙提烈的第一感觉。 他想要自杀,但是又有点下不去手。 于是沙提烈向身边的匈奴人狂吼了一声:“帮我。” 吼完又觉得有点没面子,于是他加了一句:“刚才杀人太多,我手有些脱力了。” 旁边的匈奴人应了一声,把沙提烈的脑袋砍了下来。 然后他自己也自杀了。 战场上只剩下一个匈奴人了。 他呆呆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呼喊着:“我向大秦投降。” 只剩下一个匈奴人,那就不用装勇士了。没有同伴嘲笑,可以尽情的做懦夫。 一切尘埃落定,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李信茫然的看着周围,然后对李水说道:“槐兄,我不是在做梦吧?刚才我又把匈奴国灭了一次?” 李水嗯了一声:“而且这一次更顺利。” 李信掐了掐自己身上的肉,疼的龇牙咧嘴:“是啊,真的很顺利。” 军中不少士兵也在掐自己,每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里……这里不是有百万大军吗? 这里不是有凶恶的匈奴人吗? 怎么大家一箭未发,他们就彻底败了? 这一次,可真的是兵不血刃啊。 李信指着跪在地上的匈奴人说:“绑了。” 有小卒提着绳子过去了,把匈奴人绑起来了。 在这过程中,匈奴人根本没有挣扎,他表现得低眉顺眼,乖得很。 李信觉得有点无聊,对李水说:“槐兄,咱们去孔雀国看看?” 李水嗯了一声。 那匈奴人被五花大绑,放在一辆车上。 他嘴里面还在喊:“将军,将军,我是匈奴贵族,我对你们有用。” 可惜,没人搭理他。 匈奴都已经被灭族了,什么贵族不贵族的,唬谁呢? 李水和李信的大军浩浩荡荡进入了孔雀国。 这一路上,各城池都大开城门,恭恭敬敬的迎接秦兵。 毕竟,百万大军溃散的场景他们已经看到了。 在这些人看来,秦兵简直就是天神下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将百万大军打的丢盔弃甲。 既然如此,各城还是主动归顺把,免得受苦。 李水弄明白了城主们的心思之后,很感慨地说:“他们太不了解自己的士兵了,被坑的太惨了。” 李信说:“也有可能是太了解自己的士兵了,所以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当他们进入孔雀国首都不久,就有一群衣衫华丽的人来拜见了。 李水和李信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淡淡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群人简直是孔雀国最有骨气的人了。 他们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们是祭司,婆罗门中的贵族,最高等的瓦尔那,我们负责传达神的旨意。” 这些人看着李水和李信,幽幽的说道:“两位将军,你们虽然征服了孔雀国的国土,但是你们无法征服孔雀国的心灵。” “你们想要做统治这片土地的刹帝利,就需要神的册封。而神册封你们的旨意,需要我们的口宣扬出来。” 婆罗门有些傲然的看着李信:“将军,你愿意侍奉我婆罗门吗?”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李水说:“这还不简单吗?他们说了,只有神认证的人,才可以统治这片土地。而他们是神的代言人,所以你得尊敬他们,听他们的话。” 李信哦了一声:“这是让我做傀儡啊?” 随后,他一脚把距离最近的祭司踹下了台阶。 剩下的人惊呼连连。 李信幽幽的说:“我兄弟就是谪仙,我还需要你们的嘴来传达神仙的话吗?” 其他的祭司惊恐不已,纷纷抱头鼠窜。 这些祭司忽然发现,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以前有外敌入侵,倒也没什么,把新的统治者变成刹帝利就可以了。无论谁来,他们的权势不会受到影响。 甚至因为新王根基不稳,需要他们的支持,反而加倍的拉拢,给他们更大的权利。 可是这一次他们发现,这些入侵者,居然带着自己的祭司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祭司惊慌之余,开始密谋,怎么在新的国王统治下,保住自己的权势。 最后他们觉得,权力这种东西,不能靠着别人的施舍,必须自己去争取。 因此他命令各自的门人,去召集低贱的吠舍和首陀罗。让他们组成大军,消灭外敌。 祭司们很有自信,他们知道之前孔雀国的百万大军溃败,不是因为士兵太差,而是他们不想为匈奴人卖命。 自己的孔雀王都没有出生入死的保护过,何必为了几个外来人和人杀得你死我活呢? 这些孔雀国百姓很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学。 而这一次,祭司是用宗教名义招揽这些士兵的。 祭司们说,这是神的旨意。 这些士兵没有文化,全都是文盲。越是这样的人,越喜欢拜神敬神。 因此,祭司们说出这是神的旨意之后,就眼巴巴的等着他们拿起简陋的武器,不要命的冲进李水和李信的住处。 然而,这些士兵没有动。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祭司有些不快,恼火的说道:“为何不去?” 终于有人说道:“神,是这么说的吗?秦人当中,就有一尊真神,未曾听说他下这样的命令啊。” 还有人干脆拿出来了一个木人,当场开始供奉祭拜。 这木人上面就用秦语写着谪仙两个字。 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中原的诅咒术,但是表达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祭司们看到这一幕,彻底绝望了。 这些愚昧的百姓……他们吸收外族神灵的速度还是那么快啊。 很快,李水和李信下达了一些命令。 他们告诉孔雀国百姓,大秦皇帝,便是真神,而且是神仙中的皇帝。 将来这一片土地,将由神仙直接统治,不再需要祭司了。 这些祭司的地位岌岌可危,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好在祭司身份高贵,平时也没有少敛财。他们家中很富有,金银财宝无数,土地也很多,加起来占了整个国土的将近一半。 于是这些祭司商议了一番,决定拿出金银,赏赐给孔雀国士兵以及自己的家臣,让他们造反。 李水作为神祗加入孔雀国百姓的供奉,毕竟时间比较短,有些百姓还没有认可。 因此,士兵当中的一些人拿了金银之后,表示愿意效力。 于是,这些祭司凑足了三万人,开始进攻李信和李水的住所。 这一场进攻,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在一刻钟之内就被李信粉碎了。 而且借着进攻的机会,秦人展示了他们的先进武器。 可以看到千里之外敌人动向的望远镜,可以发出雷鸣般声音的鞭炮…… 于是孔雀国百姓们对李水更加深信不疑了。 眼看着这位神仙可以操纵雷电,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于是,对于李水的供奉,在几日之内,传遍了孔雀国。 而祭司的战败,也让百姓们认为,神灵已经抛弃了这些贪得无厌的祭司。现在神灵要直接统治这片土地了,不需要这些祭司作为沟通凡人和神灵的使者了。 当祭司名声扫地之后,李水和李信又宣布,平分叛乱祭司的土地,分给穷苦人。 一时间,百姓们感激涕零。对大秦感恩戴德。 这时候,即便李水和李信麾下没有虎狼之师,他们也愿意让秦人做国王了。 ………… 孔雀国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了,李水和李信已经派人去咸阳,送去战报,请求皇帝派遣官吏。 战报尚未送到咸阳,而咸阳城中,已经有很多谣言了。 有人说,孔雀国百万大军,声势浩大,李水和李信的军队无法抵挡,已经败了,一败涂地。 有的人说,李水和李信已经死在异域他乡了。 百姓们传播这样的谣言,主要是受了朝臣们的影响。 朝臣的消息比较灵通,他们对李水和李信的一举一动也比较了解。 在他们看来,匈奴人和孔雀国已经结盟了。而李水和李信依然优哉游哉的,在咸阳城中东游西逛。 他们甚至主动放跑了匈奴国的细作马特。 后来这两个人倒是整理军备,带着万把人出发了。 可是……孔雀国有百万大军啊。这几万秦兵不是去送死吗? 再联想到李水和李信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一次还不是必败无疑吗? 因此,朝臣们忧心忡忡,整日眉头不展。他们甚至开始偷偷商议,如果大秦战败之后,该当如何? 这些朝臣的推测,被他们的仆役听到了。这些仆役又说给了他们的狐朋狗友,借此夸耀自己消息灵通。 而这些人,又传给了更多的人。 并且在传播的过程中,消息越来越走样。 甚至有人说,已经在西域见到了谪仙和李信的棺材。 还有人说,朝廷已经准备和亲了,要把未央公主送出去,嫁给沙提烈。 毕竟沙提烈之前出使大秦的时候,就曾经表达过对公主的爱慕之情。这时候用公主安抚他,安抚匈奴国,最合适不过了。 咸阳城百姓有七成为未央公主惋惜。 毕竟这么有才华的公主,为了天下百姓,居然嫁给匈奴人,太委屈了。 剩下的三成人,则有点庆幸。幸好沙提烈已经受过宫刑了,如此一来,至少未央公主的清白不会被匈奴人玷污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奇怪的战报 朝议之期又到了。 朝臣们在朝堂之上,慷慨激昂。 尤其是淳于越和扶苏一伙人,对嬴政说道:“陛下,如今民心大乱,纷纷要求和亲……” 嬴政冷冷的说道:“民心要求和亲吗?” 淳于越说道:“是,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让未央公主和亲的事。” 嬴政冷笑着说道:“连和亲的人选都帮朕选好了吗?” 淳于越看出来嬴政处在爆发的边缘,因此不敢再说话了。 但是嬴政的怒火显然没有下去。 他大踏步的走到淳于越面前,咆哮道:“何谓民心?民心是从哪里来的?朕让他们吃饱穿暖,这便是得民心了。” “那些百姓,对于耕田劳作,熟门熟路。对于治国平天下,他们明白什么?” “所谓和亲,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他们对于如何治国,比得诸位王侯将相吗?比得上朕吗?” “如今朝堂之上,尚且没有商议和亲,那些无知小民就开始做准备了吗?” “诸位一笑置之,便也罢了,居然要听从那些百姓的建议,当真和亲吗?”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了。 嬴政坐回去,一脸冷漠的说道:“让宗室女,远嫁苦寒之地,换来中原几日安宁。诸位有何脸面说出这种话来?” “你们平日高高在上,一副清清白白的模样。提起槐谷子来,便要加上一句厚颜无耻。” “开始朕看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无耻。无耻之尤!” 朝臣们诚惶诚恐。扶苏和淳于越脸上更是热辣辣的。 良久之后。终于有朝臣说道:“陛下,若我大秦真的战败了。以孔雀国百万之众,以匈奴国虎狼之贪。我们……我们该当如何是好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我秦军已经扫平六合,一统天下,难道连区区孔雀国和匈奴国都挡不住吗?” “秦兵曾经三个月灭亡匈奴,诸位都忘了吗?” 朝臣们连连叹息,低声说道:“正是因为曾经三个月灭亡匈奴,因此李信将军太骄纵了啊。骄兵必败,这一次……唉。” 淳于越想了想,对嬴政说道:“陛下,我大秦固然兵强马壮。然而自古征战,总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如果派出去一名女子,与蛮夷和亲。不知道多少人命可以被救下来,不知道多少钱粮可以省下来。” “如此一来,中原可以安定下来,早日建成人间仙境啊。” 嬴政听到人间仙境四个字,微微一愣,显然有些触动心事了。 不少朝臣看向淳于越,心想:淳于博士有一套啊,居然想到了用成仙的事来说动陛下。 嬴政沉默了一会,幽幽的说:“用一个弱女子换取人间仙境,这样的仙境,也不是朕想要的。” 扶苏见嬴政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于是又提出了第二条建议:“我们不必选择真正的公主,可以选一个旁支宗室女。甚至于宫女。谎称是公主。” “那些蛮夷懂得什么?我们说是公主,那便是公主了。甚至我们可以当场册封她为公主。也完全可以。” 朝臣们纷纷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啊。扶苏公子真是聪明,这个好办法都想出来了。” 嬴政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就想问问槐谷子的意见。 随后他就意识到,槐谷子不在这里。 于是,嬴政把目光落在了周青臣身上。 周青臣,总是和槐谷子混在一块。也许,他也学到了槐谷子的一些皮毛吧。 于是嬴政淡淡的问道:“周青臣,你有何高见?” 周青臣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臣以为,谪仙之前在朝堂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和亲,除了丢面子,助长蛮夷的骄纵习气之外,没有半点作用。” “若我大秦羸弱不堪,靠着赠送美女和财物来换取一时安宁,那倒也罢了。” “可如今我大秦如日中天,粮草取之不尽,百姓忠君爱国。这时候何必要讨好蛮夷?” “要知道卑躬屈膝,换不来安宁。只有将他们打痛了,才能赢得尊重。” “昔日谪仙刚刚来到朝堂之上,有多少位大人看不起他?有多少位大人冷嘲热讽?可如今呢?谪仙的地位不是越来越高了吗?” “现在即便有人对谪仙不满,还敢冷嘲热讽吗?这都是谪仙一个耳光一个耳光打出来的。并不是用金银买来的。” 这话说完之后,不少朝臣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满朝文武真的有不少人都挨过李水的耳光啊。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周青臣说道:“好,周卿所言,正合朕意。蛮夷胆大包天,敢挑衅我大秦。大秦岂能退缩?” “我退一步,彼便进一步。如此一来,蛮夷贪得无厌,我大秦便要世代忍受屈辱吗?” “这一仗,早晚要打。朕已经下定决心,诸卿不必再阻拦了。”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淳于越站出来说道:“陛下。近来扶苏公子一直在西域带兵,颇有谋略。不如让他出击蛮夷。” 淳于越想的很好,既然与蛮夷作战已经不可避免了,那不如让扶苏捞点资本。 嬴政有点犹豫。 老实说,扶苏历练了这么久,在带兵上面,确实应该有些心得了。 不过,这一次关系重大,对方毕竟是拥有百万大军的孔雀国。 嬴政开始考虑,如果将扶苏派过去的话,恐怕得给他安排几个得力的副手。 就在嬴政思索的时候,周青臣站出来了。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臣以为……谪仙与李大将军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派扶苏公子了。” 淳于越不满的说道:“槐谷子和李信已经战败了,我们不得不增援。” 周青臣咦了一声,说道:“谪仙战败了吗?为何下官不知道?博士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是从街头巷尾的闲聊中听到的吗?” “如果这些百姓的闲聊,便是博士民心的来源。那就有点可怕了。如此治国,国将不国啊。” 淳于越气的咬牙切齿。 这个周青臣,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博士,在自己手下低眉顺眼的。自从投奔了谪仙,真是变得牙尖嘴利,胆大包天啊。 至于朝臣们,他们有心反驳周青臣一下,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具体的话来。 朝臣们已经默认李水战败了,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战败的证据。 最后王绾干咳了一声,说道:“边疆的战报虽然没有传来。但是我们依据常理推断。谪仙和李信的那几万人,遇到了孔雀国的百万大军,焉有胜理?” “更何况,谪仙与李信在咸阳城中,根本没有认真准备。这两人军备松弛,心不在焉,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老夫觉得,提前准备一番,倒也无妨。若他们战胜了,固然是好事。若他们战败了,我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朝臣们都纷纷点头。 这时候,外面一个小宦官跑进来了,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陛下,边疆战报来了。” 嬴政立刻说道:“拿过来。” 小宦官将战报呈了上去。 嬴政看完之后,面无表情。 他将战报交给一个小宦官,淡淡的说道:“给诸位大人看看。” 朝臣们接过战报看了两眼,个个面色古怪。 因为战报中的内容很古怪。 这战报说,探马侦知,匈奴国已经灭亡。匈奴国百姓、房屋、粮食,全都不见了。农田被万马踏平,城郭被放了火。 看看战报中的日期,那时候李水和李信刚刚离开咸阳城不久,不可能是他们干的。 淳于越嘀咕了一声:“真是怪哉,匈奴国好端端的,怎么就灭亡了呢?” 周青臣微笑着说道:“或许谪仙已经窥测到了天意,知道匈奴国要灭亡,所以不紧不慢,一点都不着急。”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种说法匪夷所思。但是……除了这个,还真的找不到别的原因了。 这匈奴国疯了吗?又没有外敌入侵,干嘛一把火将辛辛苦苦积攒的东西都烧了?另外,国中百姓走得一个不剩,这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他们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来了第二封战报。 这战报说,探马侦测到消息,原来匈奴国无论男女老幼,都向孔雀国的方向去了。 朝臣们立刻惊呼:“他们果然结盟了。而且匈奴国举族迁徙,投靠孔雀国,这一次孔雀国的实力更胜往昔了。” 唯独周青臣几个人幽幽的说道:“诸位别忘了,马特可是中了我们的反间计。匈奴国倾巢而出,可不一定是为了结盟。有可能他们是想杀了孔雀王这位背叛盟友的叛徒。” 朝臣们纷纷摇头。 有的人说道:“即便马特中了反间计,这不代表匈奴国的人也中了反间计。或许他们国中有聪明人也说不定。” “另外,他们真要杀孔雀王,派出一队骑兵不好吗?为什么要携带者男女老幼,不嫌累赘吗?” 朝堂上正陷入争论的时候,第三封奏报到了,说匈奴国大军连同百姓进入孔雀国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朝臣都懵了:几万大军,十几万百姓,说不见就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很快,有人开始推测说:“看来孔雀国果然是嗜血好杀啊。匈奴国这些人进去之后,应当和孔雀国的人争执起来了。” “争执的结果便是大打出手,最后,匈奴国被孔雀国吞并了。如此一来,对方的实力就更加强大了。” 嬴政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他问一员武将:“按照日期推算,你可知道槐谷子和李信到了什么地方?” 这将军想了一会,说道:“按照日期以及他们的行军速度推算。他们应当已经到了孔雀国边境了。这时候,应当已经见过孔雀王了。” 朝堂上安静下来了。 不少人的神色都很古怪。 有的人想:这一次,谪仙恐怕是活不下来了。一个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孔雀国,直接灭掉了匈奴十几万人。一个是吊儿郎当的谪仙,这仗怎么打? 还有人想:谪仙死了倒也罢了,可惜李大将军是个好武将。若有他在,大秦的军队就有了主心骨。唉,可惜。 淳于越低着头,心里很烦躁。 按道理说,李水和李信回不来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从此以后,他推广儒家学说的阻力就有减少了很多。 可是……怎么心乱如麻呢? 甚至有些朝臣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准备一下谪仙和李信的葬礼。 这时候,第四封战报已经到了。 嬴政急不可耐的对小宦官说道:“是什么?立刻念出来。” 小宦官扫了一眼,然后说道:“孔雀国派来使者,想要与秦军会盟。” 朝堂上又安静下来了。 今天听到的稀奇事太多了,尤其是这些奏报,一个赛着一个的难以理解啊。 这孔雀国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大秦千里迢迢去攻打你了,你居然要结盟? 终于,有个比较聪明的朝臣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他紧张的说道:“谪仙危矣。” 嬴政很不快的问道:“为何?” 朝臣说道:“昔日孔雀国与匈奴国是盟友。结果怎么样?匈奴国高高兴兴去会盟,结果被人杀得一干二净。” “现在孔雀国又要与我大秦结盟?这分明是故技重施。这个孔雀国,好像专门杀盟国啊。” 嬴政叹了口气:“但愿槐谷子不要上当吧。” 这时候,又有一封战报送来了。 这战报显然是在战场上匆匆写就的,字迹潦草,语句简短。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大战已经开始了,对方百万大军丢盔弃甲,我秦兵胜利在望。 朝臣们都懵了:几万人?让百万大军丢盔弃甲?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一百万头猪,也可以抵挡几天吧? 有些朝臣甚至不由自主的说道:“谪仙……该不会是打了败仗,不敢承认,因此编造了一些假的奏报吧?” 朝臣们听了之后,都连连连点头,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毕竟孔雀国距离大秦太过遥远了。如果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而谪仙又刻意隐瞒的话,还真的不好查出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白马寺 进谗言的最佳时机,就是趁对方不在现场。 他不在这里,那就没有反驳的机会,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有些朝臣的心思活络起来了。 这些朝臣中,有李斯和王绾这种重臣。因为被李水接连打击,而一蹶不振。表面上看,他们丧失了斗志,其实怀恨在心。 于是,他们不介意趁着李水不在,做点手脚。 也有一些中层朝臣。在李水入朝之前,他们过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每天上上朝,敛敛财,喝喝酒,唱唱歌。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但是自从李水来了之后,他们先是因为房价被收割了一波财富。然后在商君别院举行的那一系列的大型活动中,他们又花了大价钱买了门票。 再后来,商君别院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朝臣的家人陷入了李水的消费陷阱中,每月的开销比往日增加了十倍不止。 现在可好,又需要上什么夜校,否则的话,自身的知识跟不上时代,无法通过考核,就会遭到罢黜。 这些朝臣们忽然发现,日子真的是一片黑暗啊。 原来他们是草地上优哉游哉的牛羊,只要安心吃草就好了。现在忽然发现,谪仙就是一头狼啊,自从他来了之后,大伙就得想办法奔跑,想办法生存,稍有不慎,就被落在了后面。 于是,这些朝臣很想趁着李水不在,煽风点火。 至于朝臣中的底层,他们也想弹劾一下李水。 毕竟他们是底层,这辈子想要爬上高位,希望不大,只能借助奇遇。而谪仙就是最大的奇遇。 成功了,就可以一飞冲天。 即便失败了……反正他们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就算失败了,谪仙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可以解释说是误会了谪仙。 如果谪仙因为这点小事就找他们的麻烦,反而显得有些气量狭小了。 这样一考虑,成功了,他们的收益很大,失败了,他们的损失很小。 于是,这些人很想充当急先锋。 于是……朝堂上的大臣们虽然没有交流,但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块去了。 现在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嬴政看着那些朝臣,淡淡的说道:“今日这朝议,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诸位想必已经累了,都下去歇息一会吧,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再议。” 朝臣们都应了一声,纷纷退出。 两个时辰,够他们吃点东西,然后小睡一会了。 但是这些朝臣顾不得休息,他们忙忙碌碌的开始串联。 很快,有几个胆大包天,急切想要升官的底层朝臣,已经写好了弹劾的文章。 而与他们关系相近的朝臣则暗搓搓的表示,会在朝堂上声援他们。 至于李斯王绾几个人,则用默许的态度表达了支持。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了,朝议继续。 而在这两个时辰中,嬴政向西方派出去了三波信使,让他们立刻打探消息。 朝议开始之后,风向发生了变化。 上午的朝议,主要是商讨如何应对孔雀国和匈奴国。 下午的朝议,矛头更多指向了槐谷子。 那些打头阵的朝臣,毫不犹豫的向李水泼脏水。他们运用各种猜测、推理,妙语连珠,把李水论证成了反贼。 然后这些朝臣建议,应当立刻查封商君别院,对槐谷子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调查。 这些朝臣相信,没有人经得起调查。 商君别院家大业大,人员复杂,不可能绝对干净,想要找到槐谷子谋反的证据简直太容易了,含沙射影,过度联想,朝臣们都是行家。 这些大臣弹劾了槐谷子之后,就在关注着周青臣几个人的反应。 在他们看来,周青臣是槐谷子的死忠,一定会反驳的。 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周青臣无动于衷,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然后他们又开始看嬴政的态度,嬴政同样无动于衷,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无视,是最大的蔑视。 嬴政淡淡的说道:“匈奴国灭亡,已经得到证实了。至于孔雀国是不是灭亡了,朕已经派出去了使者。相信很快也就有消息传来了。” “消息传来之后,槐谷子有没有欺瞒朕,立刻就可以真相大白。诸位根本无需在这里妄自猜测。” 朝臣们只好应了一声。 他们面面相觑,有不少人开始想:看来陛下对槐谷子是格外的信任啊。如此一来,想要扳倒他就更加困难了。 难道,真的要去商君别院调查一番,看看他有什么造反的迹象? 这些朝臣的心思活络起来了。 接下来的朝议,他们没有再弄出什么别的幺蛾子来,每个人都乖乖的按照嬴政的要求,对于国事提出了一些建议。 如果孔雀国真的灭亡了,该当如何。距离遥远的两处地方,应该如何统治。 如果孔雀国没有灭亡,那又该怎么办。 直到朝臣们集思广益,提出来了两套可行的方案,嬴政终于满意了,然后挥了挥手,结束朝议,让那些朝臣离开了。 等朝议结束之后,伏尧就找到了嬴政,他担忧的问道:“父皇,你当真相信师父谋反了吗?” 嬴政看着伏尧,问:“你觉得呢?” 伏尧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师父绝对不会谋反。” 嬴政微微一笑,对伏尧说道:“任何人都有可能谋反,即便是父子之间,也经常有杀伐。” 伏尧又说:“然而师父确实无心谋反,我与师父相处日久,对他很了解。”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你要知道,人不是一成不变的。一个人以前不想谋反,不代表他以后不会谋反。” “昔日我作为质子生活在赵国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天下的主宰。” “人因为不同的际遇,会有不同的想法。随着地位越来越高,野心也会越来越大。” 伏尧有些伤心的说道:“如此说来,父皇是相信师父谋反了?” 嬴政笑了笑:“我不相信。不过……我也不会对他彻底信任。伏尧啊,你要记住,一个做帝王的人,不可以绝对信任任何人。” 伏尧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离开了。 嬴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伏尧类我啊。 他很肯定,伏尧听懂了。这个孩子年纪幼小,虽然有孩童的天真,但是并不幼稚。至少比起那个满口仁义的长兄来,要显得务实的多了。 想到扶苏,嬴政就又想起来扶苏今日在朝堂上的建议了。 “和亲?亏他想的出来。”嬴政冷哼了一声,然后一挥袖子,把几案上的书籍扫了一地。 在旁边侍奉的小宦官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知道陛下为何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 咸阳城外,距离商君别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寺庙,叫做白马寺。 这个寺名是李水给起的,寺中的僧人没有意见,于是就定下来了。 这是大秦第一座寺庙,里面住着的是王贲、胡亥,以及一些孔雀国来的僧人。 与后世的僧人不同,王贲等人的生活并不悠闲,他们可不是在佛像跟前念上几遍经,烧烧香,算算卦,陪着贵族妇人小姐看看手相就完了。 这时候的佛教,还更类似于一种哲学。 王贲等人每天都很忙,他们在翻译佛经。 梵语和秦语大不相同,王贲努力的将佛经翻译的优美,同时又不失原意,这个过程很艰难,因为对佛法理解不深刻的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胡亥被关在这里,被迫给王贲打下手。 胡亥很聪明,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深明佛理,让那几个孔雀国僧人敬佩不已。 但是王贲却很清楚,这都只是表象而已。 胡亥一直在关心着咸阳城中的局势。 按照嬴政的命令,胡亥是不可以走出白马寺的。不过,白马寺的守卫,究竟不如皇宫森严,胡亥可以通过买菜的杂役,了解到外面的情况。 今日,胡亥就很开心的听说,朝臣们正在弹劾槐谷子。 胡亥激动地搓了搓手。 至于朝臣们能不能把槐谷子扳倒,胡亥根本不抱希望。这些年来,槐谷子在朝中久经风雨而屹立不倒,已经让胡亥死心了。 他真正考虑的,是能不能在这浑水之中,摸出一条鱼来。 想要浑水摸鱼,就必须走出白马寺。即便身体不能走出去,名声也得出去。 胡亥左思右想,然后推开了王贲的房门。 王贲,现在是白马寺的住持。 住持这个名号,也是李水给起的。 王贲正在读佛经,看见胡亥到了,冲他点了点头。 胡亥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住持,不知道今日白马寺来了多少信众?” 王贲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今日来了多少信众,你不知道吗?何必来问我? 不过王贲还是淡淡的说道:“并无一人前来。” 说这话的时候,王贲有些感慨。 昔日在孔雀国的时候,到处都是僧人,到处都是信众。 珈蓝寺的寺主讲经的时候,不仅僧人在听,很多平民百姓也赶过来聆听。 当日那盛况,真是让人羡慕啊。 怎么到了大秦……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胡亥又问道:“我再问住持,今日有几人来剃度出家?” 王贲淡淡的说道:“没有。” 从白马寺建立到现在,一个都没有。 大秦信佛的人,只有一个王贲。至于胡亥……那根本不算是信佛。 胡亥叹了口气,说道:“我再问住持,哲浩如烟海的佛经,你此生能翻译完吗?” 王贲缓缓的摇了摇头。 胡亥说道:“如今大秦,没有僧人,没有信众。一旦住持百年之后。佛学的种子,在大秦不就断绝了吗?” 王贲微微一愣,这一点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过。 他看着胡亥:“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有建议?” 胡亥点了点头:“有。若住持能听我的建议,我认为数年之内,佛法可以在大秦传播开来。” 王贲有了兴趣,问道:“你说来听听。” 胡亥说道:“其一,扩大影响。如今不少百姓,根本不知道佛理是什么东西。我觉得应该想办法宣传一下。” “譬如佛经中的一些故事,颇有意思。可以单独拿出来,放在报纸上面。百姓读了这故事之后,可以粗略的了解何为因果,何为轮回,何为涅盘……” 王贲缓缓地点了点头:“这倒是有些道理。” 胡亥又说道:“其次,佛学毕竟发源于孔雀国,而孔雀国与大秦风俗迥异。佛学中的一些东西,对我大秦百姓来说,接受起来就比较难了。我们不如对他进行秦化。” “秦化?”王贲纳闷的看着胡亥。 胡亥说道:“正是,用大秦的风俗,重新解释佛经,将佛经中不符合大秦风俗的部分,删掉或者改写。” 王贲大吃了一惊:“这不是毁佛谤佛吗?” 胡亥呵呵一笑:“难道住持以为,佛法诞生之后,是一成不变的吗?若是一成不变的,为何孔雀国有不同的派别?” “佛留下了佛经,而对于佛经的解释,是要结合人的理解的。我秦人的理解,为什么不能是正确的?” “有可能,我们看到的佛经,是孔雀国为了附和他们国家的风俗,改写过的。我们现在只是正本清源罢了。” 王贲坚决的摇了摇头。 胡亥说道:“住持,你若不这么做,有两种后果。其一,佛法从此绝迹。其二,有一些不那么虔诚的人,肆意篡改,固然使佛法在大秦传播,但是对佛经来说,却是浩劫。与其让他们来篡改,还不如住持动手。” 王贲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这个,容后再议吧。” 胡亥笑了笑,说道:“我还有最后一条计策。” 王贲说道:“怎么?” 胡亥说道:“佛祖名为乔达摩悉达多,这名字对于秦人来说,显得有些怪异了。而且大秦百姓,总有一些中原乃是正统,其他地方都是蛮夷的思想。” “孔雀国传来的佛法,不能为他们接受,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居于天下正中的大秦,怎么能接受蛮夷的思想?” 王贲嗯了一声:“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不过,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胡亥微微一笑:“我有一计,攀附名人。” 王贲:“哦?” 胡亥说道:“这些日子读经,我发现佛祖生活的时代,与老耽、孔丘,大致相似。那是个贤人辈出的时代啊。” “而这些贤人,他们的生平大都清清楚楚。唯独老耽,骑青牛出函谷关之后,再无踪迹。” “他西出函谷关,会不会一路向西,到了孔雀国,化名佛祖,然后创立了佛学?” “老耽的道家,在大秦可是大名鼎鼎的,若佛家也是老耽创立的,百姓接受起来,不就没有那么大的障碍了吗?” 第五百九十三章 商君别院三大罪 王贲目瞪口呆的看着胡亥:“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不怕将来坠入地狱吗?” 胡亥摇了摇头:“住持,我不会进入地狱,反而会修成正果。按照我说的做,佛法会在大秦传播开来,不知道多少人会得救。” “住持你传播佛法,到底是为了救人呢?还是为了一个名声呢?如果是为了救人,佛祖到底是释迦牟尼,还是老耽,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贲哑口无言。 他早就领教过胡亥的口才了,知道自己不可能辩论得过他。 但是,用这种方式传播佛法,真的可以吗? 胡亥见王贲还有点犹豫,就继续用蛊惑的声音说道:“住持,你再仔细想想。如果将来有一日,佛法真的在大秦昌盛了。到那时候,我们再告诉世人,佛法与道家没有关系不就可以了吗?” 王贲惊奇的看着胡亥:“这……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胡亥笑了:“佛法真的要昌盛,可能要到几百年之后了。几百年过去,谁还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们甚至可以说,佛法本来就是孔雀国传过来的。只不过一些道家的无耻小人,为了抬高身价,牵强附会,把自己挂靠到佛家身上。” “然后我们再来一场大辩论,告诉百姓,佛学其实是从孔雀国传过来的,便可以了。” 王贲沉默了。 胡亥微笑着说道:“若住持不反对的话,小僧就去做了。” 王贲还是没说话。 于是胡亥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别。”王贲轻声说。 不过这时候胡亥已经走出了门口,这声轻轻的反对,他多半是听不到了。 王贲看着胡亥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现在也不知道,这么做将来会修成正果,还是坠入阿鼻地狱了。 而胡亥很开心,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接下来,胡亥会在报纸上发表一系列的文章,让自己的名字重新被世人所认识。 在孔雀国,佛学始祖自然是释迦牟尼。但是胡亥很肯定,在不久的将来,大秦的佛学始祖将是他胡亥。 当然了,胡亥对做佛陀没有兴趣。他真正要的是声望。有了声望,很多事就都可以做了。 胡亥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把早就准备好的稿子找了出来,然后让一个卖菜的杂役送去商君别院。 这稿子,有些是胡亥从佛经中摘录下来的,教人一心向善,慈悲为怀。 有些是胡亥根据自己对佛经的理解编出来的。比如一个残忍好杀的人,死后转生成了羊,被人一片片割肉等等…… 杂役到商君别院之后,将这些文章交给了印刷厂的人。 印刷厂的人看过之后,立刻请示了伏尧。 伏尧觉得没什么问题,就送到出版室审查了。 现在出版室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 一部分人数比较少,负责审查书籍的出版。另一部分人数庞大,专门负责审核报纸。 这些人看过之后,觉得这些文章都是教人一心向善的,没什么问题,就同意了。 于是,胡亥关于佛法的阐述,很快就付诸印刷了。 ………… “这就是印刷厂吗?真的很神奇啊。”一群大臣站在印刷厂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那里面张望。 苍夫和牛犊等人,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些朝臣,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从今天下午开始,参观商君别院的朝臣,陡然增加。 以前也有人来商君别院游玩,但是那属于看热闹式的。但是今天不同,他们格外的认真,想要把每一样东西的原理都弄清楚。 苍夫对牛犊说道:“朝廷的考核,要到了?” 牛犊想了想说:“多半是为了这个了。这些朝臣平时不努力,紧要关头,想要突击学习一番了。” 苍夫和牛犊以为这些朝臣是来学习的。其实……他们是来找破绽的。 他们想要在商君别院找到一些谋反的证据。 找证据最简单的方法,是从礼制上找证据。 比如欣赏宴舞的时候,人数是不是超过了限定,有僭越之嫌。 但是他们找了一圈,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舞姬。 这些朝臣都有点失望,摇了摇头想:这槐谷子,都不观赏歌舞的吗?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随后,他们又开始寻找,槐谷子有没有私自用什么违禁的器物。比如鼎,比如袍服,比如…… 结果他们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发现,槐谷子的日子过得很简陋,似乎并不注重这个。 朝臣们都有些无语:这槐谷子,真是奇怪啊。守着一座金山银山,都不知道享受吗? 这些朝臣议论纷纷,他们的话最终还是传到了牛犊和苍夫耳中。 这两人没猜到朝臣的真正目的是来找谋反证据的,他们以为朝臣还是像以前一样,单纯的看不惯谪仙而已。 苍夫看着朝臣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不屑的说道:“这些人,真是没见识啊。” 牛犊点了点头:“就是。华丽的袍子,美丽的器具,这有个屁用。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如此热衷那些东西。” 苍夫嗯了一声:“谪仙,毕竟是仙人啊,见多识广,自然知道什么是好东西,比这些肤浅的人要高明多了。” 牛犊和苍夫是亲眼见过谪仙怎么摆弄照相机,怎么摆弄留声机的。 怎么用曲面镜聚拢阳光,烧开了一锅水…… 在他们看来,这才是高级玩法。 朝臣们在商君别院转了大半圈了,依然一无所获。 他们商量了一番,觉得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捕风捉影,造谣生事。 低级的造谣,会被人戳穿,然后反坐落罪。 高级的造谣,没有办法被戳破,或者说,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来验证。这么长的时间,几乎等同于不会被戳破了。 于是他们结伴在商君别院游览,并且悄悄地商议了几条罪状。 第一条罪状:谪仙的化肥。朝臣认为,化肥看起来能够增产,其实对人体大大的有害。 利用化肥生长出来的庄稼,是被某种特别的手段,强行催熟的。这些粮食已经发生了异化。 人吃了之后,身体也会相应的发生异化。可能会得病,可能会传给下一代。 所以,谪仙这是为了自己一时的功绩,害了大秦千秋万代。 这谣言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很难证伪。 你怎么证明?人每天都在吃粮食。忽然有一天有个人生病了,你怎么证明不是因为吃了化肥粮食导致的? 至于化肥的害处会传给下一代。这个谣言怎么戳破?除非你开始观察一代代的人。 二三十年一代人,这样观察个四五代,几百年已经过去了。 到那时候,造谣者都已经变成泥土了,他们才不在乎。 朝臣们对这一条谣言很满意。 紧接着,他们又拼凑出来了第二条谣言。这第二条谣言,是关于巫术的。 他们在参观商君别院的时候,发现有一些房屋,深处地下。要进入那里面,需要特别交钱。 朝臣们进去之后,发现地下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一团。 在这里面,放着很多张毛皮。 相里竹带着人,在使劲摩擦这些毛皮,随后,毛皮上面出现了火花,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朝臣们都吓了一跳。有人脱口而出:闪电。 黑暗中,相里竹扭过头来,冲他幽幽的说道:“不错,这就是闪电。” “我们已经通过实验证实了,这和闪电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闪电的威力十分巨大,而这个威力很渺小罢了。” 朝臣们都一脸震惊。 相里竹命人点亮了油灯,然后有些得意的说道:“诸位请看。” 她的助手拿出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指北针,但是上面画着刻度。 在这针上面,又伸出来了两根银色的线。 相里竹说道:“此物名叫电针。这两根线是用银打造的线。如果有电经过这银线,电针就会晃动。” 随后,相里竹命人摩擦皮毛。 果然,电针动了一下。而且摩擦的频率越高,电针晃动的幅度越大。 相里竹介绍说,电针的幅度,代表了电流的大小。 有些朝臣忍不住说道:“丰田候是打算用此物……制造闪电吗?那也太耗费功夫了吧?” 相里竹哈哈大笑:“用这种方法制造闪电,恐怕要把世上的羊毛全部磨秃了。” “不过,想要获得电,还有许多方法。” 随后,相里竹又向他们展示,将一种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泡在一种刺鼻的溶液中,随后获得了电流。 相里竹说道:“电,虽然看不见,摸不到。但是我们现在怀疑,它在世上是广泛存在的。” 朝臣们问道:“然而,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相里竹摆了摆手,有人端过来一个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一块肉。 有眼尖的人认出来,那是一条青蛙腿。 只剩下一条腿的青蛙,可以说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当相里竹命人给青蛙腿接上电的时候,这条腿迅速的抖动起来了,挣扎着要从盘子里面跳出来。 朝臣们吓得鬼哭狼嚎,蜂拥而出,向地面上爬去了。 相里竹抱着胳膊,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无语的说道:“至于吗?” 朝臣们不敢再在商君别院游览了,成群结退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等出去之后,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商君别院,居然做出来了这等诡异的东西,可以让死去的青蛙动起来。 这不是巫术是什么?这要不是巫术,世上就没有巫术了。 于是朝臣们兴冲冲的回去写奏折了。 奏折当中,列了商君别院三大罪状。 其一,用化肥坑害世间人。 其二,意图制造雷电,获得天地间的神力,图谋不轨。 其三,颠倒阴阳,大兴巫蛊之术,不知道要诅咒什么人,要坑害什么人。 这三大罪状,除了第一条不能验证之外。第二条和第三条全都是朝臣们亲眼所见。 这次他们很有信心,绝对可以扳倒槐谷子。 因此,凡是有些想法的朝臣,都写了奏折。 周青臣一伙人,还是无动于衷,静静地观察着。 他们没有反驳,只是悄悄地把这些朝臣的名字记下来了。 李水临走的时候告诉他们了,如果朝臣有什么想法,不必理会,等他回得来之后,自然可以解决。 所以,周青臣等人忠实的执行了这条命令。 嬴政收到奏折之后,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将所有写奏折的人都叫来了。 这些人精神亢奋,以为皇帝要下令抄没商君别院,然后奖励他们了。 谁知道嬴政盯着他们看了很久,然后对身边的小官宦说道:“去数一数。按照字数,每个字一杖。根据他们奏折中的字数,确定他们的刑罚。” 朝臣们当场就晕过去了几个。 这些人写奏折,洋洋洒洒,动不动就万字。这要是几万杖打下去,恐怕尸骨无存了吧? 小宦官大着胆子说道:“陛下,那样的话,这些大人恐怕都活不下去了。” 嬴政想了想,说道:“那就让他们的家人和亲族来分担。” 小宦官应了一声,带着朝臣下去了。 朝臣们哭喊道:“陛下,这是为何啊?” 嬴政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 很快,在宫外开辟出来了一处刑场,这些朝臣,连同他们的家人,加起来将近有数万人,一块挨打,场面实在是壮观不已。 更神奇的是,到现在为止,这些朝臣也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他们很自然的把这一切归结为:陛下被槐谷子蒙蔽了,陛下太宠信槐谷子了,因此已经不分青红皂白了。 杖刑持续了三天。 第三天,所有人都已经挨完了打,然后被人用担架抬着往家里面送。 这时候,朝臣们看到了周青臣一伙人。 这些人一边吃着麦花,一边看着狼狈不堪的朝臣,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朝臣们都向周青臣投去了怨恨的目光,有些人甚至喊道:“邪不胜正。我们今日固然挨了打,可是将来必定青史留名。” 周青臣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诸位还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呢?” 他幽幽的说:“丰田候的发明,可以让死去的青蛙动起来,诸位想到了什么?” 朝臣们面面相觑:“巫术?” 周青臣一副看蠢材的样子,他提醒朝臣们说:“长生。” 嗡的一声,朝臣们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 现在他们总算明白陛下为什么要打他们了。 这顿打,挨的一段都不冤。 不少人开始懊悔:怎么就偏偏没想到长生呢? 最后他们思来想去,总算勉强得出来一个结论:一定是谪仙不务正业太久了,大家已经忘了他原本的职责是制作长生丹药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俘虏跑了 “师父,你说这死去的青蛙,为什么能活过来呢?”扶苏十分不解的问淳于越:“难道商君别院,真的掌握了长生之术?”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世间万物,有生便有死,此乃自然之道也。商君别院逆天改命,有违天道啊。” 扶苏说道:“如此说来,师父觉得他们确实在推演长生术了?” 淳于越嗯了一声:“多半是如此了。不过,长生之道,何其艰难,他们可能只是开了个头而已。这段时间,我们要密切关注商君别院。” “若他们的试验引起天崩地裂,旱洪蝗三灾,那便是天地发怒了,我们一定要设法制止。” “否则的话,长生术还没有研制成功,我大秦已经灰飞烟灭了。” 扶苏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和淳于越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一脸严肃,仿佛天下兴亡,已经落在他们两个肩膀上了。 ………… 李水和李信已经准备回到大秦了。 统治孔雀国,比他们想象的要容易,而且要容易得多。 这里的百姓好像不介意国王是谁,官吏是谁,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 后来李水才知道,孔雀国的百姓觉得,人世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大家只是活在梦中。 等死了以后,才能到真实世界。 因此,这里的百姓十分温顺,能凑合着活下去就行了。反正死了以后能去天堂。 于是,李水和李信留下来了一些将领,负责镇守各方,维持治安。 剩下的人,班师回朝。 在回咸阳城的路上,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在经过西域的时候,唯一被俘的匈奴贵族,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族人。 在西域,有无数的匈奴人从原本的牧民变成了矿工。 匈奴贵族看到这些族人之后,内心深处忽然燃起来了一丝希望。 他本以为自己的族人已经死绝了,没想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匈奴人还有很多。 如果他振臂一呼,这些匈奴人肯定会再次席卷天下,到那时候,北方草原就又是匈奴的了。 而他,也会从一个普通的贵族,变成匈奴的单于。 无论是成是败,总比作为一个俘虏,被押送到咸阳城好多了。 想到这里,匈奴贵族热情高涨,晚上的时候偷偷逃跑了。 这里是他的家乡,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朝着草木茂盛处一钻,踪迹全无,居然躲过了搜捕。 第二天天亮,负责看押匈奴贵族的秦兵才发现这家伙不见了。 这些秦兵战战兢兢,前来向李水请罪,没想到李水哈哈大笑,安慰他们说道:“无妨,不过是走脱了一个人而已,以后可要千万警惕啊。” 这几个秦兵感激涕零,拜伏在地,不住地行礼。 李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让他们离开了。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你这一招对于收买人心,倒是大有效果。不过……匈奴贵族已经跑了,是不是立刻派人捉拿?” 李水挠了挠头:“不好抓啊。草原上地广人稀,他随便找个地方一藏,我们就算找上几十年也找不到。” “为了寻找一个人,需要数万人奔波。那要耗费多少金银粮草?得不偿失。” 李信说道:“不然,若此人挑起内乱,可就不是耗费一些粮草金银的事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李兄放心,这个人挑不起内乱来。不信的话,咱们试试看?” 李信眉头紧皱:“这要是试错了,可不是输了一个赌约那么简单。天下大乱,这代价太大了。恐怕咱们两个都要人头落地啊。” 李水说:“李兄放心,我有免死金牌,怕什么?” 李信:“……” 你有免死金牌,我特么的没有啊。 李水看见李信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很同情的说道:“李兄。昔日你三个月攻灭匈奴,乃滔天之功也。为什么就没想起来向陛下要一块免死金牌呢?” 李信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现在要免死金牌也来不及了。” 李水一脸同情的说:“这一次我们接连灭掉了孔雀国和匈奴国。也算是大功一件,你可记得向陛下要金牌啊。” 李信苦着脸说道:“槐兄,你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现在匈奴贵族跑了,有可能煽动匈奴人谋反,我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我还要金牌?” 李水想了想,说道:“既然李兄如此担心,那我就帮李兄一把。全军停留下来,在这里修整十日,这十日之内,你尽管去搜捕那匈奴贵族,如何?” 李信皱着眉头说道:“十日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李水摇了摇头:“不短,足够了。” 李信叹了口气,就去安排人手了。 在他看来,十天那是肯定不够的,不过也没关系,找不到这个人,他是不会离开了。 李信走了,李水干脆在西域各大矿场逛起来了。 项伯听说谪仙到了,激动不已,连夜赶了几百里路,拜见李水。 李水问项伯:“你近日在西域有什么收获啊?” 项伯惭愧地说道:“这几个月,只找到了一座金矿,几座煤矿而已。惭愧的很。” 李水身边的侍卫一脸懵逼:这还不行吗?还想怎么样? 李水哦了一声:“看来那世所罕见的矿藏,你始终没有找到啊。” 项伯叹了口气:“是,小人始终没有找到。不知道谪仙能不能提点一二,让我有个方向。” 李水想了想,说道:“此物应该很黑,很粘稠,有刺鼻之气,但是经过炼化之后,可以用来燃烧,效果很好。” 项伯连忙记下来了,然后又很虔诚的问:“那此物大约在什么地方呢?” 李水说道:“西域绝对是有此物的,它多半深埋在地下。不过,有些地方埋藏较浅,在地表也能找到踪迹。” 项伯应了一声,然后又和李水聊了几句,就急匆匆的走了。 项伯想要尽快寻找到这件神物,找到了之后,就能集齐最后一枚奖牌了。等奖牌齐全之后,就可以换取一次谪仙在朝堂上求情的机会。 项伯打算到那时候,主动坦白自己的反贼身份。 有谪仙求情,项伯相信自己能活下来。而且自己是寻找矿藏的能手,应该不会过得太差。 即便日子不像现在这么好,可毕竟能踏踏实实的生活,也已经很不错了。 ………… 李信带着数万人,每隔几十米站一个人,拉网式的在草原上大排查。 而周边的了望岗哨也警惕起来了,不少秦兵端着望远镜,观察周围。只要有可疑人物一露头,立刻有骑兵赶过去盘问。 草原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 矿上开始出现了一些谣言。 有人说,大秦对匈奴人终究还是不放心,这是准备着要灭掉匈奴了。 好在李水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去巡视,对匈奴人并无敌意,匈奴人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有些匈奴人大着胆子问出来,问李水:“谪仙,今日草原上到处都是兵卒,这是要打仗吗?” 这话是明知故问了,匈奴国已经被灭了,草原的地盘尽归大秦,在这里怎么打仗?根本是无仗可打。 那么秦兵在这里,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了,要斩草除根。 毕竟,秦兵有前科啊,之前不是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降卒吗? 李水了解到匈奴人的疑虑之后,呵呵一笑,拿出照片来,对他们说:“只是在捉一个反贼罢了。” 照片中的人,就是那匈奴贵族。 李水介绍说:“此人跟随沙提烈和冒顿,跑到西方建立了一个匈奴国。想要打回咱们大秦来。没想到我们还没出手,他们就自相残杀,稀里糊涂的灭国了。” “这个匈奴贵族,被我们俘虏了。但是走到这附近的时候,他逃跑了,因此我们正在搜捕他。” 周围的匈奴人听了这话之后,个个义愤填膺。 他们个个叫嚷着说:“咱们好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这些人又想要挑起争端了,真是太可恨了。” 匈奴人,那有什么民族观念。 之前和大秦对峙的时候,他们就没把大秦当外人,后来匈奴灭亡,他们在秦人开办的矿场做工,发现生活比往日要好的多了。 因此,他们更加热爱大秦了。 现在只要肯卖力气,一日三餐都有着落,可以吃饱穿暖,可以生儿育女。 不用担心头领征兵,不用担心说不定哪天就战死了。 这……这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现在怎么回事?有个匈奴贵族,想让大家倒退回去? 继续回到草原上,放牧牛羊,受部落首领压迫,过着奴隶一样的日子? 那不是疯了吗? 于是这些匈奴人纷纷表示,一定会尽快帮谪仙抓到这个人。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 五天过去了,匈奴贵族终于沉不住气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东躲西藏。在躲藏的过程中,他也在观察周围的形势。 最后他把目标选在了一个煤矿上面。 因为这煤矿中秦人守卫最少,只有区区三十人而已,剩下的都是匈奴矿工。 匈奴贵族看见矿工每天早晨下井,晚上上来,每个人身上漆黑一片,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鬼魂一样。 匈奴贵族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些秦人,真是狠毒啊。他们不知道挖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方,竟然逼着我匈奴族人做这种事。 其实,匈奴贵族才不关心族人是不是生活在地狱中。之前他喝酒吃肉的时候,也没有关心过族人有没有粮食。 只不过现在……如果族人生活的不好,那就有机可乘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匈奴贵族趴在草地上,匍匐前进,用了几个时辰,终于爬到了匈奴人的营地中。 这里有一间大屋子,里面有一列石头垒成的矮榻,上面铺了稻草,匈奴人就躺在这稻草上面。 条件很简陋,但是比以前的帐篷不差。 匈奴贵族在墙角摸索了一会,找到了打火石,把油灯点亮了。 灯光惊醒了这里的匈奴人。 他们睁开眼睛,好奇的看着匈奴贵族:“你是谁?” 匈奴贵族清了清嗓子,用尽量高贵的表情说道:“匈奴单于已死,贵族死伤殆尽。我是血统最纯正的了,你们尊我为单于,我带着你们重振匈奴的威风。” 矮榻上的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交头接耳,纷纷说道:“此人,好像有点像啊。” “不是有点像,分明就是他。” “想不到。他竟然自己撞过来了,真是老天有眼。” 匈奴贵族没有听明白这些匈奴人的话,但是他大概了解到了,这些匈奴人似乎认可了自己的身份。 认可了身份就好啊,认可了身份,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匈奴贵族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 他看见有匈奴人从墙角拿起来一柄磨得锃光瓦亮的铁镐。刚才的白光,就是铁镐反射油灯造成的。 匈奴贵族一愣,冲这人笑了笑:“也不用这么着急,我们起事还需要再准备准备。” 那匈奴人愣了一下,淡淡的哦了一声,但是没有被铁镐放回去。 匈奴贵族忽然意识到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毕竟是贵族,见识过不少市面,现在借着油灯的亮光看了看,发现不少匈奴人都在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匈奴贵族心中一凛,心想:莫非这些人投靠了秦人?做了可耻的叛徒? 生死关头,匈奴贵族的脑筋转的极快,他低声说道:“外面还有我的两个同伴,你们稍等片刻,我把他们叫进来,一块商议大事。” 屋子里的匈奴人听说还有同伙,顿时就不忙着动手了。 而匈奴贵族趁着这个时间,转身出了这间屋子,向着茫茫草原,一路狂奔。 只是他跑了没多久,后面就想起来了一阵呼喊声。 那些匈奴人意识到不对劲了,已经报告了守卫。 匈奴贵族跑的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咒骂:想不到我匈奴,竟然出了如此多的无耻之徒,若非他们,我匈奴定然能够复国啊。 匈奴贵族心中,忽然生出来了一丝悲壮感。 第五百九十五章 神奇的油脂 匈奴贵族凭借着多年在草原上生活的经验,一路狂奔,并没有被人发现。 但是他知道,这一次逃不掉了。 那些守卫已经确定了他的大致范围,他们骑着快马,已经将这一带围起来了。 包围圈一旦合拢,到时候千军万马,像是筛子一样细细的搜查这里,他不可能逃得过去。 最后匈奴贵族咬了咬牙,转身向那些守卫跑去了。 想要活命,只能兵行险招。 他寻到了一个落单的守卫,猛地从地上蹿起来,然后将这守卫从马上扑下来了。 随后,他死死地扼住这守卫的脖子,想要杀了他。 但是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人,匈奴贵族听到有人喊:“什么事?” 他知道没时间了,于是在守卫脸上狠狠的踩了一脚,然后骑上马,向远方飞奔。 骑马目标很大,根本没有办法隐藏,但是匈奴贵族知道他必须这样。 必须骑着马逃出包围圈,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这时候是晚上,月明星稀,借着淡淡的月光,匈奴贵族把自己的骑术发挥到了极致。 半个时辰之后,他顺利的逃出了包围圈。 后面还有追兵,而且距离不远,匈奴贵族已经感觉到了。 前面有一道缓坡,匈奴贵族打马狂奔,绕过了缓坡。 趁着缓坡隔绝了后面追兵的视线,匈奴贵族翻身跳下马来,然后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了。 空马跑得更快了。 匈奴贵族把脸埋在泥里面,只当自己是死人。 而那些追兵赶来之后,只看见前面有隐隐约约奔跑的影子,他们根本没想到匈奴贵族已经下来了。 追兵去追空马了,而匈奴贵族选定了一个方向,撒腿狂奔。 要快,必须要快,否则的话,空马一旦被追上,追兵还会回来的。 匈奴贵族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已经亮了。 周围的草木越来越稀疏。 草原变成了戈壁,戈壁又变成了沙漠。 他在风沙中走了几个时辰,又渴又累,栽倒在地。 “距离做单于,只有一步之遥啊。”匈奴贵族在心中大喊。 他挣扎着爬起来,在沙漠中艰难跋涉。 前面出现了房屋。 匈奴人贵族大喜,踉跄着走了过去。 当走近了之后,匈奴贵族就有些失望了,这房屋破破烂烂,显然无人居住。 他在这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房屋后面看到了一个水坑,里面有些浑浊的水。 喝点水也好,匈奴贵族趴了下来喝了一口。 然后,他的脸色变得很古怪。 这水……为什么这么难喝? 匈奴贵族没有喝过泥水,但是也知道泥水不是这个味道的。 这里的水带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好像放了毒药似的。 “也许脏水就是这样吧。”匈奴贵族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又喝了一口。 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润了润喉咙,然后哇的一声,全吐出来了。 这特么是水吗? 匈奴贵族仔细看了看,发现水面上浮着一块块黑色的东西,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 他回到屋子里面,找了一根木棍,试探着把那东西挑了上来。 像是某种油脂,但是比油要粘稠。 匈奴贵族把这东西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发现刺鼻的气味就是它发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把树枝扔了。 他在屋子里面找了找,没有找到任何食物,但是找到了一张弓,几块打火石。 匈奴贵族抱着弓坐在门前,用了一个时辰,终于射下来一只飞鸟。 他把鸟烤熟了,打算充饥之后继续逃命。 在生火的时候,他把带着黑色油脂的木棍扔到了火堆里面,他看到火苗的颜色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而且这一块小小的油脂,燃烧了很久都没有消下去。 匈奴贵族都看呆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捡了一根柴禾,使劲扔到了水面上。 那些油脂似乎不容易被点燃,但是它们燃烧起来之后,却能持续很长时间。 匈奴贵族一边吃鸟肉,一边欣赏着这幅奇景。 当他快要吃完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匈奴贵族吓了一跳,连忙扑灭了火堆,带着弓躲到了屋子里面。 他偷偷地向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来的不是追兵,而是三个落单的人。 为首的细皮嫩肉,虽然被太阳晒的有点黑,但是能明显看出来,他在早年间没有吃过苦。 后面那两个穿着秦兵的衣服,他们跟在这人身后,仿佛是他的手下。 这三个人,正是项伯和他的两个徒弟。 项伯自从得到李水的指点之后,一直在寻找那种神奇的东西,只可惜,他找的并不顺利。 这一处水潭,这几天他曾经经过了一两次,主要是想要饮马,但是马匹不肯喝,他也没多想,就骑着马走了。 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再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项伯发现水面上竟然有火焰。 这水……还能燃烧? 紧接着,项伯发现燃烧的不是水,而是水面上的黑色物质。 “这是什么?浮在水面上的,莫非是油脂?”项伯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来:“谪仙所说的,会不会是这种东西?” 项伯对身后的两个徒弟说:“快,把那黑色的油脂,打捞一些上来。” 两个徒弟有点疲惫的说道:“咱们这几天,无论看见什么都要研究一下,依我看,这应该不是谪仙所说的神物,你看这油脂,也太少了吧?只是在水面上漂浮着一些。” 项伯骂道:“还不快去?” 两个徒弟只好应了一声,去打捞了。 而匈奴贵族藏在屋子里面,弯弓搭箭,瞄准了项伯。 他对自己的箭法很有自信,三支箭,足以解决掉这三个人了。 解决了他们之后,就抢了他们的水和粮食,然后骑着马远走高飞。 从这里一路向西,应该可以回到匈奴国。 当然,现在匈奴国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只要再向西,也许可以找到别的落脚之处。 匈奴贵族手中的箭要射出去了。 忽然,他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滚,很难受,很痛苦。 他把弓箭放下来,趴在屋子里面,哇的一声,又吐起来了。 在呕吐的过程中,匈奴贵族的嘴里面一直有那些油脂的味道。 糟了,那水有毒。 匈奴贵族闹出来的动静惊动了项伯。 他走到屋子里面,扶住了匈奴贵族,关心的问:“你怎么样?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项伯也没想到,匈奴贵族就是谪仙正在通缉的逃犯。 他还以为匈奴贵族是附近的矿工。 他关切的看着匈奴贵族,问:“你病了?要不要给你找一个医者?” 匈奴贵族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走,但是他走了没多远,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两个小卒带着收集来的油脂回来了。 他们看见匈奴贵族之后咦了一声:“这人是……” 项伯说道:“或许是附近的住户,他好像生病了。” 两个小卒久在行伍之中,观察力比项伯敏锐一些。 他们说道:“看这屋子,破败不堪,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他应该是过路的,并不是这里的住户。” 项伯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他的特长是寻找矿藏,这些猜测人身份的事,他确实不擅长。 两个小卒又说:“看这张弓,这些箭,分明是他刚刚用过的。” 另一个小卒指着墙角的骨头说:“他好像还吃了一些猎物。” “能弯弓搭箭,能打猎,能赶路,说明他的身体之前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竟然昏迷不醒了?这多半是急病吧?” 之前那个小卒说:“看他面色痛苦,甚至呕吐过,倒有些像是中毒。” 很快,他们得出来一个结论:“莫非水里有毒?” 紧接着,他们把目光锁定在了捞出来的油脂上面。 现在三个人面对这团油脂就要慎重的多了。 项伯拿出来几个小玻璃瓶,把油脂装了进去。 他打算一瓶给李水看看,另一瓶送到商君别院,让人研究一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小卒指着水面说:“快看,油脂又出现了。” 这些人扭头一看,可不是吗?油脂真的出现了。 他们明明已经把油脂打捞上来了,怎么现在又有了? 项伯很快做出来一个判断:“应该在水潭下面。” 他对一个小卒说:“你去附近的矿场叫人。顺便把这匈奴人也带过去医治一下。” 然后他对另一个小卒说:“你跟着我勘察一下地形,看看能不能把水排走。” 两个小卒都答应了一声,分别忙碌起来了。 当天晚上,小卒带着一帮人回来了。这些人还带来了一辆大车,车是用两头牛拉着的,车上放着一台抽水机。 很快,他们按照项伯勘测好的地形开始排水。 到第二天早上,这个水潭已经排干净了,然后他们发现了一口井。 看来这里的住户曾经在这里挖了一口井,结果发现井水有毒,所以只好离开了。 项伯带着人在井周围挖掘下去,把井口扩大,然后看到黑色的油脂大团大团的冒上来。 项伯脸上露出笑容来了:“这神物,怕是真的被找到了。” 他命令一些人在附近看守,并且告诉他们,油脂不要接触,可能有毒。 随后,项伯骑着马,带着两个小卒向大本营飞奔。 路上的时候,小卒问项伯说:“大人,这东西有毒,我们也没办法用啊。” 项伯微微一笑:“商君别院不是新设了化学院吗?我听说那里面玄妙的很,可以将一种东西,变成另一种东西。” “咱们发现的油脂,现在看起来有毒,或许经他们妙手转化,就没有毒了。” 两个小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匈奴贵族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矮榻上。脑袋下面有枕头,身上盖着被子。 “得救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觉得身体很虚弱,全身无力。 他勉强站起来,扶着门走了出来。 一出屋门,他的心就一沉。 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外面那些士卒,分明是之前看管自己的秦兵。如此看来,自己是被抓回来了? 匈奴贵族心里一阵悲哀。 远远地,有两个人走过来了。 匈奴贵族认出来,是李水和李信。 李水微笑着对李信说道:“李兄,我说的怎么样?十日还没到,咱们就已经把此人给抓了吧?” 李信说道:“那全都是因为我派出兵马,四处搜捕的结果。” 李水说道:“你算了吧,明明是匈奴百姓痛恨这些权贵,主动向我们提供线索,否则的话,我们怎么抓到人?” 这两个人的争论,让匈奴贵族备受打击,他忽然意识到,匈奴,真的已经大势已去了。 或许过上三五代,匈奴就会消亡吧? 就如同上古时候那些部落,被人同化和融合。 匈奴贵族艰难的向李水走去:“是谁把我治好的?” 李水说:“没人治你,你吐了几天,自己就好了。” 匈奴贵族点了点头:“把我带到咸阳,也是个死,不如在这里痛痛快快杀了我吧。” 李水哦了一声,叫过来一个小卒:“看紧了他,千万不能让他自杀。” 小卒答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把匈奴贵族绑上了,并且在他嘴里面塞上了破布。 匈奴贵族一脸绝望的看着李水,心想:此人,简直是个恶鬼啊,一定要将我折磨致死吗?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槐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水幽幽的说:“咱们在这里耽搁了十天,消息已经传到咸阳了。有不少人说,咱们是谎报军情,不敢回去了。还有人说,匈奴国和孔雀国根本没有灭亡,我们撒下了弥天大谎。” “我们得留着此人啊,让他作为人证,回去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李信有点恼火:“老子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这些人却在后面造谣生事,回到咸阳城之后,我要挨个打他们的耳光。” 李水笑眯眯的说:“李兄放心,我已经将他们的姓名记录在案了。回去之后,咱们按照名单,一一拜访。”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远处有三个人骑着快马跑来,李水从怀里拿出望远镜,向那边看了看:“哦?是项伯。看他一脸兴冲冲的样子,莫非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班师回朝 项伯看到李水之后,远远地就跳下马,狂奔而来。 李信看着远处的项伯,有些不解的说道:“骑马不是更快吗?” 李水说道:“或许跑过来会显得比较恭敬。” 李信感慨的说道:“槐兄这驭人之术,真是高明啊。” 李水笑了笑:“我懂驭人之术吗?或许只是因为我品格高洁,能力出众,因此格外受人崇敬罢了。” 李信嗯了一声:“或许还要加上脸皮厚。” 项伯已经过来了,他举着手中的瓶子,对李水说道:“大喜,谪仙大喜啊。小人应该已经找到那件神物了。” 项伯把瓶子双手奉上,李水举着瓶子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便是石油了。” 项伯微微一愣:“此物叫石油吗?也对,这东西产于沙石之中,又类似于油脂,叫石油很恰当。” 李水一脸慈祥的看着项伯:“这些年,你在西域吃了不少苦啊,本仙见你已经被晒得有点黑了。” 项伯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小人……小人万死不辞。”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咸阳吧,好好准备一番,最后一枚奖牌,是你的了。” 项伯激动的手脚发抖,立刻拜倒在地,然后呜呜的哭起来了。 李水又褒奖了他一番之后,对李信说道:“李兄,咱们走吧。该回咸阳了。” 李信点了点头。 ………… 咸阳城中,嬴政派出去的信使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无数关注着这件事的朝臣纷纷入宫,拜见嬴政。 起初的时候,他们在嬴政的书房议事,但是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议事地点改成了议政殿。 嬴政看着文武群臣,心想:这等于是加了一次朝议啊。 信使向嬴政和朝臣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小人已经见过了谪仙和李大将军。两位大人正率领大军,在回咸阳的路上。” 嬴政点了点头,问道:“他们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 信使犹豫了一下,说道:“应当是胜了。小人看到我秦军军容整齐,没有战败之相。” 淳于越问道:“以十几万人,对阵数百万人。即便是打胜了,恐怕也只是惨胜吧?我军伤亡多少?” 信使吞吞吐吐的说道:“小人……小人曾经问过谪仙。谪仙详细的调查了一番告诉小人。死了十五个,伤了两个……”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嬴政有些怀疑的看着信使:“你是不是记错了?” 信使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小人接连问了三遍,屡次确认,不会记错的。” 淳于越摇了摇头:“荒唐,荒唐,天下间焉有此等事。” 李斯微微一笑,心想:槐谷子啊,槐谷子,这次你可是搞砸了。 之前写奏折的那些朝臣,又趁机来了一拨落井下石。 王绾捋了捋胡须,好整以暇的问使者:“那你有没有询问谪仙,为何只死了十五人?莫非孔雀国和匈奴国的大军如此不堪一击吗?” 使者说道:“谪仙倒是把这十五人的死因告诉我了。” 朝臣们有点纳闷,心想:死因?士兵还能有什么死因?不就是战死的吗? 使者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说道:“那两名死者,乃是到了孔雀国之后,见战象身躯巨大,容貌憨笨,于是以绳缚象鼻,左右拉拽,以此为乐。不料战象吃痛发狂,将此二人踩踏致重伤。” 朝臣:“……” 这都什么鬼?说白了这两个人是作死啊。 使者又说道:“至于剩下的十五个死者。都是误饮了恒河水,上吐下泻,高烧不退。得此症者数百人。经军医全力救治,大半已经康复,然而依然有十五人病死。” “于是谪仙下令,在孔雀国饮水,必饮井水,不可饮河水。而且井水一定要煮开。” “这命令下达之后,便没有人再生病了,因此死伤者,共计十七人。” 朝堂上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有人问道:“然而……几百万大军作战,就没有人战死吗?” 使者犹豫着说道:“好像……没有作战的迹象啊。” 朝臣们脸上都露出神秘的微笑来。 王绾问使者:“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谪仙的?” 使者说道:“是在西域。” 王绾又问:“当时谪仙在做什么?” 使者说道:“谪仙在抓捕一个匈奴人,据说此人是匈奴国和孔雀国灭亡的人证。” 王绾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老臣已经猜到此事的真相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说来听听。” 王绾说道:“此事的真相便是,槐谷子与李信,畏敌如虎,并不敢出击。” 嬴政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的说道:“说下去。” 王绾继续说道:“他们带着几十万人,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并没有接触匈奴人和孔雀国人,然后便回来了。” “要知道,通往匈奴国和孔雀国的地方,都是漫漫黄沙。我秦人难以攻进去,旁人也难以攻进来。” “这就给了谪仙信口开河的便利。他谎称灭掉了匈奴国和孔雀国,然后想要带着人回来邀功领赏。” “至于他抓捕的那个人证,多半是想要在西域随便抓一个匈奴人,然后威胁他说一些谎言吧。” 朝臣们纷纷点头,认为丞相分析的不错,代表了大家的意见。 这时候,有小宦官急匆匆的走进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谪仙和李大将军回来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城外了。” 嬴政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为国出征的将士凯旋而归,朕应该亲自迎接。” 小宦官应了一声,立刻有人去准备了。 朝臣们都激动起来了。 虽然嬴政没有表态,但是朝臣们敏锐的察觉到,嬴政这是要亲自去验证一下谪仙的真伪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不费一兵一卒,打败百万大军,灭掉两个国家?这怎么可能? 朝臣们兴高采烈,也开始自发的准备了。 皇帝出行,没有几个时辰是无法成行的。 而李水和李信虽然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入城了,但是既然皇帝要迎接,那也只能在城外等着。 总不能皇帝还没准备好,你先入城了。 至于朝臣们,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们在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街上有几个报童在叫喊:“突发新闻,突发新闻。谪仙楼开新盘口了,赌谪仙是不是欺君,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朝臣们顿时对李水佩服之至:这人真是钻到钱眼里了啊,眼看就要人头落地了,还不忘了做生意。 明显是稳赚的生意,为什么不做?于是许多朝臣几乎是倾家荡产押了李水欺君。 只有少数的周青臣几个人,押了李水凯旋。 嬴政终于出发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到了城外。李水和李信连忙带着大军迎了上来。 嬴政下车,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秦军,确实军容严整,甚至看不到几个受伤的人。 这样的军队,绝对没有打过仗,嬴政心中十分确定。 他面色一冷,对李水说道:“你之前说,已经灭掉了孔雀国与匈奴国?” 李水应了一声:“正是。” 嬴政问道:“你是怎么灭掉这两个国家的?” 李水坦坦荡荡的说道:“臣在听说匈奴国与孔雀国联合之后,就用了一招反间计。” 嬴政说道:“报纸朕已经看了,这一段可以略过不提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是。” 他想了想,干脆把匈奴贵族找出来了。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此人为匈奴国的俘虏,见证了全过程。” 李水把匈奴贵族嘴里的破布掏出来了。 匈奴贵族紧闭着嘴,一副不合作的样子。 李水在他耳边说:“如果你实话实说,本仙考虑饶你一条命。” 匈奴贵族顿时一愣,然后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望涌上心头。 之前他觉得自己死定了,所以打算什么都不说。现在既然能活下来,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于是他说道:“单于派出去的使者马特回去之后,向单于说,大秦已经与孔雀国联合起来了。” “于是单于勃然大怒,率领匈奴国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上路,向孔雀国进发。并且将匈奴国一切房屋、田地、仓储,全部焚烧。” 嬴政皱了皱眉头,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那些朝臣就个个嘲讽着说道:“沙提烈和冒顿疯了不成?哪有打仗之前先毁掉自己国家的?”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大人,匈奴国,并非是沙提烈和冒顿的,他们占有此国,尚且不足一年。而此国西面,还有一些国家,虎视眈眈,时刻想要吞并匈奴国。” “沙提烈和冒顿带人攻打孔雀国,必定造成国中兵力空虚。到时候,匈奴国必为西方诸国所得。” “既然如此,不如将匈奴国付之一炬,免得资敌。反正匈奴国是他们抢来的,即便烧掉了也不心疼。” 朝臣们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想法? 李水说道:“蛮夷之人,岂能以常理度之?” 匈奴贵族继续说道:“单于假装与孔雀国在边境会盟,然后突然出手,杀了孔雀王,孔雀国的军队一哄而散,于是我们趁势占了孔雀国,收编了他们的军队,于是我们的军力暴增至一百万。” 朝臣们听得目瞪口呆:“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灭掉了孔雀国?” 匈奴贵族有些无奈的说道:“诸位大人明鉴,小人不敢撒谎,孔雀国……真的很容易就灭掉了。” 朝臣们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不过倒也没有再打断匈奴贵族。 匈奴贵族接着说道:“之后,我们冒充孔雀国,想要故技重施,假装与秦人会盟。然后趁机杀了谪仙与李大将军。” “没想到两军刚刚相遇,我们军中有一伙叛徒突然起事,杀了两位单于。于是大军自乱阵脚。” “孔雀国那百万大军,一看势头不好,立刻丢盔弃甲的逃命。他们自己逃了倒也罢了,竟然冲散了我们匈奴国的士兵。” “于是,秦人没有出手,我们就溃不成军了,最后逃的逃,死的死,自相践踏,只剩下了我一个。” “后来,谪仙与李大将军带兵进了孔雀国。孔雀国百姓也并未反抗,战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嬴政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匈奴贵族:“就这么简单?” 匈奴贵族点了点头,很无奈的说道:“是。或许谪仙乃是天上人,所以做起事来格外容易。” 李水挥了挥手,后面推过来数千辆车。车上堆着从孔雀国运回来的粮食,以及各种金银首饰。 这大车上的东西,价值极高,恐怕是孔雀国一年的岁入了。 现在嬴政有点信了。 如果李水和李信不是真的灭掉了孔雀国,怎么可能拿出来这么多金银? 李水又交上来了两张纸,递给嬴政说道:“陛下,这其中一张是地图,上面有孔雀国的山川河流。另外一张是军中将领临时担任的地方官名单。” “如今孔雀国已经稳定下来了,希望陛下在那边设郡县,委派官吏。”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地图说道:“孔雀国,也曾经在国中设立郡县吗?朕不如沿用他们的划分……” 李水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陛下,臣有一个想法。” 嬴政:“嗯?” 李水说道:“孔雀国,乃昙花一现也。统一那片地方没多长时间。那里一向各自为政,分裂为数百个小邦国。” “陛下若要沿用他们的划分办法,难保不会再次分裂。因此臣建议,不考虑山川地形,用笔随便勾勾画画,将不相干的两块地方,强行设为同一郡县。” “如此一来,一郡之中,有高山阻隔,分成两半。一县之中,有大河阻拦,互相交流不便。一乡之中,甚至有两个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生活习惯,遵守不同的风俗。” “如此一来,郡、县、乡,永远不能积蓄力量,举兵谋反。因此孔雀国也可以安定下来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计策。” 嬴政把地图收起来,心想:或许这种郡县划分方法,在孔雀国之外的地方也能用。比如大秦的某些地方…… 第五百九十七章 想娶公主 眼看着李水和李信征服孔雀国和匈奴国变成了事实,有些朝臣有点坐不住了。 有几个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沉声说道:“陛下,臣等以为……此事应当再查证一番。毕竟孔雀国与匈奴国,距离大秦有万里之遥。若有人胡乱编造一些消息,那岂不是……嘿嘿。” 李水瞪着眼睛看着那人:“你直接说本仙在谎报军情不好吗?” 那朝臣不敢和李水正面硬刚,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一声:“老夫可没有说是谪仙。只是这等事,慎重一点也没有坏处。”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有一计,可以解决这些大人的疑虑。” 嬴政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水说道:“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我无论怎么解释,这几位朝臣恐怕都不会相信了。唯一的办法,是请他们走上一遭,亲眼看看孔雀国和匈奴国的情况,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信了。”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朝臣却有点发慌了:去孔雀国?去匈奴国?这么遥远的距离,那不是得死在半路上吗? 有人立刻对嬴政说道:“陛下,老臣自然愿意见识一下谪仙和李大将军刚刚征服的地方。然而……然而老臣有官职在身,每日在朝中要处理诸多政务,如果就这样去孔雀国,恐怕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那朝中的政事岂不是荒废了吗?” 李水微笑着说道:“这位大人,你多虑了。” 朝臣们都紧张的盯着李水。 李水微笑着说道:“如今科举取仕越来越完备了,天下间的人才,正源源不断的涌入朝中。上一次中举的人,也已经在朝中学习了一段时间了。” “诸位大人空出来的职务,正好让他们顶上,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这些朝臣全都气的直瞪眼。 有些人颤抖着说道:“谪仙这是要,这是要罢免我等的官职吗?” 李水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诸位劳苦功高,岂能无罪受罚?” 朝臣们略微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依然有些不快,就算能保住官职,恐怕也会被架空吧?谪仙重用那些科举上来的年轻人,自己虽然顶着一个做官的名头,但是没有实权,那和没有做官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臣建议派这些大人,进驻孔雀国与匈奴国。” “正好他们都习惯做官,颇有施政经验。而且保住了官职与爵位,也不算是贬谪。简直是一举两得。”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善。” 朝臣们快哭了,谪仙真是害人不浅啊,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人发配到万里之遥了? 他们向嬴政哀声说道:“陛下,陛下,老臣无罪啊,为何要将老臣流放到那蛮荒之地?” 嬴政淡淡的说道:“据说孔雀国,并非蛮荒之地。更何况,朕已经决定在孔雀国设立郡县,总要有人去镇守。” 一句话,这些朝臣无话可说了。 总要有人去镇守,所以……陛下无论如何是要选择一批人的。而他们这些人,就是被选中的倒霉蛋。 嬴政对李水说道:“你对孔雀国比较了解,你根据那边的山川地形,风土人情,拟定一道名单吧,看看应该派谁过去,让他们担任什么职务。” 李水微笑着应了一声。 嬴政看着朝臣,淡淡的说道:“诸卿回去之后思量一番,看看应该给谪仙与李大将军什么赏赐的好。” 随后,嬴政很满意的看了看李水和李信,摆驾回宫了。 朝臣们没有走,他们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水。 李水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周青臣:“周兄,你可有人选啊?” 周青臣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恰好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不知道谪仙能不能用。” 李水接过名单翻了翻,发现这名单做的很细致。 都是最近给皇帝上过奏折,弹劾过李水和李信的朝臣。而且根据奏折的多寡,排了个顺序。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眼尖的悄悄凑到了李水身边,瞟了一眼这名单,顿时面色苍白。 很快,名单的内容就在朝臣当中传播开来了。 朝臣们个个脸色大变,哀声向李水说道:“谪仙,高抬贵手啊。老夫已经年近七十,实在不堪颠簸了。” 李水微微一笑:“大人放心,我已经命章门准备修筑通往孔雀国的铁路了。” 朝臣们个个哭笑不得。 修铁路?那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吗? 数月之前,通往咸阳城的铁路就动工了,可是现在不是照样没修到吗? 等着章门修好了铁路再去孔雀国?恐怕皇帝也不答应吧? 眼看着这些朝臣还要纠缠不休,李水干咳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李信:“这件事,李大将军说了算。” 随后,李水把名单塞进了李信手里。 李信看了看名单,又看了看名单后面的介绍,顿时手痒起来了。 朝臣们簇拥着李信,不住地说好话。 李信看着朝臣,幽幽的说道:“各位,你说一个大将军,带兵在外面征战,他做错了吗?” 朝臣们使劲摇头。 李信又说:“这将军斗智不斗力,兵不血刃,灭掉了两个大国,然后向朝廷送上捷报,他做错了吗?” 朝臣们还是摇头。 李信幽幽的说道:“既然他没有做错,诸位为什么要弹劾他呢?” 朝臣们苦着脸说道:“是我们做了,请李大将军宽宏大量啊。” 李信叹了口气:“昔日,我没有宽宏大量过吗?” “我李信一生征战,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但是诸位在朝堂上是怎么做的?时不时就拿我取笑一番。” “由此可见,宽宏大量,带不来尊重啊。” 朝臣们虚弱的问道:“那李大将军,打算怎么样?” 李信搓了搓手:“让我每人打你们一个耳光。挨过耳光的人,就可以不用去了。” 这些朝臣顿时炸毛了:“李大将军,你岂能如此?” “士可杀,不可辱,老夫年迈,岂能任人掌掴?” “老夫世代为官,劳苦功高……” 李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诸位想要被我打耳光,尽管来府中找我,不喜欢的话,那就去孔雀国吧。告辞。” 李信拱了拱手,把名单揣在怀里,笑眯眯的走了。 朝臣们看向李水,李水一脸无奈的说道:“本仙也无可奈何啊。” 随后,李水向商君别院走去。 这些朝臣在咸阳城外聚了一会,面面相觑,最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纷纷散去了。 伏尧正等在商君别院。 他看见李水回来了,连忙说道:“师父,数月不见,别来安好?”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很好。你在咸阳城中怎么样?” 伏尧想了想,低声说道:“依我看,父皇恐怕要立我做太子了。” 李水微微一愣:“你确定?” 伏尧嗯了一声:“我有这样的预感。” 李水又问:“你这预感从何而来?” 伏尧说道:“昨日父皇用晚膳的时候,吃到一碟鹿肉,觉得十分美味,于是特地命人给我送来了。” 李水:“……就这?” 伏尧疑惑的看着李水:“这还不够吗?” 李水愣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在古代的帝王家,有很多事都是有讲究的。嬴政给伏尧送去鹿肉,也许就是某种很特别的暗示。 于是他点了点头,对伏尧说道:“你可准备好了?” 伏尧缓缓摇了摇头:“还没有。我不知道如何统领大秦。” 李水说道:“做了太子,便在陛下身边好好学着。做皇帝,其实并不难。” “你只要知道如何驾驭臣子,便可以做好一个皇帝了。如果能身体力行,了解一下天下,那就可以不被臣子蒙蔽,可以做一个明君了。” 伏尧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吗?” 李水笑了笑:“就这么简单。” 伏尧忽然从怀里掏出纸和笔来,把李水的话记下来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装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你阿姊近来可好啊?” 伏尧咦了一声,一脸纳闷的看着李水。 李水问道:“怎么?” 伏尧挠了挠头:“这些日子,阿姊也总是这幅表情,好像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口问我:你师父远征孔雀国,可有没有消息传来。” 李水听得心中一喜,冲伏尧点了点头:“嗯……劳烦公主挂念,应该去宫中拜谢一番才对啊。”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已经快要入夜了,这时候去宫中,显然不太合适,只能等到明天了。 他看见伏尧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奇的问:“你有事?” 伏尧说道:“我来确定明天报纸的内容。”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我听说你雇了一帮人,专门收集咸阳城中的奇闻异事?” 伏尧说道:“正是。这些人乃是记录天下趣闻之人也,徒儿称他们为记者。” 李水说道:“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你让他们守在李信大将军府外。有些朝臣不想去孔雀国,可能会主动去领耳光。” “回头你拍了他们的照片,登在报纸上……那销量,嘿嘿。” 伏尧听得眼睛一亮。 朝臣挨打?而且是打耳光?这确实是劲爆新闻啊,百姓们肯定喜欢看。 不过伏尧有些担忧的说道:“然而,这样会不会得罪那些朝臣啊。” 李水赞许的看着伏尧:“你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已经开始考虑这个了。不像为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伏尧说道:“师父乃是天上人,无论怎么做,都可以化解。而徒儿只是个普通的皇子罢了。就算将来做了太子,做了皇帝,那也得小心翼翼,因此不得不考虑到臣子的心思。”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对伏尧说道:“不让那些朝臣记恨,倒是也有办法。等报纸刊登出来之后,你找一个倒霉蛋,狠狠的教训他一番,就说是他的自作主张。” “随后,你亲自去拜访那些上了报纸的朝臣,对他们好言抚慰。相信我,他们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 伏尧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论狡猾,徒儿还是比不过师父啊。” 李水:“……” 这都是夸人的话吗? ………… 李斯府邸。 王绾坐在李斯对面。 李斯微微一笑:“丞相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王绾说道:“廷尉大人一直在避嫌,不肯见客,老夫不想被廷尉嫌弃,因此也就不敢来了。” 李斯问道:“那今日丞相怎么又来了呢?” 王绾叹了口气:“老夫是不得不来啊。依你看来,孔雀国和匈奴国,真的灭亡了吗?” 李斯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应当是灭亡了。谪仙虽然胆大包天,但是也不敢在这种事上面话说八道。” 王绾说道:“如此看来,李水和李信,功劳太大了。而伏尧的天子之位,大概是稳了。” 李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已经陷入到结党的猜疑中了,所以弄权的心思已经消下去了一大半。 谁当皇帝,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 王绾对李斯说道:“李兄,你当真就打算这样消沉下去?” 李斯苦笑了一声:“不然呢?” 王绾低声说道:“若伏尧被立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一定会封赏一些人的。你我的位置,到时候还能不能坐下去?我们家族能不能传承下去,全看我们现在的选择了。” 李斯幽幽的说道:“还能怎么选择?我们之前没有选择,那就已经晚了。现在即便向伏尧公子示好,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表示了。” 王绾笑呵呵的说道:“因此,老夫送给李兄一条计策。” 李斯纳闷的看着王绾:“什么计策?” 王绾低声说道:“伏尧公子,有胞姐未央。二人同母所生,关系极为亲厚。” “如今未央到了嫁人的年纪,若能娶到公主,那不是和伏尧公子,做了亲戚吗?” 李斯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王绾笑眯眯的说道:“李兄家的公子李由。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不是尚未娶妻吗?身份地位,品行能力,都与公主十分相配。” “如果李兄乐意的话,老夫愿意帮你保这个媒。” 李斯顿时眼睛一亮。 第五百九十八章 挨打还要交钱 伏尧招募来的那帮记者很敬业,他们一直盯着李信家的大门,不敢放松。 很快,他们的目标出现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名字叫吴驰。 吴驰官职不高,但是年纪挺大,大家对他倒也尊重,他算是朝中的一号人物了。 平时即便有些小矛盾,大家看在吴驰的年纪上,也就不计较了,没想到这次他碰到了李水和李信这两个混世魔王。 吴驰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为了面子,丢了性命,值得吗? 而且这还不是简单的丢掉性命,而是被发配到孔雀国。 孔雀国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谪仙声称孔雀国已经被征服了,但是……那里真的被征服了吗? 如果谪仙说的是假的,孔雀国还没有被征服,自己到了那里,肯定立刻就被抓了,然后严刑拷打,身首异处。 如果谪仙说的是真的,孔雀国是大秦的地盘……那么多身强体壮的士兵,只是在孔雀国喝了一口水,就上吐下泻,死了十五个。自己这一把老骨头…… 吴驰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了。 最后,他决定豁出去这张老脸。 不就挨一个耳光吗?打完之后就清净了。只要自己不声张,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吴驰乔装改扮一番,到了李信家门口。 他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街上还没有什么人。 吴驰自信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他不知道,那些记者早就把这些朝臣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了,哪位大人长什么模样,更是记的滚瓜烂熟。 吴驰别说是乔装改扮了,他就算把脸全部蒙上,这些记者也可以通过身材和习惯动作推断个差不多。 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记者给吴驰拍了张照片。 吴驰显然注意到这白光了,他疑惑的向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藏在稻草中的记者和相机。 然后他抬了抬头,疑惑的嘀咕:“难道是要下雨了吗?刚才似乎有闪电。” 下不下雨,现在的吴驰也懒得去想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来,拍了拍李信家的大门。 大门很快打开了,是管家李甲。 他看见吴驰之后,一点都不意外,微笑着说道:“大人,里边请。” 吴驰厚着脸皮进去了。 在下人面前,总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很快,吴驰见到了李信。 李信很殷勤的迎出来,拉着吴驰的手进了客厅,然后又让人上茶。 茶很香,李信的态度很好,这让吴驰产生了一些错觉,觉得他和李信仿佛变成了至交好友,这个耳光似乎可以免去了。 两个人热络的聊了一会,李信点到了正题。 他冲吴驰微微一笑,说道:“吴兄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吴驰硬着头皮说道:“日前谪仙给了大将军一份名单,那上面是要派往孔雀国去的人。然而……老夫实在年迈,恐怕去不成了。” 李信哦了一声,一脸惋惜的看着吴驰:“可惜啊,如此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与吴兄无缘了。” 吴驰尴尬的笑了笑。 李信又和蔼的说道:“吴兄实在不想去,那倒也罢了,我们也不想强人所难。吴兄一生,为我大秦立下不少功劳,如今年老,确实应该留在咸阳城,安稳下来了。” 吴驰眼睛一亮:“如此说来,大将军是同意了?” 李信微微一笑:“我为何不同意?” 吴驰站起来,向李信拱了拱手,然后犹犹豫豫的说:“那老夫这就……告辞了?” 李信十分友好的笑了笑:“吴兄先不忙走,我们先打完耳光嘛。” 吴驰:“……” 说的这么客气,最后还要打? 李信挥了挥手,李甲拿过来一张纸,这仿佛是价目表。 吴驰看见上面写着:普通耳光,十万钱。 吴驰有些无语,忍气吞声的说道:“大将军,老夫让你打耳光,你怎么还收钱?” 李信说道:“吴兄,这十万钱不是打耳光的钱,是给你的保密费。你在我这里挨了耳光,我绝对不跟任何人说。当然了,如果你自己不小心泄露了秘密,那就与我无关了。” 吴驰有点恼火,这哪是保密费,这分明是在威胁。李信这意思不就是,如果你不交钱,我就把事情给你泄露出去吗? 吴驰点了点头,对李信说道:“李大将军,倒是挺会做生意啊。” 李信得意的说道:“那是,本将军在谪仙身边,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 吴驰心想:真是臭味相投啊。 他继续看下去,发现下面还有:高级打耳光,二十万钱。 吴驰问道:“这高级打耳光,是什么意思?” 李信亮了亮蒲扇一般的打手:“在下是武将,力气比较大,下手的时候,难免收不住力道。这一个耳光下去,吴兄的脸可能就肿起来了。” “如果你选择了高级打耳光,我这里有消肿药,当场给你上药,半个时辰见效,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来。” 吴驰:“……” 他有点想哭: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你打我的时候小点劲不就行了吗? 他叹了口气,继续看下去,发现还有一个:终极打耳光,一百万钱。 这一次李信主动解释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造谣生事,捕风捉影之人。即便吴兄掩饰的再好,那些人也有可能造谣,说你挨了我的耳光。” “那我怎么办呢?只要吴兄选择了终极打耳光,我负责给你辟谣,向他们证明,你没有被我打。” 吴驰忽然回过味来:“不对啊。我只要不去孔雀国,那不就代表被你打了吗?做这些掩饰有什么用?那不是掩耳盗铃吗?” 李信微笑着说道:“吴兄放心,凡是没有去孔雀国的,我们都有正当理由。或者年纪太大,或者身体不适。” “这名单上人数不少,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去的。” 吴驰点了点头,说道:“罢了,既然如此,那就选择普通打耳光吧。” 李信有点无奈,心想:这老头怎么这么吝啬呢? 他叹了口气,然后很周到的问:“吴兄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吴驰闭上眼睛:“来吧。” 李信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一个又脆又响的耳光打出来了。 吴驰只觉得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半张脸又痛又麻,随后,一阵火辣辣的憋涨感。 用手轻轻一摸,已经高高的肿起来了。 李信憨厚的笑了笑:“得罪了。” 吴驰也勉强笑了笑,写了个十万钱的欠条。 李信好心问:“还要不要升级一下,再交十万钱,抹点药?” 吴驰用袖子遮住脸,摇头说:“不用了,老夫这就告辞了。” 于是他急匆匆的向外面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另一个朝臣。 两个人同时举起袖子,死死地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匆匆离开了。 相见不相识,这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 日上三竿的时候,李水起床了。 昨天晚上伏尧没有离开,所以中午的时候,和李水一块吃饭。 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看见相里竹一脸憔悴的进来了。 李水关切的问:“你病了?”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他:“你今日怎么这么好心?” 李水干笑了一声:“倒也不是好心。你这病……不传染吧?” 相里竹没好气的说道:“我没病,只不过昨夜没睡好而已。” 李水哦了一声。 相里竹说道:“你带回来的石油,我已经连夜检测过了。这东西确实有毒,但是储存得当,经过炼制之后,是可以用的。” “我发现石油是由不同的东西混合而成的。通过蒸馏的方法,可以将这些东西分离出来。目前还不知道怎么用,但是肯定大有用处,单单是用来燃烧,就已经很有价值了。” 李水笑着说:“你可要努力啊,早日把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就靠你了。”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李水:“怪了,把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帮助陛下长生,那不是你的事吗?” 李水正色道:“这样大的功劳,我怎么忍心一个人独享?当然要给别人一点机会了。”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 然后她又拿出来了几张纸,递给李水说:“最近我们在研究闪电。” 李水:“嗯?” 相里竹说:“我们发现,摩擦毛皮、用酸性溶液和石墨混合等等方法,都可以得到电,和闪电应该是同一种物质。虽然这东西我们看不到,但是我们制作了电针,可以检测出来。” 李水心里一阵激动:“然后呢?” 相里竹说:“然后……最近我们发现了磁铁和电可能有关系。通过磁铁和线圈的运动,可以产生电,示意图在这里画着呢,你可以看看。” 李水瞟了一眼,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 电磁感应,没错。 相里竹说:“这东西一经发现,就有很多人很感兴趣。不仅我们商君别院的人,关中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在做实验。” “一旦成功之后,他们就去专利室申请专利。老实说,虽然我们发现了一种新东西,但是还不知道它怎么用。” “目前唯一的应用,就是接到死去的青蛙身上,让它跳起来,但是断电之后,青蛙也就没有反应了。这个和长生之间有没有关系,我们还没有研究清楚。” 李水感慨的看着相里竹:“很好,你做的很好啊。大秦有你这样的人才,真是上天保佑。” 相里竹幽幽的说:“你别吹捧我。我找你来,是觉得现在对电的研究太盲目了,如果这东西没有用的话,那就浪费了大量的精力。” 李水说:“我提一个想法啊。磁铁和线圈的转动,可以产生电流。那么电流能不能让磁铁和线圈转起来呢?让这个过程可逆。” 相里竹说:“应该可以吧。毕竟电流可以让电针晃动。如果我们经过一些精巧的设计,可以实现你的设想。” 李水又说:“那比如我们再制作一个东西,可以把电存起来。然后让电转动一个轮子,那这辆车不就可以自己动起来了吗?” 相里竹一愣:“还可以这样?” 李水说:“这只是初步的设想而已。我建议你继续研究下去,或许他还有别的应用。” 相里竹哦了一声。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水问:“怎么了?” 相里竹说:“你觉得,咱们真的能建成人间仙境吗?你真的能在陛下寿终正寝之前,让他成仙吗?” 李水笑着问:“怎么这么说?” 相里竹叹了口气:“以前我总觉得已经穷究世界上的一切学问了。但是最近,我研究的东西越多,越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要想实现你说的人间仙境,似乎还远得很。我担心,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 李水一脸沉思,感慨的对相里竹说:“在我们仙境,这些仙术的发展也是不均衡的。” “曾经有一个地方,人口众多,但是很落后。它面积很大,就像是现在的大秦。” “这个国家历史悠久,记录在案的历史就有五千年,但是这五千年当中,它没有什么变化,温吞吞地,十年前和百年前几乎一样。” “这个国家的人总觉得,过去比未来好。过去毕竟还有所谓的盛世,人还能勉强填饱肚子,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饥荒呢?” “后来,其他国家出现了变革,那些国家越来越接近仙境,然后开始欺侮这个悠久的古国。” “终于有一天,这个国家决定要改变了。他们用了五六十年的时间,借鉴他国的技术,一举建成了仙境一样的世界。” “而且这五六十年,有其中的二三十年,甚至更多时候在走弯路。所以他们等于用了三十年,就建成了仙境。” 李水看着相里竹:“只要方向走对了,建成仙境很简单的。我们把这个叫做技术爆炸。” “几百万年的时间,使用木棍、石头。几千年的时间,使用畜力和铁器,用几百年的时间,学会煤炭、帆船。然后在一百年内,甚至几十年内,上天入地,摘星揽月。快的像是白驹过隙,根本来不及眨眼。” 相里竹听得心潮澎湃:“这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李水点了点头:“你会名留青史的。” 相里竹的心砰砰跳,她本来打算补补觉的,但是现在忽然觉得一点都不困了,恨不得立刻去做研究,一刻钟都不想耽搁。 相里竹走了。 伏尧一脸呆滞的看着李水:莫非,这就是驭人之术吗?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一个人激动不已,师父真是高明啊。 第五百九十六章 我不好意思说 鼓励完了相里竹之后,李水兴冲冲的赶往皇宫,要去见未央。 一路畅通无阻,李水很快到了未央居住的宫殿。 虞美人正和两个小宫女侍弄花丛,看见李水来了,冲他微微一笑。 虞美人说道:“近日谪仙在异域建功立业,威名赫赫,即便是深宫之中,都佩服的很呢。” 李水干笑了一声,恭敬地说道:“陛下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因此无往而不利。臣只是有幸帮陛下做事而已。臣这把刀或许锋利一点,但是真正的功劳,应该在那只手上面。” 虞美人笑了:“往日总听人说,谪仙好口才,经常在朝堂上辩驳的那些大臣哑口无言,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李水谦虚的笑了笑,然后问:“请问,未央公主可在吗?” 虞美人点了点头,指了指一间偏殿。 李水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要向那边走。 虞美人忽然又叫住他:“谪仙,你与未央,无名无分,总是这样私相往来,恐怕不太好。” “若是市井小民倒也罢了,未央可是一国公主,这要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李水一愣,随口说道:“是伏尧要我来的,商议出版书籍的事。” 虞美人说道:“伏尧呢?” 李水向左右看了看,忽然一拍脑袋:“糟糕,把伏尧给忘在商君别院了。” 虞美人哭笑不得,对他说道:“罢了,你去吧。” 李水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进了偏殿。 未央正在里面看书,旁边有个小宫女侍候着。 小宫女看见李水来了,立刻悄悄地向门外走去。 李水眼睛一亮:“懂事啊。” 当小宫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拿出来了一块金子,塞给了宫女。 那宫女眉开眼笑,走的更快了。 李水凑过去,干笑着问:“公主看什么书呢?” 未央头也不抬:“周易。” 李水哎呀一声:“易经?据说这书学会了,能精通占卜。” 未央嗯了一声:“不错。我正是要占卜。” 李水好奇的问:“公主要占卜什么?” 未央说道:“占卜一下本朝的谪仙大人,在外征战,是死是活。” 李水不由得咧了咧嘴。 未央公主这语气,这神态,这分明就是后世情侣吵架时候的标准模板。 李水苦着脸说道:“公主,孔雀国距离大秦万里之遥,臣虽然派出去了信使,但是那消息传递起来,依然十分吃力,因此……不是臣故意不报平安,实在是……” 李水头头是道的解释,结果未央只是来了一句:“都是借口。” 李水:“……” 他忽然想起来,和女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如果李信碰上这种情况,恐怕已经傻眼了,但是李水很从容,他使出来一条计策:转移话题。 想要转移话题,而不被女人注意到,你这话题就必须劲爆,让她忘了刚才闹别扭的事。 于是李水低声说道:“昨日,李信大将军劝我娶妻。” 未央猛地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李水。 李水心里嘿嘿直乐,果然上当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然而,李大将军又很犯愁。毕竟我年少有为,身居高位,立下赫赫功劳。普天之下的女子,谁能配得上我呢?” “不过他左思右想,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人。因此来问我的意见。” 未央问:“是谁?” 她没注意到,她问这话的时候,嗓音都有些变化。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此人,便是公主你。” 未央愣了一下,顿时脸红了。 李水厚着脸皮说道:“臣今日来问一声,不知道公主乐意不乐意,如果乐意的话,我就让李信……” 他话还没说完,未央使劲推了他一把,然后跑出去了。 李水倒在席子上,有点茫然:“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李水在宫中逗留了一会,然后出宫去找李信了。 如今天下太平,周边的敌国基本被消灭了,商君别院的科学研究,已经走上了正轨。 李水已经教给他们正确的科研方法,以相里竹那帮人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一日千里。 李水觉得,自己是时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嗯,终生大事,得操办起来。 到了李信府上之后,李水厚着脸皮说明了来意。 李信满口答应,约好了抽空帮李水做媒。 两个人聊得正高兴,李甲进来了,对李信说道:“主人,又有朝臣来了。” 李信叹了口气:“这帮胆小鬼,怎么又来了?” 李水好奇的问:“李兄,你这是……” 李信无奈的说道:“那帮背后造谣的阴险小人,不敢去孔雀国任职,因此来我这里领耳光了。” 李水更奇怪了:“既然如此,你就打他们不好了?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李欣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你看,我这几天总是要打人,手都有些肿了。” 李水:“……” 他无奈的说道:“李兄,你下次打人的时候,力气可以小一点。” 李信摇了摇头:“使不得,那些大人交了钱,我就要让他们物有所值,觉得而不虚此行。” 李水都惊呆了:“还……还收钱?” 外面那朝臣快要来了,李水躲到了屏风后面。 这朝臣和李信聊了一会,最后买了终极打耳光。 李水听得叹为观止:这李信,可真是人才啊。 ………… 议政殿外,群臣齐聚。 这几天,大秦不断地向匈奴国和孔雀国派出去信使,随着消息的传来,大伙也就渐渐的信了,这两个国家确实灭亡了。 孔雀国人口众多,但是被征服之后一直很平静,甚至现在已经开始老老实实的纳税了。 至于匈奴国,现在已经被烧为白地了。 这地方没有人,没有金银,没有粮食,简直是毫无用处。 但是通过信使传递来的消息,朝臣们发现,在匈奴国的西面,还有一系列的国家。 不如占领匈奴国,一次作为前哨,一旦西方诸国有变,可以从容应对。 毕竟……匈奴国的房屋虽然烧毁了,农田却没有办法烧毁,在这里种地总是可以的。 依照大秦百姓的种地天赋,这个地方恐怕只需要三五年,便可以重新兴旺起来。 因此,前两日嬴政已经下了移民实边诏书。 凡是迁往匈奴国、西域、孔雀国的百姓,可以自行划定农田。只要耕种超过三年。这块田就属于耕种人所有了。 如果有奴婢想要去边境耕田,主人不得阻拦。奴婢应当在五年之内,为自己赎身。如果五年后所积攒的钱财不足以赎身,其所占田地归主人所有。 这诏书下达的当天,大秦无数的乞丐、佃农、奴婢,甚至于有几亩薄田的贫苦人,全都疯狂的向边境涌过去。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只需要三年时间,便可以成为地主,谁不愿意搏一把呢? 于是这段时间,到处都是往边疆去的人。 今日在议政殿外,有不少朝臣就在议论这件事。 不过,他们议论更多的,还是关于李斯的事。 今天李斯满面红光,一改往日的颓废,看见朝臣之后,就拱手微笑。 李水好奇的看着李斯:“廷尉大人,这是吃什么补品了吗?怎么看起来龙精虎猛,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李斯心想:这槐谷子说话,怎么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王绾微微一笑,对李水说道:“谪仙恐怕还不知道吧?老夫正打算帮着廷尉大人的长子李由做媒。” 李水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不知道迎娶的是谁家姑娘啊?” 王绾说道:“是未央公主。” 李水一愣:“未央公主?李由配得上未央公主?” 李斯顿时脸色一变。 他十分不快地说道:“谪仙是什么意思?” 李水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未央公主,乃女中豪杰,天下女子中第一人也。是谪仙文学奖的获得者,李由呢?他何德何能可以高攀公主?” 李斯气的脸色铁青。 李水拍了拍王绾的肩膀:“丞相大人啊,你不要自讨没趣了。这个媒还是不要保的好。” 王绾也气的脸色铁青。 周围的朝臣个个交头接耳。 起初的时候,他们觉得王绾和李斯的打算没毛病。 丞相做媒,廷尉大人的长子迎娶公主。这很好啊,门当户对,一段佳话。 但是现在听谪仙这么一说……李由好像真的配不上未央公主。 李斯刚刚想要反驳几句,议政殿的大门打开了,百官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 嬴政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毕竟……粮食获得了丰收,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事。而外患已经扫平,大秦江山越来越稳固。 以前嬴政说大秦要传之万世,心里面其实没有太大自信,现在他则是完完全全相信了。 更可喜的是,商君别院关于长生的研究,据说可以让死去的青蛙短暂的活过来。这在嬴政看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看来槐谷子没有骗人,他一直在研究长生的办法。 嬴政不由得心中感慨:盛世,这便是盛世啊。 他看着文武群臣,淡淡的说道:“日前槐谷子与李信二人,扫平孔雀、匈奴两国,而没有折损一兵一卒,此乃旷世奇功也。诸卿以为,朕应该给他们什么赏赐啊。” 这些朝臣乱糟糟的,有的说要赏赐良田千顷,有的要赏赐黄金万两,有的要赏赐美人无数。 这些建议其实都是扯淡,李水和李信的功劳太大了,这点赏赐越看越觉得吝啬。 李斯和王绾等重臣都没有说话。 他们忽然发现,李水和李信虽然立下了绝世之功,但是他们也陷入到了一个困境中。 他们两个已经赏无可赏了。 真要赏赐的话,恐怕只剩下封王了。而陛下是绝对不可能封王的。甚至于,从此以后会忌惮他们两个。 “盛极而衰,自取灭亡啊。”王绾在心中暗暗的想。 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苦苦思索,想要扳倒李信和槐谷子,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这两个人,已经快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嬴政听着群臣的建议,越听越不耐烦。 最后他看向李水:“槐谷子,你想要什么?” 李水有些腼腆的说道:“臣不好意思说。让李信大将军先说吧。” 群臣:“……” 这无耻之徒,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嬴政也觉得一些好笑,不过他还是看了看李信:“你想要什么?” 李信也腼腆的说道:“臣想要的东西,和谪仙的一样。” 群臣:“……” 嬴政有些无语,这两人是来故意逗乐的吗? 他瞪了李信一眼:“直说。” 李信干笑了一声:“那个……臣想要一面免死金牌。” 嬴政:“……” 朝臣:“……” 李信感慨地说道:“谪仙有了这面免死金牌,再也不怕被朝臣欺负了,臣真是……羡慕得紧。” 嬴政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即便没有这免死金牌,朕看也无人敢欺负你。” 不过话虽如此,嬴政还是吩咐身边的小宦官:“去传令,给李信做一块免死金牌,形制与槐谷子的一样。” 小宦官应了一声,去传令了。 嬴政说,形制与槐谷子的一样,那就是说,最终解释权还是归皇帝所有。 因此,这免死金牌不是来限制皇帝的,而是来吓唬群臣的。 不过,即便如此,李信也极为满意了。 解决完了李信的事,嬴政看向李水:“槐谷子,你要什么?” 李水很腼腆的说道:“让李大将军帮我说吧。”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槐兄,你想要什么?” 李水:“……” 他凑过去,在李信耳边说了几句,李信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群臣个个摇头:这两人,简直是跳梁小丑一般。 嬴政却看得很满意,心想:难得,难得啊。这两人立下如此大的功劳,竟然与往昔一样,嬉笑怒骂,没有太大城府。若满朝文武都是这样至诚之人,朕就放心的多了。 李信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谪仙想要臣帮他保个媒。” 嬴政疑惑的问道:“保媒?” 李信说道:“是,谪仙想要迎娶一位姑娘,这便是他要的东西。” 嬴政乐了,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胸无大志啊。” 朝臣们也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个二货, 唯独李斯,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五百九十七章 你竟敢跟我抢公主 嬴政微笑着问李信:“槐谷子看中了谁家姑娘啊?你但说无妨。”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未央公主。” 嬴政微微一愣:“未央?” 他还真没想到居然会是未央。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奇怪,槐谷子和未央一直走得很近,时不时就听说他们两个在讨论出版什么书。而槐谷子对未央有想法,也完全合情合理。 嬴政倒也没有生气,给李水安一个觊觎公主的罪名。毕竟儒学礼教还没有开始束缚人心,而且嬴政对李水也颇为满意。 他笑了笑,说道:“朕还以为,槐谷子乃谪仙,早已没有常人之男欢女爱了。原来,也需要娶妻生子吗?” 下面的朝臣都附和着笑起来了。 陛下讲笑话,谁敢不笑? 李水笑的最开心了,看陛下这态度,这门亲事算是十拿九稳了。 而群臣在笑了两声之后,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李斯。 毕竟刚才在议政殿外,他们都听说李斯的长子李由,计划迎娶未央公主。而这些朝臣,也都道过喜了。 可是现在……眼看着未央公主要被槐谷子这家伙抢走了。 这……这也太丢人了吧? 李斯低着头,简直没脸见满朝文武了。 他现在算是恨死李水了,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人? 刚才在议政殿外,这家伙明明听到了我的打算,现在故意要娶公主。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但是李斯恨归恨,他现在拿李水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初李水刚刚进入朝堂的时候,李斯可是占据着绝对优势。 可是现在……不知不觉的,李斯发现自己已经奈何不了李水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老了,扑腾不动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野心,时常就想……不如上上朝,做做本职工作,然后喝喝药茶,和新买来的美人温存一会,了此残生罢了。 李斯有些恍惚: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是因为在朝堂上屡次辩论不过槐谷子吗?是被赵佗打击的心灰意冷吗?是因为结党营私的事,彻底吓破胆了吗? 在议政殿上,李斯竟然走起神来了。 王绾看了看李斯,忽然有点同情他。 让李由迎娶公主的计划,毕竟是王绾提出来的。可是现在弄成这样,让李斯丢了个大人,王绾也过意不去啊。 这时候必须得站出来,替李斯说上一句话。 否则的话,听说李水要迎娶公主,堂堂宰相和廷尉就退缩了,连提议都不敢了,那成何体统?那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议政殿上侃侃而谈? 想到这里,王绾站了出来。 李斯看了王绾一眼,苦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李斯知道王绾的意思。牛皮,已经在议政殿外吹出去了,如果连努力都不做,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可是……现在努力还有用吗?努力之后依然不成功,那不是更丢人吗? 李斯心潮起伏,简直不敢想象过一会有多丢人。 他干脆如同老僧入定,双目微闭,尽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就当……就当这张老脸不是自己的好了。 李水看见王绾站出来,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如果换做平时,李水肯定亲自下场开撕了。 但是今天不行,今天他是要提亲的,哪有当事人亲自开撕的?李水……毕竟也是要脸的。 于是他看了看李信。 李信干咳了一声,厚着脸皮说道:“怎么?丞相大人是要恭喜谪仙吗?” 王绾差点骂出来:恭喜个屁啊,我要干什么你真不知道吗? 王绾没搭理李信,他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老臣认为李信将军的提议不妥。未央公主,下嫁给廷尉大人的长子李由为佳。” 嬴政微微一愣,心想:今天的奇事倒是不少啊。 嬴政似笑非笑的问道:“为何?” 王绾说道:“谪仙风评不佳,咸阳城中的权贵豪强,人人都知道谪仙乃是厚颜无耻之徒,若公主嫁给此人,不是坏了名声吗?” 李水:“……” 这老匹夫,上来就进行人格攻击啊。 周青臣一班小弟立刻表态,表示不认可王绾的话,他们觉得李水风评很好,乃是难得一见的忠厚之人。 王绾有些恼火的看着周青臣,心想:这些人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居然都不带脸红的? 李斯干咳了一声,说道:“看来朝堂上的忠贞之士,是认可谪仙的。至于有没有小人觉得谪仙是无耻之徒,那本将军就不清楚了。” 王绾气的直瞪眼。 李信又说道:“而且我听说天下百姓,尤其是穷苦人,倒觉得谪仙不错。丞相若不信的话,可以派遣一两个人,去打探一下。” 王绾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槐谷子在百姓当中风评不错。不过……那只不过是给了百姓利益罢了。靠着金钱堆起来的名声,有什么用? 王绾心中并不认可,但是这个话题也没办法再辩论下去了,毕竟百姓确实认可槐谷子,再怎么辩论都没用。 王绾想了想,又说道:“李由文武双全,年轻有为,若由他迎娶未央公主,实属一段佳话。” 李信幽幽的说:“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谪仙博学多才?谪仙入咸阳以来,做出来了多少件仙器?” “以文而论,谪仙开设文学奖,发掘了多少有文采的人?以武而论,谪仙平定项梁叛乱,平定匈奴、孔雀国。威名赫赫,百姓早就称之为战神。” “请问丞相,李由比得上吗?” 王绾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想:这李信怎么如此能言善辩?往日他不是这样啊。以前不是大伙取笑的对象吗? 他定了定神,又想出来了一条理由:“婚丧嫁娶,最讲究门当户对。李由乃廷尉李斯长子,出身富贵,与未央宫主相合。而谪仙嘛……” 李信幽幽的说:“谪仙乃朝中重臣,伏尧公子的师父,陛下亲封的侯爵。我怎么觉得,谪仙与未央宫主更为般配呢?” 王绾彻底无话可说了。 朝臣们都暗暗的想:其实摸着良心说,总觉得未央宫主嫁给槐谷子这种人,是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为什么偏偏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李信呢? 淳于越默默地看着李信,心想:此人跟在槐谷子身边,别的没学会,伶牙俐齿的诡辩之术倒是学了不少啊。 王绾已经无话可说了,朝堂上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嬴政有些同情的看着王绾,仿佛是为了给他解围,他看向李水:“槐谷子,你可有话说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臣……臣听说,廷尉大人在外面欠下了巨债,有几万万千之多,恐怕子子孙孙几代人都还不完了。” “臣觉得,若让公主嫁给李由。那不是背上了一身债务吗?恐怕会一生穷苦啊。” 朝臣们都惊讶的看着李斯,不少人都在想:廷尉大人欠了债?这是为什么?难道他迷上了赌钱不成? 李斯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似哭似笑,哭笑不得。 嬴政看见他这幅样子,心想:估计槐谷子说的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欠了这么多钱,又欠了谁这么多钱。此种缘由,朕一定要寻问清楚。 王绾彻底败下阵来,嬴政对李水的态度也很明显,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婚姻没有任何障碍了,只等陛下宣布而已。 散朝了,朝臣们心事重重地向外面走。 李斯和王绾走的最快,他们两个急着摆脱这丢人的一切。 而李水和李信,则被嬴政叫到了书房当中。 嬴政微笑着看着李水。 也真是奇怪,在昨天的时候,嬴政看李水还是看臣子的心态,现在再看,居然有了看女婿,看晚辈,看亲人的感觉了。 嬴政对李水说道:“成亲之后,切不可像往日一般,肆意妄为了。” 李水应了一声:“是。” 嬴政又看向李信:“槐谷子不懂我大秦的种种规矩,他的婚事便由你来操办吧。” 李水听到这话,不由得咧了咧嘴。 他觉得李信也不太靠谱。按照李水原来的设想,这种事还是淳于越去办比较好。 不过仔细想想,李信毕竟是自己人,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李信应该会答应的。如果是淳于越的话,老古板一个,想要推陈出新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干笑了一声,问嬴政:“不知道何时能成亲啊,小婿好去准备准备。” 嬴政被李水的称呼逗乐了,他说道:“一年以后吧。” 李水吃了一惊:“这么长时间吗?” 嬴政有点无语的看着他:“你倒是很心急啊。” 李水干笑着说到:“三个月如何?” 嬴政看了看李信。 李信拍着胸脯说道:“三个月足够了,末将定然不负重托。” 嬴政挥了挥手:“那就快去准备吧。” 等李水和李信走了之后,嬴政忽然回过味来:这两个人,一个赛着一个的不靠谱啊,他们当真能做好吗? ………… 李水出了嬴政书房之后,就打算去未央那边报喜。 于是他和李信匆匆道别,自己去找未央了。 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伏尧,伏尧拦住李水说:“师父,你还是不要见阿姊的好。” 李水有点纳闷:“为什么?” 伏尧干笑了一声:“朝堂上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咱们眼看就要亲上加亲了。” 李水嘿嘿一笑:“所以我更要去见未央啊。” 伏尧说:“如今刚刚定下亲事来,阿姊害羞得很,你即便去了也见不到。” 李水想了想,这倒也是。 伏尧拉着李水说道:“走走走,师父你跟我来,我们商量一下最新一期报纸怎么出。” 李水无奈的说:“我忙得很,要在三个月之内准备迎娶公主呢。” 伏尧说道:“我明日的报纸,就是关于你迎娶阿姊的。” 李水想了想,觉得这倒也不错,谪仙迎娶公主,这么大的事,不见报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李水和伏尧研究了几个时辰的报纸,后来终于发现,伏尧这家伙根本不关心婚礼隆重不隆重,他主要目的是提高报纸的销量…… 李水发现伏尧的目的后,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他回到商君别院后,里面的匠户全都笑嘻嘻的来道喜。 李水感慨的说道:“这消息传得够快啊。” 旁人恭喜完了就去干活了,但是始终有一个人跟在李水身后。这人就是项伯。 李水纳闷的说道:“你还有事?” 项伯苦着脸说道:“谪仙不是答应在下,只要找到了石油,便给我最后一枚奖牌吗?” 李水恍然大悟,心想:倒把这事给忘了。 他拍了拍项伯的肩膀,十分诚恳地说道:“这样的大事,本仙岂会忘记?只是你集齐了十枚奖牌,乃是商君别院第一人也。本仙岂能随随便便把奖牌给你?那也太看不起你了。本仙决定选一个良辰吉日,隆重的庆贺一番。” 项伯感动的泪流满面,心想:我本以为谪仙忘了,原来……原来谪仙是这么想的。天呐,谪仙待我恩重如山,我……我愿意为谪仙,死而后已。 李水看见项伯一脸感激,不由得直起鸡皮疙瘩,连忙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秦人真是太肉麻了啊。 ………… 电学院,相里竹正在研究电磁感应。 旁边有个工匠犹豫再三,低声说:“听说,谪仙要迎娶未央公主了。” 相里竹淡淡的哦了一声。 工匠纳闷的说道:“姑娘难道没有想法吗?” 相里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谪仙与公主一向走得很近,这不是很正常吗?” 工匠挠挠头,心想:难道我的感觉是错的?竹姑娘和谪仙不是也走得很近吗? 相里竹盯着桌上一跳一跳的青蛙,心想:死去的青蛙都能跳起来。那么我可不可以给槐谷子做一个替身呢?和他一模一样,有他的记忆,有他的脾气秉性…… “呸,我为什么要给他做替身?”相里竹恨恨的想。 ………… “什么?奖牌?”淳于越有些纳闷的看着淳于甲。 淳于甲说道:“不是奖牌,是金牌,免死金牌。李信大将军,脖子里戴着一块明晃晃的免死金牌,正在外面叫门呢。” 淳于越有些不爽的说道:“他要做什么?” 淳于甲苦着脸说道:“据说……是要祭拜夫人。” 淳于越:“……” 第五百九十八章 小僧法号八戒 淳于越很为难。 他这辈子最看重礼法,按道理说,李信来祭拜自己的亲人,自己不应该拦着。 可是……可是李信这小子是真心来祭拜的吗?他根本就是来恶心人的。 忽然,淳于越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句话来:“对付无耻小人,有必要用君子手段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淳于越越想越对,孔圣人不是也说了吗?以直报怨! 李信这小子,根本就不是诚心祭拜,想必李姬也感受不到。祭拜不成,倒不如不拜。 嗯,就是这样。 今天淳于越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发一回狠。再也不能做没有原则的老好人,被人欺负了。 于是淳于越对旁边的淳于甲说道:“你去命人把大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来。” 淳于甲一愣,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李将军……” 淳于越呵呵一笑:“他喜欢在外面等着,就让他在外面等吧。或者你直接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他这样三番五次,以祭拜亡者为名义,在这里反复炫耀,其实是对李姬的侮辱,我断然不许他再做这种事。” 淳于甲犹豫着说道:“是……” 淳于甲犹豫,倒不是觉得这么办不妥。而是……他有点怀疑这么干行不行。 毕竟外面的可是李信啊,咸阳城中仅次于槐谷子的大魔头。 你不让他进,他就不进了吗?他会不会硬闯进来?会不会把门砸烂? 这一路上淳于甲都忐忑不安,生怕李信发起疯来,顺手将他打一顿。 淳于甲走到外面的时候,看见李信正彬彬有礼的等在门口。 换做别的时候,李信早就直接闯进来了。 但是今天他没这么干,实际上,每当他办了得意事,要来淳于越这里炫耀的时候,总是分外的有礼貌。 淳于甲苦笑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大将军,我家主人觉得……今天不方便让你进来,因为……” 淳于甲还没说理由,李信忽然放声大哭:“天呐,天呐,天下间岂有如此道理?我阿姊尸骨未寒,姐丈却不许我进门祭拜。非人哉,非人哉。” 李信嗓门很大,这几声哭嚎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 这些人都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面露鄙夷之色,显然是在鄙夷淳于府太过刻薄了。 淳于甲满头大汗,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淳于越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李信立刻跳起来,向淳于府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阿姊,我来看你了。我又立下了大功,陛下赏赐我免死金牌。这金牌乃纯金打造,比谪仙那一块还重了半两……” 外面那些百姓听了之后,纷纷感慨:“李大将军又立下战功了?” “可不是吗?李大将军和谪仙踏平了匈奴国和孔雀国,不费一兵一卒,真乃用兵如神也。” “咦?为何你们知道的这么详细?” “老弟,你不看报纸吗?” 这几个闲人站在门口,对李信称赞了一会,然后离开了。 淳于甲叹了口气,把大门关上,准备回去。 结果淳于越就站在他身后。 淳于越一脸阴郁:“随我出去走走吧。” 淳于甲应了一声,准备好了马车,和淳于越离开了。 按道理说,李信今天来了,登门是客,淳于越是不能出门的。 但是……淳于越实在是头疼。反正李信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客不客的,躲躲清静再说吧。 淳于越坐着马车到了街上,百无聊赖之际,向外面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丞相府的车驾。 里面坐着的显然是王绾,而这马车慢悠悠的向李斯府上去了。 淳于越心想:近来丞相和廷尉走得倒是挺近啊。不过……这两个人加起来,还是没有斗得过槐谷子,也真够丢人的。 淳于越刚刚在心里把王绾和李斯鄙视了一番,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是槐谷子的手下败将。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怏怏不乐。 ………… 李斯下朝之后,就回到家中躲了起来,闭门不出,拒不见客。 没办法,太丢人了啊。 现在李斯是彻底心灰意冷了,以后再也不招惹槐谷子了。 什么争强好胜,什么加官进爵,都是虚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无愧于心倒也罢了。 李斯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前两天看的那张报纸了。 报纸上面,有几篇文章,阐述了一下佛学。 作者的观点很有意思,认为佛学是老子游历孔雀国的时候写出来的。并且用道家的观点,牵强附会的阐述佛理。 这种论点骗骗无知的人还可以,但是对李斯这种人来说,骗不过去。 李斯学识渊博,虽然是法家人物,但是对儒道两家也很熟悉。 他很确定,这佛家学说,是一种新东西,不用于以往的诸子百家。 前两天看报纸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李斯忽然发现,报纸中阐述的佛理,倒是和他现在的心境有点相符。 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什么争名夺利,总是逃不过生老病死。 这时候,李斯忽然心痒难耐,很想再看看那几张报纸。 于是他吩咐下人说:“去将报纸取来。” 下人应了一声,去取报纸了。片刻之后,一摞报纸放在了李斯案头。 李斯一看那些报纸,顿时有些难受。 最上面的一张,是最新一期,今天的报纸。上面用十分醒目的大字写着:谪仙与未央公主即将大婚。 李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已经躲到家里面来了,还是没有躲过去啊。” 他把这张报纸丢掉了,去翻看下面的。 很快,他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一篇了。 上次看的时候,只是在关注佛理,这次李斯注意到,这文章的作者叫“八戒”。 别人不知道八戒是谁,李斯却知道。这边是胡亥公子。 据说这也是谪仙的提议,说胡亥公子已经剃度出家,再用俗名就不合适了,不如起个法号,于是随口给起了八戒的名字。 现在的胡亥,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一个名字而已,也没必要跟李水对着干,于是就用起来了。 李斯把这文章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微微点了点头:“写的倒是有些意思。据说最近有些人主动去白马寺剃度出家了。还有些百姓,开始去白马寺烧香了。估计和胡亥的文章大有关系。” 李斯长舒了一口气:“胡亥公子,倒是有些本事啊。这文章通篇读下来,佛学好像变成我大秦土生土长的东西了。若非佛陀的名字太过拗口,我真是觉得这就是先贤的思想。” 李斯正在感慨的时候,管家进来了,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人,外面……” 李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说我病了,任何人来了都不见。” 管家犹豫了一下,说道:“外面的是丞相。” 李斯一愣,然后说道:“快请。” 王绾,毕竟与旁人不同。且不说现在王绾和李斯是盟友。 就算两个人只是点头之交,王绾的地位毕竟在那摆着呢。一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亲自来府上探望,李斯就算再重的病,也得垂死病中惊坐起。 李斯把王绾迎了进来。 王绾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今日是来谢罪的。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让廷尉受了委屈啊。” 李斯苦笑了一声,说道:“丞相何必如此?你我相识多年,这些小事无须再提了。在下不怪丞相,即便要怪,也只是怪怪槐谷子罢了。” 王绾说道:“廷尉大人,还有对付槐谷子的心思吗?” 李斯微微摇了摇头。 王绾低声说道:“若当真有机会,给槐谷子制造一点麻烦呢?” 李斯顿时眼睛一亮。 刚才他还心灰意冷,四大皆空。但是听说还有机会,心思立刻就活泛起来了。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李斯,终究是不甘寂寞之人啊。 王绾神神秘秘的说道:“近日这报纸,廷尉都看过了吧?其中有一篇阐述佛理的,署名为八戒。” 李斯点了点头:“这八戒,便是胡亥公子吧?” 王绾说道:“正是。” 王绾感慨的说道:“胡亥公子,天资聪颖啊。他进入白马寺多久了?也不过数月而已。但是对佛理的阐述,真是信手拈来。” “最近他经常在报纸上发表阐述佛理的文章,有不少人看了之后,心向往之。甚至于有一些人,已经去了白马寺,剃度为僧了。” 李斯嗯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王绾说道:“这些人拜在了胡亥门下,他们称呼胡亥为师父。” 李斯一愣:“胡亥年纪轻轻,可以做他们的师父吗?” 王绾说道:“达者为先,胡亥在佛理上的境界,已经足够做他们师父了。” “虽说王贲是大秦修佛第一人,但是他只是苦修而已,并不曾抛头露面。或许他的佛理在胡亥之上,但是众人并不清楚。” “而胡亥,已经打出去了名气。有不少人称胡亥为八戒大师。甚至将他当成了大秦佛法的第一人。” 李斯嗯了一声:“不过,这和槐谷子有什么关系?” 王绾呵呵一笑:“你当真以为,胡亥公子想要一辈子修佛吗?他这么做,无非是借着佛学制造声势,再找机会还俗,看看有没有机会争夺太子之位而已。” 李斯惊奇的说道:“胡亥找过你了?” 王绾缓缓地点了点头:“数日前,他请求我向陛下求情,把他从白马寺放出来,重新任用。” “那时候,他还是想要做太子的。我觉得他的想法太过荒唐,好高骛远,便没有回应。” “不过他今日听说槐谷子与未央大婚的消息之后,就已经改变了主意。他应该意识到了,这太子之位,他是无论如何竞争不过伏尧了。” “或许扶苏还可以搏一搏,但是他胡亥是没有机会了。于是……他退而求其次,请我向皇帝求情,准许他前往孔雀国,修习佛法。” 李斯思索了一会,忽然一拍大腿:“妙啊。他号称八戒大师,研究佛法,颇有成就,想要去孔雀国学习,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陛下八成会答允。” “而孔雀国又刚刚平定,陛下正在委派官吏。这地方距离中原有万里之遥,恐怕不得不封王镇守。而最合适的莫过于胡亥了吧?即便陛下不封他为王,他到了孔雀国,那些官吏也要敬他三分。” “如果胡亥得到了孔雀国作为根基,就算不做太子,不做大秦的皇帝。只做孔雀国的国王,也能心满意足了。毕竟孔雀国面积广大,人口众多,完全不逊于大秦。” 王绾应了一声:“正是这个道理。而且胡亥公子一旦站稳了脚跟,定然要找槐谷子的麻烦,他们之间可是势不两立啊。” “一个是孔雀国的王,一个是朝廷中的谪仙。他们两个实力不相上下。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我们这些朝臣,便是他们拉拢的对象了。到时候,我们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李斯一拍手:“妙,实在是妙。我这就写奏折,与丞相联名求情。” 王绾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他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王绾,未必认为胡亥靠谱,但是他觉得,不能让谪仙一家独大,必须要给他创造一个反对派,这样一来,他们这些老臣才能有用。 想到这里,王绾心里忽然有点悲哀:难道……我真的衰老了吗?堂堂丞相,居然想的是自己还有没有用。 李斯笔走龙蛇,文思泉涌,正在写奏折。 忽然管家急匆匆的跑来,对李斯说道:“谪仙到了。” 李斯一惊,毛笔戳在纸上,留下了一大摊墨迹。 李斯有点疑惑:“他来做什么?难道成功娶到了公主,特地来显摆吗?” 李斯对管家说:“告诉他,我病了,不见客。” 管家苦着脸说道:“小人说了。但是谪仙说,他商君别院有无数名医,可以帮主人看病。” 李斯顿时有点头疼。 王绾忽然微微一笑,说道:“不如我们见见谪仙?廷尉大人,以后谪仙有的是时候求我们呢。” 李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来:胡亥已经在孔雀国站稳了脚跟,不停地攻击槐谷子。 而槐谷子为了对付胡亥,使劲拉拢自己。 此情此景,真是大快人心啊。 一想到将来谪仙要卑躬屈膝,李斯忽然不想躲着他了。 他对管家说道:“去,把谪仙请来吧。” 第五百九十九章 抄家灭族险 李水被请到了李斯府中。 李斯看了看,发现只有李水一个人来了,旁边没有跟着李信,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容易对付啊。 李水到了之后,就冲李斯拱了拱手:“廷尉大人好啊。” 然后他看了看旁边的王绾,微笑着说:“丞相也在吗?太好了,免得我多跑一趟了,可以在这里把事情一次说清楚了。” 王绾很警惕的看着李水:“谪仙要说什么?” 李水叹了口气:“想必二位也知道了,我要成亲了。” 王绾和李斯都咧了咧嘴,心想:我们当然知道。你故意说这个气我们吗? 李水接着说:“我要娶的,乃是本朝最聪明睿智、温柔贤惠、天生丽质、身份高贵的未央公主。” 李斯恨得牙根痒痒:“谪仙就是来说这个的吗?” 王绾倒是没说话,不过他心想:听说李信一旦受到了奖赏,就要去淳于越府中祭拜亡姐,顺便向淳于越炫耀一番。难道今日……槐谷子也是来炫耀的?这两个人真是臭味相投啊。 李水微微一笑:“本仙当然不止是来说这个的。我是告诉你们,公主如此优秀,那这婚礼是不是应该隆重一点?既然要隆重,是不是需要花一些钱?既然要花一些钱,是不是要准备一些钱?” “然而,二位大人也知道,我不爱财,并没有精打细算的习惯……”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商君别院之中,金银已经堆成了山,当然不需要精打细算了。” 李水使劲摇头:“这都是谣传,哪有成山的金银?” 他叹了口气,对李斯和王绾说道:“在下平日里最仰慕那些救危扶困的侠客,所以有人找我借钱,我都毫不犹豫的借出去了。有的人甚至一借就是几万万钱,我却从来没有多问过什么。”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几年过去了,我连利息都没有见到。如今就要成亲了,我却囊中羞涩。两位大人,我今天是来恳请你们,把钱还给我。” 李斯和王绾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点古怪。 当初借钱,他们就没打算还。 现在来要账了?门都没有。 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王绾叹了口气,也开始哭穷:“谪仙知道,老夫一直是两袖清风,对金银财帛,并不感兴趣。所以家中并无余财,有时候青黄不接,就需要借钱。” “后来这钱越借越多,拖欠了数十年之久。老夫不忍心再拖下去,所以借了谪仙得钱,全都用来还债了。” “所以,谪仙你现在找我要钱……呵呵,我也没有啊。” 李水有点茫然:这是一朝宰相?这分明是在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 秦人……如此厚颜无耻吗?不讲究欠债还钱吗? 李水又看向李斯。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谪仙你知道,老夫一向两袖清风,对金银财帛,不感兴趣,所以家中……” 李水摆了摆手,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你的钱也拿去还债了?如果你也找这种借口,那就是欺负我了。”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我的钱么……倒是没有拿去还债,只是……唉,我见不得世上有穷人啊。” “我看见街上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这心就疼得要命。因此……谪仙借给我的那几万万钱,我都送给穷人了。让他们去买吃的,去买穿的。” “现在谪仙找我要钱,我也没有啊。要不然……我去街上找那些乞丐要回来?” 李水:“……”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绾和李斯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睛之中都闪过了一丝狡黠。 李水叹了口气,对王绾说道:“两位大人可能不知道,其实这些钱也不是我的。你们知道的,我一直两袖清风,对金银财帛不感兴趣。” “上次听说两位大人缺钱。商君别院的匠户十分心痛,认为不能委屈了国之栋梁。因此……他们凑了这几万万钱,送到了府上。” “现在在下要娶妻了,匠户们想要送我一些礼物,却又拿不出钱来。因此让在下出面,前来要账。” 李水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不过……两位大人实在拿不出来,那就算了,只怕那些匠户们不答应,会纷纷来要账啊。” “他们自然不敢将两位大人怎么样,就怕坏了你们的名声。唉,我回去尽量劝劝他们吧。” 李水抬脚就要走,王绾和李斯连忙拦住他了。 他们都听出来李水话里话外的意思了,这分明是要鼓动一帮人大造声势啊。 王绾忽然发现,他们想错了李水了。 他们借钱不还,只因为他们觉得大家都是体面人,我迟迟不还,你也不好意思去要,因此马马虎虎就过去了。 但是王绾今天发现自己错了。这个槐谷子,根本就不是体面人啊。人家根本不怕丢脸,弄一伙地痞流氓,堵在门口,那怎么办? 李斯苦着脸说道:“谪仙,然而我家中,当真没有那么多钱,你看怎么办?” 这是实话。 当初借钱的时候没打算还,所以借到钱之后,根本没有节省那一说。 李斯已经把钱挥霍了一大半了,现在忽然要还钱。拿什么还钱? 李水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费费心,帮两位大人想想办法。” 然后他拿出来了两张纸:“两位大人没意见的话,就在上面签字画押好了。” 李斯和王绾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水说道:“这是两位大人的还款计划。以后每个月的俸禄,给你们留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用于偿还利息,我算了算,刚刚够。” 李斯:“……” 王绾:“……” 俸禄的三分之二都要给你?而且只是还利息?那本金怎么办? 李水说道:“至于本金,我也帮两位大人想了个办法。你们名下的田产,房屋,仆役,店铺……” 王绾急了:“这些你都要拿走吗?” 李水摆了摆手:“非也。我只是……把你们这些东西,暂时抵押给我。” “然后我拿着这些东西去赚钱。等把本金赚回来之后,再把田产、仆役、店铺,等等东西还给你们。” 王绾懵了:“那可是几万万钱啊。能赚得回来吗?” 李水微笑着说道:“只要时间足够长,可以赚回来的。” 李斯问:“大概……要多久?” 李水想了想,说道:“或许要七八十年?” 李斯差点晕过去。那这辈子不是拿不回来了?那和直接变成穷光蛋有什么区别?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水说道:“俸禄的三分之二,你可以拿走。本金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王绾使劲点头:“没错,我们自己想办法挣钱,然后还给你。哪怕每个月还你一点,还你七八十年,总有还完的一天。” 李水皱了皱眉头:“这样吗?如果是你们主动还款,七八十年就太长了,我顶多给你们二十年时间。” 王绾有些生气:“这是为什么?刚才你不是可以七八十年吗?” 李水说道:“二位大人仔细想想。如果田产在我手里,抵押给我。那我不着急,慢慢的还钱。但是田产在你们手里,这有风险啊。” “万一你们二位哪天犯了罪,抄家灭族,田产和店铺都被陛下没收了,我的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李斯差点气死。你特么才被抄家灭族。 王绾也差点背过气去,使劲的揉自己的心口。和谪仙打交道,实在是太气人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十分和善的说道:“二位大人不要生气,我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入耳,但是你们想想,是不是有这样的风险。老实说,给你们宽限二十年,我也有些拿不准呢。” 李斯和王绾知道,李水的话是真的。 伴君如伴虎啊,谁知道将来有一天,会不会被抄家灭族?就算自己久在朝中做官,小心翼翼,知道怎么应对皇帝。如果后人中出了不肖子孙呢? 七八十年的时间,确实很危险。 富不过三代啊。 王绾和李斯叹了口气:“罢了,就依照谪仙的办法吧。二十年就二十年。” 李水立刻拿出来了另外两张纸。 王绾和李斯怀疑,李水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李水说道:“如果是二十年的话,两位每年需要偿还我的本金至少三千万钱。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请在上面签字画押吧。” 王绾拿着笔,问道:“如果到期还不上,怎么办?” 李水说道:“譬如今年还上了,大家平安无事。譬如明年没有还上,我就把抵押物收走了。也就是说,大人的田就是我的了。” 王绾咬了咬牙,忽然有一种借了高利贷的感觉。 上次借来的钱还没有花完,这几年应该能应付过去。但是几年之后呢?每年挣几千万钱,怎么可能? 可是今天不签字,这家伙就要找一帮无赖闹事。甚至会登在报纸上。尤其是被陛下知道了,那怎么办? 王绾叹了口气:算了,先把今天这一关过了吧,得过且过。 他签字画押,感觉像是签了卖身契一样。 李斯也签了字,他忽然想起来了商君别院的高先生。 据说高先生稀里糊涂欠了巨款,要几千年才能还清。现在李斯觉得自己和高先生同病相怜了。 李斯收好了这几张纸,笑眯眯的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等李水走了之后,王绾和李斯相顾无言。 王绾说道:“廷尉大人,有何妙计?” 李斯想了想,说道:“老老实实还钱,我们是绝对还不上的,数额太大了。” 王绾叹了口气。 李斯又说道:“想要解决这两件事,只有两个途径。” 王绾眼睛一亮。 他已经一筹莫展了,李斯竟然瞬间想出来了两个办法? 李斯说道:“第一,是拖。努力凑钱,卖田卖地,一年年的拖下去。一直拖到谪仙出事,抄家灭族。那钱就自然不用还了。” 王绾皱了皱眉头:“然而谪仙八面玲珑,陛下又对他极为喜爱。他想要出事,不容易啊。” 李斯说道:“我们对胡亥的支持,还要继续。如果胡亥在孔雀国站稳脚跟,和槐谷子争斗起来。槐谷子势必要拉拢我们,也许在还钱上面,会给我们一些优惠。” 王绾使劲点了点头:“这是个办法。看来必须要帮着胡亥求情了,而且要言辞恳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李斯嗯了一声,接着说道:“这第二个办法,就是挣钱。我们以前的挣钱办法,太慢了,根本不足以还钱,但是我们可以学学谪仙。” “谪仙刚到咸阳城的时候,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两手空空。但是他在短短几年之内,拥有了商君别院无穷无尽的财富。” “我们难道不可以重现这样的奇迹吗?我们有人脉,有金钱,只要稍微模仿一下,应该可以挣来不少钱。” 王绾眉头紧皱:“如此一来,那我们不就是支持以商贾之道治国了吗?” 李斯微微一笑:“若商贾之道,可以让大秦江山稳固,可以让百姓安居乐业,可以让你我世代兴旺,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绾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两个人立刻开始商议怎么模仿商君别院,怎么做生意了。 他们讨论的正热烈,管家忽然又来了,对李斯说道:“主人,谪仙去而复返。” 这两个人心里一跳,都有点烦躁的说道:“谪仙又来干什么?” 管家说道:“谪仙说,有喜事。” 李斯说道:“那个无耻之徒,他的话什么时候可信了?” 李斯和王绾心里七上八下的,也等不及管家把李水迎进来了,干脆亲自迎接。 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李水正憨厚的冲他们笑着。 李斯问道:“谪仙去而复返,所为何事啊?” 李水说道:“我刚才忽然想到,将来大人或者大人的后人犯了事,家产被抄没,那这几百口,不都完蛋了吗?饥寒交迫,实在凄惨啊。” 李斯勃然变色。 李水接着说道:“因此,我最新推出了灭族险,你要不要试试?只要稍微投入一点,可以管三十年。三十年之内被抄家,我们会给予赔付,奢侈的生活是不用想了。但是维持孤儿寡母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两位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 第六百章 朝臣互助金 李斯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打不过李水,早就挥拳打上去了。 王绾也幽幽的说:“谪仙多虑了,我们绝对不做这种晦气之事。” 李水苦口婆心的劝说:“这怎么是晦气呢?这分明就是未雨绸缪啊。古人有狡兔三窟,咱们怎么就不能买一个抄家险呢?” “狡兔三窟,还有被好猎手搜刮殆尽的可能,但是抄家险,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王绾和李斯都没说话。 他们觉得李水的提议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谪仙办的匪夷所思的事好像也不少了。 最后他们摆出来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成功把李水劝退了。 等李水走了之后,这两个人又开始商量。 李斯说道:“其实……细细想来,谪仙的这个抄家险,确实是个办法。” “若我们真的犯了罪,家产抄没,那后人可就要饥寒交迫了。穷困潦倒之下,再也没有上进的可能。” “若有了这个抄家险。后人衣食无忧,甚至可以有钱读书,如果将来考中了科举,入朝为官,也许可以帮我们平反。” “若我们活着,可以脱离苦海,安度晚年。若我们死了,也可以争得一个身后名。” 王绾捋了捋胡须:“如此说来,这科举倒也有些好处。科举取仕,看的是能耐,而不是家族势力。这其实倒也不错啊。” 李斯点了点头。 王绾叹了口气:“可是,我总觉得晦气。” 李斯嗯了一声:“是啊,有谁会盼着自己抄家灭族呢?” 这两个人讨论了一番,最后的结论是。如果理智上分析,这抄家险倒也不错,但是细细思量,简直是自己诅咒自己,还是不要买了。 ………… 李水闷闷不乐的回到商君别院:“怎么造福同僚的好事,没人响应呢?说什么太晦气,唉,这些朝臣真是太迷信了。迷信到我堂堂谪仙的话都不听了。” 李水刚刚回到商君别院,就看见王老实等在那里。 王老实一脸热切地问:“谪仙,怎么样?” 抄家险的主意,是王老实和李水一块提出来的,所以他很是关心。 李水摇了摇头,把王绾和李斯的顾虑说了一下。 王老实也叹了口气:“这个……他们这样想,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肯定会有些顾虑的。” 李水点了点头:“罢了,本仙再想想别的办法。” 王老实应了一声。 ………… 咸阳城似乎恢复了平静,主要是李水和李信很忙,忙着准备大婚。 这两个混世魔王无暇他顾的时候,就是朝臣们的喘息之机。 王绾邀请了一批同僚,一块给嬴政上书,盛赞了一番胡亥的佛学,然后提议让胡亥前往孔雀国,再仔细钻研一番佛法。 奏折上去之后,石沉大海。 这时候没有消息,不一定是坏事,至少陛下没有反对。 王绾和李斯等人觉得,胡亥这件事,没准真的能成。 他们一方面为胡亥奔走呼号,一方面开始精打细算。 毕竟从下个月开始,就要还谪仙的钱了。哪个月还不上,房产和田亩就是人家的了。 不仅丢面子,而且丢了家产。 这两个人忙忙碌碌的时候,忽然又收到了李水的请柬,邀请他们去商君别院游玩。 其实不光王绾和李斯收到了请柬,朝中的大臣们都收到了请柬。 现在朝臣对李水的请柬是万分警惕,每次他们到了商君别院,都会大出血。各种消费陷阱,躲都躲不开。 但是今天这请柬,格外有些不同。 请柬中说,绝对没有任何收费项目。 这是谪仙的常规操作,看起来免费,实际上等你到了之后,就身不由己了。 朝臣们都不以为然,接着往下看。 下面有一条说,每户只允许一人前往,不许携带家眷。 朝臣们看到这里,就不由得眼前一亮。 多少次他们被迫消费,都是因为家眷。如果不带家眷,凭借他们自己的定力,应该不至于让谪仙骗了钱。 最后一条就更诱人了,上面写着:进门有礼品相赠,人人都有。 朝臣们纷纷想:如果我进去之后,拿了礼品,立刻就走,那不是占了谪仙的便宜了吗? 占谪仙的便宜,这事太不常见了,如果真的能做成,简直可以四处夸耀啊。 朝臣们仔细捋了捋逻辑,感觉不可能被谪仙骗到,于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兴冲冲的到了商君别院。 ………… 商君别院张灯结彩,显然在为了迎娶公主做准备。 朝臣们本以为,今天谪仙的目的,是让大家参观他的婚礼计划。但是进去之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里面。 院子当中有很多椅子,而院子正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李水,一个是王老实。 有些朝臣不耐烦,说道:“不是进门有礼吗?礼品何在?” 李水挥了挥手,立刻有匠户开始分发礼物。 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上面画着好看的图案。 朝臣们拿到手中之后,纷纷猜测:“这里面该不会是一块玉吧?” 等他们打开盒子之后,有点傻眼了。 里面是一张纸。 这纸很精美,红底黄字,摸起来很光滑。但是……再精美这也只是一张纸啊。 朝臣们看了看,纸上面写着:满一百减五。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打量对方手中的纸条。 李斯王绾坐在角落中,两人也是一头雾水。 李斯低声说道:“丞相,你见多识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王绾摇了摇头:“谪仙行事,神鬼莫测啊,我再见多识广也猜不透他。” 这时候,李水举着一个喇叭出来了,微笑着说道:“诸位大人,这纸条有个名字,叫优惠券。上面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满一百减五,意思是,诸位买东西的时候,满一百钱,可以凭借纸条,抵消五钱。” 朝臣们全都一脸愤怒,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大伙都是在朝中做官的,会在乎这五文钱吗? 有不少朝臣打算把纸条扔了回家。结果李水接着说道:“诸位大人,不要着急。后面还有抽奖。” 本来打算要走的朝臣,又留下来了。 李水说道:“每半个时辰抽奖一次,奖品分别价值十镒黄金,百镒黄金,千镒黄金。越到后面,奖品的价值就越高。” 朝臣们顿时有些心热。 这要是不小心抽到了千镒黄金,那不是彻底发了吗? 就算只抽到了十镒黄金,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于是朝臣们都坐在椅子上了。 有些朝臣比较谨慎,对李水说道:“谪仙,你这奖品,当真能值那么多钱吗?你不会随便捡一块石头,便号称价值十镒黄金吧?” 这个质疑出来之后,朝臣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个事情必须说清楚。 毕竟谪仙这个人……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李水干咳了一声,认真的说道:“这位大人放心,本仙可以以人格担保。” 朝臣们顿时觉得更不放心了。 李水想了想,又说道:“诸位可以互相作证,如果我骗了你们,你们可以去陛下那里告我,要陛下裁定。” 朝臣们想了想,觉得今天众目睽睽,谪仙耍花招的可能性不大。 更何况,陛下也是圣明天子,就算谪仙巧舌如簧的狡辩,一旦陛下认定了他在骗人,也可以让他赔偿。 于是朝臣们稍微放下心来了。 李水见朝臣们安静下来,就举起喇叭。 他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古往今来,多少权贵豪强,都已经变成了粪土一堆。多少世家大族,都已经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多少仁人志士,泯然众人矣。” 这话说的很煽情,不少人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水接着说道:“本仙看了太多这样的事。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正所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 有个朝臣打断李水:“谪仙,红楼梦我都看过,你直接说正题就好了。” 李水一愣,不由得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啊,红楼梦已经出版了。” 红楼梦的出版,是李水口述大概情节,未央润色整理的。 别的情节李水说的很随意,但是比较有名的诗词,诸如一把辛酸泪啊,好了歌啊,李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完整的复述给未央了。 未央也觉得这些诗词很好,于是写在了红楼梦当中。 没想到,这些朝臣记忆力都挺不错。 李水本来想用这些诗词营造一下文化人的感觉,结果没弄成。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本仙的意思是就是,富有和高贵,是代代相传的吗?诸位有信心,几代人之后依然身在高位吗?” 朝臣们都摇了摇头。 李水说道:“本仙入朝,不过几年的时间。已经有多少大人离我们而去了?王离、马凌暑,吴越,赵高……” 朝臣们都一脸无奈,心想:这不都是被你害的吗?这样推算下来,你真是朝中一大害啊。 李水接着说道:“这些人,有的被抄家了,有的被灭族了。即便有被灭族的,他们的远房也还是有人在的。” “这些罪臣的子孙,饥寒交迫,生活的很不如意。本仙心中十分悲痛。想要救济他们一番。” 朝臣都有些无语,感觉李水这种行为,很虚伪…… 先把人家害的抄家灭族,然后再救济人家的孤儿寡母?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李水又说:“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受穷受苦的人也太多了。我救济不过来,所以想请大家一块帮忙。” 朝臣们脸上都露出来神秘的微笑。 果然来了,掏钱的环节到了。就知道谪仙不会放过一点赚钱的机会。 但是他们没有离开,他们相信自己的定力,今天不会拿出来哪怕一文钱。 李水接着说:“因此,我恳请诸位大人,每人拿出来几镒黄金,我们成立一个互助金。” 朝臣们好奇的问道:“什么叫互助金?” 李水说道:“我们都是同僚,相识便是缘分。如果我们的同僚中有谁犯了罪,孤儿寡母受到了穷困,我们便从这互助金里面拿出一些钱来救济他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个建议听起来确实不错,是个善举。但是……我们凭什么拿钱救济他们? 李水说道:“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善良的太过头了,世上有这么多官吏,犯罪的也不少,我们凭什么全都救济他们?” “前几天,我看了八戒大师关于佛学的介绍。佛学讲因果,咱们和他们没有因果,因此就不用管他们了。” “于是我提议,咱们只救济参与了互助金的朝臣。” “譬如丞相大人,参与了互助金,曾经拿出来十镒黄金捐献。而廷尉大人没有参与。” “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都犯了事。我们只救济丞相的家人,不救济廷尉的家人。” “何也?因为丞相的互助金曾经帮助过他人。他和咱们是有因果的。而廷尉大人,和咱们没有因果,咱们就不用管他了。” 王绾和李斯都黑着脸。 朝臣们想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李水说的很有道理,也比较公平。 你从来没有拿过钱,遇到事情了想要钱,这根本不可能嘛。 李水诚恳的说道:“因此,我请求各位,发发善心,拿出一部分钱来,捐给互助金,帮帮那些罪臣的家眷。帮帮昔日的同僚。”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 做善事,他们是认可的,而且这善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将来有一天,万一自己也遇到了这件事,那不是给子女留了一条后路吗? 于是有朝臣问道:“这互助金,具体时间怎么捐献呢?” 李水立刻摆了摆手,有匠户拿过来一摞纸,一人给了他们一张。 纸上写的清清楚楚,根据捐献的数额,分成了九个等级。 等级越高,将来出事之后,能拿到的钱越多。 譬如你捐献了一镒金,将来出事之后,家人可以得到十镒。 譬如捐献了一百镒,将来出事之后就可以得到一千镒了。 朝臣们顿时大感兴趣,纷纷点头,说道:“谪仙这办法,稳妥、公平。” 李斯和王绾也连连点头。 不过他们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互助基金,好像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忽然,李斯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什么互助金,这不就是那个抄家险吗?” 王绾一愣,有些无语的说道:“老夫真是服了谪仙了。” 第六百零一章 又中招了 王老实一脸感慨的看着李水,心想:谪仙就是谪仙啊,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抄家险,王老实是参与了的,在王绾和李斯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王老实已经放弃了,感觉这个事好是好,但是不可能做成。 没想到李水换了一个说法,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热度。 王老实忽然发现,谪仙在经商方面,对自己简直是碾压。 ………… 朝臣们对这个互助金的兴趣很大,纷纷向李水询问各种细节,李水适时的把王老实推了出来,解答大家的疑惑。 当然了,朝臣们问的多,买的少,或者准确点说,一个掏钱的都没有。 这毕竟是新鲜事物,大家都心存疑虑。 李水看了看时辰,干咳了一声:“诸位,诸位,时辰到了,我们要开始第一波抽奖了。” 朝臣们精神一震,都来了兴趣。 李水给每个朝臣发了一张纸,让他们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放进了一个不透明的罐子里面。 李水抱着罐子使劲摇晃了一会,然后微笑的看向王绾:“丞相大人,你是咱们当中最尊贵的人,不如借你的贵手抽签怎么样?让我们沾沾你的贵气。” 王绾幽幽的说:“明明谪仙才是这里最能呼风唤雨的人。” 李水呵呵一笑,厚着脸皮把罐子抱到了王绾跟前。 王绾有点纳闷,心想:怪哉,槐谷子这家伙,今日为何如此尊重我?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他想了想,没想出什么陷阱来,就把手伸到了罐子里,拿出来了一张纸条。 而李水得意的笑了。 抽签这种事,很容易得罪人的。 如果一百个人里面选一个人中奖。 中奖的那个人欣喜若狂,只会觉得自己运气好,觉得是祖宗保佑,而不会感激抽签的人。 剩下的九十九个人,都会怨恨抽签的人不行,害得自己与大奖失之交臂。 即便他们嘴上不这么说,下意识也会这么想。 抽签,绝对是个得罪人的活啊。 王绾把纸条拿出来,要递给李水。 李水把喇叭放在王绾嘴边,笑着说道:“请丞相贵口,帮我们宣布一下此人是谁。” 王绾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对着喇叭说道:“是辛运,辛大人。” 很快,有个朝臣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 李水对旁边的匠户说道:“快,立刻将价值十镒黄金的奖品带上来。” 匠户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时间不长,有一个绝色美人,托着一个精美的大盘子走过来了。 盘子里面铺着红绒织成的衬布,上面盖着光滑洁白的丝帕。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奖品是什么。 美人走到辛运身边,冲他行了一礼。 然后伸出纤纤玉手,将丝帕揭开了。 然后……辛运的眼睛都瞪大了。周围的朝臣看了一眼,也露出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里面……还是一张纸? 美人柔声说道:“恭喜辛运大人,获得优惠券一张。此优惠券满一百镒金减十金。” “如果大人要投入一百镒金进入朝臣互助金中,用了优惠券之后,只需要拿出九十金便够了。可以享受一百镒金的待遇。” 辛运把优惠券拿在手中,神色有点古怪。 你说这东西不值钱吧?它确实价值十镒金。你说它值钱吧……它只能用来购买互助金,如果不买互助金的话,就是废纸一张。 忽然,有个朝臣一脸感慨的说道:“哎呀呀,在下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本来我打算买互助金的,如果有了这优惠券,就可以省下十镒金了。” 他使劲跺了跺脚。 旁边也有一些朝臣,露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有些反应快的朝臣认出来,这些人是周青臣那伙人。 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嫉妒心理给淹没了。毕竟辛运手里的优惠券,货真价实能抵扣十镒金啊。 这东西,不要白不要啊。 美人柔声说道:“优惠券是不记名的。如果辛大人不想买互助金的话,可以将优惠券转让出去,卖给他人。” 周围的朝臣一听这话,更是热切不已。 如果把优惠券卖了呢?卖给打算买互助金的人。哪怕卖九镒金也有人买啊,毕竟可以省下一点钱。 这样一来,可就是真金白银的九镒金了啊。 辛运顿时乐开了花,紧紧地攥着优惠券,不肯撒手了。 美人笑着说道:“当然了,如果辛大人卖掉优惠券的话,肯定会吃一点小亏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原价买优惠券。” “如果我是辛大人,会拿着优惠券买互助金,这样一来,它就值十镒黄金了。” 辛运心动了,但是他还有点犹豫。 优惠券毕竟是满百减十,至少要拿出九十镒金来买互助金,这可不是小数目。 美人又伸出纤纤玉指,指着优惠券说:“大人请看,这里有个日期,请在截止日期之前使用,免得失效。” 辛运一看,上面写着:截止日期到五月二十六寅时。 他掐指算了算:“那不就是今天吗?寅时,那不是只剩下一刻钟了吗?” 美人点了点头:“请大人在一刻钟之内,要么把优惠券卖出去,要么把优惠券用了。不然时辰一到,优惠券作废,大人就亏了哦。” 辛运顿时心乱如麻。 这是要限时做决定啊。 限时做决定,因为时间有限,需要立刻拿定主意。那种紧张感,反而会让人失去理智,头脑一热,做出错误的决策来。 现在的辛运就是这种情况,想要仔细想想,却又没多少时间了。 旁边周青臣一伙人还在捣乱,纷纷说:“辛大人,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把优惠券卖给我吧?我出五镒金,怎么样?” 旁边还有个热心的匠户,隔几分钟就来报一次时。 最后辛运头脑一热,说道:“我买互助金了。就买一百镒金的,用这优惠券可以抵十镒金吧?” 美人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了。” 随后,她递过来一纸合约。 辛运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一百镒金,就这样花出去了。 刚才的兴致勃勃,头昏脑涨,血脉泵张,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很迷惘的状态。 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 这个过程似乎回味无穷,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忆。 美人从辛运手中抽走那张纸,微笑着说道:“大人,稍后会有专人到贵府取黄金,您不用操心了。” 辛运茫然的点了点头。 美人转过身,袅袅娜娜,眼看要走远了。辛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住她说:“如果我在接下来的抽奖中,又抽中了,那怎么办?” 美人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大人抽中了一百镒黄金的优惠券,可以选择使用更大的优惠券。到那时候,这十镒金的优惠券,会折算成黄金返还到府上。” 辛运眼睛一亮,使劲点了点头。 周围的朝臣都唏嘘不已,有不少人开始羡慕辛运的好运气,也有些人心里暗搓搓的想:丞相这是什么狗屁手气啊,怎么就没有抽到我呢? 接下来,李水又讲了一些购买互助金的好处,只是这一次,朝臣们都有些心猿意马了,他们都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好参与接下来的抽奖。 在朝臣的盼望中,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第二轮抽奖开始了。 这一次辛运没有中奖,中奖的是另外一位朝臣。 在一刻钟内,这朝臣犹豫再三,最后咬了咬牙,把优惠券用掉了,买了一千镒金的互助金。 然后是第三波抽奖。 第三个人,中了一千镒的优惠券。他犹豫了一会,把优惠券作价六百镒金卖掉了。 而买了优惠券的那位土豪,直接买了一万镒金的互助金。 李水握着土豪的手,使劲摇了摇,一脸感慨的说:“你的家人和亲族会感谢你的,毕竟一万镒金将来的赔偿金额是十万镒。” “当然了,其他罪臣也会感谢你的。毕竟你这一万镒金帮助了很多孤儿寡母。” 这朝臣被吹捧的晕晕乎乎的。 李水又拿出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奖杯,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大秦善人。 李水将奖杯郑重其事的交到朝臣手中,十分诚恳地说:“只有购买一万镒金以上的大善人,才能获此殊荣。” 朝臣接过奖杯,心里面居然有些自豪…… 到目前为止,互助金只卖出去了三份。其他的朝臣都在观望中,毕竟他们没有优惠券。 不过……李水不着急。 他笑眯眯的宣布:“每日前一百名购买互助金者,一律打九九折,诸位莫要错过好机会啊。” 朝臣们交头接耳,互相讨论,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周青臣一伙人已经蜂拥而入,去购买互助金了。 其实他们满打满算只有十几个人而已,即便不用挤也能打折,但是这十几个人又是拥挤又是呼喊,居然搞出来了再不买就买不到的感觉。 终于,更多的朝臣涌了过去。 因为从众心理,越来越多的朝臣都去买了。 而李水鉴于大家太热情,不得不一再放宽人数。 从一百名,变成了一百五十名,变成了二百名…… 最后,所有朝臣都买到了打折的互助金。 他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商君别院,走的时候还在得意洋洋。这一次幸亏大家齐心合力,逼得谪仙不断让步,否则的话,岂能让所有人都买到折扣? 等他们离开商君别院之后,被冷风一吹,纷纷清醒过来了。 他们看着手中的合约,陷入到了沉默当中:我这次是做什么来了?不是为了占便宜吗?不是下定决心,绝对不花钱吗?怎么…… 他们回头看了看商君别院,纷纷打了个冷战:这个地方,是有什么魔力吗?为什么进去之后,总是不由自主的掏钱? 不过,朝臣们有一样本事,就是明明吃了亏,也能咬紧牙关,死不认账,甚至声称是占了便宜。 他们心里虽然在滴血,嘴上却笑呵呵的,纷纷说道:“这互助金,真是好东西啊。这心里面,忽然就踏实了,就有底了,觉得自己救济天下,帮助同僚了。哈哈……” 这话嘴上说的多了,心里面不由自主的,居然也有点信了。 嗯,自从相信了这话之后,心里就舒服多了。好像自己从傻瓜变成了聪明人。 嗯,我本来就是聪明人,并没有上谪仙的当! 朝臣们自我洗脑了一波,兴高采烈的回家去了。 王绾作为丞相,同样没能免俗,也买了一百镒金的互助金。 他觉得这件事有点丢人,居然被槐谷子给蛊惑了,而且是提前知道这玩意就是抄家险的情况下,还是被蛊惑了。 刚才那么多人疯抢互助金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居然也凑过去买了? 唉,真是老糊涂了。 王绾对自己很失望。 他打算隐瞒这个消息,不告诉家人。毕竟这种丢人的事,说不出口啊。 但是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妻儿正等在门口。 他们看见王绾之后,就吧嗒吧嗒的落下泪来。 王绾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家人说道:“方才有商君别院的匠户来要钱,说你买了一份互助金。” 王绾差点破口大骂:槐谷子,你这动作也太快了。 王绾的夫人抹着眼泪说道:“家里面债台高筑,夫君却依然拿出钱来,为我们留了后路。我们真是……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王绾愣了。 这天晚上,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这种感觉,王绾觉得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难道……这就是槐谷子反复强调的,给家人安全感吗? ………… 朝臣购买互助金的消息,李水并没有让人宣传。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宣传,因为朝臣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很多人关注着,这样的消息隐瞒不住。 而商君别院不宣传,更显得神秘,更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烂大街的优惠,没人在乎。通过一些手段才能拿到的优惠,大家不仅不会觉得花了钱,反而有一种捡到便宜的窃喜。 于是,城中的各种属官、小吏……纷纷去商君别院购买抄家险,啊不,购买互助金了。 第六百零二章 哲学院 扶苏对淳于越说道:“师父,近日谪仙在卖什么朝臣互助金。” 淳于越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说道:“为师已然听说了。这个槐谷子,眼看就要与公主大婚了,竟然还能搞出这种幺蛾子来,真是不甘寂寞啊。” 扶苏说道:“在师父看来,这互助金是好是坏?” 淳于越说道:“自然是坏的了。槐谷子此人,一向贪图钱财,这次为了赚钱,竟然连朝臣互助金的主意都想出来了,真是不择手段。” 扶苏犹豫了一下,说道:“然而,我儒家一直提倡仁政,谪仙发行互助金,可以让罪臣的家眷不至于冻饿而死,这好像也属于仁政啊……”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这自然是仁政,不过……那些朝臣交了互助金,没有了后顾之忧,不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徇私枉法吗?” 扶苏说道:“我听闻谪仙详细的规定了互助金的使用与赔偿。” “购买互助金,不能用贪赃枉法得来的钱财,否则一经查出,是不用算数的。” 淳于越呵呵一笑:“他怎么知道这些钱财不是贪赃枉法得来的呢?” 扶苏说道:“这几年,商君别院成立了算学院,里面培养了不少精通算学的人才。” “这一次发售互助金的过程,交钱之后,算学员的人要挨家挨户的核查财产的,如果解释不清楚,不仅不能购买互助金,甚至会举报给朝廷,由朝廷核查这些官吏是不是贪污。” 淳于越微微一愣:“这……朝臣的私产,槐谷子凭什么窥探?” 扶苏说道:“谪仙说,朝臣们掌握大权,为国操劳。他们与平民百姓不同,他们太容易贪赃枉法,不劳而获了。” “因此他们家中的财产,必须要向天下人公开。如果解释不清楚来源,那就有罪。” “如果有朝臣觉得私产被窥探了,心中不服,自然可以辞去官职。想必天下间有无数人愿意做官。” 淳于越沉思了一会,说道:“谪仙这个办法,倒是有些意思,陛下也赞同了吗?” 扶苏说道:“是。父皇专门成立了一个衙门,负责此事。” 淳于越说道:“然而,朝臣们没有反对吗?若众口一词反对槐谷子,即便他巧舌如簧,十分狡诈,恐怕也办不成此事吧?” 扶苏说道:“谪仙这件事办的有点聪明,他没有强迫所有的朝臣公式财产,而是只要求购买互助金的人公示。” “不购买互助金,就不能给家人一个保障,购买互助金,就需要接受调查。” “不少朝臣都举得,如今做官,俸禄优厚,地位又高,没有必要贪污,因此也就买了互助金,愿意接受算学员调查。” “我听闻有一些官吏曾经贪污过,现在也悄悄地将钱补上了。毕竟对他们来说,互助金的作用,比贪污来的那些金钱要重要多了。” “毕竟家中纵然有金山银山,将来犯了罪,被抄家灭族,也不再是自己的了。不如购买互助金,只要正当得到的财产,能够保留下来。” 淳于越点了点头。 扶苏又说道:“另外,师父与我一直极力反对连坐。徒儿认为,谪仙的办法,其实是减轻了连坐之刑。” 淳于越说道:“说来听听。” 扶苏说道:“一人犯罪,举族连坐。按照关系远近,有死、杖、徒……等等不同刑罚。” “若是死刑,倒也罢了,人死之后,一了百了。而剩下的刑罚,其实是可以收到谪仙的赔偿的。在徒儿看来,谪仙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要废除连坐,却大大降低了连坐的刑罚。” “或许数年之后,风气一变,连坐之刑自然而然的就废除了。” 淳于越哦了一声,有些感慨的说道:“如此说来,槐谷子倒是歪打正着,与我们的目的一致了?” 扶苏沉默了一会,说道:“师父,近日我一直觉得,谪仙的目的,或许与我们一样,只不过他走的路不一样。” “伏尧在北地郡行商贾之道,以商贾经商的原则治理一郡,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北地郡的繁荣只是一时的,过上一年半载,定然要出大乱子。” “然而现在的北地郡,却越来越繁荣了。料想中的乱子并没有出现。现在的北地郡,竟然越来越像是书中记载的圣人治世了。” 淳于越看着扶苏,忽然说道:“你对槐谷子,似乎推崇备至啊。” 扶苏叹了口气:“只是今日,徒儿思索往事,越来越觉得,我们或许误会谪仙了。” 淳于越默然。 扶苏又说道:“师父,我们努力了十余年,始终没有达到以儒治国的目的。甚至为了这个目的,我在暗中竟然期盼着父皇早日归天。” “我儒家弟子,看重孝道。而我竟然暗中有了这样的心思。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痛苦不堪。这些年闷闷不乐,不知如何是好。” 淳于越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个弟子心思单纯,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为此而陷入到痛苦中。 扶苏感慨的说道:“可是徒儿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做了十余年没有做成的事,谪仙竟然在几年之内做成了。有时候徒儿想,大秦有谪仙在,是幸事啊。” 淳于越正在思索,扶苏忽然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对淳于越说道:“师父,徒儿想……想放弃争夺太子之位。” 淳于越猛地一惊,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宽袍大袖,打翻了几案上的茶水,淋淋漓漓,打湿了淳于越的袍子,浇湿了淳于越的鞋袜。 但是淳于越根本没有察觉到。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扶苏:“你……你要放弃争夺太子之位?” 扶苏嗯了一声:“伏尧聪敏,又有谪仙辅佐。按照他们现在做的事,徒儿以为,不出二三十年,大秦便可成为圣人治世。” “只要能做到圣人治世。是用了儒学之道,还是商贾之道,又有何妨呢?” 淳于越的手脚都在颤抖:“你觉得,若伏尧做了天子,重用槐谷子。他们会祭祀孔孟吗?你看他们两个,有一点谦谦君子的模样吗?” 扶苏说道:“然而,若圣人周游列国的时候,有一方诸侯说,寡人会按照你的理想,建立圣人治世,但是绝对不会用你的名号。那么孔丘会拍手称快,还是痛心疾首?” 淳于越颓然的坐下来,对扶苏说道:“公子啊,老夫累了,你请回吧。” 扶苏郑重的行了一礼:“无论如何,徒儿都是儒家传人。会竭尽所能,将古圣先贤的思想保存下去。” 淳于越淡淡的点了点头。 扶苏走了。 淳于越呆坐在席子上,一直坐了两三个时辰。 天黑了,淳于甲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对淳于越说道:“主人,要不要掌灯?” 他没有听到淳于越的回应。 淳于甲有点担心的凑过去,听到淳于越一直在小声的念叨:“孔丘会拍手称快,还是痛心疾首?” 淳于甲有些担忧的问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看着淳于甲说道:“你觉得,是孔丘错了,还是我错了?孔丘周游列国,却郁郁不得志,而我努力了十余载,却没有办法让陛下接受儒家治国。” “难道儒学是错的吗?不可能啊,儒学,是按照尧舜禹汤文武,诸多治世总结下来的经验啊,怎么会是错的?” 淳于甲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淳于越注意到了这一点,对淳于甲说道:“你有话要说吗?但说无妨。” 淳于甲说道:“主人,近日我经常去商君别院,刊印书籍。从那里听来了不少消息。” “据说谪仙专门开了一个学院,名字很古怪,叫做哲学院。” “这哲学院里面,据说不教如何耕田,如何冶铁,如何治国。只讲玄之又玄的问题。但是如果能学会的话,生活中的一切苦恼都可以迎刃而解。”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荒唐,天下间岂有这等道理?” 淳于甲也有些不自信的说道:“小人只是见主人忧虑,因此想起来了而已。” 淳于甲要退出去,淳于越忽然说道:“这所谓的哲学院,在商君别院之中吗?” 淳于甲说道:“是。” 淳于越又说道:“走吧,老夫倒想看看,这哲学院里面有什么神物,可以解决人一切烦恼。” 淳于甲愣了一下:“然而,天已经黑了。” 淳于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袖:“无妨。” ………… 天黑之后,城门是要关闭的。但是这影响不到淳于越。 自从商君别院开办夜校以来,朝中大臣可以持有特定的令牌,进出城门。 当然了,守城的士兵会认真核对,确保持有令牌的确实是朝臣本人。 而且若遇有战事,或者朝中有变故,诸如册立太子,陛下重病等等大事的时候,令牌也会失去作用。 现在天下太平,淳于越的令牌是管用的。 守城士兵认真核验之后,把城门打开了。 淳于越坐在马车当中,摇摇晃晃离开了咸阳城,向商君别院去了。 牛犊依然在守门,他看见淳于越到了,微笑着说道:“博士是来夜校听课的?” 淳于越说道:“听闻商君别院新建了哲学院,可有此事?” 牛犊呵呵笑着说:“大人真是消息灵通啊。不错,确有此事。而且哲学院由谪仙亲自授课。所讲述的内容,与诸子百家相似,但是比诸子百家要高明一些。”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咧了咧嘴。 这个牛犊,还真是大言不惭啊。他槐谷子能把论语背全吗?居然敢说比诸子百家还要高明。 淳于越问道:“去这哲学院听课,需要交多少钱?” 牛犊笑了笑:“哲学院是免费的,不要钱。谪仙的目的,是启发民智。” 淳于越:“……” 什么启发民智,他是一点都不相信。 本来在商君别院之前,淳于越是有点好奇,想知道所谓的哲学院是做什么的。但是到了之后,听到牛犊这么大的口气,淳于越越发觉得这是个骗人的地方了。 他进了商君别院,这时候已经抱着拆穿槐谷子把戏的心思了。 时间不长,他被带到了哲学院。 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李水正坐在椅子上。 自从佛学传到大秦以来,孔雀国的椅子也传来了。 李水顺势用椅子取代了席子,解放了双脚。 前来听课的那些人,也都坐着椅子,一排排的,很整齐。 淳于越坐下之后,有些不习惯,总是不由主的拉着衣襟。 他看着周围的人,心中暗想:“这样坐着,成何体统?” 淳于甲在旁边低声说道:“主人,他们的裤子都是有裆的。” 淳于越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们敢这样坐着椅子,原来裤子是不一样的。 呵呵,老祖宗传下来的裤子,说改就改,成何体统? 淳于越又观察了一下听课的人,发现大多数人是商贾,也有几个穷人,不过人数很少。至于朝臣,就只有他一个了。 李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上次我们讲到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诸位可还记得,为何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吗?”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道:“因为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事物,在不同的时间内也是不同的。” 淳于越听了这话,顿时大摇其头:“简直是放屁,胡言乱语。” 李水立刻注意到了不以为然的淳于越,微笑着说道:“怎么?淳于博士有意见吗?” 淳于越说道:“老夫觉得,时间总有相同的东西。” 他拿出来两枚秦半两:“这半两钱,不就一模一样吗?” 李水微微一笑:“大人仔细看看,这两枚钱,真的一样吗?它们在使用过程中的磨损,他们沾染上的灰尘,都将他们变成了两枚不同的钱。即便是在铸造之初,他们的重量也是不同的,只不过因为我们称量工具不够精确,所以测量不出来罢了。” 淳于越瞪了瞪眼,忍不住说道:“你这不是狡辩吗?” 第六百零三章 征服淳于越 淳于越瞪了瞪眼,对李水说道:“你这根本就是狡辩。老夫拿出来两枚铜钱,明明一模一样,你却说它上面的灰尘不同,磨损不同。若照你这种狡辩方法,世间万物便没有相同的了。” 李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那些来听课的人全都回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淳于越:“淳于博士,谪仙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世间万物都是不同的。如今你也得出来了相同的结论啊。” 淳于越:“……” 他沉默了一会,幽幽的说道:“靠狡辩得来的结论,也算是结论吗?” 然后他忽然找到了重点,对李水说道:“方才你说同一样东西,在不同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 李水点了点头。 淳于越拿出那枚铜钱来:“这铜钱变了吗?与刚才不同吗?” 李水还是笑笑没说话,周围那些商人都笑了:“淳于博士,这铜钱上面落下来的灰尘肯定发生了变化。你用肉眼看不出来,但是用竹姑娘的显微镜,或许可以看出来。” 淳于越瞪了瞪眼:“还是用相同的套路狡辩?” 他低着头,开始冥思苦想。 李水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对商人说道:“今日是难得的机会,考教一下你们平日所学是不是扎实。” 淳于越:“……” 他有点生气:槐谷子这家伙,是把我当成磨刀石了吗?好,老夫今日就将你们一一驳倒。 昔日孟夫子,滔滔雄辩,怕过谁来?今日我淳于越,要重振儒者雄辩之风。 忽然,他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打败李水的办法,他极为兴奋的说道:“方才谪仙说,万事万物,在不同的时刻都是不一样的?” 李水点了点头。 淳于越得意洋洋的说道:“然而此刻的老夫,与刚才的老夫有区别吗?” 淳于越以为这句话问出来,商人们会哑口无言,没想到这些商人脸上全都露出神秘的微笑来。 尤其是墙角有个穷人,居然兴奋的说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穷人自告奋勇,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此刻的你,与之前的你也是不同的。譬如几年前,你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望远镜,什么是留声机,而现在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譬如前一刻你吃下去的晚饭,还没有开始消化,现在不是已经消化了一大半了吗?” 淳于越瞪大了眼睛:“这也算?” 商人们笑呵呵的说:“为何不算?”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哲学?这些歪理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老夫真是不敢相信。” 李水微笑着说道:“本仙所说的,乃是世间最基本的大道理。想要解决实际问题,还需要根据这些道理,做出具体的决策来。” 李水看着那些商人:“谁来说说啊?” 立刻有商人站了起来。 这商人说道:“小人本是楚人,三代以制作箸子为业。” 他看见谪仙愣了一下,于是解释说:“便是谪仙说的筷子。” 李水点了点头。 商人接着说:“我们砍伐竹子,制成筷子,销往各地,因此积累了不少财富。现在听说谪仙征服了孔雀国,而孔雀国的人口不下于我大秦。” “于是在下觉得找到了商机,立刻命令伙计多招募人手,砍伐了更多的竹子,制成筷子之后,千里迢迢销往孔雀国。” “结果到了之后,赔的一干二净,从伙计的人工费,到买竹子的费用,到制成筷子的费用,再到路费。竟然让小人大伤元气。” “后来小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孔雀国的人,习惯以手抓饭。小人这边是没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忘记了任何事物都是不同的。” “我以为大秦百姓用筷子,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就用筷子。因此就有了这次失利。” 淳于越呵呵冷笑了一声:“华夷有异,风俗不同。这谁不知道?还需要这种华而不实,玄之又玄的理论吗?” 李水微笑着说道:“本仙这理论并不玄,任何人都能听懂。听闻淳于博士一直苦恼为何儒家不能治国,或许我这理论,可以帮你一把。” 淳于越瞪大了眼睛。 李水说道:“请问淳于博士,你一直推崇儒家治国,是什么原因?当真觉得儒家可以治国吗?” 淳于越说道:“当然!尧舜禹、汤文武,那便是儒学治国的典范。孔夫子便是根据他们的所作所为,提出来儒的观念。因此,三代之时虽然没有儒生,但是确确实实用儒礼治国。” 李水说道:“既然儒学治国这么好,春秋战国,数十个国家没有一家实行呢?” 淳于越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李水一拍手,说道:“这便是变化了。经历了千百年间。东周的天下,已经与尧舜禹不一样了。” 淳于越瞪大了眼睛:“有何不同?” 李水说道:“尧舜禹,小国寡民。那时候的天下,不过河洛一带,人口不过数十万而已。用所谓的礼,倒是可以安定天下。” “然而东周时候,天下扩张了何止十几倍?百姓多了何止几百倍?这时候的天下,已经大大的变化了,礼那一套,还管用吗?” “譬如博士小时候穿的鞋,十分合脚舒适,但是长大之后还能再穿吗?” 淳于越瞪了瞪眼睛:“那你又凭什么说,儒学不能治理东周时候的天下?” 李水微微一笑,拿起一只大毛笔来,饱蘸浓墨,然后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很丑的大字:实践出真知。 李水说道:“宋襄公空谈仁义,结果如何?沦为笑柄。而我大秦行法家,兼并天下。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可讨论的吗?” “譬如淳于博士面前有两碗汤。一碗汤有毒,一碗汤没有毒。我已经捉来两只老鼠,试的明明白白了。而博士你还要从气味到色泽,一通议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淳于越张口结舌。 而商人们都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拿出纸笔来,笔走龙蛇记下来谪仙的话:实践出真知。 淳于越说道:“那么……那么谪仙现在为何又要推崇商贾之道了?” 李水说道:“还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时候的大秦,和兼并天下之后的大秦一样吗?” “战国末年,百姓已经打了几百年的仗,苦不堪言。这时候我大秦为民请命,要一统天下。然而如何一统天下?内则有取之不尽的粮草,外则有能征善战的将士。” “因此行严刑峻法,奖励耕战。所有秦人都绷紧了一根弦,终于用十年时间,扫平天下。这十年,秦人受了不少苦。” “而大秦已经得到了天下,再推行严刑峻法,将百姓当做牛马一样压榨。可以吗?百姓定然心怀不满,天下也不会安宁。” “因此,本仙分析了一下,认为百姓要的很简单,便是安居乐业而已。” “因此我先是提高了粮食产量,让百姓不用饿肚子。然后又行商贾之道,互通有无,让百姓富足起来。” “这,便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妙处了。如今大秦天下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外邦不战而降。这不是正好证明商贾之道是有用的吗?” 淳于越的嘴唇动了动,有些无力的说道:“然而……然而商贾狡诈,贱买贵卖,长此以往,人人都想做商贾,都想挣快钱。还有人耕田吗?还有人做工吗?我大秦不是会迅速的衰落下来吗?” 李水微微一笑:“淳于博士所说的重农抑商,已经是老黄历了。依然是犯了没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错误。” “那时候天下贫瘠,产粮极少,百姓辛辛苦苦耕作一年,也不过能勉强维持饿不死罢了。所以朝廷要重农抑商,免得耕夫太少,造成饥荒。” “而现在呢?自从本仙实行代田法,实行化肥以来,粮食已经不再是问题了,少几个农夫也没什么关系。” “而由于现在不再抑制商贾,粮价一直在不断上扬,现在种田反而变得有利可图了,据说今年的垦荒面积,较往常年大大增加了。” 李水纳闷的看着淳于越:“博士不会不知道这些事吧?” 淳于越张口结舌。 李水笑了:“如此说来,博士只是凭着自己的印象,便说一旦商贾多了,农田就会减少吗?” 李水摇了摇头,饱蘸浓墨,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那些商贾个个醍醐灌顶,又开始记笔记。 李水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商贾的出现,并没有导致人心思乱,变得阴险狡诈。商人,其实是最公平的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卖的贵了,我自然去找别人。你这次骗了我,下次再也没有人与你做生意。长此以往,百姓反而会越来越诚实啊。” 在场的商贾都使劲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淳于越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然而……如此说来,儒学之道,再也没有用了吗?” 李水说道:“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至少短时间内,是用不着了。以后即便用得着,也可能是修正过的,譬如外儒内法,譬如霸王道杂之。” “儒学用来装门面,自然是富丽堂皇,十分好看。然而真的要驾驭一个国家,还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不过本仙觉得,儒学修身之道,倒也不错。根据具体的情况,可以稍加变通,使儒学成为修身养性的东西。德与法相辅相成,对安定天下百姓,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至于治国嘛……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一个国家,何其庞大,而国家也在一直变化之中。靠着数百年前,圣贤的只言片语就要治国。本仙担心,会害了天下人啊。” 淳于越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向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谪仙高论,老夫……受益匪浅。” 随后,他有些蹒跚的向外面走。 李水要送送他,淳于越摇了摇头:“不必了,老夫有些事要再想想,有谪仙在旁边的话,想不清楚。” 李水干笑了一声:“那在下先回去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用缓慢的步伐向大门口走去。 这时候,李水的声音还在不断地飘到耳朵里面。 淳于越听到李水说:“今日,我们讲特殊矛盾与普遍矛盾。在讲之前,我先要讲一个概念,叫试点……” 后面的话,淳于越就听不清楚了,他已经走得够远了。 他上了马车,准备回自己家了。 马车摇摇晃晃,淳于越的心也越来越空荡荡的。 今天晚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不是体力上被抽空了,而是思想上被抽空了。 多年以来,淳于越都用儒学武装自己,他持身甚正,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能从儒学中找到解决方法。 淳于越觉得,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倒自己了。 但是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信奉的儒学,竟然有可能是错的? 难倒用儒学作为治国之道,真的错了吗? 淳于越摇了摇头:“怎么会?怎么会?我怎么会因为谪仙的一席话,就对圣贤的学说产生了怀疑?” 很快,淳于越忽然惊讶的发现,原来这种怀疑早就根植在内心深处了。他一直没有理会,一直选择了忽视。 从多久以前?就有人抨击过儒学不切实际,抨击过儒学法先王而不法后王。 那时候,淳于越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心里面已经悄然有了裂痕。 这一次,李水沿着裂痕,直接把他坚守的东西击碎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掀开帘子向马车外面看了看。 几年前还十分荒凉的咸阳城,外面竟然有了不少灯光。 是摆摊的小贩,这些原本穷困不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穷人,纷纷来商君别院摆摊,养活一家老小。 淳于越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这样的快乐,以前似乎并不多见。 忽然,他想起来扶苏的话:若天下大治,用的却不是儒学之道。孔孟是高兴还是愤怒呢? 第六百零四章 仙儒大辩论 淳于越回到家中之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他努力的让自己睡了两个时辰,然后把儒生们都叫来了。 这些儒生一向视淳于越为领袖,忽然大早晨的被淳于越叫来,个个都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淳于越看着他们,幽幽的说道:“诸位,近日老夫遇到一件难事,始终想不明白,希望你们能为我解惑。” 这些儒生都说道:“淳于博士乃当世大儒,连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我们又如何能想明白。” 淳于越摇了摇头:“不然,集思广益,总是好的。更何况,这种事连那个厚颜无耻之徒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你们又为何讲不明白呢?” 淳于越没有直接说李水的名字,但是这些博士听到“厚颜无耻”四个字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在说谪仙。 毕竟这四个字,已经与谪仙划上等号了。 有博士站出来,一脸真诚的问道:“不知道淳于博士所说的是什么事?” 淳于越说道:“儒学,究竟能不能治国。” 博士们面面相觑,有些纳闷的说道:“这个……需要讨论吗?” 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算是问题,儒学当然能治国了。 克己复礼,任何人都循规蹈矩,然后达到圣人口中的贤者盛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淳于越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然后将昨天晚上的事说出来了。 淳于越,昨夜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的思想几乎被槐谷子一举击溃了,但是天亮之后,他还有点不甘心,于是找来了这些儒生。 淳于越将儒生找来,并不是想要讨伐李水,而是想听听这些儒生的意见,给自己一点力量。 这对于一向自信的淳于越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然而,儒生们听完淳于越的讲述之后,个个义愤填膺,开始讨伐李水。 有的儒生说道:“谪仙竟然要灭绝儒学,真是太过狂妄了。” 淳于越一愣,说道:“槐谷子,倒也没有说要灭绝儒学,只是说,儒学可以修身齐家,不能治国平天下。” 儒生们七嘴八舌的说道:“这与灭绝儒学有什么区别?” “不能治国平天下的学问,那不是和最近从孔雀国传来的佛学一样了吗?” “这是要断绝我中原文化的根基啊。” 淳于越有些愣神:“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儒生们义愤填膺,到后来淳于越根本插不进嘴去了。 但是当淳于越询问这些儒生,谪仙昨日的说法有什么错误的时候,这些儒生却又没有回答上来,而是不停地岔开话题,说槐谷子其心可诛。 后来淳于越闹明白了。自己是当世大儒,自己都不能解决谪仙的问题,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淳于越摇头叹息,走到了庭院当中,将那群儒生留在屋子里面,让他们自己在里面瞎激动去吧。 淳于甲悄悄地走过来,对淳于越说道:“主人,你这两日为何总是愁眉不展?”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昨天晚上,我还只有一个大惑不解之处,到了今天早上,却有两个了。” 淳于甲一脸诧异的看着淳于越。 淳于越说道:“昨天晚上,槐谷子对我的儒学大发议论,让我无可辩驳。而今天早上,这些儒生又开始讨伐槐谷子。可是他们究竟有什么底气讨伐槐谷子,我又想不明白。毕竟他们看起来除了一腔热血之外,也没有提出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 淳于甲思索了一会,对淳于越说道:“主人,谪仙的问题,小人才疏学浅,说不明白。但是儒生们的事,小人有一些想法。” 淳于越奇怪的看了看淳于甲:“说来听听。” 淳于甲说道:“儒生们,毕生所学,都是儒术。他们靠着儒术,找到了志趣相近之人,结成了好友。又靠着儒术,入朝为官,做了博士。” “他们还想靠着儒术,治国平天下。而大秦一旦真的行儒术,必定要重用儒生,那么这些人就可以变成朝中重臣了。” “因为,无论儒生们能不能想出道理来驳倒槐谷子,他们都要反驳槐谷子的,因为这个关系到身家性命,关系到前途。” 淳于越顿时豁然开朗,觉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他回头看了看屋子里面的那些儒生,发现这些人虽然穿着宽袍博带,虽然打扮的体体面面,但是所做的事……唉,哪里符合圣人的教诲了? 忽然,淳于越有些奇怪的看着淳于甲:“你为何能想到这一层?” 淳于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几日,小人总是去商君别院,讨论印刷书籍的事情……” 这件事淳于越倒是知道,淳于甲将小时候听来的故事都写出来了,印刷成书,据说卖的还不错。 不过……这个和淳于甲能猜透儒生的心理有什么关系? 淳于甲接着说道:“因为去的多了,偶尔就听到那些工匠谈论。据说他们有不少人都在听谪仙的哲学课。” “因为这课是不要钱的,起初的时候,他们是想多见识见识谪仙的风采。后来听得多了,觉得豁然开朗。” “小人听到他们提到了谪仙的一些观点,遇到事情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琢磨一下。” “起初的时候,我晚上睡不着觉,便思索白天遇到的人和事,想想他们为何要这么说,为何要这么做。” “我经常想上几个时辰,忽然豁然开朗,明白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后来熟能生巧,现在我听到一样东西,看到一样东西,稍加思索,便能知道他们的动机了。” “人总是把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隐藏起来,然后用一些更体面,更冠冕堂皇的方式表述出来。但是如果弄明白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是朋友,可以让他们满意而归,是敌人,可以让他们一败涂地。” 淳于越惊讶的看着淳于甲,他忽然发现,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淳于甲微微拱了拱身,诚恳的说道:“当然了,小人是永远尊崇儒学的。小人只是一时瞎琢磨,主人你永远是小人的主人。” 淳于越笑了笑,说道:“看来这槐谷子的学说,当真有些意思,改日老夫也要多领教领教了。” 这时候,屋子里面的儒生气呼呼的出来了。 淳于越好奇的问道:“诸位,这是要走了吗?” 儒生们纷纷点头,说道:“我们决定与谪仙论战,至死方休。” 淳于越笑了笑:“论战便论战。至于寻死,倒是不必了。” 淳于越将儒生们送走了,然后吃了点东西,然后躺在了矮榻上。 他心里忽然变得很踏实。 努力了十几年,想要让大秦以儒学治国,但是没有成功。 其实如果淳于越将儒学改动一番,重新解释一番,迎合一下陛下的心思,变成托名孔夫子的假儒学,倒是有可能成功。 但是他又不甘心。所以这十几年,他一直是在错误的道路上努力,一直在做无用功。 现在他已经放弃这条路了,忽然间觉得一身轻松。 罢了,罢了,就像谪仙说的,时移世易,世间没有哪样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或许儒学,也应该变一变了。 淳于越闭上眼睛,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这一睡,就是六个时辰。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淳于甲正焦急的等在门外。 淳于越有些奇怪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淳于甲说道:“大人,不好了,儒生们真的与谪仙论战了。” 随后,淳于甲递过来了一张报纸。 淳于越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这些儒生倒也有意思,居然懂得把观点发在报纸上?” 淳于甲说道:“是那些记者,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属什么的,鼻子灵的要命。他们听说儒生们三三两两从咱们府中出来,就感觉有大事,于是凑了上去。” “于是,这些儒生们对谪仙的讨伐,全都被记者记录下来了,立刻发在了报纸上。” 淳于越哦了一声,拿着报纸看了看,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空洞无物,空有一番热血,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淳于越兴趣缺缺的把报纸放下了,没想到淳于甲又拿出一张报纸来。 淳于越纳闷的说道:“我听说,伏尧公子的报纸,是每日一刊。” 淳于甲说道:“是,本来是每日一刊。不过今天增加了一刊。” 淳于越一看,发现这增刊上面全都是周青臣等人的反驳。 他们显然都学了李水的哲学,逐条的反驳儒生们的观点。而且在反驳的最后,他们正式提出来,谪仙的学问叫做仙学。 这些人打算将仙学与儒家、道家、墨家、阴阳家并列,一块进入诸子百家的范畴。 淳于越笑了笑:“这槐谷子,野心倒是不小啊。想要名垂青史吗?” 他叹了口气:“不过,以槐谷子如今的成就,名垂青史也是正常的。单单是代田法与化肥,就足以让人敬仰了。” 他问淳于甲:“那些儒生便这样算了吗?没有再反驳周青臣等人?” 淳于甲说道:“儒生们自然不服,但是记者们告诉他,不如想好了观点,明日再发报纸。否则的话,仓促说出一番言论来,一旦被人驳倒,反而会丢人。” 于是这些儒生们都在冥思苦想,想要引经据典的驳倒周青臣等人。 淳于越点了点头。 淳于甲问道:“主人,咱们不参与吗?” 淳于越说道:“不必了,老夫没有那个兴趣。” 他打算洗漱一番,然后读一会论语。 他忽然想起来,论语已经倒背如流了,再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扭头看了看淳于甲:“你写的那些故事呢?可否给老夫看看啊。” 淳于甲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 这一场论战,比淳于越想象的要精彩。 接下来的几天里,双方你来我往,不断地在报纸上争论。 在这期间,伏尧乐开了花。 他开心并不是因为仙学驳倒了儒学,而是他的报纸卖的越来越好了。 本来这报纸主要刊载一些令人博人眼球的奇闻故事,买报纸的人主要是一些闲人。 但是现在,因为仙儒大辩论,咸阳城中的权贵豪强,全都纷纷购买报纸,甚至忍不住发上一两篇议论。 报纸,成功的打入了高级阶层。 ………… 商君别院,李水正在吃西瓜。 这东西是几年前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刚开始的时候瓜皮极厚,瓜瓤极小,也不太甜。 李水专门修建了大棚,在里面一代一代的筛选,最后培育出来了良种。 虽然暂时还不如后世的西瓜,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 他正吃的开心,李信到了。 他随手拿起一块西瓜,一边吃一边抱怨:“槐兄,你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叫上我。” 李水一愣:“好玩的事?最近有这种事吗?” 李信幽幽的说道:“还在装傻?” 他把报纸递给了李水。 李水干笑着说:“没想到李兄也看报纸啊。” 李信:“……这叫什么话?”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都是下面的一些人搞出来的,我只负责讲了一些观点而已。算不得什么。哈哈。” 李信叹了口气:“枉我忙前忙后,帮你张罗婚事。还要抽空打人,你创办了仙学,居然没有把我加到里面。儒学有孔孟,道家有老庄,我也想万古流芳啊。” 李水:“……” 这人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啊。你干什么了我就要把你加到创始人里面? 李水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你最近还在打人?” 李信叹了口气,展示一些有些肿胀的手掌:“是啊。有些朝臣不想去孔雀国,苦苦哀求让我打他们。虽然我规定的期限已经过了,但是看他们太可怜,只要给了他们几个耳光。” 李水:“……” 李信忽然扭头看了看相里竹:“她怎么不吃?” 李水哦了一声:“她在想事情。” 相里竹捧着一块瓜,已经坐在那快半个时辰了。她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中。 这瓜……刚到的时候,相里竹是见过的。怎么谪仙一代代选择下来,变成了这样? 他每一次都挑选最甜的瓜,然后种下他们的种子…… 听说有些农户,也会选择最强壮的牛马,让他们留下后代。 难道……人的选择,可以改变这些东西的后代吗? 如果…… 相里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天地。 第六百零五章 打耳光也有售后服务 “陛下,这边是今日的报纸了。”司豚恭恭敬敬的将报纸放到了嬴政案头。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把报纸拿起来了。 这报纸放在檀香木制成的盘子里面,由一块美玉压着。 不过……无论包装多么精美,报纸还是报纸,和市面上卖的没有什么区别。 嬴政翻开报纸看了两眼,忽然呵呵笑了一声:“这所谓的仙儒之辩,还没有结束吗?” 司豚说道:“是,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不过,胜负已经快要分出来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从辩论之初,胜负便已经分出来了。那些儒生,满口仁义道德,仿佛除了他们,天下间都是奸邪之辈。” “可是他们的观点,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条,毫无创建。” 司豚应了一声:“朝臣当中,原本有一些人是摇摆不定的。看过了报纸之后,他们现在有些倾向于谪仙了。大概这一场辩论结束,更多的人会喜欢谪仙的治国方略。” 嬴政点了点头。 他回想起来,当初槐谷子刚刚入朝的时候,连字都不会写,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居然要和诸子百家并列了。 嬴政不由得笑了:这个槐谷子,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 大秦报社,伏尧正在意气风发的设计新一期的报纸版面。 其实“大秦报社”四个字,是李水给起的。 起完名字之后,李水还兴冲冲的提了四个字:大秦日报。首发 他对伏尧说:“如今你这报纸已经打出名气来了。这么有名的报纸,需要一个名人给提报头。回头你把我这四个字印在最前面,让你的报纸更上一层楼。” 但是伏尧对这四个狗爬字有点不情愿。 李水很不满的问:“怎么?觉得师父不配?” 伏尧干笑了一声:“徒儿对师父的人品是万分推崇的,但是对师父这字嘛……我也是为了报纸的销量着想啊。”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着他:“你这看人的水平有待提高啊。” 伏尧溜了,然后找到了嬴政,想要嬴政题字。 嬴政直接拒绝了。 在嬴政看来,伏尧这种小把戏,还配不上让自己题字。千古一帝的字,岂是随便乱提的? 伏尧又找到了未央。 未央倒是答应题字,但是有个要求,只题两个,剩下的两个让李水题。 伏尧担心李水的字影响报纸的销量,又溜了。 最后他找到了淳于越。 淳于越的书法没的说,但是现在仙儒论战正是激烈的时候,他未必肯给题字。 因此伏尧耍了个小花招。 他对淳于越说道:“请博士帮忙题几句警句。我好引以为戒。” “第一句是,大哉乾元。” “第二句是:吾日三省吾身。” “第三句是:以德报怨。” “第四句是:赠秦公子伏尧。” 淳于越听了之后,发现这些警句大多都是儒家经典中的句子,很高兴,于是饱蘸浓墨,挥毫而就。 伏尧拿到这四句话之后,立刻溜了。然后在报社把每句话上面裁下来一个字,组成了大秦日报四个字,交给工匠,让他们去雕版了。 伏尧正在开心的时候,有报社的伙计进来了,对公子说道:“昨日的销量已经统计出来了。” 伏尧嗯了一声。 大秦日报,使用了计奴新创造的统计图,每日的销量统计为一个点,然后用线段串联起来。 如同股市走势图,销量是上升还是下降,一目了然。 今日的销量有点低,比昨天要低。而昨天的销量,比前天要低。 伏尧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伙计说道:“小人多半知道一些。咱们的报纸虽然因为仙儒辩论,引来了一些士大夫的围观。但是老百姓毕竟看不懂这些东西。” “而买报纸最多的人,就是普通百姓了。因此……他们听说报童叫喊仙儒辩论的内容,就有些不太想买。” 伏尧又问:“那你有何良策?” 伙计想了想,说道:“小人觉得,应该出两份报纸。一份报纸专门供给士大夫看,刊登比较高雅的东西。另一份报纸专门给百姓看,刊登奇闻轶事。” 伏尧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这个办法,将来或许可行,但是现在不行。我大秦,识字的人毕竟是少数啊。” “一份报纸必须要吸引所有人,才能卖出去好价钱。如果分成几种不同的报纸,利润就被大大降低了。” “这样吧,我看仙儒辩论,也基本上结束了。那些儒生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事。今日的报纸版面。一半刊载仙儒辩论,一半刊载奇闻轶事吧。” 伙计应了一声,然后交给伏尧一摞纸:“这是记者们最近查访到的奇闻轶事。” 伏尧翻开看了看,发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某位大人又买了两个美人。什么某家权贵的家奴和某位豪强的下人打架了。什么某位大人有怪癖,在家中一会扮成耕夫,一会扮成乞丐,一会扮成商贾,有时候夜深人静,还会扮成女人…… 这些消息,若在往日,百姓们一定会看的津津有味。 但是现在伏尧需要提振销量,这些报道就有些不够分量了。 他想了想,对伙计说道:“之前几天,记者们不是写了不少关于李大将军打人耳光的消息吗?现在可以用上了。” 伙计愣了一下,说道:“这消息若报道出去,可是揭了那些朝臣的底啊,他们会不会……” 伏尧微微一笑:“无妨,我自有计策。” 伙计应了一声,去找那些稿件了。 ………… 最近吴驰很开心,因为报纸上总有热闹可以看。 仙儒大辩论,真是让吴驰过足了眼瘾。 反正他也不是儒生,看见儒家被锤得满地找牙也没什么不适,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今天他又翻开报纸,想要看看有什么新的新闻。 嗯……儒生们还是在辩论吗? 吴驰大概看了一遍,发现儒生们来来回回总是那些观点,已经不新鲜了。 而周青臣那伙仙学派,直接来了一句:对于儒生的观点,前面几期报纸中已经逐条反驳了,不再赘述。如果儒生提不出来新的观点,还请认输,不要胡搅蛮缠。 这简直是打脸,而且打得啪啪响。 吴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他把报纸翻了个面。 这样一翻面,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报纸上用大字体写着一个大标题: 耳光侯:李信大将军。 下面还有个副标题:究竟有多少朝臣,主动挨了耳光? 然后是证据确凿的分析。 这些分析,不仅仅是道听途说说那么简单。有朝臣准确的出入李信府中的时间。有对他们脸上伤痕的分析,甚至有他们出入李信府中的照片。 最后文章分析说:“这些朝臣,与李信大将军的关系说不上多好。近来频繁出入将军府,究竟意欲何为,恐怕已经一目了然了。” 吴驰看着报纸上自己的照片,伸手把报纸撕了个粉碎,他使劲锤了一下桌子:“李信,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不是说好了保密吗?老夫挨耳光可是交了钱的啊。” 吴驰向管家大叫:“吴甲!吴甲!” 管家吴甲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紧张的说道:“主人。” 吴驰说道:“今日的报纸你看了吗?” 吴甲苦着脸说道:“看了,不过……” 吴驰说道:“好,你带上棍棒,随我去李信府中。” 吴甲差点吓死:这是要干什么?找李信打架吗?人家可是大将军啊,找他打架?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吴甲犹豫着说道:“主人,小人觉得……” 吴驰正在气头上,恼火的对吴甲说道:“怎么?你不敢去吗?” 吴甲苦着脸说道:“倒也不是不敢去。只是小人觉得……这个……报纸上已经将主人报道出来了,主人现在再去,不是给人口实了吗?” 吴驰冷笑了一声:“老夫这张脸,已经被人扒下来了,还在乎什么脸面?今日要是不去,更让人觉得我默认了。” 吴甲再三劝阻,吴驰只是不听,他只好准备了车马。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看见街上有不少朝臣的车,正向李信府中赶去。 吴驰到了府门口,李信的管家李甲站在门口,对每一个朝臣都单独说了相同的话:“今日将军要见的客人比较多。希望诸位单独见将军,免得彼此之间尴尬。” 朝臣们自然明白,这是有其他人来找李信讨公道了。 交钱打耳光这种事,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即便大家同病相怜,那也不好说出来。 于是……朝臣们纷纷表示,愿意等一下。 李甲又说道:“诸位是想坐在大厅之中,与同僚一边畅谈一边等着呢。还是想单独进入客房,慢慢等候呢?” 朝臣们都表示,愿意进入客房等候。 毕竟大伙来这里的目的有点见不得人,就不要再在大厅里面丢人了。在一块畅谈?有什么好谈的?互相揭开疮疤吗? 李甲收到朝臣的回复之后,又说,李府地方狭小,如果朝臣们要进入客房的话……那就得交一点钱。 朝臣们顿时破口大骂,不过骂完之后,还是乖乖的交钱进去了。 现在朝臣们算是看出来了,李信这家伙,算是把槐谷子学了个十足十啊。 吴驰在小小的客房中等了一个时辰,然后李甲来了,带着他见到了李信。 吴驰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他指着李信,几乎要跳起来了:“李大将军,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来着?我可是交了钱的,为什么我的名字上了报纸?” 李信虚了一声:“你小点声,外面可是有不少的朝臣,万一被他们听到,那就不好了。” 吴驰只好忍气吞声的说道:“李大将军,你名字叫李信,可是你却不讲信义啊。” 李信委屈的说道:“吴兄,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这与我何干?” 吴驰忍着一口气说道:“这你还用问我吗?我的名字为什么在报纸上?” 李信拿出来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照片说:“吴兄,你仔细看看,这照片分明是偷拍的啊,而且是进我家之前偷拍的。” 吴驰仔细看了看,有点纳闷:“是吗?” 李信说道:“必然是啊,你看你这表情,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犹豫不决……这分明是还没有挨耳光,因此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想想,那天你挨完打走出去,是不是心里踏实多了,也坦然多了?” 吴驰仔细回忆了一下,迟疑的说道:“好像……好像真的是这样啊。” 李信说道:“因此,你进们之前,就被人偷拍了,这与我何干?而且你看着报道,有哪一句是我向记者透露的?这分明是你不小心,被人给猜到了嘛。” 吴驰想了想,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看来这次真的怨不得李信。 吴驰思索了一会,觉得这事还是得找办报纸的人说道说道。 报纸是伏尧办的,虽然伏尧贵为公子,但是吴驰的年纪在这摆着,就算找伏尧哭诉一番,伏尧也得给个说法吧? 于是吴驰向李信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李信把他拦住了。 吴驰纳闷的看着李信:“怎么?李兄还有事?” 李信微微一笑:“吴兄啊,你是不是要去找伏尧公子理论?” 吴驰沉默了一下,说道:“是又如何?” 李信说道:“理论完了呢?难道百姓便不再看你的笑话了吗?该笑还是得笑啊。” 吴驰苦着脸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信说道:“这个好办,你把耳光套餐升级一下。” 吴驰没听明白:“什么升级一下?” 李信笑了笑:“这是从槐兄那里学来的新词。当初你挨耳光的时候,我不是给你推荐了三个等级吗?” “第一等级,打完耳光我帮你保密。十万钱。” “第二等级,打完耳光附赠消肿药。二十万钱。” “第三等级,如果有人质疑你,我帮你辟谣。一百万钱。” “吴兄啊,现在正是升级到最高等级的时候啊。只要你交一百万钱,我亲自告诉旁人,你并没有给我打,你的脸面不就保住了吗?” 吴驰犹豫良久,最后在心中感慨:老夫毕竟不是槐谷子啊,老夫还要靠着这张脸过活的。 于是他咬了咬牙说道:“罢了,那你帮我辟谣吧。” 李信开心的点了点头。 真是没想到,这耳光还打出售后服务来了。 第六百零六章 吴弛好难 吴驰忍气吞声,让家人拿来了九十万钱,然后交给了李信。 李信让李甲数了数,发现分文不少,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吴驰心中破口大骂:你当老夫是什么人?会少你的钱吗? 收完钱之后,李信就更加客气了,他握住吴驰的手,诚恳的说道:“吴兄,请放心回去,静候佳音好了。” 吴驰也懒得再废话了,转身走了。 在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他看见吴甲去叫另一个朝臣的名字了。 很显然,今天不知道要收入多少钱了。 吴驰回到家中之后,越想越是委屈。 他也不知道是委屈自己损失了钱财,还是损失了名声。 他忍不住打开了一坛酒,想要把自己灌醉,喝醉了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就不会再发愁了。 然而,他刚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管家吴甲就急匆匆的进来了。 他跑的很快,根本来不及收脚,直接扑倒在了吴驰的酒桌跟前。 那低矮的几案一下就被扑倒了,一坛美酒全部洒在了地上。 吴驰看着淌到地上的美酒,气的连连跺脚:“这可是仙酒啊,你知道多少钱吗?老夫今日非要打死你个……” 连日来的不顺心,在吴甲这里彻底爆发了。 吴甲早就吓得伏在地上,一个劲的哆嗦。 他一边哆嗦,一边说:“主人,是……是伏尧公子来了,因此小人急着报信。” 吴驰冷哼了一声:“谁来了也救不了你。等送走了客人,我再好好罚你。” 吴甲一脸绝望。 吴驰急匆匆的向大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回过神来:“是谁来了?伏尧公子?老夫还没有去找他,他倒先来找我了?” “公子平白无故,将我放在了报纸上,让我出了个大丑,现在又亲自登门?是来示威的吗?我最近有得罪伏尧公子吗?没有啊……” 忽然,吴驰想起来一件事。他曾经跟着人起哄,鼓吹谪仙和李信战败了。也正因为这个,所以不得不去李信那里领耳光。 难道说……从那时候起,伏尧公子就恨上了自己,所以用报纸给自己点颜色看看? 吴驰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由得心里有些绝望,他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真是贪得无厌啊,明明已经做了朝臣,衣食无忧了,还要贪图什么权利?还要跳起来生事。 谪仙那是屡屡创造奇迹的神人啊,怎么能把常理加到谪仙身上呢? 旁人没办法用几万人击溃敌人的百万大军,但是谪仙不一定做不到啊。 吴驰暗暗的想:以后便是有人说,谪仙单枪匹马灭掉了几千万人,那也要相信,而且要深信不疑。 可是……自己还有相信的机会吗?已经得罪了伏尧公子了,以后可怎么办? 吴驰刚开始上报纸的时候,其实心里面是愤愤不平的,总想着要找伏尧理论一番。但是想明白了原因之后,越来越觉得自己活该。 这样冷静了之后,他就开始害怕了。担心伏尧接下来的报复。 要不然……我认个错? 吴驰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吴大人,吴大人留步,留步啊……”旁边传来一个虚弱又凄惨的声音。 吴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发现地上跪着一个血人。 这血人赤着上身,旁边放着一捆荆条,伏尧公子就站在这人身边,正在用荆条抽打他。 一直打得这人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吴驰吓得心脏砰砰跳,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公子这是……” 伏尧恨恨的说:“前几日,本公子有些事情,没来得及盯着报纸。此人便自作主张,发了一些中伤大人的言论。” “我听说之后,怒不可遏,狠狠的打了他一顿。让他来负荆请罪。” 伏尧一边说着,一边又用荆条狠狠的抽打了两下。 吴驰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道:“报纸上那些文章,不是公子的主意?” 伏尧说道:“自然不是。不过,这报纸毕竟是我的,我虽然不知情,可是依然有责任。因此,今日我也是来道歉的。” 随后,伏尧向吴驰行了一礼:“吴大人,你受苦了。” 吴驰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这是公子啊,是陛下的皇子啊,居然给自己行礼?我的天…… 吴驰连连回礼,不住地抹眼泪。 伏尧把荆条递给吴驰:“来,你也打两下。” 吴驰连称不敢。 于是伏尧代替吴驰打了地上那人两下。 吴驰感慨万千的对伏尧说道:“昔日,老臣中伤了谪仙和李大将军,没想到公子居然不计前嫌,亲自来向我解释,我真是……真是惭愧至极。” 伏尧一脸严肃的说道:“吴大人,当初你弹劾我师父与李大将军,那是为国尽忠。你明知道我师父能言善辩,弹劾他有很大的风险。可是你为了我大秦,为了天下百姓,依然义无反顾这么做了。伏尧,佩服的很。” 这一番话,让吴驰心里暖洋洋的。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错觉:当初……我的目的这么高尚吗? 吴驰忽然自豪起来了。 伏尧说道:“吴大人虽然挨了耳光,但是在我看来,这不是耻辱,这是荣耀。是为国尽忠,无所畏惧的荣耀。哪怕丢了面子,也要为民请命。虽万人吾往矣,何等决绝悲壮?” 吴驰听得热血沸腾。 他本来想否认被打耳光了,毕竟这是很丢人的事,而且李信已经答应自己了,要帮忙辟谣。 但是听伏尧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被打了也很光荣啊。更何况,伏尧和李信的关系匪浅,这件事估计也瞒不住他。因此吴驰就没有否认。 伏尧对吴驰说道:“吴大人,为了表示歉意,本公子想送你一份礼物。” 吴驰紧张的等着。 伏尧微微一笑:“吴大人应该知道,我就是北冥有鱼吧?” 吴驰连连点头。 当初谪仙文学奖颁奖的时候,吴驰也亲自到场了,自然很清楚。 伏尧神神秘秘的说道:“我打算出一本连环画,以诸位大人的事迹为原型。讲述你们无所畏惧,仗义执言,最后被打耳光的事。” 吴驰顿时激动地快要晕过去了。 伏尧可是谪仙文学奖的获得者啊。他的连环画可是超级畅销书啊。 上一本北游记,天下多少百姓看过了?即便没有看过的人,也听旁人说过了,北游记中的种种故事,简直是妇孺皆知。 而北游记中的人物,更是成为了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作为主角的伏尧公子就不用说了,连配角王老实和巨夫,都深的民心。 如果这一次……如果这一次自己做了连环画的主角。那岂不是……天呐,单单只凭这份声望,自己的前途也不必担忧了吧? 吴驰想到这里,向伏尧连连行礼,连连称谢。 伏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那么,咱们便说好了。” 吴驰说道:“说好了,说好了。” 伏尧又很不放心的说道:“不过,若我这连环画辛辛苦苦画成了,你居然觉得挨耳光是一件丢人的事,不肯让我出版了,那我可就是白费功夫了。” 吴驰使劲摇头:“绝对不会。” 他一脸诚恳地说道:“公子放心便是,打耳光这冠荣的事,下官怎么会反悔呢?” 伏尧满意的说道:“好,好,那我便先走了。大人好好养伤。” 吴驰一直把伏尧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车了才回来。 伏尧带着挨打的那一位上了车,然后他问那人:“怎么样?” 那人笑了:“小人皮糙肉厚,并不觉得疼,只是身上这些猪血脏了些。” 伏尧抓给他一把钱:“再忍耐一会,还有十来家朝臣要拜访呢。” 那人应了一声:“是。” 而吴驰则关上了大门,他越想越开心,打算自斟自饮,小酌几杯。 结果他刚刚走到酒桌跟前,就看见吴甲正跪在那里。 吴甲看见吴驰回来了,胆战心惊的说道:“大人,大人请饶过小人这一次。” 吴驰说道:“无妨,一坛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再去取一坛好了。” 吴甲喜出望外,连连点头,一路小跑这去取酒了。 吴甲刚走,就有看门的仆役来通报,说李信将军家的仆役,李甲来了。 吴驰迎了出去。 李甲送上来了一张纸,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我家主人的辟谣书,吴大人请过目。” 吴驰一愣:“这么快?” 李甲说道:“我家主人担心吴大人的名声受损,今日连饭都顾不上吃,急急忙忙写了这辟谣书。今日晚间便要交给印刷厂,明日便要在报纸上辟谣的。” 吴驰看了两眼,这辟谣说写的情真意切,十分诚恳,李信甚至在上面赌咒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云云。 但就这辟谣书来看,吴驰的一百万钱花的太值了,辟谣辟到这份上,由不得人不信啊。 可关键是……自己马上就要做连环画的主角了啊。 而且是伏尧公子亲自画的连环画。 两相比较,当然是连环画重要了。而且连环画一出来,自己变成了为国为民的英雄。那辟谣还有用吗? 辟谣不仅没有用,反而会抹杀了自己做英雄的机会啊。 再者说了,自己已经答应伏尧公子了,现在告诉公子,你别画了了?那是不是拿着公子戏耍吗?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这样思虑了一番之后,吴驰就对李甲说道:“多谢李大将军了,这辟谣书写的十分感人,老夫真是感激不尽。不过……” 李甲一脸古怪的表情:“不过?” 吴驰硬着头皮说道:“不过,不用帮我辟谣了。” 李甲:“不用辟谣了?” 吴驰点了点头。 李甲忽然火了,几乎跳起来了:“吴大人,你是不是戏耍我家主人。我家主人饭都没有吃,把辟谣书写成这样,你还想怎么样?” 李甲只是一介仆役,敢这么和吴驰说话。换做别的时候,吴驰早就打过去了。 但今天不行,今天吴驰有点心虚。 他满怀歉意的说道:“是老夫对不住李大将军了。不过……老夫不也花了钱吗?大不了这钱不退了。” 李甲勃然大怒:“吴大人,你把我家将军当成什么了?当成那些落魄的穷酸文人,有钱就可以帮忙写东西吗?” “你还想退钱?这是对我家大人的侮辱。士可杀,不可辱。我家大人知道了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小人可说不好。” 吴驰紧张的说道:“我……我只是忽然不想让将军辟谣了。我觉得被打耳光,似乎也不是特别丢人。” 李甲冷笑了一声:“不是特别丢人?几个时辰前,你不是还去找我家主人兴师问罪吗?” 吴驰无奈的说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李甲说道:“辟谣书,我家主人已经写了,既然写了,那就一定要发。” 随后,李甲转身就走。 吴驰苦苦拦住:“李兄,李兄,咱们有话好说,再商量商量。” 李甲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吴驰说道:“请说,请说。” 李甲说道:“你得向李大将军赔礼道歉。” 吴驰连连点头:“一定道歉。” 李甲说道:“重在赔礼,然后才是道歉。嘴上说着罪该万死,心里面却冷嘲热讽,这种事还少吗?还是真金白银实在。” 话说到这份上,吴驰终于听明白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那……多少钱合适?” 李甲幽幽的说:“一百万。” 吴驰头皮发麻:“是不是……多了?” 李甲转身就走。 吴驰苦着脸说道:“好,一百万就一百万。来人啊,拿钱。” 李甲拿着一百万,笑眯眯的走了。 吴驰心里凉嗖嗖的,一天的时间,就出去了两百万啊。 唉,早知道的话,上午就不去找李大将军了。 吴驰的肠子都悔青了。 忽然,吴甲抱着酒坛兴冲冲的来了:“主人,小人帮你把酒取来了。” 吴驰忽然把眼睛一瞪:“你之前是打翻了我一坛美酒吧?” 吴甲:“啊?” 吴驰大喝:“来人啊,取鞭子来。老夫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规矩的蠢材。” 第六百零七章 彻底绝望的胡亥 这几天,咸阳城中发生了一些大事。 其中一件事,是李信狠狠的收割了一波财富。 他只是雇了十几个落魄的士人,抄了一些狗屁不通的辟谣文章而已。 做所以说抄,因为这些文章全都一模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名字。 李信拿着这些辟谣文章给那些朝臣看了。这些朝臣和吴驰的反应一样,犹豫再三之后,拒绝了李信的好意,并且拿出来一百万钱,给李信赔礼道歉。 毕竟……伏尧公子已经答应了他们要画连环画。两者相比较一下,当然是选择伏尧公子的连环画了。 而咸阳城中的第二件大事,是很多朝臣忽然一夜之间,对伏尧公子赞不绝口。 伏尧公子,因为一些仆役的过错,竟然亲自登门道歉,向自己解释,这样的胸怀,这样的人品,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圣贤君主吗? 而且,这些朝臣隐隐约约的有点小心思。如果伏尧公子的连环画出来,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扬名立万了? 因此……他们在内心深处,竟然自觉不自觉地,有点巴结伏尧的心思。 这两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敏感的察觉到,朝臣们对于理想太子的人选,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以前他们中意的是扶苏。 虽然扶苏是淳于越的徒弟,笃信儒学。但是扶苏毕竟是长子,而且为人宽厚。如果扶苏做了天子,大秦也不会坏到哪去。 但是现在朝臣们忽然发现,这伏尧的才能,似乎要在扶苏之上,如果伏尧做了天子,大秦可能会更好。 这些,都只是朝臣私下猜测罢了。至于嬴政是怎么想的,朝臣们并不清楚。 天威,不可测啊。 至于另一位争夺太子的人选,胡亥。朝臣们几乎快把他给忘了。 旁人把胡亥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李斯和王绾并没有忘记,他们不断地给嬴政上书,最后嬴政当真同意了,准许胡亥离开大秦,前往孔雀国钻研佛法。 与胡亥一同过去的,还有派往孔雀国的官吏。 这些官吏由两部分人组成。 一部分是曾经弹劾李水和李信,诬陷他们谎报军情的人。这些人入选了李信的名单之后,又死要面子,不肯去挨耳光,于是被派到了孔雀国。 另一部分人,则是考中科举之后,名次比较低,还没有被安排官职的读书人。 这些人普遍出身不高,而且年纪较轻。他们干劲十足,满脑子想到都是在孔雀国干出一番事业来,好衣锦还乡,回到大秦做高官。 至于向孔雀国派驻一位皇子封王,这件事王绾和李斯也曾经提议过。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是谁,但是既然胡亥已经要去孔雀国了,那么自然而然就应该是胡亥才对。 不过……嬴政在下决定之前,召集了朝中重臣,在书房中商讨了一番。 封王的提议,遭到了李水的反对。 对于李水的反对,李斯和王绾都很不满。 因为只有胡亥封王,才能借助孔雀国的力量反对李水,而他们两个才能从中渔利。 因此他们极力促成此事。 王绾问李水:“请问谪仙,孔雀国为什么不能封王呢?你之前也说了,我大秦国土广袤,不封王的话,难以镇住各地反贼,容易重现东周以来的乱世。” “如今孔雀国距离我大秦十分遥远,不更应该封王镇守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丞相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仙学。” 王绾:“……” 淳于越听到仙学两个字,就想起仙儒论战来了,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虽然淳于越最近有点看开了,但是儒学毕竟是他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可以说塑造了他的世界观。 即便在他心中,儒学治国的理念动摇了,可是他依然把儒学当成一等一的学问。 上次的仙儒大战,儒学一败涂地,每每想起来,淳于越都痛不欲生。 于是他忍不住说道:“谪仙,如今我们是在讨论封王的事,你怎么又岔开话题了?”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我说的正是孔雀国封王的事。我这仙学中,有一条十分管用的道理,叫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孔雀国封王的问题,与大秦封王的问题一样吗?本仙认为截然不同。” 嬴政心想:仙学?那不是槐谷子弄出来哗众取宠的东西吗?难道他还真的想要照此行事? 李水说道:“我大秦为何要封王?” “因为东周以来,四百余年诸侯混战,华夏已经分裂了四百年,一朝被我大秦统一,但是人的观念一时间没有转变过来。” “若有人从中作梗,挑动天下人,很可能出现六国复立的局面,因此要分封公子,镇守各方。” “但是孔雀国,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那里的百姓习惯逆来顺受,把今生当成梦境,把死后的世界当成真实的。” “这孔雀国,曾经数次被外族入侵,他们都坦然的接受了。因此,我们只要派驻官吏,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他们就绝对不会造反。那也用不着再分封公子为王了。” “如果孔雀国没有王,那里的官吏各自管辖自己的郡县,力量相对弱小。” “可若是让他们有了统一的王,而这位王又野心勃勃。他会不会整合孔雀国的力量,反噬我大秦?” 嬴政听到这里,目光微微一缩。 李斯和王绾对视了一眼,眼睛中都有浓浓的失望。 完了,胡亥公子是彻底没指望了。 胡亥奉行法家,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胡亥野心勃勃,在座的各位也都清楚。 如果分封他为孔雀王,他不打回大秦那才怪了。 王绾甚至怀疑,嬴政会不会禁止胡亥去大秦。 不过……嬴政沉默了一会,看向李水说道:“朕听闻,所谓的僧人,乃是出家人,不问世事,一心钻研佛学?” 李水说道:“正是。” 嬴政说道:“胡亥既然已经剃度出家,那就从公子中除名吧。以后八戒便是他的名字,他与皇家再无瓜葛。” “到了孔雀国之后,朕要他一心钻研佛学,不许干预政事,不许离开寺庙,不许结交官吏,不许亲近百姓。若私下违反了朕的命令,视同谋反,立刻诛杀。” 在场的朝臣都应了一声。 王绾和李斯苦涩不已,看来愿望要彻底落空了。 想利用胡亥给李水找麻烦,看来是不成了。但是王绾也没打算让李水好过,总要给他弄点事情。 他沉声说道:“不过,大秦距离孔雀国,实在太过遥远。这一块地方孤悬在外,总是容易生事。谪仙打算怎么安置它呢?” 李水说:“孔雀国,距离我大秦很远吗?我怎么不觉得?” 随后,李水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张图,这是商君别院的人绘制的。 这图很大,展开之后,李水指着大秦西部说道:“这里和孔雀国,不是接壤的吗?” 李水所指的,是现在中亚的一大块地方。这里曾经被西域诸国和匈奴占据,现在已经完全归属大秦了。 王绾看了很久,幽幽的说:“据我所知,这里遍地黄沙,根本就是无主之地。谪仙把它划到我大秦来,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这样一来,孔雀国距离我华夏心腹之地依然很远啊。” 李水说道:“正因为西域诸国已经平定,所以我打算在这里修一条铁路,直接通往孔雀国。这样一来,从华夏心腹之地到孔雀国,不过一两日时间而已。” “这样算下来,孔雀国与我大秦的距离,不是大大拉近了吗?” 王绾瞪了瞪眼睛:“修铁路?这么远的距离,那得耗费多少?” 李水微笑着说道:“这个,丞相就不用操心了。沿途有很多石油和铁矿等等矿藏。铁路修成之后,这些矿藏也可以运出来,只需要三五年,便可以获利了。” 王绾说道:“但愿如此吧。” 他感觉李水根本就是在瞎折腾。那么好的铁和木头扔在地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不过,王绾也没打算拦着。他希望李水把自己折腾的无法收场,最后身败名裂。那样的话,欠他的钱就不用还了。 ………… 胡亥已经接到了命令。然后哭了一晚上。 造化弄人啊,这绝对是造化弄人啊。 本想着去了孔雀国,东山再起来着。结果父皇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到了孔雀国,任何人都不能接触,只能在寺庙中和一群老和尚念经?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早知道去了孔雀国也是念经,我为什么不在大秦念经?还去什么孔雀国啊。 不过,胡亥没敢反对嬴政的决定,甚至没敢找人给自己求情。 毕竟他当初要去孔雀国,用的理由是更好的钻研佛法。 现在听说不让接触百姓和官吏,就不想去了?那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了吗?陛下不生气才怪。 于是,胡亥哭丧着脸收拾了行李,和一群官吏,一步三回头的前往孔雀国。 刚刚走出咸阳城的时候,那些老臣都怨声载道。毕竟他们是被迫前往孔雀国的,所以心里面意见很大,对什么都看不过去。 这些人整天嚷嚷着写遗书,觉得此去是再也不能回来了。路途遥远,穷山恶水,这把老骨头非得交代在孔雀国不可。 但是当真正上路之后,这些人忽然发现,这一趟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 要去孔雀国,需要绕道西域。所以他们把北地郡作为中转站,一路沿着伏尧修的大道,顺顺利利的前行。 大道十分平坦,绝对没有坑坑洼洼。老臣们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马车里面,甚至感觉不到什么颠簸。 这……这简直就是坐在自己家床上,然后一路休息着就到了孔雀国啊。 一时间,老臣们求死的心也没那么重了。 他们离开咸阳城的第二天,发现路边出现了一副奇景。 几乎是和大道并排的地方,有很多人在修筑另一条路。 这些人很多,干的热火朝天。 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举着喇叭一直在喊:“诸位,切莫要消极怠工。咱们这个活,是完全包下来的,一共包了十里。你干上一年,这十里的钱也是那么多。你干上一个月,也是这么多钱。” “我们加把劲,早日将这十里完成,才可以去承包下一处。到时候,你们娶妻生子,喝酒吃肉的钱就都有了,做得越多,钱就越多。” 这些壮劳力都一阵欢呼。 有老臣不由得感慨说:“这样的景象,在往日的徭役中可是不多见啊。” 有年轻的士人说道:“这些人,都是商贾招募的,按照出力多少算钱,他们是自愿来的,与徭役可大不相同。” 老臣们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老夫还从未想过,原来徭役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做。” 胡亥一直默默地看着外面。 走了几里路之后,他们又遇到了另外一伙人。 看来之前那人说的没错,他们已经将这条路分段承包下来了。每一群人承包十来里路。 这一次,依然有个管事的在喊话。 他大声说道:“诸位,章门大人已经说过了。这条铁路,是送给谪仙大婚的贺礼。我们一定要在谪仙大婚之前完成。如果如期完成,会有大大的赏赐,” 这些劳工都齐声欢呼,干劲十足。 有老臣幽幽的说道:“距离谪仙大婚,只剩下三个月了吧?这条路是从北地郡修到咸阳城的吗?三个月怎么可能完成?” 有年轻的士人显然熟悉商君别院,了解大秦的时事,微笑着解释说:“本来是完不成的。但是昔日伏尧公子修建大道的时候,已经勘察过地基了,甚至对附近的地面都略微做了一番平整。因此这铁路修起来,就有了一定基础。走哪条线路,需要平整到什么程度,都是现成的,不用再花费工夫。” “而且他们采用分段修筑的方式,每一伙人承包十里。三个月修十里路,倒还是可以的。” 胡亥叹了口气,十分郁闷的把帘子放下来了:“都要离开大秦了,依然到处是槐谷子的消息?真是令人恼火。” 他现在有些希望早日到孔雀国,至少到了孔雀国,可以远离无处不在的槐谷子了。 权力不权力的,已经不抱幻想了,至少能图个清净吧。 第六百零八章 精秦之国 到达北地郡之后,胡亥一行人稍微休息了两天。 在这两天,不少朝臣都出去采购东西了。 随着大秦的扩张,北地郡不再是边陲,变成了腹地。但是在这些朝臣们看来,北地郡依然是华夏文化圈的边陲。 离开这里,就要通过西域,越过漫漫黄沙,到达孔雀国了。 那些地方,虽然归属了大秦,但是原住民都是异族。至少在几十年内,生活方式与大秦是不同的。 于是朝臣们想要在北地郡买些东西,用来在孔雀国吃穿住用行。 而北地郡的小商贩很有商业头脑,他们立刻嗅到了朝臣们的心思,不失时机的推出来一些纪念品。 高档的有无暇的美玉,中档的有画着中原美人的卷轴,低档的有各种书籍。 最绝的是一些小贩用玻璃瓶,有的装了一些泥土,有的装了清水。说是咸阳的土,咸阳的水。 就这东西,居然卖的挺火。 那些朝臣本来就有浓浓的思乡之情,看了咸阳水土之后,再也按耐不住。他们人人买了两个瓶子,抱着它们哭天抹泪。 有些人还当场交代家仆,死了之后一定要归葬故里,如果办不到的话,就把这水土放在棺材里,也算是魂归故乡了。 胡亥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天下间所有商贩都是槐谷子的徒子徒孙,而朝臣购买商贩的东西,那是又中了槐谷子的圈套了。 不过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胡亥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由着他们去了。 对于嬴政的禁令,胡亥丝毫不敢违抗。 虽然嬴政只是下了一道旨意而已,并没有派任何人看管自己。但是胡亥知道,随行的这些人当中,一定有人得到了秘密命令,如果自己有越轨的行动,一定会被杀。 对于父皇的手段,胡亥是最清楚不过了。说要杀你,那就绝对会杀你,不存在虚张声势的吓唬人。 所以,现在胡亥已经完全放下了。 完全放下之后,他还真的开始钻研佛理。毕竟佛理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抚慰人的心灵的。 你出生富贵,一生顺风顺水。你可以读佛经,了解生命的意义。 你出身卑贱,但是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你也可以读佛经,让躁动的心冷静下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你骤然遭逢大难,更应该读佛经,抚慰心中的愤愤不平,抑郁和悲伤。 现在胡亥就喜欢读佛经,并且用佛理来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么做了之后,他发现还真的有点管用。 当然了,胡亥和王贲不一样,他还没有真的放下。 他对权力绝望了,但是对李水还有痛恨。 在北地郡逗留了两天之后,大队开始折返向南,朝孔雀国进发。 他们离开的时候,北地郡的小贩都依依不舍,一路追着他们走,不停地兜售纪念品。 朝臣们很感动,纷纷说道:“这些小商贾,竟然把我们送出去了将近百里之远,足见情深义重啊。昔日总有人说,商贾无情无义,十分狡诈,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啊。” 胡亥冷笑了一声,心想:一群蠢材,你们若是不买东西,看他们还送不送你们。 过了北地郡之后,再向孔雀国走,就是漫漫黄沙了。 朝臣们本以为在这种荒凉的地方走,肯定很危险。一定会遇到豺狼虎豹等等恐怖的野兽,还会遇到盗贼强人来抢劫。 但是他们走路了两天之后,意外的发现很安全。 这里以矿点为中心,建立了一个个定居点。而定居点之间又有大道相连。 大道上有人骑着马来回巡逻,一旦有事,一呼百应,巡逻队可以迅速的聚集过来。 朝臣们渐渐地放下心来,竟然有心思欣赏沙漠中的奇景了。 有些人好奇之下,发现了另一批人,这些人骑着马,一直在附近游荡。 有朝臣问道:“你们不需要做工吗?为何一直在这里游荡?” 那些人答道:“我们正在规划铁路,按照谪仙的计划,要修一条从北地郡通往孔雀国的铁路。” “数年之后,铁路修成,就可以从孔雀国,坐着火车直接到咸阳城了,所用时间,不过几天几夜而已。” 朝臣们都感慨不已,盼望着铁路早日修成。 他们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有点支持槐谷子的计划了。 几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孔雀国。 官吏们按照地图,分别赴任。 这个过程倒没有出什么乱子,毕竟当初李水和李信撤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将领治理孔雀国。 不到一年的时间,孔雀国百姓已经接受了秦人的通知。 反正……让谁做皇帝不是种地吃饭呢? 而胡亥,也进入了珈蓝寺。 寺主正是当年接待过王贲的寺主,听说胡亥是王贲的亲人之后,寺主表现得很热情,每天和胡亥谈天说地。 事后有小和尚问寺主:“不知道这位八戒大师,佛法修为怎么样?” 寺主感慨道:“深不可测。” 小和尚好奇的问:“怎么个深不可测?” 寺主说道:“我与八戒大师说了很多红尘中的事,什么寺庙中有多少田产,什么佛法传播的怎么样了,什么孔雀国有多少信众。八戒大师一直表现的兴致缺缺。” “我本以为大师对孔雀国漠不关心,于是又说了一些大秦的风土人情。而八戒大师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来,仿佛思乡之情在他身上不存在一样。” “我看他年纪很轻,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于是主动说起了美人。但是八戒大师对美色,似乎也毫无兴趣。” “这完全就是一个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之人啊。大秦,果然是人杰地灵,这样一个少年,竟然有如此修为,真是可怕。” 小和尚听了之后,内心深处对胡亥更加敬畏了。 胡亥的禅房。 他歪在蒲团上,对着面前的一堆梵语经文发呆:“唉,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该吃饭了?算了,没兴趣,还是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胡亥倒头就睡。 几天后,寺主忽然敲开了胡亥的门,然后热情的说道:“今日有本地富人,邀请我们去家中说法。如果这一次能说动了他,他必定皈依佛法,广泛布施,那是大好事啊。八戒大师,你和我们一同去吧。” 胡亥懒洋洋的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必了。” 其实他挺想去的,毕竟谁也不想整天在寺庙里面闷着。 但是……这要是去了,算不算是接触外面的百姓?会不会被陛下给干掉?胡亥不敢冒这个险。 寺主觉得胡亥不去的话,十分可惜。毕竟如果有一个秦人去讲佛法,那会很有说服力。 寺主虽然钻研佛经,但是对孔雀国社会的变化,还是很了解的。 他知道,在大秦征服孔雀国之后,不到一年的短短时间内,孔雀国百姓的观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相对于孔雀国来说,秦人兵戎强盛,生活富足,被秦人征服之后,孔雀国人开始越来越向往大秦了。 他们当中出现了很多精秦,谁敢说一句大秦不好,那简直就会受到围攻。 即便大秦真的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也会被这些精秦转着圈的圆回来,把地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加一句,孔雀国真是太糟糕了,恐怕永远比不上大秦。 甚至有些人在拜神的时候,还会偷偷祈祷,希望下辈子能投胎到大秦,做一个秦人。 现在来到孔雀国的秦人,是当地百姓争相攀附的对象。尤其是那些没有出嫁的女人,看见秦人简直两眼放光。 秦人中的官吏,他们想都不敢想,而且官吏也看不上她们。 她们瞄准的是秦人中的士兵,来这里做生意的小贩,甚至于在大秦犯了罪,逃到这里的罪犯。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敢觊觎秦人。 有这种大胆想法的,大多数是婆罗门和刹帝利。剩下的吠舍或者达利特,地位太低贱了,这些人也不敢抱有非分之想。 按照孔雀国的传统,不同等级之间不通婚。 高等级的女子,绝对不可以嫁给低等级的男子。如果执意要嫁的话,轻者会被逐出家族,变成最低贱的不可接触者。重者会受到私刑,或死或残,十分悲惨。 而高等级的男子,却可以娶低等级的女子。不过……这些男人是不太情愿的。因此低等级的女子,需要准备丰厚的嫁妆,用金钱贿赂男子,以实现自己的等级迁越。 而这个传统,也自然而然的用到新来的秦人身上了。 那些在故乡穷困潦倒的士兵,起早贪黑卖东西的小贩,赌输了钱来躲债的赌徒,犯了罪来躲藏的罪犯。 他们在大秦大多是社会的底层,有很多人甚至一出生就准备打光棍了。 等他们到了孔雀国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受欢迎?那些漂亮的姑娘竟然如此主动?不仅乐意嫁给自己,而且不要彩礼,不仅不要彩礼,还要给丰厚的嫁妆? 有些人觉得,上赶着送来的,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患,所以很谨慎。他们越是谨慎,这些姑娘越觉得高不可攀,就越是热衷。 而另一些人觉得,反正都是女人。能过日子就行了呗。前几年不是还有一批穷到家的穷人娶了匈奴女子吗? 于是这些人就要了嫁妆,娶了媳妇,摇身一变,成了孔雀国的富人。 而最早嫁人的孔雀国女子,这时候已经生下来了混血儿。周围的人都羡慕的了不得,个个嫉妒的眼睛发红。 对这一切……寺主清楚的很。 因为他是僧人,要经常接待来寺庙中拜佛的客人,而一个人来拜佛,多半是有苦恼的,有了苦恼就忍不住要倾诉,所以寺主对孔雀国百姓心态的转变,把握的很清楚。 今天他打算攻略本地第一富人,虽然自己佛法修为很高,但是不一定能打动富人。可是如果席间有一个秦人,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这秦人也信了佛法,那富商肯定就屁颠屁颠的信了。 毕竟最近孔雀国有这么一股风气,做什么事的时候,先看看秦人有没有做。如果秦人也做了,无论这事是不是对的,他们都觉得正确无比,甚至心中隐隐有一种……“终于在某些方面和高等人一样了”的自豪感。 因此,胡亥虽然拒绝了寺主的邀请,但是寺主没有放弃,依然执着的邀请胡亥。 最后胡亥有些动心了。虽然早就放弃了争夺权力,但是……万一呢? 他心中仅剩的一丝小火苗,让他做出来了决定,他对寺主说,如果当地的郡守同意他离开寺庙,去讲经说法,那么他就去。 寺主有点纳闷,不知道一个高僧讲经说法,为什么还需要官吏同意。 不过……既然八戒大师已经提出来了,那么寺主就一定会去办。 他找到了当地的秦人郡守,把来意说了一下。 郡守自然知道皇帝的命令,不过考虑到传播佛法,也不算是违背了规矩,因此就同意了,并且派了两个士兵去保护胡亥。 寺主兴冲冲的回到珈蓝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胡亥。 胡亥听了之后,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人有些单纯啊,不懂我们大秦的弯弯绕。这哪是派人来保护我,分明是来监视我啊。 不过……总算能走出寺庙了,这次有人监视,没准时间长了就宽松了呢? 于是胡亥答应了。 寺主大喜,陪着胡亥到了富人家中。 富人听说有秦人来了,激动地屁滚尿流,连忙洒扫庭院,把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胡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直沉默不语。 而他越是这样,富人越觉得高不可攀。 寺主说明了来意,劝告富人信佛。 富人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连连答应了。 寺主心中感慨:秦人,果然管用啊。 不过富人很快又紧张地问道:“然而,我还信了一些别的神,不知道可不可以……” 寺主微微一笑,说道:“救苦救难者,都是菩萨,只要你信奉的不是邪神那便无碍。” 富人松了口气。 寺主好奇的问:“你信奉的,还有什么神?” 富人兴高采烈地请出来了几尊神像,说道:“这是湿婆,这是梵天,这是……” 寺主说道:“这几位我都认识,可是旁边这些是……” 富人说道:“这是大秦谪仙,槐谷子大人。这是武神李信大人。还有这最大的一尊,乃是大秦天子。如今孔雀国百姓,都供奉着这几位呢。” 胡亥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黑:完了,槐谷子都在这里成神了。我特么就算佛法再精深有个屁用?我名气再大,能大过槐谷子吗? 利用佛法的影响,在孔雀国东山再起的计划,彻底落空了。胡亥感觉这次自己是真的四大皆空了。 第六百零九章 刘季碰瓷谪仙 “兄长,我们这样做,行吗?会不会有点危险?”卢绾有些担心。 “放心,万无一失。”刘季很自信的说道。 樊哙在旁边说:“我听闻谪仙要大婚了,我们选择这时候去添堵,会不会不太好?” 刘季呵呵一笑:“真是一群蠢材,正是因为他要大婚了,我们才去添堵。” 周围的小兄弟都一帮迷惑不解的样子。 刘季问樊哙:“若你走在路上,有人忽然拦住了你,让你交一百钱才能过去,你怎么做?” 樊哙想了想说道:“当然是暴打他一顿了。” 刘季哈哈大笑,又说道:“若你在成亲当日,有人让你交钱呢?” 樊哙瞪了瞪眼睛:“有区别吗?” 刘季:“……” 他有点无奈的看了樊哙一眼:这小子,脑子和别人不正常啊,问他也白问。 他扭头看向卢绾:“若是你成亲的时候,去迎娶新娘子,眼看要误了时辰,有人拦路,你怎么办?” 卢绾说道:“成亲当日,是喜庆日子,当然要以和为贵了。若为了这一百钱,把成亲搅合了,那有些得不偿失了。” 刘季看了看其他人:“你们呢?” 这些人都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刘季嘿嘿笑了一声,对着这些人说道:“这便对了,我们小民还要讲个面子,谪仙那么大身份,不更得要面子吗?” “这一次我们要在他成亲的时候大闹一场,他不得好好将我们安抚下去吗?” 刘季从怀里面拿出来几张照片,幽幽的说道:“拍这照片可是花了不少钱啊。这次一定得大赚一笔。” 这照片,是刘季农田的照片。 之前从雍齿手中买了化肥之后,刘季就没种地,等着别人都收获了,他就去寻求赔偿。 现在全国各地都设立了化肥站,兼营贩卖化肥和赔偿。 人家查了一下,发现他的化肥是雍齿卖出去的,因此把雍齿找来了,查了一下记录。 发现雍齿的流程没问题,当初卖化肥的时候,也检测了刘季田中的土样,他的农田是适合化肥的。 而刘季的田里面种不出东西来,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 化肥站的人为了严谨,甚至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在里面种了一些菜。 结果表明,这些菜长势很好。因此化肥站拒绝赔偿。 雍齿收到化肥站的决定之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毕竟刘季在沛县还是挺有影响力的,如果真的让他赢了,以后化肥就不好卖了,口碑坏了。 更何况,真要赔偿的话,雍齿也算是责任人,要负一部分责任,拿出一点钱来的。 现在好了,判赢了,悬着的心可以放下来了。 而刘季得到结果之后,勃然大怒,带着一帮人,整天嚷嚷化肥不行,要求化肥站赔偿,结果人家化肥站根本不理这一套。 化肥站只有几间屋子,几个伙计而已,可人家上面是商君别院,底气足得要命,什么都不怕。 刘季又扬言要告到县里面,结果化肥站的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刘季怒气冲冲找到了县令,但是县令委婉的表示,惹不起商君别院,这点赔偿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提了。 刘季差点没气死。 租了这么多地,一点没种,到头来还没拿到钱?这太亏了吧? 最后他左思右想,高价请了一个照相的人,拍了这几张照片,想要来咸阳城寻求赔偿。 化肥站不赔是吗?那就直接找到商君别院来。 听说谪仙要大婚了,那就趁着这个机会,闹个大的,狮子大张口,狠狠的宰一笔。 于是,刘季带着一帮小兄弟到了咸阳。 现在他们正在咸阳城外,计划着下一步怎么走。 刘季想了一会,指着城门说道:“走,我们先进城。” 樊哙纳闷的说道:“商君别院在城外啊,我们进城做什么?” 刘季冷笑了一声:“蠢材,就凭我们几个,敢去商君别院要钱?人家直接把我们杀了,有谁知道?” 这话说的其他人都缩了缩脖子。 刘季指着咸阳城说:“得去里面,找一些高官,通过他们,向槐谷子施压。” 卢绾担忧的说道:“然而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我们能找到这样的人吗?” 刘季哈哈大笑:“放心,我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刘季在沛县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我岳丈吕公那是县令的好友,我在县令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我听这县令说,虽然谪仙在百姓心目中,是个大大的好人。但是咸阳城的权贵,却对他不大看得上眼。” “这槐谷子在咸阳城中,几乎遍地都是敌人,咱们看谁家宅院比较大,就直接通报姓名进去,简单的很。” 周围的小兄弟都连连点头,跟着刘季进去了。 刘季进城之后,略微转了转,选了一个高门大户,然后对看门人说道:“劳烦通报一声,我们想要求见府中大人。” 看门人问道:“你们是何人?有何事?” 刘季客客气气的说道:“我们是从沛县来的,想要状告谪仙。” 看门人吓得一哆嗦,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之后,他有些慌张的去通报自己主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敢隐瞒。 李斯正在房中算账,最近商君别院时不时就来催债,久而久之,李斯爱上了算账。 忽然,府中管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李斯说道:“大人,不好了。” 李斯听见这话就心中火大,不快的问道:“又怎么了?” 管家说道:“方才守门人说,外面有几个黔首,自称要状告谪仙。他们是势单力薄,担心告不倒谪仙,因此想要请主人协助。” 李斯拍案而起:“给我打出去。”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李斯心中火气未消:还来?这样的事重复了多少次了?每次老夫都满心欢喜,以为能告倒谪仙,结果每次都是混账狗屁!害的老夫还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他一挥袖子,把几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去了。 李斯气呼呼的喘息了一会,又伸手把账本捡了起来,长叹了一声,继续算账。 刘季几个人正等在外面。 刘季正在向几个小兄弟分享他那并不存在的经验:“你们记住啊,过一会进去之后,一定要恭敬,不要看人家的侍女漂亮,就一直盯着看。这些侍女,和府中的大人都是……你们懂吧?” 这些小兄弟都连连点头。 这时候,刚才去通报的看门人出来了,不仅他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些五大三粗的人。 刘季立刻迎了上去,满脸赔笑的说道:“几位大人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迎接?小人真是惶恐啊。” 看门人一拳打过来,正中刘季的鼻子。 旁边一个仆役一脚踹过来,狠狠的踢在刘季身上。 这些仆役一边殴打刘季一伙人,一边破口大骂:“滚滚滚,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害我家主人?再敢来的话,一定要杀了你们。” 刘季等人抱头鼠窜。 他们逃到了另一条街上,坐在墙角面面相觑。 卢绾揉着有些肿了的半张脸,对刘季说道:“兄长,这个权贵怎么平白无故打我们?” 刘季说道:“看来此人官职太小,害怕槐谷子的权势啊。” 卢绾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应当选择一些高官,真正敢和槐谷子较量的人。” 刘季嗯了一声,微闭着眼睛说道:“我听县令说,咸阳城中,有几位朝中重臣,位高权重,只有他们敢和槐谷子较量。” 卢绾问道:“兄长可记得他们的姓名?” 刘季说道:“只记得一个李信,他是槐谷子的之交好友。” 周围的小兄弟都有些失望。 刘季笑了笑:“无妨,咱们在这里打听一番,也可以打听出来。” 他随便走到一个乞丐跟前,递给那乞丐一文钱。 那乞丐欢天喜地,连声道谢。 刘季说道:“我问你,这咸阳城中的重臣,都有谁?” 乞丐在街上,除了要饭就是听八卦,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立刻说道:“若说朝中重臣,一共是有七位。” “丞相王绾,廷尉李斯,博士淳于越,谪仙槐谷子,大将军李信,内史令赵腾,御史大夫冯去力。” 刘季说道:“他们当中,谁与谪仙关系不好?” 乞丐说道:“李信将军与淳于博士,都是谪仙的之交好友,内史大人似乎也是谪仙的人。” “至于御史大夫,与对谪仙倒没什么敌意。曾经与谪仙较量过的,就唯独有丞相和廷尉大人了。” 刘季眼睛一亮,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两家怎么走?” 乞丐说道:“廷尉大人家就在这附近啊。看见那条街没有?那边有个巷子,走过去便是了。” 刘季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要走。 乞丐叫住他:“你莫不是要状告谪仙?” 刘季点头说道:“不错。”随后走了。 乞丐愣了一会,忽然撒腿狂奔,向大秦日报社报过去。 他一进报社就开始嚷嚷:“我听人说,提供奇闻轶事的线索有奖赏,可算数吗?” ………… 刘季带着一帮小兄弟,已经走到巷子里面了。 这里果然有一扇门,门旁边有两个看门人。 卢绾纳闷的说道:“堂堂廷尉大人,这门怎么如此狭小?” 樊哙说道:“看来此人定然是个清官啊。”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后门罢了。大户人家的后门尽皆如此,有什么好奇怪的?” 旁边的小兄弟们一阵恭维:“兄长果然见多识广啊,不愧是与县令谈笑风生的大人物,我等佩服。” 刘季哈哈一笑,然后对看门人说道:“劳烦两位通报一声,我们想要求见廷尉大人。” 看门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事?” 刘季说道:“我们想要状告谪仙。” 看门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然后进去通报了。 管家正在喝凉水,刚刚处理完了前门的事,忙了一身汗,忽然看守后门的仆役又来了,气喘吁吁地说道:“后门有几个人,声称要状告谪仙。” 管家顿时被呛住了,咳个不停。 他锤了锤心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谪仙又得罪什么人了吗?怎么赶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 看门人问道:“这些人,我们怎么办?” 管家说道:“打出去,狠狠的打出去。” 仆役应了一声,摩拳擦掌,去找人准备打架了。 一刻钟后,刘季等人满头大包的坐在路边,一脸惆怅。 怎么……怎么廷尉大人的作风,和之前那个小官的作风一模一样呢? 樊哙忽然小心翼翼的说道:“兄长,这两拨人,会不会是同一批人啊。我们先去了前门,后来又去了后门。” 卢绾说道:“胡说八道,我们已经走了一条街了,怎么可能是同一家?” 樊哙说道:“如果廷尉府特别大呢?” 刘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然后仔细看了看,心中更加苦涩了:特么的,这次有点不顺利啊。 刘季咬了咬牙:“走,我们去丞相府。” 很巧,王绾也正在府中算账。 自从胡亥的事情失败之后,王绾除了处理政事就是在算账,看看什么时候能还清商君别院的欠款。 他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听说有两个黔首要状告谪仙。 王绾想也没想,就直接命仆役把人打出去了。 真是笑话,两个黔首状告谪仙?能告到什么程度?能把谪仙杀了吗?那肯定是是不行,既然如此,还是别惹祸上身了。 背着一身的债,再刺激槐谷子,万一他真的派一帮人来要账,丢不起这个人啊。 王绾叹了口气,继续拨弄算盘。 说起来,算盘这东西,也是从商君别院学来的。也不知道槐谷子这家伙是不是为了凑夜校的课时多挣点钱,除了讲最新的发明之外,连打算盘都教。 其他的朝臣怨声载道,觉得李水在坑钱。但是王绾学了之后,发现这东西还挺管用,至少算账的时候方便多了。 在距离丞相府两条街的一个角落中。刘季一伙人鼻青脸肿的坐在那里。 卢绾说:“兄长,咸阳城太险恶了,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刘季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此便回去了吗?那也太丢人了。我就不信了,咸阳城中,没有人敢和谪仙叫板。” 他左右看了看,指着一座豪宅说道:“我们便去那里,先不说是告状的,只说与槐谷子有关,先探探他们的口风。” 小兄弟们答应了一声,跟着刘季浩浩荡荡的去了。 这一次,对方问得很仔细,问了他们的姓名,问了他们的家乡,然后去通报了。 彼时,项超正在家中思索未来,想着自己的儿子项羽带兵攻破大秦,成为天下主宰,而自己作为项羽的父亲,怎么也得做几天皇帝吧? “只是……最近羽儿怎么不提谋反的事了?”项超有些郁闷。 忽然,仆役走过来,对项超说道:“外面有一行人,自称刘季,来自沛县,想要见见主人,说一些有关谪仙的事。” 项超一愣:沛县刘季?这不是羽儿的化名吗?与谪仙有关?难道要开始造反了? 项超顿时激动起来了,千盼万盼,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哈哈哈哈。 他兴奋地跑了出去:“羽儿,为父来啦。” 第六百一十章 你听谁说我要面子 刘季见到了飞奔而来的项超,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的欢喜。 刘季松了口气:“这个人倒很热情,接下来似乎可以好好谈谈了。” 这次刘季长了个心眼,他打算不直接说要弹劾谪仙的事,而是先探探对方的口风。 看看他和谪仙究竟是敌是友。 如果是朋友,打个哈哈就撤。 如果是敌人,那就再打探一下他有没有胆量。 如果没有胆量,那也算了。如果有胆量,再说剩下的事。 刘季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于是满意的笑了。 这次还能挨揍?都这么谨慎了,如果还挨揍,那就真是邪门了。 很快,项超欢天喜地的跑出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刘季一帮人,然后向附近看了看。 “怪哉,我家羽儿呢?”项超心里嘀咕。 刘季干咳了一声,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礼:“这位大人,求见你的,便是小人。” 项超瞟了他一眼:“老夫要找的是刘季。” 刘季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便是刘季。” 项超瞪了瞪眼:“我要找的沛县来的刘季。” 刘季笑了:“小人便是沛县来的刘季。” 项超:“……” 他的声音有点古怪的问:“沛县有几个刘季?可是同名同姓?” 刘季呵呵一笑:“沛县只有我一个刘季。沛县丰邑泗水亭,便是在下。” 项超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我家羽儿,不是也自称沛县丰邑泗水亭吗? 好啊,好啊,看来是骗人来了,居然骗到老夫头上来了。 一瞬间,项超心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浓浓的失望。 他跑出来的时候,本来准备迎接项羽,一块商议谋反大计的,甚至他连登基诏书都想好了。 结果出来之后,发现是这么个刘季? 那自己的皇位岂不是没了? 项超看着刘季,越看越生气:此人,抢了我的皇位,抢了我的天下,真是可恶至极啊。 刘季不知道项超心里面居然有这么多戏,他小心翼翼试探:“大人,小人此来,是想说关于谪仙的事……” 刘季一边说,一边看项超的脸色。 只见项超铁青着脸,转身对管家说道:“去将家中的男丁都叫出来。” 刘季纳闷的看着项超:“大人?你这是……” 项超一言不发。 刘季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继续试探:“小人斗胆问一句,大人和谪仙……是好友吗?” 项超还是一言不发。 刘季有点懵逼:咸阳人到底怎么回事? 在沛县的时候,刘季觉得如鱼得水,干什么什么能成,怎么到了咸阳城,处处碰壁呢?难道这地方就这么邪门? 刘季心中暗骂:老子倒还就不信命了。 他硬着头皮对项超说道:“莫非大人与谪仙……有些嫌隙?” 项超还是没说话。 这时候,府中的男丁已经全都跑出来了。 项超指了指他们,淡淡的说道:“打,给我狠狠的打。” 刘季快疯了:“大人,这是为何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随后,一拳直冲面门,刘季被打倒在地。 他艰难的爬起来,又被人一脚踩在背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在晕倒之前,他看见卢绾等人已经被打翻在地了。只剩下一个樊哙,皮糙肉厚,吼声连连,还在苦苦支撑。 一个时辰之后,刘季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樊哙正守在他旁边,周围的兄弟倒是都在,不过大部分人都在昏迷中,即便是醒过来的,也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 樊哙的脑袋本来就大,现在肿的更大了。 他对刘季说:“兄长,这咸阳城太可怕了。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刘季呸了一声:“回去?就这样回去吗?千里迢迢来一趟,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然后回去?你不嫌丢人吗?” 樊哙低着头,小声嘀咕:“可是……我们告不倒人家啊。” 刘季看着远方的天空:“能告倒,一定能告倒的。我就不信了,天底下有我做不成的事。” 这时候,旁边一个乞丐好奇的问道:“你们要告谁?” 樊哙刚要说话,刘季拦住了他。然后对乞丐说道:“我知道你们咸阳城的规矩,打听事情,是要给钱的吧?” 乞丐哈哈一笑:“你学的倒挺快,听你的口音,是从楚地来的吧?” 乞丐从身上摸出来了一文钱,递给了刘季。 刘季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打算状告谪仙。” 说完这话,刘季就紧张的盯着乞丐,他担心乞丐突然出手打人。 刘季盯了一会,见乞丐没有这个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刘季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我真是太过小心了,对方只是一个乞丐而已,哪敢打我? 乞丐说道:“我好奇问一句,你为何要状告谪仙?” 刘季说道:“因为我买了商君别院的化肥,但是庄稼没有收成,当时说好了,买了保险会有赔偿,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乞丐哦了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谪仙毕竟位高权重,有些官吏不敢受理此案,也算是正常。” “你真要告谪仙,唯有一个办法。” 刘季好奇的问:“什么办法?” 乞丐干咳了一声:“这个……在我们咸阳城打听事情,要给钱的。” 刘季心中暗骂,然后把刚才的一文钱还给了乞丐。 乞丐对刘季说:“咸阳城中,人人都看报纸。如果你把这事捅到报社,宣传的人尽皆知,你的要求一定会有人满足。” 刘季顿时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他的目的吗?让谪仙好好地丢一个人,然后满足自己的要求。 不过,刘季又很谨慎的问:“谪仙不会报复我吧?” 乞丐呵呵笑了一声:“一旦通过报纸传得沸沸扬扬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心你的安全。老实说,你若出了事,第一个受怀疑的就是谪仙。” 刘季顿时激动起来了。 这乞丐说的有道理啊。 刘季又虚心请教:“不知道这报社怎么走?” 乞丐咳嗽了一声:“按照我们咸阳城的规矩……” 刘季马上拿出来了一文钱:“规矩我懂。” 乞丐很满意的把钱接过来,随手向旁边指了指:“你去那边吧,走上三百来步,就会看到一栋高楼,那便是报社了。” 刘季连连道谢,然后叫醒了晕倒的小兄弟,急匆匆向那边去了。 然而,当他走了三百来步之后,发现这里都是一片平房,那有什么高楼? 樊哙说道:“兄长,咱们不会被骗了吧?” 刘季心情烦躁,骂道:“胡说八道,那乞丐骗我们做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 樊哙挠了挠头:“这倒也是,不过……” 刘季挥了挥手:“不必多想了,咱们再找个人问问好了。” 又付出了一文钱之后,刘季发现,他们果然被乞丐骗了,报社在相反的方向。 樊哙快哭了:“这咸阳城,太可怕了。” 卢绾若有所思的说:“可是真的奇怪了啊。这乞丐骗我们做什么?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 大秦日报社,刚刚骗了刘季一伙人的乞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他大声嚷嚷:“之前你们说,提供线索者有奖励,这话可还作数吗?” 报社的人都有点纳闷:“今天这是第几位提供线索的了?之前已经有乞丐来过了,有廷尉家的仆役来过了,现在又来了一个?” 乞丐急切的说道:“你们到底给不给钱?” 他不能不着急,估计再过一会刘季一伙人就过来了,那样的话,就要不到线索费了。 伙计问道:“你这线索,也是有人要状告谪仙?” 乞丐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凉:完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线索这东西,第一手最贵,第二手必须提供新东西,否则几文钱就被打发了。 报社的伙计好心的拿过来一张纸,说道:“这是之前的人提供的线索,你看看你有没有要补充的。” 乞丐说:“我不识字。” 伙计只好念了一遍。 乞丐听完之后大喜,对伙计说道:“我要提供的线索,比这个重要多了,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状告谪仙。” 伙计连忙拿来纸笔记下来了,然后对乞丐说道:“若能证实你的消息是真的,我们自然会奉上钱财。” 乞丐又问:“那我能得多少?” 伙计想了想说道:“最少一百文,若这消息引起轰动,还会再向上加。” 乞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伙计又问:“到时候去哪里找你呢?” 乞丐说:“我每日来看看好了。” 伙计答应了,乞丐急匆匆的走了。 他不能不着急,过一会刘季一伙人就来了,万一被他们撞见了。可能得挨一顿揍。 ………… 大秦日报社,二楼,伏尧召集所有负责人开会。 会议的气氛有些紧张。 伏尧拍着桌子,十分恼怒的说道:“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要状告我师父?” 报社的几个负责人一直擦冷汗:“公子息怒,我们万万不敢状告谪仙,是有人要状告谪仙,我们在讨论是不是要刊载这消息。” 伏尧喝道:“当然不能刊载,若这消息刊载出去,我师父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些负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中想:谪仙……要面子吗? 普通百姓不了解李水,但是这些人都是记者出身,最喜欢打听八卦消息,打听的多了,他们对李水的奇闻轶事也知道了不少。 当然了,这种奇闻轶事,并没有影响李水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毕竟李水的功绩太大了,常人根本无法企及。 其中一个负责人硬着头皮站起来,大着胆子说道:“然而,然而……谪仙给我们培训的时候曾经说了。做报纸的,要公正客观,起到舆论……舆论监督的作用。” 伏尧幽幽的说:“我怎么记得师父还说,也要起到引导舆论的作用呢?” 另一个负责人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对伏尧说道:“公子,我们都知道,谪仙绝对不会亏欠一两个农户的赔偿。” “若我们将此事报道出来,随后谪仙又妥善的处理了此事,那不是给天下人都吃了定心丸吗?以后无论是化肥还是保险,都能卖的更好了。” 伏尧微微一愣,觉得这个说法,角度倒是挺新颖。 第三个负责人又站起来了,对伏尧说:“公子,我听闻自从上次仙儒论战之后,那些儒生并不服气,他们认为报纸是公子开的,与谪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他们也办了一份报纸,专门宣扬儒学观点,这报纸叫……咸阳日报。好像是这个名字。” 伏尧淡淡的嗯了一声:“这个我知道。师父早就已经说过了,报纸不可能只有一份,将来肯定会有不同的报纸出现的。我们要做的,是提供最快,最准,最好的内容,保持优势便可以了。” 这负责人说道:“然而……若是那些儒生抢先将这些人状告谪仙的事报道出去,咱们便被动了。” 伏尧眉头紧皱。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 这时候,有匠户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伏尧问道:“如何?” 匠户拱了拱手,说道:“小人已经问过谪仙了,谪仙说,此事当然要报。以后除非涉及皇族,否则的话,全部秉公办理。” “涉及皇族的,要陛下亲自过目。至于其他人,无论多么高的官,都要绝不容情。如此一来,百姓们才能认可大秦日报。” “这一次,报社报道了谪仙,也算是让天下人了解咱们的风骨了。” 伏尧点了点头:“既然师父同意了,那就准备吧。” 这时候,有伙计上楼,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那一伙要状告谪仙的人来了。” 伏尧微微一笑:“自己找上门了吗?” 他对在场的人说道:“去派最精明的记者,好好盘问一番。谁要是被他们蒙骗了,冤枉了我师父,我可不饶他。” 在场的人都应了一声,紧张的下楼了。 他们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自己将要参与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事。 帮助平民伸张正义,状告当朝重臣? 无论是谪仙仗势欺人,还是刁民胡说八道。单单敢于是报道出来的胆量,就足以让后人称颂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上报纸了 大秦日报对刘季等人的采访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当中,主要是刘季在讲述。 毕竟樊哙等人,就算是想讲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卢绾稍微可以添油加醋的插上一两句嘴,但是也只是作为补充而已。 两个时辰之后,大秦日报社的记者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材料,立刻回去写稿了。 至于刘季等人,则出了报社,住进了附近的一家旅社。 他们现在就等着明天谪仙赔钱了。 刘季甚至盘算着,要不要去去买几辆牛车,毕竟那么多钱,要运回沛县,总要费一番周折呢。 虽然不知道谪仙会赔偿多少,但是刘季已经想好了,商君别院据说有无数金山,怎么也得要他半座山吧? 否则的话,就把他卖化肥的生意搅黄。谪仙那么精明一个人,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刘季满意的笑了,然后进入了梦想之中。 当天晚上,记者加班加点把稿子写好了,伏尧看过之后,命人送到了商君别院。 半个时辰后,商君别院的匠户来了,恭恭敬敬的对大秦日报的人说道:“谪仙说了,稿子没有问题,一个字都不不需要改,直接发出去便可以。” “另外,谪仙还说,建议以后的稿子,都不要让当事人去看。大秦日报社,必须中立客观,不屈服于任何势力。当然了,关于皇室的内容,是一定要交由陛下审阅的。” 大秦日报的人都连连点头,纷纷感慨的说道:“谪仙如此宽容大度,真是让人敬佩啊。” 只有这些记者才知道,舆论能给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这次的稿子很中立,既然是中立,难免就有指摘谪仙的内容。而谪仙竟然一字不易,真的是太伟大了。 记者们忽然觉得,以前听说的那些传言,什么谪仙厚颜无耻,贪财无度,其实不过是小人的诋毁罢了。 一个能为了报社的自由,而甘愿承担非议的人,那是绝对高尚的人啊。 这样一比较,爱惜羽毛,看重名声的淳于越博士,反而有些落了下乘了。 当天晚上,大秦日报社加班加点把报纸印出来了。 现在报社有了自己的印刷厂,不用再去商君别院印刷了。 其实印刷业正在飞速的发展,不少地方都有了自己的印刷厂,当然了,专利费是要交的。 在伏尧的指示下,报纸比平日多印了五成。因为他预感到,这份报纸,明日一定可以卖得很火。 ………… 天亮了,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有报童沿街叫喊:“卖报,卖报,有人状告谪仙,有人状告谪仙不肯兑现保险承诺。卖报,卖报,有人状告谪仙拒绝赔偿保险……” 立刻有一群人围了上来,纷纷从报童手里面买报纸。 谪仙和人打官司,本来就是很有话题的新闻,就冲着这一点,很多人就想买一张报纸看看了。 而官司的内容,竟然是谪仙拒绝赔付保险,这就和所有人都息息相关了。 于是,咸阳城的百姓表现得很有兴趣。 报纸明明加印了五成,还是在几个时辰之内卖光了。大秦日报社干脆又加印了一批。 今日,变成了咸阳城中的读书日。 认识字的人在读报,不认识字的人,在央求别人帮忙念一遍。 这报纸大概写了一下刘季等人买了化肥之后,颗粒无收的惨状。以及他们索要赔偿被无情拒绝的经过。 在文章当中,记者曾经向刘季发问,为什么不报官。 刘季回答说,到了咸阳城之后,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报官,但是没想到咸阳城中的官吏胆子很小,听说他们要状告谪仙,不由分说就把他们痛打一顿赶了出来。 记者又好奇的问,这究竟是哪一位官吏。 刘季想了想,只说出来一个廷尉李斯。 记者很认真的记录下来了。 然后记者又问,有没有试着去别的官吏家中寻求帮助。 刘季说,他曾经打算去内史府状告谪仙,但是听说内史赵腾是谪仙的人,因此没敢去告。 最后万般无奈,找到了报社,希望能获得帮助,伸张正义。 记者很热情的邀请刘季去商君别院对峙,但是刘季拒绝了。 据他说,他是担心谪仙报复。 其实刘季真正的心思,是想把事情闹大了再去和谪仙谈判。 到那时候,是谪仙亲自来见他,而不是他去见谪仙。 当然了,这种心思刘季是不会告诉记者的。 记者本着中立客观的原则,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在文章的最后,记者说他们曾经去商君别院询问谪仙的看******仙说,关于刘季的事情,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在真相出来之前,他不会妄加推测。 但是他可以保证,商君别院绝不会赖掉赔偿。 报纸的内容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并且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而各方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是纯粹被殃及池鱼了。 比如李斯。 他看完报纸之后,就气的把饭碗给砸了。 “这报纸什么意思?这些记者是什么意思?老夫怕了谪仙?所以把状告他的人打出去了?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李斯觉得而自己快疯了。 但是……除了在家中发火他能怎么办? 昨天是不是把刘季一伙人打出去了?是啊。 昨天是不是因为不想得罪谪仙,所以把人打出去了?是啊。 哪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更何况,报社一伙人背靠着伏尧公子,硬气的要命,真要上门去闹,人家也未必怕了他。 更为关键的是,万一闹完了之后,这些记者再添油加醋的写上一番,那可就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现在幸好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谪仙身上。 既然如此……那就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求百姓赶快忘了这张报纸,不要再提起自己来了。 李斯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坐在席子上,心想:莫非老夫真的怕了谪仙?怎么可能…… 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李斯有些惊慌失措的发现,也许自己真的是怕了。 年轻时候的勇气和闯劲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唉,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啊。 ………… 赵腾也把饭碗给砸了。 “老夫是槐谷子的人?话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赵腾可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到了大秦日报社,要求报社的人给自己一个说法。 报社的记者很委屈:“这是刘季说的啊,大人要是不满意,可以找刘季来对峙。” 赵腾怒气冲冲,本来打算找刘季对峙,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么干有点丢人。 自己是谁?是朝中重臣啊。 刘季是谁?不过是一个下三滥的黔首罢了。 自己这种身份去找他对峙?无论是输是赢,都足够丢人了。 于是赵腾放弃了找刘季对峙,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主动发了一道公文,要商君别院和刘季限期到内史府,升堂问案。 这件关于保险的案子,一定要由他赵腾审理清楚。 赵腾发了这一道公文之后,心里踏实了不少,如果那些无知小民还以为自己是槐谷子的人,那可真是没救了。 谁知道,赵腾这公文发出去之后,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道:“看来谪仙与内史大人果然是一伙的啊。前脚刘季说,不敢去告状,担心官官相护,内史大人就偏偏要他去告状。大人为何如此急于证明自己?该不会是内心有鬼吧?” 还有的人说道:“内史大人与谪仙合作由来已久。之前几次,商君别院想要推出什么新东西,总是故意去内史府告状,以此来吸引百姓的主意。这一次……恐怕是同样的伎俩吧。或许谪仙是为了推广保险。” 还有人说道:“如此说来,这所谓的刘季,不是谪仙找来演戏的,就是诬告了?” 另一个人说道:“我看多半是诬告。诸位注意到没有?这刘季的名字,籍贯,都和咸阳城中最火的那一位一模一样。”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是,确实如此。起初我们听到刘季的时候,还以为此人和商君别院的刘季同名。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他连籍贯都一样?这身份分明是编造的了。” 周围的百姓都连连点头:“看来这个假刘季,应当是某些地方来的无耻之徒,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知道从哪听到了咱们刘季的大名,便冒冒失失来冒名顶替了,殊不知正好让谪仙撞到了。” 有人摩拳擦掌的说道:“嘿嘿,我已经等不及要看谪仙如何驳斥此人了……” 赵腾发出去公文之后,就把家仆派出去了,去街上打听消息,看看百姓们在议论什么。 当他听到议论的内容之后,差点气死。 赵腾现在有点心灰意冷了。 他发现咸阳城的百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象力变得特别丰富,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槐谷子的人。 唉,真的很冤枉啊。 ………… 刘季睡醒了,坐在矮榻上等谪仙来道歉。但是没等到。 他甚至等的肚子都有点饿了。 没办法,只好买了些东西填饱肚子。 在吃东西的时候,他看见樊哙一直坐在他旁边咽口水,但是就是不肯吃。 刘季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吃?” 樊哙说:“我不吃,我等着谪仙来了之后,带我去谪仙楼吃,听说那里面的菜,那才是真正的美味呢。” 刘季微微一愣,心想:有道理啊。 这一次谪仙是来赔礼道歉的,那么肯定得摆酒宴啊。既然是摆酒宴,当然要去谪仙楼啊。 刘季有点后悔吃东西了。他连忙把吃剩下的放下了,准备着狠狠的在谪仙楼大吃一顿。 卢绾是聪明人,从外面买了一些泻药。 他对刘季说道:“兄长,这可是好东西。吃了泻药,将肠胃排空,腾出肚子来,咱们便可以吃谪仙楼的宴席了。” 刘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命人把药煮了,一人喝了一大碗。 然后他们开始排队上厕所。 药效很好,所有人都趴在矮榻上,只等着吃饭了。 至于为什么要趴着……因为肚子里没东西了,整个人轻飘飘的,站都站不稳了。 他们等到了中午,谪仙还没有出现。 卢绾已经饿的有气无力了。 他对刘季说道:“兄长,谪仙会不会不来了?” 刘季说道:“不可能,报纸已经发出去了,他若不来,面子往哪放?” 卢绾说道:“往日你不是经常说。谪仙此人,厚颜无耻吗?如果人家当真就不要面子了呢?” 刘季微微一愣,然后说道:“也不可能。他纵然不要面子,他总要钱吧?若咱们的事不能妥善解决,他的保险就别想再卖出去了。” 卢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于是,一伙人又等了几个时辰,等到了晚上。 樊哙使劲给自己灌凉水:“兄长,谪仙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刘季说道:“莫非今天报纸没有出来?樊哙,你去买一张报纸回来。” 樊哙苦着脸说道:“为什么我去?我已经饿的头昏眼花了。” 刘季有气无力的说道:“除了你之外,旁人还有力气你出门吗?” 樊哙很苦恼的说道:“可是我不认识字啊。” 刘季说道:“只是买报纸而已,只要买今日的便好了。不需要认识字,快去吧。” 樊哙只要答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水,骗了骗肚子,然后扶着门框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樊哙终于回来了。 刘季虚弱的问:“为何这么久啊?” 樊哙叹了口气:“刚才在这里坐着,到不觉得十分饿,走了几步路之后,真是饿的头昏眼花。我走走停停,歇了好一会才能回来。” 刘季问:“报纸可买回来了?” 樊哙嗯了一声,递过去了。 刘季只是粗通文墨,不过报纸上的字一般都很浅显,他也能看懂。 刘季翻了翻,顿时愣了:“这报纸上面,没有说我们的事啊。怎么全都是什么子曰,什么仁义,什么恪守礼法……嗯?樊哙你个蠢材,你买的是大秦日报吗?你买的是咸阳日报!” 第六百一十二章 没那么容易的谪仙宴 樊哙很委屈:“我早就告诉你了,我不认识字,你也跟我说了,只要我买一份报纸就行。我哪知道咸阳城有两份报纸?” 刘季快气疯了:“别的字不认识也就罢了,这个‘大’字你也不认识吗?” 樊哙很老实的说:“不认识。” 刘季:“……” 他是彻底服了。 卢绾在旁边有气无力的说:“兄长,兄长莫要动气,生气也是要耗力气的。” 刘季叹了口气,又趴下来了,对樊哙说道:“你再去一趟吧,告诉他们,点名要买大秦日报。” 樊哙坐在地上:“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喝了泻药,哪还有力气出去?” 刘季用眼睛指了指桌上的食物:“你可以吃一些再去。” 樊哙摇了摇头:“我不吃,这东西太难吃了,我要留着肚子吃谪仙的宴席。” 刘季叹了口气:“蠢材,天都要黑了,谪仙不会来了。” 樊哙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将已经凉了的豆子饭端起来了。 他张大了嘴正要吃,忽然又放下了,疑惑的说:“既然谪仙不会来了,你们为什么不吃东西?” 刘季懊悔的叹了口气,一副功亏一篑的样子。 这家伙,怎么偏偏这时候聪明起来了呢? 卢绾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樊哙说:“你放心吃吧,我这里还有泻药呢。回头报纸买回来了,你再喝点泻药就可以了。” 樊哙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总是饿着也挺难受的,倒不如先填饱肚子,大不了一会再排出来嘛。 于是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东西。 一屋子人,都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本来他们就够难受了,可偏偏樊哙在他们身边吃饭。 这种感觉,简直是难以煎熬的酷刑啊。 最后刘季有点忍不住了,心想:反正有泻药,要不然我也吃点。 他艰难的爬起来,走到几案跟前,忽然悲哀的发现,所有的食物都被樊哙吃光了。 他崩溃的看着樊哙:“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樊哙摸了摸肚子:“我的食量本来就大,而且饿了这么久,难免有点收不住。” 刘季几乎是哀嚎着说:“你不怕一会吃不下去宴席吗?” 樊哙很坦然的说:“不怕,不是有泻药吗?” 刘季叹了口气:“算了,你去买报纸吧。” 樊哙吃饱了饭,步履稳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在他要出门的时候,卢绾把他叫住了:“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点饭回来。” 樊哙纳闷的看着他们:“你们不去吃宴席了吗?” 卢绾虚弱的笑了笑:“不是还有泻药吗?” 刘季深以为然,对樊哙说:“也帮我带点。” 剩下的小兄弟都发出了同样的请求。 樊哙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怎么总觉得这样怪怪的?” 樊哙走了,屋子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刘季微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处在睡着和昏迷中间。昏昏沉沉,一会醒过来,一会又睡下去。 他做了很多梦,每一个梦都和食物有关。 刘季叹了口气,对卢绾说道:“你这泻药,真是货真价实啊,我们只是喝了一点,竟然饿成这样。” 卢绾嗯了一声:“是从谪仙大药房买的,据说是丰田候相里竹亲自研制的。果然是非同凡响啊。”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就不说话了,毕竟说话也需要力气。 夜深了,樊哙终于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把身上的东西卸了下来。除了一张报纸,剩下的全都是带的饭。 于是,这些人像是饿狼一样,开始狼吞虎咽。 刘季一边吃东西,一边看那张报纸,越看就越皱起眉头来了。 这报纸怎么写的?明显是在偏袒谪仙啊。 之前刘季编排了很多话,但是记者都觉得无凭无据,没有加上去。 没有那些话,就显不出来自己无辜,显不出来谪仙可恶了啊。 刘季狠狠的锤了一下墙。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吃饱了,不仅吃饱了,还吃撑了。 樊哙贴心的为大家煮了泻药,然后盛到了碗里面。 卢绾问刘季:“兄长,我们还喝吗?” 刘季问樊哙:“你回来的时候,谪仙楼还开着吗?” 樊哙连连点头:“开着呢,开着呢,不仅谪仙楼开着,很多地方都开着。据说咸阳城的宵禁不是那么严格,只是天黑之后,查验传会比较频繁而已。” 刘季嗯了一声:“如此说来,谪仙有可能在半夜宴请我们了?那么这泻药,还是喝一喝的好,有备无患嘛。” 周围的小兄弟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把泻药喝下去了。 他们刚刚喝完泻药,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然后是一个很客气的声音:“请问,沛县来的刘季,是住在这里吗?” 刘季大喜,对周围的兄弟说道:“他们来了。” 他爬起来,把门打开了。 站在外面的人似乎是个仆役,或者是个伙计,但是肯定不是谪仙。 刘季微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李水会亲自来迎接呢。 刘季问道:“你是谪仙的人吗?” 这人微微一愣,然后干笑了一声:“不是,小人是咸阳日报社的伙计。” 刘季有点茫然:“这名字有点耳熟。” 卢绾在旁边说:“咱们今日买了他们一张报纸。” 刘季哦了一声:“就是满篇仁义礼智信,看起来没什么意思的那个。” 伙计尴尬的笑了笑,强行进入正题:“想必大秦日报的报纸,诸位已经看过了。应该不是太满意吧?” 刘季没有说话。 伙计说道:“诸位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季问道:“为什么?” 伙计说道:“因为大秦日报背后的人,乃是伏尧公子,而伏尧公子,是谪仙的弟子。” 刘季一听这话,顿时懊悔的拍了拍脑门:“我说为什么这报纸明显的偏袒谪仙,原来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 伙计对刘季的表现很满意,他微笑着说道:“我们咸阳日报,乃是方正君子所办,一定会工工整整的将你的事情写出来。你愿不愿意把你的冤屈跟我们说说?” 刘季微微一愣,刚想答应,忽然他又敏锐地觉察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试探着问:“你们和大秦日报有仇?” 伙计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仙儒之争,整个咸阳城的人都知道,这种事随便一打听,街上的乞丐能给你说三十文钱的。 这不是秘密,根本用不着隐瞒。 而刘季咧嘴笑了。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对方会找上门来,原来……自己的经历是一件利器,可以让他们报仇。 既然如此,这利器就应该卖个好价钱了。 刘季幽幽的说道:“我的事情,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钱呢?” 伙计笑了笑,显然是有备而来:“明日报纸的所有收益,都归兄台所有。” 刘季顿时眼前一亮。 报纸这东西,他是见识过的。虽然卖的便宜,但是架不住量大啊。 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旁边的卢绾又加了一句:“我们要吃宴席,要去谪仙楼吃。” 伙计有点无奈,心想:这几个乡下来的穷鬼,还知道去谪仙楼吃? 他干咳了一声:“我这便回去问问我家主人。” 伙计走了,刘季对樊哙说:“你再去煮一碗泻药来。马上就要吃宴席了,我担心药量不够,不能及时排出来。” 樊哙哦了一声。 一刻钟后,刘季渐渐地有感觉了。 他正要去方便,那伙计忽然来了,对刘季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在谪仙楼等候诸位了。” 刘季说:“你稍等片刻,我去一趟茅厕。” 伙计:“???” 他有些不快的说道:“诸位,你们可抓点紧,咸阳日报背后的人,可都是朝中的大臣,当世儒者,陛下面前的博士,是你们万万得罪不起的。这些大人可都在谪仙楼等你们呢。切莫让他们等的太久了。” 刘季应了一声:“我知道。” 随后,他就冲到了茅厕里面。 很快,刘季捂着肚子出来了。 他不能不出来,因为卢绾在外面鬼哭狼嚎的叫门。 卢绾刚刚进去,立刻有另外一个小兄弟叫门。 咸阳日报的伙计都看傻了:这些楚人什么毛病?如厕也要扎堆吗? 好容易所有人都上了一遍,刘季第二波却又来了,于是又冲了进去。 紧随其后,卢绾也梅开二度。 伙计叹了口气,无奈的坐在一块石头上:这特么的都是什么事啊。 好说歹说,他总算劝说的刘季一伙人,忍耐着向谪仙楼进发了。 伙计心中着急啊。那么多高官都在等着,结果刘季一伙人迟迟不到。这太不像话了。 刘季不出现,固然是他自己不懂事,但是那些大人,肯定也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利。 得快点啊,得再快点啊。 伙计心里着急,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刘季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艰难地说:“兄台,走慢一点,我们走得快了,就忍不住了。” 伙计:“……” 他已经在心中把刘季的先人问候了一个遍了。 本来这段路只需要一刻钟就能走完,但是刘季一伙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他们走的慢也就罢了,中途还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挨个借用了茅厕。 当然了,第一个人借用的时候,这院子的主人没有说什么。等到一群人都进去的时候,主人就开始收费了。 这钱,也是伙计拿的。 终于,谪仙楼已经到了。 伙计指着楼梯说:“随我来吧。” 刘季看着一级一级的楼梯,冷汗直冒:“在……在二楼啊?” 他叹了口气,夹着腿,小心翼翼的上去了。 还好,成功的遏制住了,没有失守。 伙计站在门外,心惊胆战的说道:“小人……小人将刘季请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叫进来吧。” 伙计应了一声,连忙招手刘季等人进去。 里面的朝臣很不开心。 他们上朝的时候虽然是配角,他们的儒家理论虽然不受皇帝重视,可是……那也是大臣啊,那也是刘季这种穷苦人不能仰望的存在啊。 可是今日自己居然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这些可恶的楚人架子也太大了吧? 儒生中,为首的乃是吴敬。而咸阳日报,也是他主持发行起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把铁青的脸变成了笑脸。 大事要紧,大事要紧啊。 上次仙儒之辩,儒生丢人丢到家了。这次如果能拉拢刘季,或许还可以挽回点面子。 于是吴敬尽量和蔼的对刘季说道:“请入坐。” 刘季答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吴敬微微一笑,说道:“刘兄远道而来,路上可辛苦啊?” 刘季说道:“辛苦,还挺辛苦的。” 吴敬又说道:“这一路上,可遇到什么磨难吗?” 刘季张了张嘴,想要回答,无奈腹中翻江倒海。 他站起来,满脸歉意的说道:“大人恕罪,小人吃坏了肚子,要去方便一下。” 然后他跑下楼去了。 吴敬:“???” 要不是需要这人的经历敲打谪仙,吴敬早把这狗东西赶出去了。 一刻钟后,刘季回来了。 吴敬微笑着说道:“这一路上,可有什么见闻吗?” 刘季说道:“有,有不少。” 话音未落,他又站起来了。 吴敬彻底无语了。 他是儒生,凡事讲究个礼节。见到陌生人,开门见山,总显得有些冷漠了。 因此吴敬习惯先说一些废话,寒暄一番,彼此熟悉之后,再谈正事。 没想到……单单是寒暄的内容,就快用了小半个时辰了。 最后吴敬只能迅速的进入正题:“你和谪仙之间,究竟有什么抵牾?可以跟我说说吗?” 刘季应了一声,然后又开始捂肚子。 吴敬无奈的看了身边的记者一眼:“你跟着他,他去哪里,你便去哪里,尽快将他的话记录下来。” 记者应了一声,带着纸笔,愁眉苦脸的跟着刘季进了茅厕。 他刚刚记录了一半而已,刘季的讲述声忽然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记者有点纳闷,向里面张望了一眼,然后就惊慌失措的向外面喊:“不好了,不好了,刘季晕倒在茅厕当中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儒林领袖 半个时辰后,经过医者的全力救治,刘季悠悠醒转了。 他醒过来之后,医者并没有多轻松,毕竟刘季的那些小兄弟们,也晕倒了不少。 现在能行动自如的,也就剩下一个樊哙了。 刘季虚弱的问旁边的报社伙计:“我们可是被人下毒了?” 医者插嘴说:“那倒不是,你们这病症,有些像是水土不服。不过不要紧,我这里有谪仙大药房新出的止泻药,效果很好。” 刘季闭上眼睛,心想:这个槐谷子,卖了泻药卖止泻药,真行啊…… 医者给刘季吃了药,他的情况终于渐渐的稳下来了。 医者临走的时候,嘱咐刘季等人:“如今你们大泄一通,肠胃已然受损,近期内一定要食用一些清淡的东西,要戒酒戒肉,不可油腻。” 刘季苦着脸答应了。 等医者走了之后,旁边的卢绾虚弱的说:“兄长,我饿。” 不仅卢绾觉得饿,刘季也觉得很饿。 他强撑着爬起来,对卢绾说:“走,我们去吃饭。谪仙楼的宴席,不能不吃……” 他们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回到了包间。 这时候刘季发现,在场的人好像少了一些。 那伙计有些不快的说道:“诸位大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提前走了。” 刘季哦了一声,暗道有些可惜。 他本来打算借此机会,好好结交一下诸位大人,没准能在咸阳城建功立业呢。可惜,被这不争气的肚子给害了。 不过不要紧,机会有的是。 等过几天康复了,再提着礼物登门拜访好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说上几句好话,这些朝臣也不至于记仇。 刘季不爱面子,他知道利益比面子重要。 于是他招呼小兄弟们落座。 朝臣走了,这宴会就显得随意起来了。 在场的只剩下记者和报社的伙计,大家一边吃,一边询问刘季关于保险赔偿的问题。 而刘季等人,一边看着记者大吃大喝,一边吞咽口水,一边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唉,这么多酒肉,都不能沾啊。 刘季等人喝着豆子饭,眼泪都快下来了。 最后樊哙忍不住了,他大喝了一声:“我不管了,我千里迢迢,从沛县来到咸阳城,就是为了吃谪仙楼的酒肉,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吃。” 然后他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劲头,大口大口的吃肉,大口大口的喝酒。 众人都像是看傻叉一样看着他。 你吃就吃吧,喊出来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犯二吗? 刘季和卢绾等人都没说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樊哙。当然了,他们不再喝豆子饭了。 过了一会,樊哙像是吃饱了,摸着肚皮满意的说道:“咸阳城的酒肉,当真是一绝啊。” 刘季试探着问道:“你……没事?” 樊哙纳闷的说道:“能有什么事?” 刘季和卢绾等人对视了一眼,也开始吃酒肉。 看来医者的话,也不用全听嘛。什么不要吃酒肉,樊哙这不是没事吗? 结果不到一刻钟,刘季卢绾等人全都跑厕所去了。 报社伙计看着安然无恙的樊哙,赞叹道:“真乃壮士也。” 咸阳日报得到了足够的黑料,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当天晚上,他们加班加点,把报纸编出来了。 而这一切,谪仙楼的伙计知道的一清二楚。 毕竟这些人商议大事的时候,是在谪仙楼商议的。而且他们的声音也不小,所以早就被谪仙楼的伙计听到了。 等咸阳日报的记者一走,谪仙楼的伙计就急匆匆的去了商君别院,要赶快告知李水。 这时候天还没亮,商君别院的人对伙计说道:“你先在旁边等上一会,等谪仙睡醒之后,自然会见你的。” 伙计焦急的说道:“此事十万火急,等不得啊。” 匠户微笑着说道:“不就是刘季和咸阳日报那点事吗?谪仙早就猜到他们会接触了。” 谪仙楼的伙计大惊失色,极为惊叹的说道:“谪仙,已经知道了?” 匠户点了点头。 伙计感慨的说道:“谪仙,真乃仙人也。” 匠户笑了笑:“那是自然,这还用你说?” 虽然惊叹于谪仙的本领,但是谪仙楼的伙计还是有点担心的,他耐着性子,坐在一间屋子里等。 从黎明等到早晨,从早晨等到上午。 终于,匠户进来了,对伙计说道:“谪仙已经醒了,要见你,你随我来吧。” 伙计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他没办法不沮丧,都这个时间了,估计咸阳日报已经印刷完毕了吧?想要阻止他们也来不及了。 很快,伙计见到了谪仙。 谪仙的卧室很简单,不同于那些权贵花里胡哨的装饰,这里的东西都很实用。 木头做的高脚床,从孔雀国传来的椅子,半人高的桌子。 这些高桌大椅让伙计觉得很新鲜。 谪仙微笑着说道:“请坐。” 于是伙计拘谨的坐下来了,和谪仙隔着一张桌子。 他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这椅子真的很舒服啊,比跪坐在席子舒服多了。 两脚被解放了,后背还可以靠着。 伙计觉得,如果他有一把这样的椅子,那简直可以坐个十年八年都舍不得站起来。 至于这椅子是不是有违传统,是不是在某些拐弯抹角的地方违反了礼法,这个就不是伙计考虑的问题了。 他只是一个伙计而已,就在一年前,还穷的叮当响,他想的只是活下去,如何活的更好,并没有那些权贵的穷讲究。 李水温和的笑了笑:“你听到了刘季和咸阳日报密谋的内容?你不惜半夜前来报信?真是难为你了。” 伙计顿时觉得心里一暖,然后真诚的说道:“小人,小人觉得谪仙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好人,不忍心好人被陷害。” 李水笑了笑。 伙计又神色一黯,说道:“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那咸阳日报,或许已经印出来了,来不及阻止他们了。” 李水说道:“无妨,本仙既然预料到了他们会串通起来,那就已经有反制措施了。” 伙计听了这个以后,心里面安定了很多。 然后他将听来的东西向李水说了一遍。 李水听完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 秦人在舆论战方面,依然很幼稚啊。这才哪到哪?后世那些娱乐小报,捕风捉影,颠倒黑白的本事,比这个厉害多了。 李水自信的笑了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伙计看到李水这幅表情之后,在心中更加敬佩了:看来谪仙是真的有办法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小人总觉得是他们的诡计。可是这诡计究竟是如何实施的,小人却又想不明白。” 李水好奇的问道:“怎么?你说来听听。” 伙计说道:“那刘季等人,自从进了谪仙楼之后,就不断的去茅厕,不仅他一个人去,他们那伙人全都去了一趟。” “后来我详详细细的问了医者。医者说,他们应该是水土不服导致的,但是看起来又像是吃了泻药。” “不过医者最后说,应当不是泻药导致的。毕竟要泻成那样,除非是把泻药当饭吃了。” “我留了个心眼,找人去药房问了一下。果然打听出来,他们买了很多泻药。” “于是小人就不明白了,平白无故的,他们为何要买泻药呢?把自己拉的面色惨白,虚弱不堪,很舒服吗?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左右不过是想诬陷我罢了,无妨。” 伙计应了一声。 李水又和他寒暄了一会,然后命人将他好生送出去了。 伙计走了不久,李信来了。 他见到李水之后,直接问:“上次你说的轮椅,做好了没有?” 李水挠了挠头:“做好是做好了,不过你确定要坐?” 李信说道:“自然要坐,不然我三番五次的问你做什么?” 李水说道:“在我们仙界,腿脚有毛病的人才会坐。” 李信说道:“我现在腿脚就快累出毛病来了。” 这时候,有匠户把轮椅推过来了。 李水热情的介绍说:“这轮椅骨架乃是不锈钢打造的,百炼成钢,里面又掺杂了一些别的金属,因此不会生锈。” “上面加了柔软的垫子,保证你坐上几个时辰也不觉得累。这两个轮子,外面裹了一层橡胶。” “这橡胶,是最近从岭南之南获得的,柔软而有弹性,你即便在坑洼不平的路上行走,也不会觉得颠簸。” 李水又指着几个大弹簧说:“此乃减震措施,就算真的有颠簸,传到你身上的时候,也已经大大的减弱了。” 李信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然后发出了满足的感叹声。 李水指着扶手旁边的一个小绞盘说:“这个小轮子,和下面的大轮子,用铰链相连接。小轮子转一圈,大轮子也转一圈。因为小轮比较小,所以你转起来会很省力,试试?” 李信试了试,很快眼睛一亮,感慨的说道:“妙啊。” 李水说道:“当然了,自己转动绞盘行走,还是有点累的,不符合李兄高贵的身份。这轮椅后面,还有两个把手,可以让人在后面推着你走。” 李水推着李信走了一段。 李信幸福的快哭出来了。 他问李水:“槐兄,你这东西还没有申请专利吧?” 李水说道:“那倒还没有。” 李信说道:“把此物的专利卖给我怎么样?一百镒黄金,我买了。” 李水想了想,很痛快的答应了。 这东西……也就残疾人用用。而大秦的残疾人,多半是穷苦人,因为疾病的不到医治,或者在战场上受了伤,因此变成了残疾。 这样的人家境贫寒,哪里有钱买轮椅?找根木棍做拐杖也就算了。 李信这次恐怕要把裤子都赔掉了,这一百镒黄金,他是无论如何也赚不回来了。 李水很同情的看着李信。 李信也很同情的看着李水,心想:哈哈,槐兄过不了多久就会后悔了。这轮椅,可是个摇钱树啊。 很快,两人交割清楚,都得意的笑了。 李信自从有了轮椅,就舍不得下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感慨的对李水说道:“槐兄,我为了你的大婚,可是费尽了心思啊。这几天差点累死我。” 李水很不好意思的说道:“让李兄这么操劳,我真是过意不去,如果日后你有大婚的话,我一定尽心尽力。” 李信脸都白了:“嘘,这话可不要宣扬出去。万一被夫人听到……” 李水嘿嘿的笑了。 两人说笑了一番之后,李信对李水说道:“我听说,咸阳日报,已经与那个刘季接触过了,那些儒生一定会尽力抹黑你,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说道:“不怎么办,等着他们自取灭亡。” “刘季抹黑我的那些言辞,我已经听伙计说过了。大多是无稽之谈,很容易被拆穿。” “如果咸阳日报当真添油加醋的发出来,那等于自己留下了污点。一份报纸,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公信力,你要让百姓相信你,你说的是真的,别人说的都是假的。” “这次如果咸阳日报闹出来一个大笑话,以后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因此,我不加干预,让他们随便上蹿下跳,总有他们哭的时候。” 李信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这时候,管家李甲来了,对李信说道:“主人,关于大婚的很多事宜尚未确定,不少人在府中等着呢。” 李信揉了揉太阳穴:“罢了,推我回去吧。” 李甲看着这怪模怪样的小车,有点茫然。 李水在旁边指点了他一番,李甲才笨手笨脚的推着李信向外面走。 李信坐在车上,云淡风轻的看着路边的行人,忽然间感慨不已:这东西,比骑马舒服多了啊。嘿嘿,这要是推广开来,这次要发大财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李甲说道:“为了公主大婚招募的那些工匠,抽调出一小部分来,本将军另有任用。” 李甲恭敬的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在一座高大的宅院中。吴敬正看着刚刚出来的咸阳日报。 这报纸把谪仙批的体无完肤,任何看了报纸的人,都觉得谪仙简直猪狗不如。 吴敬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好,好啊。” 周围有几个朝臣恭维的说道:“吴大人真是好手段啊。兵不血刃,就拿下来了一城。” 吴敬微笑着说道:“以往那些人,总是在朝堂上弹劾谪仙,可是谪仙巧舌如簧,他们屡屡败下阵来。” “老夫今日另辟蹊径。谪仙不是最喜欢操纵民意吗?老夫偏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先用民意搞臭他的名声。然后趁势在朝堂上将他打压下去。” 周围的朝臣都一脸敬佩的说道:“吴大人真是机智过人啊。相信早晚要取代淳于博士,做我们儒林领袖了。” 吴敬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热热的,涌起来一些雄心壮志。 第六百一十四章 愤怒的雍齿 吴敬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次他主动牵头对付槐谷子,并不是自己有野心,而是单纯的为了拯救儒学而已。 当然了,如果在拯救儒学之余,顺便做一下儒林领袖,那倒也无妨。 毕竟……淳于越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应该有另一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了。 吴敬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天上悠悠的白云,心想:这大概就是天命吧。有了孔夫子,有了孟夫子,也要有吴夫子了。 他在心中尽情的畅想了一会,然后又拿起那张报纸来,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 ………… 刺啦,刺啦,刺啦。 报纸被撕的粉碎。 “这帮无耻之徒,写的什么狗屁玩意?”雍齿愤怒的叫了一声,使劲把咸阳日报丢在地上,并且狠狠的踩了两脚。 在沛县的时候,刘季就声称要告他。 雍齿忍了,很克制的让化肥站对刘季的农田做了裁决,最后确定,自己的化肥没有问题。 雍齿松了一口气。 虽然因为刘季这件事,自己的名声受了一些影响,化肥卖的差了一点,但是雍齿忍了。 他相信谪仙,相信谪仙的化肥。只要假以时日,这些百姓一定会明白化肥的珍贵之处。 现在影响的销量,一定能补回来的。 但是让雍齿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季居然到咸阳城来了,要到咸阳城闹事。 雍齿在沛县得到消息的时候,刘季已经走了三两天了。 他在后面紧追慢赶,还是落后了一步,当他来到咸阳附近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在读咸阳日报。 他立刻买了一份,读了之后,气的差点晕倒在地。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简直是胡说八道啊。 雍齿把报纸撕了,急匆匆的向商君别院走去。 这次的事是自己惹出来的,他不想让谪仙受冤。 他打算向谪仙说明情况,然后再当众澄清事实。 就在雍齿要进入商君别院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人把他拦下来了。 雍齿以为这两个人是商君别院的匠户,但是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生面孔,自己并不认识。 “难道商君别院又招新人了?”雍齿心里有点纳闷。 那两人微笑着说道:“兄台,我们去喝杯酒如何?” 雍齿警惕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们。” 那两人呵呵笑了一声:“你虽然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认识你啊。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雍齿吧?沛县丰邑人氏,对不对?” 雍齿纳闷的问道:“你们为何认识我?” 那两人拿出来了一张照片:“我们是通过这个认识你的。” 雍齿看了看,照片中自己正在搬运化肥,虽然挥汗如雨,但是一脸满足。 这照片应该是从某张报纸上剪下来的。 雍齿好奇的问:“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找我?” 那两人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乃是咸阳日报的记者。” 雍齿一听咸阳日报四个字,顿时怒气上涌,恨不得撕了这两个人。 这两人估计也知道自己干的不太地道,早就防备着雍齿动手呢。看见他冲上来,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兄台,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们解释啊。” 雍齿恨得牙根痒痒:“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两人干笑了一声,说道:“兄台有所不知,咱们之前只见到了刘季,没有见到你雍齿啊。我们见不到你的人,自然刘季说什么,我们就只能信什么了。” “如果你觉得刘季说的不对,你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反驳他一番嘛。” “到时候有你在旁边对峙,这件事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雍齿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不错,于是就点了点头。 那两人嘿嘿一笑,说道:“走吧,兄台随我们去喝一杯?” 雍齿答应了,跟着这两个人走了。 他们进了一个酒馆,酒馆的档次不太高,饭菜也不怎么好吃,不过价格便宜。 喝过了酒之后,这两个记者就开始发问了。 “请问兄台,你卖的化肥,是商君别院研制出来的吗?对此谪仙知情吗?” 雍齿嗯了一声:“是商君别院研制出来的。谪仙当然知情了。” 雍齿有些骄傲的说道:“我卖化肥,那是谪仙亲自点头许可了的。” 记者开心的在本子上记上:“雍齿供认不讳,谪仙对此完全知情。” 记者又问:“那刘季的化肥,是不是从你手中买来的呢?” 雍齿说道:“是。” 记者又开心的写上:“雍齿供认不讳,刘季的化肥,确实是谪仙研制的。” 记者又问道:“那刘季的农田,是不是颗粒无收呢?” 雍齿使劲一拍桌子,十分恼火的说道:“据说那刘季根本就没有耕田,他不曾撒下种子,还收获个屁。” 记者开心的写上:“对于刘季颗粒无收,雍齿表示:他收获个屁。” 记者又问道:“那化肥站是不是拒绝赔偿了呢?” 雍齿说道:“废话,我们又没有错,凭什么赔他?” 记者又记下来:“雍齿拒不认错。” 雍齿满怀希望的看着两个记者:“我已经都说清楚了吧?” 记者笑眯眯的说道:“清楚了,已经很清楚了。感谢你的配合。” 雍齿问道:“这下,能还谪仙清白吗?” 记者说道:“我们一定会把真想告诉百姓的。” 雍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记者又说道:“咱们照一张相如何?回头放在报纸上,比较有说服力。” 雍齿答应了。 两个记者小心翼翼的从外面的马车上搬下来照相机,和雍齿合了一张影。 合完影之后,记者微笑着说道:“兄台不妨在这里喝一会酒,我们两个就先告辞了。要回去赶快将文章写出来,好早日再出一份报纸。” 雍齿连连点头:“你们快去吧,事关谪仙的清白,可耽误不得。” 两个记者笑眯眯的走了,而雍齿终于放松下来,开始喝酒。 他担心了一路,现在总算可以平心静气的休息一会了。 半个时辰后,雍齿站起身来,打算去商君别院拜访谪仙。 结果店小二把他拦住了,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客人,你还没有付钱。” 雍齿一愣:“方才那两个人没有付钱吗?” 小二说:“没有啊。” 雍齿叹了口气:“罢了,这两个人或许是忘了。” 雍齿倒没觉得那两个记者故意坑他,毕竟这酒馆档次不高,如果真是要坑他,应该去一个更高档的地方才对。 他拿出来了几个铜钱,问道:“多少钱?” 小二看了看他手中的铜钱,干咳了一声,说道:“五千钱。” 雍齿大吃了一惊,问道:“多少?” 小二说:“五千钱。” 雍齿火了:“你这酒,你这菜,卖五千钱?你是在抢钱吗?” 小二说道:“这菜只值三十钱,但是刚才你那两个同伴,临走的时候拿了价值四千七百七十钱的茶叶。” 雍齿差点晕过去。 咸阳城,真的是人心险恶啊。 小二看雍齿好像不打算付钱的样子,幽幽的说道:“这位客人,你有钱吗?” 雍齿说:“没有,如何?” 小二说道:“没钱也无妨,按照规矩,以工抵债便可以了。” 雍齿:“啥?” 小二说道:“我们这里,每个月的工钱是三百文。你现在欠我们五千钱。你只需要工作两三年便可以还清了。” 雍齿心想:我立刻就要去见谪仙,我怎么可能在你这里干活干两三年? 他对小二说道:“我不是没钱,只是没有带那么多罢了。我在沛县有生意,这些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小二幽幽的说道:“不见钱,可不能放你走。” 雍齿急了,硬要往外面闯,结果被小二叫来一群人,一顿胖揍。 他们打的正开心,忽然被人喝止住了。 雍齿抬头一看,发现这人面熟得很。 他盯着这人看了很久,然后试探着说道:“这不是……这不是牛犊兄吗?” 牛犊哈哈大笑:“果然是雍齿兄吗?看你被打的鼻青脸肿,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牛犊把雍齿从地上扶起来,纳闷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雍齿叹了口气:“唉,被人给涮了。” 牛犊问那几个伙计:“怎么回事?” 店小二连同旁边的伙计都不敢吭声了。 在这一带做生意的,谁不认识牛犊? 牛犊虽然只是商君别院一个看门的,但是看得可是谪仙的大门啊。 牛犊有些不快的说道:“诸位,我问你们话呢,你们没听到吗?” 店小二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牛犊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搂着雍齿的肩膀说道:“雍齿兄啊,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干嘛这么见外?缺钱直接来找我就好了,走走走,咱们先回去再说。” 牛犊拉着雍齿向商君别院走去。 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回过头来,对店小二一伙人说道:“你们还不跟上来?不想要钱了吗?” 店小二连忙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了。 牛犊指着周围那些伙计说:“他们也来。” 店小二一愣:“我自己不就可以了吗?” 牛犊淡淡的说道:“你自己拿了那么多钱,万一跑了怎么办?多找几个证人监督着你。” 店小二有些委屈,不过也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那些人跟着自己了。 这伙人到了商君别院之后,很快见到了李水。 李水看见雍齿来了,微笑着说道:“近日这化肥生意怎么样啊?” 雍齿恭恭敬敬的说道:“生意很好。凡是用了化肥的农田,产量都提高了十倍。那些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都来买化肥。” “不过刘季这卑鄙小人,四处散播谣言,有些谣言已经传到沛县去了,因此化肥的销量,反而有些下滑。” 李水微微一笑:“无妨,只要用过化肥的人,一定会再买的。刘季诋毁我的言论,也一定会真相大白。” 雍齿恭敬地应了一声。 李水忽然说:“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可是挨打了?” 雍齿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店小二,和店小二旁边的几个人。 李水问道:“怎么回事?” 店小二硬着头皮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对店小二说:“你怎么确定,那两个记者和雍齿是一伙的呢?” 店小二一愣,说道:“他们是一块来的,而且有说有笑,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李水说道:“本仙也和你有说有笑,难道是一伙的了?” 店小二答不上来了。 李水又说道:“那两个记者,临走的时候要了四千多钱的茶叶。你怎么就确定雍齿是知情的呢?” 店小二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两个记者说了,是雍齿结账。” 李水幽幽的说道:“不光结账,还送茶叶。不光送茶叶,还让客人自己挑选。不光让客人自己挑选,自己还坐在那自斟自饮。你见过这样送礼的吗?” 店小二无言以对。 李水又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跟雍齿核实一下?” 店小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李水继续说道:“该不会是你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不甚熟悉,因此你设了一个圈套吧?” “你不仅收了记者的饭钱,回头还告诉雍齿,记者没有付钱,而且临走的时候拿了茶叶。” 店小二吓得屁滚尿流,跪伏在地:“小人不敢,小人绝对不敢啊。” 李水说道:“你不敢?可那就怪了。周围这么多酒馆,为什么那两个记者偏偏就选了你的?你这酒馆又破又旧,原本是招待摆摊的穷苦人的。那两个记者怎么就想到了去你那里招待客人?” “而你这酒馆里面,无论酒还是菜,都十分简陋,怎么会准备了昂贵的茶呢?” 店小二满头大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而雍齿听到这里,忽然眨了眨眼,有点回过味来了:“难道……我是被坑了?” 李水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店小二彻底崩溃了,哆嗦着说道:“小人,小人与其中一个记者相识。他经常带客人来,我们就用这一套骗人钱财。小人……小人是从犯啊,主意都是他们出的。” 李水冷笑了一声,坐下来,对旁边的牛犊说:“去大秦日报社,找两个记者来,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记下来。” 牛犊应了一声,欢快的跑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谪仙的反击 雍齿忽然回过味来,极为担心的说道:“谪仙,咸阳日报的人,分明是在故意坑我啊。那之前的采访,他们会不会颠倒黑白?” 李水点了点头,很严肃的说道:“应该会。” 雍齿十分担心的说:“那可如何是好?”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无妨,本仙自有妙计。你先下去歇一会,吃吃饭,睡睡觉。” 雍齿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不去阻止他们吗?” 李水微微一笑:“不必,用不着。贱人自有天收。” 雍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乖乖的退下了。 这天晚上,雍齿根本没睡着觉,翻来覆去,满是担心。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街上,买了一份咸阳日报,看完之后,雍齿把报纸撕了。 颠倒黑白,真的是颠倒黑白啊。 而这份报纸在百姓心中,显然也产生了很大影响。 有一些人信了咸阳日报的话,对李水的人品产生了怀疑。毕竟报纸上有雍齿的照片,这表明其中的内容不是捏造出来的。是真的采访过了本人。 而还有一些人,则坚定地信任李水,认为谪仙乃是天上人,怎么会贪图蝇头小利? 起初的时候,这两方人马只是争论而已,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争吵。 争吵完了之后,又变成了互殴,一时间,咸阳城内外,因为观点不同而私斗者不计其数,官府抓了很多人。 吴敬坐在家中,听着管家的汇报,心里乐开了花。 乱吧,乱吧,越乱越好。 这件事无论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一旦乱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槐谷子。 近日来府中拜访的人越来越多了,吴敬隐隐觉得,自己要坐稳儒林领袖的位子了。 这个位置一旦坐稳了,他就会指使一些亲信,委婉的请淳于越把朝中重臣的位子让出来。 等做了重臣之后,吴敬就会大展拳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等到百年之后,一提起他吴敬来,总是要和孔孟并列,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 不,孔孟不过是周游列国,传播了一些学说而已。而他吴敬,可是真正的用着学说治国,将它发扬光大了。 那么他吴敬的成就,不是要超过孔孟了吗? 吴敬不由得咧开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事情越闹越大,朝臣们也有些慌乱了。 毕竟……这件事的本质是保险会不会赔付的问题。 而朝臣们,可是在商君别院买过互助金的。 虽然谪仙声称,互助金不是保险,但是朝臣们不是笨蛋,他们很快回过味来,这就是变相的保险。 如果将来自己不小心获罪,家眷能从谪仙那里拿到赔偿金吗? 罪臣的家眷,无权无势,怎么和谪仙斗?到那时候,谪仙就真说一句不给了,该怎么办? 朝臣们越想越不踏实,于是纷纷拜访谪仙。 这些朝臣去商君别院的时候,就有三分不安,七分怀疑,等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牛犊居然还在坚持收费。 朝臣们个个气的七窍生烟,不过没办法,还是乖乖交钱了。 进入商君别院之后,李水全都是套话,用自己的人品向朝臣保证,绝对会兑现保险承诺。 但是朝臣们对李水的人品显然不大信任,纷纷要求退款。 李水又说,可以给朝臣们一个优惠。 这些互助金存在商君别院,可以定一个期限,或者二十年,或者五十年,或者一百年。 如果二十年到了,诸位没有获罪,可以连本带利返还,多送你三成。 如果五十年到了,可以多返还五成。 如果一百年到了,可以多返还八成。 朝臣们顿时动心了。 这等于二十年之后,一百镒黄金变成了一百三十镒? 这黄金在家里面放着也是放着啊,放在谪仙这边,平白无故就多出三成来,这不是很好吗?哪怕做生意的收益也不过如此了吧? 于是这些朝臣们开始犹豫了。 李水又说道:“诸位,这互助金,不仅仅是商君别院名下的,他的大股东,乃是伏尧公子。而伏尧公子的身份,我就不用多说了吧?你们觉得公子会骗你们吗?” 朝臣们纷纷摇了摇头。 最后,他们决定相信伏尧的人品,然后结伴回家了。 这次虽然损失了十万钱的门票,但是互助金毕竟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还是挺值的。 等朝臣们走了之后,相里竹来到李水身边:“你还真的打算给他们钱?” 李水看了看她:“这叫什么话?你觉得我会赖账吗?” 相里竹说道:“你倒不会赖账,但是我总觉得你不会做亏本生意。这些朝臣什么都不干,只要把钱放在你这里二十年,你就要多给他们三成?你疯了吗?” 李水看着相里竹,幽幽的说:“你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吗?” 相里竹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水说道:“譬如,现在有十块金子,有十头牛。那我们就规定,一块金子等于一头牛。然后进行买卖,没有问题吧?” 相里竹说道:“没问题啊。” 李水说道:“好,那么现在一场冰雹下来,砸死了五头牛。只剩下五头了。现在一头牛应该卖多少钱?” 相里竹说:“两块金子啊。你是在考我算学吗?” 李水严肃的说道:“这是经济学。” 他接着说:“如果现在发现了一座金矿,开采完了之后,有了一百块金子,那么买这五头牛,每头牛多少金子?” 相里竹说道:“二十块?” 李水点了点头:“从牛的角度看,牛的价格在不断上涨。但是从金子的角度看,金子在不断地贬值。原本一块金子就能买一头牛,现在二十块才能买一头牛。” 相里竹说:“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水指着西方说:“现在我们在不断地发现金山。金矿银矿,源源不断的进入咸阳城,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相里竹瞪大了眼睛:“金子会贬值?” 李水笑了:“是啊,一百镒黄金,存上二十年,价格可能要打个折扣吧?我多给他们三十镒,但是实际的购买力,相当于只给了他们六十五镒。我还赚了三十镒。” 相里竹愣了一会:“可是……可是你还是亏了啊。他们的黄金贬值,你的就不贬值了吗?” 李水说道:“我不会把黄金换成牛吗?” “牛,只是一个比喻罢了。土地,铁路,矿场,造纸,医学……这些都是牛。” 相里竹陷入了沉思当中,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你真是太坏了。而且……坏得很特别。” 李水微微一笑:“多谢夸奖。” 这时候,有匠户进来了,对李水说道:“大人,我们查出来了,咸阳日报这次行动,是吴敬谋划的。” 李水嗯了一声,对匠户说道:“这个吴敬,上次买互助金没有?” 匠户说道:“没有。” 李水说道:“你去派几个人,在谪仙楼外面的布告栏里贴一张告示,就说本仙规定,不许吴敬买互助金。” 匠户愣了,犹豫着说道:“这吴敬……好像没打算买啊。” 李水呵呵一笑:“吴敬买不买,那是他的事,本仙卖不卖,那是本仙的事。我们这个互助金,以后要提高规格。” “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必须经过严格考核,认真审查才能买。如此一来,他们才会更加信任我们。” “那些四处作死,反复挑衅朝廷法度,想要骗取赔偿的人,咱们就不能上当,不能把互助金卖给他们。” 匠户有点懵了,心想:当真有这种人吗?为了一点互助金,故意犯罪?这不是有病吗? 不过谪仙吩咐了,他照办也就是了。 很快,谪仙楼外面贴出来了一张告示。 言辞很激烈,说要剥夺吴敬购买互助金的资格。 咸阳百姓看了之后,纷纷对吴敬报之以同情,觉得吴敬真是太可怜了,被谪仙拒之门外了。 而吴敬简直气的七窍生烟:老夫什么时候要买互助金了?还剥夺我的资格,好像我求着你卖给我一样。 ………… 伏尧来到商君别院,对李水说道:“师父,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咱们要不要出手?” 李水说道:“不着急,我的证人还没有到齐,等他们到齐之后,一块出手就好了。” 伏尧苦着脸说道:“师父你倒是坐得住,我就惨了。” 李水纳闷的问:“怎么?” 伏尧说道:“这几日,总有人来找我。” 李水好奇的问:“你贵为大秦公子,还怕人找吗?这人是谁?” 伏尧还没说话,外面有个小宦官急匆匆的跑进来,对伏尧说道:“公子,有一个叫珠翠的宫女在等你。” 伏尧苦着脸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向外面走。 李水意味深长的看着伏尧,然后感慨的说:“我倒没注意,公子你也不小了啊。” 伏尧:“……” 他叹了口气:“师父,你别想多了,这珠翠,是我阿姊身边的人。” 李水一愣:“未央吗?我也去见见。” 小宦官干咳了一声,恭敬地说道:“谪仙留步,这珠翠说了,他奉了公主的命令只见伏尧公子一人。” 李水挠了挠头:“这是搞什么名堂?” 他冲伏尧笑了笑:“那你就先去吧。” 伏尧应了一声,跟着小宦官走了。 ………… 一辆马车中,伏尧见到了珠翠。 珠翠先向伏尧行了一礼,然后清了清嗓子:“公子,奴婢代表的是未央公主,下面的话,都是未央公主让奴婢代为传达的。” 伏尧嗯了一声。 珠翠拿出来一张报纸,说道:“公主要奴婢问公子一声,谪仙受人侮辱,公子为何一言不发?” 伏尧看了看,那是一张咸阳日报。 伏尧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争辩,是师父不让啊。师父好像有自己的打算。” 珠翠又拿出来一张报纸,说道:“公子不帮谪仙分辩倒也罢了,怎么还勾结外人,诋毁谪仙呢?” 伏尧看了看,这是一张大秦日报。 他苦着脸说:“我这是诋毁师父吗?我这明明是公正客观地讲述事实啊。而且这是几天前的报纸了?怎么总是翻旧账?” 珠翠干咳了一声:“公主说,谪仙为人宽厚,讷于言而敏于行,不喜与人争辩,你这做弟子的,应该为师父分忧。” 伏尧都懵了:为人宽厚?讷于言?不喜与人争辩?是这样吗? 伏尧看了看珠翠:“阿姊不是要大婚了吗?这时候不应该忙得很吗?怎么还有时间看报纸?” 珠翠叹了口气:“这报纸,毕竟是公子办的,公主对公子可是关心的很呢。” 伏尧哦了一声。 珠翠说道:“公主希望在一两日之内,就看到你的行动,不要让人在诋毁谪仙了。否则……” 珠翠神秘的笑了笑。 伏尧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疼,不由自主的揉了揉。 他苦着脸答应了。 珠翠走了,伏尧坐在商君别院门口,眉头紧皱。 李水从商君别院出来,好奇的问伏尧:“怎么回事?” 伏尧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李水感慨的说道:“公主真是温柔贤惠啊。” 伏尧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往事,被未央揪着耳朵教训……未央温柔?是这样吗? 伏尧对李水说道:“师父,咱们还不开始行动吗?”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明天开始反击吧。” 他递给了伏尧一张纸:“先从这里开始。” 伏尧接过纸来看了看,顿时眼睛一亮。 这张纸,是揭秘某商户坑骗客人的事情。而这个圈套,就涉及到了咸阳日报的两个记者。 这两个记者虽然不是官吏,但是喜欢儒学,与吴敬也颇有关系。 而这两个人,正是一连串诋毁李水文章的作者。 现在只要伏尧把这文章发出去,这两个记者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他们两个倒了,之前诋毁李水的文字,可信度就要打个折扣了。 伏尧揣着这张纸,兴冲冲的回大秦日报社了。 而吴敬,依然沉浸在儒学领袖的美梦中。他甚至开始思考,接替淳于越的时候,怎么才能表现的谦虚一点,怎么才能表现的……我其实不想做儒学的领头人,是他们逼我做的……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不许欺负我姐丈 吴敬正在淳于越家中做客。 说做客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其实是隐晦的向淳于越表达自己的意愿:你已经老了,有些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来做吧。 他希望淳于越主动引退,引退之前,再着重推荐他一把。这样一来,儒生们就会认可他了。 本来吴敬想过几天再来的,但是最近有一些儒生不断地来催促自己,早日承担这个责任。 催促了几次之后,吴敬觉得,早日做决断也好。 这种事,早晚都要做,早一天就早一天吧。反正他也有点忍不住了。 于是,在一群儒生和博士们的簇拥下,吴敬来了。 他们到了之后,就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淳于越始终不开这个口。 也不知道他是没听懂,还是假装没听懂。 吴敬耐着性子等了很久。 淳于越终于幽幽的说:“这几日,你利用咸阳日报,和谪仙倒是有来有往,斗得很热闹啊。” 吴敬应了一声:“振兴儒学,铲除邪道,乃吾辈的职责,义不容辞。” 淳于越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盯着吴敬说道:“你与槐谷子的争斗,是真的为了振兴儒学呢?还是单纯的想要争名夺利呢?” 吴敬顿时脸色一变,有些着急的说道:“淳于博士,平白无故,你为何如此诋毁我?” 淳于越叹了口气:“我并不是诋毁你,只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在我看来,咸阳日报所作的事,全都是意气之争,与儒学毫无关系。而且我也不相信槐谷子会赖账。” “他商君别院之中,可以说金银堆成了山,有必要贪图百姓的这点金银吗?” “如果你相信了那所谓刘季的说辞,说明你不够聪明,老夫怎能放心将你推举到儒学首领的位置上?” “如果你不相信。可你却依然大肆宣扬此事,说明你心术不正,老夫就更加不能推举你了。” 这话说的很犀利,吴敬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 如果是以前,被淳于越批评几句,吴敬可能也就忍了。 但是现在不行啊,现在吴敬风头正盛,今天是被众人簇拥着来要权的。 众目睽睽之下,岂能丢这个人? 于是吴敬很强硬的怼回去了:“淳于博士,儒学领袖,有德者居之,并非博士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淳于越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此言不错。反正公道自在人心,吴大人不如回到家中去,好好修身养性,” “等有一天你的德行到了,自然可以做儒学首领,何须老夫推举?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吴敬咬了咬牙,对淳于越说道:“吴某自认为德行够做儒学首领了。但是淳于博士,也没必要霸着这个位子。德不配位,很危险啊。” 淳于越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是吗?老夫德不配位吗?” 吴敬指着淳于越的椅子:“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从蛮夷之地传过来的东西,并非老祖宗留下的。” 淳于越幽幽的说道:“老祖宗茹毛饮血,以树叶遮羞蔽体。吴大人怎么反倒穿起衣服来了呢?” 吴敬微微一愣。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和自己辩论的不是淳于越,而是槐谷子。 他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说:“然而,听说博士近日频频出入商君别院,并且听槐谷子的什么哲学课。这不是背离了儒学之道吗?” “一个不再信奉儒学的人,却要做儒学的首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周围的那些儒生和博士都纷纷点头。显然觉得吴敬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吴大人这话就错了,什么叫做信奉呢?” “孔夫子,孟夫子,他们是贤人,但是我们也没必要将他们当成神灵来祭拜。一旦当成神灵,他们所说的话,就永远都是正确的了。” “而孔孟二人,就当真永远是正确的吗?” “孟子、荀子,显然发展了孔夫子的学说。如果孔夫子完美无缺,孟荀二人,又何必提出自己的观点呢?” 吴敬惊骇不已,他指着淳于越,手指都在颤抖:“你这些歪理邪说,你……你被谪仙蛊惑了。” 淳于越纳闷的看着他:“我被蛊惑了?我说的不对吗?” 吴敬想要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孔夫子的话,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正确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孔孟是错的,他倒不知道应该如何分辨了。 淳于越接着说道:“至于你说,我还是不是儒生。我当然是儒生了。” “我在商君别院,确实听了一些哲学课。我去听,是因为谪仙说的有道理。更因为,我发现谪仙也是儒生。”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谁不知道谪仙是依靠商贾治国的?谁不知道谪仙前阵子提出来个什么仙学。 淳于博士却说他是儒生?这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淳于越叹了口气,站起来说:“起初的时候,我也对谪仙有些不屑,觉得他做的事很荒唐,是在哗众取宠。” “可是听了几次之后,我渐渐地能够找到共鸣了。我发现,原来谪仙所说的话,孔夫子早就已经说过了,孟夫子也已经说过了。” “而谪仙,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解释了一遍而已。” “他解释的角度很特别,有些人不认识,于是给他起了个仙学的名号。但是其实谪仙何时说过自己的学问是仙学了?” 在场的人都有点茫然:“是这么回事吗?他没有承认过吗?”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来。记得谪仙刚刚入朝的时候,曾经屡次称自己为儒生。他不仅称自己为儒生,而且还主动做博士。” “当时我以为他在胡闹,在故意给我难堪。现在想想,其实谪仙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喜欢儒学,而且有独到的研究。如果他能将自己的观点完善一下,或许可以成为另一个儒家圣贤。” 吴敬一脸怀疑的看着淳于越,感觉这老家伙是不是被下药了?怎么忽然这么吹捧槐谷子。 其他的儒生和博士纷纷说道:“既然淳于博士如此推崇谪仙,那么谪仙的仙学,具体是怎么继承儒学的呢?” 淳于越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在场的人:“你们与谪仙论战了那么长时间,但是一直在自说自话,对他的仙学好像不甚了解啊。” 这些博士和儒生都没说话。 他们确实不了解,而且是不屑于了解。在他们看来,谪仙那一套简直就是歪理邪说,多看一眼都脏眼睛。 淳于越从桌上拿起来一本书,递给他们:“这是我最近总结的一些心得,你们可以拿回去看看。” 吴敬把书接过来,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四个大字:知行合一。 他随手把书合上了,对淳于越说道:“我们今日来,不是来讨论谪仙的,是来讨论儒学的。” “近日以来,淳于博士一直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儒学越来越式微了。而我在外面积极奔走,力挽狂澜。我觉得,博士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淳于越苦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你在力挽狂澜吗?” 吴敬说道:“这个自然。” 淳于越叹了口气:“罢了,等你当真力挽狂澜的时候,再来找老夫吧,到那时候,老夫自然把位子让给你。” “老夫会告老还乡,然后在陛下面前举荐你。” 吴敬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相当于一下干掉了两个朝臣啊。 一个槐谷子,一个淳于越,自己的威望还不是一飞冲天? 到那时候,就和丞相王绾,廷尉李斯谈笑风生了? 吴敬想到这里,忍不住在淳于越的书房房中,嘿嘿的傻笑起来了。 最近吴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是喜欢幻想,脑海中天天都在演连续剧…… 这时候,有个伙计悄悄地走了进来,先向此地的主人,淳于博士行了一礼,然后又凑到吴敬耳边:“大人,有大秦日报的消息。” 吴敬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老夫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必这样鬼鬼祟祟?” 吴敬倒也不是真的光明磊落,他只是觉得自己赢定了。因此……当众说出来比较有光彩。 伙计只要用正常的声音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吴敬心里咯噔一声。 他有点后悔让伙计大声说了。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咳嗽了一声,尽量镇定的说道:“什么大事不好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什么不好的?” 伙计只好说道:“是。咱们咸阳日报的两个记者,被查出来勾结饭馆的伙计,设下圈套,专门坑害外地人。” “此事已经刊登在了大秦日报上面,证据十分详细。有不少被坑骗过得人纷纷作证。并且已经闹到官府。” “这两个记者被抓了,现在街上的百姓对我们破口大骂,报纸的声誉一落千丈。” “现在有不少人认为,我们之前采访雍齿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甚至有一伙人聚集在报社门口,要我们退钱。” 吴敬脸色涨红:“退钱?退什么钱?” 伙计小声说道:“退买报纸的钱。” 吴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淳于越悠悠的说道:“吴大人,你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啊。老夫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吴敬向淳于越抱了抱拳,灰溜溜的走了。 而剩下的儒生和博士也没脸再呆下去了,他们纷纷离开了。 这一次,本来是为了逼淳于越就范的,谁知道居然闹出来这种事,丢了个大人。 每人都在心中把那两个记者骂了几百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大事啊。 吴敬黑着脸从淳于府中走了出来。 他刚刚走下台阶,就感觉眼睛一闪。 他抬头,看见前面架着照相机,有两个人正在给自己照相。 办报纸的人都很敏感,吴敬立刻冲上去,对着那两个人说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这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在照相。” 吴敬勃然大怒:“谁让你们照相的?朝廷早就有规定,拍人的时候,需要对方同意才行。” 那两个照相的人互相看了看,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吴敬哈哈大笑:“商君别院又如何?别人不敢得罪,老夫却敢得罪。来人啊,给我打。” 很快,有两个家丁冲上来,要打这两个人。 这时候,不远处有人悠悠的说道:“吴大人,我大秦律法,可是禁止私斗啊。” 吴敬听到这声音之后,心里一颤,他扭过头来,看见李信正抱着胳膊走过来。 吴敬说道:“原来是李大将军,好巧啊。” 李信呵呵的说:“不巧,本将军是专程赶来的,就是为了等着吴大人。” 吴敬有些心虚的说道:“等着我做什么?” 李信说道:“我听人说,有一伙人,欺负到我阿姊家来了。我能不管吗?” 吴敬:“……” 你阿姊都死了多少年了?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吴敬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来找淳于博士说一些事情,并没有做什么。” 李信哦了一声:“是吗?我怎么听说,你们要逼他告老还乡呢?” 吴敬说道:“这个……我们怎么逼的了?淳于博士是去是留,全看他自己,我们如何能帮他拿主意?”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啊,那就最好了。不过……我已经拍了照片了,明天打算登报,就说儒生在闹分裂,拉山头。” 吴敬:“……” 李信幽幽的说:“放心,我已经采访过淳于府中的下人了,你们说的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报纸是不会乱编的。” 吴敬苦着脸问道:“李大将军到底想怎么样?” 李信搓了搓手:“上次打了很多老臣的耳光,之后就落下个病根,不打耳光就手痒。如果吴大人能帮我一个小忙的话,咱们一切好说。” 吴敬:“……”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一套组合拳 面对李信的嚣张要求,吴敬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他吴敬眼看要做儒学领袖的人了,怎么挨耳光?就算要挨……那也不能当众说出来啊。 李信见吴敬拒绝了,有点诧异:“吴大人竟然不肯吗?” 吴敬有点纳闷:老夫不肯,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这么奇怪做什么?倒好像有人很喜欢被你打耳光似的。 李信叹了口气,十分惋惜的说道:“若吴大人不肯,那本将军可帮不了你了。过几天如果在报纸上看见儒者内讧的消息,可不要惊讶啊。” 吴敬:“……” 他思索了一会,然后对李信说道:“李大将军别忘了,淳于博士可是你姐丈,儒学内讧,对他的名声也有损。” 李信哈哈大笑:“淳于越名声有损,关我屁事?” 吴敬:“……” 旁边的儒生和博士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是啊,这个李信向来不大尊重淳于越,尤其是和槐谷子狼狈为奸之后,更是添了厚脸皮的本事。有事没事就要折腾淳于越一番。 这一次能让淳于越难堪,他恐怕乐意至极吧? 最后吴敬只好咬了咬牙说道:“清者自清,大将军请便吧。” 然后他一甩袖子走了。 儒学内讧,丢人的是所有儒者。而挨耳光,丢人的是他吴敬自己。 这样一比较……还是大家一块丢人吧。 吴敬甩袖子走了。 李信站在原地,笑嘻嘻的看着他的背影。 那两个记者问李信:“大将军,咱们真的要报道儒者内讧吗?” 李信摇了摇头:“咱们这次行动,只针对吴敬一人,不必牵扯到淳于越。哼哼,我欺负淳于越,那是一回事。别人若欺负淳于越,那是不把我李信当回事了。” 记者纷纷竖了竖大拇指,恭维道:“李大将军真是看的明白。” 恭维完了之后,这两个记者又好奇的问:“然而……我们怎么针对吴敬呢?” 李信沉思了一会:“这个,我得去商君别院,和槐兄商议一下。” ………… 淳于越正在家中看书。 管家淳于甲犹犹豫豫的走进来,对淳于越说道:“主人,李信一直在府外徘徊,不知道意欲何为,或许又要来祭拜夫人。”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即便他来祭拜也无妨,老夫知道他的心思,左右不过给我一些难堪罢了。我自不往心中去,他又能奈我何?” 淳于甲应了一声,然后好奇的看着淳于越。 他发现,不知不觉间,淳于越已经做到看淡一切不计较虚名了。 以前淳于越确实是大儒,确实为人宽厚,彬彬有礼,持身甚正。但是……但是就是好名,唯恐别人诋毁了他。 但是现在的淳于越,仿佛已经超凡入圣了。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啊。 但是淳于越竟然做到了。 淳于甲看着主人,忍不住想:主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真是太厉害了。 而淳于越显然也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了。 他有些感慨的想:原来这便是君子的境界,我是何时达到的?好像是在商君别院听了几节哲学课之后达到的。 进而淳于越又想到:昔日谪仙厚颜无耻,会不会是表象,其实是已经达到了人不知而不愠的境界? 淳于越想了一会,然后又使劲摇了摇头:呸,那家伙是真的无耻。 ………… “这无耻之徒,真是气煞老夫也。”吴敬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痛骂。 身后的那些儒生乖乖的跟着他,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那两个被抓的记者怎么办?” 吴敬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匆匆离开淳于府,是因为有两个记者被抓了,不得不溜走,去处理这件事。 吴敬想了想,对身后的儒生说道:“立刻出一份告示,就说这两个记者品行不端,我们也受到了蒙骗,即日起,将他们从报社开除。” 身后的儒生连连点头。 吴敬又说道:“除此之外,还要向他们的家人索赔。” 儒生们都愣了一下:“索赔?” 吴敬嗯了一声:“这两个记者,坏了我们的名声。导致我们报纸销量下跌,他们应当赔偿我们的损失。” “其实,钱是小事,我们这是要告诉百姓。我们报纸也是受害者,被这两个记者给害了。他们痛骂记者,可不要牵连到我们身上。” 儒生们纷纷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他们表面上觉得吴敬的办法很好,但是心里面,都有点嘀咕了。 这两个记者,毕竟是为咸阳日报办事的啊。 他们这次出了事,确实自己有错在先。可你不保他们也就算了,怎么还落井下石呢? 等下一次我们被揪住了小辫子,是不是也要这样? 甚至下次我们没有错,是被人捕风捉影的诬陷了呢? 吴敬不知道,在这一瞬间,咸阳日报,人心浮动起来了。 ………… 商君别院,李信把躺椅上的李水叫醒了。 他有点不爽的说:“我在外面为了你的大婚忙前忙后,你却在这里睡大觉?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李水打了个哈欠:“这没办法,谁让你娶妻太早呢?如果你认识我之后再娶妻,我也帮你忙前忙后。” 李信在旁边坐下来,一边吃西域送来的葡萄干,一边说道:“有个事,需要你给想个办法。” 李水切了个西瓜:“什么事?” 李信把吴敬那伙人的事说了一下。 李水听完之后笑了:“这还不简单?” “最近我和伏尧公子商议了一下,伏尧公子认为,以后大秦日报,应该走高端路线,报道一些大事,真事,有影响的事。” “诸如陛下有了什么诏书,哪位朝臣犯了罪,谁弹劾了谁。百姓们受到了谁的欺压,务必做到真实。” 李信哦了一声,说道:“这个我也听说了。” 李水微微一笑:“然而我认为,一些捕风捉影,鸡毛蒜皮的奇闻,百姓们也喜欢看。” 李信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百姓们最喜欢这种小道消息。” 李水说道:“因此,我和伏尧公子商议了一番。再创办一份报纸,专门报道小事,捕风捉影的事,不确保真实性。要在每一条新闻面前,都加上一句……据说,或者据传闻。” “当然了,也不能全然胡编乱造,而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稍加暗示,让百姓能体会到其中的意思便可以了。” “百姓也知道这报纸是什么水准,就听个乐呵而已。真正的了解大事,还得大秦日报。” 李信眼睛一亮:“这个倒是挺有意思啊。” 李水说道:“若李兄有意的话,不如拿出一部分钱来出资。我们商君别院提供技术。这报纸的名字就叫……将军小报。” “小报?”李信有点不乐意。 李水解释说:“这个将军,自然指的是李兄你了。这个小报,并不是说报纸小,而是说……报道的都是小事。” 李信听李水解释了一会,忽然回过味来,对李水说道:“我今日是来问怎么抹黑吴敬的,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李水笑眯眯的说:“咱们聊着聊着,这将军小报第一期的内容不就有了吗?” 随后,李水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信的眼睛越睁越大,然后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槐兄,你真是个人才。” ………… 吴敬正在咸阳日报思考对策。 他接连叫来了几个人,开始开会。 吴敬问道:“如今大秦日报,正在诋毁我们。看来谪仙已经反应过来了,想要和我们斗上一斗。诸位有何良策啊。” 有人冥思苦想了一阵,说道:“在下倒是有些想法。” 吴敬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那人说道:“之前那两个记者坑骗人钱财的事,证据确凿,是洗不干净了。吴大人主动与他们断绝关系,确实是一招妙棋。” “但是在下觉得,大秦日报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穷追猛打,紧追不舍。” 吴敬说道:“是啊。若他们穷追不舍,我们就被动了。” “不反驳他们,等于是默认了。反驳他们,等于是让百姓一遍一遍的想起来,我们咸阳日报社出了两个败类。” 那人又说道:“因此在下觉得,此事应当换个角度去想,我们应该抛出另一件事来,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吴敬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有道理。就譬如心爱的小妾死了,伤心欲绝。最好的办法,是再买两个美人。” 周围的儒生都面色古怪。 吴敬自知失言,连忙干咳了两声,说道:“那具体要抛出什么事来呢?” 儒生们想了想,有人说道:“我觉得,目前最要紧的,是把百姓的注意力,回到谪仙坑骗保险上面来。这是他的死穴。” 吴敬点了点头:“不错,那我们应当继续采访刘季,看看还能不能从他身上挖出些什么来。另外,那个雍齿也酌情采访一下。” 儒生们都面露难色:“雍齿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还会再上当吗?” 吴敬说道:“咱们不是已经把那两个记者开除了吗?你们尽管去,如果被他打了,那更是好材料。” 记者们:“……” 吴敬说道:“凡是被打了的人,都有奖励。按照医药费十倍赔付。” 记者们眼睛一亮,顿时兴奋起来了。 挨打,还能挣钱? 他们开始搜肠刮肚,思考用什么尖酸刻薄的语言,激怒雍齿。 这时候,有个伙计跑了进来,对吴敬说道:“大人,大人,最近新出了一份报纸,叫做将军小报。” “叫什么?” “将军小报。” “哈哈哈哈。”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了,屋子里面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吴敬笑呵呵的说道:“这报纸,一听就不怎么样啊。” 伙计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不怎么样,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过……里面提到了大人。” 吴敬一愣:“还提到我了?拿过来看看。” 伙计把报纸递给了吴敬。 吴敬看了一眼,顿时气的连连跺脚:“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儒生们看了看伙计,伙计心领神会,也给了他们几张。 报纸翻开,上面有加粗加黑的字体印着:吴敬疑似自领耳光。 这标题很显眼,引得人忍不住看下去。 然后下面是一段文字:据可靠消息,吴敬有可能挨李信大将军的耳光。 据说,当时在淳于越府邸之外,两人起了一番冲突,众目睽睽之下,李信大将军邀请吴敬挨耳光。吴敬没有立刻答应,但是有没有偷偷答应,暂时还不知道。 本报会继续跟进。另外,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说,吴敬大人今日的脸有些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悄悄挨过打了。 儒生们看完之后,都露出来一副便秘一样的表情。 这小报……太损了。 通篇都是据说,据传闻,小道消息加上猜测,一点实锤没有。 你说它是造谣吧,它说的也是真的,毕竟今天在淳于越家外面,确实起冲突了。李信也确实要打吴敬的耳光,吴敬也确实拒绝了。 但是这小报的用词……唉。 吴敬把报纸团成一团,对伙计说道:“查,立刻给我查,这报纸是谁办的。” 伙计干咳了一声:“大人,在夹缝当中写着呢。” 吴敬把报纸展开,发现报缝里面有一些小字: 此报由李信大将军出资承办,百姓可以来提供线索,一旦录用,奖励五十文。 另外,此报设有广告位,咸阳商户,可前来洽谈业务。 地址:谪仙街与长生路交口,东行一百丈,大麦糕点对过。 吴敬气的冷笑连连:“好啊,好啊。李大将军,竟然如此羞辱我。来人啊,给我派出记者,狠狠的挖李信的黑料。” 记者们都干咳了一声,纷纷劝说吴敬:“大人,切不可乱了方寸啊。我们的矛头,应该对准谪仙才是。” “大人,李信那人,厚颜无耻,什么时候在乎过脸面?咱们就算报道了他,他也不在乎啊。” “大人,李信乃武夫也,真要把他惹急了,咱们恐怕有点危险啊。” 儒生们七嘴八舌,最后吴敬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人是怕了李信了。 忽然,吴敬心里有点不安:这李信,和槐谷子、伏尧走得很近,这报纸真的是他自己办的吗? 他为什么办这一份报纸?会不会是专门用来抹黑我的?而且这报纸上的文章说,将来还要继续跟进报道? 吴敬的心咯噔一声:这东西,不会每天一份吧? 第六百一十八章 断案 “大人,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旁边有个儒生问吴敬。 吴敬回过神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儒生说道:“不要被外界的这些东西影响了。李信就是想要我们乱了方寸,然后从中取利。我们要按照原计划行事。” 儒生应了一声:“那我们去采访刘季和雍齿?” 吴敬点了点头。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吴敬开始在屋子里面踱步。 人要脸,树要皮啊。 这将军小报,如果每天一期,都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事,那可怎么好? 就算自己清者自清,可是百姓们怎么看? 愁,真的是发愁啊。 吴敬使劲挠头。 忽然,他脑海中冒出来一个想法:要不然……去向李信道歉?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吴敬就立刻摇了摇头,将它驱逐出去。 荒唐,怎么可能向那个无耻之徒道歉? 吴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稳住,稳住,这件事只要没人提,很快就过去了。如果将军小报穷追不舍,我就去陛下面前参他一本。嗯,这样一定可以的。” 吴敬正想到这里,有几个记者推门进来了。 吴敬纳闷的看着他们:“你们不是去采访刘季了吗?怎么回来了?” 这几个记者叹了口气:“刘季被内史府的人带走了,赵腾说,要亲自审理此案。” 吴敬有点头疼:“这个赵腾也掺和进来了吗?” 不过想想也就不奇怪了,之前咸阳日报报道刘季的时候,说了很多肆无忌惮的话,难免就误伤到了赵腾。 赵腾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和谪仙不是一伙的,肯定会审理此案。 不过……这倒也有个好处,赵腾为了撇清嫌疑,应该不会偏袒谪仙,甚至于倾向给谪仙定罪。 吴敬点了点头,对记者说道:“那你们两个就去内史府,盯着这件案子。一旦谪仙败了,立刻登报。” “呵呵,谪仙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只要内史府判他输了,她就百口莫辩了。” 记者们点了点头,急匆匆的走了。 内史府大门敞开,倒没有拒绝记者采访。 他们只是说,案件还没有开始审理,因为谪仙有几个重要的证人还在路上。等证人到了之后,自然会问案。 于是这些记者耐着性子等着。 他们等的很无聊,而采访雍齿的那些人,就很兴奋了。 他们顺利的见到了雍齿。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雍齿见到他们之后,脸色很不好看。 这些记者连连致歉,说之前的那两个记者是败类,是咸阳日报的败类,已经被开除了。咸阳日报。大部分人是好的。 雍齿听了这话之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然后记者又开始问刘季那块田的事。 雍齿很激动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在讲述的时候,有时候情绪上来了,难免收不住,会飚出来一些脏字。 这几个记者别的都忽略了,认真的把他的脏话记下来了。 然后记者开始发动技能,撩拨雍齿敏感的神经,试图将他激怒。 他们成功了,雍齿气的七窍生烟,用手掌使劲拍桌子。 但是令这些记者失望的是,雍齿并没有动手打人。 雍齿不打人,那就没办法从报社领取赔偿了。 于是他们更加努力地刺激雍齿,手段很不堪,很卑劣…… 最后,他们虽然没有挨打,但是得到了大量的材料,只要删删减减,就能把雍齿描述成一个疯子,于是他们笑眯眯的走了。 当天晚上,采访雍齿的记者加班加点,将稿子写出来了,交到了吴敬手中。 吴敬用冷水洗了洗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审阅这些稿子。 “嗯,不错,不错,正合我意。”吴敬越看越兴奋。 当稿子看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白了,他将稿子交给仆役,对他说道:“一个字也不用改,立刻拿去印刷。争取明天早上把报纸印出来。” 仆役应了一声,兴冲冲的走了。 而吴敬还沉浸在刚才看稿的快乐中。 这稿子写得……真是好啊。有这样一篇奇文,谁还会记着什么将军小报? 吴敬越想越开心,不由得心潮澎湃。于是喝了一点药茶,兴冲冲的去了刚买来的美人房中。 一树梨花压海棠。 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吴敬揉了揉腰,穿上衣服,全身疲惫的走出了房间。 管家正在外面等候,见吴敬出来,连忙焦急的迎了上来。 吴敬一看他的脸色,心中就有些不快,这幅表情……好像出了什么事一样。 吴敬淡淡的问道:“怎么了?老夫不是告诉过你吗?要镇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管家连连应声,然后拿出来了一份报纸:“这是今日的大秦日报。” “哦?”吴敬展开报纸看了看,发现上面有很大的篇幅,都是在讲昨日雍齿的采访。 原来,昨天雍齿接受采访的时候,商君别院偷偷在旁边放置了留声机。 等采访结束之后,大秦日报的记者根据录音,同样写了这么一篇文章。 在这文章中,记者的咄咄逼人,穷追不舍,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雍齿的回答也没有经过删减,是原版的。 他那些沙雕的言论有了前因后果,不仅看上去正常多了,而且很容易让人同情。 让人看了之后,就会恍然大悟:哦,原来此人还挺可怜的。换做是我,我恐怕也要生气了。 吴敬看到这里,忽然回过味来,对管家说道:“快,立刻去咸阳日报社,告诉他们,今日的报纸暂时不要发出去。” 管家苦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主人,已经晚了。咸阳日报,刚才已经沿街叫卖了。” “而且,大秦日报在前,咸阳日报在后。那些百姓先看了大秦日报,再看了我们的咸阳日报。” “百姓们一眼就察觉出来,咱们的报纸是经过篡改的,专门用来抹黑雍齿的。” “因此,街上对我们骂声不绝于耳,方才家中的仆役去买菜,竟然被人丢了石头,砸的头破血流。” 吴敬一口血差点吐出来:“竟然会这样?” 管家哭丧着脸说道:“主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吴敬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慌张,镇定一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现在,立刻去咸阳日报社,把报社里面的人召集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咸阳日报社的人来了。 吴敬看见他们个个鼻青脸肿,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报社的人哭丧着脸说道:“半路上被人认出来了,随后就是一阵毒打。有扔石头的,有拳打脚踢的。” 吴敬大怒:“真是太狂妄了,都是谁打的你们?老夫这就派人抓他们。” 报社的人叹了口气:“我们也不知道。先是有人扬了一把灰,迷住了我们的眼睛。然后才痛打我们的。” 吴敬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些人,心想:那你们只能自认倒霉了。 报社的人揉了揉眼睛,对吴敬说道:“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现在报纸的威信一落千丈,接下来无论我们说什么,恐怕都只能招来骂声。” 吴敬想了想,说道:“昨日采访雍齿的记者……让他们歇一段时间吧。” 咸阳日报的人个个心灰意冷:果然,果然又是这样。 吴敬接着说道:“不过,这次处置这些记者,百姓们还会不会认可,那就不好说了。” 报社的人都没有说话,大伙显然对这种决策持怀疑态度。 吴敬呵呵笑了一声:“如果百姓不认可,那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等着,等着百姓将这件事忘掉。”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赵腾的断案上面。” 众人都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个鼻青脸肿的仆役跑进来了,对吴敬说道:“大人,大人。谪仙口中的那些证人到了。赵腾正要升堂问案。” 吴敬面色一喜,说道:“走,我们去看看。带上纸笔,带上照相机,我们翻盘的机会到了。” 吴敬带着人,兴冲冲的向内史府走去。 半路上的时候,有个记者忽然说道:“大人,在下忽然有些疑惑。” 吴敬愣了一下,问道:“什么疑惑?” 记者说道:“如果……如果谪仙胜了呢?如果这个刘季当真就是在骗钱呢?我们该当如何?” 吴敬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从第一次采访刘季开始,他就在利用刘季制造舆论,给商君别院施加压力,他唯独没想到,如果刘季是诬告那怎么办。 吴敬思索良久,最后说道:“如果刘季是诬告的话……我们报纸也是被他骗了。我们也受害了……” 旁边的记者都有点无奈:吴大人……只会这一招吗? ………… 李水和李信,两个人坐着椅子,正在内史府看热闹。 他们远远地看见吴敬来了,连忙站起来招手,微笑着说道:“这不是儒学接班人吗?欢迎,欢迎。” 吴敬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站到了角落当中。 而李水和李信就像是黏上他了一样,立刻凑了上去。 李水说道:“吴兄,别来无恙乎?” 吴敬只好敷衍着说道:“还好,多谢关心。”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吴兄,你考虑好了吗?” 吴敬瞪了瞪眼:“考虑什么?” 李信说道:“挨耳光的事。” 吴敬断然拒绝:“不必了。” 李信立刻回头,对跟在身后的记者说:“刚才的话记下来了吗?” 那记者点头说道:“记下来了。” “方才将军问吴大人,是不是考虑好挨耳光的事了。” “吴大人回答说,不必考虑了。” 吴敬:“……” 我特么是这个意思吗?没错,话确实是这么几句话,但是被这王八蛋说出来,怎么变味了呢? 吴敬冷着脸对李信说道:“李大将军,你这小报总是诋毁在下。若在下告到陛下那里,将军恐怕也要受罚。” 李信使劲咳嗽了一声,看似不经意一般,从脖子里面掏出来了一块亮闪闪的金牌,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免死。 吴敬快哭了。 这时候,赵腾淡淡的说道:“关于谪仙农田赔偿金一案,现在开始审理了。” 李水有点不爽:这话说的,好像是我错了一样。 赵腾说道:“刘季何在啊?” 很快,有两个衙役把刘季带上来了。 刘季身上没有伤,显然没有经历过严刑拷打。 他的衣服皱巴巴的,说明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可能在稻草上休息了一会。 赵腾说道:“刘季,你有何冤屈,可以对本官说出来。” 刘季答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小人,小人原本是沛县的农人。因为信任谪仙,于是买了他的化肥。没想到用了化肥之后,竟然颗粒无收。因此……因此小人前来讨个公道。” 赵腾点了点头。 刘季这番说辞,他已经在报纸上看过了,所以知之甚祥,今日让他再说一遍,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赵腾看了看雍齿。 雍齿大声说道:“小人四处打听。这个刘季买了化肥之后,根本没有耕作。他既然不种田,怎么会有收成呢?” 赵腾淡淡的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没有耕田呢?” 雍齿看了看李水。 李水拍了拍手。 很快,有人被带上来了。 这人白发苍苍,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 赵腾问道:“你是何人啊?” 这人打着哆嗦说道:“小人,小人姓刘,乃是这刘季的父亲,旁人都叫我刘翁。” 赵腾嗯了一声:“刘翁啊,你这儿子刘季,可曾经耕田啊?” 刘翁使劲摇头:“这刘季游手好闲,从来没有耕过田。” 刘季气的七窍生烟:“你这不是害我吗?”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亲生父亲的话,看起来就比较准确了。不过……父子之间有矛盾,撒谎的情况也是有的。” 李水又拍了拍手。 第二个证人上来了。 这人是个商贾打扮的人,他向赵腾行了一礼,说道:“小人经常去刘季的珠宝店闲逛。春耕时节,人人都忙得很。但是刘季一直在店里面,小人从未见过哪一日他去耕田。” 第六百一十九章 把脸捡回来 不断地有人作证,说刘季整天坐在店里面偷懒,根本没去过田里面。 但是刘季开始狡辩。 他一脸真诚的说道:“诸位大人,我有一些好友,这些田,是我的好朋友帮我耕的。” 赵腾好奇的问道:“你的好友?哪些好友啊?” 刘季指了指旁边的樊哙等人:“就是他们。” 赵腾笑了:“你在店里面轻松自在,这些好友却帮你耕田,可见他们真的是好友啊。” 刘季干笑了一声:“是啊,是啊。” 赵腾冷笑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虽然槐谷子挺招人烦的,但是这个刘季,他同样不喜欢。 赵腾问樊哙等人:“你们会写字吗?” 卢绾恭恭敬敬的说道:“简单的字,小人会写。” 樊哙很干脆:“不会写字。” 赵腾找了几个衙役,在他们耳边吩咐了几句。 随后,每个衙役领着一个人走了。 刘季的那些小兄弟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忐忑不安的等在这里。 很快,这些人又回来了。 赵腾微笑着问道:“结果如何?” 其中一个衙役说道:“卢绾说,他们种的是宿麦。” 另一个衙役说道:“樊哙说,他们种的是粟米。” 还有一个差役说道:“这人说,他们种的是菜蔬。” 又有一个差役说道:“这人不知道种的是什么。” 刘季冷汗直流:还可以这样? 他眼珠转了转,开始绞尽脑汁的圆谎:“小人,小人的农田比较多,因此每个朋友种的田都不一样。” 赵腾笑了:“如此看来,你家资颇丰啊。农田多到种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刘季硬着头皮说道:“是,记不清了。” 赵腾摆了摆手,那些衙役说道:“我们在询问之前,已经详详细细说明了,我们问的,绝对是同一块地。” 刘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赵腾淡淡的说道:“刘季,如此看来,你的话有些不实啊。” 李水微笑着说道:“本仙,还有些证据。” 随后,他摆了摆手,有人拿过来一摞照片。 李水说道:“这些照片,是刘季第一次索赔的时候,化肥站的人拍的。” “诸位请看,这照片当中,确实没有庄稼,但是杂草长得很茂盛,你们见过这样的杂草吗?” 照片被人挨个传看,他们都摇了摇头。 李水大声说道:“想必诸位也已经看到了,这块农田中的杂草,为什么这么高?为什么这么茂盛?” “完全是因为使用了化肥的缘故。用了化肥之后,杂草都可以长得这么茂盛,为什么不长庄稼呢?” “若是庄稼长势不好也就算了,居然一棵庄稼都没有。我觉得只要不是痴傻之人,应该都能知道是为什么吧?” 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 毕竟,没人想承认自己傻。 而且,李水说的合情合理,刘季这事情,太可疑了。 赵腾看着刘季,幽幽的说道:“你还有何话说?” 刘季说道:“或许,这是一场误会。” 众人:“???” 李信有点兴奋地对李水说道:“槐兄,我终于发现一个比你脸皮还厚的人了。” 李水:“……” 这叫什么话? 赵腾哭笑不得:“这是误会?现在又变成误会了?” 刘季一脸诚恳地说道:“大人,我想和谪仙单独说几句话,也许能把误会解开。” 赵腾看了看李水,李水也挺好奇刘季想要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随后,刘季被带到了一个小屋里面,等着李水。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好奇吗?” 李信说:“不好奇。” 李水纳闷的说道:“怎么会不好奇呢?你不是最喜欢听八卦了吗?” 李信哦了一声:“我等你们聊完了,回来再问你就可以了。” 李水说:“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去听?” 李信上下打量了李水几眼,说道:“槐兄,你不至于吧?还担心刘季对你不利吗?我看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未必能打得过你这年轻人。” 李水干咳了一声:“李兄,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担心有危险吗?我只是希望你也能见证一下这个时刻好了。” 李信笑了笑:“罢了,我就陪你走一遭吧。” 李信站起身来要去那间小屋,李水又叫住他了:“等一等。” 随后,李水穿了三重厚甲,整个人像是移动的堡垒,由李信搀扶着,艰难地到了那间小屋当中。 刘季愣了一下,然后冲李水干笑着行了一礼:“谪仙这是……何必呢?” 李水一脸淡然的说道:“本仙是想让你见识一下我大秦军士的威武雄壮。本仙号称战神,战必胜,攻必取,用兵如神,武艺高强。” “你这种宵小之徒,在我面前,不应该十分惭愧,磕头认错吗?” 刘季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自然是要认错的。不过……” 李水皱了皱眉头:“不过?” 刘季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件事本没有必要闹成这样。” “听闻谪仙就要大婚了,而在大婚之前,竟然吃上了官司。这传出去,岂不难听?” “本来小人的意思是,谪仙只要稍微赏赐我一些路费,我们也就回去了,没想到谪仙一直不肯见我们,以至于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唉,这场官司,谪仙固然眼看着就要赢了。但是天下间捕风捉影,颠倒黑白的事情还少吗?” “天下间造谣生事,损人不利己的人,还少吗?” “如果在大婚之前,天下人得到了谪仙各种谣言,那这婚事,岂不是不太吉利了?” 李水哈哈大笑:“你倒是为本仙考虑的很周到啊。” 刘季笑了:“是啊,因此小人建议谪仙,与我和解。” “你稍微给我一些钱财,我出去之后,会到处宣扬,这是一场误会,谪仙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如何?” “到那时候,谪仙与公主的大婚,必定其乐融融,十分美满。” 李水幽幽的说道:“我有些好奇。即便我给了你钱财,你又怎么保证,没有那些捕风捉影,造谣生事的人呢?” 刘季说道:“小人是这件事的原告,小人的话,自然最准确了。只有让小人出面,百姓们才会相信大人啊。” 刘季一副为李水着想的样子:“大人家里面金银如山。钱财对大人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 “现在大人只要随便抓上一把金子,就可以得到一个好名声,就可以挣来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旁边的李信忽然哈哈笑起来了。 李水有些无奈的说到:“李兄,你笑什么?刘季说的挺好啊。” 李信说道:“我笑他不了解你啊,槐兄是那要面子的人吗?” 李信很确定,李水不是要面子的人,不仅不要面子,而且厚颜无耻。 毫不夸张的说,李信就是跟着李水学的,学的脸皮越来越厚。 李信觉得,自己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大概可以出师了。 结果李水一本正经的说:“对啊,我要面子啊,难道你不是道?” 李信:“……” 李水说道:“李兄,我最近格外的要面子,你不知道吗?而且我为了找回面子,做了一番布置,你也没有察觉到吗?眼看我就是咸阳城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了,你居然还觉得我像以前一样厚颜无耻?” 李信忽然有点心慌。 这种感觉,就像是后世的课堂上。 老师问谁没有完成作业,你和倒数第一站起来了。 你刚刚欣慰,有个人陪你一块受罚的时候,倒数第一忽然递过去一张请假条,对老师说:我昨天发烧了,这是医院开的证明。 于是……你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受罚。 再也没有人帮你分担屈辱。 太可怕了。 李信忐忑不安的问李水:“槐兄……你……你怎么就德高望重了?你都干什么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何谓有面子?” 李信说道:“人人交口称赞,就是有面子?” 李水点了点头:“也差不多了。” 他对李信说道:“不久前,我开创了仙学。现在喜欢仙学的人,越来越多了。” “先是商贾,后来是士人。现在又传入到了贫苦人耳中。就算是不识字的人,也能念叨两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矛盾的主要方面……” “他们用我的理论,解决了生活中的困惑,你说他们能不感激我吗?” 李信说道:“他们确实得感激你。” 李水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如此说来,只要过上一些年,我不就和孔孟一样,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好人了吗?” 李信挠了挠头:“你这话……倒也不错,不过,那应该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 李水嘿嘿一笑:“别急,近期的事,我也有。” “我创办这个报纸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大造声势。如果大秦日报整天夸我,那你说百姓觉不觉得我是个好人?” 李信:“……” 他忽然更慌了,因为他感觉李水没准真的要把脸捡回来了。 李信想了想,说道:“在百姓心目中,槐兄你确实劳苦功高,可是那些朝臣,并不认可你,这个你怎么办?” 李水嘿嘿一笑:“这个好办。兴科举,那些通过科举考上来的穷人,能不感激我吗?等他们做了官,不得夸赞我几句吗?” 李信愣了一下:“可是……那要许多年时间吧?现在咸阳城中的权贵,对你可不太赞同。”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你觉不觉得,最近王绾和李斯安分了许多?” 李信说道:“你不说的话,我倒没感觉到,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李水说道:“这两位,都欠下了巨款。我是他们的债主,他们能不服服帖帖的吗?” “我能搞定他们两个,自然能搞定别人。所以这谦谦君子四个字,我是要定了。” 李信很羡慕的说道:“槐兄,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之前为了获利不择手段,一会厚着脸皮进攻,一会丢下脸皮耍赖。” “现在你竟然又把丢掉的脸皮挨个捡回来了。这份魄力,当真难得。” 李水感慨的说道:“所以,李兄你要努力了。” 李信使劲点了点头,在心里琢磨着:我虽然没有槐兄这些布局,但是我的名声总是比他好一点的。有了这样的优势,我找回面子应该更简单。 李信思索了一会,对李水说道:“然而,如果你万民敬仰,朝臣们也对你赞赏有加,会不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李水笑呵呵的说:“这个自然不会了。毕竟我这些找回面皮的想法,大多是自己的空想而已,还没有经过验证。” “至少在当今天子这几年,我是不会验证了。或许要等伏尧做了皇帝吧。” “另外,我能给陛下炼丹,陛下就不会动我。” 李信很羡慕的看着李水。 这时候,被绑在旁边的刘季,小心翼翼的说道:“二位大人,那咱们的事……” 李水看了他一眼:“咱们有事吗?” 刘季低声说:“就是化肥要赔偿的事。” 李水呸了一声:“赔偿个屁,没听到外面怎么断案的吗?更何况,老子都不要面皮了,凭什么受你要挟?” “如果真被你威胁到了,那我不是白白不要脸了吗?” 刘季:“……”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同情的说道:“谪仙有报纸,发行量极大。百姓们都相信他的报纸,报纸上面些什么,百姓就相信什么。” “即便你在外面给谪仙造谣生事,你能抵得上报纸的威力吗?” 刘季默然。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季啊,这几天吃顿好的吧。可能没有几顿了。” 刘季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李水和李信笑眯眯的走出来了。 赵腾好奇的问道:“他跟你们说什么了?” 李水说道:“他希望我们不再追究。” 赵腾哦了一声:“那你们怎么想的?” 李水呵呵一笑:“当然是追究到底了。” “我不禁要追究他诬告我的事情,我还要追究他冒名我商君别院的刘季,进行招摇撞骗的事。” 赵腾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你和一个穷黔首较劲,有意思吗?” 李水感慨的说道:“此人,不只是穷黔首那么简单啊。” 第六百二十章 真假刘季 刘季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自己是鸡蛋,谪仙是石头。 他敢和石头碰撞,就是算准了谪仙这石头爱面子,为了保证大婚的顺利进行,根本不会调查化肥的事,匆匆给钱,息事宁人。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谪仙竟然不要脸。 或者说,谪仙的本领已经大到,可以控制天下人的言论,可以自由选择是要脸还是不要脸。 刘季本来已经绝望了,知道这次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是听见谪仙要告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争辩:“大人,小人就是沛县刘季,何时冒用旁人的名号了?” 刘季指着之前的证人说:“他们不是都能为我作证吗?” 李水幽幽的说:“也许,你早就冒人了刘季的名号呢?一直欺骗了这些乡亲很多年。” 刘季快哭了,悲愤的指着刘翁说:“这是我老父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是吗?” 他对刘翁说:“这儿子,是你亲生的吗?” 刘翁有点紧张,毕竟在他眼中,谪仙那是天上人,那是高不可攀的仙人。 他犹犹豫豫,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吧?” 刘季差点气死:“你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刘翁小声嘀咕:“这个儿子,反正与我不太像,我这一辈子老实巴交,勤勤恳恳的耕田。但是他……游手好闲,懒惰成性。” “唉,如果他有他二哥一半踏实,我也就放心了。” 刘季咬着牙说道:“你现在发这些牢骚做什么?只要说我是不是你儿子便好了。” 刘翁小声嘀咕说:“我回去问问我家婆娘便知道了。” 在场的人都憋着笑。 这个刘季对自己老父亲,真的谈不上尊重。 而这个老头更有意思,有点小心谨慎,有点畏首畏尾,有点没心没肺,眼看着自己儿子闯下了弥天大祸,竟然想着矢口否认,断绝关系。 这可真是一件奇事了。 赵腾淡淡的说道:“来人啊,先将这个刘季关起来吧,他的身份,本官会详细调查。” 随后赵腾又看了看李水:“至于商君别院的刘季,请谪仙代位看管吧,莫要让他走脱了。” 李水连连答应。 其实赵腾早就纳闷了。怎么会在同一个村子里,有同名的人。 若说他们住的相隔甚远,不小心同名也就罢了,可是一个小村子里面,也就十几户人家,这样也能同名? 赵腾感觉,有人冒名顶替的可能性非常大。 因此,就算今天李水不提出来,他也会继续查下去的。 判决出来了,刘季是诬告。 大秦日报迅速的将这个消息报道出去了。 他们不仅报道了谪仙获胜的消息,还开始采访咸阳日报的人了。 大秦日报的记者今天真是咄咄逼人。 他们在溷厕外面堵住了正想方便的吴敬。 记者问:“请问吴大人,你的咸阳日报,从一开始就相信了刘季的话,对谪仙不停的批判。” “请问你们当时为什么相信刘季的话呢?是你们太蠢,没有看出来这是个骗局。还是因为你们太坏,明明看出来了,却又装糊涂,继续陷害谪仙呢?” 吴敬张了张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 承认自己蠢?这不可能,万万不可能。 承认自己坏?这也不行,万万不行。 可是…… 吴敬眼珠一转,强行换了话题:“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在说谁蠢?老夫可是朝臣,有爵位在身,你们竟然敢骂我蠢?” 记者们都笑眯眯的看着吴敬。 他们是大秦日报的记者,四舍五入是伏尧公子的人,还真的不怕吴敬。 更何况,谪仙早就说了,做记者的,必须无所畏惧,敢于发问。 大秦日报的记着咄咄逼问,而旁边将军小报的记者,开始捡漏了。 他们一手拿笔,一手拿纸,笔走龙蛇在上面写着: “记者发问:吴大人,你支持刘季,是蠢还是坏?” “吴敬回答:你竟然敢骂我蠢?” “吴敬大人究竟是蠢是坏,他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得不说,在损人这方面,将军小报算是达到大秦的巅峰了。 这一日,华夏大地上刚刚起步的报业迎来了第一次地震。 原本赫赫有名的咸阳日报,迅速的被百姓唾弃。 报纸根本卖不出去,就算白送也没人看了。而报纸的主办方,以吴敬为首的儒生,更是遭到了百姓的嘲笑。 而淳于越很意外的,在百姓的心目中,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吴敬做对比,百姓们忽然发现,其实淳于博士,人挺好的。 吴敬知道,自己的仕途完了。 事情闹成这副样子,虽然自己不至于被定罪,但是已经被所有人嫌弃了。 甚至于一旦陛下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寻个由头,将自己一贬再贬,免得看着碍眼。 更可怕的是,万一哪天陛下心情不好,杀了自己怎么办? 毕竟自己已经臭不可闻了,就算陛下杀了自己,百姓们也只会拍手称快吧? 吴敬忽然想起来谪仙卖的朝臣互助金了。 如果自己买上一份朝臣互助金,那么就算自己出事了,妻儿老小不也有个生活保障吗? 可是……可是谪仙已经贴出告示来了,禁止将互助金卖给自己。 吴敬痛苦的揪了揪头发。 之前谪仙贴出这告示来的时候,吴敬还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自己根本无意购买互助金,谪仙实在是自作多情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才短短的几天时间,自己竟然如此迫切的需要互助金了。 “要不然,我厚着脸皮找人说说情?”吴敬心里乱糟糟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能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把脸皮磨练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自己被百姓们唾骂,所以干脆破罐破摔,开始厚着脸皮做事了吗? 吴敬胡思乱想了一会,最后想到了淳于越。 淳于越是李信的姐丈,也是谪仙的朋友,如果有他出面,或许谪仙能改了主意。 但是……但是自己不久前刚刚带着人去淳于越府上,逼着他交出儒林领袖的位子。 现在又要去求人家? 就算脸皮再厚也办不到啊。 唉…… 吴敬忽然发现,自己这阵子一直在砌墙,最后把自己关进了四面围墙之中。 他敲了敲脑袋,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 为什么一定要买互助金呢?就算买了互助金,妻儿老小有了保障,可是自己被陛下杀了,那不是照样惨不忍睹吗? 为什么不想个办法,能保住性命呢?最好能保住官职。 吴敬在思考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孔雀国。 当初也曾经有一些人得罪了槐谷子和李信,结果他们被送到了孔雀国做官。 在当时看来,这些人惨得很。 但是吴敬不这么认为。 孔雀国,水土丰饶,去了那边,未必生活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官职和爵位没有变。而且距离中原有万里之遥,陛下也不至于特地命人把自己杀了。 吴敬越想越激动,很快就决定了要去孔雀国。 等到了孔雀国之后,就在那里买房置地,安顿下来。 也许,能活的很好。 唉,不管能不能活好,至少能活下来。 孔雀国,没有朝臣感兴趣。 吴敬可能是第一个主动要去的。 他本以为这样难度不大,没想到相熟的人告诉他,去孔雀国的名额,由李信挑选。然后呈给陛下,由陛下亲自决定。 想要去孔雀国,先得过了李信这一关。 吴敬顿时苦恼起来了。 翻来覆去了一整夜之后,吴敬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李信的府邸。 迎接吴敬的,是管家李甲。 李甲把吴敬带到客厅,然后去后面通知了李信。 李信听了之后,顿时咧嘴笑了:“我上次要打他的耳光,他不乐意,现在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李信对李甲说道:“去,把我的皮手套拿过来。” 李甲答应了一声。 李信戴上皮手套,攥了攥拳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槐兄怎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呢?戴着这个手套打人,确实不用担心手疼了。哈哈。” 李信到了客厅。吴敬立刻站起来,很别扭的向李信行了礼。 之前几天,两人毕竟刚刚互怼了几句。 现在吴敬登门拜访,还真的有点卑躬屈膝的意思了。 不过……凑合着过吧。 吴敬干笑了一声,对李信说道:“听闻李将军有一份名单。名单中的人挨了耳光,就不用去孔雀国了。” 李信咳嗽了一声:“这是无稽之谈。本将军负责选拔去孔雀国的官吏,看重的是能力,与挨不挨耳光有什么关系?” 吴敬笑了笑。 他知道槐谷子和李信这两个家伙,十句话里面有八句话是假的,所以完全信不得。 于是他自说自话的对李信说道:“下官……是特地来请求大将军,将我的名字加上去。我是主动愿意去孔雀国的。” 李信哦了一声,然后很惋惜的说:“可惜啊,现在孔雀国的官职很抢手。” 吴敬咧了咧嘴,心想:骗鬼呢吧这是? 李信又说道:“如果你非去不可,我倒也能帮你想想办法。不过……你先得展示一下诚意。” 吴敬很警惕的问道:“如何展示?”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让我……打你一个耳光。” 吴敬:“……” 半个时辰后,李信府中响起来啪的一声。 一个又响又脆的耳光打出来了。 一刻钟后,吴敬捂着已经肿了的脸,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出来。 不蹒跚没办法,李信戴着皮手套,那巴掌轮起来虎虎生风,吴敬已经被打的眼冒金星了。 不过……去孔雀国的事,李信总算答应帮忙了,这是好事啊…… 吴敬想到这里,嘴角就带上了一丝微笑。 偏偏这时候,不远处亮起来一道白光,照的吴敬眯了眯眼睛。 他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有人摆弄着一架照相机,镜头正对着他。 刚才……被人偷拍了? 吴敬快步向那边走过去,但是偷拍者扛起机器就跑了。 傍晚时分,吴敬看到了将军小报,然后泪流满面。 醒目的大标题写着:千真万确!吴敬从李信大将军府中走出来,脸颊红肿,面带微笑。难道……他很喜欢被打耳光吗? 下面正是自己被偷拍的那张照片。 ………… 咸阳城中发愁的不止吴敬一个,项伯已经快愁死了。 现在咸阳城出现了两个刘季,而且闹的满城风雨。 项伯知道,项羽的名字是假的,他才是冒充的那一个。 一旦把项羽查出来,自己怎么办?项羽会不会把自己说出来?万一自己的身份泄露了,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项伯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最后把所有的奖牌都取出来了,挂在脖子上。 商君别院的奖牌,是用精铜打造,金光闪闪,宛若黄金,漂亮得很。 这些奖牌分量都很足,少说也得有一斤。 项伯戴了十个,那就是十来斤重,脖子顿时十分吃力。 但是项伯咬牙忍住了。 他一路走到谪仙的房间,然后拜倒在地,嚎啕大哭。 拜倒,固然是为了请罪,更多的还是想趁机把奖牌放到地下,让脖子歇一会。 李水看了看项伯,心想:来的这么快? 他向身边的乌交使了个眼神,乌交会意,立刻出了商君别院,向皇宫赶去了。 李水已经和他交代清楚了,让他进宫,把项氏一族的事情告诉嬴政。 顺便李水还向嬴政说了自己的想法,至于嬴政会不会听,那就两说了。 项伯抬起头来,极为虔诚的看着李水:“谪仙,你曾经答应过我。等我集齐了十枚奖牌,就在朝堂上为我求情,这事可还算数吗?” 李水微微一笑:“当然算数了。怎么?你在怀疑本仙的人品吗?” 项伯摇了摇头:“小人一直相信谪仙,否则的话,也不会风餐露宿,在西域寻找了那么多矿藏。”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苦恼,尽管告诉我。就算你犯了罪,本仙也会替你求情的。” 李水没有告诉项伯的是,那些奖牌上面都有一句话:最终解释权归商君别院所有。 第六百二十一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李水温柔体贴的询问下,项伯终于打开了心扉。 他紧紧攥着脖子里面的奖牌,声泪俱下的说道:“我……我有罪!” 李水微笑着说道:“你何罪之有呀。” 项伯哭哭啼啼的说道:“我……我不姓景。” 李水哈哈大笑:“不姓景便有罪了吗?本仙也不姓景,这是什么道理?” 项伯一愣,又说:“小人,小人是冒认了姓景。” 李水说道:“冒认户籍而已,以你在西域的功勋,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也需要本仙亲自求情吗?” 项伯挠了挠头,心想:怎么今日谪仙总是打岔? 项伯本来就不太敢说出真相,今日是鼓足了勇气前来自首的。 没想到,李水一直打哈哈,搞的项伯又有点退缩了。 这时候,咸阳城外,有两匹马正在飞奔而来。 当先一匹乃是李信。后面那一匹,是李信家中一个仆役,李乙。 李乙是李信专门安排在商君别院的。 他在商君别院没有任何活要干,李信只给他交代了一件事:密切关注商君别院的一举一动,有什么热闹,立刻回来通知! 可以说,李乙是李信专门用来吃瓜的。 有了李乙,从今往后,不放过任何一个瓜。 今天李乙在商君别院闲逛的时候,看见项伯脖子上挂着十来个奖牌,摇摇晃晃,一脸决绝的走向李水的房间。 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因此骑上快马,去报告李信了。 李信正坐在轮椅上玩耍,听了这话之后,从轮椅上跳起来,飞奔到马厩,风驰电掣一般向商君别院赶来了。 李信快步闯进去的时候,李水和项伯还没有进正题。 李水看见李信进来,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李兄,你这是……” 李信气喘吁吁的说道:“闲来无事,随便转转,串个门,哈哈。” 李水有点无奈的想:你这分明是快马加鞭赶来的,还说什么随便转转,谁信? 项伯本来就胆子小,好容易鼓起勇气,要向李水吐露实情了,没想到突然进来一个生人,一下就把他给吓回去了。 李信有些激动地看着项伯,心想:等他自己认罪,等了多久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了。 他拍了拍项伯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我与谪仙,不分彼此。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不必顾忌我在不在这里。” 项伯哦了一声,皱着眉头开始思索:按道理说,谪仙和李信大将军,确实不分彼此,可是我这件事如此重大,能当着李信的面说吗? 不过……若我能打动了李信,谪仙和李信一块帮我求情,是不是效果更好? 他抬头看了看李信,看见李信一脸慈祥,正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顿时,项伯的心中涌起来一丝暖意。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门口过去了一道人影。是气喘吁吁地乌交。 乌交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口打了个手势就走了。 李水的脸上顿时露出微笑来。 看来,宫中已经安排妥当了。 乌交虽然没有进门,但是他的出现依然打消了项伯的勇气。 李水温和的说道:“你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我和李兄都会帮你的。” 项伯一喜,问道:“真的?” 李水使劲点了点头,李信也点了点头。 项伯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谪仙,李大将军,其实……我是反贼。” “啊呀。”李水夸张的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李信更是伸手将腰间的宝剑拔出来了。 宝剑一出,寒光闪闪,立刻就要砍在项伯身上。 项伯连忙说道:“大人,大人,小人是来认罪的,是来认罪的。” 李信这才收住了宝剑。剑刃悬停在距离项伯脖子不足一寸的地方。 项伯吓得全身僵直,动都不敢动了。 等李信把剑收回去之后。李水问道:“你……何故谋反啊?” 项伯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从未谋反。” 李水笑了:“这就奇怪了,你方才不是还说,你是反贼吗?” 项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小人……小人虽然没有参与谋反,但是我族中有人是反贼。” 李水好奇的问道:“是谁?” 项伯说道:“我有族兄,名曰项梁。” 李水和李信同时夸张的叫了一声。 随后,项伯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其实,项伯知道的内容,李水早就知道了。不过他努力的表演了一番,好显得自己很吃惊。 项伯说完之后,就很不安的看着李水。 并且有意无意的,整理了一下奖牌,算是给李水提醒。 李水倒背着手,看着门外大秦晴朗的天空,忽然长叹了一声:“谋反,乃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罪也。” 项伯一听这话,顿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不过李水又说道:“可是本仙毕竟答应了你。本仙轻生重义,岂能食言?” 项伯眼睛一亮,全身又充满了精神。 这时候,李水偷偷给李信使了个眼色。 李信一愣,忽然回过味来,有些不爽的低声说:“又是我?” 李水用眼神示意:废话,你以为这出戏是白看的吗? 李信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的对李水说道:“槐兄,本将军一生是非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谋反乃大逆之事,怎么能徇私枉法?” 项伯一听这话,感觉全身都被抽空了,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水沉吟了几秒钟,说道:“然而,本仙已经答应他了,本仙向来说到做到。” 项伯的心中又燃起来了一丝火苗。 李信脸色铁青的说道:“谪仙的意思是,要因为私下的恩怨,便要废弃国法吗?” 项伯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那小火苗彻底被浇灭了。 李水沉默了一会,对李信说道:“然而,项伯对我大秦有诺大的功劳。这些功劳,不够换他一条性命吗?” 仿佛一缕阳光,照进了项伯困守的心房。 他死死地抓着这一线希望,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对啊,我有功劳啊,我找到了很多金矿,很多银矿,我还找到了石油……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项伯的那些功劳,不过是发现了一些矿藏而已。金银铜铁,这些矿藏又不会跑,即便项伯发现不了,旁人也能够发现。这也算功劳吗?” 项伯眼前的阳光消失了。 是啊,李信说的没错,矿藏又不会跑,这……唉。 李水和李信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项伯的心情,随着他们的话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项伯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被绑缚刑场了,刽子手举着大刀,就站在自己身边。 李信说一句话,刽子手就举着刀向自己的头上砍过来。 谪仙说一句话,就仿佛有人喊了刀下留人。 这样来来回回进行了一百多次之后,项伯已经崩溃了。 他目光呆滞的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结束吧,赶紧的。累了。” 李水和李信正讨论的热闹,外面有小宦官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谪仙,陛下有请。” 项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陛下?” 不过,这时候他的神经已经绷断了,爱咋地咋地吧。 李水和李信的讨论戛然而止。 李水说道:“嗯,让陛下决定此事,是最好不过了。” 李信点头说道:“不错,正应该如此。” 李水说道:“即便到了陛下面前,本仙也会据理力争。” 李信说道:“本大将军,同样会据理力争。” 项伯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到了陛下面前,刚才那些话,又要来一遍吗?” 项伯晕乎乎的,被人搀扶起来,塞进了一辆车里面,然后摇摇晃晃,向皇宫去了。 到了宫中之后,小宦官说道:“陛下正在看奏折,等看完之后,自然会召见他们。” 李水和李信答应了一声。 随后,项伯被关到了一间小屋里面。 李水和李信则笑眯眯的向未央的寝宫去了。 结果李信被赶出来了。 李水也被赶出来了。 ………… 咸阳城中,不仅项伯很慌张。项超同样很慌张。 谁能想到,远在沛县的刘季居然来咸阳了。 谁能想到,这个刘季居然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居然折腾的满城风雨。 现在项羽已经被软禁起来了,朝廷只要认真查,一定会查出来,项羽才是假的。 到那时候,一路深挖,项氏一族别说当皇帝了,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项超在家中团团乱转,最后决定,还是走收买证人的路子。 刘季不是有乡亲给他作证吗?那就用钱买过来。 于是项超变卖了一些财产,开始和刘季的乡亲接触。 起初的时候,这些乡亲都不太愿意。 作伪证,这是大罪啊。 但是……但是项超给的太多了。 获罪很可怕,但是穷也很可怕。 虽然现在有谪仙在,大家不用担心被饿死了。 但是……谁会嫌钱多呢? 如果没有被抓住,这么多钱。可以一辈子不用干活了,可以娶漂亮媳妇了,可以跟街坊四邻炫耀了。 于是,这些乡亲被收买了。 这些乡亲和项超约好了,就说现在这个骗保的刘季,是后来搬来的,以前并不在沛县。 搞定了乡亲们之后,项超又把目标放到了刘翁身上。 刘翁就有点难办了,毕竟刘翁是刘季的亲爹。虎毒不食子,他应该很难被收买吧? 不过……如果真的被收买,那项羽的性命就彻底的稳了。 毕竟有亲爹作证,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项超带着大量的钱财,找到了刘翁。 刘翁见到钱财之后,顿时眼睛一亮,对项超热络了三分。 项超说明来意之后,刘翁沉默了。 项超知道,这种事有点难办,必须和刘翁套套近乎。 于是,他命人送来了酒菜。 三杯酒下肚,刘翁忽然呜呜的哭起来了。 项超有点尴尬:“刘兄,你这是……” 刘翁说道:“刘季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孝啊。” 项超:“?” 刘翁说道:“他眼里,从来没有我这个父亲。这个逆子,整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哪一点像我了?” “以前我说他,他权当耳旁风。自从他走狗屎运有了钱之后,就开始对我冷嘲热讽了。” “说什么,你最喜欢的二哥,如今有多少钱?我又有多少钱?唉,真是气煞老夫也。” 项超心中一动:他们有嫌隙?那这件事没准能成啊。 他更加亲热的给刘翁劝酒。 刘翁似乎很有倾诉欲望,喝的醉醺醺的,对项超说道:“我越看这刘季,越不像是我的种。” 项超干笑了一声:“这个……不像么?” 刘翁叹了口气,对项超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难以启齿,憋在心里很多年了。罢了,今日开心,就讲给你听吧。” “我家那婆娘,她生刘季之前,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总是无缘无故不见人影。” “有一次整整失踪了三日。我到处去找,最后在田埂上找到她了。” “这婆娘说,方才风雨交汇,乌云之中,忽然有一条龙……阿不,有一条大蛇扑将下来。” 刘翁本来想说的是龙,但是他忽然想起来,这有点犯忌讳,于是临时改成了蛇。 而项超满脑子都是怎么救项羽的命,所以也没有太留心。 刘翁见糊弄过去了,顿时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家那婆娘说,这蛇扑在她身上,便与她行那周公之事。接连三天三夜。” 项超:“……” 刘翁说道:“当时我也没有多想,穷苦人家,能娶上一房媳妇已经不容易了。她被大蛇欺负了,那不是她的过错,我当时就原谅她了。” “不成想,十个月之后,就生下来了这刘季。我本不想要这孩子,但是我家婆娘说,这刘季乃是大蛇之种,或许将来能建功立业。到那时候,我不也可以跟着一块享福吗?” “我想了想,觉得此言颇有道理,就答应了。没想到,这刘季长大成人之后,根本不走正路。” “这些年,我越想越不对劲。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能呼风唤雨的龙蛇吗?这婆娘,该不会是偷了男人吧?” 项超干咳了一声:“这刘季当真不是你的?” 刘翁说道:“自然不是。不过……他究竟是不是龙蛇所生呢?我近年来实在是越来越怀疑了。看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迹象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赵腾蒙圈了 项超听到这里,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把项羽救下来了。 看来果然是天不绝项氏啊,项超心中美滋滋的。 他干咳了一声,对刘翁说道:“这刘季,绝非大蛇之种,乃是有旁人,偷偷与你家婆娘好上了。” 刘翁瞪大了眼睛:“当真?” 项超点了点头:“近日商君别院出了一本书,叫做常识,你可听说了?” 刘翁摇了摇头。 项超说道:“这常识中说,人乃胎生。生出来便是人形。而鸡鸭鹅蛇龟等等,乃是卵生。生下来要在卵中孵化数月,才能破壳成型。” 项超说道:“刘兄想想,一个卵生,一个胎生,如何能受孕?那刘季若真是大蛇之种,应该胎生还是卵生?” 刘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项超同情的拍了拍刘翁的肩膀:“刘兄,相信我,必定是你同村的某个男人,偷偷与你家婆娘做了些勾当。” “你这些年,是白白为别人养了儿子啊。那个人,或许还在暗中嘲笑你呢。” 刘翁攥紧了拳头,脸色涨红的说道:“真是气煞老夫了。” 项超推了推那些钱财,笑眯眯的说道:“不如,用刘季的一条命,换这些钱,如何?反正他不是你的血脉,死了便死了。” 刘翁犹豫着说道:“然而,我毕竟将他从小养大,这么多年,岂能眼看着他死?即便他不是我的种,我也会伤心难过。” 项超皱了皱眉头,心想: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重情义?那这件事就难办了。 没想到刘翁抬起头来,对项超说道:“所以,你得加钱。” 项超:“……” 钱好说,毕竟项超很有钱。而且他也不介意花钱。 项超深知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这点小钱花出去,将来得到的是整个天下。 这样的买卖,不亏本。 于是他立刻命管家拿来了更多的钱。 刘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热情的把项超送出门去。 两个人要分别的时候,刘翁忽然说:“我家孩儿的性命,能保住吗?” 项超一愣。 刘翁说道:“毕竟养了他这么多年,哪能忍心看着他死。” 项超一愣,心想:这老东西还想加价? 没想到刘翁说:“所以,就按照冒认户籍定罪吧。如果我家孩儿死了,嘿嘿,我可不保证会不会说出什么东西来。” 项超勃然大怒:“你以为大秦朝廷是我家的吗?我让他定什么罪,他就定什么罪吗?” 项超说了这话之后,忽然一阵后怕,怎么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在刘翁也比较愚钝,没有猜到项超的内心所想。 他只是嘿嘿笑了一声:“反正……我得看到活着的刘季。” 项超忍着一口气说道:“我尽力而为吧。” 花了这么多钱,却只得到了这么苛刻的条件,项超差点气死。 现在怎么办? 他有点想杀了刘翁。但是他知道不能这么干。 刘翁,是最重要的人证。只要他改口认下项羽,那么项羽的命就保住了。 如果刘翁死了,朝廷必定震怒,在查找真凶的同时,也会再去沛县寻找证人。 到那时候,得收买多少人才够? 项超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尽量帮着刘季疏通关系,想办法将他保下来吧。 项超忽然觉得自己很难,怎么两个人自己都要救? ………… 皇宫中,项伯被小宦官带着,见到了嬴政。 他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 虽然说,他对这条性命已经绝望了。但是求生是人的本能,还是让他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李水和李信早就已经到了。 他们两个又开始在陛下面前争辩。 但是李信显然占住了一个理字,滔滔不绝,声音越来越高。 而李水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底气越来越不足,最后竟然像蚊子哼哼一样,连说的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 项伯叹了口气,又陷入到了绝望中。 他其实不怨恨谪仙,自己犯的事情毕竟太大了。 谪仙肯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辩护,已经兑现了昔日的承诺,已经够让人感动的了。 就在项伯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李水忽然大声说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声音突如其来,把正在滔滔不绝的李信吓了一跳。 嬴政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朕耳朵没有聋,你不必如此大声。” 李水摸索着从怀里把免死金牌拿出来了,双手捧着,送到了嬴政面前:“陛下,臣愿意把免死金牌让给项伯,让他留下一条性命。求陛下饶恕此人。” 项伯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万万没想到,谪仙竟然会这么做。 这……这样天大的恩惠,这简直是…… 项伯顿时流下眼泪来,呜咽着说道:“谪仙,谪仙不必如此。项伯愿意赴死。” 然后他看向嬴政:“陛下,小人愿意赴死。” 旁边的李信都看呆了:“还有这一出呢?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过,李信的脑筋也转的极快,他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把自己的免死金牌也掏出来了,然后庄严地捧给嬴政。 随后,李信大声说道:“陛下,一国法度,岂能随意更改。项伯犯了死罪,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脱罪。臣愿意先杀了项伯,然后再把免死金牌交给陛下。” 角落中的乌交看的瞠目结舌:今日……也太精彩了吧?两块免死金牌,竟然同时问世? 一块免死金牌要保住项伯,另一块免死金牌要杀了项伯? 不知道陛下会如何裁决啊。 嬴政看着李水和李信,淡淡的说道:“你们二人,有些功劳,因此朕赐予你们免死金牌。此物,可不是市面上珍宝,可以随便买卖,今日你赠给我,明日我赠给你。” 此言一出,李水和李信都一副泄气的样子。 嬴政看了看项伯,淡淡的说道:“谋逆大罪,当诛。” 项伯的心彻底冷下来了。 这六个字,已经打消了他所有的期望。 没想到嬴政又说道:“然而,你这些年在西域屡立奇功,况且没有直接参与谋反,且早有悔罪之意。” “朕念在你往日的功劳上,赦免你。” 项伯呆呆的伏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开始使劲的向嬴政行礼道谢。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日后,你应当更加勤勉,可不要让朕失望。” 项伯泪流满面,激动不已的说道:“臣……臣定然肝脑涂地,绝对不会辜负陛下。”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回去好生歇息。” 项伯答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但是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折返回来了。 项伯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我还有兄弟名为项超,侄儿名为项羽,他们……” 嬴政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他们,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项伯有些害怕的应了一声,紧张的走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捡了一条命,应该值得庆幸。至于项羽和项超……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吧。 项伯一路向宫外走去,脑子里全都是嬴政的仁慈与威严。 项伯抬头看了看天,忽然发现,嬴政就如同是头顶上的天一样。 日月星辰,行云布雨。只要你按照天时,老老实实耕种,自然会丰收,自然会吃饱饭。 但是你忤逆上苍,上苍就会降下惩罚。 或者赤地千里,或者洪水滔天。 这,就是天的仁慈与威严。 这,也是帝王的仁慈与威严。 现在项伯是彻彻底底服了。他从内心深处,认可了嬴政为天下之主。 ………… 项伯离开了,嬴政看着李水和李信,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两个,演的很好啊。朕都已经信以为真了。想必平日里经常演练吧?”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为了大秦社稷,不得不从一腔忠厚之中,绞尽脑汁,找出来那么一点狡黠。这次是不得已,试着演了一下,演得不好,让陛下见笑了。” 嬴政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李水问道:“陛下,项伯是放过了。至于项羽和项超……” 嬴政想了想,淡淡的说道:“项氏,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剩下三五个余孽,不足为虑。” “项伯有功于大秦,自然可以放过。这个项超,朕听闻此人没什么本事,算是个无能之辈。杀不杀他,也无所谓了。至于项羽……” 嬴政沉吟了一会,对李水说道:“近日他安分守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非分之想,朕也懒得理会他了。” 李水一脸感慨的说道:“陛下真是明察秋毫,竟然将反贼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 “臣……臣真是佩服,佩服之至啊。” 嬴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你之前上奏折告诉我的吗? 嬴政有些嫌弃的看了李水一眼,说道:“去吧,好好准备你的婚事。不要整日忙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李水应了一声:“是。” 然后他和李信出去了。 嬴政看了看角落中的乌交,淡淡的说道:“你去告诉赵腾,让他想办法保下项羽和项超的性命。” 乌交应了一声,离开了。 嬴政坐在椅子上,有些感慨的摸着扶手:“这椅子,果然很舒服啊。” 他微闭着眼睛,不由得笑了笑:“这次朕为了槐谷子,可是徇私枉法了一次啊。罢了,就当是给他和未央的贺礼了。” 嬴政,当然想杀了项羽。 但是他的自信又觉得,项羽杀不杀无所谓。 他今天决定留下项羽,主要是不想给人落下口实,说槐谷子曾经窝藏反贼,那样的话,会很麻烦。 尤其槐谷子和未央要大婚了,如果把这件事捅出来,槐谷子又要费一番周折去解释。 而这次的解释,恐怕就不太轻松了。 反正,项羽已经被严密监视了。现在不杀他,不等于将来不杀他。 一个反贼的性命,被皇帝完全掌握,这还是反贼吗?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嬴政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 ………… “大人,大人,大喜事,大喜事啊。” 一个属官兴冲冲的走到赵腾面前,喜气洋洋的说道:“下官查到了。” 赵腾大喜:“你当真查到了?” 属官使劲点头:“不错。下官查到,商君别院里面的刘季是假的。” 赵腾激动地一拍大腿:“哈哈,我就知道。这刘季要状告谪仙,他疯了吗?再去,冒充商君别院的刘季。” “我早就觉得,商君别院的刘氏兄弟有些奇怪,好像来路不正。果然让我看准了啊。” 属官激动地搓了搓手,更开心的说道:“大人,你知道这刘氏兄弟的身份吗?” 赵腾摇了摇头,问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属官嘿嘿笑了一声,神神秘秘的说道:“他们不姓刘,他们姓项。” 赵腾微微一愣:“姓项?项氏当中……莫非是?” 属官使劲点了点头:“就是项梁的亲族。那个假刘季,名字叫项羽。” 赵腾使劲一拍大腿:“反贼,咱们抓到反贼了。” 属官连连点头。 赵腾在屋子里激动地团团乱转:“太好了。居然抓到了反贼余孽。” “而且……这反贼居然是出自商君别院,到时候可以恶心一下槐谷子。顺便撇清和槐谷子的干系。” “嗯,很好,很好……” 赵腾正在兴奋的时候,乌交来了。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干笑着说道:“赵大人,陛下有旨意。” 赵腾问道:“什么旨意?” 乌交说道:“商君别院的刘氏兄弟,陛下让你想办法将他们保下来。” 赵腾一听这话,瞬间懵了。 好一会之后,他才着急的说道:“不可,万万不可啊,他们可是……” 乌交笑嘻嘻的说道:“反贼嘛,陛下早就知道了。” 赵腾傻眼了:“陛下知道他们是反贼,还要我保他们?” 乌交感慨的说道:“这就是陛下的境界了。区区反贼,天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赵腾疑惑的问道:“这,当真是陛下的旨意?” 乌交幽幽的说道:“大人,你不会怀疑我在假传旨意吧?奴婢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赵腾心想:这倒也是。 乌交说道:“大人不拘给他们定个什么罪名,尽量留下他们的性命就好了。总之不要提到他们是反贼。” 乌交走了,赵腾陷入到了茫然中。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大秦朝廷,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忽然,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就因为刘氏兄弟出自商君别院,为了保全槐谷子的名声,所以陛下要放了反贼吗? 赵腾忽然有点想哭。 槐谷子来到咸阳之前,陛下是最信任我的啊。而且就算再信任,也没有给过我这种殊荣。 这一日,赵腾有了一种深闺怨妇的感觉。 第六百二十三章 彻底崩溃的刘季 赵腾哀怨了很久,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 接受之后,他开始发愁。 铁证如山的事,怎么保住项羽等人的性命? 给刘季樊哙那伙人定罪,赵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全都是地痞流氓,想要找到他们的罪证,简单的很。 关键是,项羽的谋逆大罪,怎么可能抹掉? 这么多人证,只要一问案,就知道项羽是冒名顶替的。既然是冒名顶替的,那么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只要查到他的真实身份,那就等于知道了他是反贼的事。 难道要给他伪造一个身份? 可是大秦的验传制度环环相扣,搞定这个也不容易啊。 赵腾发愁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想到办法。 第二天,属官催促赵腾说道:“大人,今日是审问真假刘季一案的日子了。” 赵腾叹了口气,慢腾腾的开始洗漱。 他有点后悔当初办这个案子了。 不就是被小报诋毁了两句吗?他们诋毁就诋毁呗,干嘛要跳出来趟这趟浑水呢? 赵腾叫苦不迭,晕晕乎乎的洗漱完毕,在侍女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然后走到前面,开始问案。 刘季樊哙一伙人是被押送过来的,他们完全是一副犯人的待遇。 毕竟,就算刘季樊哙等人的身份是真的,他们诬告谪仙,也已经犯了罪。 不过刘季和樊哙等人也不害怕。 这些人打家劫舍,拦截过往商贾,已经把一颗心脏锻炼的极为剽悍了。 老子刀口舔血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只是诬告谪仙而已,肯定罪不至死吧?只要罪不至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至于户籍造假的问题,刘季就更不怕了。 自己的户籍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歪,现在又有这么多乡亲作证,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项羽等人,就没那么淡定了。 这几天,项羽一直被软禁在商君别院,官府并没有把他当成犯人看待。 这当然是看在谪仙的面子上。 来到内史府的时候,项羽心里面很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如果往日的项羽,肯定是慷慨赴死的。 但是最近,在商君别院颓废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心思不是那么坚定了,他已经习惯了平平淡淡的日子,有点忘却了千军万马的生活。 他……变得惜命了。 不过他努力地冷着脸,不让自己表现出害怕来。 虽然项羽知道自己这一生无法建功立业了,但是他不想告诉旁人。 这种事,告诉别人实在太丢人。 甚至为了掩饰,他还经常和人聊起那把宝剑的龙吟声,唯恐被人觉得他听不到。 在跨入大门的那一刻,项羽看到项伯站在附近。 他躲在人群中,一脸悲伤,一脸内疚的看着项羽。 项羽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他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吗?知道我这次必死无疑吗? 就在项羽沉思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扑倒他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低声说:“放心,为父已经打点好了,你定然无事。” 项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项超。 “父亲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项羽心中大喜,但是这种场面下,又不好问出来。 实际上,立刻就有两个秦兵走过来,把项超拖开了。 项超一直在大呼小叫:“我乃刘氏兄弟的仰慕者,我乃刘氏兄弟的仰慕者……” 项羽几个人的组合叫刘氏兄弟。 凭借着做代言、出席活动,经过商君别院的力捧,已经在咸阳城中有不少粉丝了。 项超自称刘氏兄弟的仰慕者,这倒没有让人起疑心。毕竟这样疯狂的人也不在少数。 于是,一干人都被带到了内史府。 李信和李水早就挑了两个最好的位置,自带桌椅板凳,茶水点心,一副看戏的样子。 赵腾很嫌弃的看着这两个人,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陛下上一道奏折,禁止这两个人围观。 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赵腾威严的扫视着刘季和项羽两伙人。 他淡淡的说道:“你们二人,都自称是刘季。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自己认罪。” “如果自己认罪,本官从轻发落。若是让本官查出来,则从重处罚。” 赵腾说这番话,也是万般无奈。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断这个案子,所以只能继续拖着了。一边拖着,一边想办法。 卢绾干咳了一声,一脸谄媚的对赵腾说道:“大人,只要查一下沛县的户籍便可以了。这户籍上面,记录着高矮胖瘦,年龄大小。” “我家兄长与这冒充者,年龄绝不相同,相貌绝不相同。只要与验传一相印证,谁真谁假,谁是谁非,自然一目了然。” 赵腾淡淡的说道:“楚地久经战乱,户籍整理的很粗糙。缺失了不少东西,这个查不出来。” 赵腾这话,倒不是假话。 秦灭楚之后,楚地一直不太平,百姓多逃亡山林,相聚为盗。 还有人隐匿户籍,企图免交赋税。 再加上后来项梁起兵,一通破坏,楚地的户籍可以用稀烂来形容。 后来李信平定楚地之后,曾经安排一些将领,整理当地户籍。 但是刘季这些人,仗着老丈人吕公的关系,在沛县令那里走了走关系。 故意把自己的户籍信息写的很模糊,几乎只有一个名字。 当时刘季的计划是,他们几个人毕竟干的不是正经勾当。万一将来出了事,户籍越模糊,越有空子可以钻。 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别人钻了空子。 不过没关系,刘季也不着急,在场有这么多人证呢,这都是自己的乡亲。 于是他信心十足的对赵腾说道:“大人,上次这些乡邻为化肥的事作证的时候,已经承认了小人便是刘季。” “如此一来……这不是早就证明了,小人是刘季吗?此案,没必要再审了吧。” 赵腾哦了一声,看向项羽:“你可有话要说?” 项羽有点茫然的看向项超:不是说已经打点好了吗? 项超在人群中使劲咳嗽了一声。 立刻有刘季的乡亲站出来,大着胆子说道:“这个年老的刘季,似乎是从外地搬来的。至于他原来叫什么,小人就不清楚了。” 刘季瞪大了眼睛:“我是外地搬来的,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结果另一个乡亲站出来,同样说:“我好像也记得,他确实是从外地搬来的。” 又有人说:“没错,但是刘季绝口不提以前的事,好像在掩饰什么。” 最后有人说:“刘季搬来的时候,一穷二白,但是又游手好闲。不知怎的,忽然发了大财。这其中的缘由,我们也闹不明白了。” 这些人作证的时候,总是加一些“大概”、“好像”、“可能”之类的修饰语。 他们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将来万一追查他们作伪证,他们可以说:我说了是好像嘛,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这是底层黔首的小伎俩。 但是朝廷会不会认可他们这种小算计,那就两说了。 总之,现在他们个个都在暗示。 刘季是后来搬来的,刘季可能在外面为非作歹了。这家伙的户籍应该是有问题。 刘季差点气死。 不过这些乡亲还算知趣,没有把刘季带着人打家劫舍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乡亲们也分过赃物,如果供出这件事来,他们也跑不了。 现在乡亲们的算盘打得很清楚,他们收了项超的钱,只要给刘季安排一个冒认户籍的罪名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要提了。 刘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心想:大不了老子两败俱伤,万一真的给我定了罪,我要把你们也拖下水。 那些乡亲们被刘季的目光看的都有点害怕,纷纷向后缩了缩。 最后刘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指着刘翁说:“这是我老父,他能证明我的身份。” “我老父自幼长在沛县丰邑中阳里,相识者不少,绝对不会弄虚作假。” 赵腾看向刘翁:“你怎么说?” 其实这时候,赵腾已经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了。 这些证人,纷纷翻供,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指向了刘季。 这背后,一定有一双手在操纵一切啊。 赵腾频频看向李水,他感觉这些事都是李水干的。 但是李水一直表现的很好奇的样子,看的津津有味,好像绝不知情。 最后赵腾分析了一下,认为李水是在装糊涂。 嗯,槐谷子这家伙演技挺高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与此事无关。 刘翁听到赵腾叫到自己,于是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关于我家季儿的事,说来话长啊。” 赵腾淡淡的说道:“你说来听听,本官不忙。” 刘翁应了一声,说道:“小人确实有个儿子,叫做刘季。只是在多年以前,刘季就已经走丢了。” 刘季:这老头在说什么屁话?我何时走丢了? 项羽:父亲果然打点好了一切啊。 赵腾:槐谷子,真是厉害啊。居然连刘季的父亲都收买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刘翁还在那絮絮叨叨的说着:“小人记得,那是个阴雨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忽然间,一阵狂风吹起,从天上落下来一个庞然大物,像是大蛇一般,将我家季儿卷走了。” 围观的人都听得极为认真,倒也没人认为这是瞎话。 毕竟这个年代,这样神神鬼鬼的传说太多了。老百姓时不时就听上一段,时间长了,也就信以为真了。 甚至还有人好奇的问道:“既然刘季从小便走丢了,那现在的刘季是谁?” 刘翁叹了口气:“我家刘季走丢之后,我是日思夜想,四处寻找,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十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天,有个汉子到了我家,自称他就是刘季。” “我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孩子,这心里面的激动,可想而知。” “但是时间长了,我发现这个刘季,有些奇怪。他和我不太相像。” “我一辈子老老实实,从来不敢做为非作歹的事。但是刘季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后来我又觉得,他的年纪似乎对不上号。我渐渐的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我家孩儿。” “后来有一日,我忍不住去问刘季,我说,你当真是我刘翁的儿子吗?” “没想到刘季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你少一个儿子,我来给你养老送终,有何不好?” “我听了之后,觉得这话也颇有道理。也就没有再追究此事。” 周围的听众都恍然大悟,说道:“看来这刘季果然是假的。” 而沛县的那些老乡亲们,趁机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有的人说道:“是了,刘季早些年确实游手好闲,乃是村中一霸。” 有的人说:“我亲耳听到,他骂刘翁老不死的。” 还有人说:“不错,刘季对刘翁,毫无尊敬之心。起初的时候,我们以为此人只是不孝,现在看来,原来是别有隐情啊。” 刘季气的差点晕过去:这老东西,昏了头了吗? 但是他不敢发作,如果对刘翁恶语相向,那不是坐实了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吗? 谁知道更绝的还在后面,刘翁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块石头。 这石头是半圆形的。 刘翁说道:“刘季小时候,我曾经带他去过沛县。那时候他看到了达官贵人身上带着的玉璧,羡慕的了不得。” “我家境贫寒,买不起玉璧,就找了这样一块石头,打磨成了玉璧的样子,用来哄刘季。” “只是刘季在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石头摔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小人收藏起来了,另一半在刘季身上。” 刘翁忽然扭头看向项羽:“你……你可有这样的石头?你会不会便是我家季儿?” 项羽:“……”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面,还真的摸到了一块石头。 这石头还真的是半圆形。 刘翁激动地走过来,把自己的石头和项羽的石头贴在一块,严丝合缝,确实是同一块。 项羽彻底懵了。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真的怀疑自己是走丢的刘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这都是项超干的。 之前项超扑过来的时候,悄悄地向他怀里塞了这半块石头。 刘翁忽然老泪纵横,一把抱住项羽:“孩儿,我可找到你了。” 项羽有点尴尬,不过为了脱罪,这时候他也演技爆发,哭着说道:“父亲,我可找到你了。孩儿一直记着自己叫刘季,是沛县人士。其余的,却因为年幼,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年,我一直想要回去找你。却因为身无分文,无法长途跋涉。好容易拜在谪仙门下,积累了一些钱财。” “孩儿本来打算下个月便去沛县寻亲的。没想到竟然提前见到了亲人。” 刘翁呜呜的哭着:“老夫死而无憾了。” 围观的百姓都一脸感动,感慨不已的看着这认亲现场。 而赵腾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李水,不由得说出来最近非常流行的一句口头语:牛bi。 第六百二十四章 项羽也崩溃了 赵腾一边问案,内史府中的各种消息,迅速的传播到了外面。 毕竟这个案子,太轰动了。 先是有人状告自带流量的谪仙,然后又出现了真假刘季。简直像是连续剧一样精彩。 咸阳城中凡是有点时间的人,都在关注着案件的进展。 而大秦日报也顺应潮流,在伏尧的建议下,出现了一种新的方式。 不卖报纸了,报纸每天出一期,太慢了。 伏尧雇了几个人,骑上快马,马上插着一杆大旗,旗子上就写着短短的一句话,概括刚刚发生的事。 马上的骑士一边狂奔,一边用大喇叭广播,告诉百姓案件的进展。 现在就有一匹快马,上面竖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商君别院刘季为真,化肥刘季为假。 马上的骑士一边奔跑,一边举着喇叭喊:“大秦日报最新消息,大秦日报最新消息。刘季父子,久别重逢,在内史府团圆了。刘翁可怜,被人欺骗,冒认子孙,到今日方才真相大白。” 和报纸不一样,这些消息不收费,免费给百姓们听。 不过伏尧也不是一点钱都不赚,毕竟那骑士奔跑一阵,便会喊上一句:大麦糕点,甜而不腻,欲罢不能。吃上一块,狂奔八百里不觉得累。 显而易见,这匹马是大麦糕点赞助的。 现在伏尧主要是挣广告商的钱。 一座小小的酒馆中,一群闲人正在喝酒。 自从谪仙来了,田里的庄稼越来越多了,大家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所以百姓们竟然有了闲暇时间,可以聚在一块聊聊天。 有人听到外面的消息后,感慨的说:“我早就知道,那诬告谪仙的刘季一定是假的。” “他连谪仙都敢诬告,这等忘恩负义之人,怎么会是真的?” 另一人说道:“正是!这等人往往胆大包天,冒认户籍,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还有人说道:“或许经过这件事之后,户籍会越来越严密了,对我们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 之前那人呵呵笑了一声:“我们不作奸犯科,有什么可怕的?再者说了,如今四海升平,生活富足,徭役也越来越少了,招工的地方却越来越多了。就譬如上次黄河水患,凡是去修河堤的人,都得到了不少赏钱呢。如此说来,便是户籍严密了也无妨。” 周围人都点了点头:“正是,正是。” 有人指着对面一个人说道:“你正是什么?你也好意思赞同?别人忘了,我却没有忘,数日之前,你还说谪仙的化肥是假的,谪仙的保险也是假的。” 这人指了指额头上的伤疤:“我和你争论起来,还被你打了一拳。” 对面那人脸色通红:“我当时,我当时……” 其他支持李水的人,顿时对此人群起而攻之:“你当时什么?你个忘恩负义之徒。” 那人灰溜溜的走了。 剩下的人,在他身后冷嘲热讽。 这一幕,发生在咸阳城中的很多地方。 那些支持谪仙的人,终于在今日扬眉吐气了。 ………… 内史府的审问还在继续。 现在审问的重点,落在了刘季身上。 毕竟……项羽和刘翁刚刚认了亲戚,基本上算是证据确凿了。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赵腾因为嬴政的旨意,也懒得再深究这件事了。反正刘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他受点委屈吧。 赵腾问刘季:“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刘季。” 刘季快哭了:“我真的是刘季啊。”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看来不用刑是不行了。来人啊。” 立刻有衙役应了一声。 刘季快哭了:哪有这样的? 樊哙和卢绾等人都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的想:咸阳城,真的太可怕了啊。以后再也不来了。 刘季被踹倒在地,旁边的衙役提着棍子就要打。 李水幽幽的说:“且慢。” 赵腾:“嗯?” 他以为李水今天只是看戏而已,没想到……居然要插手? 李水微微一笑,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屈打成招,这可不太好啊。” 赵腾顿时很烦躁:笑话,不屈打成招怎么办?人家确实是真的刘季啊。老夫屈打成招,还不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到头来还要被你指责?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赵腾在心里把李水骂了几百遍。 但是表面上,他依然保持镇定和淡然:“那么谪仙,有何高见呢?”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内史大人问案的手段,肯定要比本仙厉害。本仙岂敢教内史大人?” 赵腾:“……” 特么的,这什么玩意?这就是一根搅屎棍嘛。你自己没有办法,却又否定我的办法?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赵腾叹了口气,忽然很想押后再审,他想回去休息一会,这头疼得要命。 结果李水又幽幽的说道:“不过本仙觉得,无论这个假刘季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至少他诬告本仙的事,是证据确凿了。” “咱们是不是先办完这件案子?打他几百杖再说?” 赵腾有点纳闷:“等定完所有罪名之后,一块动刑岂不方便?” 李水笑了笑:“本仙等不及了。” 赵腾不耐烦的向衙役摆了摆手:“打吧,先把假刘季诬告谪仙的刑罚用了。” 衙役有些茫然,小心翼翼的问:“打多少?” 赵腾还没说话,李水幽幽的说道:“打到他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为止。” 赵腾:“……” 这不还是屈打成招吗?只不过换了一个说辞而已。 于是,棍子举起来,棍子又落下去。 刘季被揍得鬼哭狼嚎。 一刻钟后,刘季终于撑不住了,大叫道:“我招了,我招了。” 李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本仙打你,不是要你招认什么,而是因为你诬告本仙,让你受点惩罚。” 刘季疼得冷汗直流:“是,小人名叫刘四。是冒名顶替的刘季。” 李水听了这话之后,立刻说道:“我觉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本仙心软,看不得别人受刑。” 赵腾哦了一声,摆了摆手,让行刑者退下去了。 这次不用赵腾再问话了,刘季很干脆的说:“我叫刘四,楚亡之后,居无定所,乞讨为生。” “走到沛县的时候,听闻刘翁丢了孩子,因此去冒名顶替,想要混一间屋子,有一口饭吃。” “我的年纪,和刘翁走丢的孩子相差不小。但是刘翁或许思子心切,倒没有起多大疑心。毕竟多年不见了,我在外面风餐露宿,看起来老一些也是完全正常的。” “因此,我就在刘翁家里面安顿下来了。小人实在想不到,刘翁的儿子居然还活着,而且在咸阳城中有了这样的成就。” 这番话,是他看着项羽,恶狠狠的说出来的。 刘季在看向项羽的时候,总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似得。 不过刘季稍微思索了一番,也就放弃了。 这些年,他劫掠来往商贾,见到的人太多了,忘了也正常。 赵腾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你冒认户籍,确实是不对,不过楚国施政混乱,百姓苦不堪言,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者甚多。” “你为了求生,托名在刘翁户籍之下,也算是情有可原。” 刘季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这件事,总算可以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说道:“可是你又是如何富裕起来的呢?之前听你说,你开了一家什么珍宝店,日进斗金。” 其他百姓纷纷问:“是啊,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百姓们关心这个,倒不是闲着没事,想帮着官府破案。 他们大多是真的想知道刘季是怎么富裕起来的。 自从谪仙到了之后,大秦蒸蒸日上,人人都有了盼头,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他们只是不知道努力地方向罢了。 现在刘季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们当然想了解一下了。 赵腾淡淡的说道:“刘季,你就跟我们讲讲吧。” 刘季头上冷汗直流。 而刘季的乡亲们,也有点紧张。 刘季的第一桶金,是靠劫掠商贾来的啊。而这些乡亲们,也分到了一些赃款。 这种事,绝对不能说出来。 赵腾不耐烦的说道:“刘季,你那些钱财是从哪来的?莫非你还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不成?” 刘季擦了擦冷汗,像是蚊子哼哼一样,说道:“是……是骗来的。” “嗯?”赵腾挑了挑眉毛。 刘季开始半真半假的编瞎话:“小人……小人家境贫寒,吃不饱饭,于是便想了一个歪招。” “我搜集了一些没用的破柴刀、从野外捡来的断剑、别人扔掉不要的斗笠。然后编了一些故事。” “譬如这断剑是楚庄王用过的。譬如这斗笠是伍子胥出逃的时候戴过的。譬如这柴刀是吴起的贴身配刀……” “有了这些古今豪杰的名声,这些破烂往往都能卖出个好价钱来。” “我把这个叫做……古董。” 百姓们都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说道:“楚人,竟然这么蠢吗?” 还有人说道:“即便这所谓的……这所谓的古董,当真是豪杰用过的,可是……谁会那么傻,买这种东西?” 刘季干咳了一声,说道:“在卖古董的时候,我往往会牵强附会,再编造一些故事。” “譬如我要卖一把剑,我会说这剑有古代豪杰身上的大气运。佩戴这把剑的人,会建功立业,无往而不利。” “我还会说,只要是真正的豪杰,都能听到这把剑发出来的龙吟声。” “毕竟肯花大价钱买剑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他们自然不肯承认说自己是平庸之辈。因此即便没听见,也会说听到了。” “如此一来,我这假剑,也就变成真的剑了。” 众人都连连点头,感慨说:“这个刘四,当真是有些歪心思啊。” 不过,很快有人说道:“咦?这故事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赵腾也回过味来了,问刘季:“你这把剑,卖给谁了?” 刘季想了想,说道:“卖给一个叫迩获的人。” 噗…… 正在旁边看热闹的李水和李信笑喷了。 哈哈哈,迩获的剑?就是曾经拍卖,并且卖出去天价的那一把? 原来是假的?哈哈哈,太搞笑了。 报社记者兴奋的差点晕过去,立刻写了一则短消息。 很快,有十几匹快马开始在咸阳城中呐喊:昔日迩获售卖的宝剑,乃是刘四造假制成的。包括迩获在内,大伙都受了欺骗。这把剑,根本不会发出虎啸龙吟之声。 详细情况,可以翻看稍后加印的大秦日报。 咸阳百姓,又吃了一个大瓜。 这一天,咸阳城中的权贵,都变得很尴尬,大多数人闭门不出。 毕竟赵佗买回这把剑之后,曾经有不少人去他家中听剑。 他们都信誓旦旦的撒了谎,说自己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并且描绘的头头是道的。 现在呢?这把剑是假的? 根本没有声音? 丢人,这可太丢人了。 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朝臣之中,最淡定的可能就是赵佗了。 这家伙自从拜入槐谷子门下之后,别的事情没学会,厚脸皮倒是学会了。 毕竟……李水曾经给了他几个考验。 让他先找李斯要钱,再找李斯要美人,然后再在朝堂上弹劾李斯。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彻底把赵佗的面皮磨练出来了。 嘿嘿,反正老子在咸阳城已经是人嫌狗弃了。剑是假的?那就假的呗?丢人早就丢到家了,不差这一点。 ………… 接下来赵腾审问的重点,就是刘季怎么骗人的事情了,而项羽一伙人,被当场放回去了。 项羽晕乎乎的向外面走,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怎么?原来剑是假的?原来我有建功立业的可能? 忽然间,项羽内心又燃起来了一丝希望。 已经早就放弃的斗志,稍微回来了那么一点。 他脑子里又开始谋划,怎么刺杀谪仙,怎么举兵反秦。 他正想的高兴,项超走过来了,将他拽到一条无人的深巷中,低声说:“羽儿,你可知道这次你为何能脱罪?为父散尽家财,贿赂了那些人证啊。” “现在我项氏已经一贫如洗了,你一定要举兵反秦,否则的话,我们就只能做一个黔首了。” 项羽使劲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父亲放心,我一定……” “一定个屁。”项伯在旁边骂了一句。 他冷笑着说到:“你是不是真的刘季,当真以为朝廷查不出来?当真以为陛下和谪仙能被你们蒙蔽住?” “这次分明是陛下有意放你们一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项伯邀功一样拍了拍胸口:“你们这性命,是我用奖牌换来的。我辛辛苦苦,收集了十枚奖牌,请谪仙在陛下面前求情。陛下看在我的功劳上,这才同意免了你们的死罪。” 项羽的脑子嗡的一声,他颤抖着说道:“你……你都告诉他们了?” 项伯说道:“是啊。不过你放心,看来陛下不打算追究了。你日后就好好过日子好了。” 项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完了,完了秦人已经知道我是反贼了。我……我……这条命保住了有个屁用啊?我这辈子别想出人头地了。 刚刚燃起来的一丝希望,又被浇灭了。 项羽,忽然很想自杀。 第六百二十五章 项羽全身都是宝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刘氏兄弟中的刘季,今天又自杀了,这一次是上吊。依然没有成功。” 卖报的小童沿街叫喊。 咸阳人立刻来了兴致,纷纷抢购,很快报童手中的报纸销售一空。 报童口中的刘季,其实是项羽。 项羽那天从内史府回来之后,就万念俱灰,已经不知道闹了多少次自杀了。 开始的时候,他想用刀剑自杀,被项献几个人拦了下来。 后来项羽身边的刀剑都藏起来了,他又开始上吊自杀。 现在咸阳城的人感觉项羽就像是在表演一样,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花样。他们看得乐此不疲。 ………… “侄儿,你这是何苦啊。”项伯耐心的开导项羽。 项羽被绑在一根木柱上,梗着脖子不说话。 项伯叹了口气:“你可是怪我泄露了你的身份?” 项羽还是不说话。 项伯一脸委屈的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你的身份,陛下早就知道了,谪仙早就知道了,朝廷也早就知道了。” “你觉得你是反贼,你心怀大志,其实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呢。你的一举一动,自以为做的高明,其实谪仙心里像是明镜一样。” 项羽脑门上忽然青筋毕露:“叔父,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自杀?” “我便是觉得,我进入咸阳城以来,种种作为,仿佛跳梁小丑一般。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无颜见人。” “如今我们,如今我们居然住在商君别院,叔父,你当真不觉得羞耻吗?” 项伯说道:“为何要羞耻?谪仙可是大好人啊。若非谪仙,我们已经死了。” 项羽狂躁的叫了一声。 他对这个厚颜无耻的叔父,已经无话可说了。 现在项羽只想自杀,他满脑子都是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世界。 可是……身子被绑在柱子上,柱子上又裹了稻草,这怎么自杀? 他想要舌自尽,结果面前的项伯眼疾手快,把一个麻核塞进了项羽嘴巴里。 项羽:“呜呜呜……” 项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羽儿啊,听叔父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活下去,坚持下去,也许将来有一日,咱们的子孙可以扬眉吐气……” 项羽更想死了。 项伯被项羽瞪了两眼,有点害怕,低着头出来了。 李水就等在门外,他问项伯:“如何?” 项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水纳闷的说:“我还真就不信了。” 相里竹在旁边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救此人?莫非你当真是项梁派来的奸细?” 李水:“……” 妈蛋,这女人的记性怎么这么好?这都多少年的陈年老梗了,他居然还记得? 李水语重心长的说:“我救项羽,和这些都没有关系。我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啊。”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幽幽的说:“天下苍生真可怜,一直被你当成挡箭牌。” 李水快哭了:“真的。” 相里竹抱着胳膊:“那你说来听听。” 李水说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想要自杀的人,不仅仅项羽一个。大秦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自杀。穷苦人有自杀的,富贵人也有自杀的。” 相里竹皱了皱眉头:“然后呢?” 李水说道:“生命无价啊。如果我们能有一支专业的团队,把这些有轻生念头的人劝止住,不就可以挽救他们的生命了吗?” “现在项羽有强烈轻生的念头。而且据我所知,他要自杀绝对不是吓唬人的,是来真的。” “我们现在就从项羽入手,组织一批人,学习一番,研究一番,形成一套可行的规章制度……” 相里竹点了点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昔日项羽刚刚来商君别院的时候,你先是利用他招揽观众,看你的什么选拔大赛,狠狠地赚了一笔钱。” “后来又让他做代言,狠狠地赚了一笔钱。现在他要死了,你又要在他身上研究如何防止自杀。” 相里竹一副叹为观止的样子:“槐谷子,你行啊。你还真是一点不浪费,全都利用起来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项羽……全身都是宝嘛。” 说话间,项超来了。 李水微笑着说道:“去劝劝项羽吧。” 项超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进到了项羽的房间中。 项超最近备受打击,他心中的失望,比项羽有过之无不及。 项羽失望,是失望自己竟然如此无能,被谪仙耍的团团转。 而项超失望,也是失望项羽如此无能,被谪仙耍的团团转。 项超一直觉得自己的羽儿地上无双,天上少有。 忽然间一日之间,发现项羽也只是一个凡人。而谪仙才是真正的天上人。 这种冲击力……太大了。 项超在备受打击之后,心理上出现了奇怪的反应。 他现在整天念叨:生子当如槐谷子啊。 项超心烦意乱的进了小屋,看见项羽嘴里面堵着东西,随手给他掏出来了。 项羽立刻就要咬舌自尽。 项超跺了跺脚,说道:“羽儿,你岂可如此不争气?” 项羽一愣,整个人都懵了。 自己的父亲,居然用这样的神色和自己说话? 项羽这一辈子,一直是被项超宠着的。 无论何时,项超都把自己当成项氏的希望。 可是现在……连父亲都对自己如此失望了? 项羽顿时万念俱灰,连自杀都懒得自杀了。 项羽自杀,是出于自尊和愤怒。但是现在,他心如死灰,也懒得自杀了。 项超叹了口气,对项羽说道:“大丈夫,岂能如此看重脸面?” 项羽:“……” 这是什么话?大丈夫不看重脸面,那看重什么? 项超又说:“你看看人家谪仙,便不为这些虚名所累,挣下了诺大的家业。” 项羽一听这话……心里面酸的要命。 项超叹了口气,对项羽说道:“羽儿啊,你好自为之吧。你自杀有什么用?徒增笑柄而已。倒不如忍气吞声,将来做出一番事业来,这样才能抹杀今日的屈辱。” 项羽听得微微一愣。 这时候的人,是很重视身后名的。 诚如项超所说,项羽这时候自杀,肯定是以一个笑话死去的。 如果他建功立业之后再死呢?那就大不一样了。 项羽……有点被项超说动了。 结果项超随手又把项羽的嘴塞住了,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漫不经心的向外面走。 他刚才的那番话,根本不是有意劝告项羽的,更像是在自己发牢骚罢了。 等到项超要出门的时候,好死不死,自己嘀咕了一句:生子当如槐谷子啊。 项羽一听这话,想要自杀的念头又起来了。 等项超出来之后,李水问:“如何了?” 项超摇了摇头:“还是不行?” 李水无奈的说道:“看来这个项羽是劝不下来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相里竹:“你要不要试试?”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有人曾经说过,我尖酸刻薄,你不怕我说死项羽吗?” 李水干笑了一声:“谁这么有眼无珠,说你尖酸刻薄?” 相里竹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眼无珠。”然后转身走了。 李水挠了挠头:“是我吗?我不记得啊。” 就在这时候,苍夫兴冲冲的过来了:“谪仙,大喜,大喜啊。” 李水说道:“我的大喜之日,不是还有几天吗?” 苍夫说道:“不是这个大喜,是我把三藏法师请来了。” 李水哦了一声:“那我得亲自迎接。” 三藏法师,就是王贲的法号。 同样是李水给起的。 当初李水给胡亥起名叫八戒的时候,百姓们就觉得有点奇怪了,因为这个名字……有点像是西游记里面的一个人物。 有的人觉得是巧合,有的人很艰难地洗地,说佛法之中,有八条戒律,八戒这个名字,其实很好。 就好像总不能因为书中有人叫张三,大家就不能叫这个名字了吧? 当这些人好容易把逻辑圆回来的时候,谪仙又给王贲起了个三藏法师的名号。 这下好了,石锤了,谪仙就是从西游记来的灵感。 不过王贲倒是很开心的接受了这个名号。 李水穿上了盔甲,在匠户的陪同下见到了王贲。 没办法,王贲曾经是将军,现在虽然做了和尚,但是毕竟底子在那里。 万一他平日的淡然都是装的怎么办? 万一他还心怀仇恨怎么办? 这个都不得不防,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当李水见到了王贲之后,王贲微微一笑,说道:“谪仙在自己府中,还要穿着盔甲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大秦以耕战立国,这尚武精神,是任何时候都不能丢弃的。本仙是给世人做个榜样。” 王贲笑了:“原来如此。” 然后他问李水:“请问,项羽何在?” 李水指着一间屋子说道:“就在那里面,请。” 有两个匠户陪着王贲进去了。 王贲,是罪臣。而项羽,是反贼。 虽然王贲对大秦很有感情,不至于谋反,但是不得不防啊。万一这两个人联合起来,那事情就大了。 所以这两个匠户跟了进去,并且带着录音设备。 他们两个的谈话都要全程录音,事后会进行回放,由专人检查里面有没有暗语。 这一场谈话一直进行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王贲出来了,对李水微微一笑:“谪仙,你这里可有剃刀?” 李水说道:“有自然是有。不过……你要剃刀做什么?” 王贲笑道:“项羽已经放弃自杀了。并且央求我剃度,皈依佛门。” 李水:“……” 牛逼啊,这就发展到信徒了? 李水立刻命人拿来了剃刀。 就在王贲给项羽剃度的时候,不远处一阵吵嚷声。 李水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发现李信在揍李乙。 李水有点无奈的问旁边的苍夫:“怎么回事?” 苍夫说道:“今日李乙睡过头了,咱们要阻止项羽自杀的事,李乙没有通知李大将军,导致李大将军没有看成热闹,因此他十分生气。” 李水:“……”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爱看热闹的人? 李信打了李乙两下,就快步走过来了,问李水:“怎么样?项羽还想自杀吗?” 李水说道:“已经劝住了。” 李信顿时大失所望。 李水笑着说:“无妨,我们这里有录音,你听录音好了。” 于是李信抱着录音设备进了一间小屋,开始听录音…… 苍夫担忧地说:“大人,不知道这项羽剃度,是真是假。他不会假装做僧人,然后暗中做什么事吧?” 李水笑了笑:“无妨,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项羽剃度之后,并没有去白马寺,而是留在了商君别院。 王贲每五天来一次,向项羽传授佛法。 从那以后,项羽再也没有起过自杀的念头。 而李水把他们的谈话整理下来,整理成了一本防止自杀的指南。 里面都是如何劝慰轻生者的套话。 ………… 北疆,刘季等人人手一册防止自杀指南,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读着。 刘季、樊哙、卢绾,以及其他的小兄弟,都被判有罪。发配到了北疆。 本来他们诬告谪仙,贩卖假货,不至于罚的这么重。 但是刘季那把剑,让几乎咸阳陈所有权贵都丢了面子。 于是在他们的干预下,刘季等人被送到了这里。 这地方常年天寒地冻,刘季等人和其他犯人一起,在这里开采矿物。 这样的日子,真是没有尽头啊。 于是防止自杀指南,成为他们最爱读的书。只有这本书,才能给他们心灵的慰藉。 “自杀者,永驻阿鼻地狱,受业火炙烤,不得投胎转世。” “自杀者,忘君父之恩,不忠不孝,与禽兽何异?” “今生受苦,乃积累福报也。来世可为官作宰,大享清福。” 刘季越念越带劲,满意的点了点头:“唉,这书写的太好了。” 樊哙在旁边眨了眨眼,问:“兄长,我不太明白,这里说,今生为官作宰的人,下辈子要受苦,而今生受苦的人,下辈子要做官。” “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是一世受苦,一世享福了吗?这样上上下下,一直……一直轮回,感觉怪怪的。总觉得……不像是真的。” 刘季愣了一下,忽然用书敲打樊哙的头:“闭嘴,闭嘴。我们还要靠此书活下去呢。”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大婚 《防止自杀指南》由商君别院编纂,经过朝廷审核之后,立刻付印。 初期印了一万本,卖出去了二百五十本。 这很正常,生活美满的人不会买这种书,而真有自杀念头的人,也懒得看这些书。 买书的那些人,都是看中了谪仙的名头才来买的,就是图个稀罕,图个好奇。 不过李水并不着急,他早就预测到了这书的销量不会太好。所以这一万本,是用朝廷的补贴印出来的。 而卖剩下的书,都送到了最需要的人手中。 什么人最需要?无非是犯了罪的人,被发配到边疆的人,服苦役的人。 这种人往往心怀怨气,对朝廷十分不满。 有的人不堪劳苦,会自杀,有的人会逃跑,有的人甚至会通敌。 但是有了《防止自杀指南》就不一样了。 这书中说了很多忍耐吃苦的大道理。想要自杀的人看了之后,会忍一忍,过完了这辈子,再去下辈子享福嘛。 想要逃跑和通敌的人看了之后,心中的怨气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虽然……这书中所说的道理,他们有点怀疑。 但是……谁天生就想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只要给他们一线希望,只要有人告诉他们,你们可以过得更好。 这些人往往就答应下来了,甚至会给自己催眠:嗯……只要我努力奋斗,我一定可以过得更好。 于是,大秦边疆的治安,因为一本书,竟然好了不少。 至于这本书最大的功臣项羽,则已经完全淡泊名利了。 项羽剃度做了僧人,整天开口闭口就是佛法,看起来比王贲还要虔诚。 但是李水始终没有对他彻底放心,特地安排了两个人跟着他。 项羽也不以为意,整天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至于项羽的那几个小兄弟,也都跟着他剃度了。 其中项献表现的很真诚,不仅剃度了,而且照顾项羽的衣食起居,仿佛他还在努力地证明自己:我真的不是叛徒。 至于项庄,性格天刚烈。 据说他剃度当晚,摸着光溜溜的脑门,唉声叹气,天不亮就自杀了。 这些事情给了将军小报足够的素材,将军小报的发行量,已经直追大秦日报了。 现在百姓们已经了解了这两张报纸的风格。 大秦日报的消息很准确,很权威,往往代表了朝廷的意思。 以前朝廷有什么政令,总是要各级官吏逐级传达,在一些偏远的地方,往往就会发生阳奉阴违的行为。 但是自从有了大秦日报,那些小吏想要愚弄百姓就不那么容易了。 而将军小报,则变成了百姓们的主要娱乐。 上面刊载的都是大家感兴趣的八卦。 哪个富商家里面丢东西了,哪位朝臣家中的仆役打架了。喜闻乐见,津津有味。 至于将军小报的真实性,百姓们也已经习惯了,所以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而这一天,将军小报和大秦日报都刊载了相同的消息: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谪仙将与未央公主大婚。 消息很短,没有透露太多细节。 但是咸阳百姓都期待起来了。 其实最近几个月,他们一直沉浸在谪仙要大婚的氛围中。 虽然中间闹出来了刘季的事情,但是这种大氛围是没有被冲淡的。 李信一直在进行关于大婚的布置。 从皇宫到商君别院的道路专门修缮了一番,路边种上了树。有些实在破旧有碍观瞻的房屋也被整治了一回。 而最近几天,商君别院的人,又在路边拉起来了铜做的线,线上有挂着怪模怪样的玻璃罐子。 从皇宫到商君别院,距离并不远。但是铜何等珍贵?能在路边拉铜线,也只有财大气粗的商君别院才能做得出来了。 有些歹人想要偷偷盗取一些铜钱,但是据说他们在切割铜线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串火化,有一个人直接倒飞出去了十来米。 最后在地上躺了半个时辰才能爬起来。 这些人顿时吓破胆了,城中开始盛传,这铜线上面附着了仙术,凡人不可触碰。 而另一件让咸阳百姓期待的事情,就是铁路了。 铁路,已经修到了咸阳城外。 据说铁路已经全面竣工了,只是还没有通车而已。 有传言说,要在谪仙大婚当日,通第一班车。 婚期越来越近了,李信熬得都瘦了一圈。 这可是整个天下都在关注的大事啊。 而且现在有了报纸,有了记者,就更加不能出差错了。万一闹出笑话来,几天时间内,就能传遍整个天下。 李信自己厚脸皮,无所谓。 李水这个厚脸皮,应该也无所谓。 但是!万一陛下有所谓,那就完蛋了。 李信三天只睡了四个时辰,而李水则悠哉悠哉的。 搞到后来,李信看见李水就忍不住使劲拍两下他的肩膀,以发泄心中的幽怨。 而李水的理由也让人无法拒绝:我要迎娶公主,当然要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了。如果我在婚礼上蓬头垢面,精神萎靡,是谁丢人? 李信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和李水争论了。 每每疲惫不堪的时候,李信都会感慨:幸好现在有了轮椅,否则的话,真要累死了。 ………… 大婚之日终于要到了。 在大婚的前一天,朝臣们都收到了李水的请柬。 朝臣拿到请柬之后,都有点犹豫。 槐谷子,不会又玩什么花样吧? 朝臣们回忆了一下,好像每次商君别院送出请柬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请柬说的客客气气,结果到头来就是为了挣钱。 有些人被坑怕了,有点不想去。但是不去吧,又觉得有点遗憾,谪仙和公主的大婚,一定十分精彩,不见识一番,真的是心痒难耐啊。 还有一些人觉得,谪仙就算再想挣钱。但是这一次可是他的大婚啊,他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还挣钱吧? 他不会这么无耻吧? 最后有些朝臣,派出去了仆役,专门向商君别院问了一下,进门的时候需不需要进门费,进去之后有没有茶水费,有没有糕点费,有没有座位费。 事无巨细,全都问了一遍。 商君别院的人微笑着说道:“这些费用都没有,不仅如此,谪仙还会赠送纪念品。” 朝臣们听了之后,个个眉开眼笑。 于是大婚当日,有不少人到场了。 婚者,昏也。 婚礼在黄昏举行,不过宾客们早早的到了,也算是给足了李水面子。 他们进入商君别院的时候,匠户真的没有向他们收进门费。 他们吃水果喝酒的时候,同样没有人收费。 这些朝臣又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想要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记账。 同样没有发现问题。 于是……他们开心起来了。 开始大吃大喝,要把往日掏出去的钱捞回本来。 而在李水的小院中,李水正在试穿新郎官的吉服。 本来李水就容貌英俊,穿上这套衣服之后,更是神采奕奕,有飘飘若仙之感。 只可惜,虽然看起来飘飘若仙,但是李水口中所说的内容,就不那么超凡出尘了。 李水口中所说的,是怎么挣钱的事情。 屋子里面除了李水之外,就是李信和周青臣几个人,都是李水的心腹。 李信说道:“槐兄,你这次为何如此大方?当真不打算挣钱了吗?” 李水嘿嘿一笑,说道:“钱财在这些朝臣手中,只能留着发霉,倒不如让我拿过来,为国为民。” 李信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槐兄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都能做到一本正经,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厚脸皮,是怎么锻炼出来的? 李信忽然觉得,自己和李水还是有差距。 周青臣好奇的问道:“谪仙,如今朝臣们进入商君别院,并不需要买票,今日的茶水和糕点又是免费的。那怎么挣钱?” 李水淡淡的说道:“难道他们来参加婚礼,不需要带一些贺礼吗?” 周青臣一愣,说道:“这个……自然是要带的,不过这些朝臣都精明的很。他们带的贺礼,恐怕不足以抵消他们消耗的酒水糕点。” 李水呵呵一笑:“这有何难?我们让他们多拿出一些贺礼也就是了。” 他看向李信:“李兄,你打算给我多少贺礼?” 李信挠了挠头:“一百镒黄金,不少了吧?” 李水说道:“太少了,一千镒吧。” 李信瞪大了眼睛:“槐兄,你莫要说笑,一千镒?这也太多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别着急,婚礼之后,我还给你。” 李信:“???” 这是什么操作? 李水又看向周青臣几个人:“你们呢?” 这些人都干笑着说到:“我们岂敢与李大将军比肩?八十镒好了。” 李水哦了一声:“好,你们每人八百镒。” 周青臣:“……” 李水安慰他们说:“放心,婚礼之后,这些钱还要给你们的。” 周青臣茫然的问道:“可是谪仙……这……这究竟是为何啊?” 李水说道:“有你们几个人掏了份子钱,那些和你们官职相当的人,还好意思不多拿一点吗?” “等回头你们的钱如数奉还,剩下的咱们三七分账。” 李信听得眼睛一亮:“七成?那得分多少?” 李水干咳了一声:“七成是我的,你们是三成。” 李信有点不乐意了:“我们至少还拿出一千镒黄金来呢。槐兄你什么也不干,就直接拿走七成?” 李水说道:“李兄,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没有我这婚礼,你去哪拿七成?” 李信挠了挠头,嘀咕说:“可是……你这婚礼也是我布置的啊,你都干什么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既然诸位没有意见,咱们就这么定了啊。” 周青臣等人能说什么?只好干笑着答应了。 不过,这次能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立刻去筹钱了。 吃过午饭之后,有匠户敲着锣在商君别院吆喝:“放榜了,放榜了啊。”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放榜?什么放榜?这又不是考科举。” 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奇的出来围观了。 毕竟……今天酒足饭饱,闲着也是闲着。 结果这么一围观,朝臣们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在一面高墙之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贺礼榜。 这贺礼榜上,按照官职大小,地位高低,提前写上了很多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丞相王绾。 而王绾的名字后面,却是空白的,意思是王绾还没有送来贺礼。 再之后就是李斯、槐谷子、淳于越、李信等人…… 前面几个人都是空白的,等到了李信这里,后面有了一个数字:黄金一千镒。 朝臣们看到这个数字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千镒黄金,好大的手笔啊。 再之后,他们看到了周青臣等人的贺礼,都在八百镒黄金上下。 因为这些名单是按照官职大小一路排下来的。那么贺礼的金额,也理当如此。 拍在李信上面的王绾和李斯几个人彻底崩溃了。 一千镒黄金?本来就欠着债,有些入不敷出了,现在居然要送这么多贺礼? 可是如果不送,或者送的少了。这贺礼榜就在这里贴着,也太难看了。 而且陛下已经明明白白说过了,会参加今日的婚礼。 如果被陛下看到,那陛下会怎么想?陛下会不会觉得,一国公主出嫁,有的人却很抠门,连贺礼都小气吧啦的? 就在王绾几个人犯愁的时候,有个匠户贱兮兮的凑过来了。 对王绾说道:“二位大人,商君别院新推出了一个贺礼贷,你们要不要试试?” 王绾一愣:“贺礼贷?” 这匠户说道:“我中原乃礼仪之邦。婚丧嫁娶,需要的钱太多了。有些人家境贫寒,把事情办的很寒酸,惹人笑柄,实在是可怜。” “因此我商君别院推出了贺礼贷。你们拿到钱之后,每个月稍微还一部分就行,利息很低。” 然后匠户拿出来了一份价目表。 王绾看了看李斯。 李斯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债多了不愁。” 王绾也叹了口气,郁闷的说:“老夫到底还是中了谪仙的圈套啊。” 第六百二十七章 婚礼开始 这一日,朝臣们被李水好好上了一课。 这攀比之风,当真是要不得啊。 但是……朝臣们想要杜绝此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首先,要练比较厚的脸皮。其次,要像谪仙那样,在朝中横行无忌,谁的面子也不给。 这两条基本上没人做得到。 满朝文武,也就一个李信做的比较好而已。 除了李信之外,还有两个人做到了一半。 其中一个是淳于越。 淳于越的信念是,老夫只信圣贤书,除此之外,谁的面子也不给。因此,他只交了十镒金,意思意思就行了。 而淳于越方正惯了,朝臣们都知道他的为人。他的十镒金在一群千镒金、百镒金中间,格外的瞩目,但是朝臣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除了淳于越之外,就是赵腾了。赵腾的理念是:老夫是陛下的人,只忠于陛下一人,谁的面子也不想给。 因此,他只交了五十镒金,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五十镒金同样很扎眼,但是谁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也很符合赵腾的人设。 关键赵腾交了钱之后,越想越不爽,干脆去皇宫面见陛下了。 今日的皇宫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按道理说,未央公主出嫁,固然隆重,也不至于整个皇宫都如此布置。 而这一次宫中的反应,算是超规格的待遇了。 也不知道这待遇是陛下出于对未央的喜爱,还是对谪仙的看重,还是对伏尧的爱屋及乌。 总之,赵腾一路胡思乱想,见到了嬴政。 嬴政正在宽大的穿衣镜前观赏自己的英姿。 他看见赵腾过来,立刻朝他招了招手,微笑着说道:“来来来,快看看商君别院送来的玻璃镜。” 赵腾一脸尬笑的走过去。 这玻璃镜,当真不错。很大,很亮。 虽然铜镜磨亮了之后,也能把人照的很清楚,纤毫毕现。但是这玻璃镜,显然更胜一筹。 赵腾陪着嬴政照了一会,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有事起奏。” 嬴政看了赵腾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大事?” 赵腾犹豫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特别大。” 嬴政说道:“今日是未央出嫁之期。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日后再说吧。” 赵腾说道:“可是这件事,就关系到今日的婚事。” 嬴政皱了皱眉头:“哦?究竟是什么事?” 赵腾从身上拿出来一张纸,这是抄录下来的贺礼榜单。 他痛心疾首的说道:“谪仙在商君别院悬挂了这榜单,大兴攀比之风,逼着朝臣交纳高额的贺礼,这简直是……” 嬴政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槐谷子逼迫你们了?” 赵腾愣了一下,说道:“这倒没有,不过……他贴出来了这样的榜单,谁好意思落在后面?” “有些家境贫寒的朝臣,甚至买了什么贺礼贷,这简直是……这简直……臣闻所未闻啊。” 嬴政盯着榜单看了一会,微微一笑:“如此说来,朕也不能落在后面了,免得被你们笑话了去。” 他扭头看向角落里的乌交:“你觉得,朕应该给多少钱啊。” 乌交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只要到场,就已经值千万镒金了。” 嬴政哈哈大笑:“那就万镒吧。” 赵腾:“……” 嬴政扭头看向赵腾:“你还有事吗?” 赵腾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没事了。” 嬴政嗯了一声,又开始继续观赏镜中的英姿。 赵腾怏怏不乐的出来了。 而乌交悄悄的跟在他身后。 赵腾看了乌交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不是一直在谪仙身边吗?” 乌交应了一声:“是,奴婢奉陛下的命令,辅佐谪仙。” 赵腾说道:“然而,今日谪仙大喜之日,你为何留在宫中?” 乌交笑了笑:“因为奴婢毕竟是宦官,是宫中的人。虽然被陛下拨给了谪仙,但是奴婢很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的人。” 赵腾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似乎话里有话啊。” 乌交凑过去,低声说道:“内史大人可知道,为何你这一状没有告成吗?” 赵腾没有说话。 乌交笑道:“内史大人觉得,这些贺礼,当真是给了谪仙吗?是,它确实交给了谪仙,但是同样也交给了未央公主。” “贺礼越多,这婚礼就越盛大,未央公主就越有面子。公主有面子,陛下能不高兴吗?” “陛下看到大人的那张纸之后,顶多心中微微一笑,觉得槐谷子有些胡闹罢了。但是在笑过之后,反而会觉得,槐谷子对公主很不错。” 赵腾低着头仔细品味了一番乌交的话,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乌交笑眯眯的说道:“大人准备交多少钱的贺礼?” 赵腾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你说呢?” 他摇着头走了,出宫之后,立刻命家人去府中取钱,把贺礼给补上了。 商君别院,李信坐在轮椅上,纳闷的看着贺礼单:“怪了,怎么赵腾还补上了几百镒黄金?” 李水漫不经心的说道:“定然是被我的人格给感动了。” 李信哦了一声:“槐兄你这份自信,倒是挺让人佩服的。” 这时候,有小宦官走进来,对李水说道:“谪仙,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启程了。” 李水站起来,搓了搓手,兴奋地说道:“好。我们这便出发。” 李水跟在小宦官身后,从小院中走出去了。 有匠户牵过来一匹高头大马。 这是从西域得来的千里良驹,人称汗血宝马。 李水骑在马上,身后跟着李信、周青臣等诸多好友,再后面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浩浩荡荡,向皇宫方向行去。 这时候刚刚下午而已,街上观者如堵。人人都在欣赏谪仙的英姿。 从商君别院出来,到咸阳城门,百姓们纷纷恭贺李水,有不少人高声呼喊,感谢李水的救命之恩。 李水的那些发明,真的是活人无数。 李水骑在马上,向百姓们拱了拱手。 周青臣凑过去,向李信低声说道:“大人,如今百姓们对谪仙敬爱有加,大人何不趁机送一些钱财给他们?” “半两钱值不得什么,但是也不枉百姓早早地守候在这里了。” 李信微微摇了摇头:“不可。周围的百姓太多了,如果我们抛洒铜钱,百姓争抢起来,很容易出事。甚至有可能挤死几个人。” “谪仙的大喜之日,可不能见血啊。” 周青臣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是,是下官思虑不周。” 李信微微一笑:“不过你的提议倒也有用。传令下去。在附近设置一些饮水之处,有百姓渴了,可以让他们饮水,累了,可以休息。” “另外,安排一些医者,守候在附近,如果有人突发疾病,可以及时得到救治。” 周青臣连连点头。 李信想了想,又叫过来一个将领:“你去带一队人,维持秩序。不许周围的百姓推搡拥挤。” “如果有无赖之人,趁机调戏妇女,偷窃财物,伺机起哄。就要立刻拿下,绝不姑息。” 将领应了一声,骑着马走了。 进入咸阳城中之后,围观的百姓显得有秩序多了。 毕竟城中的百姓是见过大世面的,有些比较幸运的,甚至见过嬴政,因此训练有素。 不过他们和外面的百姓一样,都对李水感激不已。 这也很正常,如果不是李水,他们依然是穷的要死的穷老百姓,哪能向今日一样,过上富足的生活? 今日谪仙大婚,这些百姓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有一腔热血,两行热泪了。 当李水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跳下马来。率领众人步行入宫。 有两个小童站在旁边,噼里啪啊的放起鞭炮来。 李水有些恍惚,好想回到了后世。 记得以前参加别人婚礼的时候,也是这么热闹。没想到,现在居然轮到自己了。 没想到,穿越两千年的时空,居然结束了自己的单身狗生涯。 李水进入宫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的有些紧张。 是因为今日宫中的布置有些不同吗?是因为今日宫中的侍卫格外的森严吗? 他一路胡思乱想的,朝未央的寝宫走去了。 结果李信把他拽过来,低声说道:“在陛下的书房。” 李水一愣:“为什么在那里?” 李信说道:“我哪知道?是陛下亲自安排的。” 李水一路上都在揣摩这地点更换的深意。 很快,他们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大门紧闭。 伏尧站在书房门口,笑嘻嘻的看着李水:“师父,想不想见我阿姊啊。” 李水:“……” 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今日这场合,李水也不能像对待徒弟一样对待伏尧。 因此他只能恭恭敬敬的说道:“自然是想。” 伏尧笑嘻嘻的伸出手来。 李水无奈的向身后看了看。 立刻有匠户从后面走过来,递给伏尧一块金子。 李水有些无语的嘀咕了一声:“大秦也有这个风俗吗?” 李信低声说道:“原本是没有的,但是你总在伏尧面前谈论仙境的事。他或许是跟着仙人们学会了。” 李水:“……” 而伏尧抓着手中的金子,微笑着说道:“其实……本公子并不爱金子,对钱没有感兴趣,我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这话一出口,李信哈哈大笑,而商君别院的匠户也都笑了。 谁都知道,他是在模仿谪仙。 李水一脸郁闷的说:“我以为大秦的婚礼都很庄重。” 李信低声说道:“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你总在伏尧面前谈论仙境的事。说仙人们成亲的时候,是可以调侃新婚夫妇的,或许伏尧从这里学会了。” 李水:“……” 妈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好容易进门之后,李水看到了一脸庄严的嬴政,和藏在后面的未央。 李水连忙拜倒在地。 嬴政威严的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在这里见你?” 李水一愣,然后说道:“臣……臣不知。” 嬴政走过来,伸手将李水扶了起来。 然后在他耳边说道:“朕要你明白,朕交给你的,绝非未央一人。” 李水一愣,心想:难道还有别人?据说古代大户人家出嫁的时候,是要带着一些丫鬟的。 难道未央出嫁,也要带一些宫女不成? 据说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要提前试试姑爷的能力行不行。而这种试验,是要由丫鬟来做的。 不行,不行,我李水是大好青年,怎么能干这种事? 李水想要严词拒绝,表明自己忠贞不屈的态度。 结果嬴政接着说道:“朕要交给你的,还有朕的天下。” 李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了。 一个帝王说这种话,一个强势的帝王说这种话,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是禅让?那你离死不远了。 帝王说这话,分明是在警告啊。 不,他说这话的时候,八成是已经动了杀心了。 李水心乱如麻:难道我最近功高盖主?难道我最近太出风头了?所以陛下不满意了? 可是……不应该啊。 就算陛下对我不满意,也不应该在大婚之日对付我啊,那未央怎么办?那天下人怎么看? 难道有小人进谗言了?所以陛下勃然大怒,要迫不及待的杀了我?连未央都顾不得了? 一时间,李水冷汗遍体。 结果嬴政又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你入朝以来,我大秦江山越发的稳固了。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内忧外患,全都不见了。” “朕对你很信任,朕对你也很放心。” “今日朕将未央托付给你,同时也要将伏尧托付给你。将来朕到了仙界,你要辅佐着伏尧,要让朕的天下经历万代。” 李水惊讶不已的看着嬴政:“原来……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 嬴政面色一愣:“怎么?你觉得朕的想法是无稽之谈吗?” 李水连连摇头,极为诚恳的说道:“臣……臣感激不尽,感激涕零啊。” 李水,真的要哭了。 今天陛下这个大喘气,差点把人的心脏给吓出来啊。哪有在婚礼上玩这个的。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的是太刺激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此物名为电灯 好容易领完了嬴政的训示,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准备把未央接走了。 这时候他忽然回过味来:等等,陛下刚才说……要我辅佐伏尧,治理天下?这是不是暗示我,太子的人选已经决定了? 李水的心脏砰砰跳。 他抬起头来看嬴政,但是嬴政却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而是淡淡的说道:“你们去吧,向虞美人道别。” 李水应了一声。 有小宫女引着未央,走到了李水身边。 李水伸手就要去拉未央的手,李信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槐兄,我们大秦没有这样的风俗。” 李水:“……” 怎么整我的时候,风俗就有了呢?这是不是在故意针对我? 李水无奈,只能继续和未央保持距离,向虞美人的寝宫走去。 这一路上,他都在偷偷地看未央。 已经几个月没见了啊。 自从婚期定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经久未见,忽然看到盛装的未央,这心里面真的是……痒痒的。 现在的未央,一脸庄重,一本正经,和平日的说笑有巨大的反差…… 李水不由得搓了搓手。 怪不得古人说小别胜新婚,有道理啊。 李水一路上胡思乱想。而未央一直目视前方,一脸严肃。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未央身边的小宫女悄悄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公主,谪仙一直看你。” 未央的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 小宫女又说:“我看谪仙抓耳挠腮,急的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噗嗤……未央笑了。 李水听到笑声,纳闷的扭头去看,结果依然看到一脸庄重的未央。 难道……我幻听了? 李水叹了口气,不由得感慨:“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啊。” 旁边的李信快崩溃了:你?累?还要脸吗? 哦,你本来就不要脸。 很快,李水一行人到了虞美人寝宫。 虞美人正等在那里。 李水和未央齐齐行礼。 虞美人微笑着将他们搀扶起来。 这一行称之为道别,其实只是延续往日习俗的一个称呼罢了。 在李水的盛情邀请下,虞美人是要和嬴政一块前往商君别院的。 不过,说是道别也不为过,毕竟从此以后,未央要离开皇宫了,算是和从小生活的地方道别吧。 在这种气氛下,未央有些伤感,不由得落下眼泪来。 虞美人勉强笑着说:“别人嫁女儿,山水迢迢,今生都无法复见了。出嫁之日,便是生离死别。” “可是谪仙的居所距离皇宫,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而已。日后你还可以时时来宫中看我,不必哭泣。” 未央含泪点了点头。 李水倒没有古人的这种多情善感,一直在旁边乐呵呵的,满脑子都是洞房花烛夜,嘿嘿…… 虞美人站起身来,对未央说道:“你随我来。” 李水纳闷的看着她们。 未央也有些茫然的跟着虞美人走了。 片刻之后,未央满脸通红的回来了。 李水看了看李信:“这是怎么回事?” 李信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嘛……” 李水正纳闷的时候,虞美人又对李水说道:“你也随我来。” 李水哦了一声,跟着虞美人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里面。 虞美人盯着李水看了一会,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不敢当,不敢当。” 虞美人说:“我虽然久在深宫之中,但是前朝的事,不可能一天都没有听说过。” “你在朝中力排众议,做的那些好事,天下人都很佩服,我也很佩服。” “可是今日我想告诉你,你做好事,自然可以,但是万万不能像往日那般肆意妄为了。” “你刚刚入朝的时候,孤身一人,官职卑微,可以不顾一切,嬉笑怒骂,只求达到目的。” “但是现在,你与未央成亲了,或许一年之后,还要有孩子。有了妻儿,就要有顾忌。” “你固然铁齿铜牙,无所畏惧。但是未央呢?你的孩子呢?他们便是你的软肋。” “日后行事,要有所顾忌,要与人留有脸面,切不可总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了。” 李水醍醐灌顶,连连称谢。 虞美人的这番话,确实出于对未央的担心,但是李水知道,她说的没错。 自己以后必须要有所顾忌,不能再肆意妄为了。 虞美人一脸严肃的说了这些话之后,又露出笑意来,和李水说了几句家常,然后带他出来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献酒、祭祀、宴饮,等等复杂的礼仪制度了。 李水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李信带着,团团乱转。 终于,宫中的一切都结束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外面走。 这时候,李水已经累的要命了。 不过,这段时间李水也没闲着,都在偷偷锻炼身体。 他悄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体力。 嗯,没问题,今晚肯定没问题。 嬴政和虞美人同乘辒辌车,缓缓驶出皇宫,向商君别院行去。 两个小丫鬟在旁边侍奉。 这时候,太阳早就已经落下山去,咸阳城的天已经黑了。 忽然,车外面传来山呼海啸的赞颂声。 虞美人好奇的掀开帘子,向外面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道路两旁的树上,个个都挂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玻璃罐子。而这些玻璃罐子,都发出来璀璨的光芒,像是一个个小太阳一样,将这条路照的亮如白昼。 那些百姓都在不住地感慨,称颂这是谪仙的神迹。 嬴政也有些大惑不解:“这又是槐谷子做出来的新东西吗?” 旁边一个小丫鬟忽然说道:“启禀陛下,此物名为电灯。” “商君别院在咸阳郊外建了一座发电厂,以煤炭和蒸汽机产生源源不断的电力,通过那些铜丝做成的电线,供给电灯。” 嬴政还是没理解,不过大概明白了,这确实是李水的发明创造。 他看着热闹的街市,心想:如今的大秦,真的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模样了啊。 而虞美人看着那丫鬟,有些疑惑的说道:“你为何如此面生?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那丫鬟有些委屈的说道:“臣乃丰田候。” 虞美人一愣。 而嬴政惊奇的看着丫鬟:“相里竹?” 那丫鬟点了点头:“是。” 嬴政更纳闷了:“你为何在这里?” 相里竹一脸委屈的说道:“是谪仙逼我来的。否则的话,便扣我的研究经费。” 然后相里竹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在商君别院如何如何受压迫。 她的很多研究需要大量的钱财,而李水就以这些钱财为要挟,让相里竹来这里侍奉嬴政和虞美人。 毕竟今日商君别院可能有许多新的发明创造要问世,而嬴政和虞美人肯定有很多疑惑。 于是,有相里竹这个发明家陪伴左右,应当可以给他们解释了。 嬴政听完相里竹的叙述之后,不由得笑骂道:“这个槐谷子,真是胡闹。” 虞美人也有点无语:今天刚刚吩咐了槐谷子几句,他答应的挺好,转眼之间就逼着一位侯爵扮成丫鬟…… 嬴政对相里竹说道:“你且去把衣服换了。今日就跟在朕身边,为朕讲讲你的发明。至于你的研究所需的钱财,你也不用担心,日后直接写成奏折,朕自然会给你钱。” 相里竹激动地连连称谢,然后笑眯眯的去换衣服了。 其实……李水确实让她来陪着嬴政,但是没有让她扮成丫鬟。 相里竹这一手,是用了一招苦肉计。 从此以后,可以从陛下那里直接获得经费。做研究的时候,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去向槐谷子要钱了。 不仅如此,相里竹还打算悄悄地向李水透露一点这个消息,让他有点紧迫感。 甚至可以要挟一下他:你如果不对我客气点,我就投奔陛下,不在你商君别院呆着了。 嘿嘿…… 相里竹得意的笑了。 有小宫女走过来,帮她穿上了侯爵的朝服。 作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子封侯者,相里竹本没有对应的朝服。 那帮儒生翻遍了古籍,又询问了一些裁缝。结合男子侯爵的朝服,又结合宫中女子的衣服。 总算勉强设计出来了一身衣服。 好巧不巧,这衣服有点像是嫁衣。 以前相里竹穿着倒没发现,今日这种场合下,越看越别扭。 不过……总不能在陛下面前,再穿着丫鬟的衣服。 唉,凑合着办吧。 相里竹换好了衣服,向嬴政的辒辌车走过去。路上的时候,她看着周围的灯火,天上的烟花,热闹的人群,不由得……觉得心中有些异样。 …………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回到了商君别院。 远远地就看到,商君别院如同咸阳城一样,挂满了电灯。 这一城一院,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如同仙境一般。 商君别院的牌子已经摘下来了,上面挂上了新的匾额:谪仙府。 当然了,习惯上百姓们还是称呼这里的商君别院。 如今这四个字已经与谪仙联系在一起了。如果不是深入思考,很少会有人想起来,这四个字是从商鞅来的。 当大队人马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从远方传来了呜呜声,紧接着大地震颤,仿佛有一个庞然巨物正在靠近。 满朝文武都吓了一跳,警惕的看向那个方向。而周围的侍卫也将嬴政团团围住,免得有什么突发状况。 商君别院屋顶上巨大的探照灯向那个方向照过去。 很快,众人看到了一条龙。 这龙蜿蜒盘旋,从黑暗中急速驶来。 等这条龙近在眼前之后众人才发现,这龙是钢铁打造的。 龙头很熟悉,是他们曾经在商君别院见过的蒸汽机。 蒸汽机的模样没有太大改变,但是速度却大大提高了,声音和喷出来的烟雾都少了很多。 更为关键的是,在蒸汽机后面,拖着几十节钢铁做的大箱子。 相里竹在嬴政身边说道:“陛下,此乃火车。” 嬴政微微一愣,然后喜道:“便是当日章门所说的火车吗?” 相里竹说道:“正是,目前已经建成了一条铁路。以北地郡为中点,向东可连接咸阳城,向南可连接孔雀国。” “今日是第一班车,一趟车可运载士兵近万人。而每日可发车数十趟。” “从咸阳城到西域,一日可达。从咸阳城到孔雀国,一日一夜可达。而且士兵不必跋山涉水,可以精神百倍的出征。” 嬴政听得热血沸腾:“这么说,从此以后,西域与孔雀国,便是我大秦腹地了?” 相里竹说道:“正是。还有……谪仙建议,裁撤孔雀国名号,免得那些人思恋故国。”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用什么新名字呢?” 相里竹说道:“谪仙建议,用身毒州为名。” 嬴政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此地既然为我大秦之地,那就不能用这等劣名称呼了。” 相里竹说道:“谪仙还有个备选的名字,叫天竺。” 嬴政微微一笑:“蛮荒之地,也敢称天?” 相里竹说道:“还有第三个名称,叫印度。” 嬴政点了点头:“就叫印度州吧。大禹治水,分天下为九州。如今朕平定西域,收服印度。将九州扩展为十一州。此功较大禹如何?” 相里竹恭敬地说道:“大禹不过划分天下而已,哪里及得上陛下开疆拓土?” 嬴政满意的笑了。 这时候,火车的车厢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却长着一脸大胡子。 有的人皮肤黝黑,身材矮小。 有的人服装怪异,有的人一脸惊奇…… 有个官吏跑过来,向嬴政说道:“陛下,这是西域各地的豪强权贵,听闻陛下嫁女,千里迢迢前来祝贺。”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快,这些人被引来了,他们恭恭敬敬的献上贺礼。 嬴政坐在辒辌车上,看着这些使者,忽然有一种万国来朝之感。不,如今这些万国,已经并入了大秦的版图。 一统天下,这才是真正的一统天下。 今日,是槐谷子与未央的大婚之日,然而嬴政却比任何人都觉得满意。 第六百二十九章 洞房花烛夜 李信在商君别院忙得团团转,安排着举行仪式。 淳于越终于逮到了机会,一直在旁边挑毛病。并且抓住机会,好好敲打李信。 只是放错了一些碟子而已,淳于越能上纲上线,从个人品格谈论到天地大道,把李信贬的一文不值。 礼仪制度,淳于越是专家,李信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苍白无力的解释,这个是谪仙按照仙界的规矩改的,那个也是谪仙按照仙界的规矩改的。 至于是不是李水吩咐的……李信才懒得管,反正有个背锅的就行了。 不过,李信倒也不生气,毕竟他现在的脸皮,比以前要厚多了。 淳于越即便嘲讽和挖苦,听在他耳朵里,也没有任何感觉。 嗯,厚颜无耻,就是这么自信。 很快,宾客们都安顿好了,婚礼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 祭祀、共牢而食、剖瓠、结发…… 诸多名堂,李水也弄不太清楚,李信怎么指挥,他就怎么来。 好容易这一套举行完了,李水和未央被送入洞房。 一路上李水的心脏都砰砰跳,想着自己应该怎么绅士一点。 但是这种事……怎么可能绅士? 他开始思索道听途说来的那些经验。 但是思来想去,唯一的经验就是以前看过的小电影。 可是当时把快进键用的出神入化,那些铺垫从来没注意过啊。 就在李水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又被李信给揪回来了:“走走走,客人们都在外面,把客人送走了再来。” 李水无奈,只好安慰了未央一句,指定了两个小宫女陪着未央,然后他和李信到了前面。 以前李水看这些朝臣就不大喜欢,今天更是讨厌了。 一个个大半夜的,不回家…… 不过,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不回家就不回家吧,今天就不恶心他们了。 李水想到这里,热情的举起酒杯,对朝臣们说道:“诸位,请开怀畅饮,今日酒菜完全免费。” 朝臣们看看挂在墙上的贺礼榜,摸摸自己已经空了的钱袋。 眼前的菜,顿时就不香了。 这谪仙……太能恶心人了。 不过,反正钱已经交了,再不吃就亏了。 于是这些人都甩开了腮帮子,一阵大吃大喝。 而李水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只是向嬴政提了个建议,禁制浪费粮食。 嬴政自然欣然同意了。 相里竹在旁边看了很久,忽然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槐谷子经常说的自助餐? 她看看贺礼榜上的钱,又看看朝臣的饭菜,不由得点了点头:果然如此啊,吃自助餐,就算把人撑死,也吃不回本钱来。 李水则一直陪着嬴政看戏说话,看的都是喜气洋洋的剧目。 诸如《关二爷麦城大捷》、《刘备一统中原》等等。 李水越看越满意。 原本的三国演义,囿于真实的历史,不能写成喜剧。但是现在没问题啊,直接给它改了结局。 几出戏看完,天色已经不早了,嬴政勉励了李水几句,然后摆驾回宫。 李水和文武百官,恭恭敬敬的把嬴政送了回去。 按照李水的理解,陛下都已经走了,在这里大吃大喝的朝臣也应该走了。 谁知道这些朝臣送完嬴政之后又回来了。 他们一直吃到了午夜。 等到午夜过后,朝臣们再也吃不下了。 但是他们舍不得走,人人心中都有一笔账,今天肯定是亏了。 于是他们赖在商君别院,想要再听一会书,看一会戏。 李水估摸了一下自己的体力,已经忙了一整天了,又熬了半夜,再熬下去,一会可能会影响发挥。 据说这种事如果不能初战告捷的话,将来会有心理阴影,那就不好了。 为了自己和未央的幸福,李水决定采取点措施。 他叫过来一个匠户,小声吩咐了两句。 很快,朝臣中间开始流传一个谣言。 这谣言说,商君别院的饭菜依然免费,但是厕所要收费了。 朝臣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个个气的脸色铁青。然后有人在怀里揣了一些果子,有人藏了一瓶酒。 总之,三三两两,纷纷离开了。 安静了,商君别院终于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一些仆役,在电灯下洗碗。 李水搓了搓手,笑眯眯的进了自己的卧室。 红色的大床,上面铺了不知道多少层锦垫,李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躺一躺了。 他来到房间的时候,看见那两个小宫女还没有离开,于是一本正经的冲她们点了点头:“你们下去歇息吧。” 小宫女向李水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走了。 李水则走到未央面前,掀开红盖头,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未央有些不好意思:“你把电灯关了,换上蜡烛。” 李水挠了挠头:“电灯不好吗?” 未央低声说:“太亮了,好像白日一样。” 李水立刻里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来。 他把电灯关了,点上喜烛。 柔和的烛光,像是给未央上了一层美颜滤镜一样。 这等容貌,真乃天上人也。 李水尽量很绅士的说:“你看,天色不早了,不如咱们。” 未央脸色通红,点了点头。 于是李水放下帷帐来。 这时候,未央低声说:“你……懂吗?” 李水一愣:“什么?” 未央的声音像是蚊子哼哼:“就是那个。” 李水顿时无师自通,知道未央指的是什么。 未央又小声说:“要不要我教你?” 李水吓了一跳:秦风这么狂野吗? 他的心脏砰砰跳:“你……懂?” 未央从身上拿出来一方丝帕,丢给李水,然后伏在床上,不敢再看他了。 李水把丝帕打开,发现上面绣着一些图。 李水顿时恍然大悟,女子出嫁的时候,家中女性长辈一般会传授一些东西。以有利于新婚夫妇传宗接代。 看来未央也是刚刚学会的。 他嘿嘿一笑,心想:这算什么?我的知识比这个丰富多了。今天要实战一下了,嘿嘿…… 李水正要演练一番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猥琐的笑声。 这声音吓了李水一跳。 他仔细看了看未央,未央也一脸纳闷。 李水屏气凝神,仔细的听,然后……听到床底下传来一阵呼吸声。 李水找了根木棍,朝着床下面一阵乱捅。 很快,那里面传来伏尧的声音:“哎呦,哎呦,有人。” 李水把伏尧揪出来了:“你搞什么?” 伏尧满脸委屈:“这不是你们仙界的习俗吗?听墙根,闹洞房。” 李水:“……” 未央一脸古怪的看着李水:“你平时都教了他些什么?” 李水一脸痛苦:“这小子,怎么学这个这么快呢?” 夫妻二人,一人一只耳朵,把伏尧带出去了。 然后关上房门,又细细的搜索了一遍。 等一些准备停当之后。 李水清了清嗓子:“天色不早了,不如咱们……” 未央的声音微不可闻:“嗯……” 于是,李水满心欢喜的拥了上去。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 翌日正午, 翌日傍晚。 未央梳洗打扮,在两个小宫女的侍奉下,在商君别院匠户的陪同下,开始视察这里。 其实未央对这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毕竟有事没事就来商君别院转一圈。 不过,今日视察和往日不一样,今日是作为女主人来视察的。 李水经营商君别院的时候,方式比较粗糙,有了未央这个细心人之后,商君别院在一日之内,变得越发井井有条起来了。 晚饭的时候,李水终于起床了。 他有些睡眼惺忪的坐在饭桌前,一边虚弱的吃饭,一边嘿嘿傻笑。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信来了。 他看未央不在近前,于是鬼鬼祟祟凑到李水身边,笑眯眯的说道:“槐兄,后天便是朝议之期了,要不要我帮你告个假?” 李水哆哆嗦嗦端起汤来喝了一口,有点纳闷:“我无病无灾,为何帮我告假?而且是在后天。” 李信投过来一个猥琐的眼神,笑眯眯的说道:“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彼此?” “当初我刚刚成婚的时候,也是三天不能出门。你这体格,恐怕要休息十来天才行吧?” 李水呸了一声:“放屁,本仙用得着休息吗?” 李信哈哈大笑:“我懂,我懂,这种事,无论行不行,都要逞个口舌之快嘛。” “不过我跟你说啊,槐兄,你可不要勉强自己。如果后天实在走不动了,就告一天假,免得在朝堂上丢人。” 李水摆手:“滚滚滚。” 李信笑眯眯的走了。 李水站起来,想要送送他。 但是……算了,腿有点软。 等李信走了之后,相里竹进来了。 她一脸纳闷的对李水说道:“这李信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给你留了一包药。” 李水:“嗯?” 相里竹说道:“说什么,此药能养气。服用之后,可以强身健体。”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人真是滑稽,我的身体已经够强壮了,还需要服药吗?扔了吧。” 相里竹哦了一声,提着药转身就走。 李水又叫住她:“算了,好歹是李兄的礼物,我虽然用不着,也不好扔了,留下吧。” 相里竹哦了一声,把药放桌上走了。 李水盯着药沉默了一会,派人把牛犊叫来了:“你懂熬药吗?” ………… 翌日,很多朝臣的门都被敲响了。 是李信带着自己的家仆,正在挨家挨户的推销他的轮椅。 借着给李水办婚事剩下来的材料,李信制作了一批轮椅。 他专门挑选那些老弱病残的朝臣,进去之后就跟他们演示了一番。 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从皇宫门口到议政殿,不近吧?在宫中不可骑马,不可乘车,不可坐轿。诸位老臣走得很辛苦吧?” “但是有了这轮椅就不一样了。稳稳当当,不用担心跌到。想要自己走呢,可以用手摇,自己不想摇呢,还可以命人在后面推着。” “诸位一大把年纪,在朝中总有些门生故吏吧?即便没有门生故吏,总有想要巴结你们的人吧?到那时候,这轮椅就派上用场了。” 朝臣们试着坐了坐之后,都对这轮椅很满意。 李信又说道:“咸阳城地面平整,这轮椅即便在城中行走,也是很自如啊。” “诸位可以出去试试,这下面加了弹簧,可以防震,比马车还要舒适。” 朝臣们果然出去试了试,个个赞不绝口。 终于,有人问道:“这轮椅多少钱?” 李信得意的笑了笑:“不二价,十万钱。” 朝臣们纷纷付钱。 李信有点懵: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 这轮椅的制造成本是几百钱,李信说十万钱,是预备着朝臣们还到五万钱的。 谁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还价? 其实也不怪朝臣们财大气粗,实在是因为……之前谪仙一番折腾,动不动就十万钱一杯酒,十万钱一口锅,搞得朝臣们对十万钱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轮椅制作精巧,怎么也得比一杯酒值钱吧? 因此,他们甚至觉得李信卖便宜了。 一天时间,李信卖出去了三十辆轮椅。 对这个销售额李信很满意。三十辆看起来不多,但是买轮椅的都是在朝中有影响力的老臣。 只要这些老臣买了,很定会有很多人跟风的。 而百姓和商贾,又会继续跟风。 于是,李信又命令工匠制作了三百辆,并且让他们置办了三千辆的材料,随时准备继续开工。 ………… 第三天,天还没亮,李水被未央叫起来了。 李水睁开眼睛,看见未央正在灯下微笑的看着他。 李水顿时心中一热,伸手把未央拽了过去。 未央白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晚些时候再说。” 李水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不早?” 未央说道:“今日不是要朝议吗?” 李水心想:朝议?朝议个屁,朝议有已婚人士的被窝舒服吗?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今日不到的话,李信肯定以为自己被榨干了,爬不起来了。 关键有可能不止李信一个人这么认为,可能要有很多朝臣。 想到这里,李水大吼一声:“垂死病中惊坐起!” 然后爬了起来。 可惜,上半截身子只爬了一半,就又倒下去了。 唉,启动失败。 第六百三十章 槐兄,介不介意被我宰一刀 在未央的催促下,李水最终还是起床了。 洗漱,吃饭,被人扶着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皇宫门口。 进入宫门之后,不得乘车骑马。 于是李水只能走了下来。 但是这腿……实在是有点软。 这几天,还有点睡眠不足,走了两步之后,有点喘,有点头晕眼花。 难道就让人扶着进入议政殿?这也不太合适啊。 就在这时候,李水看见一副奇景。 一些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老臣,坐在轮椅上面,被一群年轻的朝臣推着,健步如飞,向议政殿走去。 李水眼前一亮:这是好东西啊。 他拦住其中一个朝臣:“你这轮椅……” 那朝臣微微一笑:“买来的,十万钱一辆。” 李水:“……” 这也太贵了吧? 这轮椅是李水设计的,他当然知道成本价是多少。 这样的操作,有点似曾相识啊。 不过,十万钱对李水来说,不算什么。 他对那朝臣说:“卖给我怎么样?” 朝臣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老夫腿脚不灵便,买这轮椅就是为了省力。” 李水又拦住另一位朝臣,他也是同样的说辞。 眼看朝臣们快走完了,李水有点着急了。 他把免死金牌掏出来,威胁一个老头:“你给不给我?” 老头快哭了:“谪仙,你如此行事,不怕遭报应吗?今日老夫若是给了你,那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了吗?谪仙想要杀我,那就杀吧,老夫绝不退缩。” 李水干笑了一声:“本仙跟你说笑呢,看把你吓的。” 免死金牌,也就是用来唬人的,可是……官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老头趁机摇着轮椅跑了。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前面的几位。 李水扶着墙:“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帮老头,个个身强体壮,却不肯发扬一下风格。”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呀,槐兄,你还真的来了?” 李水一扭头,看见李信坐着轮椅,就在旁边。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槐兄,时候不早了,你怎么不走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李兄,你这轮椅倒是挺新奇啊。” 李信看了看轮椅:“新奇吗?这不是槐兄你设计的吗?” 李水摸了摸轮椅:“你是不是加新东西了?看着感觉不一样啊。来来来,让我坐上去体验一把。” 李信安坐不动如泰山:“没有加新东西啊,就是按照你图纸设计的,一点没改。” 李水:“真的吗?你让我试试。” 李信:“不用了吧……朝议快开始了,咱们走吧。” 李水晃了晃手里的免死金牌:“少废话。” 李信也拿出免死金牌:“嘿嘿……” 李水瞪了瞪眼:“李兄,你想怎么样?” 李信嘿嘿笑着说:“槐兄,其实我早就到了,你那点小心思,我一清二楚。” 李水:“……” 他干咳了一声:“你开个价吧。” 李信说:“我给你筹备婚礼,累死累活,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工钱?当初你可答应我了,会给我好处,可是等到现在,我什么也没捞到。” 李水说道:“嗯,这也有道理。你打算要多少?一万钱够不够?” 李信瞪大了眼睛:“槐兄,你也太抠门了吧?你这婚礼,可是未央公主的大婚啊,就值一万钱吗?你要觉得你只值一万钱,你就给我一万钱好了。” 李水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来:“我只值一文钱。” 李信:“……” 他又说:“那未央公主呢?未央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你觉得她的大婚值多少?” 李水说道:“未央公主身份高贵,恐怕世上所有的金山加起来,都不如公主高贵啊。”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微笑着说道:“那你是不是该多给我点呢?稍微意思一座金山就可以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嘛,你得找陛下要啊。” 李信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你的夫人吗?” 李水也瞪大了眼睛:“李兄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未央公主,首先是陛下的女儿,其后才是本仙的夫人。” 李信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推着轮椅就要走。 李水连忙趴了上去,整个人挂在轮椅上面。 李信一边赶往议政殿,一边推着轮椅七扭八拐的乱晃,想要把李水摔下来。 但是李水死死地箍住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 宫中的小宦官小宫女看的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有熟悉李水和李信的人,都纷纷小声说:“这是两个厚颜无耻之人的巅峰对决啊。” ………… 当李水和李信赶到议政殿的时候,嬴政已经到了。 这两个人蹑手蹑脚走进去,像是两个迟到的学生。 嬴政淡淡的问道:“为何来迟了啊?” 李信:“这个……” 他支支吾吾,还没想好理由,就听到旁边的李水十分自信的说道:“臣,今日思索到了一条安邦之良策,方才与李信大将军商议此策,不由得忘记了时间。” 嬴政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是什么良策啊。” 李水站出来,正要说话。忽然淳于越说道:“陛下,臣想听听李信怎么说。” 李信:“???” 李水干咳了一声:“本仙口齿伶俐,我来说就行了。” 淳于越摇了摇头:“谪仙方才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显然是这数月以来,一直在准备大婚的事,着实累坏了,需要休息啊。这件事,就由李信来说好了。反正这办法是你们两个商议出来的,谁说不一样呢?” 李信有些茫然:“槐兄累坏了?真正累的是我啊。”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此言差矣,你一个局外人,只是帮忙安排一下罢了,你有什么累的?” 现在淳于越是跟李信杠上了。 自从淳于越和扶苏达成了默契,不再争夺太子之位之后,淳于越就把一门心思,用在了研究儒学身上。 他研究的是,怎么把儒学哲学化,变成修身的好东西。 这样一来,淳于越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在朝中可以游刃有余了。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嘛。 于是乎,往日李信种种不要脸的行径,又一幕幕浮上心头,淳于越决定,还是要敲打一下李信比较好。让他知道,谁是姐丈,谁是内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嬴政淡淡的说道:“那就由李信来说吧。” 李信张口结舌,绞尽脑汁的说道:“这个治国良策,自然是有的,方才谪仙和我说,这个……” 朝臣们早就看明白了,一个个窃笑不已。 李信使劲挠了挠头:“我们认为,这个……陛下应当巡视天下,展示天子威仪。一则登临名山大川,昭示陛下乃天下之主。二则震慑宵小之徒。”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其实,嬴政最近确实有巡视天下的打算,李信的这番话,倒是不偏不倚,正说到他心坎上了。 淳于越说道:“然而,大秦何其广大?这一路上劳民伤财就不用说了。陛下舟车劳顿,弄坏了身子怎么办?” “李大将军,这便是你与谪仙的治国良策吗?似乎有些名不副实啊。” 李信暗骂了一声,绞尽脑汁的想了两秒钟,然后一拍手:“对了,铁路。现在不是有铁路了吗?” “咸阳城距离孔雀国,有千里之遥。可是乘坐火车,一日一夜便可以到达。而且这火车有个好处,并不颠簸,睡在上面,如同睡在塌上一样。” 朝臣们都乐了。 有些人说道:“李大将军,你的意思是,陛下要巡视天下,需要将我大秦铺满铁路?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 李信干咳了一声:“倒不用全部铺满,通往紧要城镇的地方铺上也就行了。” 朝臣们又笑了:“那也耗费甚巨啊,一里铁路需要的钢材,恐怕为数不少啊。” 李水站出来,幽幽的说道:“这个,商君别院已经算过账了。几日前,从咸阳城到北地郡,从北地郡到孔雀国的铁路,已经正式运营。” “现在中原和孔雀国的粮食,正在源源不断的运往北地郡,再由北地郡转运西域。” “而西域的煤炭、钢铁、金银,则源源不断的运往中原。如今咸阳城中,已经有了孔雀国来的大米和各色瓜果。” “臣敢断言,不出十日,诸位就会看到铁路带来的繁荣。凡是铁路停靠的地方,都会成为市镇,不毛之地,将变得极为繁华。” “臣还敢断言,单单铁路一项创造的税收,便可以超过田赋。” 朝臣们吃了一惊,纷纷交头接耳。 有不少人,都露出来了狐疑之色。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诸位,敢赌命吗?”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 谪仙喜欢赌命,而且从来没有输过,谁敢和他较劲? 嬴政微微思索了一下,对王绾说道:“下个月,将各地赋税统计一番,送到宫中来。” 王绾苦着脸应了一声。 统计全国赋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陛下这显然是要比较一下,铁路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了。 这可就苦了王绾这个做丞相的,恐怕要有十几个日日夜夜睡不好了。 一个时辰后,朝议结束了。 朝臣们晕晕乎乎向外面走。 他们满脑子都只有两件事。 其一,谪仙和李信,要在全天下铺上铁路。 这种事越想越荒唐。 其二,谪仙认为,修铁路不仅不亏本,反而会赚钱。 这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啊。好好地钢铁,就这么扔在地上,怎么可能不亏本? 李水则拦住了李斯:“廷尉大人,你这个月的贷款,好像还没有还上啊。” 李斯脸色通红:“谪仙再宽限几天。” 李水叹了口气:“同朝为官,本仙又怎么忍心逼你呢?可是……向来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李斯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李水又说道:“罢了,我就给廷尉大人一个机会,怎么样?” 李斯眼睛一亮。 李水说道:“再给你宽限三日。” 李斯开始琢磨,这三天时间,应该找谁借点钱比较好。 忽然听见李水说:“廷尉大人,你这轮椅不错啊,坐着舒服吗?能不能让我体验一把?” 李斯心神不宁,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李水立刻坐了上去,然后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他摇着轮椅,向宫门口走去。 但是……自己摇轮椅也有点累啊。而且李水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正是疲惫的时候。 忽然,李水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心中一喜。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留步。” 王绾听到身后的叫声,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丞相大人,怎么没有买一辆轮椅啊。” 王绾干咳了一声:“老夫,老夫勤俭持家。” 勤俭持家,是被迫的。 现在王绾穷的叮当响,能省一点钱算是一点钱吧。 当然了,这十万钱就算省下来了,也没什么用,但是他没有李斯那么豁达,欠着一屁股债还能买轮椅。 所以一直拖着老病的身躯坚持上朝。 李水说道:“丞相大人啊,你这个月的贷款,好像还差一点啊。” 王绾红着脸说道:“还请谪仙多宽限几日。”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也行。只是……丞相不想体验一把轮椅吗?” 王绾只听到了前面“那也行”三个字,顿时就心花怒放了,至于李水后面的话,根本就没听到。 李水干咳了一声,提高了声音:“丞相大人,不想体验一下轮椅吗?” 王绾使劲点头:“想,想。” 然后他等着李水让座。 李水挠了挠头,指着后面的把手:“先体验一下推轮椅嘛。” 王绾:“……” 这一日,皇宫之中出现了一副奇景。 年纪轻轻的谪仙坐在轮椅上,后面白发苍苍的丞相给他推着。 一老一少,一边走一边亲切的交谈,一副至交好友的样子。 宫中的小宦官一边干活,一边感慨万千:谪仙的至交好友,又多了一个啊。 第六百三十一章 弥漫着无耻气息的咸阳城 打死李水也没有想到,坐轮椅在咸阳城居然变成了一种风潮。 不仅年迈的朝臣在坐,年轻力壮的朝臣也在买。 甚至于那些商贾,也许喜欢坐着轮椅去谈生意。 毕竟……朝中大臣都坐这东西。 轮椅,已经不再是简单地代步工具了,已经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反倒是那些应该坐轮椅的残疾人,买不起轮椅,依然拄着拐杖。 每每想到这里,李水都摇头叹息:这就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他有心给那些残疾人捐赠一批轮椅,但是转念一想,这东西已经变成了奢侈品。 那些人就算拿到了轮椅,恐怕也舍不得坐,反而会转手卖掉。 不仅如此,李信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那就等等吧,等专利期过去了,价格会降下来的。 价格一定会降下来的,毕竟为了修从咸阳城到孔雀国的铁路,大秦已经积累了十分丰富的炼钢经验。 生产小小的轮椅,不在话下。 于是,李水放下心来,整天和未央腻在商君别院。 当然了,李水可不是为了儿女情长,忘了正经事。 他是在照顾嬴政的感受。 李水明白,嬴政急着抱外孙。 所以……努力吧! 就在李水努力的时候,还有一伙人,也在努力。 是蒙恬。 蒙恬回到了咸阳城,听说扶苏有意放弃争夺太子之位,顿时急躁起来了。 人不可能没有私心。 蒙恬也不例外。 他的私心很简单。希望扶苏上位,自己在新朝可以飞黄腾达,继续受到重用。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谁都知道自己和扶苏关系要好,如果让伏尧做了皇帝,自己恐怕要提前告老还乡了吧? 因此,蒙恬回到咸阳城之后,第一件事,就去拜见扶苏,苦口婆心的劝说他。 劝来劝去,扶苏就一句话,认为伏尧做皇帝的话,大秦应该会更好。 对于这种说辞,蒙恬没当回事。 他了解读书人。 读书人心里有想法,但是从来不会明说。 他们渴望建功立业,但是又要表现得淡泊名利。 蒙恬自己分析了一下,感觉应该是这样的:扶苏对于做皇帝,还是有兴趣的。只不过自觉竞争不过伏尧了,因此想要大度一点,让出来。 当然了,扶苏是不是真的这样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蒙恬觉得,扶苏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积极地召集了一些忠于扶苏的人,来商量对策。 这些人分成两帮。 文人一帮,武将一帮。 文人大多是儒生,是淳于越经营多年的基本盘。 武将则大多是蒙恬的部下。 对于帮助扶苏做皇帝,这些武将显然是很热衷的。 因为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李水的毒打。 而那些儒生显然就已经怕了。 他们见识过谪仙的战斗力,知道和谪仙作对的人基本上没有好下场。 而且儒生们也不是没有和谪仙较量过。 之前的仙儒论战,多么热闹?简直是沸沸扬扬,吸收了无数的目光。 可是结果呢?一败涂地! 仙儒论战败了之后,儒生们创办了咸阳日报,继续和谪仙叫板。 结果呢?号称淳于越接班人的吴敬,挨了一耳光,自我发配到孔雀国去了。 咸阳日报,也变成了报纸中的笑柄。 败了啊,彻彻底底的败了啊。 不是儒生们不争气,实在是竞争不过人家。 而且……最近谪仙频频示好。 看见儒生就说,他槐谷子也是博士也敬仰孔子。 他的仙学,也吸收了很多孔孟之道中的大道理,仙儒本是一家。 这些话,说的儒生心里暖暖的。 就好像有一个恶霸打了你一巴掌。 你敢怒不敢言。 忽然这恶霸又搂着你的肩膀,对其他人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你们不要欺负他啊,这是我的小兄弟。” 恍惚间,你就有很多安全感了。 所以……现在有些儒生,往商君别院跑的很勤。 步了周青臣那些人的后尘。 剩下的人虽然没有去,但是对谪仙的敌意也不是那么大了。 儒生,被分化了,被收买了。 因为这些林林总总的原因,儒生们不想再和谪仙对抗了。 所以,,面对蒙恬的提议,这些儒生都支支吾吾的,没有几句痛快话。 蒙恬气得要命,恼火的叫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的勇气呢?你们的骨气呢?” 有儒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将军,咱们不是不想辅佐扶苏公子,可关键是……这件事做不成啊。谪仙太厉害了。” 蒙恬呵呵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念一些句子。什么虽万人吾往矣,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怎么事到临头,全都怕了?呵呵,你们这些人,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 蒙恬破口大骂,把在场的儒生骂的全都低头不语。 最后,有儒生向蒙恬拱了拱手:“将军,我们……我们先行离去了。” 蒙恬拍了桌子:“滚,都给我滚。” 儒生走了,房间里卖弄只剩下了武将。 这些武将大眼瞪小眼,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这些人倒是比较纯粹了,都是坚定支持扶苏做皇帝的。 可是……若论计谋,比不上那些儒生啊。 蒙恬坐了下来,对那些人说道:“带兵打仗,你们都多有谋略,现在在立太子的事情上,你们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蒙恬的话给了将领们莫大的鼓励。 这些人纷纷坐下来,绞尽脑汁的想起来了。 过了一会,还真的被他们想出来了。 其中一人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将军,我发现我们都想错了。” 蒙恬问道:“怎么想错了?” 这人说:“咱们为何觉得扶苏公子做不成太子呢?” 蒙恬有些无奈的说到:“你没听到我之前说吗?是扶苏公子,自己打算放弃了。” 这将领说:“可是扶苏公子,为什么打算放弃呢?” 蒙恬有点不耐烦了:“因为谪仙奇招一个接着一个,公子能有什么办法。” 这将领说道:“将军,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太子之位,是扶苏公子和伏尧公子在争。关他谪仙什么事呢?谪仙本领再大,难道要让他坐天下吗?” 蒙恬吓了一跳,连忙嘘了一声:“这话岂能乱说。” 将领伸手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一下:“不过,将军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咱们得想个办法,踢出槐谷子,然后让扶苏和伏尧竞争。” “虽然说槐谷子是伏尧的师父,可是如果扶苏做了皇帝,那槐谷子就不能辅佐了吗?照样可以啊。” 蒙恬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不过具体怎么做?” 出主意的人想了想,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楚地被平定之后。越来越安稳了。但是有些地方,还存在着一些山贼。” “毕竟故楚之地,多山多水,那些贼人打家劫舍之后就藏起来,很难找。” “我们不如建议陛下,让两位公子各带一支人马,各自剿灭一伙贼人,谁能最先获胜,谁就赢了。” “虽然输赢的结果,与太子之位关系不是那么大,但是在陛下心中,肯定会对扶苏公子有所改观的。” 蒙恬皱了皱眉头:“可若是扶苏公子输了呢?” 将领说道:“其一,不争这件事,皇位是伏尧的。输了,皇位还是伏尧的。那为什么不争一下呢?万一赢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其二,扶苏公子年纪毕竟比较大,比较沉稳。而且在军中历练过一番,排兵布阵,粮草押送,都很熟练。应该不会输的。” 蒙恬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将领的话打动了他,尤其是第一句话。 这件事,如果不争,那皇位真的没有扶苏什么事了。但是如果争一下呢,如果能赢了,那至少还有点机会。 就在蒙恬拍板决定的时候,有另一个人说道:“然而,昔日陛下曾经安排了西域三郡,命三位公子管辖。” “伏尧公子的北地郡,可是出类拔萃,到现在依然十分富足。那时候不是已经比过一次了吗?而且扶苏公子已经输了。” 出主意的将领说道:“这不一样。上次比的是文治,这次比的是武功。” “我大秦耕战立国。这排兵布阵,是重中之重啊。” 蒙恬点了点头。 将领说道:“那么……我们由谁写这个奏折向陛下建议?” 蒙恬说道:“这个奏折我们不能写,我们带兵打仗,就只管带兵打仗,不要让陛下知道我们干预政事,尤其是立太子这种事,太忌讳了。” 周围的将领都纷纷点头称是。 有将领有些犯愁的说道:“然而,我们不能写奏折,儒生们又不敢写,那怎么办?” 蒙恬嘿嘿一笑:“好办,好办。这件事你们不用操心了。” 打发走了将领之后,蒙恬取了一些金子,敲开了丞相府的大门。 以前求丞相办事,很难。 但是现在求丞相办事,很容易。 蒙恬把来意说了一遍,丞相听了之后,顿时两眼放光芒。 正愁不能还上槐谷子的欠款呢,这不是就有人来送钱了吗? 王绾欢天喜地的收了钱,然后才问蒙恬:“不知道将军有什么事?” 蒙恬微微一笑,说道:“想请丞相弹劾一个人。” 王绾好奇的问道:“是谁?” 蒙恬说道:“槐谷子。” 王绾差点笑出声来。 哈哈哈,收钱弹劾槐谷子?我就是不收钱我都想弹劾槐谷子呢。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这些老臣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城府嘛,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你不形于色,别人就只能猜测,你就掌握了主动权了。 王绾沉吟了一会,幽幽的说道:“弹劾谪仙,风险很大啊。将军虽然领兵在外,但是应该也听说过了。谪仙此人,战天斗地,十分难缠。” “你不弹劾他,他还要咬你一口,你一旦招惹他,他就和你没完没了了。” 蒙恬有些失望,心想:莫非丞相怕了? 结果王绾咳嗽了一声,说道:“不过,若将军真的要弹劾槐谷子,我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只是……这价钱嘛……” 蒙恬又拿出来了一袋金子。 王绾乐了:接下来三个月的贷款都不用发愁了。如果省吃俭用的话,没准能支撑半年。 一想到有半年的时间可以轻轻松松,王绾就心里乐开了花。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好好地一个丞相,居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真是悲哀啊。 王绾收了收心,问蒙恬:“你要老夫弹劾槐谷子什么?” 蒙恬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王绾沉吟了一会:“是立太子的事啊。这可是大事,也是犯忌讳的事,一不留神,陛下就要龙颜大怒的。我虽然买了朝臣互助金,但是却日日祈祷,不要用上这互助金。” 蒙恬紧张的看着王绾,生怕王绾拒绝。 没想到王绾说:“这件事很凶险啊,因此这费用嘛……” 蒙恬差点骂出来:这特么也是丞相?这简直就是个无赖嘛。 蒙恬领兵在外,但是朝中大臣他还是了解的。怎么几年不见,王绾变成这样了? 他忍气吞声,又拿出来了一袋金子。 超预算了,已经超预算了啊。本来打算用一袋金子打发王绾的。 不过,花钱买一个太子之位,值了。 王绾收了钱之后,满口答应,对蒙恬说道:“将军只管去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蒙恬哦了一声,出了丞相府。 他左思右想,觉得王绾一个人的力量可能不够,于是去了李斯的府邸。 没想到,他在李斯那里遇到了一模一样的套路。 而且李斯更不要脸,接连敲诈了他五袋金子。 蒙恬从李斯府中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变得有点贫穷了。 如果再来几次的话,恐怕自己也得去借钱了。 算了,算了,能把事情办成就可以了。 蒙恬一边向自己家中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听人说,凡是谪仙呆的地方,民风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变得厚颜无耻。看来此言非虚啊。” “王绾,李斯,以前多么受人敬仰的老臣,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看来一定要帮着扶苏公子做太子。” “否则的话,将来伏尧做了太子,槐谷子身居高位,那还有我这种高洁之士的容身之所吗?” 第六百三十二章 给公子帮点倒忙 王绾是个讲信用的人。 收钱办事,就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毕竟……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还要还贷款。 于是,他连夜写了一份奏折,送到了嬴政案头。 李斯,同样是个需要钱的人,同样完成了高质量的奏折。 嬴政看了之后,果然重视起来了。 当朝宰相和廷尉,同时提到相同的事,不能不重视。 于是,几位重臣被叫到了书房。 其实王绾和李斯的奏折说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希望嬴政早立太子,并且暗示说,立太子要立嫡立长,最好定下这样的规矩,如此一来,国家才能安定。 等众人到了之后,嬴政把奏折给他们看了。 李水沉默不语。 他知道嬴政又犹豫了。 虽然在举行大婚的那一天,嬴政曾经向李水暗示过,要立伏尧为太子,但是毕竟没有宣布。 而在李水出现之前,嬴政都在着重培养扶苏。 那么多年的认可,不可能因为李水出现的这几年,就烟消云散。 更何况,王绾和李斯在奏折中列举了很多废长立幼的惨痛教训。 而嬴政如果打定主意立伏尧,就根本不会把重臣们叫来,直接随手把奏折扔了就好了。 他把大伙叫来,就代表他确实犹豫了。 李水恼火的看着王绾和李斯。 这两个人,简直是搅屎棍啊。 王绾看到李水的目光之后,微微一笑,凛然不惧的说道:“谪仙不要这样看老夫,老夫这个月的贷款已经还上了。” 李斯也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也还上了。” 随后,他和王绾对视了一眼,惺惺相惜的笑了。 这两个人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以前总是怕谪仙背后使阴招。但是自从欠了谪仙的钱之后,就再也不用怕了。 谪仙如果把人害死了,那找谁收钱去? 因此,谁欠了谪仙的钱,谁就安全了。 只要每个月还上贷款,就一身轻松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立太子确实应当慎重。应该立贤,而不应该立长。” “如果长子是昏君呢?如果长子是暴君呢?如果长子是弱智呢?” 嬴政有些不快的看了李水一眼。 李水干笑了一声:“臣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没人喜欢听自己的孩子被这样吐槽。 不过,嬴政也知道李水说的是实情。如果一味地立嫡立长,那不是变成赌博了吗? 如果长子贤明,那么天下就太平。如果长子昏庸,那么天下就大乱。 更何况,嬴政往上数几代人,也并不是立嫡立长才做秦王的。 因此,他对这个制度并不感冒。 只是丞相提起来,觉得应该考虑一下罢了。 王绾见嬴政似乎被说动了,连忙说道:“陛下,老臣以为,我大秦已经取得了天下,应该将一些东西规范一番。” “譬如立储君一事,应当形成一套规矩。如此一来,应当继承大位者,可以认真钻研政事,而不应当继位者,可以少了觊觎之心。” “日前胡亥公子,便是有了一些不自量力的企图,最终落得远赴印度的下场,每每想起来,老臣都叹息不已啊。”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动容了。 胡亥的事,确实是他心中的一个痛处。 好好的儿子,为了皇位,竟然陷害自己的兄弟。 嬴政长叹了一声:“丞相言之有理啊。” 他又看向李水:“不过槐谷子所言,也颇有道理。立嫡立长,这办法太懒,也太笨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倒是有个好办法。” 嬴政好奇的问道:“怎么?” 李水说道:“臣建议陛下在议政殿设立一个金匣。派可靠之人,日夜看管。” “陛下将中意的太子人选,写在一张锦缎之上,然后放在金匣当中。” “如此一来,公子们都知道太子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却不知道太子是谁。如此一来,可以避免太子成为众矢之的。” “而那些公子,也不会再有非分之想,陷害别人。毕竟,这太子究竟是谁,无人知道。” “万一就是他自己呢?他肆意陷害他人,惹得陛下恼怒,反而不好。” 嬴政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这办法不错。” 王绾和李斯对视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来了:这样不行啊。如果陛下写上伏尧的名字,放在什么金匣当中。那扶持扶苏公子上位的目的不就达不到了吗? 如果这个目的达不到,蒙恬以后还会合作吗? 如果她不合作了,那钱怎么办?那以后的贷款怎么办? 王绾想到这里,干咳了一声,向嬴政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这太子之位,还是应该慎重一番,应该认真考虑一番。” 李水有点恼火的说:“丞相,你为何如此关心太子的人选?这是为人臣者应该考虑的吗?” 王绾心想:你也没少操心啊。 他干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太子的人选,不仅仅是陛下的家事,还关系到天下苍生,这是天下事。老夫身为丞相,理应关心。”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们的提议,朕已经看过了。倒也不错,楚地那些山贼,也确实应该剿灭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上次考较了他们的文治,这次就考较他们的武功。” 王绾和立刻答应了一声。 嬴政挥了挥手,有小宦官带着朝中重臣出来了。 李水一脸郁闷,而王绾和李斯有说有笑。 走下台阶之后,众人纷纷上了轮椅,然后向宫门口驶去了。 李水坐在轮椅上,一边转动把手,一边对李信说道:“真是怪了,按照我的估计,王绾和李斯应该入不敷出了啊。怎么现在有钱还债了?” 李信说道:“或许他们向人借钱了。” 李水说道:“可是我思来想去,不知道谁还能借给他们钱。他们应该已经把朝臣都借遍了才对啊。” 李信说道:“又或者,他们借的是高利贷?” 李水说道:“也不至于吧?用高利贷还我的钱,他们莫不是疯了?” 李信微微一笑:“槐兄,这些人的脸皮,比天还大,为了保住面子,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李水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李水的轮椅被人拽住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伏尧公子。 李水愣了一下,笑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伏尧有些郁闷的说:“师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是听小宦官说的。” 李水一愣:“出事?出什么事了?莫非是公主有了身孕?” 伏尧:“???” 这都哪跟哪啊。 他摇了摇头:“不是,是刚才的事,父皇不是让我和长兄各带一支兵马平定山贼吗?” 李水说道:“哦,是有这么回事。” 伏尧纳闷的说道:“师父没有什么教我的吗?” 李水无奈的说道:“不能教了,这次不能教了。” “你不知道。方才李斯和王绾说,说我槐谷子不是天子之臣,是某位公子之臣。因私忘公,其心可诛。” “你听听,你听听,这措辞多严重?差点就要告我谋反了。” 伏尧茫然的挠了挠头:“这个和谋反,好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吧?” 李水对伏尧说道:“总之,这次就看你自己的了。为师相信你,毕竟为师是战神,你作为战神的徒弟,总不能差到哪去吧?” 伏尧苦着脸说道:“可是师父,我不会带兵打仗啊。” 李水说道:“瞧你这话说的,为师会带兵打仗吗?还不是混到了一个战神的名号?” 李信在旁边幽幽的说:“槐兄,你终于承认这名号是混来的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本仙的名号太多了,这个战神的名头,就送给你了。” 李信咧了咧嘴。 伏尧摇晃着李水的胳膊:“师父,你就一句话都没有吗?扶苏可是在军中历练过很久。我如何争得过他?” 李水说道:“你为什么要跟他比带兵打仗的本事?” 伏尧一愣:“为什么?这不是父皇的意思吗?” 李水微微一笑:“你如果这么想,就把陛下的意思曲解了。” “作为帝王,需要亲自带兵打仗吗?陛下要考较的,其实是你的驭人之能。剿灭山贼,不一定要打仗,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首功。” 伏尧顿时陷入了深思之中。 而李水和李信摇着轮椅走了。 ………… 一间小屋子当中,几个身穿铠甲的人正在密谋。 其中一个人名字叫黎剑。 黎剑,就是当日出主意的那位将领。就是他劝说蒙恬,让伏尧和扶苏再比一次。 而今天,黎剑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商议怎么让扶苏取胜。 黎剑的旁边,站着黎甲。 黎甲是黎剑的管家,同时也是黎剑的亲随。他能获得黎剑的绝对信任。 黎甲问道:“将军,扶苏公子平定山贼,未必会用到我们这些人。我们如何帮助他?” 黎剑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帮不到扶苏公子,难道还帮不到伏尧公子吗?” 黎甲一愣,说道:“帮伏尧公子?我们可是扶苏公子的人啊。” 黎剑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帮倒忙。” 周围的心腹都露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黎剑说道:“咱们虽然就在北边戍边,但是你们在南边的士卒之中,都有些亲信吧?” 不少心腹说道:“有,我们有亲人恰好就在戍守楚地。” 黎剑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伏尧公子要平定的那伙山贼,据说盘踞在芒砀山。” “你给你们的亲人写上一封信,告诉他们在和芒砀山的人交手的时候,故意落败,丢盔弃甲,丢下一些衣服兵器,甚至可以丢一些粮食。” “如此一来,那些山贼的实力不就大大增强了吗?伏尧公子剿灭起来,不就费劲了吗?” “只要他费劲了,扶苏公子不就相对轻松了吗?” 周围的心腹连连点头,赞道:“妙啊,这个办法极好。” 黎甲忽然低声说:“主人,这……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这一次比试,陛下已经明确说了,是要挑选太子的,我们这样敢于,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黎剑呵呵笑了一声:“咱们暗中动手脚,谁知道?” “剿灭山贼的时候,丢一些东西,不是很正常吗?这又算得上什么罪名了?” 周围的心腹都微微点了点头。 黎剑看这些心腹依然有点犹豫,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尔等可要想清楚了,我们一直跟随着蒙恬将军,跟随着扶苏公子。” “如果伏尧做了太子,做了天子,我们这些人会怎么样?” “解甲归田,告老还乡,那是好的。如果伏尧公子不放心我们呢?会不会寻一个罪名,治我们的罪?” 周围的心腹全都露出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黎剑感慨的说道:“因此,我们是不得不为啊。如果成功了,就是大功一件,等扶苏公子做了天子,咱们就可以加官进爵了。” 心腹们都点了点头。 黎甲又问道:“这件事,要不要告知蒙恬大将军?” 黎剑摇了摇头:“不必了,蒙将军不会同意的,我们暗中做这件事就好了,只要做的滴水不漏,自然就行了。” 心腹们答应了一声,纷纷离开了小屋,准备回去写信了。 ………… “什么?当真有这等事?”一群朝臣凑在一块,露出来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绝对是真的,消息已经泄露出来了,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其中一人说道。 其他人都露出来一副深思的样子。 良久之后,有人说道:“细细思量,这消息应该确实是真的。” “如此说来,丞相和廷尉借了谪仙的钱,谪仙反而不好动他们两个了。这借钱,倒变成护身符了。” 剩下的人都连连点头,说道:“或者,我们也可以借一些钱?借到钱之后,谪仙就不会动我们了,上朝的时候也安心很多。” 有人说道:“可是借了钱之后,还需要还利息,这不是拿钱打水漂了吗?” 又有人说道:“非也,非也。听闻陛下有意成立一个铁路筹备室,鼓励商贾豪强投资。” “如果我们借来商君别院的钱,投到铁路上面。将来或许可以赚一笔。” 其他人都犹豫着说道:“可关键是,铁路这东西,真的会赚吗?”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朝臣的怪异举动 朝臣们聚在一块商量了半夜,最后他们认为:铁路应该会赚,谪仙做过赔钱的买卖吗?跟着谪仙做生意,肯定没错。 为了谨慎起见,他们派了几个仆役,去找了最近铁路的收益情况。 现在不是有一条铁路已经修通了吗? 从咸阳城到北地郡,从北地郡到孔雀国。 据说那铁路倒是挺繁忙的,不过有没有挣到钱,那就不知道了。 朝臣们等了一会,仆役带着抄来的账本回来了。 这些朝臣都在朝中做官,想要得到这些数据太简单了。 更何况,王绾最近奉了皇帝的命令,正在整理这方面的内容。所以数据是现成的。 朝臣们找到了铁路的收益,看了看,顿时惊呆了。 这……这盈利竟然如此可观吗? 比他们想象中要赚钱啊,而且是赚钱的多。 按照这样的盈利速度,不出几年时间,或许本钱就回来了。 确实,建造铁路花费不菲,但是这东西赚钱也快啊。 于是这些人互相道别,怀揣着别样的心思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李水又被未央揪着耳朵叫起来了。 李水睡眼惺忪的说道:“这天,还没亮啊。” 未央说道:“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出门,不怕被人笑话吗?” 李水说道:“你以为人的面子,是靠早睡早起挣来的吗?是靠聪明才智,为国为民挣来的。” “我立下那么多功勋,就算睡到太阳落山,依然会受到百姓的敬仰。” 未央忍不住笑了:“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不过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早点起来呀?” 李水叹了口气,揉了揉耳朵穿衣服。 外面早饭已经摆好了,不过只有未央一个人的。 负责摆饭的小宫女纳闷的看着谪仙:“奴婢,奴婢不知道今日谪仙起这么早……奴婢这就去再让他们准备。” 然后小宫女匆匆跑出去了。 未央噗嗤一声笑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听说大秦男子地位很高的,女人在自己丈夫面前,都要规规矩矩,怎么和我体会到的不一样呢?” 未央扬了扬头,得意洋洋的说:“这不应该归功于你吗?妇人能顶半边天,当初可是你竭力呐喊的。” 李水挠了挠头:“好像也对啊。” 很快,饭菜已经摆上来了。 李水吃完之后,天刚蒙蒙亮而已。 起这么早,李水有点懵逼,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 干脆……在商君别院遛弯吧。 看看自己的产业,锻炼锻炼身体,就当是散步了。 在李水遛弯的时候,发现商君别院所有人早就起床了,已经开始干活了。 嗯……秦人当中,真的有很多勤人啊。 不过,这些匠户看见李水之后,都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来。 有些人甚至大着胆子问:“谪仙,你是……不舒服吗?” 还有人问:“谪仙,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李水懒得搭理他们。 呵呵,这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李水倒背着手,溜达到了商君别院大门口。 现在从商君别院到咸阳城门之间,已经形成了一条不太规范的商业街。 只不过这商业街没有店铺,而是一个个地摊组成的。 卖饰品的,卖布匹的,卖蔬菜的。 当然了,更多的是卖早饭的,各地新奇的吃食正迅速的传入咸阳城。 而这些卖早饭的,生意最红火了。 现在大秦百姓富裕了,可以吃饱肚子了,手里面有余钱了。 以前吃不饱的时候,总是舍不得吃东西。现在能吃饱了,第一件事就是买吃的,好像是在报复以前挨饿的日子。 李水感慨的说道:“这便是生活的气息啊。人人丰衣足食,人人的生活能看到希望,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牛犊在旁边恭维道:“这全都是谪仙的功劳。” 李水哈哈大笑。 他忽然发现,早起也不错啊。吃完早饭之后,神清气爽,再和匠户聊一聊。 这些匠户个个有才,说话又好听…… 就在李水感慨的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过来了,然后有一位朝臣跳了下来。 李水咦了一声:“这么早就开张了吗?” 这朝臣很懂规矩,乖乖的交了十万钱,进入商君别院。 他一眼就看到了李水,然后说道:“谪仙,下官想要借款。” 李水笑了:“可以啊。” 很快,计奴被叫来了,给这位朝臣办理了借贷手续。 结果这朝臣刚刚离开,就有第二位朝臣到了。 然后是第三位,第四位。 一上午的时间,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来借钱了。 全程围观了这一盛况的牛犊有点兴奋:“大人,今日真是热闹啊,咱们要赚大钱了。” 李水眉头紧皱:“怪了,这些人好端端的,为何都来借钱了?难道大秦还闹金融危机了不成?不应该啊。” 李水对牛犊说道:“你立刻派两个人,去查一下,看看为什么朝臣们都来借钱了。” 牛犊答应了一声,立刻去查了。 一个时辰后,牛犊回来了,对李水说道:“据说这些朝臣拿到钱之后,都去投资铁路了。” 李水顿时笑了:“民智大开,好事啊。没想到这些朝臣,比我想象中要开明多了。懂得钱生钱的道理了。” 不过感慨完了之后,李水又有点纳闷,小声嘀咕:“不过这些大人,开明的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借钱搞投资?太猛了吧?” 不过,无论如何,总归是好事。 李水喜滋滋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算睡个回笼觉。 ………… “主人,主人,现在好多人都去商君别院借钱了。”淳于甲急匆匆的跑到了淳于越的房间中。 淳于越抬起头来,纳闷的看着淳于甲:“去借钱了?好多人?” 淳于甲点了点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是,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借过了。” 淳于越更奇怪了:“这是为何?他们很缺钱吗?” 淳于甲说道:“据说这些人借到钱之后,全都去投资铁路了。” 淳于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说道:“怪哉,上次朝议的时候,这些人还对铁路不以为然,认为是大浪费。怎么现在忽然改观了?” 淳于甲说道:“据说丞相统计了一下铁路的情况,似乎颇为有利可图。” 淳于越摇了摇头:“还是不对。即便有利可图,这些朝臣也不至于借钱投资,他们可是一向小心谨慎。” “得到钱财之后,首选的便是买房置地,如果还用不完的话,就放到罐子里,埋到地下。” “现在他们竟然肯投资了?居然还肯借钱投资了?这里面怎么想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淳于越对淳于甲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些朝臣是不是自愿投资的。” 淳于甲一愣,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人的意思是……” 淳于越点了点头:“谪仙行事,神鬼莫测啊。今日这些事,毕竟太过诡异了,也许槐谷子在暗中要挟他们也说不定。” “如今老夫一心钻研儒学,无心与谪仙为敌,但是他一定要为非作歹的话,我少不得要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淳于甲十分敬佩的看着自己主人:“现在满朝文武,都怕了谪仙。丞相和廷尉偃旗息鼓了,李信又和谪仙同进同退,唯一能制衡谪仙的,恐怕只有主人你了。” 淳于越笑了笑:“什么制衡不制衡的,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罢了。” 淳于甲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两个时辰之后,他回来了,对淳于越说道:“小人打听清楚了,谪仙并没有胁迫朝臣。朝臣们去借钱,确实是自愿的。” “有几位朝臣家产比较少,借的钱却很多。商君别院评估了他们的田产和房产之后,拒绝了大额的贷款,这朝臣还满脸不高兴,和匠户吵起来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是吗?看来这些人确实是见钱眼开,想要在铁路上赚些钱了。” 淳于甲搓了搓手,问道:“主人,咱们要不要也投资铁路?” 淳于越想了一会,说道:“算了,已经有很多人投资铁路了,咱们就不要和他们争了。” 淳于甲应了一声,有些失望。 淳于越又说道:“我听说,这铁路可以运人?” 淳于甲说道:“是,据说战时可以运兵,平时的时候,就运人。以前需要两三个月的路程,现在两三天就走完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那些背井离乡之人,虽然有了火车,可以减少一些舟车劳顿。” “但是下了火车之后,依然是举目无亲,可怜的很啊。” 淳于甲连连称是。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火车的规划图,我这里有一份。这上面有一些站点。你去拿一些钱财,在站点附近,买一些地。” 淳于甲问道:“所有站点都买吗?” 淳于越嗯了一声:“买到了地之后,要建成饭馆、旅馆,也可以再建一些书肆、商铺。” “如此一来,那些背井离乡之人,下了火车之后,总算能有一个休息的地方。” 淳于甲说道:“所有的站点都要买地建商铺吗?” 淳于越点头说道:“当然。” 淳于甲忍不住说道:“然而,有些站点,并不是在城镇之中的。譬如这些什么石门,什么商都。” “有的是小小的村庄,有的干脆就是荒山野岭,我们建好了商铺,没有当地人光顾,只有几个旅人……恐怕会赔钱啊。”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咸阳城中人人都知道,我乃亚富,财产仅次于谪仙,可是大家却觉得我与谪仙不同,你可知道为什么?” 淳于甲摇了摇头:“小人愚钝。” 淳于越说道:“我与谪仙最大的不同,便是我对钱没兴趣,我不爱钱。” 淳于甲心想:这话……谪仙不也经常挂在嘴边上吗? 淳于越说道:“你去吧,我这些钱财,本就是为了兼济苍生用的。赔钱也无妨。” “若有朝一日,那些店铺真的将我赔光了,老夫便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也。” 淳于甲只好应了一声,无比心疼的走了,去张罗买地的事了。 淳于甲走了不久,淳于越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是扶苏。 扶苏有些纠结的说道:“师父,父皇命我带兵剿贼。”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那你便去吧。为师不通军务,就不能帮你了。” 扶苏叹了口气,说道:“听父皇的意思,这次是要考较我和伏尧,来确定最终的太子人选。或许剿贼结束之后,父皇便要宣布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那你更应当努力了。” 扶苏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要我去争这太子之位吗?” 淳于越说道:“你觉得将来的天子,是你做好,还是伏尧做好?” 扶苏不语。 淳于越说道:“伏尧年纪幼小,思路开阔,得到谪仙的指点之后,行事大胆,确实能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可是,如果他错了呢?如果谪仙也错了呢?这两个人太冒失了。” “或许,你更适合做太子,做天子。你是长兄,比伏尧要稳重一些。如果陛下选择了你。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用谪仙的方式治国。” “儒学之道的根本,在于一个仁字。是对天下苍生的大慈悲。” “只要能开万世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的道理,那核心都是一个仁字,无论他的表述多么不同,内在都是一样的,都是儒学之道。” 一句话,简直是醍醐灌顶。 扶苏激动地说道:“不久前谪仙四处宣扬,说他的仙学也是脱胎于儒学。” “我还一直不理解,以为他在故意拉拢儒生,现在听师父这么说,真是茅塞顿开啊。” “原来,所有为民请命的学问,都是儒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淳于越满意的笑了:“为师,也是刚刚想到这一点的。所以,你不要有顾虑,尽管去争这太子之位。” “争不到也无妨,可若是争到了,便用儒学,好好治理天下。” 扶苏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又被儒学重新武装起来了。全身上下,又充满了自信的力量。 第六百三十四章 求求你打败我 故楚地,九江郡。 郡中有一座荒山,这山本来没有名字,但是自从被一伙贼人占据之后,就有了一个三昆山的名字。 三昆山,本名是三髡山。 贼人中的大哥是个秃头,看起来像是受了髡刑一样。而他在自己老家又排行老三,因此人称三髠。 这人趁着秦灭六国,楚地大乱,拉了一帮吃不上饭的兄弟,占据了这座荒山,并且命名为三髠山。 不过髡这个字眼不太好听,于是他们又改成了昆仑的昆。 以前楚地不太平,三昆山混的还算不错。 只要是乱世,官府的统治力就会下降。那时候就会产生很多灰色地带和黑色地带。 而三昆山,就趁乱控制了附近好几个村镇。 最兴旺发达的时候,有六个村镇向三昆山交税。而三昆山承诺保护他们的安全。 那一阵子,三昆觉得自己变成了这里的王。 可是好景不长,项梁的叛乱被平定了。 然后楚地的风声一天比一天紧,三昆山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混。 以前的那些村寨都丢了,不仅如此,寿春城中的朝廷军马,也腾出手来,开始对付三昆山上的人。 现在三昆山的地盘一天比一天小。 朝廷军马来一次,山上的小喽啰就要死一批。 就算朝廷军马不来,大山被围住,他们也完全出不去,山上早就断粮了,靠着挖野菜充饥,有一半人都饿的没力气走路了。 三昆愁眉苦脸,想要借酒浇愁,但是山上也找不到酒,只能喝泉水,越喝越难受。 有手下劝说三昆:“兄长,咱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要不然,我们投降吧。” 三昆呵呵冷笑:“投降?朝廷会让我们投降吗?投降之后又会怎么样?” 他喝了一口泉水,感受着冷冽的寒意冲到肺里面:“投降的时机已经过了啊。” “昔日项梁大闹楚地的时候,如果我们投降,也许还可以做个官。” “但是现在不行了,楚地已经平定了。秦人步步为营,追的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们现在投降,结果只有一个,被人抓了杀头。” 三昆看着手下:“留下来吧,留在山上,还能多活几天,投降的话,立刻就是个死。” 手下沉默了。 他低声说:“兄长,如果我们突围呢?逃到别的地方去。” 三昆叹了口气:“怎么突围?咱们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又能逃到哪去?前阵子真假刘季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楚地的户籍一日比一日严格。” “咱们这些人,没有正经的验传,就算逃了,也是个被抓,第二天就要被杀头。” 手下苦着脸说道:“难道就要困死在这里吗?” 三昆说:“或许,找个神灵祭拜一下,没准管用。” 手下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真的管用吗?” 三昆真想把这家伙踹下山:管用个屁,咱们打家劫舍的人,会有神灵保佑吗? 不过到了现在这时候,军心涣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三昆只能随口说:“或许有用吧。” 手下又问:“可是我们应该祭拜谁呢?” 三昆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手下皱着眉头思索良久:“要不然……我们祭拜谪仙?听说谪仙很灵,日前会稽王被围困的孤山之上,就是靠着祭拜谪仙,终于生还。” “我们现在同样是被围在孤山,此情此景,和当年何其相似啊。如果我们……” 手下的话还没说完,昆山一脚把他踹翻了:“蠢材。谪仙乃是朝廷的人,我们祭拜他,他能保佑我们吗?” 手下一愣:“这……好像也对啊。” 三昆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拜蚩尤吧。” 手下连连点头:“对对对,拜蚩尤。” 手下急匆匆的走了,三昆坐在一块石头上,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其实三昆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形势十分凶险。 对于山贼来说,只要山寨攻破,他们就会被杀死。而对于他三昆来说,那简直是随时会死。 据说外面的秦军已经放出话来了,如果有谁能够抓了他三昆,然后投降秦人,重重有赏。 因此,三昆这些天一边提防着外面的秦军,一边提防着身边的山贼,简直是腹背受敌。 怎么办?怎么办? 三昆觉得已经有一条绳子,把自己的脖子给套上了。 他一直思索了两个时辰,一边思索,一边习惯性的喝水。 两个时辰之后,三昆去方便。 随着哗哗的水声,水往低处流,向山下喷涌而去。 他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出一个计策来:我为什么不逃走呢? 确实,逃走之后没有验传,早晚会被抓。但是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啊。 不过要逃走就有一个问题,现在三昆山被团团围住,想要离开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三昆也想了一个办法。 等下一次秦兵攻山的时候,他就会全力抵抗,尽量把秦兵搅乱,造成一场乱战。 当打的昏天暗地,谁也找不到谁的时候,他就暗中偷一具秦兵尸体,然后换了秦兵的衣服。 等秦兵得胜凯旋的时候,他就跟着秦兵下山,并且悄悄地开溜。 虽然秦兵战后一定会清点人数,各自回归本队。但是只要时机把握的准,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三昆想到这里,心里面就越来越亮堂了,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他做了很多准备。 没人的时候,三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练习……脱衣服。 他脱衣服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一瞬间就可以把外衣给扒下来。 然后他又找了一身和秦军服装相似的衣服,开始练穿衣服。 这样练了三天之后,三昆觉得自己已经熟能生巧了。 而这时候,机会也来了。 寿春城的秦兵,又来攻山了。 三昆大喜,一改往日的颓势。 他把所有的老弱病残都击中起来,对他们说道:“诸位,咱们的机会到了。” 这些山贼个个带伤,早就丧失了斗志,听见三昆这么说,都大眼瞪小眼,纳闷的要命。 三昆笑眯眯的说道:“日前,咱们祭拜蚩尤,有效果了。” 山贼们问道:“怎么?” 三昆说道:“昨夜我梦到蚩尤给我托梦,说此战,我们必胜。” 山贼们都将信将疑。 不过在陷入绝境的时候,有人喊出必胜,人们总是忍不住要相信一下的。 三昆打完鸡血之后,又让人把所有能吃的都拿出来了,让所有人饱餐一顿。 山贼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山上的野菜都快挖光了。 就算有些杂粮,他们也舍不得吃,毕竟以后还要过日子。 可是今天……要把这些都吃光吗?吃光了以后,将来怎么办? 三昆信心十足的说道:“诸位不要担心,蚩尤已经告诉过我了。咱们这一仗,必胜。只要我们奋勇杀敌,无所畏惧,蚩尤就会在暗中帮助我们。” “我们今天吃了这些东西,吃饱了,吃光了。那不要紧,因为我们可以抢秦人的粮食。” 山贼们都将信将疑的看着三昆:“我们可以打败秦人?还可以抢他们的粮食?这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不过,如果不吃的话,大家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了,那就更不要说抵抗了。 所以……不吃是被杀死,吃了还有机会。那就吃吧。 于是这些人疯狂的狼吞虎咽起来了。 三昆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笑容。 吃吧,吃吧,吃饱了才能打仗嘛。吃饱了才能和秦军混战,到那时候,三昆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这个计划,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毕竟知道的人太多了,逃跑的时候就难了。 ………… 寿春城的大军已经到了山脚下。领兵的将领却很发愁。 这将领叫黎刀,是黎剑的堂弟。 几日前,黎刀收到了堂兄的密信。 在密信当中,黎剑嘱咐他说,要诈败,不仅要诈败,而且还要丢掉粮食、衣甲、武器。 黎刀对自己堂兄向来是言听计从,何况堂兄还透露了,这个计策关系到扶苏公子能不能做太子。 可关键是……要诈败很难啊。 最近剿贼实在太顺利了。这些山贼已经断粮很久了,简直是毫无斗志,一触即溃。 黎刀这次想要放水,可是无水可放啊。 总不能对方逃跑了,自己也逃跑吧?不仅逃跑,还要丢掉粮食?那是不是太明显了,会不会有人察觉到什么? 唉,难,真的很难。 预定的攻山时间到了,旁边的心腹问黎刀:“将军,我们是不是要派出哨探,派出侧翼,派出……” 黎刀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一伙贼人已经撑不下去了,我们省省力气吧。” 心腹愣了一下,点头说道:“这倒也是。那我们现在攻山?” 黎刀说道:“那倒也不必。先把粮草运上去吧。” 心腹:“嗯?” 粮草向来是在大军后面的,哪有放在前面的? 黎刀见心腹目光疑惑,心里微微一叹:果然如此啊,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一定会让人怀疑的。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携带足够的粮食,随军出发,这一次我们稳扎稳打,安营扎寨,一举将此山拿下。” 心腹连连点头。 黎刀又吩咐身后的将领:“此战,时间或许会很长,诸位要带足口粮。” 身后的人都答应了。 好了,现在粮食是带够了,接下来可怎么诈败呢? 黎刀又开始发愁了。 秦军缓缓地向山顶上攻过去。 心腹忽然对黎刀说道:“大人,如今咱们的军马,已经和山贼打了十几场了,打一场胜一场,我看不少士卒都有了骄纵之心。” “正所谓骄兵必败,这样下去,恐怕会吃亏啊。” 黎刀一愣,心想:士兵很骄纵,这是好事啊。如果能打败仗,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对心腹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对付几个山贼而已,如果连这个也要小心谨慎,那可真是堕了我们的威风了。” 心腹干笑了一声:“这倒是,这倒是。” 很快,前面的秦兵跑回来,对黎刀说道:“将军,前面有一段山路狭窄难行,我们是不是迅速穿过?” 黎刀摇了摇头:“不,不可操之过急,我们要徐徐图之,稳扎稳打。” 心腹一愣:这还要稳扎稳打? 可是心腹转念一想,对方就是几个山贼而已,确实不用太过担心了。 不得不说,他已经被黎刀的思路给影响了。 当大队人马正缓缓穿过那段山路的时候,黎刀忽然苦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骂山贼。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害的老子还要想办法诈败,这怎么诈败? 心腹好奇的问道:“将军何故发笑啊?” 黎刀说道:“我笑山贼少谋,匪盗无智啊。” “如果他们在这里埋伏一支兵马,趁我们徐徐通过的时候,突然攻击,我们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心腹一愣,还没说话,忽然听到山顶上一声呐喊。 山贼果然趁机攻打了。 黎刀大喜,心想:太好了。终于有理由诈败了。 他了解这些山贼,战斗力低下,一触即溃,所以诈败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一会扔了粮食离开就行了。 当下,心腹正在催促黎刀,赶快发兵与贼人决战,而黎刀忽然捂着心口说道:“不好,我心中绞痛,我们快退。” 心腹大急:“可是前方已经交战,我们……” 黎刀说道:“主将发病,必定军心涣散,我们绝对不能冒险。” 心腹心想:将军今日真是谨慎至极啊。 他们两个聊着退兵的事,谁也没有拿山顶上的贼人当回事。 毕竟……那些贼人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不仅这两位没当回事,就是秦兵也没当回事。他们只把这一趟当做没有任何危险的胜仗,只要收割一波人头,就可以回去领赏了。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今日的山贼竟然分外的英勇。 他们高声呼喊着蚩尤,像是饿虎一样从山上扑了下来。 秦兵还没最好准备,就被冲散了。 于是上面的人连滚带爬的向下面逃,下面的秦军顿时拥挤着更向下。 像是泥石流一样,十个裹着一百个,一百个裹着一千个。 开始的时候,黎刀还很开心,觉得诈败进行得很顺利。 可是当他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无法喝止大军了。 连将军都在打酱油的军队,那和一群羊有什么别? 这下完了,诈败变成真败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小山贼的大野心 一场大溃败,黎刀差点被杀。 三昆山上的贼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越战越勇,奋不顾身,一群饿狼一样冲下来。 真的应了心腹的那句话:骄兵必败。 如果不是身边有几个亲兵拼死护卫,黎刀已经被杀了。 秦兵开始溃逃,而贼人在后面追赶。 三昆根本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在两军刚刚交战的时候,就摸到了一具秦兵的尸体。 然后……多年锻炼的手速派上了用场。 稀里哗啦,衣服脱干净了。稀里哗啦,衣服又穿上了。 三昆从一个贼人,瞬间变成了秦兵。 结果他刚刚换好衣服,就看见贼人们冲杀过来了。 这些山贼一改往日的胆小,个个嘴里面念叨着蚩尤,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其实山贼开始的时候也不太信蚩尤。 但是没想到,一直以来百战百胜的秦兵,居然战败了。居然败在了他们这伙贼人手中。 这不是蚩尤保佑是什么? 于是,贼人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眼看着他们要把秦兵赶下山去了。忽然看到了落单的三昆。 三昆为了掩饰真面目,在脸上抹了不少血,贼人哪里认得出来?立刻挥舞着刀剑冲过来了。 三昆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向山下逃窜。 好在他是这里的山大王,对山路很熟悉。 他虽然跑不赢贼人,但是跑赢了其他的秦兵。 于是……那些贼人放弃了三昆,转而去杀其他的秦兵。 于是,三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混入了溃军当中。 当他惊魂未定的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山脚下秦兵的大本营了。 “完了,这下完了。”三昆脑子里嗡的一声。 到了大本营中之后,肯定要整理队伍。 一队人都有谁,一伍人都有谁,那都是互相认识的。 回头队伍整理完了,只剩下他这个无家可归的家伙,那不是当场就要被揪出来吗? 然而,三昆惊魂未定了很久,却没有等到整理队伍的军令。 反而有另一道军令传出来了:“就地防御,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三昆混在士兵当中,弯弓搭箭,紧张的盯着三昆山上的山贼。 好在山贼也没有继续向下冲,这样两方人马就对峙起来了。 ………… 大营之中,黎刀还在一阵阵后怕。 刚才好险啊,如果不是躲得及时,半边脑袋已经没有了。 不过这次危险归危险,还是顺理成章的把粮食送出去了。 而且做得天衣无缝,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那些山贼忽然战力大增是事实。 秦兵打了太久的顺风仗,因为太娇纵而失败,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这些粮食够吗? 黎剑给黎刀的信中,可是让他尽量打一仗败一仗。 因此回到大营中之后,黎刀立刻发布了一条军令,命令全军将士,就地防御,不可随意走动。 这样一来,一队人之间互相不认识,一营人之间也十分混乱。 看起来厉兵秣马,其实都是纸糊的。 打仗,打的就是一个士气,打的就是组织能力。 两方对抗,前面的人一批一批的死掉,后面的人一批一批的顶上去。 前赴后继,永不言退。 哪一方先受不了了,先崩溃了,就会从方阵变成散兵,就会被有组织的屠杀。 所以要练兵,怎么练兵?要让一伍人之间互相熟悉,跟随伍长的命令,同进同退。 而伍长之间也要互相熟悉,并且根据队长的命令,同进同退。 这样像是拼图一样,十来个人的一伍,一百人的一队。品凑在一块,成为一支令行禁止的百战强军。 可是现在黎刀的命令一下达,谁也不认识谁,那真要打起来,肯定就乱套了。 到时候还得败一场。 想到这里,黎刀匆匆吃了点东西,又喂饱了自己的爱马,随时准备着打败仗。 如果再败一次,大营中的粮食就是山贼的了。自己资敌的任务也就人称的差不多了。 心腹找到黎刀,对他说道:“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整理一下队伍?这样似乎不行啊。” 黎刀淡淡的说道:“不可,如今山贼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冲下来。如果他们趁我们整理队伍的时候突然袭击,我们如何能抵挡?” 心腹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了。 ………… 山上的山贼已经沸腾了。 他们激动地无以复加,没想到真的得到了神灵的保佑,竟然打败了秦军。 这可是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灭匈奴,平孔雀的大秦军队啊。 竟然败在他们这些山贼手中了? 这些贼人开始更加虔诚的祭拜蚩尤。 并且他们开始认为,当年六国破灭,一定是没有好好拜神的缘故。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被秦军打的落花流水。 这些人拜完了蚩尤,忽然想起三昆来了。 蚩尤不是给三昆托梦来着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托梦,大家今日不一定有勇气和秦军开战。 但是山贼们四处寻找的时候,发现他们的首领三昆不见了。 这个打击太大了。山贼顿时群龙无首。 三昆,是他们的领头人,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三昆打家劫舍的。 三昆一直在三昆山说一不二,山贼们也养成了对其言听计从的习惯。 现在三昆忽然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好? 更为关键的是,今天三昆成功扮演了一次祭司的角色。 预言了山贼的大胜,预言了秦军的大败。 山贼们已经打算把三昆奉为神灵的代言人了。 现在这个代言人不见了,那代表什么?大家已经被神灵抛弃了吗? 这些人倒没想到三昆是偷偷溜了,他们的智商只能猜到,三昆可能死于混战中了。 没有了三昆,山贼更是一团散沙,他们想要开溜了。 只是山下还有秦军,单个逃走,肯定不行。他们开始谋划,要不要一块冲下去。 但是转念一想,今日刚刚抢了那么多粮食,为什么不吃饱了再走呢? 等这些人吃饱了之后,忽然又觉得很困倦,于是开始想,为什么不养精蓄锐再走呢? 好好睡一觉,精神百倍,冲锋起来不也快吗? 于是,他们打算再等上一夜。 ………… 入夜了,贼人大半已经休息了,剩下的在山上警戒。 而大营中的秦兵,三三两两,也开始休息了。 三昆没有睡,他在进行天人交战。 是逃走,还是回山? 按照三昆原本的计划,是要逃走的。 但是……但是大好的肥肉在这里,有点舍不得走啊。 他虽然是山贼出身,但是也和秦兵打过几仗了,也算是懂点军事。 他当然看出来了,今晚秦兵很松懈,从将领到士兵,简直是一团糟。 如果这时候来个袭营,百分之百可以成功。 一旦成功,这么多的粮食,这么多的武器,这么多的…… 三昆觉得,自己有可能开始第二春。 反正……反正逃跑了也是东躲西藏,那还不如拼一把。在这里长长久久的做山大王。 今天三昆也看出来了,什么秦军,什么百战百胜,全是狗屁,简直就是纸糊的。 居然被自己这一伙山贼给杀的落花流水。 看来,往日真是过于害怕秦军了,如果像今日这般有勇气,也许三昆山的危机早就解决了。 在这一瞬间,三昆忽然有了一个清晰地职业规划。 得袭营。 袭营之后,得到秦军的粮食和武器。 然后用这些东西,招募一些无业游民,或者有野心的穷人,壮大自己的实力。 然后控制周边的村寨。 向那些村寨征税,征兵。 然后围攻寿春城,拿下整个郡…… 当然了,三昆也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这个小山贼,恐怕不能和整个朝廷相抗衡。 拿下整个郡,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就会主动接受招安。然后做一方郡守。 嗯……很好,接下来可以衣锦还乡,回到故乡显摆一下了。 三昆兴高采烈,于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地离开了队伍,向山上逃去了。 因为秦军混乱的编制,因为夜色的掩护,三昆很顺利的到了山上。然后……被山贼给抓了。 三昆愤怒的叫道:“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 山贼们顿时激动起来了。 老大……回来了?神仙又重新保佑我们了吗? 山贼中的头领齐聚一堂,欢欣鼓舞,举杯祝贺三昆回来。 三昆坐在主位,淡淡的说道:“诸位因为我做什么去了?” 山贼们都说:“我等以为兄长已经死了。” 三昆哈哈大笑:“我有蚩尤护体,岂能身亡?” 山贼们都连连点头。 其实所谓蚩尤一说,是三昆自己瞎掰的。但是说的多了,他自己也有点相信了。 他对周围的山贼说道:“我穿了秦兵的衣服,亲自到他们答应中探查了一番。” 山贼们个个大吃了一惊,然后极为敬佩的看着三昆:“兄长真是有胆略啊,这份单量,简直是惊天动地。” 三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们可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山贼们都摇了摇头。 三昆说道:“我看见秦兵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他们的队伍极为混乱,如果这时候我们下山袭营,一定可以成功。” “仓促之间,这些秦人定然顾头不顾尾,四处逃窜。如此一来,他们的兵器和粮食,就是我们的了。” 周围的山贼听得热血沸腾:“如果打跑了他们,我们不就可以逃命了吗?” 三昆呵呵笑了一声:“逃命?为何要逃命?我们要继续追杀秦人,一直杀到寿春城下。” 山贼们激动地手脚发抖:“兄长。兄长难道是要……要造反吗?” 这一瞬间,山贼幻想了很多。 他们想到三昆做了皇帝之后,会给他们封什么官。 做宰相?做大将军?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别说娶媳妇了,简直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 可惜,三昆打破了他们的幻象:“造反太遥远了,一旦不成功,便会身首异处。” 山贼们都愣了:“我们不造反吗?然而……我们攻打寿春城,不就是造反吗?” 三昆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攻打寿春城,是要在手中有筹码。到时候朝廷诏安我们,会给我们优待的。到时候我们摇身一变,从贼就变成官了。” 山贼们连连点头,觉得这个计策很好。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六国破灭之后,那些当地的豪强士族,不是依然有影响力吗? 秦人甚至有意安抚他们。因为只要这些豪强稳定了,地方上的人就稳定了。 可以说,一个弱小的人犯了法,那就是个死。 可是如果你有本领,你犯了法,朝廷反而会保着你。 于是……山贼们又开始畅想自己做了官之后怎么办。 想来想去,还是刚才那一套,山珍海味和美人。 毕竟,这些人的见识比较少,除了吃,就是那种事了。 三昆见这些将领个个很感兴趣的样子,知道是事情差不多了,火候到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立刻清点军马,一刻钟后,随我下山袭营。” 周围的山贼都兴奋地答应了一声,立刻去招人了。 一刻钟后,三昆带着人走到了山口。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这些人就摸黑下山了。 山路他们很熟悉,借着淡淡的月光,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秦军大营。 “杀!”三昆忽然大喊了一声。 后面的山贼跟着呐喊起来,点燃火把,冲击秦军大营。 秦军立刻就乱了。 “将军,将军,不好了,贼人袭营了。”心腹一边穿衣服,一边跑到了黎刀的营帐之中。 结果他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黎刀,早在第一个杀字响起来的时候,就从矮榻上爬起来了。 他根本没有脱盔甲,直接跳上马,朝寿春城的方向跑去。 “太好了,这些贼人太配合了。”黎刀笑眯眯的想。 至于打了败仗……他根本不怕,这点小小的败仗,不至于受罚。回头等扶苏做了天子,回报肯定丰厚至极。 远远地,寿春城已经到了。 黎刀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躲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等其他的逃兵回来之后,他要最后再进去。做出一副奋力抵抗的样子。 第六百三十六章 神仙的对决 败兵很快回来了,他们叫开城门,狼狈不堪的逃了进去。 而黎刀跟在后面,也混进了城。 九江郡守有些崩溃的看着这些败兵,他死活都不敢相信,战无不胜的秦军,竟然被打败了,而且是被一伙山贼打败了。 “我是在做梦吗?”郡守问一脸狼狈的黎刀。 黎刀喘了口气:“大人,这些山贼邪门的很。” 在来的路上,黎刀已经想好了说辞了。 正所谓,诈败不难,难的是事后的解释。 如果显得自己太无能,那有可能受到责罚。如果被人看出来是故意输阵,那有可能掉脑袋。 郡守有些恼火的问道:“有什么邪门的?” 黎刀说道:“那些山贼原本奄奄一息,眼看就要灭亡了。但是近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大发神威,主动攻击,而且我看他们个个精神奕奕,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当时这些贼人,居高临下,顺势冲下来,个个以一当十,如同猛虎一般,真的是势不可挡。” 郡守恨不得给黎刀两个耳光。 这是什么屁话?你就是把山贼吹到天上去,这件事也不可理解啊。 可是黎刀就一口咬定,山贼很邪门,至于为什么邪门,黎刀就说不上来了。 总之,打败了绝对不是自己的原因,是山贼有了什么特别的助力。 郡守思索了一会,命人叫来了几个败兵。 他冷冷的问道:“你们和贼人交战当中,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这些败兵七嘴八舌的说道:“那些山贼,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原本孱弱不堪,今日却如狼似虎,我们猝不及防,一时大意……” 反正打了败仗,没人肯承认自己不行。 郡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就这些了吗?你们可知道这些山贼为何突然如狼似虎?” 之前几次交战,郡守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知道,那些山贼已经断了粮草。如果没有什么邪门的事情,别说拿起刀剑打仗了,恐怕连斗志都没有了吧? 这几个败兵想了想,忽然说道:“我们在与那些人交战的时候,好像听到他们喊蚩尤来着。” 郡守微微一愣:“是蚩尤神吗?” 秦兵使劲点了点头。 郡守捋了捋胡须:“这么说,他们求诸神灵了?” 楚人多祭祀蚩尤,这一点郡守是知道的,即便楚国灭亡了,这些风俗还在。 可关键是,祭祀蚩尤,能让人精神百倍?这作用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而秦兵的话,显然给了黎刀灵感。 他立刻精神抖擞,顺着向下面编:“大人,末将以为。可能是蚩尤显灵了。” 郡守:“嗯?” 黎刀说道:“蚩尤,乃上古战神。或许这些山贼日日祭拜蚩尤,让蚩尤心有所感,因此附在他们身上,帮着他们打了一场胜仗。” 郡守摇了摇头,喝道:“荒唐,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是他喝止了黎刀之后,却又发现,这几乎是当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否则的话,山贼是怎么打败秦兵的? 他从来没想过黎刀会故意放水。 毕竟……黎刀疯了吗?好好的大秦将领不做,要输给山贼?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郡守叹了口气:“难道说,真的有蚩尤神这回事?” 那些秦兵说道:“大人,我等以为,蚩尤神应该是存在的。毕竟商君别院的谪仙,那不就是当世活神仙吗?” 郡守有些犹豫:“谪仙……是神仙吗?他和我想象中的神仙不一样啊。” 不过郡守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仙是什么样。 万一……神仙就是这种嬉笑怒骂,厚颜无耻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陛下到了仙界,恐怕是不太适应啊。 郡守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对黎刀说:“如果对方真的有蚩尤相助,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黎刀说:“如今这场剿贼,已经不再是剿贼了。而是与蚩尤相对抗了。末将自以为……没有太大把握。” 黎刀这是在给自己铺路了。 毕竟……没准以后还要诈败送装备,现在提前给郡守打个预防针比较好。 郡守叹了口气,对黎刀说道:“然而,总不能一败再败,若陛下震怒,咱们都要倒霉,总得想个办法才好啊。” 旁边那几个秦兵开始乱出主意:“不如,我们也祭拜神灵?神仙和神仙打架,我们和山贼打架。这样就公平了。” 郡守点了点头:“嗯,这倒也是个办法。” 说了这话之后,郡守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怎么觉得这事……就这么荒唐呢? 他叹了口气,问道:“我们应该拜哪路神仙啊?” 秦兵们七嘴八舌的说道:“自然是拜谪仙了。谪仙乃是当世战神,而蚩尤是上古战神。也只有谪仙才能以战神之尊打败蚩尤了。” 黎刀一听这话,心想:这可不行啊。我们是为了把扶苏扶上去。这样辛辛苦苦,不是给谪仙增加了威望吗?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谪仙固然神勇,但是我担心,他未必能打败蚩尤啊。” “毕竟,谪仙再厉害,也只是战神而已。和蚩尤的能力应当差不多。” 郡守使劲挠了挠头,有些崩溃的想:我们在干什么?在讨论神仙的法力吗?这太荒唐了。 可是……除此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郡守叹了口气,问黎刀:“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黎刀信心十足的说道:“末将保举一位神仙,定然可以打败蚩尤。” 郡守问道:“是谁?” 黎刀说道:“黄帝。” 郡守哦了一声:“这倒也合理。黄帝战蚩尤嘛。” 周围的秦兵也连连点头:“妙啊,数千年前,黄帝就打败了蚩尤,现在应该更是不在话下了。” 黎刀干咳了一声,又说道:“不过,咱们能请来黄帝吗?如果不行的话,恐怕还得打败仗。” 郡守叹了口气:“尽力而为吧。” ………… 第二天,三昆带着山贼把寿春城包围了。 这是一幅奇景,因为三昆的人马太少了。 他们要想把寿春城围起来,需要一字排开,每个人之间间隔一丈。 这样的围城,简直是笑话。 但是寿春城居然高挂免战牌。 郡守其实很想主动出击,但是被黎刀给劝住了。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黄帝请来再说嘛。 无奈之下,郡守只好在城中祭祀黄帝,请求黄帝降下神力,剿灭外面的山贼。 郡守在祭祀的时候,城中的百姓纷纷跑出来围观,这让郡守觉得很羞耻,感觉自己在做一些荒唐又丢人的事。 但是……但是就像黎刀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反正那些山贼又不攻城,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请请神灵。 等神灵到了,再一举将反贼消灭,岂不美哉? 祭祀一直进行了三个时辰,到下午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这时候,郡守喊了一声:“打开城门,随我杀贼。” 这时候,有秦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郡守说道:“大人,那些山贼已经走了。” 郡守一愣:“走了?” 秦兵嗯了一声:“他们似乎想要攻打寿春城,但是城墙太高,他们没有工具,于是离开了。去劫掠了周边的村镇。俘虏了一些青壮,回到三昆山了。” 郡守看了看黎刀:“那就发兵三昆山。” 黎刀应了一声:“是。” 临走的时候,他问郡守:“大人,你真的请来了神灵吗?” 郡守有点茫然:“这我怎么知道?” 黎刀说道:“大人有没有听到黄帝跟你说话?” 郡守摇了摇头。 黎刀又说:“大人有没有感觉到黄帝的神力落在寿春城?” 郡守还是摇了摇头。 黎刀叹了口气:“那我……尽力而为吧。” 郡守看着黎刀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不会……又败了吧? 一个时辰之后,黎刀带着残兵败将回来了。 粮草全丢光了,一半人丢了武器。 郡守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而黎刀心里有点得意:这一次演的就真实多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郡守有些疑惑的看着黎刀:“是不是咱们秦军之中有内应?” 黎刀一愣,然后说道:“不会吧……不是蚩尤的缘故吗?” 郡守:“是吗?我看还是查一查的比较好。” 黎刀正想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就有小卒骑着快马飞奔而来:“报……伏尧公子已经在五十里外了。” 郡守一愣:“伏尧公子?他来做什么?” 随后,有一个驿卒气喘吁吁的跑来了,送上一封信:“大人,咸阳来的消息。” 郡守拆开信,发现是朝廷的命令。告知郡守,伏尧公子要剿灭三昆山反贼。 郡守看完信之后,有些恼火的对驿卒说道:“你为何来的这么慢?老夫都没有提前做准备。” 那驿卒苦着脸,有些委屈的说道:“不是小人来的慢,是伏尧公子太快了啊。小人日夜兼程,差点被公子追上。” “公子的人,每人带了两匹马,昼夜不停,像是一阵旋风一样……” 郡守团团乱转:“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黎刀干咳了一声,对郡守说道:“大人,现在应该出城迎接公子啊。” 郡守点了点头:“对,对,先迎接公子,迎接公子。” 郡守一脸复杂的向城外走去。而黎刀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伏尧,来的有点快了。 按照黎刀的计划,应该再输上几次的,好再增加一些三昆山的实力。 可是现在,三昆山恐怕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过……目前能做到都已经做过了,听天由命吧。 于是,他率领着一些武将,跟在了郡守后面。 郡守出城三十里,遇到了伏尧公子。 郡守一看到伏尧的兵马,顿时就眼前一亮。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词:兵强马壮。 这些兵马,虽然远道而来,但是都没有疲惫的神色。然而精神奕奕,一副要大战一场的样子。 郡守看着伏尧的兵马,心里面感慨万千:如果我能有这样一支精兵强将,或许就不会战败了。 不过……那也不好说,毕竟对方有蚩尤。 伏尧跳下马来,冲郡守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为何有些精神恍惚啊?” 郡守愣了一下,干笑了一声说道:“下官看见公子如此神勇,一时间心中敬佩,有些失神了。” 伏尧笑了:“是不是神勇,要打过之后才知道。三昆山在什么方向?我们现在就要过去。” 郡守一愣,有些犹豫的说道:“现在就要过去吗?这个……” 伏尧有些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了?” 郡守说道:“此事……要慎重啊。” 伏尧更奇怪了:“一伙山贼而已,有什么好慎重的?” 不过他想起临行前李水嘱咐的话来了,这一次,不是考较带兵能力,而是考较统筹能力。 所以,伏尧也不着急立刻就攻山。先弄清楚山贼的情况再行动也无妨。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然后,他就被郡守接到了寿春城中。 一进寿春城,伏尧就看到了祭祀的痕迹。 他微笑着问道:“这是祭祀的哪位神灵啊?” 郡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黄帝。” 伏尧点了点头,然后又有点奇怪:“这个时候祭祀黄帝?” 古人祭祀,都有一定日期和时辰的,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郡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伏尧:“公子,臣祭祀黄帝,是为了打败三昆山上的山贼。” 伏尧:“???” 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个寿春城,好像有点怪怪的。 伏尧问郡守:“打败一伙山贼,需要祭祀黄帝吗?这山贼有多少人?” 郡守看看黎刀。 黎刀干咳一声:“有数百人之众。” 伏尧:“……” 郡守也有点尴尬,说道:“公子不可小看这数百人,他们人数虽少,但是个个如狼似虎,因为他们得到了蚩尤神的帮助,当真是非同小可啊。” 伏尧:“???” 他掐了自己一把,心想: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这里的人……真的是正常人吗? 第六百三十七章 旗鼓相当的对手 郡守已经设下酒宴,热情款待伏尧。 席间,郡守热情的问道:“不知道公子带来了多少兵马啊?” 伏尧说道:“三千人。” 郡守哦了一声,有些担忧的说道:“三千人……恐怕不是太多啊。” 伏尧微微一愣:“三千人还不多?当年我师父和李大将军,三千精兵便击败了项梁。这伙山贼这么厉害吗?” 结合进入九江郡以来,郡守的种种行为。伏尧心里忽然有点不安。 难道……这三昆山上的山贼,不仅仅是山贼那么简单? 难道……他们是比项梁还要难以对付的反贼? 否则的话,郡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何必为了对付一伙反贼,竟然要祭祀黄帝? 一时间,伏尧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但是与此同时,隐隐约约的,又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这样才有成就感嘛,本公子就是来力挽狂澜的。 想到这里,伏尧忽然有了灵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来,用商君别院新研制的铅笔,在上面草草写下:连环画创意之伏尧公子大破贼军。 几轮酒过后,郡守干笑着说道:“公子,你要不要添一些兵马?” 伏尧:“嗯?你这里有多少人?” 郡守说道:“本郡可以助兵两千人。” 伏尧愣了:“一个九江郡,只有两千人吗?” 郡守有些脸红:“那些山贼,不容易对付。” 其实军中只剩下两千人,倒不是因为战斗减员。大多是之前攻山的时候,不熟悉山路。有的崴了脚,有的摔断了腿。 死倒没有死多少人,但是受伤的不少。 伏尧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好奇的问道:“三昆山上的山贼,究竟有多少人?” 郡守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贼人的人数倒也无所谓,只是个个悍不畏死,实在难缠的很。” 其实三昆山上的山贼,全盛的时候也只有三百人。只是仗着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才和朝廷周旋到现在。 而平定了项梁之后,朝廷要拿下三昆山,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只是……谁知道三昆山忽然邪门起来了呢? 三百这个数字,郡守就算再厚脸皮也说不出口啊。因此只能一个劲的吹嘘那些山贼多么不要命。 伏尧想了想,对郡守说道:“你那两千人,就留下来守城吧,剿灭这山贼,靠我的人就可以了。” 伏尧倒不是轻视山贼,他是觉得九江郡的人怪怪的,如果用了这两千人,没准会被这些蠢货传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吃过了宴席之后,伏尧就派出去了哨探,开始探查三昆山的情况。 其实这些情况可以直接问郡守,但是伏尧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些人都神神叨叨的,万一得到了错误的情报,反而更糟糕。 当天晚上,伏尧就在寿春城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他刚刚吃过早饭,郡守就带着寿春城的大小官员来了。 郡守恭恭敬敬的说道:“伏尧公子,下官已经准备好了,公子要不要亲自祭祀一番?” 伏尧:“什么东西?” 郡守说道:“上次下官祭祀黄帝,似乎没有请到神灵。或许是下官官职卑微,不足以沟通上苍。而伏尧公子身份尊贵,或许可以与黄帝相见。” 伏尧彻底懵逼了。 都说楚人好鬼神,多信奉巫术。可是这郡守是秦人啊,怎么也这样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入乡随俗? 伏尧想了想,打算彻底全面认真的了解一下寿春城,于是跟着郡守到了外面。 城中已经筑起了一座土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祭品。 伏尧和郡守一块登上了土台,然后开始祭祀黄帝。 这莫名其妙的祭祀持续了一个时辰,然后郡守一脸关切的问:“公子感受到黄帝的声音了吗?” 伏尧一脸懵逼的说:“没有。” 郡守又关切的问:“公子感受到黄帝的神力了吗?” 伏尧摇了摇头:“也没有。” 郡守大失所望,有些苦恼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伏尧沉默了一会,对郡守说道:“你听到过黄帝的声音吗?” 郡守摇了摇头,有些自卑的说道:“下官身份低微,如何能听到神仙的声音。” 伏尧又说:“那你听到过其他的声音吗?比如鬼怪?或者死去的人?” 郡守还是摇头。 伏尧想了想说道:“那你平时有没有轻生的念头?或者暴躁易怒?” 郡守有些茫然:“都没有。” 伏尧眉头紧皱:“这就奇怪了,你这症状,也不像精神病人啊。” 郡守一愣:“精神病人?” 伏尧嗯了一声:“根据商君别院的研究,病分两种。一者为身体上的疾病,一者为心理上的疾病。” “我看你这些几日来的作为,有些像是心理上有病。这些疾病统称为精神病。” “或许你可以去商君别院的精神科看看病,精神科是从自杀干预中心发展而来的。” 郡守大概听明白了,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公子放心,下官没有病。” 他看着祭坛,看着城中受伤的秦兵,不由得叹了口气:“下官也知道,下官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很是荒唐。” “其实,下官这也是无奈之举,若公子把我经历的事情经历一遍,自然也就像我一样了。” “有些事,实在是不可思议,如果不求诸鬼神,下官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伏尧微微一笑:“是吗?” 说话间,伏尧派出去的探马回来了。 他对伏尧说道:“公子,小人已经探查清楚,三昆山上共有山贼三百余人。” 伏尧一愣:“只有三百人?” 探子说道:“是,只有三百人。” 伏尧看了看郡守。 郡守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说道:“这三百人,个个悍不畏死,当真难以对付。真要打起来,以一当十,那简直就变成了三千人。” 伏尧:“……” 他思索良久,然后对探子说道:“你是不是没有探查清楚?是不是还有伏兵?” 探子苦着脸说道:“小人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并没有伏兵。” 伏尧说道:“再探。” 探子应了一声,走了。 两个时辰后,探子回来了,对伏尧说道:“三昆山贼首,率领三百人马,前来攻打寿春城。” 伏尧:“……” 他有些不信的看着探子:“你是不是看错了?确定是三百人?来攻打寿春城?” 探子说道:“是,确实是三百人。” 他有点委屈,探子也是有尊严的啊,难道连数个人都数不清楚吗? 伏尧叹了口气,对郡守说道:“咱们出城迎敌?” 郡守有些犹豫:“不再祭祀一下黄帝了吗?也许心诚则灵,再上一些祭品的话……” 伏尧彻底崩溃了。 这九江郡,怎么个个像是中了邪一样? 伏尧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区区三百人,就算真有神仙,又有何妨?看本公子去灭了他们。” 郡守急忙说道:“公子,公子,三思而后行啊。” 他犹豫了一会,说道:“不如……让下官的两千人先打个头阵?” 郡守有点慌,如果伏尧在这里出事了,那天子震怒,自己这个郡守就要身首异处了。 于是……他好说歹说把伏尧劝下来了,然后命令黎刀带着两千人出击。 黎刀有点郁闷。 两千人对三百人,这怎么输?而且有伏尧公子看着,这也不好放水啊。 不过好在郡守已经表现得够神神叨叨的了,自己只要再努力发挥一下,或许能打个平局…… 于是,一副奇景出现了。 三昆山上的三百贼人,在城外严阵以待。 黎刀带领着两千秦兵,徐徐出城,也是严阵以待。 这两方人马……居然对峙起来了。 忽然,三昆贼人当中走出来两个人,他们抬着一块巨大的牌位,上面写着蚩尤两个字。 黎刀不甘示弱,同样命人抬出来了一块巨大的牌位,上面写着黄帝二字。 郡守感慨的说道:“想不到贼人也有此准备,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啊。” 伏尧:“???” 说话间,贼人当中走出来一人,分明就是贼首三昆。 三昆身上穿着楚国的传统服饰,在人群前来回跳跃。 伏尧看着觉得有点稀罕,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士卒中有当地楚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此乃楚国巫术,正在请神。” 恰好这时候有一阵狂风吹过来,飞沙走石,正好吹到秦军阵营之中。 郡守感慨的说道:“果然有神力啊。” 伏尧:“嗯?” 而秦军方阵也不甘示弱,同样走出来一人,批发跣足,口中念念有词。 这次没等伏尧发问,郡守主动解释说:“此人乃是方士。当日为陛下寻找长生不老仙药,周游至此。” “后来谪仙进入咸阳城,陛下任用谪仙炼丹,渐渐疏远了方士们。这位方士自觉没有前途,便留了下来,做一些请神送鬼,主持丧仪之类的活计。” 伏尧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现在这位事业低迷的方士算是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他正在用秦人传统的方士请黄帝降临。 但是他跳跃了一会之后,狂风并未停歇,不得不败下阵来。 郡守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说道:“黄帝不肯帮我们啊。” 随后,黎刀鸣金收兵,秦军缓缓地退到了城中。 黎刀回来之后,一脸惭愧的向郡守说道:“末将,又败了。” 伏尧叹为观止:“这样打仗,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啊。” 郡守干笑了一声,解释说:“公子有所不知,那些人个个身怀异术,真要打起来,我们恐怕讨不了好处。” “不如先斗斗法,如果斗不过,便退回城中来,如此一来,可以保存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伏尧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时候,那方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伏尧和郡守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推算了一番,认为十日之后,乃是良辰吉日,那时候祭祀黄帝,应当有灵验。” 伏尧微笑的看着他:“你真的相信你能得到黄帝的帮助?” 方士一愣,硬着头皮说道:“是。” 伏尧忽然扬起手来,一个大耳光打在方士脸上。 方士惨叫了一声,跌倒在地。 伏尧冷冷的看着他:“怪不得昔日我师父屡屡宣称,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今日本公子算是知道原因了。” “你们这些蝇营狗苟,坑蒙拐骗,阴险卑鄙的小人,也配和我师父同称为方士?” “滚!” 伏尧喝了一声。 那方士屁滚尿流的跑了。 他不得不跑,因为他感觉再不走可能有性命之忧。 他在伏尧身上,看到了当今陛下的影子。 当初陛下在咸阳城坑杀了多少术士?幸好他游历在外,没有赶上啊。 不过也因为当年那件事,他被彻底下破了胆子。这些年一直留在寿春城,不敢回咸阳。 赶走了方士之后,伏尧有些阴沉的看着郡守:“你便是这样治理一郡的?” 然后他又看着黎刀:“你便是这样领兵打仗的?” 这两个人都一脸尴尬,只能重复之前的说辞。这些山贼怎么怎么邪门,怎么怎么有神灵庇佑。 伏尧被气笑了,他对自己带来的那三千人说道:“你们自己推选一百人,立刻就要选出来。” 很快,有一百人站出来了。 伏尧说道:“我要你们以一当三,诛灭山贼,你们可敢去吗?” 这一百秦兵大声呼喊:“自然敢去。” 齐声呐喊,气壮山河,听得寿春城军民心潮澎湃。 伏尧指着远处说道:“那就去杀敌,将他们的头颅带回来见我。” 这一百秦兵,骑着快马,向远处的三昆贼人追去了。 黎刀心里忐忑不安:这次真是玩砸了啊。我是不是给三昆山太多信心了?如果他们躲在山上,守住险要之处,恐怕还能多支撑几天。 现在一马平川,真要对上了伏尧公子的精兵强将,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不过……幸好伏尧公子也太过自信了,竟然只派出去了一百人。 黎刀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他向那边望了望,顿时目瞪口呆。 那一百秦兵,像是饿狼进了羊群一样,正在无情的杀戮山贼。 他们仿佛一架高效的杀人机器,剑戟挥舞,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在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收割了一半山贼的生命。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公子,求你别太谦虚 郡守彻底懵了。 黎刀也懵了。 郡守万万没想到,伏尧公子的人这么勇猛,竟然完全不惧蚩尤的神力。 难道说……这就是谪仙的力量吗? 伏尧公子是谪仙的徒弟,他身上,一定有谪仙的神力加持。 是了,一定是这样。 想不到谪仙都没有亲自出马,只是靠着一点神力加持,就让这一百士兵如此英勇。 呵呵,什么上古战神,什么蚩尤,都是狗屁! 一时间,郡守心潮起伏。 而黎刀心里就有点慌张了。 完了,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已经按照黎剑的吩咐,给了三昆山足够的粮食和兵器。 按照计划,三昆山凭借地利,坚守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至少……伏尧的战果不会比扶苏公子好看。 可是没想到,三昆山这群蠢货,居然以区区三百人,来寿春城下挑战。 而且他们面对伏尧公子这一百人的时候,竟然面露不屑。 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打败秦军吗? 直到杀戮开始,三昆山上的人才怕了。 但是他们怕了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反击,而是逃跑。 他们组织反击,都没办法打赢这一百人,开始逃跑之后,更是任人宰割了。 半个时辰之后,三昆山上的人被杀光了。 一个不留。 为祸多年的三昆山贼人,被伏尧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剿灭了。 黎刀头上的冷汗哗哗的流:完了,完了,这件事如果传开了,旁人会怎么想我?我带着几千人,攻不下来一座山,而伏尧公子用了一百人,用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 伏尧伸了伸懒腰,有些失落的说:“其实师父说的是对的,这一趟,考较的是运筹帷幄的能力。可是……这些贼人完全不给我机会啊。” 伏尧有些不甘心。 他忽然回头看了看郡守:“要不然……我帮你管理几天九江郡?” 郡守早就被伏尧镇住了,这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干笑着说:“全凭公子吩咐。” 伏尧挑选了十个人,押送着三百颗人头,徐徐赶往咸阳城去报功。 至于他自己,打算在这里再过过当郡守的瘾。 伏尧打算把这里建设成第二个北地郡。 而且他这一路上走过来,发现寿春城地理位置很不错。如果建设一条铁路的话,可以在这里设置一个站点。 伏尧留下来了,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九江郡。推广自己的政策。 这样四舍五入,也算是考较运筹帷幄的能力嘛。 而郡守和黎刀,把自己关在了家中,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郡守思索了好一会,最后觉得,这件事还得主动上报给朝廷。 自己劳民伤财没有解决的三昆山问题,被伏尧公子以区区一百人给解决了,这绝对是个大新闻。 如果任由旁人添油加醋的说下去,自己的官职肯定保不住,不仅保不住,而且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为今之计,是先下手为强,主动把这件事说清楚。 于是,郡守开始研墨。 研墨的时候,他又觉得应该和黎刀统一一下口径,于是命人把黎刀叫来了。 黎刀正在着急的时候,听见仆役说郡守在叫自己,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就骑马赶来了。 他焦急的到了郡守的书房,看见他正在优哉游哉的研墨,不由得说道:“郡守大人好雅兴啊,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研墨?” 郡守微微一笑,说道:“笔能杀人,也能救人啊。” 随后,郡守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黎刀听完之后,立刻恍然大悟,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把三昆山的贼人说的夸张一点,勇猛一点?” 郡守点了点头:“正是。” “三昆山上的贼人,越是勇猛,越显得咱们不是那么无能。至于伏尧公子能打败贼人,那是公子自己有本事。” “只要能向旁人证明,咱们不是庸庸碌碌之辈,那就足够了。” 黎刀听完之后,敬佩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咱们怎么证明?要告诉朝廷,三昆山上的贼人有蚩尤保佑吗?” 郡守沉思了一会,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这虽然是实情,但是听起来不像是实情。难免惹人怀疑。” 黎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郡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们把人数夸张一下,就说三昆山上有山贼三千人。” 黎刀大吃了一惊:“三千人,是不是太多了?” 郡守摇了摇头:“不多,可以说他们是项梁余党。” 黎刀点了点头:“有道理。而且项梁余党之中,颇有一些能够带兵打仗之人。如此一来,咱们连吃败仗,也就合理的很了。” 郡守点了点头:“就是这意思。” “除此之外,还要描述三昆山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黎刀使劲点头。 于是郡守开始写奏折。 笔走龙蛇,一篇奏折很快写了一半。 黎刀在旁边看了一会,忽然说道:“可是末将觉得有一点不妥。” 郡守问到:“何处不妥?” 黎刀说道:“如果……三昆山易守难攻,人数又有三千之众。伏尧公子的一百人,将他们全部杀了?这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吧?” “更何况,伏尧公子送到咸阳城的人头,只有三百颗,这也对不上数。” 郡守想了一会,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也简单。我们便说,伏尧公子派出了一支一百人的奇兵。” “这奇兵攀着山崖,从背面出现在了三昆山上。如同神兵天降,直接偷袭了三昆山的大营。” “当时月黑风高,漆黑一团,三昆山上的人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因此惊慌失措,只顾着逃命。” “夜色之中,难以辨认山路,有两千多人,直接摔到山崖下,变成肉泥。” “另外有数百人,被自己人踩踏而死,身体也是变成了一团烂肉。” “伏尧公子把那些完整的尸首清点了一下数目,得到了三百颗人头。” “公子高风亮节,懒得争抢功劳。既然有三百颗人头,那就随便报了个三百的数目。” “免得招来一些好事者的流言蜚语,说公子谎报军情。” “但是公子高风亮节,不振抢功劳。我们这些亲眼看到公子神威的人,岂能坐视不理?岂能装糊涂?” “因此我们要把真相告知天下,上报给朝廷。” 黎刀听得心花怒放:“妙啊。郡守这一招,直接让我们变成了诚实可靠之人。” 郡守呵呵一笑:“便是这个意思。” 他下笔要写的时候,又对黎刀说道:“不过,带兵打仗,不是老夫的专长。这三昆山,怎么攻打,怎么袭营,你能够给老夫讲讲?” 黎刀说道:“自然可以。” 黎刀是寿春城的将领,早就跃跃欲试的要攻打三昆山,对三昆山的情况是了如指掌。 现在见郡守询问,他更是精神抖擞,直接找来一张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 从哪条小路进攻,怎么趁着夜色攀爬悬崖,怎么袭营,怎么虚张声势,描述的绘声绘色。 郡守写的很带劲,一边写,一边感慨的说道:“你说的这些,如同让我亲眼看到了一样,我都几乎信了,咸阳城中的人,自然也是信的。” 黎刀连连点头,感慨的说:“是啊,是啊。” 他在点头的时候,忽然心里有一丝悲哀。 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作战计划,是有可能成功的。 不仅是有可能,而且是大大有可能。 如果自己没有鬼迷心窍,按照堂兄的吩咐去资敌。而是带着一百人,攻打三昆山,现在恐怕早已经拿下来了吧? 其实,不用这一百人,就算直接歹人正面进攻,三昆山也早已经拿下来了啊。 到手的功劳,全都飞了。为了保命,居然还要努力的吹捧伏尧公子。 黎刀觉得自己活得有点悲哀。 郡守的奏折很快写好了,并且选了一个人,骑着快马向咸阳城中飞奔而去。 他只有一个要求,要快,要快,一定要比伏尧公子的人快。 其实郡守是多虑了,伏尧的人来的时候很快,因为兵贵神速。 但是走的时候,这十来个人并不着急。押送着三百人头,他们很放松,甚至有时间观赏周围的景致。 ………… 就在伏尧热火朝天在九江郡搞建设的时候,扶苏还在路上。 扶苏,毕竟经历过正统的军事训练。 因此他做起事来,有板有眼。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运送粮草,调兵遣将…… 耗费了不少时日。 所以,他现在也只是勉强赶到而已。 衡山郡。 梅山上面同样有一伙山贼。 这一伙山贼,就是扶苏的目标。 这些山贼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处于懵懂无知中。 他们现在过得也很不好。他们和三昆山的情况类似。 项梁灭亡之后,朝廷的剿匪大军很快就开始针对他们,因此这伙人人数越来越少,粮食也越来越少,过得简直比平民百姓还不如。 这一日,梅山上的贼人聚在一块,开始思量对策。 有个贼人说道:“长此以往,如何得了?我们这样下去,早晚是个死啊。” 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贼首叹了口气,苦恼的问道:“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这贼人说:“我看,咱们得突围。” 贼首说道:“现在梅山已经被团团围住了,我们能突围出去吗?众兄弟已经饿了几天,恐怕也没有力气突围了。” 贼人说:“就因为我们在挨饿,所以才要及早突围,否则的话,再过两天,连突围的力气都没有了。” “至于能不能出去,那就听天由命了,咱们山上也还有几百号人,齐心协力的话,总有人可以活着出去的。” “至于谁生谁死,那就看运气,总比一块死在这里的好。” 贼人们都点了点头,纷纷表示有道理。 贼首叹了口气,又说道:“然而……突围之后,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贼人说:“最近不是有消息传来吗?伏尧公子到了隔壁的九江郡,而且正在大刀阔斧的推行商贾之道。” 贼人们都眼前一亮:“当真?” 那人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 山贼们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了。 如果不是没有了活路,谁愿意当山贼,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呢? 伏尧在北地郡的事迹,他们都听说过。 毕竟伏尧的连环画北游记,那是大秦的超级畅销书,几乎每个人都看过。 现在伏尧到了九江郡,是要把九江郡变成第二个北地郡吗? 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喜讯啊。 贼首说道:“按我们突围之后,便去九江郡?” 贼人说:“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贼首说:“然而,我们始终是山贼,身上并没有验传。我听说现在正在推行一种新的验传,上面有人的照片,想要冒名顶替也不容易。” 贼人说:“我们到了九江郡,想要生活下去,自然是要有一个身份的。这个我也想好了,不如……我们主动投案。” 贼首一愣:“主动投案?那不是任人宰割了吗?” 贼人说道:“咱们这些年,虽然打家劫舍,但是从来只求财,不害命。” 贼首嗯了一声:“这是自然。” 贼人说道:“我看过伏尧公子在北地郡颁布的法令。像咱们这种情况,应当不会被问斩,加上是主动投案,很可能刑罚轻一些。” “或许,只要服几十年苦役罢了。” 贼首皱了皱眉额头:“几十年吗?是不是太长了?” 贼人说道:“就算服役二十年,那也好过一死啊。更何况,咱们当中一些人,罪过很轻。也许打上几板子也就算了。到那时候,咱们就可以在九江郡好好生活了。” 贼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话也有道理。” 然后他吩咐周围的人:“去告诉其他人,今夜三更,准备突围。” 周围的贼人都答应了一声。 忽然,有小喽啰跑上来,对贼首说道:“山下的秦兵走了,据说从咸阳城来了一位什么扶苏公子,那些秦兵都去迎接公子了。” 贼首一听这话,顿时大喜。 他仰天大笑:“哈哈,此乃天不绝我。管他什么公子母子,既然秦人走了,咱们立刻下山逃命。” 于是,山贼们带着细软,一阵风一样下山,然后向九江郡狂奔而去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扶苏公子太稳健了 扶苏率领三千人马,进入了梅山县。 其实扶苏用兵谨慎,重在一个稳字。 他本来打算带五千人马来的,但是考虑到伏尧带的人本来就不多,如果他带太多的话,似乎有失公平,于是最后定了这三千人。 梅山县令率领县中的大小官员,远远地出城迎接。 见到扶苏之后,双方交谈甚欢。 毕竟都是文化人,彬彬有礼,客客气气,自然显得很和谐了。 梅山县令热情周到,对扶苏说道:“县中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请公子赴宴。” 扶苏本不想去,但是将士们远道而来,确实也有些疲惫了。 如果以疲惫之师,攻击山贼,恐怕难免会落败,那倒不如休整一天。 虽然说,三千正规军,打不过山贼的几率很小。但是……谁让扶苏用兵谨慎呢? 不败,就算是小胜了。 到了县中之后,双方举杯,一番畅饮。 随后,扶苏说道:“不知道梅山贼寇的详细情况,可否与我说说啊?” 梅山县令连连点头,然后赞叹道:“公子刚刚到县中,便在思索着如何剿灭山贼,如此爱民,真乃梅山之福也。” 扶苏微微一笑。 随后,有个将领站出来,开始讲述梅山贼寇的情况。 这将领讲了一会之后,扶苏又要来了地形图,开始与麾下的将军们商议,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进军。 梅山县令看的连连点头,不住地感慨:“公子真乃将才也。”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扶苏也没有着急发兵,而是让全军将士在城中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吃过了早饭之后,全军出发。 扶苏公子在前面,梅山县令陪在旁边。 扶苏看了看梅山县令,微微一笑:“这次是父皇对我的考较,大人请回,不可暗中助我。” 县令恭敬地说道:“下官只是一介文臣,不懂兵马。这次陪着公子,只是想要见识公子的神勇罢了。公子放心,下官绝对不会多嘴。” 扶苏笑了笑,也就没有再要求县令回去。 其实县令跟着扶苏,并不是想要见识什么神勇。而是……他担心扶苏出事。 虽然扶苏出事的概率不高,毕竟有三千劲旅在旁边护卫。 但是……万一呢? 万一扶苏出事了,而自己这个县令却安然无恙,陛下会怎么想? 因此,倒不如跟着来。万一扶苏公子有什么危险,自己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救得下来最好,救不下来,也算是尽力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梅山脚下。 扶苏很谨慎,没有立刻发兵,而是派出去了哨探。 一刻钟后,哨探回来了,对扶苏说道:“公子,我们抵达了贼人的第一道关卡,并没有发现贼人的踪迹。” 扶苏微微一愣:“没有踪迹?” 哨探说道:“是,关卡大门敞开,似乎可以任意出入,并没有看守。” 扶苏眉头紧皱:“怪哉,难道说……这是贼人故布疑阵,诱我深入,然后想用伏兵杀我?” 扶苏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于是命令大军就地驻扎,抢占地利,四面防御。 随后,派出去了很多哨探,查看周围有没有埋伏。 这些哨探都是专业人士,什么地方适合埋伏,他们都一清二楚。 这些人查看了一番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怪哉! 扶苏又思索了一会,实在想不出来这伙贼人有什么用意,然后他挑选了几百个悍不畏死之人。 命令这些人上山查看。 这几百个人,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他们小心翼翼的登山,小心翼翼的查看山上的关卡。 一个时辰之后,这些人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扶苏关切的问道:“如何?” 这些人说道:“山上……似乎什么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那些贼人似乎离开了。” 旁边的梅山县令惊呼一声,忍不住说道:“这怎么可能?贼人在梅山盘踞数年之久,怎么会轻易放弃?” 扶苏点了点头:“看来,这些贼人耐性很好啊。一定要我大军入山,方才肯进攻。” 他沉思了一会,忽然十分果决的说道:“罢了,本公子便以此身为诱饵,将那些贼人引诱出来。” 梅山县令大惊失色,连声说道:“不可,万万不可呀。” 扶苏说道:“无妨,我一会步步为营,抢占各种地利。就算被人围困在梅山之上,也可以依托地利,坚持数日不成问题。” “到那时候,就麻烦县令,调兵遣将,来给我解围了。” 梅山县令使劲点了点头:“下官,一定不负公子所托!” 这两个人说来说去,竟然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悲壮之感。 于是,扶苏把三千人分成了三队。 第一队人抢先上山,占据了各处制高点。 第二队随后上山,全面占据了梅山上的大小关卡。 第三队人则簇拥着扶苏,缓缓上山。 县令带着本县人马留在山下,看见扶苏调兵遣将,井井有条,忙而不乱,不由得感慨万千:公子,当真乃是文武双全啊。 扶苏上山之后,坐镇中央,等待着贼人前来决战。 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日落。 贼人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扶苏恍然大悟,说道:“好狡猾的贼人,想要夜间袭营吗?” 于是扶苏和将领研究了一番,把贼人可能袭营的各种方式都研究透了。 最后他们觉得,山后的悬崖虽然是天险,但是万一贼人爬上来,依然防不胜防,于是派了一群人,暗中埋伏在悬崖附近。 这一晚,扶苏的三千大军都没有睡觉。人人身上穿着铠甲,手持兵器,只等着贼人来了,就要立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这一等,就是一夜。 东方泛白了,太阳出来了,天光大亮了。 扶苏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好狡猾的贼人,他们已经猜到了我猜到了他们要袭营,因此便不来了吗?” 有个小卒紧张不安的看着扶苏,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小人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会不会是……贼人真的走了?” 扶苏:“嗯?” 小卒说道:“不如咱们找个人打听一番,梅山上的贼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万一他们离开,肯定有人看到了。” 扶苏点了点头:“嗯,这倒也是个办法。” 他刚要下令退兵,但是忽然又想起来,万一贼人没有走呢?趁着他们退兵的时候,骤然发起攻击,那可不好。 于是扶苏对小卒说道:“你先去附近打探一下,确定贼人逃走了,本公子再退兵。” 小卒答应了一声,下山去打探了。 当他来到山下的时候,看见梅山县令正顶着两个黑眼圈等在那里。 他也是一晚上没睡,随时准备着救援。只是不曾想到,贼人竟然一直没有出现。 贼人不出现,那就只能一直准备着,其中的紧张可想而知。 梅山县令见到小卒之后,立刻打起精神来,问道:“山上可是出事了?” 小卒说道:“倒是没有出事,一夜风平浪静。公子命小人打探一下,看看贼人究竟躲藏到哪里了,附近的人有没有见过。” 梅山县令一拍脑门:“有理有理。” 随后,他也派出去了几个人,跟着小卒一块去打探。 很快,他们问到了结果。 几个村民亲眼看见,三百贼人骑着马,向远处逃遁而去。 至于到了哪里,不得而知,但是肯定是逃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县令大喜,连忙报告给了扶苏公子。 扶苏公子听说之后,沉默良久。又在山上等了一个时辰,然后才把兵马分成三队,徐徐下山。 第一队人守住下山的要道,抵御任何可能的伏击。 虽然村民报告说,山贼远遁了。但是……万一呢? 第二队人,迅速下山,并且在山下守住地势,建立了稳固的据点,免得被人偷袭。 至于第三队人,依然是将扶苏团团围住,徐徐下山。 梅山县令看见扶苏公子退兵的时候,旌旗不乱,严整有序,不由得赞叹道:“扶苏公子真乃将帅奇才也。” 等扶苏把人完整的撤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又是一天过去了。 梅山县令对扶苏说道:“公子,我们现在是不是回城?” 扶苏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若贼人没有走远,趁着夜色攻击我们,为之奈何?” 梅山县令犹豫着说道:“恐怕贼人当中,没有此等人物吧?他们能想到这个?” 扶苏感慨的说道:“不得不防啊。” 梅山县令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一行人干脆在大营驻扎。 为了防止贼人趁夜袭营。扶苏带领全军将士,守卫四方。只要有风吹草动就要起来查看。 梅山县令来来回回醒了十几次,差点被折腾疯了。 好容易回到梅山县城,全军将士立刻倒头大睡。 于是,第三天睡了一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 梅山县令从矮榻上爬起来,感觉自己睡的头昏脑涨,手脚都有些浮肿了。 他喝了点粥,就匆匆去见扶苏公子了。 一进小院,就看见扶苏公子正在朝阳下读书:“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然后扶苏公子幽幽叹息了一声:“本公子到这里已经第四日了,为何感觉什么也没有做过呢?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 梅山县令咧了咧嘴。 他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向扶苏问了好。 扶苏问道:“贼人可有下落了吗?” 梅山县令说道:“下官已经命人去走访追查了,那些贼人没有验传,相信不久之后就被抓获了,公子不用担心。” 扶苏点了点头。 然后又有些遗憾的说道:“父皇命我来这里剿贼,可是我来了之后,却没有尺寸之功啊,唉……” 梅山县令激动地说道:“公子,非也,非也。在下官看来,公子不仅有功,而且功劳极大,简直是震铄古今。” 扶苏:“嗯?” 梅山县令说道:“根据下官的打探,那些贼人匆匆离开的时候,正是公子进入梅山县的时候。” “贼人一定是听到了公子到来的消息,因此望风而逃了。不不不,是闻风而逃了。” “以前总听说,仁者无敌,仁者无敌。今日下官算是见到了。” “公子兵不血刃,只是靠着一个名号,便吓跑了梅山贼寇。这简直是奇功一件啊。” “下官一定要写一道奏折,向陛下秉明此事,为公子请功。” 扶苏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妥,不妥呀。” 梅山县令心中却想:如此奇功,怎么可能不禀报呢? ………… 梅山县令又肝了一夜,写了一篇花团锦簇的奏折。 他知道扶苏有个毛病,就是太谦虚。因此也没有给扶苏看,连夜就让人送往咸阳城去了。 而扶苏每天和梅山县的儒生们研究学问,在研究学问之余,也在追查贼人的下落。 只是……一时间还没有结果。 就在扶苏等人忙碌的时候,梅山的贼人已经到了寿春城,已经被伏尧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贼首诚恳的对伏尧说道:“公子,我们只劫财,不害命。请公子饶我们一命。” 伏尧看着贼首说到:“原则上呢,我是倾向于饶你一命的。不过,你犯案在梅山县,应该由梅山县令裁决。” 贼人们都痛哭流涕,说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到九江郡投案,就是希望能在这里得到公正的审判啊。谁不知道伏尧公子是真正的仁者。” 伏尧挠了挠头,问身边的郡守:“我是仁者吗?” 郡守微微一笑,对伏尧说道:“仁者分为两种。君子远庖厨,礼贤下士,和颜悦色,是为小仁。” “拯救黎民苍生,给百姓一条活路。哪怕嫉恶如仇,性如烈火,那也是大仁。” “当然了,公子待人宽厚,不仅有大仁,也有小仁。乃是真正的仁义之士。” 伏尧顿时嘿嘿笑了:“本公子就喜欢你这种说实话的人。” 郡守也笑了,心想:下官也喜欢公子这种人。不装…… 郡守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些贼人的事,不如由下官写一道奏折,禀明圣上,由圣上来裁定。” 伏尧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于是,郡守写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详细的把伏尧吹捧了一番,把这伙贼首慕名而来的经历,写的极为动人。 毕竟……伏尧越厉害,就越显得郡守不是那么无能嘛。 不是我不行,是伏尧公子太非同寻常了。 第六百四十章 玄之又玄的战斗 咸阳城中,李水和李信两个人,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现在坐着轮椅晒太阳,已经在达官贵人圈子里,形成了一种很时尚的风潮。 起初的时候李水很不适应,觉得这简直是残疾人治国,但是时间长了之后,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之后,他自己也加入到了轮椅大军之中。 时尚,有时候就是这么个东西。大家都觉得好,那可能就是好吧…… 李信懒洋洋的问李水:“槐兄,我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你当真觉得,伏尧公子能胜过扶苏公子吗?” 李水也懒洋洋的说道:“这得看你问的哪一方面了。若说比力气,伏尧恐怕差了一点。若说比背儒家经典,伏尧就更加不如了。” 李信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说道:“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此次带兵剿贼。” 李水说道:“伏尧虽然不像扶苏一样,在军营之中历练太长时间,但是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更何况,他管理北地郡的时候,不是布置的井井有条吗?我对他有信心。” 李信哦了一声:“原来你的信心是这么来的。” 李水好奇的看着李信:“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李信说道:“但是维持治安、两军交战,与剿灭山贼是不一样的。山贼这东西,聚时如火,散时如星。” “而且他们往往长期占据一个地方,对那里的地形极为熟悉。若是依仗地利,与官军周旋……” “他们倒也不一定能打败朝廷兵马,只是时间长了,拖得朝廷耗费钱粮太多,终究是不利啊。”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李信:“还有这一说吗?” 李信嗯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为何山贼能长期存在?无非是因为他们都扎根在深山大泽之中,不仅难以寻找,更加难以抓获。所耗费的钱粮,倒不如用来防御。” “因此我觉得,伏尧没有相关的经验,或许要和山贼长期对峙起来了。伏尧进攻,则山贼逃遁,伏尧撤退,则山贼骚扰。这可如此是好?” “除此之外,扶苏是在军中历练过的,多半明白这些道理。如果扶苏定下计策,率先剿灭贼人,那伏尧不就输了吗?” 李水沉默了一会,忽然呵呵一笑,对李信说道:“李兄多虑了。” 李信:“怎么?” 李水说道:“陛下选择太子,是多么重大的事?这不是送他一头牛,两只羊。这是要交给整个天下啊。” “你当真以为,陛下会用这过家家一样的法子,就定了太子的人选?” “伏尧公子,文韬武略。何其出众?这次无论胜败,陛下都不会改变初衷。这次所谓的比试,只是可怜那些儒生,随便给他们一点希望罢了。” 李信恍然大悟,然后极为敬佩的说道:“槐兄,你果然是谪仙,名不虚传啊。经过你这么一解释,我真的是,茅塞顿开。” 李水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李兄过奖了。这只是我聪明才智的一点皮毛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 李信在崇拜的心情中,坐着轮椅被人推走了。 等李信走了之后,李水立刻摇着轮椅回到商君别院,然后把赵佗叫来了。 赵佗恭恭敬敬的见过了谪仙。 自从见识到谪仙的一番操作之后,赵佗就彻底被李水征服了,没有半点想要反抗的心思。 李水说道:“赵佗啊,你曾经带兵前往楚地剿贼,想必对那边的情况极为熟悉吧?” 赵佗的脸顿时红了,有些扭捏的说道:“谪仙就不要讽刺末将了。” 赵佗确实曾经去楚地。第一次是打辅助,简直是跟在李信和李水后面捡漏,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那就不用提了。 第二次是去捉拿反贼,结果功劳被徐福的几百水手给抢了。 这件事想都不能想,一想就尴尬的头皮发麻。 李水微笑着说道:“赵将军,不要妄自菲薄嘛。” 赵佗干笑着说道:“谪仙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水拿出一张地图来,说道:“这里有一座荒山,以三昆为首的贼人盘踞在这里。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剿贼啊?” 赵佗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为了伏尧的事。 伏尧公子,带兵去了三昆山,他当然都知道。不仅他知道,咸阳城几乎没人知道。因为咸阳日报当天就报道出来了。 看样子,谪仙终究对伏尧不放心啊。谪仙,果然是关心公子的,这份师徒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赵佗略微走了走神,然后精神抖擞,站在伏尧的角度,详详细细说了自己的计划。 赵佗,毕竟领兵多年,虽然两次入楚没有占了便宜,可是经验毕竟是在那里的。 等赵佗讲完了之后。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赵佗的思路整理下来,写成了一封密信,让匠户骑快马,带给伏尧。 结果就在匠户要出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十几个疲惫不堪的驿卒,一边骑着快马向城中跑,一边大声呼喊:“仁者无敌,仁者无敌。扶苏公子兵不血刃,吓走梅山三百贼寇。” 李水一愣:“真的假的?这玩意……太玄幻了吧?” 不过,报信的人是驿卒,他们的消息,一定是来自官方,不可能是道听途说来的。 难道,扶苏还真的是奋起神威了? 匠户有点犹豫,看着旁边的李水问道:“谪仙,那我们的信还送不送?” 李水摇了摇头:“算了,不送了。送也没用了。” 消息传到咸阳城中之后,那些儒生们都沸腾了。 不愧是扶苏公子啊,果然当得起仁者无敌四个字。 而蒙恬和一众将领,也是欢欣鼓舞。 我们当然知道,凭借着一次小小的剿贼考核,当然不至于让皇帝选择扶苏为太子。 不过……只要能让陛下稍微认可扶苏一点就行了。接下来,可以慢慢的矫正,总有一日,陛下会重新选择扶苏的。 蒙恬认为,他成功的阻止了伏尧做太子的步伐,只要再稍加努力,就可以把扶苏扶上太子之位了。 已经亏损很久的咸阳日报,终于在垂死挣扎中抓住了这个机会,大肆报道了扶苏公子一番,打算提振一下销量。 恰逢第二天正好是朝议之期,在议政殿门口,“扶苏公子”这四个字,被提起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朝议开始之后,很快朝议的话题落到了扶苏身上。 蒙恬率先站出来,十分有底气的说道:“请陛下判定,此次比试,是扶苏公子赢了。” 李水有点无语,虽然扶苏兵不血刃解决了山贼,确实挺让人佩服的,可是蒙恬的所作所为,也太嚣张了吧?你还不知道伏尧是怎么回事呢,就说扶苏胜了?就有那么大把握? 于是李水站出来,干咳了一声,说道:“蒙将军,这就奇怪了。伏尧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你怎么就判定扶苏胜了呢?” 其实现在李水不是在争输赢了,他纯粹是想给蒙恬添堵。 蒙恬有些不爽的说道:“请问谪仙,伏尧公子还能怎么赢呢?” “兵不血刃,仁者无敌,这是最高明的战法了。伏尧公子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同样的兵不血刃罢了。” “即便伏尧公子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也比扶苏公子晚了一点。从时间上判断,还是输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倒也未必,或许是伏尧公子不喜欢揽功。破了山贼却没有上报朝廷。” 周围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神秘的微笑来。 谪仙……有点胡搅蛮缠了。 而淳于越没有理会胡搅蛮缠的李水,他只是捻须微笑,说道:“仁者无敌,吾今日知之矣。” 淳于越,本来已经清心寡欲了,但是这一次扶苏做的很精彩,又让他在朝政方面,有了一些野心。 而淳于越开了个头之后,凡是支持扶苏等人,都是一片盛赞。 他们忽然发现,其实没必要和伏尧纠缠,更么必要和谪仙斗嘴。 只要夸奖扶苏公子就好了。 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好,那是一目了然的事,和谪仙辩来辩去,被他颠倒黑白,又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说道:“陛下,伏尧公子有捷报来了。” 嬴政眼睛一亮,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呈上来。” 无论哪个公子赢了,都是自己的孩子啊。 眼看着两个孩子文武双全,在一日之内,先后传来捷报,怎能不令人高兴? 小宦官带上来了一个人。 这人是寿春城的驿卒。 驿卒一脸惭愧的说道:“陛下,小人数十日前便出发了。谁知道半路上的时候,马拉肚子,死掉了。” “小人只好就近买了一匹马,谁知道那马也是病马,走一里便要歇一歇。” “小人只好弃了这匹马,搭上了一队要来咸阳城做生意的商贾。” “结果走到荒山野岭的时候,山林之中跳出来两只猛虎,商贾一哄而散,小人差点摔断了腿。” “好容易逃得性命,小人一路小跑,到了最近的驿站。取了马向咸阳城中赶来。” “经过一条河的时候,恰好遇上河水泛滥,冲垮了木桥。那马畏惧河水,不敢过来。” “小人只好又弃了马,乘船前往咸阳城,谁知道小船碰到了礁石,一下便漏了水。” “幸好小人学过游泳,总算挣扎着游到了岸上。小人上岸以后,本来想……” 蒙恬干咳一声,打断了驿卒的话:“你是被人下了诅咒吗?为何如此倒霉?” 驿卒苦着脸说道:“是啊,这定然是蚩尤在暗中害我。” 朝臣们都懵了:“什么玩意?” 驿卒说道:“伏尧公子打败了蚩尤,因此蚩尤怀恨在心。他不敢针对公子,所以针对小人,不想让小人传递捷报。幸好小人不屈不挠,虽然用了四五倍的时间,但是总算九死一生,来到陛下面前了。” 蒙恬有些无语的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 驿卒忽然一伸手,把衣服脱下来了。 只见驿卒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而且伤痕很新,显然是最近留下来的。 有些儒生说道:“放肆,在陛下面前,岂可赤身露体,如此无礼?” 驿卒愣了一下,这才慌乱把衣服穿上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此乃壮士也。” 驿卒的举动,总算证明了他的经历都是真的。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果然是伏尧公子先破了贼人。至少在时间上面,是胜过扶苏公子了。” 蒙恬一伙人都没有说话。 有不少将领都在想:早知道贼人那么不堪一击,听到扶苏公子的名号便逃走的话,公子就应该日夜兼程,早日抵达梅山县才是,也不至于在时间上落后给伏尧。 不过这些人也知道扶苏一生唯谨慎,不曾弄险。要让他千里奔袭,是有些难了。 李水对驿卒说道:“前方战况如何呀?” 驿卒立刻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封信。 这信用油纸包着,一路上到没有损坏。 信由小宦官接过去,呈给了嬴政。 嬴政看完之后,面色十分古怪。 满朝文武,都十分好奇的盯着他。 嬴政想了想,把信递给旁边的宦官:“念。” 小宦官应了一声,大声开始念信。 随后,朝臣们集体陷入到了懵逼当中。 在九江郡守这封信中。朝廷和三昆山贼人的战斗,附上了浓郁的神话色彩。 据他们说,三昆山上的贼人,找到了上古大神蚩尤的遗骨,并通过滴血的方法,得到了蚩尤的神力。 其中贼首三昆,便是能与蚩尤沟通的巫师。 这伙人人数不多,只有三百人。但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与敌军对战的时候,用一面小白旗,随手一招,便是一阵狂风吹来,那狂风之中,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竟然暗藏着数不清的孤魂野鬼。 秦军虽勇,但是如何能与鬼神作战?九江郡上下,只好日日祭祀黄帝,用以对抗蚩尤。 只可惜,九江郡众人没有巫师,不知道怎么与黄帝沟通,因此祭祀效果不大,只能龟缩在寿春城中。 第六百四十一章 公子不争功劳,真的不争 在九江郡守的描述中,三昆山的贼人极为强大,他们不仅有呼风唤雨之能,而且继承了蚩尤的本领,铜头铁臂,刀枪不入。 寿春城秦军悍不畏死,几番冲杀,无奈凡人之力,如何与神鬼相争斗? 秦军屡屡败下阵来,但是屡败屡战,不屈不挠。 眼看着城中的守军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而贼人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发展到了三千人。 但是以郡守为首的九江人,绝对不投降,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宁死不屈,守住大秦的荣光。 这奏折写的,声泪俱下,把寿春城中的秦军描绘的无比悲壮。 念奏折的小宦官都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热泪。 他顿了顿,擦了擦热泪,然后继续念奏折。 奏折中说,就在城中秦军苦苦支撑,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伏尧公子到了。 公子率领着三千人马,如同猛虎下山,顿时惊退了贼人。 原来伏尧公子的人马身上,带着谪仙的神力。 谪仙神通广大,即便是蚩尤也要退避三舍。 三昆山贼人见势不好,干脆据险而守,退回到了三昆山上。 而伏尧公子又定下来了奇计,选了一百勇士,趁着夜色从悬崖峭壁之上,攀到了三昆山。 当日月黑风高,阴风呼啸。 伏尧公子的一百人马,宛如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宛如一尊尊金甲战神。宛如进入羊群的猛虎,宛如冲进育婴堂的壮汉。 在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排比句之后,郡守又对战况进行了描写。 那一日,这一百人马,左劈右砍,杀的是昏天暗地。 三昆山上的三千贼人,个个哭爹喊娘,四处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这些贼人,摔下山崖,化作肉泥者有之。 掉进山涧,葬身水底者有之。 自相践踏,腹破肠流者有之。 被公子抓住,斩首示众者亦有之。 本来抓到了一些贼人,公子想要送到咸阳城,令诸位大人观赏一番。 不过忽然想起来,这些贼人身上都有妖术,万一他们路上施展妖术逃跑,那就不好了。 更何况,这些妖邪之物,身上都带着邪气,进入咸阳城之后,玷污了这块清洁之地,那更是该死。 于是,在伏尧公子的主持下,将这些人全部斩首。 据说斩首那一日,天色忽然晦暗,有一片乌云盖下来,遮天蔽日,仿佛一下变成了黑夜。 而在乌云之中,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 当时众人皆惴惴不安,而伏尧公子大喝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剑指苍穹。 伏尧公子大声呼道:“我乃大秦皇帝之子。尔等妖魔鬼怪,岂敢放肆?” 公子这声音,得天地之正,浩浩荡荡,凛然不可侵犯。 九江郡大小官员听在耳朵里面,都觉得精神百倍,那内心深处的一丝惧意,顿时荡然无存了。 忽然间,只听得乌云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声,仿佛晴天霹雳。 紧接着狂风大作,竟然将乌云吹散。 烈日重现天地之间,照耀刑场。 而伏尧公子金盔金甲,手持宝剑,在日光中熠熠生辉,宛若天神下凡。 在场之人看了之后,无不赞叹:果然乃大秦公子。此等神威,岂是凡人能有的? 随后,刀斧手斩下贼人头颅。 那被俘的三百贼寇,顿时身首异处,再不敢作乱。 公子有大功而不争功,甚至不忍扶苏公子输的太难看,故意谦虚一些,说自己只杀了三百人。 但是九江郡上下,不忍心公子被人误解,因此冒死上了这道奏折。 小宦官念完奏折之后,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有不少朝臣说:“这……这是真的吗?” “这怎么听者有点像是说书人说的故事?” “又是神仙,又是鬼怪。楚地这么多事吗?” “不会是九江郡守,与公子串通好了吧?” 不过也有知情人说道:“不可能,据说九江郡尉,名叫黎刀,与蒙恬一向亲近。”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黎刀,大多数人只是有耳闻。可是他兄长黎剑,众人就很了解了。 那是蒙恬的心腹大将啊。 这么说,伏尧公子到了九江郡,黎刀没有给他暗中使坏就不错了。要故意吹捧,夸大他的功绩?那是万万没可能的。 只是……九江郡,真的进行了一场大战吗?这也太邪乎了吧? 李水也有点懵逼了。知道古代有一些神乎其神的传说,可是……还真让自己碰见了? 蚩尤有没有神力他不知道。 但是谪仙有没有神力,李水很清楚啊。 这不是扯淡吗? 不过,心里面很震惊,李水在脸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他幽幽的说道:“如此看来,伏尧公子真是仁者啊。对待穷凶极恶的贼人,有魄力尽数剿灭,还百姓一个太平。对待自己的兄长,可以照顾他的感受,让他不至于颜面尽失。” “此乃大仁者也。至于扶苏公子,所谓的仁者无敌,不过是放跑了山贼而已。山贼离开了梅县,必定去了其他地方作恶,又要祸害其他无辜的百姓。这样的仁,似乎小了一些。” 周围的朝臣都连连点头,忽然觉得李水说的很有道理。 那些儒生都很郁闷,心想:果然不能让谪仙说话啊。谪仙这张嘴,真是死人都能给说活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子不语,难道就不许别人语吗?或许淳于博士觉得九江郡守在撒谎?” 淳于越没有说话。 这个年代,大家还很有一些迷信观点。喜欢相信山精鬼怪。 否则的话,秦始皇也不会整天派人寻找仙山了。 否则的话,后来的陈胜也不会因为一句“大楚兴,陈胜王”就聚拢起一伙人马来了。 李信适时说道:“如此看来,还是伏尧公子的功劳比较大啊。首先灭贼人数比较多。其次灭的比较彻底,免得那些贼人再次作乱。” 这话一出口,蒙恬的人有些不乐意了。 有人说道:“伏尧公子的功劳很大吗?我看扶苏公子的功劳也不小。那些贼人确实没有死,但是他们逃走之后,必定是洗心革面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洗心革面的贼人,变成了安分守己的百姓。这不是好事吗?我等以为,伏尧公子的处置方式,有些太过血腥了。” 朝臣们都觉得这个场面怪怪的。 几个杀人如麻的武将,居然在朝堂之中大谈仁义,并且口口声声,说什么杀人太血腥。 你们行军打仗,难道不用杀人的吗? 不过……朝臣也只是这么想而已,谁也没有说。 毕竟,好端端的,得罪人家蒙恬干什么?得罪扶苏公子干什么?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只有周青臣几个人幽幽的问出来,问那几个武将:“如此说来在,诸位将军镇守边关的时候,从来不曾杀人了?” 这些武将愣了一下,然后狡辩道:“我们自然是杀人的。但是我们杀人,与伏尧公子杀人截然不同。” “我们是武将,我们杀人,乃是职责所在。而伏尧公子是公子,他可以杀人,也可以不……” 周青臣幽幽的说道:“然而,伏尧公子接到的命令,是剿灭三昆山的贼人,此乃皇帝之令也。换而言之,伏尧公子那时候也是武将。他杀人,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武将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他们就是在勉强狡辩,现在被人问的哑口无言,也算正常。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宦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 他跪倒在地,说道:“陛下,陛下。伏尧公子的人回来了。” 嬴政一愣:“这么快便回来了?朕才刚刚看到捷报。” 不过嬴政看了看送捷报的驿卒,立刻就释然了。 这驿卒,实在是倒霉了一点,一次耽搁了太长时间。 嬴政问小宦官:“伏尧可回来了?” 小宦官说道:“伏尧公子没有回来,回来的是十个士卒,以及公子让他们带回来的三百颗人头。” 朝臣们都恍然大悟。 这就和九江郡守奏折里面的话对上号了。 九江郡郡守不是在奏折里说了吗? 伏尧公子杀了敌人三千名,但是完整的尸首却只得到了几百具。 因此他挑选了一些模样周正的,把脑袋砍下来,送到咸阳城。并且沿路示众,震慑宵小。 蒙恬幽幽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个三百人。” 朝臣们听了这话之后,都微微一愣,然后点头说道:“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如果九江郡守的奏折是假的呢? 如果三昆山上的贼人只有三百名呢? 所以伏尧只带回来了三百首级。 这样一想的话,伏尧的功劳就要小得多了。 于是,嬴政命人把押送人头的小卒带上来了。 小卒有些拘谨的进了大殿,向嬴政和各位大人行礼。 嬴政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都跟随伏尧,参与了与贼人的拼杀吗?” 小卒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说道:“似乎只有杀,没怎么拼啊,那些贼人不堪一击。” 朝臣们都愣住了:这就是九江郡守说的谦虚吗?这还谦虚?这简直很嚣张好吗? 嬴政说道:“当日的经过是什么样的?你原原本本说一遍。” 小卒答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说道:“当日我们看见三昆山的贼首,就是那个叫三昆的人,带领着三百山贼,正在……” 蒙恬立刻抓住了这个信息,兴奋地问:“你说,三昆山只有三百贼人。” 小卒说道:“是啊,有人头为证。” 很快,有不少人脸上露出来了神秘的微笑。 嬴政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快,心想:难道是九江郡守在撒谎? 他对小卒说道:“继续说下去。” 小卒说:“但是这三百贼人,正在攻打寿春城。”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什么?三百贼人攻打寿春城?这可能吗?这些贼人莫不是疯了?” 嬴政皱了皱眉头:“你若不说实话,朕绝不饶你。” 小卒有些害怕的说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他心里开始打鼓:这是怎么了?我们明明打了大胜仗啊。怎么回来之后,像是被审问一样? 李水和颜悦色的看着小卒,微笑着说道:“你不要害怕,老老实实说出来便可,是非曲直,我们自然会判断。” 小卒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当时寿春城中的秦军,不敢出战。一直在干什么……祭祀黄帝。好像是这样的。” 朝臣们都懵了:“还真的祭祀黄帝了?” 小卒又说道:“寿春城的人在祭祀黄帝,外面的那些贼人,也都举着大牌子,他们好像是蚩尤的什么人。小人不认识那两个字,是听别人说的。” 朝臣们越听越心惊:“对上了,好像都对上了。” 小卒又说道:“后来伏尧公子从我们当中,挑选了一百人。我们这一百人打开城门,冲了出去。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便将那些人都杀了。” “大约用了几刻钟,这人头就摆好了。” 朝臣们听得目瞪口呆,问道:“没了?” 小卒有些惴惴不安:“没了啊,还能有什么?” 嬴政叹了口气,对小卒说道:“罢了,你下去吧。” 小卒应了一声,退下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诸位大人觉得,这小卒说的是不是真的?” 朝臣们都摇了摇头。 李水微笑着说道:“本仙也觉得不是真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三昆山上,不是有三百人,是有三千人,因此他们才敢攻打寿春城,当然了,或许他们当中确实有一些巫术,所以寿春城中的秦兵,才不得不祭祀黄帝。” “而伏尧公子剿灭了反贼之后,不想贪图功劳,于是嘱咐这小卒,不可以对外说有三千人,只是说有三百人便好了。” “可惜公子没想到,这个小卒有些愚笨,毕竟大家也看到了,他连字都不认识。” “这小卒赶了几百里路,已经把伏尧公子教他的那些善意的谎言忘得差不多了。” “他没想到。陛下会将他叫到议政殿,亲自问话。因此紧张之下,这小卒根据记忆,又编了一些内容。因此听起来就很古怪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参观谪仙县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李水这个说法。 毕竟……李水说的也很有道理。 不过,还是有一些正直的大臣,发出来了灵魂拷问:“可是……山贼真的能呼风唤雨吗?神灵真的可以帮助凡人打仗吗?” 李水幽幽的说道:“如果不能的话,这些怪异的事,诸位大人觉得应该作何解释呢?” 大多数人哑口无言,显然有点解释不了。 不过也有一些头铁的,对李水说道:“神鬼这种东西,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但是真正见过的就寥寥无几了,下官以为,此乃无稽之谈也,譬如……” 李水幽幽的说道:“这位大人,你是否认神鬼的存在吗?若没有神鬼便没有仙人,没有仙人,陛下如何长生?你阻止陛下长生,是何居心?你是要谋反吗?” 这人都听傻了:我说什么了我,我怎么就要谋反了? 而另有一些朝臣,心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感慨:谪仙……又在污蔑人谋反了,这种说辞,真的是很久没有听到了,不得不说,还真的有点……亲切。 就在这时候,忽然又有小宦官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陛下,九江郡又派来了信使,是一些关于伏尧公子的事。” 不少朝臣都有点无语了,这个九江郡郡守,存在感是不是太强了? 左一封奏折,右一个信使,他到底想干什么? 嬴政淡淡的说道:“带上来吧。” 小宦官应了一声,带过来一个一脸疲惫的信使。 信使说道:“陛下,近日伏尧公子抓获了一些贼人。这些贼人虽然打家劫舍,但是一直不曾害人性命,而且颇有悔过之心,因此这些人的生死,伏尧公子犹豫不决,特地派小人前来咸阳城,请陛下定夺。” 嬴政纳闷的说道:“伏尧,又抓了一伙贼人吗?” 信使说道:“是。” 周青臣感慨的说道:“伏尧公子,当真是能干啊。不仅杀了三昆山一众贼首,而且肃清了其他反贼。” “由此可见,公子不是为了比试去的,而是真正想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打出来一个太平世界。” 蒙恬:“……” 他有点纳闷,有段时间没有入朝了,怎么现在朝堂上的风气变成这样了?每个人都这么能言善辩? 嬴政微微一笑,问那信使:“伏尧为了清缴这伙反贼,这一次派出去了多少人啊?” 信使说道:“伏尧公子,并没有耗费一兵一卒。这些反贼,是主动来投降的。” 李水等人都咧嘴笑了。 而蒙恬有点急眼了。 伏尧居然有人主动投降? 扶苏公子本来靠着仁者无敌四个字,占了上风。现在伏尧连这个上风也要占去吗?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是不是附近的山贼,害怕了伏尧公子的杀伐果断,担心巢穴被攻破之后,被赶尽杀绝,所以干脆自己来投降了呢?” 信使愣了一下,说道:“应当不是。” 蒙恬冷笑了一声:“是与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信使,又从何得知?” 信使挠了挠头,说道:“因为这伙贼人是远道而来的。如果他们不来投降,伏尧公子本也不打算去攻打他们。” 朝臣们都啧啧称奇,问道:“这些山贼,是从何处来的?” 信使说道:“好像是……梅县。对,他们自称是从梅山上来的。他们听说伏尧公子到了九江郡,因此赶了几天的路,特地来归降。听他们说,他们都看过北游记,知道公子乃是仁义之人,一直仰慕的很。” “这一次公子如果能留下他们的性命,他们必定感恩戴德。如果被公子杀了,那也毫无怨言,毕竟能死于公子刀下,也算是莫大的荣耀了。” 朝臣们都听呆了。 李水瞪大了眼睛,对李信说道:“梅山,这地名很熟悉啊。这不是扶苏公子去的那个地方吗?” 李信说道:“是,正是扶苏公子所在。” 李水说道:“怪不得扶苏公子到了梅山之后,没有见到贼人的踪影啊。” 李信说道:“是啊,原来这些贼人听说伏尧公子到了,千里迢迢去归降了。” 李水说道:“如此说来,是伏尧公子顺手将扶苏公子的活也干完了?” 李信嗯了一声:“仁者无敌,吾今知之矣。” 满朝文武哭笑不得,蒙恬更是偃旗息鼓了。 嬴政很感慨的说道:“好,好啊。朕竟然不知道,伏尧居然在百姓心中,有如此威望。朕放心多了。” 这句话,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嬴政对于太子的人选,已经基本确定了是伏尧。 蒙恬叹了口气,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嬴政问信使:“伏尧既然已经平定了贼人,是否启程回咸阳了?” 信使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伏尧公子说,九江郡设施陈旧,吏治迂腐,因此打算帮着九江郡改造一番。打造成楚地的北地郡。” 嬴政微微一笑:“伏尧倒是不怕辛苦啊。” 信使想了想,说道:“小人经常听到伏尧公子说,带兵打仗,不是陛下真正关心的。陛下真正关心的,乃是治国之能。” “文治与武功,确实都不可放松。但是这武功,绝对不是冲锋陷阵,也不是排兵布将。而是驾驭将领的能力。而是在后方运筹帷幄,给官兵提供充足粮草、器具、药物的能力。” “因此,伏尧公子认为剿灭了三昆山贼人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治理九江郡,要九江郡不惧怕贼人,有能力剿灭贼人。甚至于没有滋生贼人的土壤。” 嬴政听得连连点头,赞道:“好,很好。” 李水有些得意,对周围的人小声说道:“伏尧公子,不愧是本仙的弟子啊。” 大家都干笑着恭维李水。 不过也有些人在暗暗的想:幸好伏尧公子只学到了谪仙的本领,没有学到谪仙的厚颜无耻啊。 ………… 梅山县,扶苏一直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等待着贼人的消息。 但是已经十几天过去了,贼人再也没有传来消息。 但是扶苏公子没有放松。 一边让人四处搜索,一边操练士卒。 这一日,有使者从咸阳城赶来,向扶苏说道:“公子,陛下有令,要公子回咸阳。” 扶苏微微一愣,问道:“为何?” 使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内情。 而梅山县令恭维扶苏,说道:“必定是扶苏公子仁者无敌,陛下听了之后,心情愉悦,因此要召见公子了。” 梅山县令说的很隐晦,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陛下……要立扶苏为太子。 扶苏微微摇了摇头:“父皇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妄自猜测的?” 其实,扶苏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近年来伏尧实在太出彩了。而自己只是平定了一伙山贼而已,就凭这个,父皇就会把太子之位交给自己?这有点不太现实。 扶苏又问使者:“父皇也传召伏尧公子了吗?” 使者想了想,说道:“似乎没有。伏尧公子,好像依然留在九江郡。” 扶苏点了点头:“那我们这便回去吧。” 两个时辰后,扶苏带着三千人马上路了。 但是在路上的时候,扶苏也没有放松警惕,他一直担心有贼人偷袭,因此加倍的小心防范。 沿途经过的官员无不赞叹,扶苏公子果然有统兵之能,非同一般啊。 ………… 在将要里离开楚地的时候,扶苏终于打听到了咸阳城中发生的一切。 原来,梅山上的贼人逃到了九江郡,而且投降了伏尧。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扶苏苦笑不已。 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仁者无敌。 自己一直学习儒家思想,自认为是一位仁者,可是最终大家认可的,却是伏尧。 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天晚上,扶苏失眠了。 他第一次没有再晓瑜全军,防范贼人。 而全军将士也自然而然的松懈了。 将士们都知道,贼人出现的几率很低了,只不过扶苏公子一直坚持,他们才不得不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状态罢了。 现在扶苏公子没有下命令,将士们也乐得休息一会。 扶苏坐在营帐之中,想了一夜,最后他忽然想起来淳于越曾经提到过的一句话了:知行合一。 自己对仁这个字上面,知道的已经很多了,但是是不是做到了?做法是不是当真正确呢? 第二天,扶苏睡眼惺忪,头昏脑涨的上路了。 在路上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熙熙攘攘,有说有笑。 扶苏好奇的问道:“此为何地?我们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经过这里?” 身边的将领恭恭敬敬的回答道:“附近有一条河泛滥了,河水冲垮了道路,因此我们不得不绕道而行。这里,便是谪仙县。” 扶苏微微一愣:“谪仙县?天下还有此县吗?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将领笑了笑,说道:“谪仙县是俗称,这里本名为高山县。” 扶苏恍然大悟:“本公子想起来了,便是谪仙的故乡吗?” 将领应道:“是。” 扶苏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今日便在城内驻扎吧。将士们连日辛苦,进了高山县,也可以稍事休息了。” 全军无不欢呼雀跃。 其实扶苏想要去谪仙县,倒也不仅仅是为了全军将士的休息。 他其实想要参观一下谪仙县。 毕竟,刚刚被谪仙的弟子打败,又领悟到了一些新的道理,扶苏很想见识一番。 于是大军入城。 高山县令按照礼节,出城迎接。 然后又是那一套,摆下酒宴,互相吹捧。 你吹捧公子光彩照人,我吹捧大人面色红润。 以前扶苏做这些事的时候,一板一眼,甚至很真诚。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一套似乎有点俗。 说的人没有当真,听的人也没有当真。除了浪费时间,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扶苏对此不以为然,高山县令的心思好像也不在这里。 酒宴匆匆进行了一会就撤掉了。 扶苏微微一笑,对高山县令说道:“我在城中四处看看,大人不必管我,去忙你的事便好。” 高山县令又和扶苏谦让了一番,然后给扶苏安排了一位导游,随后急匆匆的走了。 高山县令,没有其他县令那种悠然自得的感觉,他好像一直都忙忙碌碌的。 扶苏挑选了几个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护卫,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在谪仙县转了一圈。 首先,他看到了城中心的广场。 这广场正中央,竖立着一尊雕像,是谪仙的塑像。 有不少人站在塑像身边,然后让人用照相机拍照。 现在天下百姓,还没有完全接受照相机,依然觉得这东西能摄魂。 但是在高山县,不存在这个情况,这里的人似乎十分能接受新鲜事物。 照相的费用自然不菲,但是凡是来照相的,都是达官贵人,也不缺这点钱。 广场中除了雕像之外,还有亭台楼阁,还有花草树木。 扶苏在这里转了一圈,感觉这地方有点像是达官贵人家的园林一般。 但是这个广场似乎任何人都能进来,而且也没有门票。 扶苏好奇的问身边的导游:“建这广场,似乎花费不菲吧?” 导游说道:“那是自然,是县令大人出面,挨家挨户说服城中的百姓。钱多的多拿钱,钱少的少拿钱,即便是乞丐,也象征性的拿出来了一文钱。” “后来建设这广场,钱还花超了,又向商君别院借了些钱。现在商君别院的钱还没有还清楚呢。要还百姓的钱,恐怕要等到几十年之后了。” 扶苏惊讶的说道:“那这……那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导游神秘的一笑:“起初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商君别院派来指导我们的匠户说,这个广场非建不可。” “为什么非建不可呢?因为广场建成之后,不少临县甚至邻郡的人,都来参观游玩。百姓们的投资虽然没有拿回来,但是这些游客到了之后,衣食住行,都需要花钱。” “而我们高山县人,靠给他们提供饮食住宿,从他们身上赚来的钱,已经远远的超过投资的钱了。” 扶苏一愣,然后有些感慨的说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导游说道:“是啊,谪仙曾经说,治大国如同烹小鲜。不可不谨慎。要做一件事,需要理清楚其中的关联,万万不能凭借着一时印象,意气用事。那样的话,往往南辕北辙。” 这一席话,直接说到了扶苏心坎里面。 第六百四十三章 太子之位确定 扶苏在谪仙县停留了两天。 在这两天中,麾下将士像是放了假一样,在谪仙县四处闲逛起来了。 他们先是参观了城中种种新奇好玩的地方。 譬如广场,譬如店铺,譬如听书馆,譬如戏院。 这些地方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每一样都令人流连忘返。 这东西,毕竟是后世经过千锤百炼流传下来的娱乐方式,对于什么都没见过的秦人来说,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除了在城中闲逛之外,这些将士还去了城外的谪仙故居。 谪仙故居,原本只是小小的一间破庙而已,但是高山县对这间破庙进行了修缮。并且将它扩大了很多倍。 现在这破庙占地十几亩,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 游客走进去,都能感受到谪仙的威严。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谪仙故居旁边的一个个小店。 你都来到谪仙故居了,能不买一瓶谪仙喝过的泉水吗? 这泉水是用精美的玻璃瓶装着的,因此价格不菲,但是你把水喝完之后,回家把玻璃瓶当成琉璃花瓶,也是完全可以的。 因此,谪仙水卖的很火。 除此之外,谪仙土,谪仙竹,谪仙画像。 凡是带着谪仙两个字的,都能赚大钱。 这几日,将士们像是疯了一样,疯狂的采购。 扶苏有些不解的问他们:“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财?买这么多东西,饥不当食,寒不当衣,你们将来怎么办?” 没想到这些将士们说,现在火车还没有开通,谪仙县的东西,运到咸阳城并不容易。 反正大家是要去往咸阳城的,倒不如顺道带一些东西回去。 如此一来,也能小小的赚上一笔。 扶苏有些感慨,自从到了高山县之后,身边的人好像突然之间,无师自通,都学会了做生意。 难道,他们都被这里的氛围感染了吗? 扶苏走在高山县的大街上,看着两旁的戏院、茶馆、酒馆、店铺。 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 交谈声,大笑声,议论声,酒香肉香,充满了烟火气。 旁边一个将领使劲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的说道:“此地,真乃人间仙境也。” 扶苏微微一愣,说道:“这样便算是人间仙境吗?人间仙境,不应该清心寡欲,不食人烟火吗?” 没想到,还没等这将领回答,旁边就有一个老农笑呵呵的说道:“若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便是人间仙境的话,那我们穷苦人,岂不是每日都生活在仙境中吗?” 扶苏好奇的扭过头来,看见这老农是摆摊卖一些瓜果的。 老农见到扶苏之后,并不怎么畏惧,或许高山县中来的达官贵人太多了,这些人都已经看习惯了。 又或者,高山县法律完备,不允许官吏欺负百姓,因此这些人有恃无恐。 扶苏好奇的问道:“你对仙境的理解,倒是有趣。” 老农叹了口气,说道:“何为仙境?小人以为,仙境是要人人都快活的。否则的话,辛辛苦苦成仙,有什么意思?” “小人不知道仙境是什么样的。但是小人觉得,现在的生活便是仙境了。” “以前吃不饱饭,但是现在小人总能填饱肚子。以前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但是现在小人觉得,一天比一天好了。而且觉得将来会更好。这难道不是仙境吗?” “以前那些有学问的人说,最好的时候是尧舜禹汤文武,那时候圣人治世,百姓安居乐业。小人也曾经向往过,恨不得自己早生几千年,赶上那种时候。” “但是现在小人不那么想了。尧舜禹汤文武,安居乐业,又能乐到哪去?” “左右不过是勉强填饱肚子罢了。可是填饱肚子之后呢?可以考科举吗?可以吃馒头吗?可以听戏吗?可以赚钱吗?” “小人时常想,所谓的尧舜禹,不过是把人当成牛羊来养罢了,饲料充足,把百姓养的膘肥体壮,那就是圣人治世了。” “可是现在的生活,才是把百姓当成人来养啊。让百姓看到了希望。” 扶苏沉思了一会,忽然纳闷的看着老农:“你,当真是耕夫吗?为何你如此有见地?” 面前的这个老农,皮肤黝黑,身上有很多皱纹,一看就是做惯了农活,经常受到风吹日晒之苦的。 可是,他的言谈举止,又不像是一个老农能说出来的。 老农微微一笑,说道:“小人确实是耕夫。只不过现在手中有了一些闲钱,因此上了城中的识字班。” “小人到了这个年纪,也不想着考科举了,只是想要多听听,多看看。知道古往今来是什么样的,长长见识,也算是今生没有白来了。” 众人都恍然大悟。 告别了老农之后,扶苏一路沉思的向住处走去。 难道……这就是谪仙说的人间仙境吗? 这样的仙境,和自己想象中的可是大不相同啊,和父皇想象中的,应该也截然不同吧? 可是看着城中百姓,个个喜笑颜开的模样,扶苏又觉得,这样的仙境,似乎没什么不好。 ………… 十日之后,扶苏回到了咸阳城。 回去之后,嬴政就召见了他,略微勉励了一番,倒也没有说别的。 毕竟……还能怎么样呢? 梅山上的贼寇自己逃跑了,扶苏也很无奈啊。 当天在书房,嬴政勉励完了扶苏,本来要让他回去的。但是扶苏却声称有大事要禀报。 于是,嬴政身边的小宦官都退出去了。 扶苏当日究竟说了什么事情,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来。 因为在下一次朝议的时候,扶苏向嬴政提议,立伏尧为太子。 这提议一出,不少人扼腕长叹,尤其是蒙恬等人,都表现得很是失落。 但是他们也知道,伏尧做太子这件事,已经无法阻止了。 事到如今,只能顺其自然吧。 大部分朝臣,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这个结果,他们大概也猜到了。只是没有想到,扶苏会亲自推荐伏尧罢了。 于是乎,一日之间,扶苏的口碑倒是上去了不少。 大秦日报更是盛赞了扶苏的胸襟。 于是,扶苏从大秦的太子人选,变成了一个大秦好人。 公认的好人。 对于扶苏的提议,嬴政并不意外,他们两个显然已经交换过意见了。 嬴政表示,将选择伏尧做太子。不过要等伏尧从九江郡回来之后,才能进行册封。 ………… 九江郡,使者已经把命令传递给伏尧了。 命令分两部分。 一部分是对梅山贼寇的处置。因为这些贼寇主动投案,可以从轻处罚。因此,他们都没有判死罪,只是分别判了年限不等的苦役。 另一部分,则是对伏尧太子之位的确定了。并且命他即刻回咸阳。 伏尧看过皇帝的诏令之后,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九江郡:“可惜啊。这里还没有彻底改造好,我就不得不回去接受太子册封了。” 周围的官吏都一脸恭维,心中却在想:伏尧公子这话……嗯,这种谦虚,不是一般人能谦虚的来的。 九江郡守笑眯眯的说道:“公子放心,下官一定会按照公子的吩咐,认真沿袭公子的规划,早日将九江郡建成故楚之地的北地郡。” 伏尧微微摇了摇头:“不行啊,你要跟着我去咸阳城的。” 九江郡守微微一愣:“下官,下官要去咸阳城吗?” 他心里面忽然一阵激动:伏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入朝做官吗?哎呀呀,我只是和伏尧公子共事了这么短的时间,公子就要提拔我了吗? 郡守一脸感慨的看着伏尧,心想:听人说公子是仁者,我以前还有疑虑,今天算是信了。公子……真的是太善良了。 伏尧看了郡守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黎刀:“你也跟着我去。” 黎刀一愣,有些不安的说:“末将,末将也要去吗?” 伏尧嗯了一声。 黎刀干咳了一声:“公子,末将多嘴问一句,去咸阳城……做什么?” 九江郡守有些无奈的看了黎刀一眼,心想: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升官了。 没想到伏尧淡淡的说:“你么?经过本公子的调查,你曾经故意输给三昆山贼人,丢弃了大量的武器、粮食。” “有通敌资敌之嫌疑。至于你这么做的目的,本公子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过事实是有了。去咸阳城,自然是审问你。” 黎刀听得满头大汗,徒劳的解释说:“公子,这是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伏尧呵呵笑了一声。 当初伏尧灭掉三昆山贼人之后,主动留下来帮助九江郡进行建设。 其一,自然是希望商贾之道能在这里开花,然后影响到其他地方。 其二,就是觉得当日的事实在是蹊跷的很,要暗中调查一番。 不久前,伏尧的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结果,黎刀,嫌疑很大。 旁边的郡守听到黎刀竟然有勾结三昆山贼人的嫌疑,顿时吓了一跳。 随后,往日的种种不合理之处,立刻浮上心头。 难道说……三昆山贼人战力大增,不是因为得到了蚩尤的帮助?是黎刀在故意输阵?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黎刀还在旁边苦苦哀求。 伏尧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你觉得本公子冤枉了你不成?” 黎刀哭丧着脸说道:“末将,真的冤枉啊。末将乃是大秦官吏,怎么会结交贼人?这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啊。” 伏尧沉默了一下,幽幽的说道:“你当真要本公子说出来吗?” 黎刀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 伏尧淡淡的说道:“本公子来三昆山剿贼,剿贼成功,皆大欢喜。可是剿贼不成功,也有人欢喜。” “父皇命我来这里剿贼,是一场考核,考核我与长兄的带兵之能。” “长兄乃谦谦君子,宽厚仁和。即便与我相争,也是君子之争,绝对不会在背后做什么。” “但是长兄身边的人,就未必这么想了。我记得,有一个叫黎剑的将军,似乎是长兄的人吧?而你,好像是黎剑的堂弟?” 黎刀冷汗遍体,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伏尧长叹了一口气:“你帮助三昆山贼人,壮大他们的力量,自然能拖慢我平贼的脚步,这样一来,长兄便有可能赢了。” “你这计划倒也不错,当真是别出心裁。可惜你没有想到,三昆山上的贼人竟然如此蠢笨。稍微赢了几场,便如此自大,竟然以三百人之寡,击寿春城秦军之众。” “那不是找死吗?果然,他们被我一举歼灭。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黎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勉强说道:“公子神勇,末将佩服的很。” 伏尧呵呵笑了一声:“你做的这些蠢事,本公子本来懒得追究,但是……” 伏尧说了“但是”之后,忽然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小卒走过来,将黎刀绑了起来。 黎刀哭喊着说道:“公子饶命。” 伏尧没有理他,秦兵直接在黎刀嘴里塞了一块破布,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随后,他被抬到了一辆牛车上。 伏尧对身边的郡守说道:“你也随我一起来吧。” 随后,伏尧上马了。 郡守同样惴惴不安,跟在伏尧身后。 他们一路出城,最后来到一片坟地跟前。 这坟地,是专门为客死异乡的军人准备的。 现在坟地中,有几百个坟头,明显是新的,刚刚堆起来的。 伏尧对黎刀说道:“若非你想要争功,他们本没必要死。一军将帅想要打败仗,那士卒又能怎么样呢?” 黎刀满脸惊惧。 伏尧又挥了挥手,带着人回到了寿春城。 随后,他们去了一座院子,里面住着的都是伤残的军人。 伏尧对黎刀说道:“若非是你,这些人本没必要残疾。” 黎刀低下头去了。 伏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好好思量一番吧。毕竟咸阳城很远,这一路上,你有的是时间思量。” 郡守战战兢兢的问道:“那公子,下官呢?下官去咸阳城,是为了……” 伏尧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行事太过荒唐,迷信鬼神,不知所谓。本公子不放心将一郡交给你治理。带你回咸阳城,让陛下裁度吧。” 郡守……哭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黎刀自杀 伏尧公子,在九江郡展示了他的另一面。 明察秋毫,雷厉风行。 在接到旨意之后半个时辰,伏尧就动身了。 伏尧在九江郡做了很多事,这些事看起来千头万绪,实际上井井有条。 而且伏尧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大包大揽,而是有意培养九江郡的官吏,让他们熟悉新的商贾之道。 而这些官吏也学习的很快。 现在伏尧要走了,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就交个清楚。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当伏尧离开的时候,九江郡百姓夹道欢迎,有不少人都洒下了热泪。 伏尧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出手剿灭了一直为祸一方的三昆山贼人。 而他的商贾之道,虽然只是实行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是已经卓有成效了。这里的百姓,已经看到了希望。 伏尧向九江郡百姓拱了拱手,然后一打马,向远处走去。 跟在伏尧身后的,是三千精装威武的秦兵。 而秦兵再后面。是两辆车。 囚车当中坐着的,是黎刀。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九江郡守。 然而,无论囚车还是马车,这两个人都惴惴不安,对自己的前途不抱什么希望了。 黎刀在摇摇晃晃的囚车中,看着路边的尘土。不由得开始思考起人生来了。 “我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是因为贪婪吗?”黎刀叹了口气:“贪图功名富贵,贪图从龙之功。” “可惜,我野心太大了,最终落得这个下场,到了咸阳城,恐怕难逃一死吧?” “资敌,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不是简简单单的资敌,竟然是为了对付伏尧公子。” “不仅是为了对付伏尧公子,而且是蓄意影响太子的人选。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死路一条啊。” “不过,我究竟会怎么死呢?我的死法是什么?砍头?腰斩?还是五刑?” “或许是砍头吧?腰斩那样的刑罚,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可以体会到的。但是……谁知道呢?我犯下来的事毕竟太大了。” 黎刀对自己的未来越来越绝望。 如果到了咸阳城,真的被判处腰斩,那简直是太痛苦了。 据说承受腰斩之刑的人,被一切两半,可是却不会立刻死去。要在血泊中挣扎很久才会送命。 惨,实在是凄惨不已。 黎刀觉得,既然是必死无疑,那还不如自杀算了。 可是还没有到咸阳城,不如再多活一天?毕竟人世间的风景,真的是看一次少一次了啊。 于是,黎刀就在这一日复一日中,苟活下来了。 九江郡守坐在马车中,同样在唉声叹气。 “我好好的一个郡守,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呢?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郡守想了很多,最后只能认为,是楚地的风俗影响了自己。 想当初刚刚来到楚地的时候,九江郡守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见过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 这里的人生病了,不看医生,反而会找来一个巫婆,在病人头上念念有词,然后喝下一碗清水,这病竟然十分意外的好了。 这些事情,让郡守怀疑,世界上没准真的有巫术。 还有一次,当地在祭司蚩尤。 而有一些秦兵认为蚩尤一说全都是虚妄,这些楚人实在是可笑。 于是他们趁夜在蚩尤的庙宇上面写了几个字:败军之将,岂能言勇?淫祠淫祀,须当废止。 这几个字写完之后,这些秦兵挺得意,估计还觉得自己挺有文采的。 没想到当天晚上他们就发起高烧来。 一连十几天高烧不退,最后竟然死了三个人,疯了三个人,剩下的人虽然缓过来了,但是个个骨瘦如柴,显然身体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这两件事,给郡守的冲击力很大。 再加上想要治理好楚地,不尊重楚人的习俗是不行的,因此郡守开始主动参与到这里的种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当中。 起初的时候,他是做做样子,但是这种事做的多了,不由自主的,竟然也就信了。 正是有了这些事做基础,这一次三昆山上的贼人种种古怪的行动,竟然没有让郡守起疑心。 毕竟……巫师能够治好人的病。蚩尤怎么就不能保佑人打胜仗呢? 毕竟……蚩尤能让士兵高烧不退,怎么就不能让贼人奋勇作战呢? 而且,朝廷大军居然败给了一伙贼人,这个除了用蚩尤作解释,郡守也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可能了。 自从进了这个怪圈之后,郡守就没有再出去过。 直到……直到伏尧公子来了。 公子只用了一百人,就打败了三昆山上的贼人。 起初的时候,郡守还以为公子是有谪仙的神力庇佑。 但是伏尧持续不断的亮明了态度,郡守渐渐知道了,自己是魔怔了,自己是被人骗了,彻彻底底的做了一次大傻瓜。 “唉,事到如今,也怨不得别人了。或许我这仕途已经到头了。”郡守叹了口气。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杀头。毕竟他不像黎刀,并没有犯什么罪。 不过……郡守心里也清楚,以后想要做官,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就算不会变成白身,想要做郡守这样的大官也不可能了。 罢了,罢了,不做官也无妨,就回家做一个富足翁好了。 郡守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伏尧走得并不快,这毕竟不是要去杀贼,用不着千里奔袭。 当天晚上,他们住在荒郊野外。 黎刀吃了牢饭之后,就在囚车里面睡着了。 有时候,死亡临近的时候,人总是会有第六感的。现在黎刀就有这样的感觉。 最近他每天都有奇怪的念头从脑子里涌出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会不会立刻被杀? 也许皇帝十分厌恶自己,不许自己进入咸阳城,会就地处决。 有时候,他又觉得会不会被赦免? 也许要立太子了,陛下大赦天下,把自己的死罪改成活罪。 这些想法,与其说是第六感,其实不如说是黎刀的胡思乱想。 但是,今天晚上的感觉,来的格外强烈,格外的真实。 黎刀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可能是真的了。 他总觉得心惊肉跳的,吃饭的时候,甚至有些心神恍惚。 现在周围的将士们都睡着了。黎刀别说睡觉了,根本连蹲着都蹲不住,这两腿一个劲的发软,心脏不停的砰砰跳,总觉得会从什么地方伸出来一把刀,在自己身上狠狠的来一下。 他思索良久,想要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但是黎刀想了很久,又觉得陛下不至于这么急性子吧?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破空声响起。 黎刀就在沙场,当然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冷箭! 有人在放冷箭! 黎刀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猛地向下一低头,随后有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发髻,一直钉在了囚车上。 然后又是一阵破空声。 第二支箭到了。 黎刀挣扎着想要逃跑,慌乱之中,头皮一阵刺痛。 他的发髻被扯散了,变成了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 可是这时候也已经晚了,箭到了。 黎刀肩膀中箭,疼的惨叫了一声。 不过,对方的第三只箭没有射出来。 因为周围出现了很多火把,出现了很多秦兵,甚至远处也出现了许多秦兵,将附近的地方全部包围住了。 随后,黎刀发现,原来伏尧的大军根本没有睡觉,他们一直埋伏在附近。 黎刀……懵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鱼饵,对方是一条鱼,被伏尧给钓上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暗中放冷箭的人被抓了。 被人推推搡搡,带到了黎刀面前。 伏尧一脸微笑的对黎刀说道:“黎刀,你可认识他吗?” 黎刀一看这个人,顿时一惊:“这不是……这不是黎甲吗?这是堂兄黎剑府中的管家。” 黎刀惊疑不定的问道:“你……你为何用冷箭射我?” 黎甲低头不语。 伏尧微微一笑,说道:“这其中的原因,你还不清楚吗?很容易想清楚的,你动动脑筋,自然就明白了。” 黎刀思索良久,然后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是……是兄长派你来的?” 黎甲忽然大喝了一声,向一块石头上撞过去。 但是他没有成功,有人将他拦住了。 剩下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黎刀很快推理出来了其他的事情。 伏尧公子的行军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很慢。 这样一来,他被公子抓获的消息,会迅速的传到咸阳城。 而咸阳城中的人,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会议论纷纷。 旁人只当是看热闹。但是堂兄黎剑,恐怕会十分紧张吧? 毕竟黎刀被抓,很有可能将黎剑给供出来。 那样的话,黎剑为了保住自己,就会来杀人灭口。 黎刀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他坐在囚车里面,眼泪哗哗的流:“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兄长竟然如此对我。” 伏尧拍了拍黎刀的肩膀,十分同情的说道:“节哀。” 随后,来了两个摄影师,给黎刀和黎甲来了一张合影。 黎刀苦笑了一声,向伏尧问道:“伏尧公子,你要将这照片送到大秦日报,刊载出来吗?” 黎刀这么想,是有他的道理的。 毕竟伏尧是大秦日报背后的人,而这样的爆炸性新闻,可以给大秦日报提高很大的销量。 但是伏尧摇了摇头,他对黎刀说道:“这消息如果放出去,有些人难免就要猜测一番了。” “到时候,我兄长脸上不好看。所以,这照片,我打算单独送给黎剑。” “有罪者,自己认罪就好了,不要牵扯到无关的人。” 黎刀神色复杂的坐在囚车当中。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照片已经洗出来了。 伏尧将照片装到信封当中,递给了一个小卒,命令他骑着快马,要尽快赶到咸阳城中。 小卒答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至于伏尧,依然摇摇晃晃,向咸阳城中去了。只是黎刀的待遇被提高了很多。 他不再坐在囚车里面了,而是和郡守一样,坐在马车当中。 这一路上,黎刀想了很多。 虽然他坐上了马车,但是一死恐怕依然是免不了了。 而且,黎剑也要被自己害死了。 千不该,万不该,黎剑为了自救,竟然要派人杀了自己。 这让黎刀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众叛亲离,莫过于此。 于是,黎刀越来越心灰意冷了。开始时不时流露出轻生的念头来。 这和之前想要自杀不一样。 之前黎刀想要自杀,那是因为害怕被处以极刑。 但是现在黎刀想要自杀,是真的想要自杀了。 九江郡守显然感受到了黎刀的心理变化。 他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伏尧。伏尧立刻命人找来了一本防止自杀手册,进行干预。 可惜,黎刀已经根本看不下去了。 在马车经过一座桥的时候,黎刀忽然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头朝下,跳下了大桥。 桥下水流不深,河水中怪石嶙峋。 黎刀的脑袋砸在河底,很快河水就被染红了。 ………… 咸阳城中,黎剑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如果不动黎刀的话,任由黎刀回来指控自己,自己可以推说不知情。 可是自己竟然派出去了刺客,想要杀人灭口,这下就完全无法摆脱干系了。 黎剑在屋子里团团乱转,最后简直状如疯魔。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伏尧公子就要回到咸阳城了。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把自己抓起来。 到时候,谋逆大罪,恐怕会满门抄斩吧? 据说谪仙推出了一种朝臣互助金。不知道现在去买还来不来得及。 可是……如果全家被杀绝了,这笔钱还有用吗? 黎剑越想越绝望,最后……他打定了主意,带着几个心腹家人,走出了城外。 到了城外之后,黎剑对他们说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家人有些担心的说道:“主人,你近日似乎身体不适,我看就不要……” 黎剑摇了摇头,骑上马走了。 他打算远远地离开咸阳城,寻找一处穷山恶水,遇到一伙贼人。 然后力战殉国。 那样的话,或许至少可以将家人保下来。 第六百四十五章 关中治安太好了 黎剑骑着快马,哪里偏僻向哪里走。 他知道朝廷的习惯,讲究一个死者为大。 如果战死沙场,为剿贼而死,那朝廷多半就不会追究了。 毕竟……朝廷需要一些忠烈的榜样。 人都死了,而且是忠烈而死。马马虎虎过去就算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陛下震怒,不打算马虎过去,死后也要追究。 但是……当事人都死了,总要从轻处罚吧?总要获得一些怜悯吧?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办法。 没有办法的办法。 于是,黎剑在寻找山贼。 只是,黎剑就在边疆,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咸阳城了。 他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山贼。 不过按照他的经验,凡是穷山恶水的地方,总有山贼盘踞吧?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穷人,最不缺的就是穷凶极恶的穷人。 可是……黎剑跑了很远,始终没有找到山贼。 怪哉,难道诺大一个关中,竟然连一个贼人都没有了吗? 黎剑快疯了。 他根本想不到,李水的一系列政策推出去之后,百姓们都欢天喜地,各种迎接新生活了。 明明只要努力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谁愿意做山贼呢? 做山贼,提心吊胆,冒着生命危险劫掠商贾。结果回头一算账,分到自己手上的钱财还不如正经干活来的多? 这不是扯淡吗? 于是,黎剑只好一路向东行。 ………… 商君别院,牛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大人,最新消息,黎剑畏罪潜逃了。” 李水微微一愣:“不至于吧?” 伏尧的种种谋划,都没有瞒着李水。 甚至送给黎剑的照片,伏尧也给了李水一份。 李水想了想,对牛犊说道:“黎剑,怎么说也是个将军,会这么没有胆量吗?会这么敢做不敢当吗?” 牛犊点头说道:“会。” 李水笑了笑,说道:“派几个人跟着他吧,看看他到了什么地方。” 牛犊应了一声,去安排人手了。 其实,一直有人在悄悄尾随着黎剑。 只不过得到谪仙首肯之后,牛犊又派了几个换班的人,保证他们不会跟丢。 ………… 黎剑已经快要走出关中了,这里终于稍微贫困了一点。 但是他依然没有遇到山贼。 后来黎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装扮太华丽了,太耀眼了,一眼就是贵人。 于是他将身上的衣服埋起来了,又买了一身商贾的衣服,并且故意把钱袋挂在腰间,招摇过市。 即便是这样,依然没有贼人来抢劫。 黎剑又思索了一番,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八成是……这钱太少了。 于是他捡了一块石头装进钱财里面,做出一副沉甸甸的样子来。 终于,机会来了。 在他经过一个村庄的时候,有个半大孩子没有经受住诱惑,见钱眼开,拽了黎剑的钱袋就跑。 黎剑心中大喜,但是看见这孩子跑了,又觉得不行。 对方跑了,那他还怎么力战殉国? 于是他大呼小叫,在后面追赶。 黎剑毕竟是成年人,身强体壮,脚大腿长。 他一步迈出去,能顶那孩子三步。 很快,他追上了前面的小孩。 然后,将那孩子扑倒在地。 那小孩似乎吓懵了,连忙将钱袋拿出来,双手奉上,嘴里含着饶命。 黎剑有点无奈:“这还怎么力战殉国?” 他怏怏不乐,想要把钱袋拿走。 但是好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半大孩子,放走了他,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来别人。 黎剑犹豫了一下,对那孩子说:“你不想要钱吗?” 孩子使劲摇了摇头。 黎剑说:“这里是荒郊野外,没人看见。你如果捡起那块石头来,在我后脑勺上来一下,将我打死,我的钱就是你的了。” 孩子惊恐的向后退。 黎剑急了:“男子汉大丈夫,你岂能如此胆怯?” 他伸手去拽那孩子,孩子吓得尖叫起来。 这时候,有两个村民跑出来,手里面拿着农具,指着黎剑大喊:“那贼人,你要偷孩子吗?” 黎剑看这两个贼人气势汹汹,一副要打架的样子,顿时大喜。 他伸手使劲捏了捏孩子的胳膊。 那孩子疼的惨叫起来。 两个农人大怒,觉得这外乡人太嚣张了,明明有大人在这里,他竟然还要偷走孩子? 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于是,他们举着锄头冲了过来。 黎剑,乃是大秦将领,有武艺在身的。 他看见农人冲过来,身体自然而然产生了反应,身子一侧,就躲过了农人的一锄头,然后胳膊一抬,正好打在农人的手腕上。 农人的锄头就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了。 随后黎剑一脚踹出去,另一个拿镰刀的农人也掉在地上了。 这两个人有点害怕的看着黎剑,他们忽然意识到,这家伙不是善茬,于是起了畏惧之心,不敢过来了。 黎剑一愣:不对啊,他们不敢过来,我的计划不就行不通了吗? 于是黎剑又捏了那小孩一把。 看得出来,这两个农人还挺有正义感的。 他们对视一眼,又冲了上来,一副要把小孩救走的样子。 这一次黎剑有经验了,他没有再进行像样的还击,任由农人的王八拳砸在自己身上。 只可惜,这拳头的杀伤力不大。 黎剑觉得,如果要靠这拳头把自己杀死,恐怕这几个农人的手都得砸肿了。 万般无奈之下,黎剑只好假装晕倒在地,希望农人能趁机补刀。 他倒下去了。他闭上眼睛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黎剑感觉自己不是在荒野中,反倒是躺在刑场了。 其实,躺在哪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被人杀死而已。 只是,这样死和自己的初衷有些不一样啊。 自己本来想和山贼打斗,力战殉国的,可是现在,竟然莫名其妙的被几个老农杀了。 但愿……但愿事后能查清楚,自己是因为抓贼被杀的。 嗯,勉强也算是抓贼吧。 就在黎剑犹豫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走过来了。 他能想象出来,这两个老农举着武器,一脸紧张的站在自己身边,然后猛地挥舞下来。 随后,自己会身首异处…… 可惜,黎剑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他感觉有一只脚踏在了自己背上。 这脚很用力,仿佛担心自己爬起来似的。 黎剑在心中好笑:我若想要爬起来,你们能踩得住我吗? 黎剑很配合的没有动。 结果,有另一只脚又踩上来了。 黎剑心里有点纳闷:这是干什么? 毕竟是两个成年人踩在身上,黎剑的呼吸有些困难。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扳到了背后,紧接着,猛地一紧…… 竟然是有一条麻绳,把自己捆起来了。 卧槽?等等,不是要杀我吗?怎么捆起来了? 黎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已经晚了。 那两个农人手法很熟练,已经迅速地把黎剑捆起来了。 相比于他们笨拙的打架功夫,这捆人的手法称得上神乎其技了。 其中一个人忽然说:“兄长,此人力气很大,不会挣脱吧?” 另人说道:“怕什么?我捆猪的时候,绳子最牢了,从来没有挣脱过。” 黎剑:“?” 这家伙是捆猪的吗?将我当成猪了吗? 他们是想捆起来杀,还是…… 结果其中一人问道:“兄长,此人怎么办?” 另一人说道:“自然是交给官府领赏了。” 黎剑一听这话就急了:“领赏?怎么能交给官府?” 他看着这两人说道:“你们只要捡起石头来,在我脑袋上砸一下,事情就全部解决了。你们不来试试吗?” 这两个农人对视了一眼,疑惑的说道:“此人,似乎一心求死啊。” 其中一个似乎比较精明一点,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此人是定然是身上有别的案子,所以不敢去官府,宁愿速死。” 黎剑懵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对这两个农人说道:“你们快快杀了我,不要胡思乱想。” 这两个人根本没这个打算,他们留下其中一人看着黎剑,另外一人回去找车了,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黎剑交给官府。 黎剑对留守的人说道:“你想不想杀了我?” 这人摇了摇头。 黎剑诱惑了他很久,许诺他一些金钱,只要把他杀了,这钱就是这人的。 这人把黎剑的钱拿出来数了数,然后摇了摇头。 杀了黎剑,自己要吃上人命官司的,这点钱太少了,不足以让他冒险。 黎剑忽然发现,自己这次真的是栽了。 太想找死了,以至于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没想清楚这么回事,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两个农人身上,结果死没死成,还惹出一番乱子来。 于是黎剑改变策略,他对这人说道:“我并非坏人,你将我放开吧。” 农人摇了摇头,并且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黎剑。 笑话,怎么可能放他走?眼看就要到手的赏钱不要了吗? 黎剑诱惑这人:“只要你放我走,我的钱就是你的。” “你仔细想想,你将我送到官府,能给你这么多赏钱吗?你还要和同伴平分,到时候就更少了。” 农人似乎有点动心了。 但是他伸手要解绳子的时候,又改了主意。 他警惕的看着黎剑:“如果我解开了绳子,你逃走了怎么办?不对,你好像力气很大,十分能打架,万一你将我打倒了,又将我的钱抢走了,我怎么办?” 黎剑:“……” 现在的黔首怎么都这么聪明了? 他沉默了一会,又对农人说:“其实,我不是坏人。” 农人干脆没搭理他。 黎剑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小孩,低声说:“刚才这孩子偷我的钱,我是为了抓贼才抓了他。” 农人看向小孩:“是吗?” 小孩摇了摇头:“不是。” 这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也不傻。现在黎剑没有证据,他才不会承认。 农人呵呵笑了一声,对黎剑说道:“你这种把戏,倒也不用骗我了。你若当真是为了抓贼,刚才为何不说?” 黎剑叹了口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去找车的农人应该也快回来了。 一旦车来了,黎剑就要被抬上去,送往官府了。 黎剑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场面。 于是他决定用官威来压人。 他一脸严肃的对农人说道:“我乃大秦将军黎剑,你快放开我,否则的话,我饶不了你。” 农人吓了一跳,有点害怕。 但是他看了看黎剑身上的衣服,脸上又露出狐疑之色来。 他幽幽的说道:“你是将军?可是你这身衣服,分明是个商贾。你可莫要骗我。” 黎剑有点崩溃,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来龙去脉了。 他指着远处拴在树上的坐骑说道:“看到那匹马了吗?那是我的马,是官马,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农人果然去看了看,确实是官马。 现在他对黎剑的话有点将信将疑了。 黎剑知道,不能让他多想,这种事,得以吓唬为主。 于是他一瞪眼,凶巴巴的说道:“还不快给我解开?” 农人哦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去给黎剑解绳子。 这些小民,平日里畏官如虎,那种骨子里的害怕,让他们丧失了判断能力。 这时候,去借车的农人已经回来了。 他惊奇的说道:“你在做什么?” 留守的农人连忙将黎剑的话说了一遍。 这农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拍着留守农人的肩膀说道:“此次,合该你我兄弟发财啊。” 留守的农人有些不明所以,不解的问道:“为何?” 这农人说道:“据我看,此人分明是个落魄商贾,做生意赔了本钱,所以偷了一匹官马。” “他在这里看到了孩子,所以想要将孩子抓走,然后卖掉。被我们抓住之后,他又谎称是大秦的将军。” “你算算,他犯了几样罪名?每一样罪名都能给我们赏钱。” 农人的眼睛顿时一亮。 黎剑有些绝望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借车的农人冷笑了一声:“真个屁。真正的将军,怎么会穿商贾的衣服?怎么会和一个孩子拉拉扯扯?怎么会被我们两个打倒?” 黎剑,有点哑口无言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他们编排我 他像猪一样被人抬到了牛车上,然后摇摇晃晃,向咸阳城走去。 那两个农人很细心,甚至帮他把官马拴在了车后面。 一路上黎剑什么办法都想了,这两个农人不为所动。 甚至黎剑要他们去自己府中一趟,找管家来看看,这两个农人都拒绝了。 他们胆子小,没什么见识,不知道黎剑的弯弯绕,因此,为了保险起见,干脆把黎剑送给官府。这样肯定没错。 再者说了,之前黎剑一番奔跑,早就离开咸阳城很远了。 要这两个农人去咸阳城,那有点强人所难了。 一个时辰后,黎剑被送到了戏城。绑到了戏城县衙。 黎剑叹了口气,现在他彻底是心灰意冷了,做出来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而这时候,牛犊派出去的人,雇了好几拨快马,每隔一个时辰向咸阳城中传递一次消息。 因此,李水坐在商君别院,却把黎剑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看着传来的消息,不由得连连点头:“这黎剑,是个人才啊。” “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当,却去拐卖孩童。拐卖倒也罢了,竟然还被两个耕夫抓了。这简直是千古奇闻。” 李水想了想,对身边的匠户说道:“去把李信大将军请来。” 匠户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时间不长,李信来了。 他和李水两个人密谋了很久,然后李信笑眯眯的走了。 当天晚上,将军小报就把黎剑的离奇事迹刊载出来了。 标题很吸引人:大秦将军做了人贩子?这其中究竟是为何? 这一天,将军小报真是卖疯了。 咸阳城的人都知道,将军小报不太有节操,什么话都敢说,有时候还喜欢添油加醋。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凭空造谣,刊登每一则消息,都是有根据的。 于是,大伙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将军这么没节操,竟然干起了拐卖儿童的勾当。 是陛下给的俸禄不够优厚吗? 还是拐卖孩童的利润太高了? 结果大伙看完了之后,发现这里面写的详详细细,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编的。 可惜,里面还是没有黎剑突然干这种事的原因。 有些人甚至大着胆子,去黎剑府中打听了。 他们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问,但是有些人,鬼鬼祟祟的,找到了黎剑府中的仆役,通过贿赂这些仆役,想要打听出点内幕来。 有些人打听这些内幕,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还有一些人,想着在满足好奇心之余,再把消息卖给将军小报,那样的话,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于是,他们格外舍得花钱。 有投资才有收益嘛。 舍了夫人才能抓到色狼嘛。 起初的时候,黎剑府中的仆役有点懵逼,直到有人给他们看了将军小报纸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家将军干出了这种荒唐事。 面对询问,这些仆役的态度都有些暧昧。 因为主仆关系,他们是不想编排黎剑的。 但是……黎剑做了这种事,眼看着官职有些不保了。这个家没准很快就散了,自己可能得另外找一个主人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来打听消息的人……出手太阔绰了。 谁能禁得住金钱的诱惑呢? 于是,有几个人没有把持住。 说了。 起初的时候,他们胆子小,说的很谨慎。 他们说,黎剑三天没有睡觉了,然后骑着马出去了…… 这个消息很快被卖到了将军小报。 将军小报也不负众望,刊载出来了。 好事者一看这事有门,更加努力的去打听。 于是黎剑家中的仆役又透露出消息来,说黎剑收到了一张神秘的照片,照片中是什么内容,就没人知道了,但是看过照片之后,黎剑就开始魂不守舍了。 于是,这个消息又到了将军小报。 将军小报的小编,充分发挥了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风格,进行了一系列的推测。 当然了,他们都注明了这是推测。至于咸阳百姓看完推测之后会不会当真,他们就不管了。 在这推测中,小编说,黎剑发狂的根本原因,应该就是那一张照片了,但是据说这照片已经被烧毁了。 那么在烧毁之前,这照片究竟说了什么呢?看似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答案了,但是通过推理,也能推测出一二来。 推理一: 照片,其实是要拐卖的孩童的照片。黎剑将军,表面上是大秦的武将,其实是拐卖孩童集团的贼首。 他收到照片之后,看见那孩童聪明伶俐,十分可爱,感觉可以卖上一个大价钱,因此不由得心动出手了。 推理二: 上一则推理虽然言之成理,但是依然有两处漏洞。 大秦治军甚严,黎剑将军想要偷偷贩卖孩童而不被发现,很难。 而且,他想要贩卖孩童,何必要三天不睡觉呢? 于是,小编又想出来了第二种可能。 那照片,确实是孩童不假,但是这孩童,其实是黎剑的私生子。 可以想象一下,黎剑曾经在几年前,遇到一个美丽的村姑,当时少年寂寞,少女怀春。于是天雷勾动地火,烈火遇到干柴。 两人在那春风之中,春草之间。以天为盖,以地为床…… 事毕,又指天立誓,同结连理,许诺永不分离。 再之后,黎剑飞黄腾达,做了大秦将军,地位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村姑虽然美丽,但是配不上他了。 那村姑在村中日日等候,却没有等到情郎。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了,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 未婚产子,遭受了多少非议? 村姑渐渐地沉默寡言,终于郁郁而终。 在临死之际,她拿出来了黎剑曾经赠送给他的一块玉佩,换了些钱财,倾其所有,请了一位摄影师。 让这摄影师,给自己和孩儿拍了一张合影。 然后她让着孩子拿着照片,去咸阳城中找黎剑,并且要当面问他一声:“你还记得小黄村麦田中的春花吗?” 这孩子按照母亲的吩咐,千里迢迢,赶到咸阳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已经功成名就的黎剑。 孩子将照片给了黎剑,并且当面问出来了那句话。 黎剑顿时大惊,十分懊悔的对孩子说道:“我本来要去接你母亲的,但是后来有战事,我给忘了……” 孩子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黎剑拦住那孩子,要他留在府中。 谁知道这孩子竟然学了他母亲的倔脾气,不肯食嗟来之食。 他宁愿受穷挨饿,也不肯在府中做阔少爷。 于是他走了。 黎剑则坐在房间中,在满怀愧疚中,三天三夜没有睡着。 最后,他把照片烧了。 因为他的良知让他无法面对那女人。 他想要追上那孩子,但是孩子却不肯回来。 在拉扯当中,孩子向农人求救,说黎剑是拐卖孩童的人贩子。 于是,黎剑就被打晕了,绑缚官府。 将军小报的这一番分析,很快成了咸阳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百姓在交谈中,不断地脑补了各种细节。 当初黎剑是怎么遇到春花的。春花生下孩子,是怎么遭受非议的。 这孩子从小受尽了白眼,是怎样顽强不屈,养成了执拗性格的。 以及孩子怎么一路坎坷,到了咸阳城的。 有些比较聪明的人,敏锐的发现了这故事的火爆程度,于是赶到将军小报,花大价钱把故事的版权从小编手里买来。 然后,根据街上的闲谈议论,改编了一番,写成了一本书。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咸阳城中讨论的很热闹,几乎快要把黎剑的老底都扒出来了。 但是在戏城,情况就简单的很了。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戏城令认识黎剑。 两个人算不上是朋友,但是毕竟有过几面之缘。 同朝为官,当然不能做的太过分,于是几乎没怎么审讯,戏城令就把黎剑当庭释放了。 那两个农人和孩子,发现黎剑真的是将军,顿时吓得魂不守舍。 而黎剑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寻死,也懒得再去理会这几个人了,于是摆了摆手,让他们滚蛋。 于是乎,这几个人抱头鼠窜。 戏城令摆下酒宴,好奇的问黎剑:“黎兄究竟是为何……” 黎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都是误会。” 戏城令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询问了。 至于黎剑会不会真的是人贩子,这一点戏城令连想都没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事。 酒过三巡,戏城令好奇的问道:“黎兄不在咸阳城,为何孤身一人,到了这里?” 黎剑给自己灌了一杯酒,说道:“本将本想要寻找一伙贼人,活动一下筋骨。” 戏城令顿时恍然大悟,然后对黎剑十分敬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早就听说,久在边关的将军,日日与敌征战,往往悍勇非常。” “有时候回到了府中,连续几月不杀敌人,便会心痒难耐。看来黎兄便是如此了。” “此乃国士也,下官敬佩不已。” 戏城令敬了黎剑一杯酒。 黎剑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问戏城令:“这附近,可有贼人吗?” 戏城令摇了摇头,很干脆的说道:“没有。” 黎剑微微一愣:“当真没有?” 戏城令说道:“当真没有。” “首先,秦法严密,百姓本就不敢犯法。往日有些贼人,那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铤而走险。” “现在人人只要努力,就有一口饱饭吃,就能过上好日子,谁还想铤而走险呢?” “将军想要寻找贼人。关中定然是不行了。一者这里比较富足,而且差役众多,时时有人巡逻。” “别说是贼人了,就连小偷小摸都少了很多。” “将军若真想杀贼,我看只有继续东行。去燕辽苦寒之地,或者去吴楚烟瘴之处。” “不过将军要尽快动身,那里一旦富足起来,也就没有贼人可杀了。” 黎剑叹了口气,心想:要跑那么远吗?那还力战殉国做什么?直接逃命算了。 更何况,就算在那里战死了,陛下会认可吗?朝臣们会帮忙说情吗? 距离咸阳城太远了啊。 这么远的距离,好像就没有那种惨烈之感了。 黎剑思索良久,最后决定还是回到咸阳城吧。 回去之后,找几个相熟的人,让他们帮忙求情,也许不至于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黎剑就在戏城洗漱一番,然后实实在在的睡了一觉,随后骑上马,向咸阳城去了。 咸阳城越来越近了。 黎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知道,伏尧公子还没有回来,自己的事还没有曝光。 一切都来得及,不要慌,不要怕,慢慢来…… 然而,当黎剑入城的时候,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守城的士兵总是偷偷打量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已经要抓我了?只等着我一入城门,就要刀斧手齐出,将我砍成肉泥?不可能,不可能……”黎剑摇了摇头:“我现在是孤身一人,想要杀我,何必要设伏呢?” 黎剑走到了城中,没有人杀他。 但是有更多人偷偷打量他了。 他还看到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仿佛在议论他。 起初的时候,黎剑全身不自在,但是很快,他想起来《防止自杀指南》里面的话来了。 指南说,你在别人心中,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你觉得别人在议论你,在嘲笑你,其实多半是误会。你太看重自己了,太敏感了。 黎剑给自己催眠了一下,心里面果然轻松多了。 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一点,他在路边摊买了一些点心。 这也是指南里面说的,如果你紧张的话,可以吃一点东西。 如果在众人面前紧张的话,就在众人面前吃东西。这样可以消除手足无措的紧张感,让你有点事做。 于是,黎剑要了一份点心。 卖点心的小贩干咳了一声,好奇的问:“将军是从哪里回来啊?” 黎剑微微一愣:“你认识我?” 小贩笑了:“将军镇守边关,威名赫赫,谁不认识呢?” 黎剑心里有些开心,随口说道:“刚从戏城回来。” 这时候,点心已经好了,小贩随手扯了一张报纸包起来,递给了黎剑。 而这报纸,正是将军小报。 只可惜,黎剑没注意到。 至于那小贩,做完了黎剑的生意之后,迅速的收摊,向将军小报狂奔而去。 “证实了,证实了。小人刚刚遇到了黎剑将军,他亲口承认去过戏城。”小贩气喘吁吁的说道。 而将军小报的小编们,顿时火力全开,又编起文章来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公主怀孕了 黎剑懵懵懂懂的回到了自己家中。 然后,看到了家人震惊的眼神。 黎剑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家人都摇了摇头。 黎剑心里更没底了。 这些人……搞什么鬼?难道伏尧公子回来了?难道我的事情瞒不住了? 不应该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早就应该被抓了才对啊。 黎剑问了几个家人,这些家人都支支吾吾的。 因为这几个仆役都收了将军小报的钱,所以不敢跟黎剑说实话。 实际上,他们连包袱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跑路呢。谁知道……黎剑又回来了? 而且是好端端的回来了? 这么说……黎家不会散了?黎家不散,那还怎么跑路?那自己收来的钱,是不是会被黎剑发现,然后被没收? 一时间,有几个仆役想干脆逃走算了。 当然了,这么大一个黎家,不可能一个忠臣都没有。 当然有几个人,始终经受住了金钱的诱惑,没有向将军小报卖消息。 可越是这样的忠臣,就越不忍心揭黎剑的伤疤。 他们倒是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黎剑虽然说的含含糊糊的,但是这些家人和将军小报中报道的内容一相印证,也大概知道了一点东西。 至少,黎剑确实曾经涉嫌拐卖孩童,也确实曾经被两个老农抓了。 现在他虽然逃回来了,没有受到责罚,估计是找到了同僚求情。 人虽然没事,但是名声却坏了。 家人很同情的看着黎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而黎剑不明所以,满脑子想的都是黎刀那件事。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找人帮忙,万一有给力的朋友想要帮忙呢?万一能保下自己的性命来呢。 当然了,免死有些难了,但是至少能保住家人吧? 想到这里,黎剑就准备了大量钱财,去了同僚家中。 结果到了人家家里面,黎剑就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这家人,一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并且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 “黎兄,你是不是真的做那种生意了?赚钱多不多?” “黎兄,士农工商,商为四民之末。现在虽然不讲究这个了,但是大秦百姓的观念没有变,黎兄干这一行,难免遭人鄙视啊。” “黎兄,这东西毕竟触犯法律,虽然咱们身在高位。但是也不能肆无忌惮啊。不是什么生意都能做,不是什么钱都能赚啊。这种事做多了,不怕将来生子无粪门乎?” 还有人的问题就更奇怪了。 “黎兄,你年少的时候,是不是真的风流倜傥?” “黎兄,都是男人,我们能理解你。” “年少多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谁没有年少的时候呢?谁没有做过错事呢?不过……改正就好了。” 黎剑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鬼,他要询问的时候,这些人却又不肯说了。 不过黎剑也隐隐约约猜到,这些和伏尧公子的事无关,应该是某些无足轻重的传言罢了。 想到这里,黎剑就松了口气。 只要和伏尧公子无关就行啊。除了那件大事,他还有什么事能放在心上的? 于是,黎剑将厚礼拿出来了。 同僚一脸惊讶的看着黎剑:“黎兄,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心,无论你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是友人,都不会嘲笑你的。” 这些同僚一脸同情的对黎剑说道。 黎剑听了这话,心里一宽。 他沉声说道:“过几日,或许在下身上会有一些事发生。具体是什么事,现在我就不方便说了。只是到时候,肯请诸位为我美言几句。” 同僚们都满口答应了。 他们心想:你的事,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干什么? 不过……有些事就是需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面子上才过得去。 就算你知道了,就算你知道对方知道了,就算你知道对方知道你知道了。 你们也得假装不知道。 同僚以为黎剑也是在玩这一套,于是就答应了。 黎剑心事重重地走了。 等他离开之后,同僚打开礼单,顿时吃惊了。 这……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什么玉璧、夜明珠、黄金、白银、仙酒…… 这些东西,就算买命也不为过吧? 黎剑,只是拐了几个孩童而已。而且究竟是不是拐了,还很难说。 他这不是被放回来了吗?由此可见,多半是误会。 那说到底,他也就是丢了一些面子而已。 为了这么点面子,至于送这样的厚礼? 同僚感慨的说道:“黎兄,真的是太爱惜自己的名声了。” 黎剑拜访了很多同僚。这些同僚都用相同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对他含含糊糊的要求满口答应,将他送出来了。 黎剑在回家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他发现不仅是同僚,就算是路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不对,这事不对。 我身上一定出事了。 应该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应该是某种比较丢人的事。 否则的话,这些人的目光当中,不会带着同情,不会同情之中,又有一丝幸灾乐祸。 黎剑,不愧是久在边关的大将,很快就做出来了正确的判断。 然后他开始琢磨: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丢人的事? 我进入咸阳城以来,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事啊? 除了扶苏和伏尧争太子的时候,我稍微出了出主意,别的事就没干过了吧? 我什么都不干,还能丢人丢到哪去? 黎剑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谪仙楼里面传来了一阵说书声。 其实说书人的声音不大,本来不会传到街上来。 但是说书人说道精彩处的时候,往往会提高音量。 这是他们的技巧,故意让外面的人听个一鳞半爪,心里好奇的要命,然后不由自主的来听书。 只听这说书人说道:“话说那潘氏与西门大官人如胶似漆,勾搭在一块。满城无人不知,唯独瞒着武大郎一个。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日,他们的奸情就被撞破了!” 说书人说到这里,声音就小下去了。 而黎剑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毕竟是有钱人,听过后面的书,甚至看过原版。 无非武大郎把西门庆捉奸在床,结果被西门庆踹了一脚…… 等等! 黎剑的脑子忽然嗡的一声,该不会是…… 他忽然有点担心起来了。 自己就在边关,家眷们却都在咸阳城。 一年见不上几回面,家中的妻妾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夫人倒也罢了,毕竟是名门闺秀,关键是年纪大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那几个年轻的小妾呢?尤其其中有几个,原本是舞姬来着。 这些人年轻貌美,心思活泛,向来不知道廉耻为何物。 自己虽然爱她们的不知羞耻。但是她们万一将这些不知羞耻用在别人身上。 黎剑打了个寒战。 不会吧?不会吧? 可是他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家中的那几个舞姬,是不是不甘寂寞,和旁人好上了? 于是闹得满城风雨?却只有自己不知道? 黎剑想到这里,顿时就明白了众人看自己的眼神,没错,绝对是这么回事。 黎剑想到这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怜我啊,竟然还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原来我的面子早就丢光了。”黎剑用袖子捂着脸,一路小跑回去了。 而街上的惊人都惊奇的看着黎剑,心想:黎将军回来之后,一直招摇过市,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怎么现在忽然害臊了?真是奇怪。 黎剑回到府中之后,立刻就将剑拔出来了,然后厉声说道:“小娼、妇,都给我滚出来。” 他将家中的三个小妾都叫出来了。 那三个小妾战战兢兢,一脸惶恐的看着他。 黎剑冷冷的问道:“你们是自己招认,还是要我打杀你们再招认?” 这几个小妾战战兢兢,连连求饶,哭的梨花带雨:“将军,我们……我们何错之有啊。” 黎剑咬着牙说到:“你们已经入了我黎家的门,却不思妇道,整日勾三搭四,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几个小妾的脸顿时就白了。 她们纷纷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全身颤抖。 这些人除了害怕之外,还有深深的不解:将军怎么会知道的?我们做的很隐蔽啊。 这三个舞姬,看上了黎剑的侄子,黎枪。 这侄儿生的孔武有力,面相又英俊。 他出入府中几次之后,渐渐地就和这几个舞姬勾搭上了。 而黎剑常年不在家,于是黎枪就帮着黎剑抚慰了她们一番。 这件事,本来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没想到,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黎剑问出真相来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命人把黎枪抓来了。 黎剑本想杀了黎枪泄愤,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很不好说。 而自己又没有儿子,死了以后,可能要依靠侄儿祭祀。 最后黎剑长叹了一声,只是命人狠狠的打了黎枪一顿也就算了。 至于三个舞姬,则被黎剑关起来了,是杀是卖,则没有想好。 世上,确实没有不不透风的墙,黎剑和舞姬的那点破事,迅速的被将军小报知道了。 于是将军小报的销量又狠狠的上涨了一大截。 透露消息的,就是黎剑家中的仆役。 这些人以前已经卖过消息了,本着破罐破摔的原则,再卖一次吧。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反正……也打算分行李跑路了。 ………… 嬴政的书房。 嬴政刚刚收到伏尧的奏报,大概知道了黎剑暗中资助三昆山的事情。 他冷笑了一声:“这个黎剑,可真是不甘寂寞啊。往日朕怎么不知道朝中还有这等人才?” 嬴政在看到这封奏报之前,已经先看到了将军小报。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将军小报,他把黎剑定义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人。 这种人干预太子人选,就给嬴政一种滑稽可笑的印象了。 如果之前没有看过将军小报,直接看到奏折,现在嬴政可能已经勃然大怒,要将黎剑千刀万剐了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弱智和滑稽真的是人的保护伞。 嬴政想了想,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将槐谷子叫来。伏尧,是他的徒弟,至于黎剑应当怎么处置,朕要听听他的意见。”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向商君别院去了。 ………… 商君别院,李水正在和未央聊天。 而聊天的内容,也是当今咸阳城中的热门话题。 黎剑。 未央一边看报纸,一边哈哈大笑,然后对李水说道:“夫君,你说这黎剑,当真是人贩子吗?”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 李水,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于是分析说道:“这黎剑,多半是知道了黎刀的消息,然后想要逃跑,但是在逃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被人误会了,当成了人贩子,抓到了官府当中。” “他被释放之后,估计也知道逃跑无望,因此又回到了咸阳城。” “至于他怎么发现,府中的舞姬与人有奸情,这个我也不知道了,真是神鬼莫测啊。” 未央看了李水一会,然后眨了眨眼说道:“你当真是仙人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个自然。” 未央翻了翻白眼:“我又不傻,你若真是仙人,怎么会……” 然后她笑起来了。 李水有点郁闷,两人是夫妻,朝夕相处,不可能一直伪装,总要泄漏点什么的。 未央走过来,笑眯眯的说:“你放心,无论你是不是仙人,我都很敬佩你的。毕竟你做出来的那些东西,也堪比仙人了。” 李水松了口气:“那就好。” 忽然,他回过味来,又说道:“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仙人。”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有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了。 她手里面捧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玻璃片,玻璃片上面,有些液体。 小丫鬟说道:“结果出来了。竹姑娘亲自化验。让奴婢来报喜。公主,你怀上仙胎啦。” 未央公主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谪仙的舆论轰炸 打发走了小丫鬟之后,未央脸上的红晕很久才褪去。 她坐在李水新做的摇椅上,有些担忧的说:“也不知道结果准不准,只怕是空欢喜一场。” 李水笑着说道:“放心吧,定然是准的。我看过她的测试流程,没有问题。” 未央好奇的问:“测试流程到底是怎么样的?能不能给我讲讲?”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嘛……” 现在的商君别院,还做不到一张试纸就测出来有没有怀孕。 现在的工艺,是用兔子作为参照标准。当兔子接受到孕妇尿液的时候,如果里面孕激素含量增加,兔子的卵、巢就会增大,出现受孕迹象。 过程很快,一两天内就会出现结果。 所以检测起来倒也很方便。 唯一的弊端就是……兔子是一次性的。 像未央公主这么善良的人,肯定听不得这种方法。 君子远庖厨,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李水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回答未央公主的询问。 好在未央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开始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也不知道是个小仙童,还是小仙女呢。” 李水:“……” 这是要我发明b超测定胎儿性别吗?这可不太行啊。这个技术将会导致大量女婴死亡,太不人道了。 所以,在普及男女平等之前,这项技术不好大规模应用。 不过李水也知道,想要让男女平等,其实也不难。 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 你宣传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结果喊破了嗓子也没用。 关键问题,你得让男女的经济地位一样。 现在好了,商君别院已经开办了各种工厂,女性可以自由进入工厂务工,经济地位必定大大提高。 经济地位的提高,肯定会带来家庭地位的提高,以及教育程度的提高。 随后,在养老问题,财产问题上,女性也会渐渐取得相当的权益。 到那时候,男女平等,才不会再是一纸空文。 根据后世的经验,要完成这件事,恐怕需要一代人的时间,也就是三四十年。 不过李水觉得,靠自己谪仙的影响力,再加上陛下推行政策的雷厉风行,可能会在更短的时间内达到这样的效果。 无论如何,b超先做起来吧,两步走嘛。 大不了到时候先在有限范围内使用。 至少,先用在公主身上。用了这东西,畸形胎儿的出生率就可以大大降低了。 不过,现在距离发明b超,还有很远很远的一段路要走。 现在商君别院,只是勉强用上了电灯而已。可是b超需要的就太多了。 也许,自己这代人是用不上了。 不过,看看吧,也许那些发明家聚在一块,能出现头脑风暴呢? 发明创造,最难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提出问题。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世界上可以存在某种东西,它有什么作用。那发明起来,恐怕要比瞎猫碰死耗子快上十几倍。 指明方向,真的很重要。 在这一瞬间,李水想了很多东西。 这时候,身边的未央忽然说:“你说,咱们这孩子,出世的时候会不会满室盈香,光彩照人,祥云朵朵……” 李水愣了:“什么?” 未央笑着说道:“我们这不是仙胎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倒也是不一定,仙人入了凡尘,会……喂,你不会又在调侃我吧?” 未央捂着嘴笑了。 ………… 两人正说笑着,有小宦官急匆匆的走来,对李水说道:“大人,大人,陛下有请。” 李水纳闷的问道:“何事?” 小宦官说道:“方才伏尧公子的战报送到了陛下案头。而陛下又看了报纸,知道了黎剑的事。” 李水哦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他嘱咐未央这段时间注意饮食,然后换上衣服,跟着小宦官进宫了。 在进宫的路上,李水已经听小宦官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到了嬴政的书房之后,嬴政指了指席子,说道:“坐。” 李水答应了一声,龇牙咧嘴的坐下来了。 这跪坐,真的很难受啊,也不知道古人怎么想的。 看来真的抽个时间,说服陛下用上高桌大椅了。 嬴政说道:“黎剑的事,你多半已经知道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此人?” 李水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人志大才疏,倒霉透顶,实乃妄人一个。” 嬴政笑了。 李水的评价,也符合嬴政对黎剑的印象。 李水又说道:“若要将黎剑抓起来,恐怕就要明正典刑,公示他的罪过。他好歹是一位将军,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杀了。” “可若是公布了他的罪名,难免就会牵扯到两位公子。虽然公子们没有牵涉到其中,但是只怕有心人会多想啊。”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他,也是在顾虑这个。 黎剑,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干预太子的人选。 但是其他人会这么想吗?其他人会不会觉得,是扶苏指使他这么干的呢?天下有这么多人,难免有一部分会产生这样的怀疑。 而这样的阴谋论,很受老百姓欢迎,到那时候,不久前还是大秦好人的扶苏,可能就要受到很多人的嘲讽和谩骂了。 除了扶苏之外,这对伏尧的名声也不好。 之前因为九江郡守的奏报,伏尧简直成了神话中战神一般的人物。 现在忽然弄清楚了,原来是一场误会,原来是黎刀从中作梗,那百官会怎么想?百姓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九江郡守的奏报,是伏尧指使的? 一个人,最忌讳的就是被捧得太高,然后再让你落回原地。到那时候,必定摔个半残。 李水给了嬴政充分考虑的时间,然后恭恭敬敬的对嬴政说道:“因此,臣以为,此事应该淡化处理。” 嬴政好奇的问道:“何谓淡化处理?” 李水笑了笑,说道:“臣先问一句,在陛下心中,觉得此人定然要杀吗?” 嬴政说道:“此人行径,触犯大秦国法,自然是要杀的。不过……朕对此人的生死,并不在意。一个滑稽之人而已。生亦无妨,死亦无妨。” 李水称赞道:“陛下胸襟广阔,臣佩服之至啊。”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既然陛下认为,生亦无妨,死亦无妨。那就好办了。咱们不用公布他的罪名,随便寻个由头,罢免了他的官职,让他告老还乡就算了。” 嬴政想了想,说道:“寻什么由头呢?” 李水说道:“现如今将军小报正在努力渲染此人,他的名声已经大大受损了。我们不如就说,此人有才无德,恶名昭彰,不堪大用。” “当然了,最好还是他自己知道廉耻,主动辞官。” 嬴政点了点头,似乎对李水的办法有点满意。 他冲李水笑了笑:“罢了,朕就将此事交给你了。” 李水微微一愣,然后干笑了一声:“是,臣领命。” 李水走了,谋划着怎么让黎剑主动辞官。 按道理说,黎剑回咸阳城也有一段时间了,看了满天飞的将军小报,竟然无动于衷? 这也太奇怪了吧?难道当真有人脸皮比我……比我的好朋友李信还厚? 李水出宫之后,立刻找了几个匠户,安排人手,在黎剑府门口卖报纸,专门就卖将军小报。 偏偏黎剑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之后,觉得没脸见人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老也不露面。 外面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而将军小报,还在连篇累牍的报道黎剑。 现在黎剑变成了咸阳城中的一个大热门。任何做报纸的,不报道一下黎剑,那根本就是不想挣钱了。 毕竟……热度这东西,也就几天的事,你要是蹭不上,那就属于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在这些报纸齐心合力的挖掘下,黎剑府中那点事挖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于他们的挖掘范围扩大化,开始挖掘黎剑的亲戚朋友了。 诸如“大秦还有黎剑式的将军”,诸如“他和黎剑臭味相投?” 当然了,这种东西能够报道出来,全都是经过嬴政默许的,否则的话,也没人敢写。 终于,黎剑的那些昔日好友开始坐不住了。这怎么看着看着戏,火还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呢? 他们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 于是,他们开始纷纷拜访黎剑。 可是黎剑因为绿帽子的事,谁都不见,这些老朋友也无可奈何。 不过他们都是人精,很快就敏锐的注意到,黎剑好像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府中也没人给他送报纸。 于是,这些朋友们想了个办法。 他们假装送礼物,只是这礼物里面,往往塞上报纸,作为内衬。 譬如一块精美的玉璧,放在名贵的檀木盒子里。 以前这盒子都是用最精致的丝绸作为内衬,红色的丝绸,黑色的盒子,晶莹剔透的玉璧,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内衬改成报纸了。 难看是难看了点,但愿黎剑能发现其中的玄机吧。 可惜,黎剑还真的就没有发现。 他收到这些礼物之后,就顾着忐忑不安了。 “这什么意思?我前几天向同僚们送了厚礼,希望他们能帮我一把,没想到他们又把礼物退回来了?这是一定要杀了我不可吗?” 黎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开始饮酒,借酒浇愁。 到了傍晚的时候,黎剑腹中忽然有些疼痛,连日的饮食不规律,让他有些拉肚子,于是他进了溷厕。 达官贵人家的厕所,大多都用上商君别院的卫生纸了。 黎剑家也不例外。 但是今日,这溷厕之中的纸却不是卫生纸,而是报纸。 这就看出来黎剑的老朋友匠心独运了。 他们买通了黎剑府中的仆役,把厕所里的卫生纸也掉包了。 黎剑蹲了一会,随手撕了一块报纸,就要清洁一下,结果他忽然发现,报纸上面有一个黎字。 古人都重视天地祖宗,这个黎字,乃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岂能用它做这种事? 于是黎剑将这一片报纸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又重新撕了一片。 结果这一片报纸上面,有一个剑字。 黎剑有点纳闷,将原来的报纸找出来,两片拼接在一块。 这样对照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特么的…… 这报纸中的内容,简直是骇人听闻,黎剑差点背过气去。 他又翻了翻其它报纸,一共是百十来份,每一份报纸当中,他都是主角。 黎剑终于知道咸阳城中的人,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自己了。 黎剑越看心越凉,但是又忍不住想看看这些报纸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将军小报,我与你不共戴天。”黎剑咬牙切齿的想。 就在黎剑看报纸的时候,不远处有两个仆役,盯着厕所小声说道:“将军已经进去许久了,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们是不是应该……” 另一个仆役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那里面的报纸很多,也许将军还没有看完。” 他们又等了一会。 这两个仆役,就是被同僚买通的人。 厕所里的厕纸,就是他们调换的。 这两个人等了一个时辰,黎剑还是没有出来。 他们当中,其中一人说道:“也应该出来了吧?” 另一人说道:“也差不多了,可是怎么还没有出来?难道将军看的比较慢?” 之前一人说道:“或许又看了一遍。” 另一人说道:“那我们再等等吧。” 这两人又等了一个时辰。 这时候已经入夜了。就算要看报纸,那也看不清了。 终于,他们安耐不住好奇心,装作要方便的样子,探头探脑的进了溷厕之中。 只见黎剑蹲在那里,脸色极为难看,满头大汗的说道:“快来扶本将军一把,我腿麻,站不起来了。” 两个仆役连忙过去扶他。 结果黎剑看人来了,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身子一歪,掉进了溷厕当中。 仆役大惊,连忙将他捞了上来。 狼狈,真是太狼狈了。 翌日,将军小报又有了新消息。 说黎剑将军,最近有些想不开,昨夜跳进溷厕之中了,或许是要自杀…… 第六百四十九章 营销鬼才 第二天一早,嬴政就收到了黎剑的奏折,请求告老还乡。 毕竟,他已经成了咸阳城的笑柄,这个官,也没脸当了。 其实黎剑还不老,正值壮年。 但是嬴政心领神会,同意了。 黎剑心中并没有多少欢喜,毕竟自己犯的事情不小:干预太子人选。 现在陛下放自己回去,但是等伏尧公子回来,真相大白的时候,恐怕还得重新定罪。 因此,黎剑回到家中之后,连收拾细软的心思都没有。至于回老家,更是提都没提。 辞官之后,他就正式闭门不出了,整天坐在家里面发呆。 他在等着,等着伏尧公子回来,然后给自己最后一刀。 这一天,黎剑正在发呆,忽然管家黎甲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黎甲不能不小心翼翼。最近黎剑的情绪很不稳定,时不时就要寻死觅活的,和他说话的时候,得照顾他的情绪。 黎剑缓缓地抬起头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黎甲。 黎剑看见自家主人眼窝深陷,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几日之内,已经瘦削的皮包着骨头了。 这副模样,让他既害怕又心疼。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黎甲又说了一遍。 黎剑的声音有些嘶哑:“谁啊。我谁都不见。” 黎甲说道:“是将军小报的记者。” 黎剑的目光顿时一缩,原本已经灰暗下去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了一丝厉芒。 “请他们进来。”黎剑冷冷的说。 黎甲心里打了个寒战,他感觉自家主人好像动了杀心。 不过,那群混蛋也确实该杀。 将军小报的记者被带上来了。 他干咳了一声,谄媚的看着黎剑:“将军,小人名叫苟宰。” 黎剑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他。 忽然,黎剑一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宝剑,紧接着用的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抽出宝剑,向苟宰头上砍过来。 苟宰吓得尖叫了一声,嘴里胡乱的喊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黎剑的剑顿住了。 他把剑放在苟宰脖子上,幽幽的说:“我不是将军了,拜你所赐,我已经丢掉了官职。” 苟宰哆哆嗦嗦的说道:“小人,小人干的就是这个活,小人对将军,可是没有半点敌意的。” 黎剑被气笑了:“老夫被你害的身败名裂,你居然说对我没有敌意?” 苟宰叹了口气:“害大人的,并非是小人,而是咸阳城中的百姓啊。” “百姓们喜欢看将军的糗事,小人能怎么办?若将军能如同谪仙一般,身正不怕影子歪,受人爱戴,小人能写你的糗事吗?就算写出来,咸阳百姓能答应吗?” 黎剑气的火冒三丈:“这么说,竟然怪我了?” 他挥起剑来,向苟宰头上砍过去。 苟宰连连尖叫:“将军,将军,我有话要说。” 黎剑把剑收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苟宰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你现在已经是白身了,杀了我,恐怕要抵命。” “我只是个小人物,一死固不足惜,可是将军一生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因为杀我而死,是不是冤了一点?” 黎剑盯着苟宰,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冷冷的笑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吗?老夫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这条命,也活不了多久了。” “干脆,在死之前,我让你跟我一块上路。” 说这番话的时候,黎剑心里面忽然有一种快意。 一种破罐破摔,我活不了就要祸害别人的快意。 苟宰忽然笑了,他神神秘秘的说道:“小人,知道将军为什么活不下去了。” 黎剑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个屁。” 苟宰笑眯眯的说道:“将军,是因为丢了面子活不下去吗?咸阳城中的人,都以为是这样,但是小人知道不是。” “将军活不下去,是因为另一件事,另一件大事,让将军非死不可。” 黎剑心中一颤。 苟宰得意的笑了:“将军,小人是谪仙派来的,谪仙让我给你指一条后路。” 黎剑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了。 他把剑收起来,问道:“什么后路?” 苟宰说道:“将军恐怕也知道,谪仙为了诸位大人,那可真是煞费苦心啊。琢磨出来了朝臣互助金,让各位大人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加入朝臣互助金,有个前提,就是只允许不曾犯罪的朝臣加入。若有人快要东窗事发了,这才购买朝臣互助金,那不是坑了别人吗?” 黎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 苟宰笑了笑,说道:“不止这些。谪仙听说大人的事之后,很想帮大人一把,但是规定就是规定,不能因为大人破例。” “若是让大人顺利的买了朝臣互助金,回头大人的事情发作了,朝臣们肯定会有所联想,到时候,朝臣互助金的信誉就没有了。” 黎剑皱了皱眉头:“所以呢?” 苟宰说道:“所以,谪仙给你另外想了一个办法。让你授权我们将军小报,给你出一本自传。” 黎剑一愣:“自传?” 苟宰说道:“对啊,这可是咱们大秦头一份啊。这自传,是以将军的名义写的,其实只是个名义而已,由我们这些记者来替你写就可以了。” 黎剑纳闷的问:“这自传,有什么好处吗?” 苟宰说道:“如今将军在咸阳城,那可是热火朝天啊。报纸上只要有将军的名字,都要比往日多卖三成。” “趁着这股热乎劲还没有下去,我们打算在三两日之内,给将军攒出一本自传来,再捞一波钱。” “赚来的钱,三七分成就可以了。” 黎剑皱了皱眉头:“你们用我的名义写自传,却只给我七成?” 苟宰干笑了一声:“七成是我们的,将军只有三成。” 黎剑:“……” 这特么的…… 苟宰见黎剑想要拒绝,于是诱惑道:“将军想想,等到伏尧公子回来了,将军的事,不就瞒不住了吗?那咔嚓一刀,是早晚要领的。” “等将军咔嚓之后,剩下的这些家眷,这些孤儿寡母怎么办?让他们喝西北风吗?难道黎氏从此就没落了吗?” 黎剑有些犹豫。 苟宰接着说道:“将军可知道,伏尧公子的连环画,卖了多少钱吗?” 黎剑摇了摇头。 苟宰说了一个数字。 黎剑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的问道:“真的?” 苟宰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自从有了谪仙,穷酸文人这四个字,就不要再提了,文人,也可以赚大钱了。” 黎剑也不由得有些感慨了。 苟宰继续说道:“将军,你的自传,销量定然是比不上伏尧公子的。但是你现在正是当红的时候,如果宣传得当的话,也可以有一笔丰厚的收入。” “虽然只是拿走其中三成,也足以让家眷衣食无忧了。府中的公子可以用这笔钱,选个好学校,请个高明的师父,认真考科举,将来贵府不就重新兴旺起来了吗?” 黎剑点了点头:“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黎剑动心了。 于是他向苟宰说道:“你这书,几日能写完?” 苟宰说道:“两三日便可以了。” 黎剑惊讶的说道:“这不是我的自传吗?记述我的生平,两三日就能写完?” 苟宰笑了:“名义上,是记载将军的生平,将军莫非还以为是按部就班,老老实实的记录?非也,最近将军小报上发布的将军生平已经够多了。” “我们只要把那些文章拼接到一块,中间稍微连贯一下,就是一本书了。” 黎剑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那些生平都是假的啊。” 苟宰呵呵一笑:“是假的吗?谁知道?只要将军说是真的,谁又能反驳得了?” “难道还有人比将军你自己更了解自己的生平吗?” 黎剑快气死了:“你们将军小报上的文章,完全是在污蔑我。将我编造成了滑稽可笑,丢人现眼之人。” “我为什么要承认那是我的自传?我都要死了,难道要担上这样的名声吗?” 苟宰干咳了一声,对黎剑说道:“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想,你以为,你不承认,百姓们就不会这么想了吗?” 黎剑一愣。 苟宰又说道:“身后的虚名有什么用?可以当饭吃吗?如果我们照实写,写将军如何如何勤奋杀敌,如何如何忠君爱国。” “可是老百姓不爱看这样的故事啊,最后你的书连印刷费都不够,等你咔嚓之后,孤儿寡母,靠什么生活?” 一席话,说的黎剑沉默不语了。 苟宰语重心长的说:“所以,我们这书必须得写的精彩一点。必须得写的引人注意一点。如此一来,百姓们才会买书,才喜欢看。” 黎剑的嘴唇动了动,然后说道:“可是……可是。” 苟宰叹了口气:“罢了,若将军执意不同意,那就算了。在下告辞。” 苟宰转身就要走。 黎剑却把他叫住了。 他咬了咬牙,说道:“罢了,老夫同意。” 苟宰笑眯眯的从身上掏出来一张纸:“既然如此,将军请按个手印吧?” 这是一份授权协议。 黎剑粗略的看了一番,感觉里面的内容有些苛刻,不过……反正自己已经要死了,不在乎了。 苟宰又说道:“将军,如果我们把你写的更加惨烈一点,你同意不同意?到时候,可以给你的分成多一点,分四成。” 黎剑答应了。 毕竟,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剩下的就好说了。 苟宰又向黎剑说了自己的计划。 这书一经发售,肯定会热卖。但是时间长了,百姓们肯定会习以为常了。 到那时候,伏尧公子也应该已经回来了。伏尧公子回来之后,黎剑必定要被杀掉。 而黎剑的死,肯定会在百姓中引起轰动。 到那时候,这书就可以卖第二波了。 黎剑听得叹为观止,不由自主的说道:“苟先生,你可真是……名副其实啊。” 苟宰带着合约,兴冲冲的走了。 这本书的成型,比他想象的要快,当天晚上就写成了。 是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写的,看起来仿佛是黎剑的自供状。 从黎剑的幼年写起,一直写到现在辞官。 里面添油加醋,把黎剑描绘成了一个猥琐而又没品的人。 书名也很好听,叫:前半生。 书稿完成之后,苟宰又给出版室送了厚礼,把书稿的审核安排到了前面。 等审核通过之后,立刻就开始印刷。 第三天的时候,书已经开始在咸阳街头售卖了。 和苟宰预料的一模一样,这书一经发售,就引起了抢购。 无数人想要看看黎剑这一生究竟是怎么样的。 黎剑自然知道这书的销售情况,毕竟,每天苟宰都来报喜,告诉黎剑他可以分到多少钱了。 黎剑想想那些财富,心里面很安慰,觉得给了亲人一个交代。 但是想想书中的内容,又觉得心中打颤,只求速死。 终于,伏尧公子回到了咸阳城。 黎剑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卸下肩膀上的重担了。 他沐浴更衣,洗干净了脖子等着被抓。 等了一天,没有动静。 等了两天,没有动静。 等了五天,还是没有动静。 黎剑有点等不下去了。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他派了一个家人,去了商君别院。 这家人足足去了三个时辰,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了。 他一看见黎剑,就兴高采烈的报喜:“恭喜主人,贺喜主人。” 黎剑兴奋地问道:“终于要杀我了?” 家人说道:“那倒不是,谪仙说,他看主人有些可怜,因此帮主人求情了。伏尧公子宽宏大量,决定原谅主人的过失,不与追究。” “也就是说,主人不用死了。” 黎剑听了这话,呆呆地坐在地上。 好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用死了?这是好事吗?可外面那些书……我特么生不如死啊。” 黎剑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了。 第六百五十章 册封 天刚蒙蒙亮,百官穿着礼服,向皇宫走去。 今日,是册封太子的大日子,朝臣们都不敢怠慢。 等他们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大门还没有打开,于是众人在外面等着。 这样的大日子,你可以等着皇宫开门,但是不能让宫门打开等着你,这种礼节绝对不能错了。 当然了,如果你是谪仙那种大人物,则另当别论。 在等候的过程中,朝臣们三三两两的开始聊天。 “丞相大人,近日可好啊?”有人向王绾问好。 王绾点了点头:“近日身体倒还不错,似乎比往常年健壮了不少,以前有些头晕眼花的毛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周围的朝臣都是一阵恭喜声。 只有王绾,心中苦笑,他自然知道身体为什么好转了。 穷呗。 以前家财万贯,大吃大喝,恨不得上厕所都让人抬着去。 可是现在呢?欠下了谪仙的钱,万般无奈,只能节衣缩食,不然的话,每个月的利息都还不上。 于是,王绾每天不再暴饮暴食了,有些酒肉,能省则省。 不过这样还是不够,有几个月眼看还不上钱了,还卖掉了几个仆役。 仆役少了,有些事情,王绾就只能自己做了。 譬如,吃饭不能让人喂了。譬如,睡觉的时候不用人铺床了。譬如,喝水的时候自己倒一杯,不用别人给倒了。 这些力所能及的活,王绾刚开始干的时候,心里很委屈,很烦躁。 但是干的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了,而且身体渐渐地竟然好转起来了。 现在……有时候不需要饮药茶,竟然也能激情澎湃的来一次了。 “嗯,在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王绾在心中感慨,然后琢磨着,过几天要不要再卖几个仆役……究竟卖谁比较好呢? 王绾忽然想到:这样卖来卖去,老夫岂不是成了清官了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有人说道:“诸位,你们看到黎剑的自传了吗?” 这个话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纷纷点头,热烈的讨论起来了:“看了,看了。想不到啊,这黎剑竟然厚颜无耻到了这等程度。” 又有一人说道:“我看,咸阳城中面皮首厚,恐怕要易主了。” 旁边一人问道:“何谓面皮首厚?” 之前那人说道:“就是脸皮最厚的人嘛。以前是谪仙和李大将军争这个第一名。谪仙稍稍胜了半筹。” “结果黎剑一出来,那真是一骑绝尘,令人感慨不已啊。我估计五百年内,是没人追的上他了。” 不少朝臣都连连点头。 又有人说道:“不过,听说黎剑整日在府中寻死觅活的,好像还有一丝羞愧之心。” 之前那人冷笑了一声:“诸位,你们可莫要再上当了。我听说,黎剑靠着卖自传,已经赚了一大笔钱。” “他为何寻死觅活?你以为他真的想死吗?他若真的知道羞愧,又何必写这本书呢?” “他寻死觅活,无非是想再闹出点动静来,让大家记起他这么个人来,好再捞一笔钱罢了。” 众人都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周青臣几个人是知道内情的。 他们在心中连连感慨:“谪仙,真乃神人也。这下……黎剑连寻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想要以死明志?看来是做不到了。” 众人讨论了一会黎剑,话题又转移到了伏尧公子身上。 毕竟,今日是册封太子的大日子,众人都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有人说道:“日前谪仙提议,设立一个金匣。命人十二个时辰看守。太子的人选,就密封在金匣之中,直到陛下成仙,才会打开示人。” “怎么现在忽然又变了,不用这金匣了呢?” 旁边有消息灵通的人说道:“因为伏尧公子太过出众了,这金匣用不用,已经无所谓了。不过陛下已经下了一道诏令,自此以后,子孙后代,还是要用金匣的。” 众人都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候,宫门打开,百官按照品级排好队,进入皇宫了。 皇宫,一如既往的威严。 只是今日来的官员太多,即便是广阔的议政殿也放不下这么多人。 于是,百官站在了大殿前面的广场上。 而嬴政站在台阶上,一脸威严的看着他们。 时辰到了,有小宦官走出来,高声宣读嬴政的旨意。 要册封伏尧为太子,册封虞美人为皇后。 朝臣们微微一愣,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母凭子贵啊,这可真的是母凭子贵了。 等诏书宣读完毕,就有一队人,缓缓的向嬴政走去。 是伏尧。 此时旭日初升,阳光照在伏尧身上。 他年轻的脸上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朝臣们一脸崇敬的看着伏尧,他们忽然觉得,伏尧公子,就想现在的大秦一样。 很年轻,很有活力,充满了无限可能,无限的希望。 这些老臣看着伏尧公子,再看看自己已经年迈的身躯,不由得心中一酸,落下眼泪来。 大秦,走得太快了。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有点跟不上了。 伏尧走到嬴政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嬴政一脸威严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淡淡的说道:“勉乎哉。” 伏尧一脸坚毅的点了点头。 小宦官捧过来太子印绶,伏尧接过来了,站在嬴政身边。 随后,小宦官继续宣读诏书,这一次是关于太子居住地、属官以及职责的安排。 李水本来就是伏尧的师父,这次有了正式的名分,加太傅衔。 从此以后,伏尧公子不单单是公子,还是大秦的太子。他的地位,仅在嬴政之下。昔日那些有志于争夺太子之位的公子,在这一日,彻底死心,变得黯淡无光。 而李水看着伏尧,心里有点恍惚:这么说,伏尧就是将来的秦二世了?这给人的感觉,真是怪怪的啊。 复杂的仪式过后,就是宴饮。 以往的宴饮是一大群人,每人一张小桌子,喝喝寡淡的酒,吃吃没什么味道的菜,看看老年人太极一样的舞蹈,也就算了。 但是自从李水到了之后,宴饮的形式就变了。 酒,很醇。菜,很香。 歌舞变得很热闹。而且还有了更多的形式。尤其是戏剧,听的人更是如痴如醉。 宴饮一共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后,嬴政大赦天下。 除了那些罪大恶极,人人痛恨的犯人之外,其他人都可以罪减一等。 这个“罪大恶极,人人痛恨”的标准有点迷。 不过很快,朝廷给出了具体的细则。 年龄在七十以内,杀人放火偷盗抢劫,都算是罪大恶极。 罪刑被罚十年苦役以上的,也算是罪大恶极。 按照这套标准,符合赦免条件的人很少。而且也不是完全赦免,只是罪减一等而已。 诏令发出来之后,有不少朝臣忧心忡忡,担心这样不能体现陛下的仁慈。 然而,从民众的反应来看,这些朝臣的担心是多余了,百姓对此欢欣鼓舞,高呼万岁。 毕竟,老实本分的百姓才是大多数。 如果为非作歹的人可以免于惩罚,那百姓反而觉得吃亏了。 ………… 咸阳城,城墙上。 李水和伏尧并肩而立,两人看着城外。 就在几年前,李水进咸阳之前,城外还是一片荒郊。 现在城外已经迅速的繁荣起来了。 很多人在这里搭了简易的房子。晚上的时候在里面睡觉,白天的时候在房子外面摆摊做生意。 如今城外的热闹程度,与城里简直不相上下。 只不过,城里的买卖要高档一些,是给有钱人准备的。 城外的买卖低廉一些,是给穷苦人准备的。 而距离咸阳城五里处的大秦中央车站,更是热闹到了极点。 火车一直来来往往,车站外面布满了小商小贩,扛货的工人,找店家的旅客。 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那里竟然有要形成一个村镇的趋势。 其实这样的事,还发生在大秦的其他地方。 凡是通了火车,最后形成车站的地方,最后都迅速的发展起来了。 别管之前这地方多么偏僻,现在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当初淳于越散尽家财,想要救济苍生,于是在很多偏僻的火车站,买了大量的地皮,建成了旅馆、商铺…… 现在,当初花白菜价买的地皮,都变成了比黄金还贵的地段。而且那些旅店和商铺,给淳于越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淳于越也有点茫然:怎么……家产又变多了? 李水和伏尧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伏尧忽然感慨说:“师父,大秦的变化太快了。” 李水嗯了一声:“确实挺快的。” 伏尧说:“大秦,越来越像是人间仙境了,但是我很害怕。” 李水扭头看向伏尧,很纳闷的说:“害怕?为什么会害怕?” 伏尧叹了口气:“尧舜禹,这是古代贤人。古今帝王要治国,莫不遵从遵从三代的教训。但是现在……他们的经验似乎不适用了。” “我做了太子,将来要做天子。可是……我怎么治国呢?大秦真的能传之万代吗?从古至今,有不灭之国吗?”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你能想到这些,已经算是一个明君了。” 伏尧干笑了一声:“做明君这么容易吗?” 李水说道:“你以为呢?” “其实国家灭亡,无外乎几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气候。” 伏尧纳闷的看着李水:“气候?” 李水嗯了一声:“这气候,分成寒期与暖期。暖期之时,草木繁殖,百姓丰衣足食,很容易便可以成为一个盛世。” “但是寒期之时,气候寒冷,粮食减产,百姓食不果腹。没有吃穿,便想着要起来造反。很多朝代,就是这样灭亡了。” 伏尧哦了一声,说道:“不过,我们似乎不用担心寒期了吧?” 李水笑了笑:“不错,如今有了化肥,有了新的耕作方法。商君别院又在尝试新的高产物种,从此与后,百姓们不会缺粮了。” 李水接着说道:“不过气候,只是朝代灭亡的原因之一罢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土地兼并。” 伏尧疑惑的看着李水。 李水说道:“土地私有,意思就是可以进行买卖。如果遇到灾年,穷人纷纷破产,而富人因为手中有钱,却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这时候穷人就会迫不得已,卖掉手中的田地。而富人就会趁机购买农田。等到年景好了。穷人依然是穷人,富人就更加富裕了。” “因此,穷人最怕的就是灾年,而富人最喜欢的就是灾年。每当闹灾的时候,富人就可以趁机兼并土地。让自己的实力壮大一分。” “而有些人,在朝中身居高位,家中还有无数的田产。那些失去农田的穷人,会成为他的附庸,为他耕种。甚至为了逃避赋役,挂名到他家中。” “若朝廷强势,天子圣明。倒也无妨。若天子昏庸,这些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家中的仆役附庸过万,瞬间就能成为独立的国中之国。” “他们会发展成累世的王公贵族。一旦天下有变,便会各地称王。中央朝廷,便会成为摆设。甚至天子都有可能要依附他们。” 伏尧大惊:“那不是重蹈东周覆辙了吗?”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伏尧又问:“那应当如何解决呢?” 李水说道:“很简单,土地公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土地,必须是属于朝廷的。百姓们只有耕种之权,没有买卖之权。” “土地不可以转让,不可以继承。每三十年,根据家中人口多寡,重新分一次地。如此一来,土地兼并的问题就不存在了。那些豪门贵族,想要兼并土地,也就不可能了。” 伏尧点了点头。 李水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权臣擅权,与外重内轻两个弊端。” “朝臣擅权,会把持朝政,架空天子。而外重内轻,则地方上的权柄过大,不听中央号令。” “这些事,需要设计一些制度。但是最核心的一点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掌握军权。” “天下兵卒,必须要听命于天子。只要手中有了兵马,无论是朝臣还是地方官,又能如何呢?”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看着城外熙熙攘攘做生意的人群,幽幽的说:“至于将来,还有可能出现经济危机,但是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还不用着急。” 第六百五十一章 城门论政 伏尧好奇的问:“经济危机?什么是经济危机?” 李水微微一笑,对伏尧说:“这些事还早,以后再说也不迟。” 伏尧摇了摇头,对李水说道:“师父,我觉得还是未雨绸缪比较好。这个经济危机……听起来有些像是某种大饥荒。” 李水嗯了一声:“你把它当成大饥荒,倒也没错。” 他指着城外的人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大秦的百姓,最近几年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士农工商。以农人数为最多。现在,工与商,是越来越多了。” 伏尧嗯了一声:“确实如此,而且我感觉,以后会越来越多,甚至会超过耕夫。” 李水赞许的看了伏尧一眼,微笑的问道:“你怎么想出来的?” 伏尧说道:“很简单,化肥、新式耕作方法,高产种子,加上商君别院正在研制的新式农具。” “可以想象,将来有一天,只需要绝少的人口,就能生产出大量的粮食来。那剩下的人,自然就会做工,做商贩。毕竟这两种人赚的钱越来越多了。” 李水嗯了一声:“这样发展下去,就会出现了一种新的富人。” “这些富人不同于原来的大地主,大豪强。他们主要是商人。这些人或者倒卖货物,或者开办工厂,招募匠人做工。” 李水尽量把这件事说的浅显易懂,想给伏尧描述一下什么是资本家。 结果伏尧说道:“那不就是商君别院吗?” 李水:“……” 好像,还真是啊。 他干咳了一声,对伏尧说道:“假设,日后大秦会出现很多商君别院一样的富人。那会导致什么结果呢?这些人越来越有钱了,于是他们会不断地加大投资,不断地生产出更多的东西来,以便于赚更多的钱。” 伏尧点了点头:“是啊,这样不好吗?” 李水说道:“直到有一天,他们生产的东西太多了,卖不出去了。就譬如他们只需要做出来十个馒头,天下间的百姓就能吃饱。可是现在却做出来了一百个。” 伏尧哦了一声:“那剩下的九十个就可惜了,浪费了。” 李水说道:“不仅仅是浪费那么简单。当这些人发现生产的太多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会辞退那些匠人,减少生产。” 伏尧说道:“这也没错啊。” 李水说道:“但是那些匠人本身就没有土地,一直依靠给人做工来赚钱。现在失去了工作,也就没有了收入。” 伏尧说道:“那他们太可怜了。” 李水说道:“不错,这些人确实可怜。但是可怜之余,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没钱买馒头了。那些富人的馒头,更加卖不出去了。” “于是,他们会辞退更多的工人。于是会有更多的工人受穷。于是馒头会更加卖不出去。这样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原本欣欣向荣的大秦,会一下变得死气沉沉。富人赚不到钱,穷人也赚不到钱。富人家产丰足,还能坚持一会。但是穷人却要饿死了。” 伏尧听得呆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有了各种各样的仙术,明明有了新式的耕种方式,怎么人还会饿死呢?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是他沿着李水的思路想下去,却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这简直是费解的很。 李水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公子啊,以后你做了帝王,要招揽一些人,统计各地的数据,做出各种预测来。治国,不能凭想象,得凭科学。” 伏尧缓缓地点了点头。 忽然,他说道:“师父,不对啊。如果那些富人把多出来的馒头分给穷人,那穷人不就不会饿死了吗?” 李水笑了笑:“你这种想法,听起来很好,但是那些富人不会这么做的。” 伏尧纳闷的问:“为什么?” 李水说道:“有些穷人,一贫如洗,只能等着饿死了。但是有一些穷人,却砸锅卖铁,能凑出一点钱来买粮食。” “忽然间,富人宣布,不用你们买馒头了,我可以白送。你想想,还有人再买馒头吗?” “富人的馒头确实是不会浪费了,可原本能卖出去的馒头,也彻底卖不出去了。他们不会这么干的。” 伏尧恍然大悟:“有道理。不过……这也太为富不仁了吧?” 李水感慨的说道:“公子啊,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那时候的富人,已经不是人了。我们有句话,他们叫人格化的资本。他们只是钱的代言人而已。” 伏尧有些忧虑的说:“可是这样一来,会怎么样呢?” 李水说道:“如此一来,那些工人会造反吧?起初的时候,工人只是想吃饱饭,只是想分到富人的馒头。” “但是时间长了,他们中间的智者,肯定会发现问题的。他们会觉得,富者越富,穷着越穷,才是根源。” “穷人为富人做工,辛辛苦苦一整天时间,却得到几个买馒头的钱。而富人什么都不用做,却能赚得大笔的财富。” “他们会觉得,富人的财富,都是从穷人身上偷走的。” 伏尧挠了挠头:“好像……确实是从穷人身上偷走的啊。” 李水说道:“是啊。所以一旦这样的智者出现,大秦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而变化。” 伏尧忽然打了个寒战:“大秦皇帝,不就是天下间最富有的人吗?如果智者的思想得到传播,那皇帝岂不是会……” 李水缓缓地点了点头。 伏尧脸色有些发白。 忽然,他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师父,请师父拯救大秦。” 李水连忙把他搀扶起来,苦笑着说道:“公子,你已经是太子了,岂能如此。” 伏尧有些六神无主的说道:“师父,我无论是太子还是天子,都是你的徒弟。师父,你救救大秦。你是仙人,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李水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救天下,不能救皇帝。” 伏尧僵立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水看着他,有些心疼:“公子放心,这种事就算要发生,也是数千年之后了。到那时候,咱们也就无须在意了。” 伏尧缓缓地摇了摇头。 李水叹了口气:“算了,我有上中下三策。这三策能不能管用,我也不知道了。” 伏尧大喜,连忙问:“请问是何三策?” 李水说道:“先说下策。当经济危机发生的时候,要刺激经济。以朝廷的名义,修建大工程。让那些失去工作的匠人,有活干,可以领到钱,可以买粮食。” “等经济危机结束之后,这些工程也可以惠国利民。” 伏尧连连点头:“好办法,好办法。” 李水说道:“不过这办法,只是扬汤止沸罢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经济危机还是会来的。不过用来救急,怎么也够了。” 伏尧问:“那中策呢?” 李水说道:“中策,就是朝廷建立一些机制。对天下间的商贾、工厂进行管理。根据百姓的需要,限制某样东西的生产,和鼓励某样东西的生产,进行调配。” 伏尧眼睛一亮:“对啊,这不就行了吗?如此一来,生产出来的东西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经济危机就不会发生了。” 李水嗯了一声:“听起来是这样,但是其中有个弊端。朝廷参与的太深入了。官吏与商贾,必定会有所勾结,甚至官吏自己就变成了商贾。” “另外,如此一来,国计民生会越辣越僵化,从一潭活水变成一潭死水。” “久而久之,百姓们的生活会停滞,甚至会倒退。而那些官商勾结的人,会生活极其奢靡。百姓们还是会不满的。” 伏尧皱了皱眉头,问道:“师父,在仙界发生这样的事了吗?” 李水嗯了一声:“仙界之中,也有许多国家,为师所在的国家繁荣富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其他国家中,有个叫斡罗斯的,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伏尧点了点头,又问:“看来这个中策确实是中策,时间长了,还是会有问题。” 李水嗯了一声:“正是。” 伏尧又问:“那么长策是什么?” 李水说道:“长策嘛……为师不知道。” 伏尧:“啊?” 李水笑了笑:“你这个长策,太难了。既要天下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又要保住皇位。我一时间还想不到啊。” “长策,应该是有的,但是就要群策群力。过些日子,我会在商君别院,挑选一些有远见的人,专门研究这个问题。”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冲伏尧笑了笑:“日后你做了天子,也可以选择一些这样的人,让他们专门分析天下大势。” “不过,不要像那些儒生一样。那些儒生太喜欢信口开河。动不动就流血漂橹,死亡枕籍,十不存一。” “你要选择那些务实的,可以拿出真实数据来的。” “流血漂橹,那血究竟有几尺深?究竟在多大的范围内漂橹?死亡枕籍,究竟是死了多少人?十不存一,正好是十分之一吗?有没有死者名单?”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伏尧又问李水:“师父,对于将来帝王的人选,你有没有建议?” 李水笑了:“怎么?还没有做天子,就开始思考将来选太子的事了?” 伏尧说道:“我只是想到,古代的那些朝代,往往出现了昏君,导致社稷土崩瓦解,那有没有办法选出来一个圣明的天子呢?” 李水说道:“这件事如果说多了,可是要杀头的。” 伏尧干笑了一声。 不过李水还是提点了伏尧一句:“将来你有了皇子,可以让他们历练一番。就像你一样,管理一郡,管理一县。” “甚至可以根据他们的功绩,对他们进行升迁和贬谪。等你要立太子的时候,看看谁的官职最高,谁的政事最好,在选择谁就好了。” “什么嫡长子继承制,什么以仁孝治天下,全都是扯淡。那些虚无缥缈的标准,永远不如实践看的清楚。”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咱们回去吧。治国之道,为师能教你的也不多了。剩下的,就看你们凡人的智慧了。” 伏尧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师父今日所言,绝对是真正的仙音啊。除了仙人,谁能有如此高瞻远瞩?” 李水笑了笑。 师徒二人,结伴走下城墙,向商君别院去了。 从这一天开始,伏尧真的开始像一个太子一样思考问题了。 但是他思考天下的方式,不同于古往今来的任何帝王。 他任用了很多智囊,在他们的建议下进行决策。 而这一天伏尧和李水的谈话,也被成为城门论政,载入史册,成为大秦最关键的一次论政。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李水回到商君别院之后,给伏尧指派了几个人,让他去研究天下大事了。 而李水自己,则笑眯眯的到了未央房中。 未央正在做一双鞋。 李水纳闷的问:“我们家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未央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是啊,我们家穷的只剩下钱了。” 李水笑着说道:“你何必劳这个神?听听戏,看看书不好吗?” 未央摸了摸肚子,幽幽的说:“你们男人,果然不知道怀有身孕的感觉啊。” 李水:“……”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这是要生孩子警告吗? 幸好,事情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未央摸着肚皮,一脸幸福的说道:“我能感觉到,孩子正在一天天长大,他与我血脉相连,我时常在睡梦中笑出声来,然后整夜整夜的想。” “他会长成什么样呢?他会不会调皮呢?他喜欢吃什么?他喜欢玩什么?我要怎么教他说话呢?” 未央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可是这种事,又急不得。我只好帮他做衣服,做鞋。” “做这些的时候,就好像他已经来到人世间了。” 她有些同情的看着李水:“可惜,这样美妙的感觉,你是无法体会到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暗无天日的地方 兄长,兄长。报纸到啦。 樊哙抱着一摞报纸,找到了刘季。 刘季坐在一群羊中间,蓬头垢面的看着他:“到了便到了,你如此兴奋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刘季还是把报纸翻开了。 这些人被流放到极北的荒凉之地,一直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 这里的日子很苦,更苦的是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们,和这片荒凉的世界。 所以,他们很喜欢看报纸,哪怕中原的报纸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很久了,他们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刘季是这些人当中认字比较多的。当然了,这个识字较多,是相对来说的。其实他看报纸的时候,也有三分之一的字不认识。 不过……刘季倒也不会承认自己不认识。而是……连蒙带猜,能读下去就好了。 他拿出来一张报纸,先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上面说,槐谷子与未央宫主大婚了。大婚当日,咸阳城中亮起了一种叫做……电灯的东西。” “这灯点亮之后,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整个咸阳城恍惚之间,犹如仙境。” 周围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有不少人感慨的说:“可惜,我们无缘见到了。” 他们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心里面其实挺后悔的。 为了骗保,居然被流放到了这种地方,真的是太倒霉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沛县安安稳稳的做富足翁算了。 刘季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不过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这些人都是被他连累的。 最后刘季冷哼了一声,又拿出来了另外一张报纸,念道:“陛下命令伏尧公子,与扶苏公子,分别去楚地平定盗贼,以此考较两位公子的武力。”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报纸虽然多,但是也禁不住看,在这些人的催促下,刘季很快将报纸念完了,于是大家又陷入到了无聊之中。 他们是被流放的囚犯,他们在这里倒是挺自由的,但是这种自由,和没有自由区别也不大。 到处都是荒原,看不到一个人。 最近的军营距离这里有三十里路。按道理说,犯人们最怕的就是军营,但是刘季这伙人却很喜欢。 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打听到故乡的消息。 实际上,这些报纸也都是从兵营里面拿来的。 那些士兵除了限制他们逃回中原之外,对他们没有任何要求。 他们喜欢种田就种田,喜欢放羊就放羊,喜欢找矿就找矿。 后来刘季等人意识到,他们恐怕是正在被人拿来做试验。 试验在这个地方有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话,朝廷大概要移民实边了吧。 刘季叹了口气,对众人说:“睡觉。” 众人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有些犹豫的说道:“现在……太早了吧?” 刘季骂了一句:“谁特么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困了就睡。” 众人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反正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做的,困了就睡吧。 于是,众人纷纷睡下了。 这时候,太阳正挂在南方,看起来像是中午的样子。 但是刘季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不能靠太阳来判断时间。 之前他们刚来不久,就遇到了奇怪的现象。太阳每天只出现两三个时辰,其他的时候都是晚上。 这种现象着实把刘季等人吓了一跳,他们惊慌失措的认为,这里可能是某种邪恶之地。 那阵子,他们过得很艰苦,因为这里几乎什么吃的都没有。 最后他们逼不得已,冒着生命危险去兵营中偷吃的。 好在秦卒似乎也有点可怜他们,没有太过苛责,这些人才勉强活下来了。 结果几个月之后,这太阳又是一变,每天竟然有八九个时辰是白天,这在大秦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景。 不过如此来,倒也有好处。因为白昼时间变长的缘故,这里的温度要升高了不少。从苦寒之地,变得像是春天一般。 这个温度,若是种植从大秦带来的粮食,是根本不能结子的。但是放牧牛羊倒是够了。 于是……刘季等人养了一群羊。 他们现在几乎变成了牧民,白天的时候除了养羊,就是收集一些牧草,晒干了等着冬季作为饲料。 毕竟,那漫长的黑夜来临的时候,除了风雪,几乎没有别的了。 而到了那时候,刘季几个人也就只能靠羊群生活了。 羊群死了,他们又得沦为偷东西的贼。如果赶上秦卒心情不好,那就彻底完蛋了,偷都偷不着。 现在他们已经过得有点黑白颠倒了。在这种地方,依靠太阳判断时辰那一套不太管用了。 于是这些人开始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今天,刘季早早的睡下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发现太阳还在天上挂着。 也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唉,真是太折磨人了。 这时候,他的草屋当中钻进来一个人。 是卢绾。 他们每人一座草屋,这草屋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勉强能遮风挡雨。 刘季问卢绾:“何事?” 卢绾说道:“兄长,我左思右想,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刘季微微一愣:“怎么?” 卢绾说道:“兄长只知道,这帮兄弟当中,似我这般与兄长情同手足,心甘情愿跟着兄长的,并不多。樊哙可能算一个,夏侯婴可能算一个。” “其他的人,我觉得都有些难说。昔日兄长风光的时候,他们跟着兄长可以丰衣足食,自然乐不可支,愿意任由兄长驱使。” “可是这一次,咱们被流放到这苦寒之地,这些人便有了异心。上次过冬天的时候,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就口出怨言,有点怨恨兄长当年走错一步,将他们也害了。” 刘季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也太不知道好歹。若非我带着他们打家劫舍,他们恐怕早就饿死在沛县了。” 卢绾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是这些蠢材哪里知道感恩呢?什么地方有利可图,他们就急急忙忙赶过去,什么地方倒了霉,他们就避之不及。”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他们心中有怨恨又如何?量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卢绾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兄长不要忘了,咱们当初为什么没有被杀头,只是被流放?” “那是因为朝廷给咱们定的罪名,一直是冒认户籍,诬陷谪仙,骗取保险,古玩造假……” “他们并没有查出来,咱们曾经打家劫舍,做过盗贼的勾当。若是他们查出来了,咱们必死无疑。” 刘季皱了皱眉头:“这又如何?” 卢绾说道:“我担心那些人,为了能够回到中原,会主动向官府投案,将当年的事说出来。” “他们是主动投案的,官府可能就不予追究了,甚至会给他们一点奖励。而兄长你,可就倒霉了。” 刘季猛地站了起来,眼睛里面放着凶狠的光芒:“这些人,说要用我刘季的项上人头,换来回到中原的资格吗?” 卢绾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兄长不要动气。他们是不是这样想的,我也不知道。” 刘季缓缓的摇了摇头:“你说的很对,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他们或许就是这样想的。” “若我与他们易地而处,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这些人,不得不防啊。” 卢绾看见刘季似乎动了杀心,顿时有点害怕。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兄长,我觉得,其实也不一定要杀了他们。” “虽然那些秦兵似乎不大理会我们,但是我们这里有多少人,他们还是知道的,万一追查起来……”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这里荒无人烟,他们怎么追查?我便说有羊走丢了,他们去找了,然后迷路死在半路上了。” “那些秦兵若有本事,自己去寻就好了。” 卢绾听了这话,低头不语。 刘季好奇的问道:“怎么?你有良策?” 卢绾干笑了一声:“倒也未必是良策。只是我觉得……我们就算杀了他们又能如何呢?就算那些秦兵查出来,又能如何呢?” “兄长是不是忘了,有贵人给兄长的子女相面,说都是大富大贵之相。” 一席话说的刘季差点掉下眼泪来。 他想家了。 当初获罪之后,吕雉就带着孩子和他合离了。 毕竟谪仙宽宏大量,刘季的罪过,没有连坐到家人。 但是刘季要被发配到千万里之外的地方,傻瓜才会跟着他一块来。 所以吕雉的决定,刘季倒也认同。 只是到了这个鬼地方之后,他就越发的思念亲人了。 刘季苦笑了一声,对卢绾说道:“现在他们是否大富大贵,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卢绾摇了摇头:“非也,我这些日子,冥思苦想,发现兄长的大富大贵,或许正应在此处。” 刘季:“嗯?此话怎讲?” 卢绾说道:“前些日子看报纸的时候,上面不是刊载过一篇旧闻吗?这上面说,当初冒顿与沙提烈二人,带着十几骑兵卒,竟然征服了西方小国,做了一国大王。” “由此可见,兵强马壮,只是我大秦兵强马壮而已。那些蛮荒之地的人,孱弱不堪。如果兄长带着我们离开此地,寻一处小国称王称霸呢?” 刘季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了。 卢绾说道:“若是能让兄弟们看到希望,他们自然会对兄长忠心耿耿。” “若兄长做了一国之王,或许可以悄悄派人,将夫人与孩子接过来。那不是天大的富贵吗?” 刘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不过……去哪里寻找这样的小国呢?” 卢绾说道:“据说西方的疆土,已经几乎被征服殆尽了。现在铁路修过去,秦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我们要去西方,怕是没有机会了。” “我觉得,不如去东方,继续向东走。” 刘季说道:“东方有小国吗?” 卢绾说道:“天大地大,应当会有吧。更何况,东方的情况再坏,还能有我们现在坏吗?” 刘季点了点头:“有道理。你去把众兄弟都叫来。” 很快,这些人全都被找来了。 刘季当场宣布了他的最先决定,要逃跑,向东逃,看看能不能征服一国。 因为有沙提烈和冒顿的例子在前面,这些人对此都极为热衷。 当然了,刘季这么放心的告诉他们,也是有手段的。 他又启用了那老一套,想要跟着去的,那就是兄弟,不想跟着去的,那就是敌人,一刀杀死。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大家自然是举起双手赞成了。 于是,刘季命令他们把羊都杀了,风干成肉干带在身上,当天就溜了。 一路向东。 当然了,在走之前,刘季还派人去军营里面借了一个指南针。 这指南针是简陋版的,价格很便宜,于是秦兵也没有在意。 他万万没想到,刘季是一借不还。 刘季带着人,一路急行。 饿了就捉一些野兔吃,或者射下天上的飞鸟来。 他们虽然都带着肉干,但是这些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的。 他们走了几个月,终于,可怕的冬天到来了。 刘季安慰众人说:“咱们不要慌,这白天虽然短了一点,但是也足够赶路了。更何况,那些秦兵应该放弃追捕我们了,我们可以走的从容一点。” 追随他的人都点头答应了。 半个月之后,他们走到了海边。 刘季懵了,对卢绾说道:“难道这便是极东之地了?前面是海了?” 卢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兄长,不要惊慌,我们再走走。再走走。或许沿着岸边找找,能找到通往东方的路。” 于是他们沿着海岸线向北方走,结果他们走了几天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 太阳,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 他们虽然没有计时工具,但是也知道现在肯定过了十二个时辰,甚至有三五天的时间了。 太阳,再也没有升起来过。 队伍当中,忽然有人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我知道了,这就是和尚们说的地狱。暗无天日,终年不见光明的地狱,我们完蛋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新大陆 刘季有点恼火,问卢绾:“你带着我们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卢绾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咱们不是一直沿着海岸往北走吗?” 刘季说:“现在向南走。” 卢绾苦着脸说:“向南走,不就又回到大秦了吗?兄长,要三思啊。” 刘季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知道会回到大秦?” 卢绾说道:“大秦疆土,东到大海,咱们都知道的。而现在,咱们就在海岸旁边。” 卢绾画了一副草图,指着一个位置说:“这边是楚地,再往北是齐鲁,在往北是燕辽。我们现在应该在燕辽以北。” “如果向南走的话,不就又回到大秦了吗?” 刘季点了点头:“有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问:“现在怎么办?” 刘季想了想,说道:“继续向北走。诸位不要怕,我怀疑这并不是什么地狱,再过几个月,白天就会来了。” “诸位恐怕还没忘吧?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夜晚很长,白天很短。但是几个月之后,情况为之一变。” “看来这世上的道理是相通的,一阴一阳,一正一反。有漫漫长夜,就有白昼。” 卢绾也在旁边帮腔:“对啊,或许这几天的长夜,只是因为天气不好,乌云遮住了太阳,所以咱们看不到而已。” “反正回大秦,被抓到了就是个死,咱们不如继续向北走走,看看情况,如何?” 刘季嗯了一声,说道:“众所周知,若没有太阳,是没办法生长草木的。可是诸位看看。这里分明有草木,虽然低矮了一些,但是确实是有的。” 刘季所指的草木,是地上枯黄的杂草,以及一些低矮的灌木丛。 这种地方,已经无法生长大树了。 不过他的理论,倒是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答应继续向北边走走,看看情况再说。 到了这个地步,不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刘季又是一波封官许愿,总算稳定了人心,然后率领众人,向北边进发。 他们身上携带的肉干吃光了。好在这里有很多动物,而且是冬眠的动物,只要掌握了规律,要抓起来并不难。 一行人点着火把,靠着指南针艰难的向前走着。 在这一路上,他们不断地损失兄弟。 有的病死了,有的饿死了。 有时候一阵狂风,会吹散几个人。凡是走散了的,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还有的人在打猎的时候,被猎物杀死了。 总之,刘季的人已经减员了一半。 剩下的人心中更加不满了,他们后悔跟着刘季出来了。 当初在沛县的时候,做一个富足翁多好?干嘛要跟着他去咸阳城算计谪仙? 被发配到北边的荒原就发配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能活下来啊。 干嘛要跟着刘季逃走? 现在好了,连活都快活不下去了。 但是这些人心中有怨言,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活下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刘季的人。 刘季比刚开始出发的时候,势力更大了。 这些人甚至有点担心,如果粮食进一步短缺的话,刘季会不会杀了他们吃肉。 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极有可能。 大家都是苦出身,谁没有经历过几次荒年?荒年的时候,谁没有见过吃人?就算自己没有吃过,但是总见过别人吃,早就习以为常了。 于是,这几个人为了避免成为粮食,开始拼命地拍刘季的马屁。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队伍,风气越发的败坏了。 刘季还没有找到所谓的小国家,竟然有了一种,做大王的感觉了。 ………… 忽然有一日,卢绾兴奋地爬过来,对刘季说道:“兄长,兄长,祥瑞啊,我们找到祥瑞了。看来咱们有救了。” 刘季有点纳闷:“什么祥瑞?” 卢绾说道:“一头熊,通体雪白,这不是祥瑞是什么?” 刘季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众人举着火把去了。 那头熊已经被惊醒了,正在对着周围的人大吼。 而周围的人点着火把,手里面拿着石头等简陋的武器,和赤手空拳差别也不大了。 好在这头熊怕火,不敢冲上来。 刘季立刻吩咐:“谁有刀?都拿出来。” 立刻有人拿出刀来了。 这刀是逃跑的时候带着的,以前是用来宰羊的,现在主要用于打猎。 刘季把刀给了身体最强壮的樊哙,吩咐他说:“等一会见机行事。” 樊哙紧张的点了点头。 卢绾犹豫着问:“兄长,这是祥瑞啊,你要做什么?”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上天送来此祥瑞,不就是要我们活下去吗?我们当然是遵从上苍的旨意,吃了它了。” 卢绾挠了挠头:“这样不会触怒上苍吗?” 刘季说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这是上苍的美意,我们怎么好拒绝呢?” 随后,刘季吩咐樊哙绕到白熊背后,蓄势待发。其他人则在正面投掷石头。 那头熊被石头砸的吼叫连连,因为畏惧火光,又不敢上前。 它一个劲的咆哮,指望着能把这些人吓跑,但是刘季一伙人已经很久没吃过正经东西了,哪里肯走? 正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刘季忽然挥了挥手。 樊哙已经站在白熊背后了,他大吼了一声,一刀向白熊屁股上砍下去。 樊哙,身强力壮,这一砍足有数百斤重。 噗的一声,刀进了白熊的屁股。 白熊惨叫了一声,掉头就跑,竟然没有和众人对峙的勇气了。 樊哙着急的喊:“我的刀,我的刀。” 随后,他在后面追赶,想要至少把刀拿回来。 其他人则跟在樊哙身后,有气无力的追赶。 那头熊皮糙肉厚,被砍了一刀浑然不觉,带着刀一路逃窜。 而身后的人一直点着火把跟着他。 这一追一逃,就是几个时辰。 最后白熊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了。 很难说他是流血过多死的,还是累死的,总之,它是死了。 刘季命人架起火堆,当场把熊烤了一部分,剩下的又做成肉干,每个人分了一大块。 饱餐一顿之后,众人的情绪都好了不少。 然后他们忽然发现一个现象,他们现在不是在陆地上了,而是在一片巨大的冰原之上。 脚下是厚厚的积雪,积雪下面是冰,冰下面好像是海水。 刘季看向卢绾,有些不快的问:“咱们走到哪来了?” 卢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他拿出指南针看了两眼,然后就懵了:“兄长,这……这有点奇怪啊。” 刘季问道:“怎么奇怪了?” 卢绾说道:“这怎么四面八方,全都是南?” 刘季有点不快:“你连指南针都不会看了吗?” 他凑过去看了两眼,随后也懵了:“这……” 队伍里面有人忽然哇哇哭起来了:“完了,完了,我们真的走到地狱当中来了。和尚们说了,这无间地狱,只能进,不能出。” 刘季:“滚,地狱里面有这么好吃的白熊吗?” 他沉思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明白了。” 卢绾满怀希冀的问道:“兄长,你明白什么了?” 刘季说道:“如今四面都是南,意思是说,无论我朝着哪个方向坐着,都是南面而为君了?可见上苍要我当大王。” 众人都为之一愣,然后犹犹豫豫的说道:“这话……倒也没错。可是……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 刘季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淡淡的说道:“向这边走吧。” 卢绾说道:“这里,是生路吗?” 刘季:“我金口玉言。” 现在已经不是刘季能不能当大王的事了,而是他必须当大王。否则的话,怎么给众人信心?怎么活下去? 众人都觉得刘季的决定,似乎有点草率,正在疑虑的时候,忽然在刘季所指的方向,出现了一道亮光。 众人都惊疑不定的看过去,他们发现这亮光像是巨龙一样,一道道的,在天上一闪而过,这景色极为漂亮,简直像是仙境一般。 “祥瑞,又是祥瑞啊。”卢绾不失时机的为刘季造势。 于是,众人都心服口服了,按照刘季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在刘季等人观赏完极光,离开北极点不久,北极的极夜正在悄然退去,很快就要迎来极昼了。 而他们所走得方向,也不是回到大秦的路,他们不知道,他们无意中穿过了一道冰封的海峡,正在向一片未知的大陆走过去。 这片海峡,随着气候的变化,在数百年内封冻,在数百年内化开。 刘季等人很幸运,他们穿过的时候,遇到了封冻期。 当刘季还在路上的时候,有几艘大船,正在海上飘荡。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有船员惊慌失措的跑过来。 徐福问道:“怎么不好了?” 船员说道:“北极星不见了。” 徐福微微一笑:“蠢材,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从出海以来,他们沿着洋流不断地向南行,而在这过程中,北极星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徐福知道,这个世界是圆的,当越过中线的时候,北极星会被这世界所阻挡,彻底看不到。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徐福对船员说道:“北极星看不到了,又有何妨?我们不是还有指南针吗?用指南针,继续航行。” 这船员应了一声,依然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 而徐福又叫住船员,吩咐他说:“等一等。” 船员回过头来,问:“怎么?” 徐福想了想,说道:“找几个人,绘制新的星图。” 船员应了一声。 月余后,福坐在船舱当中,闭目养神。 副手走过来,对徐福说道:“大人,小人一直有些不解。” 徐福问道:“怎么?” 副手说道:“如今我大秦已经富有四海,大人又功勋卓着,功成名就,何必还要费这个力气,四处出海呢?” “海上波涛汹涌,一不留神,就会葬身水底啊。” 徐福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现在不乘船出去,若将来有一天,人家乘船攻过来怎么办?” “除此之外,有志于出海的朝臣,都建造了自己的船队,他们花费不菲,都跟着我们航行。如果不让他们捞回本钱,岂不是给谪仙丢了面子?” 副手苦笑了一声:“然而,我们要到何处去?” 徐福指着一张巨大的海图说道:“你看,这里是我们已经探明了的陆地,而这些就是洋流,你有没有发现,这一道洋流有点奇怪?他为何在这里拐了一道弯,让我们的船向这边行了呢?” “按照商君别院的研究,洋流受到陆地和季风的影响。按照季风,这洋流不应该是这种走向,因此我大胆推测,这附近有陆地。而且不小。” 两人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紧接着下起来瓢泼大雨。 忽然一阵电闪雷鸣之声,又起了狂风。 周围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这些大船顿时变得像是一片小小的叶子一样,在海浪中左右摇晃。 徐福带领的这几艘船还好,毕竟见过了大世面。 而豪强们组织的那些船,上面就传来了鬼哭狼嚎之声。 渐渐地,在狂风和巨浪之中,船队被分开了。 有几艘船继续向南飘,有几艘船,则一路向东北方向去了。 向东北方向去的那几艘,分明就有徐福。 风停了,徐福命人检查船上的器具设备。最后发现,帆坏了,只能沿着洋流,飘到哪算哪。 徐福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叹了口气:“马上就要见到新的大陆了,可惜,终究是与它无缘啊。” 徐福,与南太平洋上的那块大陆擦肩而过,但是他注定要遇到另一块更大的大陆。 但是在到达那里之前,他得先能生存下来。 毕竟,帆已经坏了,他们的船几乎失去了动力。 好在船上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他们一边想办法把帆修补好,一边用网捕鱼,总算没有断了食物供应。 而且他们还根据商君别院传授的知识,利用阳光蒸馏海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第六百五十四章 封禅泰山 徐福等人已经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了,虽然没有缺了食物,但是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内心的焦虑可想而知。 徐福还好,他似乎天生适合航海,但是其他的水手,就有些架不住了。 这些人越来越思乡,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有些人三番五次的劝说徐福,不如掉头向东航行。 这时候,风帆已经修好了,掉头向东,倒也可以。只是修好的风帆,终究不如原来的好使,更何况……季风也不对。 徐福对这些水手说道:“你们再坚持一下,据我推测,前面应该有一片陆地。我们在上面稍事休整,然后再折返回大秦。” 水手们都很担忧的说道:“大人上次便是这么说的,结果遇到了暴风雨,我们的人丢了一半。现在又有陆地?该不会……” 徐福摇了摇头:“你们放心,这次我是根据谪仙的推测得来的。” “谪仙与李信大将军闲谈的时候,我曾经听到过一耳朵。据说在大海上向东航行,几千万里之后,有一处大陆……” 水手们:“……” 谪仙,他们自然是相信的。可是谪仙也没说具体有多远啊?徐福就凭借着这么一句话,红口白牙的,就说前面有大陆? 徐福斩钉截铁的说道:“谪仙是不会错的,你们相信我,再坚持几日。” 其实徐福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但是他必须撑着。 如果连他都绝望了,那这个队伍就真的绝望了。 水手们叹了口气,纷纷走了。 几天之后,有人找到徐福,说道:“船上的水手开始发病了,他们的嘴里开始流血,有的人牙齿开始脱落。还有不少人关节疼痛。” 徐福皱了皱眉头:“这似乎是谪仙提到过的败血病。出发前,本官已经带足了豆子和茶叶,怎么?这些人没有吃茶吗?” 豆子是用来发豆芽的,而茶叶则煮成稀粥一样的东西服下去。 这两样东西,可以补充维生素,避免败血症的出现。 但是徐福的船上,竟然还是出现了败血症,他有点纳闷。 水手支支吾吾的说道:“豆芽,我们都吃了。至于茶嘛……大人也知道,这茶何等珍贵,在咸阳城能卖个好价钱。因此大家都舍不得饮用,想要带回去发财。” 徐福差点气乐了:“真是蠢材,命都没了,还留着茶叶做什么?传本官命令,把所有人的茶收集起来,统一煮茶,谁舍不得喝,那就倒进海里面。” 水手们听了这个命令,个个怨声载道,但是他们也有点无可奈何,只好十分心疼的把茶喝下去了。 而徐福心里面则忧心忡忡的。 如果再不出现陆地的话,这些茶……恐怕也不够用了。 ………… 咸阳城,未央挺着大肚子,刚刚从相里竹那里回来。 现在相里竹几乎变成了妇产科医生。她用现有的简陋工具,尽最大可能帮未央检查了一番,得出来胎儿很健康的结论。 未央和李水自然是喜气洋洋。 最近李水看谁都笑呵呵的,就连王绾李斯等人的月供,都酌情给他们宽限了三两天。 现在,李水脖子里面正挂着一个听诊器,听未央肚子里的胎音。 听诊器是李水按照后世的样式发明的,好在已经获得了橡胶,制造出这些东西来并不难。 现在听诊器已经推广开来了,商君别院的医生对此赞不绝口。 现在商君别院培养出来的医生,已经与传统的医生有了区别。他们被称为仙医。 李水正听得眉开眼笑的时候,忽然有小丫鬟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公主,有宫中的宦官来了。” 李水和未央都是微微一愣。 李水坐直了身子,把听诊器取下来,问道:“来做什么的?” 小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李水说道:“把人请进来吧。” 小丫鬟应了一声,带着一个小宦官来了。 小宦官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说道:“陛下请谪仙入宫议事。” 李水纳闷的问:“陛下可曾说了是何事?” 小宦官说道:“这倒没有,不过诸位重臣都到了。” 李水哦了一声:“本仙立刻就去。” 小宦官走了,李水开始换衣服。未央坐在旁边,纳闷的说:“怎么忽然叫你进宫?而且重臣都到了,莫非有什么大事吗?” 李水摇了摇头:“如今四海升平,能有什么大事?” 我看了看未央,笑着说:“孩子还没出世,你给他做的衣服已经有十几套了。你不怕累着吗?” 未央笑了:“倒不觉得累,反而很有趣。” 李水心猿意马的想:原来不累么…… 这时候,小宦官开始催了,李水只能加快速度换好衣服,向皇宫去了。 到了皇宫门口,李鱼从车上走下来,换轮椅。 然后被小宦官推着向议政殿去了。 现在轮椅是咸阳城中的风尚了。 不仅宫内流行轮椅,宫外也流行轮椅。不少达官贵人,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坐着轮椅,被家中仆役推着,浏览咸阳城中的美景。 尤其是以谪仙楼为中心的商业街。坐着轮椅,可以看看都有什么店铺,遇到喜欢的就下来购物。 而且轮椅还能营造一种亲民的感觉,以示以民为本,与百姓打成一片。 时间不长,李水已经到议政殿附近了,然后他看到了轮椅上的李信。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李兄,你也来了?” 李信也笑呵呵的说道:“槐兄,你又来晚了。” 李水说道:“你能遇见我,可见你来的也不早。” 两人嘿嘿笑起来了,然后进了议政殿。 其他人,早就已经到了。 淳于越幽幽的说道:“自古以来,只有朝臣等候天子,尚未听说天子等候朝臣的。二位可真是太不遵礼法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在下只是在思索如何辅佐陛下治理国家,因此在冥思苦想之际,听到了陛下的传召,反应有点慢了。” 李信:“在下也是。” 朝臣:“……” 一时间,他们有点分不清楚,是滔滔不绝的李水无耻,还是厚着脸皮附和的李信更无耻。 这两人,真是不分伯仲啊。 嬴政倒不在意,他淡淡的说道:“朕召诸卿来,是要你们议论一下,封禅泰山的事。” 朝臣们微微一愣。 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嬴政的这个想法。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乃是李斯。 他一脸感慨的说道:“陛下灭六国,平定天下。又击破匈奴、孔雀国……如今我大秦国土,比夏商周三代,多了何止百倍。” “陛下封禅泰山,理所应当。应当让上苍知道我大秦功绩,知道陛下的功绩。”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毕竟李斯说得对,嬴政的功绩,实在太大了。如果这都不封禅泰山的话,那谁也没有资格封禅了。 但是朝臣最后还是争论起来了,争论的重点,在于如何去泰山上面。 淳于越认为,依照古制,天子六驾。 嬴政应该坐在辒辌车当中,一路东巡,最终抵达泰山,进行封禅。 淳于越觉得,这根本是毫无异议的事,结果李水和李信还真就提出异议来了。 这两人认为,坐辒辌车,舟车劳顿,不如坐火车。 现在从咸阳城到齐地的铁路已经基本上完工了。 而皇帝出巡,怎么也要有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利用这段时间,肯定已经通车了。 坐火车,不仅快,而且省力,何不试试呢? 淳于越有些不快的说道:“你们简直是在胡闹。要陛下坐在火车中去封禅泰山?这简直是亘古未有之事。”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姐丈,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又在师古而不师今。” “古人不曾坐火车,我们就不能坐火车吗?古人不曾用纸写字,我们就不能用纸吗?古人不曾一统天下,难道陛下一统天下是错的吗?” “姐丈,我怀疑你在借此攻击陛下的丰功伟业,这分明是谋……” 李信在旁边干咳了一声:“槐兄,这是咱们姐丈。” 李水一愣,然后笑嘻嘻的说:“抱歉,我说顺嘴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淳于越说道:“当然了,我相信姐丈是绝对不会谋反的。不过……以后这种话要少说,万一被喜欢捕风捉影的有心人听去了,给你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那岂不是糟糕?” 淳于越气的直瞪眼:天底下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咸阳城中,除了你这个无耻之徒外,谁还会给人扣谋反的帽子? 而嬴政则看着李水和李信,心想:据说谪仙楼有了新的东西,叫做相声。便是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讲些笑话,逗人发笑。莫非……是模仿的这两个人?有趣,有趣。 嬴政心里想着有趣,脸上却是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 他淡淡的看着朝臣,问道:“你们觉得如何啊?” 这些朝臣都说道:“谪仙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然而……我们觉得,如果坐着火车去封禅泰山,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些朝臣,本来就喜欢逢槐必反。 更何况,现在大家都借了李水的钱,感觉生命都有了保障了,因此议论起朝政来,也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真的觉得坐火车怪怪的。 据说北地郡的煤和铁都是利用火车运过来的。 如果陛下封禅泰山,也坐火车,那不是和煤铁一样了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嬴政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淳于越的意见。 这时候,李水忽然说道:“陛下,臣以为,封禅泰山,乃是大事,应该交给所有朝臣讨论。臣以为,最好在朝议的时候,由朝臣们商议一番。” 嬴政淡淡的说道:“可。” 李水等人从嬴政的书房出来了。 淳于越等人都很纳闷的看着李水。 淳于越说道:“谪仙,你以为朝堂之上,诸位大人会认可你的意见?” 李水干笑了一声:“公道自在人心嘛。” 淳于越摇了摇头,觉得李水根本是在自取其辱。 不过……他这种厚脸皮,可能也不怕羞辱吧。 李水回到商君别院,发现未央一直在等着他。 毕竟突然被叫道宫中,未央也有点不放心。 李水冲未央笑了笑:“无事。只是陛下封禅泰山的事。” 未央松了口气,然后笑了:“封禅泰山,叫无事吗?” 李水说道:“我是仙人,封禅泰山在仙人看来,太稀松平常了,所以我觉得无事。” 未央:“……” 这话好有道理,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随后,李水又把刚才议论的内容说了一遍。 未央听了之后,也有点无奈的说道:“坐火车去封禅泰山?确实怪怪的。” 她扳过李水的脸来,好奇的看着他。 李水有点纳闷:“你干什么?” 未央说道:“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为何总喜欢和那些朝臣对着干呢?” 李水说道:“我自然也知道坐火车怪怪的。不过……这一次陛下定然要坐火车不可。” 未央好奇的问:“为何?” 李水说道:“陛下要封禅天山,要与天沟通。我作为谪仙人,是一定要在旁边陪同的。” 未央嗯了一声:“这个自然。” 李水又说到:“然而,从咸阳城到泰山,路途遥远,如果坐辒辌车的话,一来一回,或许半年就过去了。” 未央说道:“对啊,那又如何?” 李水指了指未央的肚子:“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想在你身边。如果用火车的话,来得及赶回来。” 未央顿时愣住了。 她看着李水,忽然眼圈泛红:“夫君,我……” 女人,就是这么容易感动。 未央扑在李水怀里面,李水不由得心猿意马。毕竟……六七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啊。 于是他抚着未央的背,脸上带着贱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 未央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在她耳边说道:“那今天晚上……” 未央听了之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打了李水一下:“你疯了么?我怀着身孕呢。”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什么……不是还有手吗?” 未央:“嗯?” 李水又说:“不是还有嘴吗?” 未央的脸已经红到了脖颈:“滚。” 她第一次说了粗话。 然后快步走回房间,把门死死地关上了。 “哼,怪不得别人说你厚颜无耻,你自己看看,哪里像个仙人了。”未央小声嘀咕。 不过……她的心思很快又回到自己的压箱之物上面了。 昔日出嫁的时候,虞美人曾经给了她一些绢画。上面画着的,自然是如何行周公之礼,繁衍子孙了。 不过……除了正经的人伦大道之外,有几幅图,好像……确实是用到了手和…… “哎呀,太无耻了,我怎么会想到这些?”未央敲了敲脑袋,一头云鬓被她折腾的有些散乱了。而这幅慵懒的样子,则更显得俏丽。 第六百五十五章 财迷心窍 春宵苦短,令人流连忘返。 李水忙了一夜,第二天爬都爬不起来。 但是这一日恰逢朝议,又不得不去。 于是,未央指挥着两个小丫鬟,帮他穿好了衣服,洗漱一番,抬到了马车上。 李水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不多时,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于是他又被人抬下来,放到了轮椅上。 乌交早就在宫门口等候了,看见李水到了之后,立刻推着他向议政殿去了。 一大帮朝臣,已经等在议政殿门口了。 淳于越远远地看见李水到了,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今日谪仙来的倒很早啊。” 李水从睡梦中醒过来,看了看周围的人,揉了揉眼睛:“嗯,确实早了点。”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敢情这位睡了一路。这样上朝,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多时,李信也到了。 他看见李水之后,满脸幽怨:“没想到啊,槐兄你竟然提前到了。你太忘本了。” 李水叹了口气:“失误,失误。以后我会保持初心的。” 然后两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一番商业互吹。 我夸赞你神机妙算,你夸赞我战力无双。 淳于越听得眉头紧皱。 终于,他受不了了。喝了一声:“谪仙,李信,你们两个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今日,要议论去泰山封禅之事,你们二位,全然不在意吗?”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赢定了,为何要在意?” 淳于越乐了:“谪仙还真是自信啊。满朝文武,都是知礼之人,怎么会答应坐火车去封禅泰山?” 李水笑眯眯的说:“你若不服气的话,我们赌命如何?” 李信在旁边干咳了一声,低声说道:“槐兄,这是我们姐丈。” 李水哦了一声:“我说顺嘴了,习惯了,哈哈。” 他对淳于越说道:“姐丈,我们不赌命。谁输了,谁就在大秦日报上面,公开写一份道歉书如何?” 淳于越气的吹胡子瞪眼:“老夫偏要与你赌命。” 李水连连摆手:“不赌命,不赌命。我们都是知礼之人,动不动就赌命,太粗俗了,太野蛮了。” 淳于越追着李水说道:“老夫偏要赌。” 李水一边命人推着轮椅逃跑,一边使劲摇头:“使不得,使不得,本仙坚决不赌。” 朝臣们看着这一幕,都有一种有生之年的感觉。 忽然,淳于越停下脚步,不再追李水了。 他反而一脸警惕的看着李水:“老夫明白了。” 李水纳闷的问:“你明白什么了?” 淳于越说道:“老夫明白你为何如此有自信了。你定然是威胁了朝臣,逼着他们赞成坐火车,是不是?” 李水摇了摇头:“坐火车,乃人心所向,何须我逼迫呢?” 淳于越说道:“但愿你这话是真的。” 这时候,时辰已到,议政殿大门打开,百官入朝。 朝议的第一项内容,就是关于祭祀泰山的。 淳于越和李水分别将那天的话说了一遍。 随后,嬴政询问朝臣的意见。 周青臣最先站出来了,拱手说道:“臣以为,应当坐火车。” 随后,他说了一番坐火车的好处,什么舒适、时间短、速度快…… 几乎是把李水的话又说了一遍。 鹦鹉学舌,淳于越满脸不屑。 周青臣赞成李水,淳于越并不在意,谁都知道姓周的是谪仙的狗腿嘛。 随后,李信又站出来了,也说了一些坐火车的好处。 淳于越也不在意,毕竟李信和李水好的穿一条裤子,咸阳城的朝臣都知道。 但是紧接着又有几个朝臣站出来,赞成坐火车。淳于越就有点奇怪了。 这些朝臣,和谪仙走得并不太近。甚至大家一块饮酒的时候,他们还附和着讲过有关谪仙的段子。 怎么他们也赞同坐火车了?真是奇哉怪也。 紧接着,又有几个朝臣站出来了,同样赞同坐火车。 淳于越更吃惊了,这几位朝臣,曾经在朝堂上被谪仙驳的哑口无言,十分丢脸。 他们应该对槐谷子很恼火才对啊,怎么今日全都在赞同他? 难道……槐谷子当真威胁了他们? 淳于越刚刚想到这里,发现有几个儒生竟然也站出来了。 不出所料,这几个儒生竟然也支持槐谷子。 淳于越快疯了。 满朝文武,除了那几个重臣之外,其他人好像都赞同坐火车。 这……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我为何越来越看不懂了? 淳于越陷入到了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天子六驾,真的要抛弃了吗?难道火车就要从此大行其道了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大家都改变了态度?这火车,当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最后,淳于越看了看李斯和王绾等人。 这些人也惊奇不已,不知道周围的朝臣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站在了淳于越一边,开始据理力争。 最后,淳于越的十分动容的说道:“陛下,祭祀泰山,是何等隆重庄严之事,岂能为了贪图方便,就坐火车呢?” “更何况,这火车恐怕也未必像谪仙说的那样好。浓烟滚滚,声如巨雷,坐在上面,恐怕耳朵都要震破了。” “若火车惊扰了泰山上的神灵,如何是好?” 王绾和李斯等人,也都点头称是,一脸诚恳地劝说嬴政。 嬴政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那就坐马车吧。” 朝中大事的决议,到底还是得看重臣的意见啊。 更何况,坐火车祭祀泰山,确实是从未有过的事,嬴政心里面也不免犯嘀咕。 情有可原。 朝议结束了。百官纷纷走出来。 淳于越一直偷眼观察周围的朝臣,他看见这些朝臣出来的时候,交头接耳,一脸遗憾,仿佛很懊悔陛下没有选择火车。 这副神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淳于越有点纳闷:“难道……他们是真心实意希望陛下坐火车?” 淳于越拦住一个相熟的儒生,问道:“你为何想要陛下坐火车?” 儒生干咳了一声,说道:“博士,我觉得谪仙说的对,我们不可故步自封,应当接受新的东西。” “这火车,说白了也是仙器的一种嘛。如果火车都不能接受,将来建成了人间仙境之后,我们岂不是要无所适从了?” 淳于越:“……” 这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啊。 但是……他怎么就是有点不信呢? 李水笑呵呵的对淳于越说道:“姐丈,没想到竟然是你赢了,幸亏我没有和你赌命啊,否则的话,我这项上人头可就要不保了。” 李信在旁边笑呵呵的说道:“槐兄,这一次是你输了,你要在大秦日报上刊登道歉信吗?” 李水说道:“道歉信么?那倒算了。毕竟陛下还没有启程,也许到出发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呢?我等到从泰山回来之后再写。” 淳于越根本不关心什么道歉信的事。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水:“槐谷子,你告诉我,你到底给朝臣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他们个个想要坐火车?” 李水叹了口气:“可见诸位大人的眼睛是越来越亮了。谁是谁非,看的一清二楚。姐丈,以后你可得擦亮眼睛了。” 淳于越:“……” 这一整天,淳于越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他带着满腹疑虑回到了自己家中。 淳于甲看见淳于越一脸迷茫,好奇的问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淳于越说道:“我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那些朝臣为何全都想要坐火车,” “老夫详详细细的问了一些相熟的朝臣,他们的回答全都冠冕堂皇,老夫并不相信。” 淳于甲笑了:“这个交给小人。不出一个时辰,小人替主人打听出来。” 淳于越纳闷的问道:“你能打听出来?” 淳于甲点头说道:“自然。大人问的是朝臣,朝臣们身在高位,顾忌脸面,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是不肯说的。” “但是朝臣们回家之后,难免私下会向仆役说起来,或者与家人谈起的时候,被仆役听到。” “这时候,我们仆役之间,就可以互相打探消息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当初将军小报探听黎剑的消息,也是那帮仆役透露出来的。” 随后,淳于甲派出去了仆役。 一个时辰之后,这些仆役们都回来了。 他们对淳于越说道:“主人,我们已经问出来了。原来朝中的大人们,为了求得一夕安稳,都向谪仙借了钱。而且数目都不小。” “如此一来,谪仙就不能轻易诬告他们谋反了。因为他们若被治罪,就没人向谪仙还钱了。” 淳于越听得目瞪口呆:“竟然有这等事?不过,这和他们支持坐火车,有何关系?” 仆役说道:“朝臣们原本就不缺钱,忽然借来了大量的钱财,却不知道怎么花。” “而且这些钱利息不低,放在家中,只能日日亏损。于是他们想了个办法。把这钱投入到了修铁路当中。” “朝臣们日日夜夜盼望着,铁路修成之后,能有所收益,到时候不仅可以还上利息,而且可以大赚一笔。” 淳于越恍然大悟:“我说最近怎么大秦的铁路修的如此之快,好像完全不缺钱一样。” “而且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地方上,都对修铁路无比支持。原来……他们都投钱了。” 仆役说道:“这些朝臣觉得,如果陛下坐火车去祭祀泰山的话,无疑是给火车做了一番宣传。” “这样一来,他们之前投进去的钱,就是稳赚不赔了。因此,在朝堂之上,他们竭力希望陛下能坐火车去泰山。” 淳于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些竖子,真是被钱迷失了心窍。” 随后,淳于越又长舒了一口气:“幸好陛下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 从这一日开始,咸阳城中,忙碌起来了。 所有人都在准备陛下出巡的事宜。 路线的勘测,兵马的调动,陪同人员的选择…… 直到一个月后,一切准备停当,嬴政准备出发了。 伏尧被留下来,太子监国。 不太重要的奏折,伏尧自己决定就可以了。重要的奏折,则由快马送到嬴政手上。 嬴政这次祭祀泰山,有向上苍夸耀功绩的意思。但是也有要历练伏尧的意思。 留守的咸阳城中的重臣,有王绾和赵腾。 有这位老成持重的丞相辅佐伏尧,伏尧的政令就不至于出太大的纰漏。 而赵腾忠心耿耿,有他护卫咸阳城,伏尧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证。 其他重要的朝臣,都跟着嬴政前往泰山。 这一日,晴空万里,嬴政出发了。 他坐在辒辌车中,由六匹马拉着,摇摇晃晃向齐地赶去。 而李水坐在马车中,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的缠绵。 唉……真的舍不得啊。 忽然,马车中钻进来一个人,是李信。 李水纳闷的问道:“李兄,方才你不是说,大丈夫应当骑马吗?怎么你也坐马车了?而且还是我的马车。” 李信说道:“我这不是有事与你商议吗?现在陛下已经出发了,而且没有要坐火车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微微一笑:“在我们仙界,有一个真香定律。” 李信:“什么?” 李水说道:“不用着急,等上两三天。到时候我们找机会让陛下体验一次火车,他肯定就离不开了。” 李信说道:“是吗?” 李水嗯了一声:“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啊。吃过了苦头,才知道什么是甜嘛。” 李信将信将疑的走了。 三日后,嬴政还没有吃到苦头,淳于越最先吃到了。 嬴政的辒辌车,如同一座移动的宫殿一般,十分舒适。 但是淳于越的马车就不一样了。这一路颠簸,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很快就受不了了。 骑马的话,他受不了风沙,坐在车里面,筋骨都要散架了,实在是难受至极,憋屈的很。 更倒霉的是,整日颠簸,完全没有食欲,他吃的越来越少了。 淳于越忽然有点担心: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淳于博士 就在淳于越长吁短叹之际,有两个人一脸奸笑的上车了。 是李水和李信。 淳于越看见他们两个就头疼,没好气的问道:“做什么?”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姐丈…” 淳于越连连摇头:“不要叫我姐丈,我与谪仙并无亲缘关系。 李水看了李信一眼,笑呵呵的说道:“你看看,我们姐丈又在见外了。” 李信连连点头:“姐丈别的都好,就是容易见外。” 淳于越呵呵冷笑了一声。 他和这两个无耻之徒也算是经常打交道了,因此也总结出来了一些规律,那就是不要管他们说什么,千万不要和他们争论,否则的话,要是被他们抓住话头,那就没完了。 于是,淳于越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姐丈料事如神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半仙。” 李信说道:“槐兄你是谪仙,而姐丈是半仙,这岂不是说,姐丈是你的一半吗?”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李兄你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淳于越脸色铁青,不过他始终坚持了自己的原则,绝对不和这两人争论,只是催促着说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我们是来和姐丈商议坐火车的事。” 淳于越:“……” 他是万万没想到,陛下都出发了,李水这家伙还不死心,还在张罗着要坐火车。 淳于越摇了摇头,很坚决的对李水说道:“老夫还是那句话,坐火车封禅泰山,乃亘古未有之事。稍有不慎,便会变成笑话,将来写入史书,岂不为后世子孙耻笑?” 李水哦了一声:“原来姐丈只为了这个。” 淳于越有点无语,老夫已经说了一个月了,难道你才反应过来吗?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这坐火车封禅,有可能会成为小兵有,也有可能会成为开先河之美谈。到底是奇事还是美谈,不试试真是难以知道啊。” 淳于越幽幽的说道:“此事,似乎不必再试了吧。” 李水说道:“今日不试,早晚要试,无论如何,我们怕是躲不过这一次了。” 淳于越说道:“总之,不可操之过急。” 李水看了看李信。 李信忽然笑呵呵的说道:“我倒有一个折衷的办法。” 淳于越不耐烦的说道:“你又有什么办法?” 也不怪淳于越不耐烦,关键是李信这家伙,十次有九次出的主意不靠谱。 他的信誉早就已经破产了。 李信也不在意,反正脸皮厚,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对淳于越说道:“姐丈,既然你与槐兄争执不下……” 淳于越清了清嗓子,说道:“争执不下这四个字,恐怕是用错了,毕竟陛下已经同意了坐马车。” 李信干咳了一声:“那我换个说法,既然姐丈与槐兄各执己见,那么我就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淳于越说道:“如何折衷?用马拉着火车吗?” 李信:“……”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用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仓促之间,也不好找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马。” “我设想的是,咱们可以一半路坐火车,一半路坐马车。” 淳于越听了这个建议,第一反应就是断然拒绝:“不可,万万不可。那不是更加不伦不类了吗?” “封禅泰山,乃何等重大之事?断然不能儿戏。” 李水说道:“可是我连日来,被马车颠簸的筋骨都要散架了,听说这火车却是十分平稳舒适……” 淳于越没说话,他满脑子都是李水刚才的话:什么?火车十分平稳舒适吗?如果能坐上一坐…… 随后,淳于越有摇了摇头,在心中想道:即便火车真的舒服,那也不能坐,这可是封禅泰山的大事。 李水说道:“姐丈,你连日来坐马车,不累吗?” 淳于越想要否认,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坐马车肯定是累的,这是人之常情,大大方方承认就好了,如果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不大气。 于是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老夫自然也累。不过,有的人累了之后怨天尤人,四处抱怨,想要图一时安逸。而老夫却不改初心。” 李水向淳于越竖了竖大拇指,极为敬佩的说道:“姐丈不愧为当世大儒,真是令人佩服啊。” 淳于越微微一笑:“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焉。老夫与谪仙共勉吧。” 李信眨了眨眼说:“槐兄,姐丈是不是在讽刺你。” 李水说道:“怎么会?姐丈分明是在夸我,认为我是当世贤人。” 李信佩服的看着李水:厉害啊,淳于越拐弯抹角的讽刺人,而槐兄只用了一招厚脸皮就轻轻松松挡回去了。妙,实在是妙。 李水和李信走了,淳于越则有点心中不安。 今天……老夫竟然说服了谪仙?而且是轻而易举说服了谪仙?这有点不太可能吧? 可是,他们两个为何如此轻易地就甘拜下风了? 很快淳于越就知道为什么了。 队伍当中,很快出现了一个传言,关于淳于越的传言。 这传言说,淳于博士年纪大了,耐不住舟车劳顿,因此身体越来越差了,几乎病倒。 众人听课这话之后,都纷纷探望淳于越。 起初的时候,淳于越还挺感动,毕竟他真的感觉到身体不适。 没想到诸位同僚竟然如此关心自己。 但是后来的时候,队伍中又有了另外一个传言,说某位年纪老迈的大人,越来越受不了马车了。 他十分希望能乘坐火车,只是不好意思提出来。 这传言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说的是淳于越。 淳于越快气疯了,多次郑重其事的当众宣布,说他并不想坐火车。 谁知道那传言也发生了变化,说那位年迈的大人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请大家不要再传播谣言了。 这传言简直就是为淳于越定制的,随后,队伍中的人看淳于越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淳于越欲哭无泪,百口莫辩这时候,又出现了新的传言。 这新的传言说,又有一位大人想要坐火车了。而这位大人绝对不是之前那一位。 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有人看淳于越的眼神都变了。每次和淳于博士对视的时候,他们脸上都带着奇怪的微笑。 这传言还说,那位大人认为,反正现在距离泰山还很远,不如先坐上几百里火车,让所有人缓缓神,大不了到时候再换马车。 对于这些传言,淳于越的态度是不听,不传,不信,不认。 但是他虽然严防死守,可是架不住别人把传言的主人安到他身上。 到后来,竟然有人对淳于越说:“下官觉得博士说得对。这火车舒不舒服,下官不知道,但是马车不舒服,下官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何不试试火车呢?博士的办法令人茅塞顿开啊。” 淳于淳于越差点气死。 最后他无可奈何,找到了嬴政。 淳于越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陛下,这传言,分明是槐谷子与李信,又在戏耍老臣。” “老臣绝对没有想坐火车的意思。” 嬴政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个,朕自然知道。” 淳于越顿时松了口气。 没想到嬴政又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如近距离泰山尚远,试试这火车也无妨。” 淳于越快哭了:“陛下,这真不是我说的。” 嬴政哦了一声:“对,朕自然知道。” 淳于越一脸绝望。 嬴政叹了口气:“淳于博士,确实年纪不小了啊。而随行的朝臣之中,不乏年迈之人。朕确实应当为你们考虑一番。” “这样吧,就依照你的建议,朕决定,先坐一段火车,看看效果如何,然后再议。” 淳于越很崩溃的说道:“陛下,这并非臣的建议啊,臣只是……” 嬴政哦了一声,点头说道:“不错,这并非你的建议,朕又忘了。” 淳于越十分痛苦的说道:“陛下,臣请求陛下,在下旨意的时候,告诉众人,这一切与臣无关。”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罢了,既然你执意要求,那朕就满足你。” 随后,嬴政叫过来一个小宦官,说道:“记住了吗?传达旨意的时候,要说明,此事与淳于博士无关。” 小宦官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 淳于越总算松了口气,向嬴政行礼之后,缓缓退出了辒辌车。 第二天早上,命令就下达了。 小宦官骑着马,通知随行的人:“陛下有令,到最近的火车站之后,转乘火车。诸位要记住,陛下的命令,与淳于博士的建议无关。” 众人都神色古怪的答应了。 而淳于越听到小宦官的话之后,彻底放弃了治疗。这都算不上是暗示了,这特么简直是明示啊。 很快,有心人看出来了一些东西,纷纷说:“淳于博士,昨天晚上似乎去过陛下的辒辌车。” “然后陛下今天早上就有了新的命令。而且这命令中特地提到,此事与淳于博士无关。看来……乘坐火车,是淳于博士提议,确凿无疑了。” 还有人说道:“这也无可厚非,当初淳于博士是极力反对坐火车的。如今让博士自己打自己的脸,那自然是有些难为情了。” 还有人很为淳于博士着想,说道:“对啊,淳于博士不好意思提这件事,我们也就不要提了。淳于大人最爱脸面,咱们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揭他的短。” 众人纷纷点头。 可惜,他们的这些话,淳于越还是知道了。 于是,淳于越又失眠了。 “槐谷子、李信,这两个无耻之徒!”淳于越恨得牙根痒痒。 戏城站到了。 众人按照嬴政的命令,弃车乘火车。 至于嬴政巨大的辒辌车,也不要紧。李水找了几个能工巧匠,把辒辌车稍微拆解了一下,也装在了火车上。 等将来想要用的时候,再组装上嘛。当然了……如果还要用的话。 等朝臣们上了火车之后,顿时就有些目不暇接了。 这火车上,十分豪华,与印象中煤炭的丑陋怪物大不相同。 只见车厢之中,都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除了地毯之外,还有厚实的椅子。 据说这玩意叫谪仙椅,坐上去之后,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舒服的简直像是躺在床榻上一样。 不,比在床榻上舒服多了。 其实,所谓的谪仙椅,就是后世的沙发而已。 众人坐在谪仙椅上,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风景,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火车车厢,真的比马车宽敞多了,也舒服多了。 过了一会,又有美貌的女子走过来,给每一位朝臣都上了点心和茶水。 朝臣们吃着美味可口的点心,看着赏心悦目的美人,有点陶醉了。 淳于越默不作声,心想:哼,声色犬马。要让陛下做纣王吗? 当然了,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嘴上是肯定不会说的。 毕竟……淳于越虽然刚正,但是不蠢,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忽然,淳于越看见周围的树木和房屋都在向后倒退,他大惊失色,站起来说道:“不好,不好,地震了。” 周围的人都纳闷的看着他。 淳于越指着外面,大叫:“诸位快看。” 朝臣看了一眼,也全都慌了,纷纷叫嚷着要逃命。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无奈的说道:“诸位,你们多虑了。并没有地震,只是火车在向前开。诸位看外面的景色,自然是向后退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再解释了吧?” 朝臣们都微微一愣。 随后,有人说道:“不对啊。这火车在开吗?为何我完全没有感觉到?”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朝中重臣、儒家大师、博士之首、我和李信的姐丈,早就说过了嘛,这火车,比马车要舒服多了,诸位不是看见了吗?” 朝臣们都连连点头。 淳于越快哭了:“我何时说过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博士不要恼怒,我说的不是你。我何时提你的名字了?”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老夫不争辩,老夫不争辩。老夫还想多活几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第六百五十七章 姐丈,你人设崩了 火车开起来了,朝臣们完全被震惊了。 这……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除非仔细感觉,才能察觉到车身在轻轻晃动,但是这种晃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而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很踏实的感觉。 朝臣们看着宽敞的车厢,抚摸着柔软的谪仙椅,欣赏着美丽的侍女,吃着可口的饭菜。 忽然间,他们心底都生出来了一个声音:“难道……这便是谪仙号称的人间仙境吗?这样的仙境,果然是人人心向往之啊。”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诸位大人似乎颇为满意。” 李水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很鄙视的看着这些朝臣:“一群乡巴佬,这才哪到哪?这是最普通的绿皮车了好不好?要是让你们坐上动车……别说动车了,坐个空调车,你们恐怕也得活活美死吧?” 李水向周青臣使了个眼色,周青臣点了点头,知道该自己表演了。 他笑眯眯的走到淳于越面前,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淳于博士啊。” 淳于越还没从舒适的火车中缓过神来,他纳闷的问:“感谢我什么?” 周青臣说道:“若非淳于博士仗义执言,我们岂能坐上如此舒适的火车啊。” 此言一出,顿时提醒了其他人,随后,其余的朝臣纷纷走过来,向淳于越说道:“多谢大人。” 淳于越咬着牙说道:“并非老夫,老夫什么都没说。” 周青臣忽然呜呜的哭起来了。 朝臣们都纳闷的问道:“周博士,你为何落泪啊?” 周青臣哽咽的说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我与淳于博士,同朝为官。而淳于博士如此方正,他对所有朝臣有恩,却不计名,不计利。直到现在,都坚持不肯承认。我惭愧啊,我觉得我与博士的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赶上。” “博士之人品,如此高洁,而我与之相比,简直是一滩污泥。想到这里,我哀我之不幸,怒我之不争,焉能不伤悲?” 周围的朝臣纷纷感慨不已,劝说周青臣:“周博士,你能有此想法,也足见一腔赤诚了。只要日进一步,久而久之,总有些进益。” 淳于越看着一脸深情的周青臣,干脆懵逼了: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有周青臣这么一闹,更加坐实了坐火车的提议,出自淳于越。 淳于越叹了口气,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不亦君子乎…… 朝臣们感慨了一会,然后坐在沙发上,一阵倦意袭来。 毕竟在马车上颠簸了很久了,忽然来到这么舒服的地方,换谁都会困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有个美貌的女子走进来,柔声说道:“诸位大人,函谷关到了。” 朝臣们微微一愣,然后纷纷说道:“函谷关?哪个函谷关?” 美人说道:“天下不就怎么一个函谷关吗?” 淳于越最先站起来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戏城距离函谷关,路途遥远,没有三两日,如何能到?” 美人微微一笑,说道:“火车已经停了,诸位大人可以去看看。” “按照列车表,火车在函谷关站向来停靠一刻钟。不过我们这趟车是专列,诸位大人可以随便下去看看。只是不要走远,因为陛下一声令下,我们还要继续启程的。” 朝臣们都不信邪,纷纷走下去了。 然后,他们就震惊了。 这……这确实是函谷关,没有错。 可是刚才在戏城上车,到现在,有两个时辰吗?这么快就打了函谷关?这……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嬴政也从火车上走下来了,他看着函谷关,忽然长叹一声,对李水说道:“朕往日总是担忧,我大秦幅员辽阔,若偏远之地,有人想要裂土分疆怎么办。” “当日你告诉朕说,不用在意。朕今日才发现,你做到了。有了这火车,我大秦江山,固若金汤了。” 李水谦虚的笑了。 随后,有眼尖的朝臣忽然说道:“诸位请看,那是什么?” 朝臣纷纷扭头看过去,然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来。 在车站旁边,有一排排的房屋。 这些房屋有的是旅社,上面挂着招牌,淳于旅社。 有的是书店,上面挂着招牌:淳于书肆。 有的是酒肆,上面挂着招牌:淳于酒肆。 不仅朝臣好奇,就连嬴政都很好奇:“这里的店铺,为何皆以淳于命名?” 他扭头看向淳于越:“这店铺……与你可有关系?” 淳于越也有些纳闷,老老实实的说道:“老臣不知。” 嬴政摆了摆手,很快有小宦官去问了。 时间不长,这小宦官满脸含笑的跑回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已经问的清清楚楚了。这店铺,确实是淳于博士的产业。” 李水忽然说道:“原来如此。” 李信好奇的问道:“什么原来如此?” 李水说道:“原来姐丈在这里开了很多店铺,怪不得咱们要坐火车。只有坐火车,车停靠在这里,我们才有机会逛这些店铺啊。”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周围的朝臣也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淳于越叹了口气。 他已经放弃挣扎了,不想再辩解了。 嬴政微笑着问小宦官:“即便是淳于博士的产业,这店铺为何都带上了淳于二字?” 小宦官说道:“起初淳于博士在这里买了很多地,建起来了这些店铺,但是那时候火车还没有修通,并没有商贩愿意来租房子。” “因此淳于府的人,自己开了这些店,为了表示童叟无欺,都用了淳于二字,好叫百姓放心。” 嬴政看向淳于越:“是这样吗?” 淳于越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管家在某一日,似乎提过这么一嘴,但是当时自己也没在意,就随口答应了,谁知道最后变成这样了? 嬴政似乎兴致颇高,说道:“既然已经到了,我们便去这店里面转转吧。” 众人都应了一声,陪着嬴政去了。 他们先去了淳于越的书店。 一进书店,众人都笑了。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乃是伏尧公子的北游记。之后是未央公主的三国演义、西游记…… 而淳于越的书,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而且已经落了不少灰尘。 淳于越尴尬无比。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看来姐丈做起生意来,还是挺铁面无私的嘛,哈哈。” 淳于越无力的辩解着:“老夫从未参与过书店的管理,这都是下人们的事……” 从书店出来,大家又去酒肆坐了坐,里面卖的也是谪仙酒,下酒菜也是用铁锅做出来的。 李信感慨的说道:“姐丈嘴上说不喜欢谪仙的东西,没想到做起生意来,还挺诚实的。” 淳于越苍白无力的辩解着:“老夫从未参与过,这都是……唉。” 淳于越觉得有点累,这一趟,真的太糟心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指着不远处说道:“咦?那是什么?” 李水说道:“那座房子门口,为何站着一些浓妆艳抹,神态撩人的女子?” 李信说道:“好像是个女闾。” 立刻有朝臣说道:“不错,确实是女闾,你看那招牌,上面写着:淳于女闾。” 淳于越有点想自杀。 这特么的……有这样做招牌的吗? 这幸好是淳于甲不在,否则的话,淳于越当场就要发飙了。 嬴政似笑非笑的说道:“朕相信淳于博士不是这等人,这定然是下人们做的。” 其他人都使劲点头。 他们都知道淳于越为人方正,就算不方正,也不能把自己的姓氏弄成这样的招牌。 这定然是不懂事的仆役乱搞。 不过……这不妨碍大家看淳于越的时候,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淳于越叹了口气,不动如山。 算了,嘲笑就嘲笑吧,老夫已经豁出去了。 你们还想怎么样呢?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不知不觉的,淳于越觉得自己的脸皮竟然变厚了,这可真是一件悲哀的事啊。 至少在淳于越看来,他是咸阳城中,脸面的最后防线。如果他也失守了,那咸阳城中,可就是厚颜无耻的天下了。 槐谷子,传染别人的能力太强了。 李水笑呵呵的看着诸位朝臣:“列位,大家接下来是想坐火车呢?还是想要坐马车呢?” 朝臣们都有异口同声的说道:“自然是火车了。” 淳于越还想再挣扎一下,说坐马车,但是这话已经没人信了。 大家都觉得淳于越是在故作姿态,就连李斯也已经懒得附和淳于越了。 淳于越最后十分无力的说道:“然而,这火车配不上陛下的庄严大气啊。” 李水说道:“姐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着火车蜿蜒盘旋,像是什么?” 淳于越微微一愣,说道:“像什么?” 李水说道:“像龙。” 朝臣顿时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李水说道:“陛下,乃真龙天子也,坐在这火车当中,十分合适,这小小的马车,能够装得下真龙天子吗?” 此言一出,淳于越彻底没词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坐火车吧。” 随后,朝臣们都兴高采烈地上车了。 这时候,红日西斜,已经天黑了,而火车居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朝臣好奇的问李水:“这火车,夜间依然行车吗?” 李水点了点头:“自然。” 朝臣感慨不已:“如此说来,岂不是昼夜不息了?” 李水微微一笑:“不错。” 入夜之后,有绝色女子,引着朝臣到了卧铺车厢。 因为朝臣人数众多,所以除了嬴政自己住一个车厢之外,其他的朝臣,都住的四人间。 可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朝臣啧啧称奇了。 第二天早晨,朝臣们都睡醒了。 这一觉,竟然比在家中睡得还要舒服。 有朝臣说道:“这被子里面是什么?为何如此柔软?又如此温暖?” 有个女子走过来,微笑着说道:“是从孔雀国得来的棉花。” 随后,她提高了嗓门,大声在车厢里介绍说:“诸位大人,这棉花,乃是孔雀国特产,棉花似花,十分柔软。可以捻成线,织成布,这布就叫棉布。” “而棉花经过简单地加工之后,也可以缝进被子里面,成为棉被。诸位大人可能已经领教过了,这棉被十分柔软,十分温暖,而且并不沉重,盖在身上,当真是妙不可言。” “我这里有一些棉布,诸位大人可以看看。” 随后,女子给那些朝臣,一人手里面塞了一块棉布。 然后说道:“这棉布买回家中,可以让人做成棉衣,穿在身上,冬天再也不用怕寒。即便做成单衣,也比丝绸不差。” “诸位大人如果有要买的,可以来我这里做个登记,我们会送货上门。” “这位大人,要不要买一件?好的,周青臣大人要买一匹棉布,还有没有要买的?” “好的,李信大人要买两匹。还有没有要买的?好的,这位大人……” 时间不长,这女子已经卖出去了一大批预定的棉布,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结果她刚刚离开,又有一个妇人走过来了。 这妇人胳膊上挎着篮子,也是嗓门颇大,对朝臣们说到:“诸位大人,咱们现在已经到关东了,我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下关东的特产……” 朝臣们都感慨不已,真是新鲜啊,居然有上门的小贩。 有很多人都没忍住,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紧接着,又有人推着小车上来了,嘴里面叫喊着:“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让一让了啊。我这里有美酒,有饭菜,有零嘴,有水果,有需要的来看看了啊。” 朝臣们问李水:“这吃食不是免费的吗?” 李水说道:“之前是为了让大家体验火车,所以是免费的。现在嘛……嘿嘿嘿。” 朝臣:“……” 他们忽然发现,又上当了。这一路上,吃喝全在火车上,岂不是又要让谪仙挣不少钱了? 果然,那小车上的饭奇贵无比。 太特么坑了。 第六百十八章 苍海君刺秦 火车如果全速开起来,早就到泰山附近了。 但是为了能让朝臣更好的感受火车的妙处,这火车站站皆停,停下来之后,就邀请群臣购物。 一直到彻底掏空了他们的钱袋,泰山,才终于要到了。 即便是这样,从咸阳到泰山,也不过用了五天而已。 群臣下了火车之后,站在泰山脚下,心神还有些恍惚。 这么快就到齐地了吗? 数百名官员,数万名军士,就这样从从容容,只用了五天就到了? 他们甚至有一丝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泰山。会不会是谪仙找了个相似的地方,骗他们呢。 这也不能怪朝臣多疑,毕竟谪仙做事……实在是飘忽不定。为了达到目的,什么奇招怪招都能想出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打消疑虑了。 因为他们听到了齐音,看到了与关中略有不同的装束。 虽然嬴政已经发布了诏令,要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但是某些细微的方面,还是有些差别的。 朝臣们站在火车站,啧啧称奇。 有些人看着自家仆役带的那些产品,再摸摸自己已经瘪了的钱袋,有些感慨的说道:“在火车上,衣食住行都要花钱,下了火车,又要逛淳于博士的店铺。”あ < “我这些钱财,算是都交给他们两位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有同感。 淳于越在旁边听的老大不高兴:什么意思?把我和槐谷子看成同一类人了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是这一路上,他已经学会不再表达意见了。 因为每次他表达意见之后,李水和李信这两个坏到冒泡的家伙,都会断章取义,故意曲解,然后大肆传播。 淳于越觉得,自己对“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四个字了解的更加透彻了。 当然,他的脸皮也比以往厚的多了。 李水和李信,仿佛就是两张砂纸,时不时就帮着淳于越打磨一番…… 嬴政住到了行宫之中。 这所谓的行宫,其实是当年齐王的王宫,如今修缮一番,也十分华丽,并不比咸阳城中的皇宫差。 毕竟齐人有鱼盐之利,财政丰裕,齐王也乐于享受。 能跟随嬴政住到行宫之中的,都是近臣和重臣。 至于剩下的朝臣,则住进了淳于客栈。 一时间,淳于越又挣了不少钱。 ………… 齐地距离关中很远,而且齐王建不战而降,受到战争的破坏很小。 按道理说,这地方应该盘踞着很多豪强大族,而这些豪强有不少就对秦人怀有刻骨的仇恨。因此,这里应该不算是安全。 可是得益于李水的一系列措施。 齐地的豪强,先是有一大波已经迁到咸阳城去了。 剩下的一部分,也通过考科举,看到了从政的希望。 因此,真正想要反秦的,乃是少数中的少数,而这样的人,大多是一根筋。 众所周知,一根筋做事古板,很难有什么大成就。毕竟人类社会,就是需要左右逢源才行,人至察则无徒嘛。 不过,在齐地当中还真的就有这么一群一根筋的人,而这些人,还真的就颇有势力,一心一意的想要反秦。 这些人,其实是一个东夷小国。 说是小国,那是好听的说法,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部落而已。 嬴政甚至没将他们当成国家,只当成山中的野蛮人,山贼盗匪一样的存在,所以统一天下的时候,连派兵征缴的心思都没有。 因此,这一小撮人就侥幸的存在下来了。 他们的部落首领,号称苍海君。 这一日,苍海君听说秦始皇已经泰山脚下,连忙召集族中勇士来开会。 等众人到齐之后,苍海君说道:“数年前,有一位张先生,曾经散尽家财,请我们族中的力士,帮忙刺秦。” “我们已经等了很久,始终等不到张先生的消息。如今秦皇帝已经到了泰山脚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可就不容易找了。” 有勇士说:“大王,张良已经杳无音讯很久了。咱们找不到人,如何刺秦?就算刺秦成功,他也未必知道。或许此人早就死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挑衅秦人呢?” 苍海君摆了摆手,说道:“不然。” “那些中原人总是说,我们蛮夷戎狄,毫无信义可言,犹如禽兽。我们今日偏偏要做一件一诺千金的大事,好为咱们正名。” 又有勇士说道:“不过……我听闻张先生不是死了,而是到了咸阳城,进入了商君别院。” “有来往于咸阳和齐地的小贩说,张良做了谪仙的管家。最近好像在认真读书,准备考科举。” 苍海君看了看着勇士,幽幽的说道:“你对秦人,似乎颇为了解啊。” 这人愣了一下,然后干笑着说道:“我负责为族人买盐,因此知道一些。” 苍海君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张先生进了商君别院,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张先生深谋远虑,要和我们里应外合,从内部搞乱秦人。” 勇士们面面相觑,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如果张先生真的打算从内部搞乱秦人,为何不和我们联络呢?” 苍海君说道:“张先生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就不要多问了。” “不过据我所知,这位谪仙,好像和项梁颇有关系。他很可能也是反贼。” 勇士们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合理了。原来张先生进入商君别院,是要和谪仙密谋反秦的。” 苍海君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有勇士说道:“然而,谪仙与李信走得很近,李信却是大秦的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苍海君说道:“谪仙既然是反贼,那自然要隐藏身份了。假装和秦人中的将军走得很近,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勇士犹豫着说道:“然而……我听说他们两个同生共死,经常一块和人赌命。” 苍海君思索了一番,说道:“或许,这个李信也是反贼?” 周围的勇士都大吃了一惊:“当真?” 苍海君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李信当年伐楚失败,受人讥笑。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怀恨在心了。” 周围的勇士点了点头:“这……也有些道理。” 又有勇士说道:“然而,淳于越可是李信的姐丈。据说两人的关系极好,李信十天里面有三天要去拜访淳于越,并且要祭奠他的姐姐。” 苍海君呵呵一笑:“看来,淳于越也是反贼。” 勇士们大吃了一惊:“当真?” 苍海君说道:“中原人虽然重礼节,但是要祭拜一个死者,需要三五天就去一次吗?” “这分明是以祭拜亡人为借口,与淳于越密谋。而密谋的内容,自然是不可告人的了。” “如果可以告人,他们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讨论,何须如此秘密?” 勇士们都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方才说李信是反贼,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我有些信了。” 很快,又有人说道:“然而,淳于越是儒生领袖,如果他是反贼的话……” 苍海君说道:“那些博士,多半也是反贼了。” “而且诸位不要忘了,谪仙可不止李信一个至交好友,据说咸阳城中的大半朝臣,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也就是说……” 勇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分析来分析去,发现秦始皇早就已经被架空了,咸阳城中,简直遍地反贼。 苍海君感慨的说道:“张先生,真是有大才华啊。这才去咸阳城中多久,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勇士们在敬佩张良的同时,也十分敬佩的看着苍海君。 有人说道:“哼!那些中原人,总是说我们是蛮夷,空有一身力气,却头脑简单。” “可是他们没想到,我们有如此聪明睿智的君主。” 苍海君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只是懒得动脑子罢了。可一旦我们深思熟虑起来,难道还会比秦人差了吗?” 这些勇士纷纷说道:“别人我们不知道,大王你的智慧,肯定比秦人高多了。” 苍海君哈哈大笑。 众人笑了一阵之后,苍海君说道:“因此,我们要快些动手。否则等张先生在咸阳城举事,将大秦一举灭掉,我们就分不到功劳了。” 有勇士略微担心的说道:“然而,我们私下举事,会不会坏了张先生的计划?” 苍海君挥了挥手,说道:“断然不会。张先生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举事。肯定是因为顾忌秦人皇帝。” “如果我们将这皇帝杀了,朝廷必定乱作一团,到时候张先生便可以从容布局,改天换日了。” “到那时候,我们东夷作为大功臣,怎么也要占据一块肥美之地,彻底壮大起来。” 有勇士说道:“我看齐地就不错。占了齐地之后,鱼盐之利,都归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向秦人买盐了。” 苍海君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不过,也有老成持重的勇士说道:“然而,我们应当这么杀秦皇帝呢?” 苍海君说道:“数年前张先生来的时候,不是定下了计策吗?” “张先生但是就预测说,秦皇帝好大喜功。统一了天下之后,必然沾沾自喜,会来祭祀泰山的。” “到那时候,我们就选择一位大力士。用数百斤重的大铁锤,将他的马车砸碎。在坐在里面的秦人皇帝,自然也就死了。” 勇士们说道:“找这样一位大力士倒是不难,我们国中这样的人不少。可关键是……数百斤重的大铁锤很难弄啊。” “这秦人皇帝,来的太快了。我们刚刚收到要祭祀泰山的消息,他竟然就已经到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准备。” 苍海君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这大铁锤,一定要做出来。” 勇士们想了想,忽然有人说道:“我倒有个主意。” 苍海君问道:“怎么说?” 勇士说道:“要咱们打铁,制作铁锤,就有些难了。但是我听说那些秦人倒是可以做这些。” “最近城中有一铁匠,好像花大价钱从商君别院购买了一个新东西,可以迅速的制作出铁来,而且这铁十分有韧性,还不易生锈,好像叫什么……对了,百炼成钢。” 苍海君喜道:“这人能制作出铁锤来吗?” 勇士说道:“自然是能的。据说他的技术,乃是商君别院为了制作铁轨研究出来的。” “当然了,这技术有些老了,要靠它制作铁轨,不太好用。但是民间打铁还是可以的。” 苍海君说道:“好,好,那就让此人制作铁锤。钱财不是问题,毕竟上次张先生已经给了很多了。” 勇士们都点头答应了。 苍海君指着其中一个勇士说道:“苍桑,你经常向秦人买盐,懂得怎么和他们打交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苍桑答应了一声。 随后,苍海君又开始挑选起大力士来了。 ………… 而苍桑到了城中之后,找到了相熟的盐贩子,向他问道:“你知不知道城中有打铁的人?” 盐贩子很热情的带着苍桑到了一个打铁铺。 时间不长,苍桑就看到了新技术,然后被深深的迷住了。 现在他完全相信了,此人绝对有能力在几天之内做出来数百斤的大铁锤。 很快,沧桑找到了老板,说明了来意。 老板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好奇的问道:“你要做大铁锤干什么?” 苍桑说道:“这也需要问吗?” 老板呵呵一笑,说道:“昔日陛下统一六国的时候,曾经收天下之兵。民间不允许私藏兵器,这铁锤,其实也算是兵器的一种。” “现在得益于谪仙的商贾之道,对铁器的管理不是那么严格了,但是私自铸造兵器,依然是大忌讳。你这个铁锤,好像……” 苍桑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这铁锤,是砸石头用的。” 老板皱了皱眉头:“什么样的石头需要数百斤重的铁锤?” 苍桑没有多说,直接送过来了一块金子。 老板顿时眉开眼笑:“看来这石头真的很硬,嘿嘿……” 第六百五十九章 淳于越,你这儒家败类 苍桑走了,打铁铺的老板捏着金子,眉开眼笑。 这块金子,是东夷人的赠礼,不算在铁锤上面的。 回头拿到了材料费,手工费……肯定还能大赚一笔。 很好,很好。 老板正在高兴的时候,徒弟走过来了,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看这东夷人做大锤,似乎心怀不轨啊。” 老板笑呵呵的说道:“一群蛮夷,能如何不轨?” 徒弟说道:“这些人,不尊王化,行事捉摸不定,万一闹出什么事来,我们恐怕会受到牵连啊。” 老板嗯了一声:“这倒也是,不过听说他们是要砸石头。” 徒弟呵呵笑了一声:“小人从未听说,砸石头需要数百斤重的大锤的。” 老板看着手中的金子,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是,他们给的价钱很高啊,若是放弃,岂不是有些可惜?” 徒弟一脸诚恳地说道:“保命要紧啊。万一被他们牵连了,人财两空。” 老板嗯了一声。 他把玩着手中的金子,思索良久,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这铁锤是假的,那我们不就可以逃脱罪责了吗?” 徒弟纳闷的看着老板:“假的?怎么个假法?” 老板说道:“我们可以把铁锤做成空心的。里面灌上沙土,提起来倒是沉甸甸的,但是若用它为非作歹,恐怕一下就裂开了。” 徒弟说道:“然而,沙土太轻。东夷人只要称一下,立刻就露馅了。” 老板哈哈大笑:“放心,东夷人根本不懂得看秤。刚才来的那一位,名字叫苍桑。” “你看他长得一副精明相,其实特别好骗。盐贩子每次都胡诌一个斤两,骗他的钱,他从来没有发现过。” 徒弟微微一愣:“这样也可以吗?” 他思索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然而,还是不行。沙土和铁差别太大了。那些东夷人用手掂一下,或许就能掂起来。” 老板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让你平时多学学,你就是不肯听,事到临头,有些不知所措了吧?” 随后,老板拿出来一本商君别院发行的常识教科书,翻到其中一篇,说道:“这里,你仔细看看。” 徒弟翻开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重心?费力杠杆?这都是什么?和咱们做大锤有关系吗?” 老板呵呵一笑:“自然有关系。咱们这大锤,把它的铁柄给他加长。最好超过他的身高。而且在这几个地方,看见没有,就是这里。” 老板画了一张草图,指着几个地方说:“这几个地方却要做成实心的。如此一来,铁锤的重心就改变了。” “他提起来就特别的费力,特别的不称手。自然也就觉得重了。” 徒弟思索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冲老板竖了竖大拇指:“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老板笑呵呵的说道:“要不然我怎么是师父,你怎么是徒弟呢?好好学吧,尤其是商君别院出的书,一定要认真研读,其中妙用无穷啊。” 徒弟认真的点了点头。 ………… 铁匠铺里的人在叮叮当当的打铁,而嬴政则下诏,召集齐鲁两地的儒生,商议封禅之事。 自东周以来,已经将近四百年没有举行过这样的大事了。 如何封禅,已经无人知道了。 因此,陛下才要下诏,询问儒生们的意见。 毕竟齐鲁两地,乃是孔子的发源地,而孔子是最尊周礼的。这里的儒生,或许还知道一些古代的礼制。 儒生们接到诏书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去。 他们个个自认为铁骨铮铮,不愿意接受残暴君主的邀约。 而且儒生们也看不起秦人,他们认为,秦地处于西陲,乃虎狼之国,近乎蛮夷。 这样的人,懂什么礼法?配懂礼法吗? 当然了,儒生们倒也不是绝对不肯去,如果嬴政能放低姿态的话,他们是可以考虑的。 如果嬴政亲自来请的话,他们是会稍微愿意给个面子的。 像现在这样,发一道诏书就把人叫去,门都没有。 儒生们委婉的向小宦官暗示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结果小宦官直接叫来几个大头兵,把这些儒生给绑去了。 儒生们破口大骂,结果上来就被一顿胖揍。 于是他们都老实了,打算见了嬴政之后,好好地当面痛斥他一番。 你秦皇帝不是号令天下吗?你不是杀人如麻吗?我们偏偏要铁骨铮铮,让你见识一下儒家的风骨。 很快,有些儒生已经打好腹稿了,只等着见到嬴政,立刻就稀里哗啦的说出来,慷慨激昂,气势雄浑…… 不过,他们没有见到嬴政,而是被统一关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面。听候传召。 儒生们顿时不乐意了,纷纷叫嚷着:“这是将我们当成犯人了吗?” 小宦官幽幽的说道:“我们咸阳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谪仙也有句话,叫给脸不要脸,我劝诸位还是悠着点。” 儒生们的气焰被压下去了一点。 但是等小宦官走了之后,他们又开始各种咒骂。 ………… 淳于越不知道儒生的心理,只是听说齐鲁两地的儒生到了,顿时兴高采烈,兴冲冲的跑来了。 在淳于越看来,天下儒生是一家。 自己在朝中做博士,他们在民间传播儒学,虽然位置不同,但是心意相通啊。 这一路上,淳于越被李水和李信冷嘲热讽,都快要窒息了。 现在见到儒生们,那简直是就是见到亲人了。 如果和他们讨论讨论经书,说一说儒学理论,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 于是,淳于越跑到了那座大院子里面。 守门的小卒看到淳于越之后,倒也没有阻拦,就让他进去了。 淳于越进去,看见了灰头土脸的儒生,连忙行礼,微笑着说道:“诸位,你们……” 淳于越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这些儒生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儒生本来就满肚子气,看见淳于越身上穿着秦人朝廷的官服,心中就更加不爽了。 老实说,淳于越的大名,他们也听说过,淳于越在朝廷中的位置,他们也知道。 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讨厌淳于越。 大家都是儒生,凭什么他淳于越就……当然了,大家绝对不是羡慕淳于越,更不可能是嫉妒淳于越,纯粹是看不惯他,没错,看不惯。 他不配! 因此,淳于越进来之后,这些人都翻着白眼看他。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诸位,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个儒生阴阳怪气的说道:“并没有怎么。只是我们这些穷酸人,配不上淳于大人亲自来拜见而已。” 淳于越一愣:“为何要这么说?” 他有点伤心,自己兴冲冲的来找同道,怎么这些同道是这副反应? 儒生冷笑着说:“为何要这么说,你自己不知道吗?” “有些人,用儒者的身份,在朝廷中做了高官,却不践行圣贤的思想,不劝说皇帝实行仁政,却……唉,说你那些肮脏事,我都怕脏了嘴。” 淳于越十分委屈,又十分气恼的说道:“我怎么了?我有什么肮脏事?你们大可以说出来。” 儒生呵呵冷笑了一声:“淳于客栈,淳于酒楼,淳于女闾……这些地方,还用我说吗?这些地方,还不够脏吗?” “你不淡泊名利,倒也罢了,居然还大肆敛财。你敛财倒也罢了,居然还用自己的名字。淳于博士,你这脸皮,也太厚了一些吧?” 淳于越气的差点晕过去:“那是家中下人做的,与我何干?更何况,凡是带上淳于两个字的地方,都童叟无欺,价格公道,百姓也颇为认可的。” 这一路走来,淳于越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淳于连锁店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 他也知道,用自己的姓氏做招牌,非但没有辱没了儒学大师的名声,反而积累了很多人望。 毕竟,你之乎者也说的再好,跟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淳于米铺救济了一下穷人,那些穷人就感恩戴德了。 你淳于客栈让百姓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就欢欣鼓舞了。 百姓们用过淳于之后,都说好。都觉得确实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因此个个觉得,淳于越不愧是儒者,不愧是仁者,确实道德高尚。 淳于越因为百姓的交口称赞,本来心理上已经缓过来一点了,现在被这些儒生又揭开疮疤,顿时想疯。 但是这些儒生不肯放过他,还在一个劲的说着:“淳于越,你也算是儒生吗?你分明就是儒生中的败类。” “不错,我们齐鲁两地的儒生,与你不共戴天。” “岂止是齐鲁两地?全天下的儒生,都应该和你不共戴天。” “他或许是儒生,但是应该是犬儒。给人做走狗的犬儒。” 淳于越被骂的狗血淋头,想要争辩,却又气的说不出话来,于是一甩袖子想要离开。 结果他一回头,看见李水和李信正站在自己身后。 淳于越微微一愣,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听了多久了。 淳于越咬了咬牙,更觉得尴尬。 他说道:“你们让开。” 李水说道:“姐丈勿忧,这些人欺人太甚,让小弟帮你教训他们。” 随后,李水大踏步的走过去,说道:“淳于越乃是我姐丈,也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们谁敢欺负他?” 儒生们看看淳于越,又看看李水,顿时面面相觑。 有几个人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淳于博士,是谪仙的至交好友啊,怪不得……嘿嘿。” 他们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显然是在讽刺淳于越脸皮太厚,与李水不相上下。 淳于越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水,说道:“谪仙,你就不必帮我解围了。” 李水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姐丈受人欺辱,我岂能置之不理?” 淳于越:“多谢,但是真的不用了。” 李水这种满身都是污点的人,简直就是道德品质的反向指标。他说谁好,那不就等于说谁厚颜无耻吗? 淳于越觉得自己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啊,你还是太善良了,想要说服他们,不能用嘴。” 李水纳闷的问:“那用什么?” 李信说道:“得用手。” 李水:“嗯?” 随后,只见李信一手揪住一个儒生的衣服,另一只手噼里啪啦的开始打耳光。 十来个耳光下去,这人的脸已经肿的像是猪头了。 其他的儒生吓得连连后退。 李信放开这人,指着剩下的人说道:“忠孝勇恭廉,这不是你们儒生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吗?怎么?现在看到我打人,你们都怕了?都缩到后面了?你们的勇呢?一群懦夫。” 儒生们听了这话,一脸倔强的站到了前面,然后一声不吭的被李信打耳光。 李信打的很爽。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雨露均沾,让这些儒生都有了两个红脸蛋。 然后李信甩了甩手,对李水说道:“槐兄,怎么样?这些儒生是不是老实多了?” 李水看着他们,幽幽的说:“看起来,似乎老实一些了,毕竟嘴都肿了,说话也不方便。” “我只是不明白,刚才这些人为什么不躲呢?” 李信说道:“因为他们勇嘛。” 李水说道:“可是不也有一句,仁义礼智信吗?他们就站在这挨揍,是不是有点不智?” 儒生们顿时微微一愣。 好像……也对啊。 刚才怎么头脑一热,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被人说了一句懦夫,就死撑着站在这挨揍?实在是太蠢了点。 不不不,不是我们太蠢,是这些秦人太狡猾了,没错,就是他们太狡猾了。 李水懒洋洋的说道:“诸位,你们还能说话吗?” 儒生们张了张嘴,发出来几个含糊不清的声音。 李水又说:“陛下要询问封禅的事宜。让我和李大将军来请你们,现在……你们跟我走吧。” 儒生们面面相觑:这叫请?陛下要请我们,他们却把我们打成这样?太嚣张了,真的太嚣张了。 儒生们憋着一肚子火,想要好好的告李水和李信一状。 但是前两天打的腹稿,好像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更可气的是,现在这嘴……说话也不方便啊。 第六百六十章 神奇的大锤 齐鲁两地的儒生虽然脸疼,虽然嘴疼,但是听说要见嬴政,心中还是有些兴奋的。 当然了,儒生们兴奋,并不是因为要见皇帝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是因为可以直斥暴君之非了,展现自己铁骨铮铮的机会到了。顺便,也要措辞严厉的控告一下李水和李信。 让他们为刚才的鲁莽付出代价! 儒生,个个都是文学家,很快就打好了腹稿,当他们走到嬴政宫殿跟前的时候,甚至已经润色的差不多了。 很快,有个小宦官走出来,说道:“陛下有令,召齐鲁两地儒生觐见。” 儒生们有些不快,心想:这话听起来,好像我们迫不及待,求着皇帝要见我们似的。其实我们是被请来的…… 不过,现在嘴不太方便,先不忙着抗议,过一会再说吧。 他们被小宦官带着,进入了豪华的宫殿。 有儒生看着这里的雕梁画栋,感慨的说道:“民脂民膏,百姓血肉啊。以千万人之心,供一人挥霍。此等惨相,我不忍看,也不忍去想啊。” 李水幽幽的说:“诸位,这可是齐王留下来的宫殿。怎么他建造宫殿的时候,不见你们进谏,他住进宫殿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进谏。” “现在齐王没了,陛下住进来了,你们却满腹牢骚呢?你们是不是对当今天子不满?还在留恋着故齐?” “我看你们颇有不臣之心啊,你们不会与反贼有来往吧?” 儒生们哪见过这个阵仗?顿时唬的面色发白,争辩说:“你不要诬陷我们,我们……哎呦。” 这些儒生争辩的时候有点着急了,嘴张的大了一点,然后……撕裂了伤口,出血了。 李信笑眯眯的看着淳于越:“姐丈,他们和你都是儒生,你们是一类人吗?” 淳于越叹了口气。 他感觉这些儒生,简直是丑态百出,所提的意见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有个屁用? 淳于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以前竟然和他们一样。 几分钟后,他们见到了嬴政。 嬴政看着走过来的齐鲁儒生,微微一愣,心想:齐地的风俗,确实有些特别啊。这些儒生,怎么个个将脸抹的这么红? 随后他又发现,这脸好像是被打红的。 还没等嬴政询问,这些儒生就纷纷叫嚷道:“陛下,李信与槐谷子二人,嚣张跋扈,平白无故,将我等殴打成这样。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讨厌这些儒生的口气。虽然听起来礼貌,但是这里面总有一丝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嬴政看向李水和李信:“你们打他们了?” 李信说道:“是。” 嬴政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打人啊?” 李水随口说道:“因为他们是反贼。” 嬴政:“……” 他早就熟悉李水的套路了,所以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而齐鲁两地的儒生则不干了,他们顿时大声的争辩起来了。 他们争辩的挺厉害,但是所说的大多都是陈词滥调,什么仁义,什么忠信…… 嬴政根本连听都懒得听。 他淡淡的说道:“反贼一事,容后再议吧?朕有其他事情要问你们。” 儒生们一脸茫然:“反贼这么大的事,容后再议?其他的事能有这件事重要吗?不把这件事分辨清楚了,怎么说其他的事?” 于是儒生们又是一轮争辩。 嬴政听得越来越烦,扭头看向李信:“这些人,如此无礼,掌嘴。” 儒生们懵了:我们无礼?我们是最懂礼的啊。 于是儒生们又开始铁骨铮铮的觐见。 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做帝王的,应当虚怀若谷,有容人之量,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呢?” 有另一个人站出来说道:“陛下亲近佞臣,听不得忠言直谏,长此以往,大秦岂不是会……” 嬴政喝了一声:“李信,你还在等什么?” 李信无奈的搓了搓已经打得发麻的手掌,然后走到那些儒生跟前,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痛揍。 一刻钟后,儒生们都老实了。因为李信重点照顾了那些说话说得多的儒生。 等他们安静下来之后,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召你们来,是询问祭祀泰山之事。尔等可知道其中的典章礼仪啊?” 儒生们听嬴政问到礼制,不由得心里发痒。 虽然刚才被嬴政打了,他们心中十分生气,但是依然忍不住想要发言。 其中一个儒生侃侃而谈:“祭祀泰山,乃是与上天沟通。而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想要取得上天之欢心,必须重在德行,实行仁政。” 嬴政:“……” 他有点怀疑这些儒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问的是封禅泰山的事,怎么话题歪到仁政上面去了? 儒生说了一大堆,什么巧言令色鲜矣仁,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 然后话题才拐了回来,向嬴政说道:“因此,陛下在祭祀的时候,要体现仁。何谓仁?体恤民力谓之仁。爱惜万物谓之仁。” “因此这祭祀嘛,不能铺张浪费,要一切从简。不能大兴土木,伤及山上的禾苗野兽。” 嬴政:“……” 他有些不悦的问道:“那具体应当如何做呢?” 儒生说道:“首先,在登山之时,要用蒲草将车轮包裹起来,以免损伤山上的一草一木。” “其次,在祭祀的时候,不要凿石筑坛,只在山上扫出一条小路来,勉强登上山顶,选一个平整的地方,念诵祭文便可以了。” “封禅泰山,重要的是一个心诚,而不是什么排场。” 嬴政冷笑了一声:“简直是荒唐。你们口中所言,还不如小民祭祀祖宗。你们就不怕怠慢了上苍吗?” 另一个儒生站出来,争辩道:“只要陛下心思诚恳,上苍就不会觉得受到了怠慢。若陛下心怀暴戾,则此为假仁而非真仁。那么排场再大,也是毫无用处。” 嬴政看向淳于越:“你是当世大儒,你以为如何?” 淳于越躬身说道:“臣以为,诸生之法不可取。” 齐鲁两地的儒生勃然大怒,顿时指责淳于越乃是儒家败类,背叛了先贤哲人的教诲。 淳于越如同老僧入定,对这些指责充耳不闻。 李水感慨的对李信说道:“李兄,如今姐丈已经深得我真传了。” 淳于越:“……” 嬴政问淳于越:“诸生之法,为何不可取啊?” 淳于越说道:“祭祀泰山,最重要的是展现天子威仪。诸生的祭祀之法,与普通百姓何异?” “如此祭祀,岂能沟通上苍?如此祭祀,上苍知道谁是天地之主吗?若陛下不能与上苍沟通,那展示再多的仁,又有何用?” “诸生本末倒置了。陷入到虚幻的仁义之中,听起来固然堂堂正正,无法反驳,其实是魔障了。忘记祭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嬴政听得哈哈大笑,说道:“淳于博士这番话,令朕刮目相看啊。想不到你我君臣二人,竟然也有想到一块去的时候。” 淳于越:“……” 陛下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齐鲁儒生气呼呼的说道:“淳于越,你连祖宗的话都忘了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诸位只是拿祖宗的话来攻击他人罢了,也并非尊礼。” 这话说到了儒生的痛处,他们更加恼火了。 有个儒生说道:“那淳于博士,认为应当大操大办了?” 淳于越点头说道:“不错。” 儒生呵呵一笑:“到时候民脂民膏,多少人家破人亡?” 淳于越咦了一声:“怎么会家破人亡?” 祭祀乃盛事也。需要的器物众多,而这些东西,都是需要向百姓买来的。 因为一场祭祀,百姓可以赚多少钱?多少贫苦家庭,可以为此而小康? 儒生们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荒唐,依照你口中所言,这祭祀反而会惠及百姓不成?”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自然是如此。” “咸阳城中,商君别院几次举行大型的活动,百姓们都赚到了钱。诸位虽然把经书背的很熟,但是已经不了解这个世界了。” “老夫劝你们有时间的话,多到外面看看,否则你们这些粗浅的见识,难免会贻笑大方。” 儒生:“……” 他们还想争辩,嬴政已经对这些人失去兴趣了。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儒生练嘴倒是挺厉害,真正解决问题,纯粹是扯淡。 于是他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你们退下吧。” 儒生们一脸不甘心,还想再争取一下。 嬴政面色一愣,喝道:“打出去!” 李信走过来了,那些儒生一哄而散,狼狈逃窜。 大殿当中安静下来了。 嬴政叹了口气,有些无语的说道:“齐鲁两地的儒生,为何有些……” 李信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水说道:“给脸不要脸。” 嬴政看着他们两个,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对淳于越说道:“祭祀的事宜,便由你来制定吧。” 淳于越应了一声。 嬴政又对李信说道:“你也帮着淳于越,出出主意。上次槐谷子与未央的大婚,就办的不错。” 李信笑着答应了。 而淳于越有点无奈。 没想到嬴政又说:“槐谷子也帮着想想,祭祀的事,就由你们三人负责了。” 李水和李信开心的答应了,而淳于越笑的比哭还难看。 ………… 东夷人要的大铁锤已经做好了。 这一日,苍桑前来验货。 虽然知道苍桑看不懂秤,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老板还是在秤上做了些手脚。 这杆秤的秤砣有问题,不到一百斤的东西,能称出数百斤来。 等苍桑到了之后,老板就坦坦荡荡的将秤拿出来,然后把铁锤放了进去。 他指着上面的准星说道:“请看,这铁锤重三百三十三斤,足金足两,童叟无欺。” 苍桑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会,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对老板说道:“其实这大锤不是我来用,是给族中其他人用的。我得将他叫来,看看合不合用。” 老板和伙计一听这话,就有点忐忑不安了。 怎么?用铁锤的不是苍桑吗?不知道他的族人认不认识秤啊,如果被发现了问题,那可如何是好? 如果交割清楚了,他们事后发现了问题,那倒可以翻脸不认账了。 所谓当面验清,离店概不负责,便是这个道理。 而且这是在城里,老板也不担心东夷人事后敢来闹事。 可现在还没交割清楚,万一他们看出来问题……工钱就拿不到了。 其实他们两个完全是多虑了,苍桑的智商,在东夷已经算是顶峰了。唯一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可能就是苍海君了。 在老板忐忑不安的等待中,苍桑带来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高大,满身肌肉,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 老板有点怀疑,这人如果给自己一拳的话,自己会不会当场去世。 苍桑微微一笑,对老板介绍说:“此乃吾之族弟,名曰苍绔。”^ 老板干笑了一声:“这位壮士好。” 苍绔粗声粗气的问道:“铁锤何在?” 老板忐忑不安的指了指墙角的铁锤。 苍绔伸手握住锤柄,将大锤举了起来。 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 苍绔点了点头:“嗯,很沉重,不错。” 随后,他挥舞着要砸下去。 老板连忙拦住他,说道:“不可呀,万万不可呀。” 这铁锤就是个花架子,这要砸下去,当场就得裂开,那就全都露馅了。 就算要露馅,也得他们走了之后再露馅啊。 于是老板说道:“此锤铸造的时候,倾注了我不少心血。它上应天相,下合风水,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它的第一锤,最为关键。必须砸的惊天动地,石破天惊。” “如此一来,这铁锤就被赋予了神力,可以越战越勇。如果第一锤就这样随随便便砸下去,则神力受到蒙蔽,神锤变凡锤矣。” 苍绔听得一愣一愣的。 别的话他没懂,但是有一条他明白了。 就是这铁锤的第一锤,砸的目标越高级,以后这把铁锤就越好使。 普天之下,还有比嬴政更高级的目标吗? 苍绔心中欢喜:太好了,这是天意要我刺秦啊。 第六百六十一章 这也能卖票? 嬴政在齐地行宫之中,住了十天。 而这十天当中,李水和李信还有淳于越,三个人在争吵当中,磕磕绊绊的确定了封禅泰山的仪式。 十天之后,三人终于把拟定好的章程,送到了嬴政案头。 嬴政大概看了看,就同意了。 老实说,这章程有些不伦不类,简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方式。 但是嬴政觉得,这章程倒是很符合自己的要求。 场面宏大,能体现天子威仪。 于是,李水又装模做样的卜算了一下,最后说服嬴政,在十日之后,举行封禅大典。 在这十日当中,所有朝臣都在养精蓄锐。 唯独李水和李信,分外的忙碌。 他们首先宣布了一件事,封禅大典,实行邀请制与门票制相结合的政策。 受到邀请的人,可以免费参观。而剩下的人,则需要买票了。 朝臣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纷纷露出了然的微笑来。 不愧是谪仙啊。 连封禅大典都想要敛财,真是厉害。 随后,李水和李信公布了邀请人员的名单。 名单出奇的短。 第一个是当今陛下。 朝臣们觉得这简直是废话,封禅大典,不邀请陛下吗?难道要陛下花钱买门票?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二个,乃是谪仙槐谷子。 朝臣们对此也没什么表示,毕竟这一套都是槐谷子搞出来的,如果他自己还要花钱,那就说不过去了。 第三个,则是李信。 这也正常,毕竟李信和槐谷子形影不离,狼狈为奸,有什么好处对方都要分一半。既然谪仙已经进了名单,李信再进去,那就合理多了。 第四个,则是淳于越。 这个也能猜得到。毕竟封禅大典,淳于越也是制定人之一,如果不邀请淳于越,淳于越未必会同意这个方案。 第五个是……没有第五个了。 受到邀请的,只有这么四位。 朝臣们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谪仙,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营私舞弊,都搞得这么明显吗? 这分明是要坑大家的钱财。 随后,是不同位置的票价。 按照距离皇帝的远近,票价也不相同。 距离最近者,一百万钱。次之者,十万钱,再次之者,万钱。 万钱就是最便宜的门票了。 而且,十万钱及其以上者,只有朝廷官员才能购买,一般的小老百姓买不到。 而万钱者,一般的商贾士绅倒是可以购买,但是都要检查一下祖宗三代,看看是不是良民。 而且这些人在围观祭祀大典的时候,都要站在外围,由官兵严格防范。 可以说做到了万无一失。 朝臣们看到李水等人想的这么周到,倒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谪仙,总算靠谱了一次啊。” 但是当他向下看的时候,顿时骂出声来了:“这无耻之徒,还有脸皮吗?” 原来,下面是一张详细的位置图。按照官职的大小,详细规定了哪位朝臣站在哪里。 原本这也没什么问题,方便朝臣找到自己的位置,简便易行,封禅大典就不会乱套了。 可关键是,上面刚刚公布了票价啊。 这等于说,每一个官员该掏多少钱,谪仙已经帮你算好了。到时候你也不用犹豫应该买高价票一饱眼福,还是买低价票听个声乐呵乐呵就算了。 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李斯。 也就是说,李斯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话一百万钱买票了。 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李斯忽然分外羡慕起王绾来了。 王绾,留守咸阳,不用参与封禅大典了,可算把钱省下来了。 李斯左思右想,觉得这章程已经让陛下看过了,而且陛下也已经同意了,再想改动,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就乖乖掏钱吧。 可是……上哪弄这一百万钱啊。 如果是在咸阳城,李斯或许还可以东拼西凑,砸锅卖铁,把这一百万钱凑出来。 可是……这里是齐地啊。上哪弄这一百万钱去? 最后,李斯还是硬着头皮迈出去了那一步:借钱。 借谁的钱?当然是借谪仙的钱了。 李斯走到了李水的房间。 他伸手想要敲门,又觉得分外的羞耻,忽然有点后悔,应该直接让仆役来借钱的。 结果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水的房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乌交。 他看见李斯之后,竟然毫不意外,笑眯眯的说道:“廷尉大人,请进。” 李斯哦了一声,走了进来。 李水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说李斯来了,立刻站了起来,十分热情的邀请李斯坐下。 李斯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这次封禅大典,票价有些高啊。” 李水说道:“高吗?” 这话是问乌交的。 乌交说道:“不高啊。封禅大典,那是陛下与上苍沟通的。距离陛下越近,则感受到上苍的可能性就越大了。” “除了谪仙、李大将军、淳于博士之外,廷尉大人是距离陛下最近的人了。” “一百万钱,买一个和上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贵吗?” 李斯:“……” 特么的,让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占了便宜似的。 李斯知道论口才,是无论如何辩不过这两个无耻之徒了。 于是他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没有钱。” 李水笑眯眯的捧出来了一个盒子,说道:“恰好,这里就有一百万钱。” 李斯纳闷的说道:“一百万钱,能放进这小小的盒子里面?” 李水说道:“怎么不能?盒子中的东西,等价于一百万钱。” 李斯哦了一声,把盒子接过来了,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印着漂亮的花纹,还有一个编号。 这是李斯的门票。 李斯无语了:这……这东西还真的是价值一百万钱啊。 李水笑了笑,又拿出来了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廷尉李斯,借走商君别院壹佰万钱。 下面是年月日。 就剩下李斯摁手印了。 李斯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欠条啊。”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谪仙真是未雨绸缪啊,准备的真是齐全啊。”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本仙的目的,是为了给各位大人排忧解难,当然要准备的多一点了。服务要好一点了。这样一来,各位大人有宾至如归之感,那不是很好吗?” 李斯:“……” 借个钱还要宾至如归的感觉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他急匆匆的摁了手印,然后离开了。 ………… 东夷人又在开会。 苍海君坐在上座,他看着东夷勇士,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只是刺秦而已,怎么会生出如此多的事情来?” 沧桑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是很简单的,我们只要在皇帝的必经之路上加以埋伏,然后用大锤,将他连人带车,一块砸翻就可以了。谁知道……现在要买票了。” 苍绔嗯了一声:“我今日去看了。谪仙为了防范别人逃票,进行了极为周密的布置。想要穿过层层检查,逃票进去,十分困难。” “但是不进去的话,距离皇帝有十万八千里,如何刺杀得了?” 苍海君叹了口气:“可是这门票,也太贵了些,最便宜的也要一万钱。” 苍绔说道:“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苍海君沉默不语。 他有点后悔刺秦这档子事了。 一万钱的门票啊,这一场刺杀行动,搞不好会赔本。 按道理说,张良是信义之人,刺秦成功之后,应该是不会赖账的。 但是这一万钱应该算到谁头上,这就不容易掰扯的清楚了。 按道理说,应该立刻找到张良,双方面谈一番,商议好了之后再行动。 可是……谁知道张良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最后苍海君想了想,向苍绔说道:“如果我们花了这一万钱,让你买了门票,你能保证刺秦成功吗?” 苍绔说道:“这有什么不能保证的?只要秦人皇帝的马车从我面前经过,我便一锤砸下去,保证他四分五裂。” 苍海君点了点头,分析说:“嗯,如此说来,就算我们刺秦失败,也不过损失一万钱而已。” “东夷不富裕,但是这一万钱,我们也能拿的出来,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是万一刺秦成功了,我们就是配合着张先生造反的大功臣,到时候我们就真的要飞黄腾达了。也许整个齐地都是我们的了。” “这样一比较。刺秦的风险很小,刺秦的收获很大啊,此事,可以做一下。” 周围的东夷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屋子里面,唯一有点智商的苍桑陷入了沉思之中:大王说的确实颇有道理,可是我怎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呢? 这刺秦失败的风险,真的那么小吗?等等,万一苍绔这一锤抡下去。无论他有没有杀死皇帝,那些秦人都会报复我们吧? 到那时候,张先生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何帮我们? 就算张先生及时在咸阳城中举事,可是这里距离咸阳,毕竟有千里之遥啊。 如果秦人留下一队人马,先杀了我们,再回去平乱呢?好像也来得及啊。 想到这里,苍桑顿时怕了。 他对苍海君说道:“大王,小人刚刚想到,此事十分不妥啊。” 随后,他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 苍海君听了之后,微微一愣,心想:这倒是个麻烦。 不过苍海君是谁?那是聪明人啊。东夷第一智者的名号,绝对不是白叫的。 他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他对苍桑说道:“此事很容易。” 他又叫过苍绔来,说道:“刺秦一事,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不要声张,尤其不要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来。” 苍绔纳闷的看着苍海君:“大王,这是为何啊。” 苍海君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为了避免牵连到我们东夷族人。” 苍绔有点想不明白。 苍海君和苍桑两大智者,在旁边苦口婆心的说了一番。 苍绔,终于大概知道一点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大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秦人知道我是东夷人。” 苍海君满意的点了点头。 苍桑说道:“大王果然有智慧啊。我还是差了很多。” 苍海君呵呵一笑,说道:“本王毕竟是东夷首领,有些事,自然要想的远一些。你也不要太气馁,哈哈。” 随后,苍海君命人通知所有族人,一块来凑钱。 这一万钱,是摊派到每一个族人头上的。 有些族人比较贫穷,为了满足摊派,只能卖出去一些自己比较心爱的东西。 比如一张珍贵的狼皮,比如一对漂亮的鹿角。 其实……苍海君自己就很有钱,他拿出来这一万钱,绝对没问题。 但是苍海君还是决定让大家凑钱。 只有这样,才能团结族人嘛。让大家觉得,彼此之间是一家人…… 钱,很快凑够了,苍绔和苍桑一块,带着钱去买了一张门票。 在买票的时候,周围的人总是上下打量他们两个。 毕竟,他们的装束比较特殊,一看就是蛮夷。 而秦人其实有点自豪,毕竟连蛮夷都要来看封禅泰山了,可见大秦威名之广啊。 而苍绔对苍桑说道:“这些人看出来了我们不是中原人。” 苍桑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们再给你去买一件中原人的衣服便可以了。” 时间不长,苍绔已经换上新衣服了。 但是他这心里面,总有点不踏实。 因为自己的身材,实在是太特别了。而且语言举止,都带着东夷人的特征,恐怕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 于是,这天晚上,他思来想去,始终睡不着觉。 直到天亮时分,苍绔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起床,抱着衣服,急匆匆的来到街上,找到了一个代写家信的先生。 对他说道:“有劳你了,帮我在衣服上写几个字。” 那先生问道:“写哪几个字啊?” 苍绔说道:“你就写……我不是东夷族人。” 先生一愣:“你不是东夷族人吗?我看你长得很像啊。” 苍绔心想:果然啊,我的面相一看就看出来了,所以这几个字,必须要写,否则的话,我的族人不就危险了吗?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大力士苍绔 文书先生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很快在衣服上写好了几个大字:我不是东夷人。 这几个字写的很漂亮,用的是当下比较流行的隶书。远远一看,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苍绔不认识字,但是感觉这几个字写的不错,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付了钱。 文书先生纳闷的看着苍绔:“你不穿在身上吗?” 苍绔呵呵一笑,说道:“现在不穿,到时候再穿。” 苍绔,打算一鸣惊人。 在东夷族人当中,苍绔的威望不低,因为孔武有力,他是族中的第一大力士。 提起他的武力值来,人人都交口称赞。 唯独智商这一点,苍绔有些遗憾。 人人都觉得他空有一身蛮力蛮力,却没有什么智商。 因此,苍绔总想要证明自己一下。 而现在,证明的机会来了。 只要在封禅大典上,将这衣服穿在身上,那么东夷族人必定赞叹不已,到那时候,自己岂不是一举成名了吗? 到那时候,他苍绔可能会被誉为东夷族排名第三的智者吧? 苍绔越想越美,把衣服抱在怀里,笑眯眯的回去了。 ………… “荒唐,简直是荒唐,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淳于酒肆之中,一群儒生正在破口大骂。 他们刚刚听说,陛下的封禅大典竟然要卖票,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他们不仅骂李水和李信,连淳于越也骂了。 其实他们主要骂的还是淳于越。 恶人固然可恶,而叛徒比恶人更加可恶。 齐鲁两地的儒生,认为淳于越就是这个叛徒。 此人披着儒家的外衣,行的全都是厚颜无耻之事,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来淳于酒肆痛骂,当然不是因为这里的东西物美价廉,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儒生们一致认为,他们是铁骨铮铮,故意来淳于越家门口骂,这样才显得有风骨。 这些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骂。 他们正骂的高兴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拍了桌子,大声喝道:“伙计,你这酒肆怎么回事?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你们也不管管吗?” 儒生们吓了一跳,他们向周围看了看,有点纳闷:这里有猫狗?没看见啊…… 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喊:“就是,本想开开心心来喝酒,没想到却听到了几只恶狗乱叫,实在是扫兴。” 儒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问同伴:“你们看见狗了吗?这狗在哪?我怎么没见到?” 紧接着,又有人指着这帮儒生说道:“伙计,给他们上一盘狗肺汤,给他们补补。” 儒生们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竟然是骂自己的。 他们顿时热血上涌,气的手脚发抖,有些说不出话来。 儒生仔细看了看周围的食客,更加生气了。 这些人全都穿着穷苦人的衣衫,有的人身上还有灰尘。 这些人一看就是低贱之人,他们竟然敢骂儒生,真是反了天了。 有个儒生一拍桌子,大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们乃是……” 那些穷苦人也一拍桌子:“是个屁,你们敢骂淳于博士,我们绝对不答应。” 儒生们看这些人撸起袖子来,像是要动手,纷纷抱头逃窜。 离开了淳于酒肆之后,儒生们越想越不爽。 其中一个儒生说道:“淳于越,已经背叛了儒家,没想到不知道从哪学来了这些鬼门道,收拢了这些穷苦人的心思。” 另一个儒生微微一笑,说道:“老兄此言差矣。我们儒家所谓的民,一向指的是识文断字,有些家产之人。刚才那些贱民,我们本就不想争取。” “淳于越背叛了儒家,只能捡我们的剩饭剩菜,拉拢一下这些贱民,实在是可怜得很。” 其他的儒生连连点头:“听了你这一席话,我这心里面陡然间舒服了很多啊。” 这些儒生从淳于酒肆出来之后也没有闲着,他们走街串巷,拉拢了当地不少士绅。 然后联名给嬴政上了一道奏折。 这奏折中说,封禅泰山,乃是何等神圣之事,岂能卖票,这不是天下一等一的笑话吗? 奏折送到嬴政手中之后,嬴政把李水、李信、淳于越三个人叫来了。 淳于越始终一脸淡然,一副很佛系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是,他已经看破红尘了,爱咋咋地了。 嬴政问李水说道:“这些儒生说的,倒也颇有道理啊。封禅泰山,乃是与天沟通,岂可用钱买票啊?” 李水说道:“请问陛下,用钱买票怎么了?” 李水问的理直气壮,嬴政倒是微微一愣。 淳于越叹了口气,心想:这些话,谪仙已经问过我了。 嬴政想了想,说道:“用钱买,岂非唯利是图吗?” 李水好奇的说道:“敢问陛下,唯利是图,又怎么样了?” 嬴政:“……” 他忽然觉得有点和李水说不清楚了。 他指着李信说道:“你来说。” 李信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陛下的意思是,用钱买票看封禅大典,太不庄重了,一点都不高级。” 嬴政点了点头,心想:嗯,朕就是这个意思。 李水说道:“用钱买封禅大典,怎么就不庄重了呢?难道一定要按照爵位来确定谁可以看封禅大典,谁不可以看封禅大典吗?难道要朝廷评定,谁可以看封禅大典吗?” “钱,乃是百姓辛辛苦苦赚来的。爵位,则是朝廷赏赐的。若以爵位确定名单,那么是不是在否定科举?” 嬴政一愣:“怎么又说到科举上面了?” 李水说道:“科举,便是陛下告诉天下人一个信号。有些人,想要躺在功勋簿上,子子孙孙,世代做官,不可能了。” “只要有人才华出众,陛下就可以提拔他,让他入朝为官。如此一来,那些官吏就不会为非作歹,而天下间所有百姓,都可以奋勇争先。” “现在封禅大典,又是一个信号。臣提议,用买票的方法,筛选观看之人。” “有些好事者,肯定认为臣是在敛财。其实大错而特错。臣是背负了骂名,为了我大秦释放了一个信号:观看封禅大典这种事,也不是那些官吏能垄断的了,只要百姓人人吃苦耐劳,总有参与盛世的一天。” “如此一来,这些百姓就看到了希望。不会再庸庸碌碌,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生娃。” 嬴政笑了:“如此说来,你当真不是为了敛财?” 李水干咳了一声:“当然了,顺便充实一下我大秦的国库,也是好的。” “自古以来,帝王封禅祭天。总有一些迂腐之人,说什么好大喜功,说什么民脂民膏。但是臣敢保证,这次封禅结束之后,百姓们会希望再次封禅的。” 嬴政将信将疑的说道:“是吗?” 李水笑道:“陛下不信的话,可以事后派几个人,明察暗访,到时候自然知道臣说的都是真的。” 嬴政点了点头。 随后,嬴政说道:“槐谷子的话,朕是听明白了,是想告诉天下人,只要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皆能为朕所用。” 李水连连点头:“正是。另外,关中对于商贾之道,已经接受的差不多了。但是其他地方,还有些抵触。” “齐地有鱼盐之利,这里的人,对商人倒不是太歧视。以这里作为一个试点,推广一下商贾之道,或许能够有所收获。这对早日建成人间仙境,颇有助益啊。” 嬴政听到人间仙境四个字,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啊。” 于是,李水等人笑眯眯的出来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谪仙,老夫和你商量一件事如何?” 李水说道:“姐丈何必客气?直说便可以了。” 淳于越说道:“能不能把老夫从封禅大典筹备名单上拿掉?” 李水感慨的说道:“姐丈为了封禅大典,忙前忙后,操心劳力,如今居然要把自己的名字拿掉,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何等的不求名利。” 李信也使劲点头:“是啊,姐丈这种人,真是令人敬佩。” 淳于越:“……” 曾几何时,淳于越多么希望得到李信的敬佩啊。 可是现在终于得到了,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老感觉……这敬佩之中,掺杂了讽刺呢? 淳于越说道:“所以,谪仙是答应了?” 李水摇了摇头:“万万不可。姐丈不计名利,我们岂能不想着?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乃是我大秦国策。这规矩,绝对不能坏。” 李信也十分热情的说道:“我建议将姐丈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淳于越:“……” 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老夫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只是觉得此事有些丢人,不想跟着你们现眼而已。” 李水微微一愣,说道:“此事怎么会丢人呢?姐丈此言差矣。” 淳于越也懒得和他争辩,挥了挥手说道:“你就说行不行吧?” 李水说道:“不行。” 淳于越:“……” 李信笑嘻嘻的说道:“正所谓,虽万人吾往矣,纵使千夫所指,姐丈又怎么能退缩呢?” 淳于越:“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他还想和这两人辩论,但是李水和李信坐上轮椅,飞一般的跑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老夫的一世英名啊。” ………… 封禅大典,到了。 这一日,晴空万里,是个极好的天气。 从凌晨开始,李水、李信、淳于越,便指挥着千军万马,做了一番安排。 好在这些兵马都训练有素,稍微训练一番,就能十分得心应手了。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根据李水的命令,封禅大典的场所,被封起来了。 这场所,其实就是泰山脚下的一片面积广大的平整地面,像是一处大广场,天然的适合举办大型活动。 除了这里之外,通往泰山的山路,包括羊肠小道,李水也命人看守,保证陛下和百官的绝对安全。 做完了这些之后,开始放人了。 凡是买到票的官民,都带着门票,从临时搭建的一扇小门进来。在指定地区等候。 这些观众发现,他们的位置其实有点远,从这个地方向前看,倒也能看到广场,就是不够真切。 结果来了两个小贩,开始兜售望远镜。 不用说了,这两个小贩就是李水的人。 关键这两个小贩一边兜售一边说:“此为淳于望远镜,价格公道,质量上佳,诸位放心。” 望远镜的价格很高,成功劝退了很多人,不过还是有些人买了。 用望远镜看广场,就清楚地很了。 结果很快又来了两个小贩:“此为淳于望远镜,价格公道,质量上佳。可以出租,一天低至一千钱。” 观众:“……” 尤其是刚才买了望远镜的观众,差点骂出声来。 这特么绝对是故意的吧? 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租了望远镜。 当然了,这些人当中不包括苍绔。 苍绔没带钱。 好在他不认识字,所以视力还不错,就算没有望远镜,应该也能看清楚人。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有一个声音雄浑的匠户走到了广场中央,举着喇叭高声喊道:“封禅大典,现在开始。” 随后,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齐地的百姓不熟悉鞭炮,顿时被吓得直打哆嗦。 这鞭炮不知道是几万响,足足响了半个时辰。 当真是震耳欲聋。简直像是天上的雷声。 这一刻,所有的观众心中都在感慨:秦威烈烈,此言不虚啊。 而一直自信满满的苍绔,忽然有点紧张了:秦人竟然能操纵雷电?这……这要是杀他,恐怕不容易了啊。 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随后,是一阵耀眼的白光。 是秦兵身上的铠甲,反射的阳光。 这些秦兵,是精挑细选之后的精壮武士,个个身材高大,容貌英武,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 因为步调一致,千万人踏在地上,犹如一人踏在地上。 苍绔觉得这脚步声像是踏在自己心脏上一样。 他感觉大地都在微微震颤,不由得……有些手心冒汗。 第六百六十三章 别出心裁的封禅大典 成千上万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来了。 这步伐整齐到跺脚的声音都是一致的,实在是震撼人心。 齐地无论是儒生还是豪强,都被这些威武雄壮的秦兵给镇住了。 或许之前,他们当中还有某些人有非分之想,而看到这些秦兵的时候,他们的非分之想顿时烟消云散了。 这是真正的虎狼之师,不,比虎狼之师还要威猛。 和这样的军队怎么战斗?一场战斗,必败无疑啊。 豪强们能拉起来的,都是一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罢了。 就算是六国的军队还在,遇到这样的兵马,也是必败无疑。 之前有传言说,李水和李信,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灭掉了匈奴。 只用了几千人马,就攻破了孔雀国的百万大军。 起初的时候,大家是不太相信的,但是今天看了秦人的军队之后,也由不得不信了。 这样一支军队,或许真的能够创造奇迹。 很快,这支兵马缓缓地走过来了。 观众们看的热血沸腾,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而人群之中的的苍绔是个异类,他并没有多么崇拜大秦的军队。 经历了最初的恐慌之后,苍绔的一颗心已经彻底稳下来了。 头脑简单的人,往往就有这点好处。 天不怕,地不怕。 手持长戟的士兵很快走过去了,然后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远方远处的广场上。 然后一阵隆隆的车声,是战车兵到了。 战车激起来了一团团的灰尘,让周围的看客有一种身处战场的感觉。 不少人心中惴惴,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害怕的情绪来。 再之后,是骑兵,是长枪兵,是辎重兵…… 一队队兵马走过去,尽情的展示着大秦的兵强马壮。 从这一日开始,齐地的人,再也不想造反了。 而大秦日报社的记者,一直在不停地拍照。 这些照片很快会发表在报纸上,传到大秦各地。同样可以震慑一部分宵小之徒。 当兵马都过完了之后,远处出现了三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地向这边过来了。 最前面一辆,上面站着李水和淳于越。 中间那一辆,则是嬴政。 后面那一辆,就是李信了。 李水、淳于越、李信,三个人,是这次封禅大典的策划者,因此由他们三个人前呼后拥,簇拥着嬴政过来,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淳于越似乎有点郁闷。 他低声对李水说道:“谪仙,我们今日,是不是太奢靡浪费了?”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姐丈赚了那么多钱,难道还没弄明白赚钱的规则吗?今日不仅没有浪费,反而省下了很多钱。” 淳于越叹了口气:“赚钱,老夫并不在意。我只是不能理解你今日这番作为。我们明明花了无数的钱财,怎么就能赚钱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姐丈请看,我大秦军队,威名赫赫。可是天下人只看到了威名,没有感受到威势,他们总是心有不甘,想要挑衅一番。尤其是六国贵族,明明已经被我们打的落花流水,偏偏不信邪,依然想要叛乱。” 淳于越嗯了一声:“确实如此。” 李水又说道:“我大秦军队,平定叛乱,轻而易举,但是依然要准备粮草、器械,抽调壮丁,平整道路。” “可以说,只要出兵一次,就要花费无数的钱粮。” 淳于越点了点头:“这个老夫也知道。” 李水又说道:“而现在,我们花费大量的钱财,让秦军出来展示一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不敢叛乱了。” “博士可以算个账,是这样省钱呢?还是打上一场仗,打的血流成河省钱呢?” 淳于越微微一愣。 良久之后,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看起来是消耗民脂民膏的事,其实是在省钱,是在节省民力?”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 淳于越感慨的说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他嘴上说着匪夷所思,但是心里面显然已经认可了李水的说法。 李水笑了笑,对淳于越说道:“治国,很复杂,不能只看到表面啊。” 淳于越点了点头,向李水拱了拱手:“受教了。”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姐丈忽然这样,我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淳于越哈哈一笑。 李水和淳于越交谈的很开心。嬴政看着自己的千军万马,看着周围的民众,看着布置的十分隆重的泰山,也很开心。 封禅大典,就是这样才能彰显皇家气度嘛。 而这时候,苍绔准备动手了。 没有笔者时候更好的机会了。 他甚至能看到车上的皇帝了。 嬴政乘坐的辒辌车,确实是辒辌车,只是为了方便检阅军队,把顶棚去掉了。 苍绔觉得,如果自己提着锤子砸过去,应该可以很顺利的把嬴政砸成肉泥。 他很开心的笑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了。 无比醒目的几个大字:我不是东夷人。 随后,苍绔开始寻找自己的铁锤。 封禅大典上,不允许携带武器,这个消息早就传出来了。 但是东夷人得到消息之后,苍海君和苍桑讨论了很长时间,终于想出来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提前把铁锤藏起来,藏在封禅场地中。 等到要刺杀的时候,再把铁锤拿出来。 确定了这个办法之后,苍绔就连夜把铁锤埋在这里了。 他很幸运,选择了一个角落。 苍绔开始挖土,很快就把铁锤挖出来了。 当他把铁锤拿到手中的时候,顿时豪情万丈,感觉整个天地,没有什么能当得起自己的一锤了。 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幽幽的声音:“你意欲何为?” 苍绔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看到两个秦兵正站在他身后。 这两个秦兵身上穿着铠甲,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但是苍绔不怕。 他自信凭着一人一锤,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两个人。 其实秦兵注意到苍绔很久了。 今天的观众席上,不仅有花钱买票进来的人,还有李水安排进来的兵卒。 这些兵卒都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负责监视观众席上的一举一动。 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把目标锁定在苍绔身上了,毕竟,苍绔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身材高大,一看就是蛮夷之人。 这封禅大典上,出现一个蛮夷,谁能不紧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且蛮夷居然肯拿出那么多钱才来买票,这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是蛮夷首领,比较有钱,这倒也罢了,可是看此人的衣着打扮,分明是个普通人啊。 他今天在这里花这么多钱,下半年不打算过了吗? 所以,秦兵一直盯着苍绔。 果然,他们发现苍绔的心思根本不在封禅大典上,他的一双眼睛一直四处乱转,东看看,西看看,简直是贼眉鼠眼。 最后,苍绔竟然换了一身衣服,上面写着:我不是东夷人。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又像是浓浓的嘲讽,好像在告诉朝廷,我就说我不是东夷人,你能把我怎么样? 周围的秦卒都暗暗地想:此人真是太嚣张了。 最后,苍绔脱离了大部分人,走到了没人的角落中挖东西。 秦卒穿上铠甲,跟了过来。 很快,他们看到了苍绔的铁锤,这东西一看就像是凶器。 所以秦卒都动了杀心。 不仅仅是秦卒动了杀心,苍绔也动了杀心。 他看着两个秦卒,心想:我这第一锤,原本是打算锤在秦人皇帝身上的,谁知道来了两个送死的秦卒。 算了,算了,杀了他们也是一样的。刚才这些秦兵不是很嚣张吗?杀气腾腾的,自己一锤将他们砸扁,也算是震惊世人了。 苍绔想到这里,就挥舞起铁锤,向两个秦兵砸过来了。 秦兵愣住了,他们还真没想到,苍绔竟然会主动攻击。 他们看见铁锤砸过来,条件反射一般,用盾牌去格挡。 苍绔心中狂喜:我这几百斤中的铁锤,你用盾牌去挡?简直是找死。 而在这一瞬间,两个秦兵也发现了,他们用盾牌恐怕挡不下来,还不如掉头就跑。 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轰然一声,铁锤砸在了盾牌上。 秦兵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震得人手臂发麻。 然而……预想当中的死亡并没有出现。 甚至他觉得,这铁锤的力道,也不如想象中大。 秦兵纳闷的抬起头来,发现苍绔正一脸震惊的看着铁锤。 这铁锤,已经四分五裂了。 铁壳子裂开,里面全是沙土。 随后,周围有一群秦兵赶过来,把苍绔给摁住了。 这时候苍绔忽然反应过来,他的刺杀计划已经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于是他开始牺牲自己,保全整个东夷族。 他开始大呼小叫:“我不是东夷人,我不是东夷人……” 旁边的秦兵在他头上狠狠砸了一下:“我们还没有拷问呢,你这么快就招了?” 苍绔有些委屈:我……真的不是东夷人啊。怎么他们好像不相信的样子? ………… 苍绔闹出来的这一场刺杀行动,根本没有影响到嬴政,真是嬴政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想要刺杀他。 嬴政按照既定流程,坐着辒辌车,检阅秦兵。 他不断的挥手,淡淡的说道:“众将士一路辛苦。” 而那些秦兵则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声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周围的观众只觉得胆寒。 这样一支军队,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齐鲁两地的儒生,这时候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了:哼,万岁?真是一群马屁精,如此谄媚。 检阅完了秦军之后,李水和李信引着嬴政,向泰山走去了。 而文武百官,则按照既定的次序,跟在嬴政身后。 嬴政看见一路上,不断地有美女出现,将好看的花瓣洒下来。 自己和群臣好像行走在花瓣构成的细雨中,香气四溢,宛如人间仙境。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真正的封禅,真正的与天沟通啊。” 偏偏有个朝臣嘴贱,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 李水回过头来,冲这朝臣微笑着说道:“也没有多少钱。大人放心,这些花瓣和美人,都不会耗费民力。他们的钱,都是从诸位大人的门票里面扣的。” 朝臣们:“……” 合着你收了我们的钱,就用来干这种事了?雇人在地上撒花瓣? 这和拿着金子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浪费,实在是太浪费了。 朝臣们心疼的了不得。 刚才他们就看撒花瓣不顺眼,现在更是抓耳挠腮,难受的要哭了。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钱已经交出去了,只能任由李水折腾了。 而嬴政一路上很满意,他用一种欣赏的态度看着李水的种种布置。 一行人走走停停,最终到了泰山顶上。 嬴政站在泰山之巅,向远处眺望。 他看到了奔腾不息的黄河,看到了齐鲁大地匍匐在脚下。 嬴政顿时豪情万丈,情不自禁的说道:“泰山,果然是天下第一山啊。”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陛下,泰山虽然高,但是陛下比泰山还要高啊。” 嬴政微微一愣,忽然回过味来,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 朝臣们在心里暗暗地想:果然是阿谀奉承之徒啊。 而李信都看傻了,心想:原来马屁还可以这样拍?槐兄真是厉害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时候,有一队美人走过来,迅速的摆上了祭祀需要用的东西。 祭祀,很快开始了。 嬴政站在泰山之巅,焚香祷告,试图与天沟通。 与天沟通这种事,玄之又玄,十分奇妙。 天,毕竟不会说话,但是有时候,你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的意识与另外一种东西交汇在一处了。 当然了,这其实就是入戏太深,造成的幻觉而已。 不过,李水也没有说破这个,嬴政入戏太深,那也不错啊。 只要他笃信仙人,李水就可以大展拳脚的做事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陛下,吉兆啊 嬴政站在山巅,与上苍沟通。 而嬴政身后的朝臣们,就没有这样的身份了。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与上苍沟通。 只有李水,是站在嬴政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试图连接上苍的。 毕竟,李水是谪仙,仙人跪仙人。说不太过去。 李信装模做样的沟通了一会,什么启示都没有得到。 他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悄悄地观察朝臣。 那些职务比较低的朝臣自然不必说了,他们距离嬴政要远一点,因此也放肆一点。 有很多人干脆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而嬴政身边的重臣,则个个一脸认真。 毕竟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表现得太过随便。 李信首先看到了淳于越。 淳于越一脸虔诚,似乎真的在认真与上苍沟通。 不过看他的脸色,应该是没什么结果。 李信看了一会,目光又转移到了李斯身上。 李斯一脸认真地与上苍沟通,但是沟通之后,他会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向嬴政看过去,似乎在观察皇帝的脸色。 呵呵,这个马屁精,似乎随时打算拍皇帝马屁? 李信觉得,槐谷子是朝中的头号马屁精,而李斯就算是第二号了。 想到这里,李信又把目光挪到了李水那里。 他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因为李水与任何人都不同。 他也闭着眼睛,但是在不住的点头,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似的。 有时候李水甚至会张开嘴,无声地喃喃自语,好像在和人吩咐什么。 忽然间,李水又皱起眉头来,摇了摇头。好像对什么事情有所不满。 李信都看傻了:槐兄这……真的假的啊?和老天爷说的这么热闹? 一刻钟后,嬴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旁边的宫女很有眼力劲,立刻奉上来了祭酒。 宫女一动,其他人都知道结束了。 于是纷纷睁开眼睛。 嬴政看了看朝臣,微微一笑,说道:“与上苍沟通,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啊。朕虽然没有听到天的声音,但是却感觉到了天的意志。” “现在朕对大秦天下,对成仙长生,更有自信了。” 周围的朝臣都是一片恭喜声。 李信看了看李水,心想:不知道槐兄听见什么了,回头得问问。 这时候,李水忽然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张纸,恭恭敬敬的捧到了嬴政面前,说道:“陛下,今日封禅泰山,应当留下石刻,以表彰功绩。” “臣才疏学浅,草拟了一份,请陛下过目。” 嬴政微微一愣,然后笑道:“你有心了。” 随后,他把李水的那张纸接过来,漫不经心的读着。 他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李水的文化水平他是知道的。 刚刚进入朝堂中的时候,李水甚至都不怎么认识字。 现在的奏折也写得全都是狗爬子。而且经常有错别字,深究的话,有些语句也不通顺。 因此,嬴政看他这张纸,那是给他个面子罢了。并没有真的想用纸上的内容石刻。 如果真把语句不通,错字连篇的内容刻上去。岂不是丢人丢到仙界了? 结果嬴政看了两眼,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随后,他惊奇的看着李水:“这是你写的?” 李水摇了摇头:“不是。” 嬴政一愣:“方才你好像说,这是你写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臣的水平,众所周知啊。” 嬴政笑了笑,问道:“那么这纸上的内容,是何人所作啊?” 李水说道:“方才臣冥冥之中,听到一个声音,就念了这几句话,因此臣连忙抄录下来了。或许……是神人的启示吧。” 嬴政顿时笑了:“好,好。哈哈。” 李信都看傻了:这样也可以? 随后,嬴政把纸交给身边的朝臣:“你们都看一看,欣赏一下。” 嬴政用的是“欣赏”,看来从内心深处,他是认可了纸上的内容了。 毕竟这内容确实不俗。更何况,顶了神启的名头,干嘛不用呢? 李斯凑够去看了一遍,又忍不住读了一遍: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 人迹所至,莫不臣服。 秦德昭昭,秦威烈烈。 恩德所至,泽及牛马。 李斯震惊了。 他看着这八句话,心脏一个劲的狂跳: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句子吗? 自己一直想写出这样的诗文来,可是一直没有成功。总觉得再有一段时间,就能作出来了。 没想到竟然被谪仙说出来了? 当一个人内心有很多想法,却又倒不出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准确的说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那种情绪,真的是无以言表。 李斯有些佩服,也有些嫉妒的看着李水。 “这个不学无术的无耻之徒,就这样得到了上苍的眷顾?上天平白无故的,告诉了他这样的诗文?” 李斯微微叹息了一声,心想:或许从此以后,我再写诗的话,都要在谪仙的阴影中了。 纸上的内容得到了朝臣们的一致称赞。 不论是不是真的觉得好,这毕竟号称是神的启示,谁敢说不好? 有匠人上来,选定了一块大石头。 随后,由书法最好的李斯,把李水提供的诗书写在了石头上。 随后,匠人们叮叮当当,把诗文刻上去了。 李水看着李斯,心想:廷尉大人,对不住你了。 李水只知道这几句话是李斯写出来的,而且好像不是在祭祀泰山的时候做出来的。 不过,无论如何,李水是拿来用了。 其实李水也知道,这句诗他根本没有背全。不过……能记住多少算多少吧。毕竟跨越了两千年,你还要要求多少呢? 在匠人们篆刻诗文的时候,嬴政命人送来了祭品。 猪头、羊头、牛头,祭酒,瓜果…… 不可胜数。 恍惚间,李水又回到了几年前,忽悠沙提烈的日子。 那个冤大头,真的花了不少钱啊。 剩下的内容,就是淳于越的老本行了。 什么时候应该拜,什么时候应该起身,谁在前,谁在后…… 众人都变成了提线木偶,任由摆布。 到午后时分,祭祀已经接近尾声了。 嬴政率领群臣,缓缓地向下走。 这时候,原本晴好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大团乌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朝臣们都有点尴尬。 这种场面,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上苍震怒? 这时候,李水忽然大声说道:“吉兆,吉兆啊。” 朝臣们都一脸无语的看着李水:“这也算是吉兆?” 李水接着说道:“上苍担心日光太烈,晒坏了陛下,因此布下伞盖,为陛下遮阳。可见方才天人沟通,真的很有效果啊。” 朝臣们都惊呆了:这样也行? 而李水的解释,显然让嬴政很开心,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众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霹雳一声,开始下雨了。 刚才的那团乌云,终于显示出来它的威力。 朝臣们更加尴尬。 祭祀的时候遇到风雨,这事…… 结果李水照样大呼:“吉兆,吉兆啊。” 朝臣都无语了:从来没听说过这也叫吉兆的。如果这也算是吉兆的话,世界上还有凶兆吗? 当然了,这话他们没有跟嬴政说。谁愿意这时候触皇帝的霉头呢? 他们只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想听听他打算怎么解释。 李水认真的说道:“此乃上苍天降甘霖。可以滋润万物,令百姓收获。可以一扫暑气,令人心旷神怡。甚至可以饮用甘露,延年益寿。” 朝臣们看着瓢泼大雨,躲在雨伞下瑟瑟发抖:谪仙,太厉害了。这也能解释的过去。 嬴政说道:“准备接甘露。” 很快,有美人捧过金盘来,要接甘露。 这金盘,其实是接天上的露水的,现在要接雨水,不过几秒钟而已,盘子就满了。 于是金盘换成了金罐。 接了足足二十罐之后,嬴政才意犹未尽的让他们停下来了。 而李水在旁边不失时机的说道:“日后臣炼制仙丹的时候,这甘露就用得上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臣们现在对李水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 齐鲁两地的儒生没有去看封禅大典。 即便有一两个人去看了一眼热闹,很快也就回来了。 封禅大典,并不是按照他们的想法来的,他们很不开心,甚至可以说很生气。 他们觉得淳于越是异端,而李水和李信,简直就是歪门邪道了。 朝廷,必须正本清源,否则的话,国将不国。 这是齐鲁两地儒生的共识。 只可惜,他们人微言轻,而且上次见皇帝的时候,他们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陛下……似乎不太喜欢他们。 于是这些儒生选择了另外一个办法。 他们打算游说齐鲁两地的豪强贵族,让他们出面,向嬴政进谏。 虽然六国破灭之后,原有的贵族势力都一落千丈,可是他们的话,毕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也许陛下能听得进去。 然而,这些儒生很快就碰了一鼻子灰。 他们到了当地邹大人家中。 邹大人正在账房里面算账,过了好大一会,才见了这些儒生。 儒生们有些不快,对邹大人说道:“大人乃是贵族,与账房先生混在一块,这算怎么回事?” “贵族应当淡泊名利,怎么能整日计较钱财呢?” “仁义礼智信,其中可没有一个钱字。” 邹大人有些不爽。这些人……也太过好为人师了吧? 他们是来做客的吗?哪有上来就训斥人家主人的? 于是邹大人淡淡的说道:“几位先生,许久没有在世上行走了吧?” 儒生们:“什么?” 邹大人呵呵笑了一声:“诸位的书,读的确实不少。圣贤的言论,也确实张口就来。可是世上的道理,可不是读书就能读出来的。有时候关起门来,觉得自己学了个十成,真到要用的时候,就往往碰壁了。” 儒生们都有些气恼。 这邹大人话里话外,好像在讽刺他们是书呆子啊。 其中一个儒生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是一片好心。希望邹大人不要自甘堕落,最后与商贾为伍。” 邹大人冷笑了一声:“自甘堕落?与商贾为伍,就是自甘堕落了吗?” “诸位何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如今商贾之道盛行。而正是因为商贾之道。我大秦才蒸蒸日上。” “诸位抱着数百年前的学说,故步自封,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陈腐之气。还想要诋毁谁来?” 儒生们个个气的要命。 他们看着邹大人说道:“如此说来,你当真不肯帮忙劝谏皇帝了?” 邹大人心想:原来他们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劝谏皇帝?这些人也真是有意思,到了之后不说正事,先要数落我一番。 他看着儒生说道:“你们要我劝谏皇帝做什么?” 其实邹大人根本不想劝谏。 他觉得这些儒生太迂腐了,根本认不清形势。 自从六国破灭以来,陛下对六国贵族十分警惕。虽然开了科举,允许贵族的子弟做官,但是也要重重考核。 这种情况下,自己却要进谏?搞什么忠言逆耳的把戏?那不是找死吗? 儒生们对邹大人说道:“我们希望大人能劝谏皇帝,历经节俭。” 邹大人皱了皱眉头:“厉行节俭?” 儒生们点头说道:“不错。这一场祭祀,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我们认为,陛下应当有所收敛了。否则的话,天下将为之困顿。” 邹大人呵呵笑了一声:“天下将为之困顿?我怎么却觉得,大家都很开心呢?” “我早在数月之前,就得到了谪仙的通知。在祭祀大典上,需要很多花瓣。因此我将我的数百亩良田,统一种上了各色花卉。” “今日的祭祀大典,用的花瓣全是我提供的。我获得的利润,比往年要高出去了七成。” “我怎么觉得,这祭祀大典是好事呢?” 儒生气的手脚发抖:“你真是自甘堕落。” 邹大人冷笑了一声:“是诸位没有意识到,时代已经变了。如今没有钱,如何让子弟去商君别院读书?如何出人头地?诸位往日的那些想法,应当收起来了,否则肯定会吃大亏的。” 第六百六十五章 仙学概论 齐鲁两地的儒生今日真是被结结实实的气到了,在他们看来,邹大人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以前的邹大人仗义疏财,为民请命,那是何等的大好人?怎么忽然之间,全都变了? 听说谪仙有一种本事,可以传染他人。让他人变得像是谪仙一样,厚颜无耻,以前大家还不太相信,觉得这话有点太玄乎了。 但是现在看看邹大人,儒生们这心中,还真的有点想法了。 难道这厚颜无耻。真的可以传染吗? 如果不能传染,邹大人怎么回事?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如何解释? 如果厚颜无耻真的可以传染,它又是怎么传染的呢? 儒生们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最后决定,还是要尽力挽救邹大人。 即便邹大人刚才有些无耻,即便邹大人开口闭口都是庸俗的金钱,令人作呕。 但是,邹大人毕竟曾经是正直善良之辈,也许他今日只是误入歧途,趁着他还没有泥足深陷,或许有挽救的机会。 想到这里,儒生们一脸感慨的对邹大人说道:“我们记得,你以前重义轻利,是一个绝顶的好人,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啊?” 儒生们的一脸关切,让邹大人心里很不爽,好像自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等待别人挽救似的。 邹大人幽幽的说道:“我这些,都是跟着你们儒生学的。” 齐鲁两地的儒生顿时懵了,然后开始气急败坏,指着邹大人说道:“平白无故,你可不要诋毁我们。我们何时做下这种事了?” 邹大人呵呵一笑,向儒生说道:“你们确实没有做这种事,可是淳于越不是做了吗?淳于越,不是你们儒生领袖吗?” 邹大人提到淳于越,目的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意思是说,你看看,你们儒生中的领袖都在做这种事,你还说我? 邹大人滔滔不绝,有点得意地说道:“淳于越最近获利多少?我也曾经帮他算了一笔账。单单是客店,迎来送往,每日……” 邹大人还没说完,那些儒生就急了,气急败坏的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淳于越猪狗不如,岂能算作是儒生领袖?” 邹大人微微一愣:“淳于越不是朝中的博士吗……” 儒生们冷哼了一声:“博士个屁。他现在已经堕落了,不再是儒生了。” 邹大人一脸茫然:“淳于博士,已经不是儒生了吗?难道他不想做儒生了?” 齐鲁两地的儒生一阵冷笑:“不是他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我们让不让他做的问题。” “淳于越厚颜无耻,结交槐谷子那等厚颜无耻之人,我们已经将他开除出去了。从此以后,他不算是儒生了。” 邹大人一脸茫然:“这样也行?” 讨论完了淳于越。儒生们又一脸诚恳的看着邹大人:“你可不要像淳于越一样,误入歧途啊。” 邹大人好奇的问道:“怎么做商贾,就算是误入歧途了呢?” 儒生们都有点不耐烦:“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吗?” “做商贾,必定会机关算尽,唯利是图。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君子?绝大多数都是小人。” 邹大人哦了一声:“可是淳于越若不做商贾,那淳于客店也就不复存在了。从火车上下来的人,又累又饿,又饥又渴,他们可怎么办呢?难道要露宿街头吗?” “炎炎夏日倒也罢了。如果是数九寒天,严冬腊月呢?万一冻死一两个人,这便是诸位念念不忘的仁吗?” 儒生们微微一愣,他们没有想到,邹大人居然可以反驳自己的观点。 不过,诸子百家,谁不擅长辩论呢?这些儒生顿时精神抖擞,要和邹大人辩论起来。 他们说道:“邹大人此言差矣,如果没有淳于旅店,那些行人就无处安身了吗?我看未必如此。” “他们下了火车之后,尽可以找一个农户,给人家一些钱财,暂住一晚。如此一来,那些贫穷的百姓,得到了钱财,行人也有了落脚之处。不是很好吗?总比把钱让淳于越赚走,要好得多吧?” 邹大人哦了一声:“原来可以这样。” 儒生们有点得意。 紧接着,邹大人又说道:“然而,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如果有歹人冒充行人,住进了附近的百姓家中。” “到了晚上的时候,夜深人静。这歹人突然下手,将主人一家尽数杀死,然后抢走了财物怎么办?” 儒生:“嗯?” 邹大人又说道:“又或者,如今农舍中的百姓,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他忽然间看见新来的客人资材丰足,于是起了歹念,将客人杀死,取走了他的财物怎么办?” “反正客人远道而来,谁也不认识。就算杀了他,也无人知道,那又当如何?” 儒生们都愣住了。 他们沉思良久,然后说道:“可是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出门在外,就要向附近的农舍家中借宿。” “出门,本来就是有危险的啊。” 邹大人呵呵笑了一声:“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自古以来,不曾有皇帝,难道诸位想要让当今陛下……” 儒生们都吓得脸色惨白,他们忽然发现,这邹大人的话术,怎么有点熟悉?很像是槐谷子那个无耻之徒的习惯啊。 好在邹大人没有在谋反的问题上深究,他淡淡的说道:“如今好了,有了淳于旅社。淳于旅社,乃是淳于大人的产业,每一间旅社当中,都有特定的标记,凡是在里面住宿的人,都能得到一张纸,上面记载了全国旅社的位置。” “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为非作歹之人冒名顶替了。” “淳于博士,乃是当世大儒,朝中重臣,他肯定不会干那些杀人越货的事。” “而行人们都住在了客店里面,就没人去打扰农人了。如果有人深更半夜敲开了农人的门,谎称要借宿,那十有八九就是歹人了。” “如此一来,农人和客人都安全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儒生们哑口无言,他们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可是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们又想不出来。 这时候,有儒生灵机一动,终于想明白其中的不妥之处了。 他对邹大人说道:“原本百姓穷困潦倒,靠着来往的客人,可以得到一些钱,补贴家用,虽然有一点点危险,但是毕竟赚到钱了。” “可是现在呢?他们失去了赚钱的路径。现在他们确实是安全了,可是这样的安全又有何用处?他们确实没有被贼人杀死,可是却被贫穷杀死了。不照样是个死吗?” 邹大人哈哈大笑,对儒生说道:“我之前说诸位固守书斋,不通事务,你们还不服气,现在不是得到印证了吗?” “诸位以为,淳于客店里面的伙计是从哪来的?给客栈供应饭菜酒食的人是从哪来的。整理客人房间的人是从哪来的?” “这些,都是从附近农舍招募来的。他们留在淳于客栈,赚的钱可比往日多的多了。而且收入稳定,没有风险。” “这对当地的百姓,才是真正的大仁。诸位方才说的,让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去赚一点小钱。” “人命比金钱,难道不更有价值吗?诸位口口声声,说我和淳于博士钻到了钱眼里面,怎么我却觉得,你们才是钻到了钱眼里面呢?” 儒生们的脸青一块白一块,他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换成邹大人语重心长了,他对儒生们说道:“你们明知道让行人借宿农舍会有危险,但是你们却不思改变,固守残缺。这是仁吗?” “在我看来,淳于博士,不惧流言蜚语,为了百姓能有一口饱饭吃,以儒学领袖的身份,行商贾之道。” “虽万人吾往矣,真是令人敬佩啊。这样的人,当得起一句当世大儒。” 邹大人对淳于越称赞不已。那些儒生找了个借口,纷纷溜走了。 他们离开邹大人家中之后,有些纳闷:“难道淳于越是对的?难道邹大人是对的?难道我们错了不成?”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对同伴说道:“不对啊,我们找邹大人,根本不是为了讨论淳于越的对错,我们是让他劝谏皇帝,厉行节俭的啊。怎么话题必知不觉之间,被带偏了?” 周围的儒生也反应过来了,他们打算回去继续找邹大人理论。 可是……可是刚才已经被人怼的哑口无言了,现在再回去?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啊。 而且儒生们见识了邹大人怼人的功力之后,也不想再和他争辩了。 最后这些儒生决定,换一个人,去别人家中游说。 儒生们走了,邹大人来到自己书房,又津津有味看起书来了。 这书是刚刚托人从咸阳城中买来的,是商君别院新书的书,名字叫《仙学概论》。 仙学概论,乃是周青臣等人,记录下来李水的一言一行,旨在阐述他的思想。 其中有大量的辩论和事例,可以称得上是当代论语了。 邹大人越看越兴奋,觉得这本书真是妙不可言,令人获益匪浅啊。 ………… 儒生们又找到了鲁大人。 结果鲁大人和邹大人的态度一样,对儒生们一通怼。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笨嘴笨舌的鲁大人,现在说起话来,竟然头头是道。 这就让儒生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鲁大人和邹大人一样,也买了仙学概论,昨天晚上看了一个通宵,现在可以称得上是融会贯通了。 今天拿着这些儒生小试牛刀,竟然意外的好用。 鲁大人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自从看了仙学概论之后,这个纷扰复杂的世界,仿佛渐渐地清晰起来了…… 送走了儒生之后,鲁大人又捧着仙学概论,仔细的研读起来了。 之前觉得这些什么规律,什么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特别拗口,特别难懂,可是现在经过实践之后,鲁大人是彻彻底底的爱上了。 这……这简直是行走在人世间的利器啊。 这一日,儒生们四处奔走,找了很多人,但是每一次都碰壁了。 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都能言善辩,自己完全无法反驳。 直到他们经过淳于书店的时候,听见书店的伙计在叫喊:“诸位,诸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新到仙学概论。” “仙学概论,乃是谪仙半生精华所在。读懂了仙学概论,可以游刃有余,如同谪仙一般,文可以舌战群儒,武可以安定天下。文武双全,为当世之楷模。” 伙计的声音很诱人,有几个儒生甚至都忍不住想要买一本来看看了。 当然了,他们买仙学概论,绝对不是要改头换面,投靠谪仙,而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错,就是这个目的。 儒生们凑了凑钱,推举了一位脸皮最厚的,然后进了淳于书肆。 他把钱递过去,有些脸红的说:“买一本仙学概论。” 那伙计结果钱,高声喊道:“齐地儒生孟先生买仙学概论了啊。” 儒生:“……” 他接过书,匆匆跑了。 而伙计刚才的呼喊,成功的又招揽了一波顾客。 毕竟……连儒生都来买仙学概论了,这说明仙学概论真的不错啊。 毕竟大家都知道,谪仙和儒生一向不对付。 儒生们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始仔细的研读仙学概论。 他们本来就是带着成见读书的,所以对书中的内容不以为然,大挑毛病。 正在挑的高兴的时候,忽然旁边咔嚓一声,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去。 儒生们微微一愣,扭头去看的时候,发现一个人,正举着照相机,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儒生们喝道:“做什么的?” 这人带着相机跑了。 儒生们倒也没有在意,继续回来研读仙学概论。 直到晚上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事情坏了。 将军小报,齐地分报社,刊载了那张照片,并且配了文字:齐鲁两地儒生,认真研读仙学概论,如饥似渴,废寝忘食。 第六百六十六章 止增笑耳 “丢人,丢人呐!”一个儒生把报纸丢在地上,气的连连跳脚。 其他的儒生都坐在旁边,长吁短叹。 这些儒生感慨的说道:“实在是想不到啊,将军小报竟然无耻到了这种程度,平白无故的就胡编乱造。” 有儒生说道:“此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老夫要找他们讨个公道。” 又有儒生苦笑了一声,说道:“讨回公道?怎么讨回公道?咱们是不是买了仙学概论,咱们是不是是看仙学概论来着?人家这照片,也没有问题啊,就算闹到了将军小报,我们又有什么理?” 有儒生说道:“然而,我们绝非看的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只这八个字就错了。” 周围的人纷纷说道:“不错,不错。不仅如此,我还在上面挑出来了一些毛病。” 众儒生连连点头。 有人站起来,说道:“不管你们去不去,反正我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我是要找将军小报讨回公道的。” 其他人纷纷站起来,说道:“同去,同去。” 于是,一行人纷纷向外面走去了。 这些儒生声势浩大,进了将军小报齐地分社。 他们进去之后,将军小报的人似乎毫不意外,甚至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儒生们拍着桌子说道:“我们确实看了仙学概论,但是不曾如饥似渴,废寝忘食,你们岂能胡编乱造?” 分社的社长站出来,连连道歉,态度十分诚恳,说话十分漂亮。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儒生们看着满脸赔笑的分社社长,倒不好再叫嚷了。 最后社长答应,明天一定会继续刊登一期,为儒生们洗刷冤屈。 如此一来,儒生们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一夜,他们睡得很踏实,毕竟名声保住了,心里面还是很开心的。 第二天一早,艳阳高照,吃过了早饭之后,儒生们又聚集在一块了。 他们催促着仆役去买报纸。 仆役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说:“这报纸,没有买到。只因为将军小报,乃是晚报,喜欢在黄昏时候发售。” 儒生们心痒难耐,却也只能忍着。 毕竟什么时候发行报纸,是人家报社的事,他们也管不着。 好容易等到黄昏,报纸终于印刷出来了。 儒生家的仆役干脆直接等在报社门口,当报纸出来的那一刹那,立刻就买了三四十份,抱着回到了儒生家中。 儒生们看见报纸回来了,个个如同饿虎扑食一般,上来就是一阵争抢。 然后他们拿着报纸,如饥似渴的读起来了。 很快,众人都沉默了。 所有的儒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报纸,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仆役在旁边看的有点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诸位大人,你们这是……” 啪! 有个儒生把报纸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仆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偷眼在报纸上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昨日诸位儒生亲自来我报社,亲口承认,昨日确实买了仙学概论。 然后是当时的照片。 有几个儒生手都有点发抖了:“当时我等确实说了,我们买了这仙学概论,然而……我们的本意是告诉他们,我们并没有对仙学概论十分推崇,更没有废寝忘食,如饥似渴的阅读。” “这报纸……这分明是曲解了我们的意思。” 有儒生说道:“我看那社长,态度十分诚恳,会不会……是他会错了意?” 有几个儒生点了点头:“嗯,或许他是没有听明白,我看咱们应该再去一趟,告诉他咱们的真实想法。” 不过也有几个儒生比较懂人情世故。 他们呵呵笑了一声:“再去一趟,这社长必定也是一般的谦卑,但是转过头来,又会胡编乱造,败坏我等的名声。” “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他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根本不知道礼仪廉耻为何物。似这等无耻之徒,诸位还想从他们嘴里听到真话吗?” 儒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 忽然,有人说道:“怎么感觉这社长的脾气秉性,有点像是谪仙呢?同样的厚颜无耻。” 此言一出,周围的儒生们都愣住了。 他们纷纷说道:“此言有理。报纸这东西,横空出世,越看越像是谪仙弄出来的。或许,这将军小报,就是谪仙的产业。” 儒生们讨论了一会,神情都有些低落。 如果将军小报真的是谪仙的产业,那可真是难办了。 谁不知道谪仙势力极大?而且能言善辩,有理无理,都能将人说的哑口无言。 自从谪仙进入朝堂以来,已经先后斗倒了一大批朝臣。 如果儒生们和谪仙硬刚,那能有好果子吃吗? 可是如果放任自流,任由谪仙这样平白无故的污人清白,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儒生,岂能缩起来任人嘲讽? 最后有人对仆役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将军小报,是不是谪仙的产业。” 仆役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而这些朝臣,开始在屋子里默默的祈祷。 但愿……但愿将军小报,不是谪仙的产业啊。 否则的话,这件事真的难办了。 他们心里很紧张,但是表面上是谁也不肯表现出来的,个个都淡然的要命,似乎全不在意。 很快,仆役进来了。 儒生们忍不住想要站起来,但是紧要关头,他们都忍住了,只是晃了晃身子而已。 他们都想问问仆役,结果怎么样了,但是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因为那样的话,就显得不够淡然。 最后是仆役忍不住了,主动说道:“小人打听出来了,将军小报的主人,并非谪仙。” 呼…… 不少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谁知道那仆役又说道:“将军小报的主人,乃是李信大将军。所以这报纸的名字叫做将军小报。” 儒生们一听这话,全都懵了。 原来,是李信大将军办的吗? 儒生们发现,这件事更加棘手了。 李信和谪仙,好的穿一条裤子,这件事谁人不知? 李信办的,不就等于是谪仙办的吗? 而且……李信乃是武夫。谪仙还有可能讲讲道理,李信就不可能讲道理了。 再加上数日前,李信曾经打了众人的耳光。众人听到李信两个字,心里面就直打颤,这件事闹大了,会不会又挨耳光? 儒生们都沉默了。 仆役站在屋子正中,忽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尴尬。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诸位大人,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有个儒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仆役转身走了。 等仆役走了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一个儒生的时候,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是一群儒生在一块的时候,那就糟了,必须要循规蹈矩。都要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虽然大家私底下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可是一群普通人聚在一块,也不知怎么的,就变了样了。 儒生们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说道:“此事……应当从长计议啊。” 儒生们嗯了一声:“不错,不错。” 他们嘴上说着不错,心里面却在想:“计议个屁,这怎么计议?” 有个人又说道:“我认为,此事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众儒生都连连点头。 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除了点头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李信,武力值超群。大家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可不就得智取吗? 这时候,又有儒生说道:“至于具体怎么个智取法,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众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讨论了一番,当然没讨论出来什么行之有效的措施,只是各自表明了心迹,表示不会善罢甘休。 在彼此之间,挣足了面子,也就足够了。 最后这些人,也就渐渐地散掉了。 这件事,等着大家都忘了,谁也不要提起就好了。 唾面自干,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 李信的住处,李水正在和李信聊天。 两个人一人一个轮椅,说的不亦乐乎。 李信说道:“槐兄,有了这火车真是好啊。以往赶这么远的路,需要几个月之久,那还要骑上快马。到了地方,总是大汗淋漓,一身尘土。” 李水说道:“嗯,风尘仆仆,大概便是这个意思了。” 李信又说道:“现在有了火车,这就好了啊。几日之间,已经到了千里之外。” “而且这火车干净宽敞,十分舒适。妙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从此以后,火车必定大行其道。有了这次的经历,朝中的各位大人,应当不会再反对了。” 李信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幸好我之前参股修铁路,这次恐怕要大赚一笔了。” 李水说道:“不仅你大赚了一笔,朝中的各位大人,想必都要大赚一笔了。” 李信听了这话之后,微微一愣,有些纳闷的说道:“这件事,有些奇怪啊。我们赚了钱,那谁赔了钱呢?” 李水说道:“哪有人赔钱?” 李信一愣:“没有人赔钱吗?可是我们的钱越来越多了,总得有人钱越来越少了吧?” 李水幽幽的说道:“钱,并非越来越少了。西域的金矿,源源不断的供应上来。这钱分明是越来越多了。” “如今天下人都在赚钱,不仅李兄你赚了钱,不仅朝臣赚了钱,百姓们也都赚了钱。” 李信站起身来:“这意思就是说,金子越来越多了,有的人拿的多了一些,有的人拿的少了。但是总之,大家手中的金子都多了。因此……皆大欢喜?”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皆大欢喜。” 李信挠了挠头:“可是……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李水笑了:“这其中,确实有一个难处。话说金子多了之后,天下间的货物却没有跟上。如此一来,货物必定涨价啊。换而言之,金子能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李信立刻回过味来了:“这样一来,在家中屯着的那些金子,岂不是等于越来越少了?”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越来越少了。” 李信说道:“那怎么办?” 李水笑了笑:“那就只有让钱流动起来,让钱生钱。让钱增长的速度,超过钱贬值的速度。” “当然了,这有些风险,万一赔进去了,往日的积蓄就全都没了。” 李信一脸复杂。 李水笑着说道:“当然了,做生意有赔有赚。这对个人来说,是悲剧。但是对朝廷,对天下来说,确是大大的好事。能够帮着陛下早日建成人间仙境。” 李信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槐兄,我发现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为民请命了。” 李水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李兄过奖了。” 忽然,李信又回过味来了:“不对啊,你坐拥几座金山,就算钱不值钱了,你也不会亏本啊,你当然肯这么说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赚钱,那是为了救济苍生。李兄,你可不要误解我啊。” 两人正说着,有报社的伙计跑进来了,对两人说道:“大人,咱们将军小报的销量,这两日增加了几乎两倍。全赖大人的妙计啊。” 李信哈哈大笑,说道:“做得好,做得好。” 他问伙计:“怎么你们社长没有亲自前来?” 伙计说道:“社长说,本来他应该亲自来拜见大人的,但是实在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因此让小人前来。” “社长认为,将军乃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不拘泥这些小小的礼节,想必将军不会怪罪的。” 李信笑了笑,问道:“他在忙什么?” 伙计说道:“社长在忙着,怎么让后续的销量跟上。” 李信哦了一声,问道:“他有什么妙计?” 伙计说道:“社长说,他打算效仿咸阳将军小报总部的方法,深入挖掘一下这些儒生家中的私事。” “捡着百姓最喜欢的部分,好好整理一下。”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正合我意。” 随后,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笑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大秦人才真多 儒生们打死也没有想到,将军小报竟然会无耻到这种程度。 他们已经默不作声了,小报居然死揪着不放。 儒生们是最爱面子的,可是偏偏被将军小报逼得没办法要脸。 将军小报简直是无孔不入,将他们家中的事情一件件全都挖出来了。 什么儒生白天儒雅大方,背地里却醉酒骂人。 什么儒生标榜着齐家治国,实际上家中一团糟乱,几个小妾经常打架。 什么儒生嘴上说兄友弟恭,实际上和弟弟因为财产的问题,老死不相往来。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可关键是,将军小报报道的这些东西,多半还都是真的。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听到的。 儒生们彻底疯了,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怼了谪仙几句,只是得罪了李信而已,竟然就遭到了这样的厄运。 有些脸皮格外薄的儒生已经受不了了,他们想要悬梁自尽。 但是一些有识之士,将他们拦下来了。 齐地多能人,有些人就看的很明白。 这些能人说:“诸位不做表示,那么将军小报上面刊载的内容,就始终是传言而已。” “如果诸位自杀了,那岂不是会让人觉得,诸位是羞愧难当,所以自杀了吗?” “等你们死了之后,更加百口莫辩,到那时候,将军小报无论如何诬陷你们,你们都无可奈何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 儒生们有些悲哀的说道:“然而,我们难道就只能任人嘲讽了吗?这不是唾面自干吗?” 能人们说道:“此事……还应当从长计议啊。” 儒生们:“……” 又特么从长计议,计议个鬼啊,这么长时间了,计议出个屁来了? 最后,这群儒生不欢而散。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再闹自杀了。不仅如此,他们还约好了,一定要从长计议,表示绝对不放弃抗争。 可是在外人看来,这些儒生分明就是放弃了。 将军小报整天抹黑他们,他们却连个屁都不放,这不是放弃了是什么? 齐鲁毕竟是儒家发源地,这里的儒家基础还是很大的,有不少人为儒生鸣不平,尤其是有些文化的人,更是不相信将军小报中所说的内容。 所以现在齐鲁两地的百姓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部分没什么文化,所以对将军小报中的八卦,看的津津有味。 另一部分饱读诗书,看见将军小报就气的跳脚。 这些有文化的人,时不时就拜见儒生们,希望他们立刻做出反击。 儒生们倒是想反击,可是如何反击呢?他们也苦恼的要命。 现在这些人能做的,也只有派几个仆役,向行人努力的解释罢了。 但是这种解释在路人看来,实在是可笑的要命。 甚至将军小报还拿这种事做了做文章,狠狠的嘲讽了一番。 ………… 嬴政在行宫召见了李水。 李水心里面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陛下忽然召见,到底是有什么事。 于是李水开始思索,最近自己有没有干坏事。 思来想去,没有啊。最近齐地闹得最热闹的,就是将军小报和儒生们开撕了。 只是这种事和李水没关系,李水单纯的就是个看热闹的。 至于朝臣们会不会告状,李水想了想,也觉得应该不会。 最近朝臣们不喜欢告状了,尤其是不喜欢告李水了,看来他们已经彻底死心了。 李水越想心里越踏实,然后踏踏实实的见到了嬴政。 嬴政见李水到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吧。” 李水答应了一声,安安稳稳的坐下来了。 现在高桌大椅,已经彻底普及开来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想要普及,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难。 短短几年的时间,大秦风气已经为之一变了。 嬴政对李水说道:“当初你力劝朕坐火车前来此地。除了想要让朕体验一番之外,是不是还想及早回去?” 李水微微一愣,干笑了一声:“陛下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臣这点微末的小心思,已经被陛下尽收眼底了。”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并非朕想到的,是日前收到了虞美人的书信。虞美人说,未央临盆在即,若你无事的话,就让你早日回去。朕这才想到,当初你力劝朕坐火车,或许是想早日回去见未央。”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是啊。” 嬴政呵呵一笑,说道:“封禅已经结束了。朕在齐地巡视一番,五日之后便启程回咸阳。如何?” 李水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顿时大喜,向嬴政连连道谢。 嬴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去吧。” 李水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等李水一走,嬴政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将军小报拿出来了,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唉,这种家长里短的小道消息,真是越看越带劲啊,令人欲罢不能。 在处理天下大事之余,能够看看将军小报,调节一下情绪,倒是也不错。 ………… “槐兄,槐兄,陛下找你做什么?”李水刚刚从嬴政那里出来,就被李信给拦住了。 李水纳闷的说道:“没说什么啊。怎么了?” 李信说道:“陛下有没有说将军小报的事?” 李水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李信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看来陛下没有生气。将军小报,接下来可以写更加精彩的内容了。” 李水:“……” 以前没看出来,这家伙这么坏啊。 李信又好奇的问道:“那么陛下找你做什么?” 李水说道:“哦,陛下要在此地巡游,十日之内回咸阳城。” 李信有些失落:“十天之内就回去了吗?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呢。” 李水好奇的问:“什么办法?” 李信在李水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李水瞪大了眼睛:“李兄,你可太坏了。” 李信谦虚的说道:“不不不,与槐兄相比,我还不够坏。” 李水连连摇头:“不不不,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大秦第一坏人,非李兄莫属。” 李信说道:“槐兄此言差矣。谁人不知槐兄才是一等一的坏人?普天之下,谁也无法超越。” 旁边经过的小宦官都听傻了:这两人,果然是至交好友啊,互相骂对方是坏人,居然还能如此乐乐呵呵的,丝毫不恼火。佩服,实在是佩服。 ………… “诸位,咱们已经从长计议有几天时间了。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咱们的名声也就完了。” 有儒生按捺不住,开始召集众人开会。 其他的儒生们纷纷点头,认为这件事确实不能拖了,再拖下去,简直比槐谷子还要无耻了。 可是……不拖着,又有什么办法呢?在座的人,谁又有良策呢? 于是众人看向召集众人的那人。 有人拱手说道:“孟先生,你是咱们当中,学问最深厚的人,难道你已经想到了办法不成?” 孟大人,名叫孟集。 他确实想到办法了。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诸位,你们想想。咱们为什么受将军小报的侮辱,却又无法反抗呢?” 众人都不说话。 原因显而易见,但是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种事已经很丢人了,当众说出来,那更是丢人中的丢人。 孟集见没人说话,呵呵一笑,说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无非是将军小报后面,站着一个李信罢了。” “李信此人,厚颜无耻,我们不屑于和他理论。但是想要在朝中找出一个人来,让李信有所收敛,还是能够办到的。” 话说到这里,朝臣们立刻来了兴趣。 他们好奇的问道:“是谁?” 孟集说道:“李信的姐丈,博士淳于越。”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表示很有道理。 孟集接着说道:“淳于越,乃是李信的姐丈,又是儒生。如果由他出面,此事应当可以办成。” 儒生们听了这话时候,却都有点犹豫了。 淳于越会帮忙吗? 之前儒生们已经把淳于越骂的狗血喷头了,并且宣称,将他开除出儒家之列。 如此一来,淳于越还肯帮忙吗? 难道要大家去找淳于越?向他赔礼道歉,请他出手? 可是……这谁能拉的下脸来? 孟集似乎猜透了众人的心思,他笑呵呵的说道:“起初的时候,我也心存疑虑,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此事可行。” 众人好奇的问道:“何出此言?” 孟集说道:“淳于越乃是儒生。我们将它开除出儒家之后,他必定十分后悔。夙兴夜寐,辗转反侧,只想着和我们交好,再次以儒家的身份做事。” 儒生们都点了点头。 淳于越这个博士,那是因为儒生的身份才当上的,否则的话,平白无故,他怎么可能做博士? 如果把儒生的身份给他拿掉,他还剩下什么? 现在普天之下的儒生,都不再承认淳于越的儒生身份。 他不着急吗?他不忧虑吗?他还好意思做官吗?想必这时候,他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来道歉求饶了吧? 但是淳于越没来,说明这是一个要脸的人。 儒生们不排斥要脸的人,他们甚至觉得,淳于越要脸是好事,如果他不要脸的话,大家反而要看不起他了。 孟集笑呵呵的说道:“所以,我们和淳于越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今日召集诸位来,其实是想征求诸位的意见。要不然……咱们就勉勉强强,原谅了淳于越,如何?” 众儒生脸上都露出不情愿的神色来。 有人十分感慨的说道:“淳于越,乃是儒家败类,这样的人。我真是羞与之为伍啊。” 其他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他们骂了淳于越一阵,等所有人都表明态度之后,话题就悄悄地转变了一些。 有人说道:“不过,人谁无过呢?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又有人说道:“是啊。淳于越,也算是饱读诗书了,偶尔一时失足,我们倒也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还有人说道:“只要他答应悔改,倒也不妨事。” 孟集见众人的意见达成一致,笑了。 有儒生疑惑的说道:“虽然,我们同意原谅了淳于越。然而又怎么告诉淳于越呢?如果我们登门告诉他,那岂不是太给他面子了?” 孟集说道:“这个好办,我们只要派几个人,在淳于越的住处周围,散布一些消息。就说我们有意给淳于越一个机会。” “淳于越听到之后,想必会大喜过望,然后赶快来向我们道歉吧?” 众人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孟集他对众人说道:“那我可就放出风去了。” 众儒生说道:“快去,快去,我们便在这里等。” 孟集叫来一个仆役,吩咐了他一句。这仆役点了点头,立刻跑了。 儒生们纷纷说道:“只要淳于越听到消息,应该立刻就来了吧?估计在一个时辰之内,我们便能见到他了。” 有人说道:“诸位见到淳于越之后,切莫太过和颜悦色。我们虽然答应要给他一次机会,但是必要的敲打还是必不可少的。” 儒生们纷纷点头。 他们等了一个时辰,淳于越没有来。 在这一个时辰当中,人人都有点着急。 每次门口经过一个人,他们都以为是淳于越来了。每次有仆役进来,他们都以为带来了淳于越的消息。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淳于越始终没有消息。 儒生们有些坐立不安了。但是他们还在心里骗自己:或许……淳于越正在准备礼物?嗯,他必定是十分慌张,十分看重这次道歉,因此礼物准备的时间长了一点。定然如此,错不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仆役说了一声:“淳于……” 儒生们立刻全都站了起来,叫道:“是淳于越来了吗?” 那仆役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道:“不是。” 儒生们大为恼火,十分不快的说道:“不是?那你说什么淳于?” 仆役小心翼翼的说:“小人说的是蠢驴。只因为今日商君别院运来了一头驴,作为展览。只要交一文钱,便可以去看一看。” “小人的儿子一时贪玩好奇,去拽驴尾巴。不成想那驴忽然踢了一脚。幸亏有人眼疾手快,把小儿抱开了,否则非得受伤不可。” “即便如此,小儿也受到了惊吓。啼哭不止。小人看的心疼,于是骂那驴为蠢驴。诸位大人想必是听错了,小人说的不是淳于。” 儒生们:“……” 他们忽然觉得,这个蠢驴两个字,越听越是刺耳。 他们傻傻的在这里等着,越想越像是蠢驴。 第六百六十八章 儒者大报 终于,儒生们忍不住了,他们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有人对孟集说道:“这淳于越,是不是没有听到风声?” 孟集嗯了一声:“过了两三个时辰了,他还没有来,想必是没有听到风声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儒生们又说:“那我们如何让他听到风声呢?” 孟集说道:“派一名仆役,直接到他家中去,直言相告我们的意思也就是了。” 儒生们点了点头。 于是,孟集又重新吩咐了仆役一番,让他去了。 半个时辰后,仆役回来了,一脸为难的说道:“小人到了淳于博士住处跟前,却不得进去。守门的人说,博士正在写一本叫……儒学概论的书,不想见客。” 儒生们一听“儒学概论”四个字,全都火冒三丈。 因为这四个字,让他们想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 这些儒生纷纷叫嚷:“他淳于越何德何能,凭什么写儒学概论?他也配?呸!” 儒生们叫骂了一会之后,也就停歇下来了。 毕竟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了,都有点累。 良久之后,孟集忽然笑了笑:“诸位,淳于越固然可恶,但是这件事,也透露了一个信息啊。他还是很渴望做儒者的。” 众人一愣,纷纷点了点头。 淳于越如果不渴望做儒者,为什么要写儒学概论? 可见他内心深处对儒者的渴望。 忽然有儒生说道:“咱们……会不会冤枉了淳于越?” 众人一愣:“此话怎讲?” 这儒生说道:“淳于越,为什么要写儒学概论。这儒学概论,为什么名字和仙学概论如此相似?” “在下想,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上次淳于越被我们开除出儒家之后,一直十分懊悔。” “他想要请求我们原谅,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想要赔礼道歉,却又抹不开面子。” “恰好这时候,因为仙学概论一件事,我们被将军小报盯上了,被大肆抹黑。” “而淳于越发现之后,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他想要写成儒学概论,帮着我们正名,以此来向我们示好。希望得到我们的谅解。” 周围的儒生听了之后,都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淳于越应当便是这么想的。” 不过毕竟也有一些头脑清醒的人。 这些人有些疑惑的说道:“然而……淳于越想要帮我们,直接跟李信说一声便好了,何必费这么大周折,写一本书呢?” 之前那儒生微微一笑:“这个……在下也猜到了。淳于越劝告李信一番,自然可以息事宁人。但是……谁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呢?他怎么向我们示好呢?” “于是,他大费周章,要写一本儒学概论,把声势造得足足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淳于越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众儒生都恍然大悟。 有不少人呵呵笑了一声:“想不到,淳于越竟然还有这样的小心思。” 孟集笑的合不拢嘴,摇头叹息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这个淳于越,真是可气又可笑,看他小心翼翼的做这等事,我倒不好再怪罪他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是啊,不如我们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孟集说道:“我打算去淳于越的住处,对他好言抚慰,诸位觉得怎么样?” 众儒生齐齐点头,说道:“孟兄如此胸襟,令人佩服啊。同去,同去。” 于是一大帮人,乌央乌央的向淳于越的府邸走去了。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探望贫困儿童的崇高使命感。 这样在街上走的时候,儒生们觉得自己身上出现了一团圣洁的光芒…… 时间不长,他们已经到了淳于越门前。 孟集上前叫门。 有个仆役走出来说道:“我家主人很忙,不见客。” 孟集冷笑了一声:“放屁,别的客人不见,难道连我也不见吗?我们可是齐鲁两地的儒生。” 仆役都懵了,心想:齐鲁两地的儒生?这名头很大吗? 孟集一定要进去,仆役一定不让他们进去,于是两方人马在门口争执起来了。 淳于越写儒学概论,正写到卡文的时候,心情烦躁的要命,听到外面的争执,顿时心中火大。 他站起身来,喝道:“是什么人在外面?” 孟集高声喊道:“是我等齐鲁两地的儒生,来探望你来了。” 随后,这些儒生推推搡搡,破门而入。 仆役阻拦不住,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淳于越看着这些儒生,心里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现在儒生和将军小报,闹得沸沸扬扬,淳于越也是略有耳闻。 这些儒生早就和自己闹掰了,今天却厚着脸皮登门造访,不用说,肯定是来赔礼道歉,想要让自己帮忙说清的。 淳于越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之前儒生们大放厥词,要将他开除出儒家的时候,他心里面其实是很生气的。 淳于越生气,但是并不害怕。 毕竟他是大秦博士,儒学领袖。是朝廷认可的儒者。 齐鲁两地的儒生,根本没有资格将他开除。 但是,这不代表淳于越不会生气。 他生气,是因为觉得被恶心到了。 你们凭什么开除我? 就好像走在路上,忽然被疯狗咬了一口。 虽然畜生不通人性,但是照样会影响心情。 淳于越本来打定主意,与齐鲁两地的儒生老死不相往来的。 不过现在,他看到儒生们亲自登门造访,倒有些心软了。 这些骄傲无比的儒生啊,竟然肯拉下脸来道歉了?来求饶了?来求救了? 淳于越感慨的想:是啊,这几日,将军小报真的是将这些人逼上绝路了。大家毕竟都是儒生,能帮他们一把的话,帮一下也无妨。 想到这里,淳于越对儒生说道:“请进吧。” 儒生们进来之后,分宾主坐定。 双方都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淳于越有点纳闷,心想:你们不是来求饶的吗?为何不开口? 儒生们也有点纳闷:我们都登门拜访了,算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怎么还不道歉? 双方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有儒生干咳了一声,说道:“听闻淳于博士,最近正在写一本书,名字叫儒学概论?” 这话题不疼不痒的,不过总算打开了话匣子,结束了尴尬的场面。 淳于越点了点头:“不错,最近老夫看了谪仙的仙学概论,大受启发。觉得可以系统的整理一下儒学。” 儒生们都呵呵一笑。心想:整理儒学?你也配? 不过他们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孟集说:“罢了,既然已经到了,老夫就直说了。我们今日聚集在一块,到了博士这里,是有一件事要说。” 淳于越点了点头,心想:他们终于要道歉了。 孟集说道:“博士,你不用忐忑不安。其实我们已经原谅你了。” 淳于越:“???” 这叫什么话?他有点茫然。 孟集说道:“人生在世,谁没有犯糊涂的时候?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知道错了,肯改正,那便好了。” 淳于越:“啥?” 旁边的儒生七嘴八舌的说道:“博士的忏悔之心,我们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说实话,这心中也有些感动。因此我们来这里,是专门来安慰你的。” 紧接着,又有个儒生唱黑脸,十分严肃的说道:“不过,博士你要记住,只此一次。如果你再犯糊涂的话,就没人帮你了。” 淳于越现在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这些人觉得自己在闭门思过?觉得自己在忏悔?觉得自己被他们开除出儒家之后,心里痛不欲生? 淳于越气乐了。 儒生们全都微笑的看着淳于越:快看,他笑了。这是开心的笑容啊,看样子我们今日拯救了一个失足的儒生。 孟集干咳了一声,止住七嘴八舌说话的儒生,然后幽幽的说:“淳于越,如今大家宽容大量,接纳了你。你心中定然是十分感激的吧?” “我们知道,你写这儒学概论,就是为了给我们挣回面子,帮我们讨回公道。” “不过,也大可不必费这一番周折了。毕竟你这书写完,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不如你立刻将李信叫来,当他当面给我们赔礼道歉,我们也就不追究了。” 淳于越:“……” 他有点纳闷的看着孟集:这些人的脑袋怎么长的?跑到我这里,将我羞辱一通,然后我还要帮他们解围? 呸! 孟集笑呵呵的说道:“淳于博士,你只管照办就是了。” “滚出去。”淳于越说道。 儒生们都愣住了。 孟集有些诧异的看着淳于越:“淳于博士,我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你没有听错,我让你们滚出去。” 孟集有点生气:“淳于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淳于越拍了一下桌子,对仆役说道:“给我打出去。” 于是仆役们提着棍子来了。 儒生们抱头鼠窜,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好巧不巧,当他们逃到门口的时候,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又被人拍了照片。 而这人,偏偏就是将军小报的记者。 记者为何来的这么快? 因为城中到处都是将军小报的线人。 提供一条线索,一经采用,将有丰厚的报酬。 因此这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群儒生。当他们来到淳于越府上的时候,就有人去报信了。 于是,儒生们又很倒霉的上了报纸。 又火了一把。 …………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孟集正在家中生闷气,忽然有一仆役跑进来报信。 孟集没好气的说道:“谁啊?不见。” 孟集确实不想见,连日来,已经够丢人了。 上门的客人,没有一个正经人。 有的是来鼓励孟集奋起抗争的,有的是来表示同情的,有的干脆就是来看热闹的。 这些人,都让孟集恼火不已。 仆役说道:“可是这人说,他带来了良策,可以帮助大人,战胜将军小报。” 将军小报四个字,立刻撩拨到了孟集的神经。 他心里一痛,然后又缓缓地点了点头:“罢了,让他进来吧,见见也无妨。” 孟集有点奇怪,到底是谁要见自己呢? 想要扳倒将军小报,恐怕就要扳倒李信。而朝中有能力扳倒李信的人…… 有吗? 恐怕也就一个淳于越了,可是……上次已经和淳于越结成了大仇,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忙了、 如果不是淳于越,那会是谁呢? 孟集心中有些纳闷。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仆役带着一个商贾进来了。 这商贾满脸油光,一副市侩的表情。 孟集有些不快。 士农工商,大秦等级有序。 他是不大看得起商贾的。 但是! 现在孟集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就当是一根救命稻草吧,抓一抓,万一可以用呢?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坐吧。” 那商贾干笑了一声,说道:“小人姓马,大人叫我马掌柜就好了。” 孟集嗯了一声:“你家中有什么背景啊?你认识几个朝臣啊?竟然夸下海口,说可以帮我打垮将军小报?” 马掌柜一脸先去的说道:“打垮将军小报,小人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但是帮着大人挽回几分颜面,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教将军得知,咱们齐鲁两地,儒生众多。虽然大部分人在看儒生的笑话,但是也有一小部分人,义愤填膺,他们坚持不买将军小报,不看将军小报,不传将军小报。十分难能可贵啊。” 孟集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有一大批人对他们儒生是很同情的。而这些人,多半都是有钱人,向来与儒者交好。 马掌柜说道:“如果我们能拉拢住这些人,造造声势,诸位大人的名誉不就回来了吗?” 孟集微微一愣,觉得这件事好像有门,于是说道:“继续说下去。” 马掌柜说道:“小人创办了一份报纸,名字叫儒者大报。这儒者大报,就是专门跟这将军小报打擂台的。” “因此小人想得到儒生们的授权,刊载一些对儒生有利的言论。” “将军小报可以利用报纸抹黑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也可以,利用报纸为自己正名嘛。” 孟集满意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马掌柜又说道:“除此之外,还请大人发动一下亲戚朋友,多多购买儒者大报,如此一来,就造成一种,报纸供不应求,人人都喜欢儒生的假象。” “有些不明真相之人,可能就会改变看法了。” “到那时候,我会和将军小报打擂台,看看是谁卖的多。如果咱们胜过了将军小报,那么百姓们就更加信我们了。” “到那时候……嘿嘿,诸位的名声不是回来了吗?” 孟集使劲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来来来,你坐下来,本大人要好好跟你说说,何为儒者,何为儒学。都时候你好好写,好好夸。” 马掌柜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奸商惯有的笑容来。 第六百六十九章 两头收割 马掌柜和孟集相谈甚欢,甚至孟集主动拿出来了一些金子,要送给马掌柜。 马掌柜严词拒绝,对孟集说:“大人,咱们事先声明,我这报纸是独资的,不接受入股。” 孟集哈哈一笑:“放心,放心。这钱是格外赏给你的。” 马掌柜笑着说道:“那小人就却之不恭了。” 随后,马掌柜笑眯眯的把钱接过去了。 孟集有些鄙夷的看着他,心想:“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吗?” 孟集这钱,当然是真的要赏给马掌柜。 但是他也希望马掌柜能三辞三让,把礼数做足了再接钱。 万万没想到,马掌柜居然当场就接了。 “商贾,果然是商贾啊。”孟集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更加鄙视马掌柜了。 不过鄙视归鄙视,马掌柜提出来的办法他是认可的。 用报纸来对付将军小报。 嗯,有创意。这家伙有点歪才。 ………… 马掌柜揣着金子,笑眯眯的到了孟集府外。 随后,他走到了一个角落当中,对其中一人拱了拱手,说道:“请回报大人,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孟集同意了,以后这素材,肯定源源不断。” “剩下的种种布置,也可以让大人去实施了。” 这人点了点头,说道:“做得好。咱们按照计划行事,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免得惹人怀疑。” 马掌柜说道:“小人明白,以后有什么事情,小人会派一个生人去大人府上。” 这人点了点头,急匆匆的走了。 其实这个人,就是李信的管家,李甲。 而马掌柜背后的人,也就是李信。 将军小报,是李信一手创办的。儒者大报,也是李信独家投资的。 只是这一次的投资,是秘密进行的,谁也不知道罢了。 等李甲离开之后,马掌柜又等了一会,然后才踌躇满志,一脸春风的从巷子里面走了出来。 结果他刚刚出来,就被一个人揪住了。 他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这人是孟集府上的管家,孟甲。 马掌柜有点害怕,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你这是……小人可没有……” 马掌柜不知道刚才的事有没有被这管家看到,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这管家听到。因此十分的忐忑不安。 结果管家十分的和颜悦色,微笑着对马掌柜说道:“我家主人有请。” 马掌柜惊奇的看着管家:“可是刚才……不是刚刚才见到大人吗?” 管家笑呵呵的说道:“现在我家主人又想你了。” 马掌柜哦了一声,只能跟着管家进去了。 两个人到了孟集府中之后,孟集微微一笑,说道:“老夫思来想去,觉得你这计划很有道理,大有可为。” 马掌柜干笑着说道:“是啊,是啊。” 而他心里在想:这不是废话吗?咱们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孟集又说道:“只不过……我想了想,只有我一个人给你提供消息,恐怕还不够,因此我打算将齐鲁两地的儒生都请来,你和他们见个面,大家一块聊聊,畅所欲言。” 马掌柜顿时激动的点了点头。 很快,儒生们已经到了。 这些儒生来的很快,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上次被淳于越赶出来之后,他们本来已经绝望了,但是现在忽然又有了希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样的心情,无论是秦人还是宋人,体会起来都是一样的。 这些人见到马掌柜之后,心情是很复杂的。 对方是个商贾,他们有些鄙夷。但是对方又有可能挽回他们的声誉,他们又有些感激。 这些情绪互相交织,让在场的儒生觉得自己要精分了。 孟集笑了笑,对儒生们说道:“诸位请坐,咱们畅所欲言,好好聊聊吧。” 儒生们都点了点头,但是谁也没有开口。 他们想矜持一下。 矜持,是上等人的专利。 马掌柜干咳了一声,主动对儒生说道:“要不然,小人先说说小人的设想吧。” 儒生们都含蓄的点了点头。 于是马掌柜又说了一遍。 儒生们听了之后,觉得这设想天马行空,匪夷所思,但是他们知道,这办法还真的可行。 有个儒生点了点头,说道:“将军小报,最惯用的手段就是厚颜无耻,如果我们用君子手段,那是对付不了他们了。唯独也用小人手段,才能一举得胜。” 马掌柜心想:这话什么意思?我是小人?妈蛋,这些人会不会说话? 不过马掌柜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依然是满脸赔笑的样子。 他说道:“小人已经把办法说出来了,剩下的,就需要诸位大人们出力了,首先,需要你们提供一些故事,没有故事,咱们这儒者大报,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办不下去啊。” 儒生们都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个简单,我先给你提供一个故事吧。” 随后,有个儒生站出来,说了一段自己对经书的理解。 其他的儒生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马掌柜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个……这位大人说的固然是好的,但是只怕百姓们不爱看啊。百姓们不爱看,只靠咱们那几个铁杆支持者,能把报纸的销量搞上去吗?” 儒生们都瞪了瞪眼,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马掌柜说道:“不如,小人讲一段故事,诸位来品评品评。” 众人都点了点头。 马掌柜向孟集拱了拱手:“那就以孟大人为例子了。” “话说,孟大人虽然出身豪门,但是却是小妾,因此……” 孟集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岂有此理,荒谬绝伦。” 马掌柜干咳了一声:“好教大人知道,这叫欲扬先抑。只有把大人的身世说的很凄惨,才能衬托出来大人现如今的成就啊。” 孟集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罢了,你继续说吧。” 马掌柜又说道:“因为母亲出身寒微的缘故,因此孟大人在家中,从来不受重视。” “自小就被父亲忽略,自小就被嫡出的兄弟姐妹欺负。就连家中的仆役,也十分怠慢,经常对孟大人冷嘲热讽。” 孟集咬了咬牙,强忍着没有发作。 马掌柜话锋一转:“然而,孟大人的母亲,却是一位颇有见识的人。她虽然不识字,但是却知道识字的好处。” “因此从小就鼓励孟大人学习。孟大人没有书,就去学堂里面偷,有时候被抓住了,吊在树上打……” 孟集:“……” 马掌柜干笑了一声,对孟集说道:“大人,小人得罪了,其实偷书不算是偷的。读书人爱读书,此乃难得之事,怎么能算是偷呢?” 孟集耐着性子说道:“说下去。” 马掌柜又说道:“有时候孟大人晚上买不起灯油,还要借着月光读书。” 孟集摆了摆手:“你等等,你等等。你这不对啊。月光下能看得清楚字吗?” 马掌柜说道:“本来是看不清楚的,但是孟大人的好学精神,感动了上苍,于是天上的月光竟然明亮了起来,犹如白昼一般,让大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孟集:“……” 特么的,这都什么鬼? 不过……好像也能解释的过去。 他没有吭声。 马掌柜继续说道:“这样勤读不辍,过了十来年之后。孟大人的父亲,偶然之间遇到了一样难题。” “家中几个儿子,谁也答不上来。而正在端茶倒水,擦桌子抹凳子的孟集大人,却出口成章,十分顺利地解决了老孟大人的难题。” “从此以后,孟集大人在家中崭露头角。紧接着地位扶摇直上,最后凭着多年的刻度钻研,终于成为一代大儒。” 马掌柜讲完之后,看着周围的儒生说道:“诸位,你们觉得怎么样?” 儒生们干咳了一声:“这……太假了吧?” 也有人说道:“孟集大人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你这能骗得过谁?” 马掌柜微微一笑,说道:“知道大人出身的人,都有什么人?” 儒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道:“就是我们这些人啊。” 马掌柜又说道:“诸位大人,知道真相之后,又能怎么样呢?你们会放弃购买将军小报吗?” 儒生们说道:“这个自然不会。我们还要给将军小报……那叫什么来着?” 马掌柜说道:“刷销量。” 儒生们连连点头:“没错,我们要刷销量。” 马掌柜笑着说道:“这就有意思了。知情的人,不会介意小人胡编乱造。而不知情的人,就十分喜欢看这样的故事。儒者大报的销量,会上不去吗?” 儒生们好奇的问道:“不知情的人,真的喜欢看吗?” 马掌柜说道:“那是自然。诸位想想,天底下富贵人多呢?还是贫贱者多呢?” 儒生们想了想,说道:“自然是贫贱者多。” 马掌柜笑了:“这就对了嘛。那些贫贱之人,甘心一直贫贱吗?他们自然是不甘心了,但是他们有办法改变吗?好像又无力改变。” “这时候他们能怎么办?他们只能看看我的报纸,看看孟集大人从贫贱变得富贵的故事,过过干瘾。” “这就好像,一个饥饿之人,看到画在纸上的食物,也吞咽口水。” “这就像是一个渴了的人,听人说起美酒,也会兴奋不已。” “这就像是一个娶不起媳妇的人,在街上看到美貌的女子,也能……” 儒生们干咳了一声,说道:“非礼勿言啊。” 马掌柜连忙住口,满脸堆笑的说道:“小人是粗鲁人,不如诸位大人知书达理,大人们勿怪。” 儒生们满意的点了点头,至少马掌柜这个态度还是可以的。 随后,马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因此,小人的故事可以吗?” 孟集嗯了一声:“可以是可以,只是……唉,有些太丢人了。” 马掌柜摇了摇头:“不丢人,不丢人。从此时候,孟大人会成为万千百姓的榜样。” 马掌柜的一番话,倒让孟集有些动心。 反正……反正这故事是马掌柜写的,到时候自己就推说不知好了。 马掌柜见孟集答应了,就干笑了一声,说道:“若事后有人问起来,小人也不指望着大人能够承认,只要不当众反对便可以了。” 孟集嗯了一声:“这个不难。” 随后,马掌柜又朝其他的儒生拱了拱手,干笑着说道:“若日后要帮着诸位大人编故事,希望诸位大人也不要当众反对。只要回避这个问题,不置可否便可以了。” 儒生们也都答应了。 随后,马掌柜笑眯眯的走了。 ………… 第二天,儒者大报第一期面世了。 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用极为醒目的字体写着:叫板将军小报,十日之内,在销量上压倒将军小报。 这个标题就足够吸引人了。 现在齐鲁两地的百姓,谁不喜欢看将军小报? 儒生家里那点八卦是,看的真是津津有味。 现在居然有人敢叫板将军小报?百姓们顿时就来了兴趣。 有句话叫,想知道一个人是什么人,就要看看他的对手是什么人。 这儒者大报居然用将军小报做对手,那么他本身也差不到哪去吧? 于是有些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买了儒者大报。 结果看了一会之后……上头了。 太特么爽了,原来贫贱之人,也可以逆袭成贵人? 有些老百姓拿着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恨孟集的故事不够长。 有些人看的废寝忘食,连饭都不不想吃了。 他们热血沸腾。 农人多锄了两亩地,铁匠多打了二斤铁。 因为儒者大报给他们传递了一个信息: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只要努力就会成功。 当然了,这种打鸡血一般只有三分钟热度。 但是……儒者大报天天都有。鸡血有的是啊。 这……是一个全民奋斗的时代。 ………… 李信坐在自家房顶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购买儒者大报的人群,心里乐开了花:嘿嘿,齐鲁两地所有人,都买了我的报纸了。不管他们喜欢将军小报,还是喜欢儒者大报。谁也逃不了。 嘿嘿嘿。 第六百七十章 皆大欢喜 李信坐在房顶上,忽然有了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而李水坐在他身边,有点无语的说道:“李兄,只是两份报纸而已?至于吗?”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槐兄啊,我发现我已经能领悟到你一两成做人的精髓了……” 李水:“……” 我的为人有这么猥琐吗? “将军小报,今日卖出三千份。儒者大报,今日卖出两千八百份……” 有好事者专门统计两份报纸的销量。 当然了,这所谓的好事者,其实是李信派出去的。 儒者大报的支持者看见自己钟爱的报纸落后于人,顿时不干了。 他们开始疯狂砸钱,要把儒者大报的销量砸上去。 砸钱的效果很快出来了,儒者大报的销量突破了三千五。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这个销量又被将军小报给反超了。 这一天,两份报纸你挣我夺,斗的十分热闹。 李水纳闷的问李信:“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买你的将军小报?” 李信干咳了一声,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没有人买,那些人是我雇的,造造声势。” 李水:“……” 牛逼啊,都知道雇水军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有这种才能? 不过转念一想,李水也就释然了。 古时候能当大将军的人,谁不是诡计多端? 真要是个一根筋的人,在战场上都不知道被坑死多少回了。 天,已经黑了。 李信从墙头上跳下来,笑眯眯的说:“走了,回家数钱去。” 李水:“……你无聊不无聊啊。” 不过,李水闲着也是闲着,他决定……去看李信数钱。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账房。 ………… 嬴政看着几案上摊开的两份报纸。 将军小报,保持了往日的水准,一如既往的精彩。 而儒者大报,则推陈出新,用一种新的方式来办报纸。 不过,嬴政看儒者大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嬴政乃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屌丝逆袭?由贫到富?这很有意思吗? 不过儒者大报里面写的故事,嬴政倒是挺感兴趣的。 他问身边的小宦官:“这故事是真的吗?” 小宦官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已经找人打听过了,是假的。编出来哄骗人买报纸的。”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这些儒生,平日里满口仁义礼智信,原来也不过如此。” ………… 孟集府中,孟集正跪在母亲房门前。 有个小丫鬟走过来,对孟集说道:“大人,请回去吧,夫人说了,今日不想见你。” 孟集一脸苦涩:“那母亲什么时候见我?” 小丫鬟说道:“奴婢不知,不过看夫人的意思……” 孟集问:“怎么说?” 小丫鬟说:“奴婢看夫人的意思,怕是永远都不想见你了。” 孟集顿时面色惨白。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对孟集说道:“夫人说,你诋毁自己的母亲为妾室,乃是不孝。” “你诓骗了天下人,乃是不信。你为了赚钱,做出这等事来,乃是……” 小丫鬟说到这里,忽然卡壳了。 孟集忧心忡忡的问道:“怎么?” 小丫鬟尴尬的说道:“后面的话很难听,奴婢就不敢复述了。总之,夫人觉得大人是不忠不孝不义不信之人。说你侮辱了孟家……” 孟集颓丧的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有另一个小丫鬟出来了,对孟集说道:“夫人有话说。” 孟集连忙问:“什么话?” 那小丫鬟说道:“夫人说了,大人在府中,这宅院便已经脏了。她不想见到大人,希望大人能离开。” “若大人不肯的话……夫人会自行离开。总之不会与大人同处一座宅院之中了。” 孟集苦笑了一声:“自然是我离开了,哪有让老夫人离开的道理。” 孟集蔫头耷拉脑,垂头丧气的向外面走。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自己学了一辈子诗书礼仪,到头来,竟然变成了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这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唉,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马掌柜的要求。 孟集上了自家的马车,打算去另外一座宅院。 富贵人,都不止有一处宅子的。 结果等孟集的马车走到街上的时候,他听到周围的百姓,正在议论纷纷。 有人说:“看,孟集大人的马车,大人定然是在里面。” 有人说:“大人真乃本地的楷模啊。” 还有人大声喊:“孟集大人,你是我们贫贱人的榜样。” 又有人喊:“孟集大人,你的故事我都背下来了,已经讲给很多人听了。” 躲在马车中的孟集,忽然泪流满面:难道……这就是民心吗? 被人拥戴的感觉真好啊。 孟集忽然觉得很舒服,虽然这种民心是胡说八道骗来的。 但是……真的让人很舒服啊。 孟集越发的舍不得了。 他想要找到马掌柜,让他再编一些文章出来。 反正……反正已经骗过一次了,再骗几次也无妨吧? 至于母亲那里…… 孟集有点犹豫,可是听着外面百姓的呼喊声。 咳,反正现在也这样了,破罐破摔吧。 自己的事迹虽然是假的,但是对百姓的鼓励是真的。 用谎言而行善事,也未必就是错的。 嗯,虽万人吾往矣。 孟集忽然觉得,自己的形象在自己的内心中,越发的高大起来了。 ………… 将军小报和儒者大报的擂台已经打了三五天了。 这三五天之中,互有胜负。而两者都积累了一大批铁杆粉丝。 在李信的操纵下,这两张报纸整天火力全开,互相一通怼。 而看报的人偏偏很吃这一套,因此李信赚的钱,已经堆积如山了。 有些朝臣是知道内情的,他们看着李信堆积如山的秦半两,不由得羡慕不已:同样是坐火车来这里,怎么人家李信……怎么人家就赚钱了呢?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 最近,齐鲁两地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嬴政的行宫之外,满怀希冀的询问站岗的秦兵,下一次祭祀什么时候进行。 这些百姓,都靠着这一场宏达的祭祀赚了很多钱。 百姓们的祈求,自然很快传到了嬴政耳朵里面。 他立刻召集群臣商议。 如果换个别的时候,肯定会有朝臣反对祭祀的。而且照例要说出那一堆,什么劳民伤财,什么掏空国库。 但是现在,他们说不出来。 因为这一场祭祀根本没有劳民。 百姓们很开心,简直是主动凑上来的。 毕竟这一次祭祀,参与劳动的百姓都有工钱,给祭祀大典提供器具的也有赏钱。 而这一场祭祀也没有伤财,更不用说掏空国库了。 可是,这祭祀的钱财是从哪来的? 朝臣们思索了一会,忽然悲哀的发现:这钱……好像是从他们身上来的。这祭祀大典,不就是用门票办起来的吗? 最可怜的是李斯,掏了那么多的钱,据说还向谪仙写了欠条,简直是惨绝人寰。 嬴政淡淡的说道:“诸卿,有何高见啊?” 有朝臣站出来,说道:“臣认为……这祭祀大典,不宜多办。” 嬴政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这朝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祭祀大典,虽然没有劳民伤财,但是门票十分昂贵,即便是朝中大臣,府中的钱财也并不富裕,长此以往,恐怕会有人难以度日啊。” 嬴政:“……” 这个理由,倒是真的很新鲜。 朝臣们也有点无奈。这话,虽然是实情,但是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不得不说,谪仙真是个害人精,而且专门害有官职在身的人。 嬴政看着朝臣,淡淡的说道:“诸卿的担忧,也情有可原。槐谷子啊。” 李水应了一声。 嬴政说道:“你以为,该当如何?” 其实嬴政也觉得,用朝臣的钱来办祭祀大典,确实是个好主意。 百姓们开心,自己也开心。但是朝臣们说的也是实情,总不能让百官都变成要饭的。 因此,他希望李水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兼顾到各个方面。 李水想了想,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 嬴政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李水说道:“祭祀大典,虽然没有劳民伤财,但是花费的东西,依然不菲。” “我大秦现在虽然日渐富足,但是有些地方,尤其是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百姓的生活还是很艰辛的。” “因此,臣认为,这些钱,固然应当花,但是也应该花在刀刃上。” “譬如这一次,祭祀大典上的时候,有美人洒下花瓣,这就有些浪费了。”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祭祀大典的章程,不是你定的吗?怎么自己还骂起自己来了? 李水说道:“可是一切从简,也不太合适,那样的话,无法体现陛下的威严。” “因此臣建议陛下,定下一个规矩来。五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 “如此一来,因为不是每年祭祀,所以百姓们会格外珍惜。而因为准备了五年、十年,祭祀大典也可以更加隆重。” “又因为给了朝臣们五年的时间,休养生息,朝臣们再买门票的时候,应当就不会那么心疼了。” 朝臣:“……” 他么的,你还吃定了我们了是吗? 嬴政听了李水的分析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不愧是我大秦的谪仙啊。” 李水谦虚的说道:“臣这点头脑。不及陛下的万分之一。”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对周围的人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择日张榜公布,告诉百姓吧。” 众人都答应了一声,只好纷纷退去了。 而有些朝臣,已经开始打腹稿,琢磨着写奏折了。 得想办法告诉陛下,让陛下知道,百官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辛…… ………… 齐鲁两地很热闹。 但是有一间小屋,却很安静。 小屋里面,关着苍绔。 苍绔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经受了严刑拷打。 但是他始终咬紧牙关,坚称自己不是东夷人。 不得不说,这人也确实是一条汉子,至少在抗击打能力方面,令人敬佩。 看守苍绔的小卒也不着急。毕竟此人承认不承认,已经无所谓了。 在抓住苍绔的当天,秦兵就突袭了东夷人驻地,并且将东夷人尽数抓获。 当苍海君被抓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茫然了。 不是要做齐地的王吗?怎么自己这么快就败了?竟然被一小队秦兵给抓了? 这一瞬间,苍海君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从自信到自卑,只在一瞬间。 最后,在秦兵的一番逼问之下,苍海君全都招了。 秦兵们拿到苍海君的口供之后,交到了李斯手中。 李斯,毕竟是廷尉。 他看着口供,陷入了深思之中。 这口供中说,是一个叫张良的人,委托东夷人进行行刺的。 而这个张良……李斯有印象。 那不是槐谷子家中的管家吗? 这么说……槐谷子的管家,参与了行刺? 这就有意思了。 这是一个扳倒槐谷子的绝佳的好机会啊。 如果能扳倒槐谷子,那么自己的欠款就再也不用还了。 当然了,这只是李斯的畅想而已。 毕竟……曾经这样的好机会太多了,每个人都觉得能扳倒槐谷子,可是最后怎么样了?反而被反咬一口,身首异处。 李斯有点怕了。 不不不,李斯不认为自己是怕,李斯觉得……自己是变聪明了。 审时度势,不做无谓的努力。 他倒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一晚上,越走越是发愁。 张良是反贼,那么槐谷子就是反贼吗?这说不过去。 所以要告槐谷子,八成是告不赢的。 可是这样一份证据摆在面前,不利用一下的话,又有些不甘心,怎么也得捞点好处啊。 真是令人纠结不已。 最后李斯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把口供揣在怀里,急匆匆的向李水的住处走去了。 他打算,把这口供卖给李水,然后问问李水,能不能用口供抵债,免除一些欠款。 嘿嘿,李斯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机灵的人。 第六百七十一章 早产 半个时辰后,李斯到了李水的住处。 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李水的住处,居然也收门票。 这差点把李斯气死。 在商君别院收门票也就算了,怎么到了这里还收门票? 他严重怀疑看门人是故意的。 两人争执了很久,看门人终于让了一步,让李斯进去了。 历尽千辛万苦,李斯终于见到了李水。 他见到李水的第一句话,就是吐槽收门票的看门人,连自己本来要干的事都给忘了。 李水听了之后,连忙向李斯道歉,表示自己驭下不严,让李斯受苦了。 两人不疼不痒的寒暄了一番。 然后李水暗暗的想:看来价格定得太高了?可惜了,快要离开这里了,没办法再捞一笔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问李斯说道:“廷尉大人忽然造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李斯哦了一声,说道:“差点忘了正事。” 他笑眯眯的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谪仙,老夫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李水纳闷的看着李斯:“此话怎讲?” 李斯把供词拿出来了。 李水看完之后,纳闷的问李斯:“所以呢?廷尉大人怎么救我的命了?” 李斯说道:“这还不明显吗?如果张良被抓了,肯定会牵连到谪仙啊。到时候谪仙能摆脱干系吗?就算可以包脱干系,也得惹上一身骚。麻烦不断啊。” 李水笑嘻嘻的说:“廷尉大人觉得,我怕麻烦吗?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无所畏惧。” 李斯瞪了瞪眼,有点无可奈何。 是啊,只是张良有可能私通东夷人而已。 这和谪仙有什么关系?谪仙会怕吗?他肯定不会怕,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 李斯发现,自己手中看似很重要的证据,其实对于谪仙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李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所以……老夫匆匆来访,告诉你这么一条重大的消息,你就不会有所表示吗?” 李水:“……” 闹了半天,这老家伙是来要好处的? 李水有点无语:要好处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是来威胁我的呢。 李水干咳了一声,问道:“请问廷尉大人,我表示了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李斯说道:“这个简单,那些东夷人头脑简单,回答审问的时候,往往前言不搭后语,我随便用一些小技巧,就能指控他们故意诬告张良。” “到时候,谋反的人,被控制在东夷人这里,不会牵连到张良,自然也就不会牵连到谪仙了。” 李水点了点头:“高,实在是高。” 李斯幽幽的说道:“所以呢?” 李水说道:“那廷尉大人,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李斯:“……” 这种事,真的有点难以启齿啊。任何一个要脸的人,都不会这么赤裸裸的说自己的要求。 但是李斯也知道,反正槐谷子不是什么要脸的人,那自己也就没必要要脸了。 于是李斯说道:“我希望谪仙能帮我免除一些欠款。” 李水一愣,纳闷的问道:“你说什么?” 李斯:“……” 妈蛋,老夫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连这都听不懂? 李斯耐着性子说道:“老夫希望着谪仙,能帮我免除一部分欠款。当然,不用全部免除,只要一部分就可以了。” 李水好奇的问道:“什么叫免除欠款?” 李斯心里憋着火:“谪仙,你不要欺人太甚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廷尉大人也知道,本仙来自穷乡僻壤的楚地,对秦人的一些语言不太熟悉。” “这毕竟是涉及到很多钱的大事情,最好问清楚,万一因为沟通不畅,让廷尉大人遭受了损失,那就不好了。” 李斯微微一愣,觉得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于是他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好,那老夫就说的明白一点。” “之前老夫欠了谪仙一些钱,现在老夫用审讯东夷人作为交换,希望以后能少还一部分。” 李水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原来就是赖账啊。” 李斯:“……谪仙,你不要说的如此难听。” 李水挠了挠头:“可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李斯想了想,说道:“或许可以这样。你花钱买我这一条消息,我拿到钱之后,还给你商君别院,作为归还欠款,如何?” 李水干咳了一声:“何必如此麻烦?赖账就赖账,本仙又没有说什么。”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老夫还真的不想赖账。万一这消息被将军小报听去了,添油加醋,说老夫欠钱不还,老夫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廷尉大人忧虑的对啊。” 随后,李水和李斯商议了一下,最终定价一千万钱摆平这件事。 李水写了一千万的欠条交给李斯。 李斯又立刻把欠条还给了李水,而李水马上又给李斯写了还款一千万的收据。 李水叹了口气:“咱们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李斯幽幽的说道:“谪仙不要如此粗鲁,咱们这是为了安全起见,免得日后说不清楚。” 随后,李斯怀揣着收据,笑眯眯的走了。 虽然一千万钱,对于自己的欠款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李斯看到了希望,或许……可以用这种方式,慢慢的把钱还上也说不定。 以后有的是机会“帮助”谪仙。 就算没有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嘛。 李斯越想越开心,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 关于东夷人的判决,很快下来了。 按道理说,东夷人谋反,那是死路一条。 但是嬴政觉得,这谋反简直如同儿戏一般,哈哈一笑,也就罢了,不值一提。 于是,东夷人全族被罚做苦役。 东夷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全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对他们这种膀阔腰圆,力大无穷的人来说,罚做苦役,根本不叫惩罚。 如果罚他们读书识字,那才是痛苦呢。 而齐鲁两地的书商,立刻抓住了商机,找了几个落魄文人,迅速的攒了一本书,名字就叫:东夷谋反记。 走的是搞笑的路子,结果大获成功。 而嬴政已经下令启程了。 全体官兵上了火车,日行千里,迅速的向咸阳城中赶去。 ………… 商君别院,未央正痛苦的躺在床上。 她早产了。 本来按照李水计算的日子,无论如何也能赶回来的,只是没想到,未央会早产。 幸好商君别院一直按照李水的嘱咐,给未央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并且适时加强锻炼,所以未央的情况并不危急。 很快,按照既定的程序,接生开始了。 只是稳婆进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然后说道:“不行,我要的东西都没有准备齐全。” 等在外面的人好奇的问:“你要什么东西?” 稳婆说道:“因为公主是早产,所以腹中胎儿魂魄不全,所以我要一只铜铃来招魂。” 商君别院的匠户立刻去找铜铃。 相里竹幽幽的问:“找到铜铃之后呢?” 稳婆又说:“找到铜铃之后,要从东方一路摇着走过来,一直走到公主近前。” 相里竹说道:“公主要生了,你这时候却去摇铃铛?你不是要害死公主吗?” 稳婆跺了跺脚:“你是年轻的姑娘,不懂这些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旁边有一些年老的匠户说道:“竹姑娘,我们都经历过这种事,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相里竹:“放屁,为了让公主顺利生产,近来我研究了多少孕妇?” “早产何等凶险,哪有时间摇晃什么铃铛?有很多女子,就是被这种愚昧无知的东西,耽误了事情,枉送了性命。” 相里竹说道:“医学院的人,跟我来,我们亲自给公主接生。” 稳婆快哭了:“竹姑娘,你一个黄花闺女,懂什么接生?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万一出了事情,这个责任谁担待的起?竹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劝,咱们……” 相里竹看着她,冷冷的说道:“叫我丰田候。” 稳婆一愣,这才忽然想起来,相里竹是有爵位在身的。 只不过她总是和匠户混在一起搞研究,丝毫没有丰田候的架子,所以大家都忘了。 现在相里竹自称丰田候,稳婆哪还敢多嘴多舌? 可是……万一未央出了差错呢? 她这个稳婆,可是世代相传,专门负责给皇家接生的。 万一未央这一次出了差错,相里竹固然难辞其咎,她这个稳婆就能逃过去了吗? 她是稳婆,却让相里竹代劳接生。那么她就有罪。 相里竹没有理会稳婆,直接带着人进去了。 稳婆好了咬牙,立刻吩咐跟班说:“快去找丞相来。” 跟班也知道事情紧急,飞跑着去了。 很快,王绾坐着马车急匆匆的来了。 他已经老了,这一路上几乎被飞驰的马车颠散了架。 下了马车之后,王绾甚至来不及喘匀气息,就急匆匆的问:“如何了?如何了?” 稳婆快哭了:“丰田候不许我招魂,自己去接生了。” 王绾跺了跺脚:“这不是胡闹吗?” 他对稳婆说道:“你立刻进去,接替丰田候接生。至于丰田候,只让她在旁边协助便可以了。” 有了丞相的命令,稳婆就显得有自信多了。 她正要进去,但是被守门的两个人给拦住了。 那两人淡淡的说道:“丰田候有令,你身上不干净,不许你进去。” 稳婆:“……” 有这样侮辱人的吗? 那两人又拿出一张纸来,递给稳婆说:“按照这上面的程序,进行消毒,然后才能进去。” 稳婆看了看丞相,丞相点了点头。 这时候,又一辆马车到了。 是听到消息的伏尧。 伏尧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王绾,连忙问:“丞相,我阿姊呢?” 王绾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伏尧,自然是相信相里竹的,但是躺在屋子里的毕竟是自己姐姐,关心则乱,有时候难免要寄希望于鬼神。 他对稳婆说道:“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先去招魂吧。” 稳婆:“?” 我怎么就闲着也是闲着了? 不过仔细想想,伏尧公子说的也没错。 她留在这里,好像确实什么也干不了了。那倒不如去招魂,等招魂回来,再进去把魂魄放在胎儿身上。 于是稳婆消了毒,拿着铜铃去东边了。 她摇晃着铃铛,念着咒语,迅速的走了回来。 等她走到门口要进去的时候,又被守门的人拦住了。 稳婆纳闷的问道:“为何还要拦着我?” 守门的人说道:“你需要消毒。” 稳婆:“……我已经消过毒了。” 这两人幽幽的说:“可是你刚才在外面走了一圈,而且摸到了脏兮兮的铜铃。” 稳婆有点无奈的看向王绾。 王绾也有点无语,不过他知道相里竹在商君别院地位超然,这两个守门人的意见,显然就是相里竹的意见。 于是王绾说道:“罢了,你就去消毒吧。” 稳婆说道:“可是。我的手离开铃铛之后,好容易抓来的魂魄就逃走了。” 王绾看向伏尧,为难的说道:“这个……” 伏尧却看向稳婆:“你这魂魄,是随便找来的吗?” 稳婆一愣:“这个……” 伏尧说道:“谪仙与公主的孩子,将来必定大富大贵。这魂魄应在谁身上,应该早就注定了吧?” “你从那边随便抓一个魂魄过来,会不会太草率了?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伏尧问这话,纯属好奇,但是稳婆已经被问懵了。 她只好勉强的解释说:“这个……我刚才念了一些咒语,这些咒语可以帮我分辨哪个是真正的魂魄。” 伏尧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稳婆对伏尧说道:“那……奴婢可以进去了吗?” 伏尧摇了摇头:“先消毒吧。” 稳婆快哭了:“可是我的手不能离开铃铛。” 伏尧说道:“那就带着铃铛一块消毒。” 稳婆只好一脸委屈的开始消毒,然后嘴里嘟囔着:“如果因为丰田候耽误了未央公主的事,这可赖不到我头上。” 第六百七十二章 仙医与中医 坐着火车,吃着火锅唱着歌,李水和李信,陪着嬴政,带着文武百官,舒舒服服的穿过了名山大河,几天之内,就回到了关中。 在戏城站休息的时候,忽然有快马飞奔而来,向李水说道:“谪仙,谪仙,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李水吓了一跳,探出车窗向外面看,认出来这人是商君别院的匠户,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那匠户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公主要生了。” 李水差点把手里的涮羊肉丢在他头上:“什么就不好了?公主要生了还不是好事吗?你特么会不会说话?” 匠户说道:“是早产。” 李水算了算日子,确实是早产。 早产在古代,确实有点危险了,但是那是相对于老百姓来说的。 老百姓家中贫困,营养不良,足月生下来的孩子都很难说,更何况是早产呢?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但是这个问题在未央身上不存在,未央的营养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按照李水制定的计划,她也时常锻炼身体。 更何况,未央虽然早产了,其实并没有早产多少天,孩子多半是没有问题的。 李水还是很放心的。 结果匠户又说道:“是竹姑娘给公主接生,太子和丞相都很担心。” 李水微微一愣:“怎么会是相里竹?” 李水并不怀疑相里竹的水平,他也知道自从未央怀孕以来,相里竹研究了很多关于怀孕和生育的事,已经算是咸阳城中,不,已经算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专家了。 可关键是……为什么是相里竹? 宫中不是已经给未央安排了经验老到的稳婆吗?是这稳婆出了问题,还是相里竹出了问题,还是未央出了问题? 匠户喘了一口气,对李水说道:“大人,那稳婆说,早产的孩子魂魄不全,要去招魂。” “竹姑娘担心她耽搁了时间,一定要立刻接生,两人争执起来,竹姑娘用丰田侯的身份压住了稳婆,已经亲自去接生了。” “而稳婆找来了丞相大人,正在和竹姑娘的人交涉。”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我靠?招魂?这特么的…… 他根本来不及下车,直接从车窗里面跳了下来。 他抓着匠户问:“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匠户说道:“我来的时候,稳婆还没有进去。” 李水说道:“走走走,立刻回咸阳。” 这时候,李信也已经跳下来了。 他大概听了一遍,然后向火车头的方向喊:“立即开车,立即开车。” 开火车的匠人吓了一跳,对李信说道:“诸位大人还没上车呢。” 李信说道:“不管了。” 匠人:“……” 他又说道:“陛下还没上车呢。” 李水说道:“陛下会理解的。” 匠人:“……” 这特么的……您二位有免死金牌,我可没有啊。 匠人看了看锅炉,对李水说道:“谪仙,煤不够了,现在正在从戏城运煤过来,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水也得加。这个……要不然等等?” 李水着急的问:“要等多久?” 匠人说道:“一个时辰足够了。” 可是李水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咱们骑上快马,直接向咸阳城飞奔。马虽然比火车慢,但是毕竟早出发了一个时辰,应该可以提前赶到。” 李水点了点头。 在这里坐等太煎熬了,不如骑着马在路上颠簸。 于是,两个人翻身上马,疯狂的向咸阳城赶去。 这两人骑马狂奔的英姿很快惊动了站台上的朝臣。 这些朝臣惊讶之后,立刻大摇其头,纷纷说道:“谪仙竟然先行回去了?真是岂有此理,陛下还没有走呢。” “这两个人仗着有免死金牌,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此二人不敬重陛下,莫非是有谋反的心思么?” 这些朝臣,让他们弹劾李水,他们是不敢了,但是吐槽两句,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而嬴政似乎并没有被影响。 其实嬴政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 天威不可测,越是面无表情,越能让群臣捉摸不透,心生畏惧。 嬴政对身后的小宦官说道:“去问问,槐谷子和李信为何提前走了。” 小宦官应了一声,跑过去找人询问了。 很快,他把匠户带来了。 报信的匠户在李水走了之后,就留了下来,他们专门来说明情况的。 匠户说了一遍之后,朝臣们都有点沉默了。 原来,谪仙是因为关心未央。 不过……这种事也能继续杠。 天地君亲师,是陛下重要呢?还是自己夫人重要呢?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嘛。 而嬴政淡淡的说了一句:“朕这个女儿,有福气了。” 一句话,给李水的行为定了性,朝臣们都不敢多嘴了。 ………… 李水和李信一路狂奔,汗湿衣衫,而正在接生的相里竹,同样汗湿衣衫。 这可是给公主接生,而且用的是最新的接生方法,一旦出了差错…… 就算相里竹胆子大,她身边的那些助手也都吓得发抖了。 因为是要接生,而且是给公主接生,所以医学院虽然人数众多,可是能够进来的,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因为李水鼓吹起来的平权之风,所以来医学院学习。 她们的目的并不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只是不想在闺阁中呆到人老珠黄,每日拿着针线赶工罢了。 她们刚开始来的时候,是抱着好奇的心思。但是医学这东西,尤其是李水开创的现代医学,实在是太奇妙了。 原来血液竟然分为静脉血和动脉血。 原来可以通过盆骨确定男女。 原来…… 久而久之,这些女学生学的很认真。 而且她们学会了这些东西之后,不由自主的,内心深处也有了一股自信。 她们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再是生育机器了,此生的目标,不仅仅是相夫教子。 她们此生都有了光彩。 只是……今日的事,让她们的自信遭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违背传统的接生?而且是给公主接生?这一旦失败,这…… 其中一个女子有点害怕,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 相里竹看了她一眼,说道:“镇定点。” 这女子紧张的点了点头。 相里竹说道:“要做一个好医者,就要胆大心细。胆大,则敢于下手。心细,则能发现细枝末节的问题,挽救病人的生命。” 女子又紧张的点了点头。 其实相里竹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身边那女子的,也是说给她自己的。 女子紧张,她同样不轻松。 偏偏外面还时不时传来稳婆的声音:“已经消毒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进去?” 相里竹想了想,说道:“让她进来吧。” 稳婆毕竟经验老到,让她进来,或许能给一些指点。 结果稳婆进来之后,连口罩都没戴,就大声说道:“哎呦呦,你们这样可错了。” 相里竹勃然大怒,吼了一声:“打出去。” 于是稳婆进来两秒钟,就被几个年轻的女子踹出去了。 稳婆跌落在地,众目睽睽之下,觉得十分丢人。 可是对方是丰田侯,她又能怎么样呢? 稳婆只好开始讲述自己的功绩。 什么哪位高官家的还是是她接生的,什么哪位皇子是她接生的…… 最后王绾有些忍不住了,隔着门对相里竹说道:“竹姑娘,老夫以为……还是应当慎重啊。” 相里竹听得恼火不已,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知道了,若是失败了,我提头来见。” 王绾顿时有点无语:商君别院的人什么毛病?都这么喜欢赌命吗? 有些老成持重的人,苦口婆心的劝说相里竹:“竹姑娘,你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万一稍有不慎,害了公主的性命,也害了你的性命,这岂不是铸成大错?” 相里竹气的咬牙切齿,对周围的助手说道:“这次接生,一定要成功,明白吗?” 助手们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毕竟,相里竹,已经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未央公主毫无准备的生育,已经累得晕过去了。 相里竹指挥着身边的人:“把她叫醒,让她继续用力。羊水已经破了,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定然会闷死在里面。” 这时候,一直趴在门口偷听的稳婆,立刻对外面的人喊起来了:“糟了,糟了,未央公主已经晕过去了,这孩子要闷死了。” 外面的人顿时惊了。 稳婆又说:“恐怕只有老身进去,才能保住孩子了。” 王绾上前一步,提高了声音说道:“丰田侯,请让稳婆进去。” 他说的不是竹姑娘,而是丰田侯,这就有点严肃的意味了。 相里竹咬了咬牙,说道:“不行,这稳婆脏的要命,她进来之后,怕是会感染公主。” 稳婆一脸委屈:“老身脏吗?” 那两个看门的人,一脸同情的对稳婆说道:“你不脏,只是不太懂规避细菌的种种程序罢了。” 王绾有点着急,如果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啊。 丞相是百官之首,又亲自在现场,如果眼睁睁看着公主出事,这罪过可就大了。 他看了看伏尧,说道:“公子,我们应当怎么办?” 伏尧想了想,说道:“竹姑娘是我师父的传人,应该有真本事,我们还是相信她吧。” 相里竹在屋子里听了之后,顿时翻了翻白眼:“谁是槐谷子的传人?我才不是。” 她嘴上这么说,不过听到伏尧肯相信自己,还是觉得很欣慰的。 虽然伏尧下令,要相信相里竹,但是伏尧才几岁? 如果未央真的出了事,陛下肯定会问:你这个丞相是做什么的? 因此,王绾又喊了一声:“丰田侯,请打开门。” 相里竹喝了一声:“如果因为打开门,让公主出事,你担待的起吗?” 随后,相里竹朝外面喊:“外面任何人不得喧哗,如果惊扰到了公主,导致出事,你们个个有罪。” 外面的人都无奈了:这特么的……哪有这样给人胡乱扣罪名的? 而且这手法太熟悉了吧?这不是槐谷子惯用的方式吗? 现在外面的人已经不敢说话了,免得真的出事了,相里竹推卸责任。 可是不说话的话……万一出了事。 唉,真是左右为难啊。 正在这时候,有快马飞奔而来。 远远地看过去,正是李水和李信。 李水翻身下马,身上就是被水洗过一样。 在场的人看到李水之后,顿时看到了主心骨,连忙围过去,七嘴八舌的议论。 李水听得晕头转向,喝了一声:“都不要吵了,一切都听相里竹的。谁要是再在这里聒噪,就是我槐谷子不共戴天的仇人。” 众人:“……” 这剧情不对啊。 未央公主不是他的夫人吗? 两个人不是关系很好吗? 他就这样把夫人交给相里竹,让她折腾? 他不怕出事吗?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相里竹对周围的匠户说道:“愣着干什么?烧水,烧热水。” 匠户说道:“已经烧好了,只要里面吩咐,可以立即端进去擦洗。” 李水翻了翻白眼:“想什么呢?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众人:“……” 这人怎么回事? 你说他不着急吧?他累的像是死狗一样,骑着快马回来了。 你说他着急吧?他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洗澡。 王绾干咳了一声,无奈的说道:“谪仙,我认为,你最好应该……” 李水说道:“我不要你认为,我要我认为。” 王绾:“……” 他无语的说道:“难道谪仙匆匆回来,就是为了说刚才那句话?” 李水说道:“对啊,有了这句话,谁也不敢打扰相里竹接生了,本仙也就放心了。” 随后,李水冲着屋子里面喊:“相里竹,本仙相信你,你也不要让本仙失望啊。” 相里竹冷哼了一声:“谁稀罕你的相信。” 不过,她心里面暖洋洋的,精神抖擞,好像全身都有了力气。 至于李水和李信,则去洗澡了。 等不及烧水了,洗冷水澡吧。反正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也不怕生病。 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气旺! 第六百七十三章 赐名 李水的澡还没有洗完,嬴政的火车已经到了。 火车,毕竟比骑马快,虽然李水和李信早出发了一个时辰,可依然被迅速的赶上了。 嬴政下了火车之后,直接换乘马车,到了商君别院。 因为是坐火车来的,火车上面衣食住行,洗浴休息一条龙,所以嬴政没有任何风尘仆仆的感觉。 他到了商君别院之后,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皱了皱眉头:“槐谷子呢?” 王绾说道:“去沐浴了。” 嬴政:“……” 这小子太不靠谱了吧? 他对旁边一个匠户说道:“去,把槐谷子叫来。” 匠户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片刻之后,匠户又回来了,一脸为难的说道:“谪仙……睡着了。” 嬴政:“……” 最后李水被强行叫醒,叫到了嬴政面前。 李水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的问道:“生了?” 嬴政很想给他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但是自己身为帝王,大庭广众的动手打人,又不成体统。 于是他冷着脸说道:“还没有。” 李水哦了一声:“原来还没有。” 旁边的稳婆叹了口气,倚老卖老的说道:“谪仙,本来老身是不想说的,也不配说这话,可是眼看着公主受苦,老身又不得不说。” 李水:“哦?” 稳婆说道:“公主正在遭逢大坎,谪仙这时候不应该在外面坐立不安的等着吗?怎么反而去洗澡睡觉了?” 李水:“因为本仙知道陛下要来,当然要沐浴更衣,精神饱满的见陛下了。难道全身汗臭,迷迷糊糊的和陛下说话吗?” “是陛下重要,还是自己家夫人重要?你将陛下置于何地?我看你对陛下有不敬之心啊,你是不是想谋反?” 朝臣们都懵了:“这样说也可以吗?” 稳婆则直接哭了,脸色煞白的跪伏在地,向嬴政说道:“陛下,陛下……老身已经这把年纪了,老身只是一个稳婆啊。老身谋反做什么?” 嬴政无奈的说道:“谪仙与你说笑罢了。” 稳婆:“……” 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吗?商君别院的人,玩得太野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诸位大人可以去外面等候了,商君别院房舍众多,自可以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喝喝茶,吃吃酒,聊聊天,解解闷。” “没有必要全部聚在这里,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嬴政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有道理,便对群臣说道:“都去外面吧。” 群臣答应了一声,纷纷离开了。 其实他们本就不想来这里。 王绾来,是为了帮助稳婆压制住相里竹。 嬴政来,是因为紧张未央的情况。群臣来……那是因为陛下都来了,他们不得不来。 当众人要离开的时候,王绾有些为难的对嬴政说道:“陛下,难道这接生的事,就由丰田侯负责了吗?” 嬴政微微一愣,然后看向李水:“相里竹可以做好吗?” 李水点了点头:“相里竹是我的传人,若她都做不到,天下间应该无人能做好了。” 嬴政点了点头。 对于李水,他是十分相信的。 这时候,姗姗来迟的李信,恰好听到了李水的话。 他不由得感慨:“槐兄真是厉害啊,连接生的事情都懂。这就是仙人的本领吗?” 李水:“……” 嬴政:“……” 好说歹说,总算把嬴政和群臣劝走了。 等这里只剩下李水之后,他就立刻吩咐匠户:“快,去把摇椅给我搬来。” 片刻之后,摇椅来了。 李水坐在椅子上,迅速的进入了梦乡…… 毕竟在马上颠簸了几个时辰,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啊。 于是,李水睡得很沉,沉到根本没有听到周围的动静…… ………… “陛下,陛下。恭喜陛下。公主生了,母子平安。”小宦官笑眯眯的来报喜。 嬴政眼睛一亮,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这时候,王绾说道:“怎么不见谪仙来报喜?” 淳于越说道:“想必得了儿子,正在高兴吧。” 王绾说道:“可是陛下在这里,谪仙就算是高兴,也不能……” 这时候,那小宦官干咳了一声,轻声说道:“奴婢来的时候,谪仙正在……正在睡觉。” 嬴政:“……” 又在睡觉? 话音未落,周围忽然传来了一阵鼾声。 众人扭头一看,是李信,正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嬴政有些无可奈何:“这两个人,真是臭味相投啊。” ………… 未央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的婴儿,再看着一脸疲惫的相里竹。 她冲相里竹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相里竹豪爽的摆了摆手:“公主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足挂齿。” 未央笑了笑,又问:“谪仙呢?” 相里竹向门外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睡觉呢。” 然后她对未央说道:“公主,谪仙也太不像话了,回来之后就开始睡,一点看不到他担心。” 未央叹了口气,感慨的说道:“我刚才迷迷糊糊,听到外面说,谪仙为了早日赶回来,是骑着快马,狂奔了几个时辰。” “真是难为他了,现在他疲惫至极,睡过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对身边的小丫鬟说道:“吩咐周围的人,不要大声喧哗,免得把他吵醒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小丫鬟应了一声。 相里竹:“……” 她看着未央,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唉,又一个被槐谷子欺骗的天真少女啊。 嗯?怎么有个又字? 在未央的吩咐下,没人敢打扰李水了,甚至贴心的匠户给他撑起来了一把伞,以遮挡阳光。 又在旁边抻起来了布帐,以遮挡风沙。 李水躺在摇椅上,感觉自己进了舒适的房间一样,于是……睡得更沉了。 丫鬟抱着婴儿,去见了嬴政。 这时候,群臣已经很识趣的走了。而虞美人已经赶来了。 嬴政和虞美人看着这婴儿,是越看越爱啊。 嬴政说道:“不错,像朕。” 虞美人说道:“眉眼之中,也颇有未央的影子。” 伏尧说道:“不错,像我。” 乌交在旁边瞟了一眼,小声说道:“小公子与谪仙,也很像。” 众人其乐融融。 直到晚饭时分,李水才睡醒了。 他走出帷帐,迷迷糊糊的抓住一匠户,问道:“孩子可生下来了?” 匠户说道:“恭喜谪仙,生下来了,是一位公子。” 李水点了点头,向未央的房中走去了。 这匠户看着李水的背影,心中感慨不已:“谪仙,果然是仙人啊。如此镇定,令人钦佩。” 李水走到房中,笑嘻嘻的看着未央:“夫人辛苦了。” 未央也微笑的看着李水:“你不也很辛苦吗?听说你骑着快马,赶了数百里的路。” 李水摸了摸已经颠的有点肿的屁股:“本仙……尚可。” 未央笑着指了指枕边的襁褓:“快看看你儿子吧。” 李水看了一眼,顿时咧了咧嘴。 这也太特么的丑了。 脸上的皮肤皱在一块,像是个没长毛的猴子。 未央翻了翻白眼:“怎么?嫌弃了?” 李水苦着脸说:“我是担心他,以后怎么见人。” 未央捂着嘴笑了:“新生的小孩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张开了自然就好了。” 李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未央又看着婴儿的鼻子和眼睛说道:“你看,他长得多像你?” 李水:“???” 这都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正在闲聊的时候,乌交在门外说道:“谪仙,宫中来人了,好像带来了陛下的旨意。” 李水哦了一声,走出门去。 外面果然有宫中来的小宦官正在等候。 小宦官看见李水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大人,陛下已经给小公子赐名了。就叫无忌。意为百无禁忌,横行无忌。” 李水心想:横行无忌?陛下……懂我啊。 小宦官又说道:“陛下本想赏赐些东西,但是想到商君别院十分富有,天下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因此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李水:“……”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请回禀陛下,商君别院的东西再多,也只是凡物而已。而陛下的赏赐,那才是莫大的荣耀。臣,请赏。” 小宦官一愣,心想:这是在跟陛下要东西吗?谪仙行事,果然别具一格啊。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谪仙,陛下虽然没有上次金银财宝,但是命奴婢带来了另外一样东西。” 随后,小宦官挥了挥手。 后面的两个人捧过来了一个大盘子,盘子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李水心想:难道是一块玉?那也值不了多少钱啊。 把红布揭开,里面是一块黄澄澄的东西,只有一枚扣子大小。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是一块金子吗?” 小宦官笑着说道:“还请谪仙仔细看。” 李水凑近了,发现这块金子上面雕着很小的字。 李水命人取来了放大镜,仔细看了看,顿时咦了一声。 这金子的正面写着“免死”两个字。 背面则写着十分眼熟的那一串先提条件。 这……这竟然是一块小小的免死金牌。 小宦官笑眯眯的说道:“陛下说,这金牌个头小,分量轻,正适合小公子佩戴。” 李水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多谢了。” ………… “唉,我大秦又要出一个混世魔王了。”不少朝臣在家中长吁短叹。 槐谷子的儿子,竟然叫槐无忌,还是陛下亲自赐名的。而且对这名字的解释是横行无忌。 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这样也就罢了,居然还赐给了免死金牌,这分明是担心他变不成一个小槐谷子啊。 不过,朝臣们也只敢在家中长吁短叹罢了。 这种事,也没办法在朝堂上提出来。 毕竟谪仙那张嘴…… 也许一不留神,大家又变成反贼了。 李水没有理会朝臣们的想法,他也不太关心朝臣的想法。他现在一门心思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 嗯,谪仙……就是这样的居家好男人。 结果不久之后,李水就和宫中派来照顾未央的老宫女起了冲突。 这宫女,世世代代都是为贵族照顾产妇的,因此格外的有经验,尤其在坐月子方面,更是有出类拔萃的想法。 老宫女定了几条规矩,说道:“其一,必须长期卧床,不能下来走动。” “其二,门窗必须关牢,不能随意打开吹风。” “其三,不可以洗头洗澡和刷牙。” “其四,必须穿厚衣服盖厚被子。” “其五,不能喝凉水或者吃凉性瓜果。” “其六……” 这样的禁忌很多,把未央搞得苦不堪言,单单是不能洗澡这一项,就有点受不了。 不等李水发话,未央就把相里竹找来了,极为痛苦的问:“连洗澡都不行吗?” 相里竹干咳了一声:“我们研究了一下,好像是可以的。” 老宫女却不认可:“绝对不行。一旦稍有不慎,那是会落下病根的。” 相里竹说道:“我们曾经找了三十个刚刚生产的产妇。将她们分成几组,对照试验。” “最后发现,洗澡洗头的产妇,并没有落下病根。民间落下病根的,乃在于房舍四面漏风,洗澡的时候很容易着凉。” “只要注意这一点,将屋子弄得暖和一点,自然无碍了。” “小家小户,饮食不周,房舍条件差,这样是有道理的。但是在商君别院,就不必了。” 老宫女摇了摇头:“现在确实没有落下病根,但是等老了之后,就知道苦处了。” “我见过一个人,就因为生产之后,没有好好坐月子,结果老了之后,双腿疼痛的不能走路。” 相里竹皱着眉头说道:“二十岁的时候没有坐月子,等到六七十的时候才犯病?中间隔了四十多年?这……有点太长了吧?” 老宫女振振有词:“这便是月子没有坐好,留下隐患了。等老了之后,体力衰退,便显露出来了。” 相里竹说道:“那你又何以证明,不是她老了之后,着凉了,或者摔到了,因此落下病呢?怎么能如此草率,直接推给坐月子呢?” 老宫女愣了一下,又说道:“反正这等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辛苦一个月,换来终身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相里竹:“……” 她有点无奈:有的东西,真的没办法用科学反驳啊。 这时候,老宫女又命人端过来了一个瓦罐。 离得远远地,相里竹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这什么东西?”相里竹问。 老宫女说道:“这是世代相传的偏方。童子尿,喝了之后,能滋补身体的。” 相里竹:“……” 第六百七十四章 虚伪的儒生们 “又一个儒生投靠了商君别院,做了谪仙的人。” “不仅如此,这儒生还邀请竹姑娘去家中做客。” “而且购买了一本仙学概论,作为珍藏。”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都在很八卦的打听博士家的事。 而博士已经顾不上这些闲言碎语了,他正在家中招待相里竹。 “竹姑娘,你看我家夫人这病,还有救吗?”博士忐忑不安的问道。 相里竹检查了一番,说道:“感染了,有救。” 随后,相里竹命人去商君别院取工具。 博士满怀希冀的看着相里竹,然后又有些不安的问道:“病得这么重,在下请来的医者都说没救了。怎么竹姑娘看了一眼,就知道有救呢?”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具体什么原因,仙医概论里面已经写了,就在第三章。” 博士哦了一声,连忙将书掏出来,认真研读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仆役忽然跑进来,说道:“主人,主人。有几位大人来了。” 博士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夫人病了,我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招待什么大人?就说我不舒服,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仆役说道:“这几位大人说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与夫人的病有关系。” 博士一听说和夫人的病有关,立刻改了主意。 他对着外面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有几个人走进来了。 他们都是儒生打扮,很显然,是和博士同朝为官的儒生。 这些儒生见了博士之后,就拱了拱手。用文化人特有的方式,很礼貌的打了招呼。 其中一人说道:“眼看着兄长容颜憔悴,莫非尊夫人的病还没有好吗?” 博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没有好。” 另一人说道:“听闻兄长打算让商君别院的人来治病?” 博士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不错。” 这几个儒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兄长啊,生死之事,乃是大事。治病救人,是要断定人生死的,岂能如此草率?” 博士微微一愣,纳闷的看着这几个人:“我草率了吗?” 这些人都点了点头,说道:“草率。” 博士呵呵笑了一声:“我怎么不觉得草率?如今咸阳城的医者束手无策,而丰田侯却可以将人治好。” “我为何不试试?难道要眼看着她病死吗?” 儒生们相视一笑,然后向博士说道:“兄长误会了,我们怎么会想要让尊夫人病死呢?” “我们只是觉得,商君别院,也未必有一定能将人治好的把握吧?” “医者们的每一个方子,都传承了数百年,数千年。经过了无数次的验证,千锤百炼,准确无误。” “可是商君别院所谓的仙医呢?从出现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月而已。甚至时间更短。” “他们说能将尊夫人治好,兄长就真的相信了吗?” 博士皱了皱眉头,说道:“几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有点听不懂了。” 这些人说道:“我们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商君别院的人,想要利用兄长,达到他们的目的。” 博士:“嗯?” 他更加疑惑了。 儒生们接着说:“如果治不好,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全咸阳城的医者都束手无策了。” “如果尊夫人侥幸好了呢?他们就开始包揽功劳。借此扬名立万。” “也就是说,商君别院,在用尊夫人的命,来博得名声。” “而且依我看,他们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博士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我却不敢苟同。万一他们真的有办法呢?” 儒生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博士:“兄长一向精明,怎么今日如此糊涂呢?” “那相里竹,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罢了,她能有什么本事?” “我劝兄长倒不如尽早准备些东西,免得事发突然,仓仓促促的,也不好看。” 博士有点恼火的问:“准备什么东西?” 儒生们说道:“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礼字。尊夫人已经病成这样了,准备一口寿棺,也不算什么吧?就当是冲喜了。” 博士忽然站起来,扬手打了这儒生一个耳光:“寿棺?我看给你准备寿棺才对。” 那儒生被打的倒在地上,捂着脸一脸委屈。 他对博士说道:“小弟也是为了兄长好啊。用寿棺冲喜,自古皆有。这有什么稀奇的?” 博士还要再打,周围的儒生纷纷走过来,把博士拦住了。 他们嘴里面一个劲的劝说博士,所说的,全都是希望博士放弃仙医,免得被人觉得是与谪仙狼狈为奸,到时候丢人。 一伙人正在热闹到时候,相里竹满脸含笑的走进来了。 “你们刚才所说的话,我倒是都听见了。”相里竹抱着胳膊说道:“你们这些儒生真是有意思。为了所谓的面子,就要人家放弃夫人的命。反正那不是你们的亲人,对不对?” 儒生们一脸尴尬。 有些人小声嘀咕:“一个女子,岂能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依然被相里竹听到了。 相里竹幽幽的说道:“女子?我是丰田侯,依照爵位,你见到我之后,应当恭恭敬敬行礼才是。” 儒生们都愣住了。 按道理说,确实是这样。可是…… “还不快行礼?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礼法吗?”相里竹喝了一声。 于是这些儒生很不情愿的,挨个行礼:“见过丰田侯。” 相里竹满意的点了点头,感慨的说:“原来这个爵位,这么有趣,以后可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儒生们都是一脸无语。 这时候,商君别院的匠户已经把工具取来了。 相里竹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了玻璃制成的针筒,和一小瓶药水。 博士好奇的问:“此为何物?”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这是药。” 博士看着清水一样的药,问相里竹说:“这是用来喝的吗?” 相里竹摇了摇头,拿出来了一个明晃晃的针头,装在了针筒上面。 博士有些担心了:“这是要……” 相里竹演示了一下:“把针从这里扎进去,扎进血管当中。把药水推进去。” 周围的儒生全都大惊失色:“直接在经脉中动针吗?这稍有不慎,便会送命吧?” 相里竹不耐烦的说道:“什么经脉?乱七八糟的。” 她拿着针筒就要进去。 有个儒生却拦住了她,说道:“我听闻,人的经脉是不能乱动的。否则的话,死了以后,魂灵也不得安生。” 相里竹有些疲惫的看着这个人,扭头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匠户说道:“打。” 匠户应了一声,揪着儒生就开始痛打。 儒生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周围的儒生都看傻了。 人家都干什么了?为什么忽然就开始打人? 相里竹斜着眼看了看这些儒生,淡淡的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槐谷子动不动就要打人了。” “因为有的人,胡搅蛮缠,荒唐可笑。跟他说是说不清楚的,倒不如动手打一顿。” 她斜着眼看着那些儒生:“谁再来捣乱,这就是下场。” 随后,相里竹进了博士夫人的房间。 也就片刻,相里竹出来了。 儒生们和博士都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博士有些忍不住了,好奇的问:“竹姑娘,你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 相里竹淡淡的哦了一声:“我已经治完了,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时辰之内退烧,一个时辰之内会醒过来。然后她想吃什么,你就让她吃什么。三两天之后,就可以下地了。” 博士都惊了:“这么快吗?”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不然呢?” 随后,她拍了拍手,就要离开。 儒生们一脸干笑的对相里竹说道:“竹姑娘,要不要稍微坐坐,我们一块等着?”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不必了,我很忙。而且我和你们没什么可说的。” 她抬脚走了。 儒生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儒生说道:“连一个时辰都不肯等吗?我怎么总觉得竹姑娘有点心虚?” 其他人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有个人忽然一拍脑门,对博士说道:“兄长,你快进去看看,尊夫人不会已经被治死了吧?” 博士心里一跳,不由自主的说道:“不会吧?” 不过,他还是进去看了看。 幸好,人还活着,不会像之前一样,睡得昏昏沉沉的。 儒生们一脸好心的说道:“今日是兄长家中的一大难关啊。我们愿意留下来,陪着兄长一块过。” 博士咧了咧嘴,淡淡的说道:“多谢了。不必了。” 他岂能不知道这些儒生的心思? 当然是要看看自家夫人能不能活下来了。 如果不能活下来,他们就有了抹黑谪仙的理由。 之前这些儒生口口声声,让自己不要拿着夫人的性命,为商君别院招揽名声。 可是博士忽然觉得,想要利用自己夫人性命做文章的,分明是这些儒生。 他们满嘴的仁义道德,满嘴里的礼仪人伦,可是做的事,竟然如此不堪入目。 一时间,博士对这些人充满了厌恶。 无论今日夫人能不能活。博士都觉得,以后再也不和这些人为伍了。 博士站在院子里面,思绪纷飞。 他忽然发现,以前自己很讨厌谪仙,现在却发现,谪仙比这些虚伪的人都真实,都可爱。 而李信将军,自然也是可交之人。 剩下的,便是淳于越了。 淳于越乃当世大儒,可是最近却和儒生们走得越来越远了。 或许,淳于越已经看透了这些儒生的为人了吧。 据说淳于越最近正在张罗着研究新儒学。 这所谓的新儒学,恐怕就是为了区分这些虚伪的旧儒学吧?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或许应该拜访一下淳于越,和他探讨一下新儒学的事情。 当然了,这些都是初步的想法而已。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夫人的命。 就在博士焦躁不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时候。 那些儒生们却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 其中一人说道:“丰田候急匆匆的走了,我看她是没有太大把握啊。” 另一人说道:“应当是这样,毕竟全咸阳城的医者都束手无策,丰田侯又岂有回天之力呢?” 又一人说道:“谪仙,一直声称仙学也是儒学,我担心鸠占鹊巢。数十年之后,甚至几年之后,就没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儒学了。” 儒生们都一脸悲伤的说道:“难道圣人的学问,就要在我们手中断绝了吗?” 有个人儒生说道:“所以,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我们得想办法压制住谪仙,让他不要把手神的那么长。” “谪仙固然是人中龙凤,固然是战无不胜,但是我们为了圣人的学问,也只好抛却性命,拼上一把了。” 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应该怎么做呢?” 这儒生微微一笑:“现在不就有一个好机会吗?博士的夫人眼看就要死了。若她默默无闻的死了,其中内情,有谁知道?” “我们不如将这消息捅给各大报纸,让他们都派人来盯着。只要博士的夫人死了。那就说明仙医没用。” “仙医没有用,那就是商君别院没有用。商君别院没有用,那就是仙学没有用。” “仙学都没有用了,咱们儒学不就保留下来了吗?” 周围的儒生全都点头,赞叹着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于是,他们纷纷派出仆役,让他们通知咸阳日报、大秦日报、将军小报。 甚至因为祭祀台山,而火起来,并且在咸阳城开了分报社的儒者大报。 这四个报纸,都通知了一个遍。 很快,那些记者兴冲冲的来了。 儒生们的本意,是让他们见证一下仙医的失败。 而这些报纸的意思,是见证一下仙医的成功。 当然了,是成功还是失败,终究是要看疗效的。 于是,一行人全都挤在博士的院子里面,焦躁不安的等着。 而博士看着这些人,心里越来越恼火。 到现在他还没有让人把这些家伙打出去,只能说明……他的涵养真的很好。 第六百七十五章 夫人凉了 来的这几家报纸,以儒者大报最受儒生们的欢迎。 因为儒者大报的办报理念,就是为儒生说话。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儒者大报毕竟是李信的产业。 虽说办报的目的,是为了收割喜欢儒生的读着。但是若说报纸一点都不受资本的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儒者大报,在和将军小报打嘴仗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会黑李水和李信。 只是黑起来很克制,不会让人对这两位产生反感。 有时候儒者大报会赞扬儒生,有时候,会进行高级黑。 这就显示出马掌柜的高超手段来了…… 今天,儒者大报的两位记者,深得马掌柜的真传,他们已经开始表演了。 其他的记者都在盯着病房,焦急的等待最后的结果,然后才能下结论。 但是儒者大报不一样。 儒者大报热情洋溢的采访了儒生,然后将他们的观点全盘录入。 然后迅速的发了报纸。 儒者大报虽然是为儒生说话的,但是这报纸上面的故事总是很鲜鲜,很离奇,很鸡血。 所以打进咸阳城不久,就获得了巨大的销量。 今天这报纸发出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朝中的一位博士,投靠了谪仙,邀请商君别院的人去给夫人治病。 不仅如此,咸阳城中的人还知道,那些儒生对着博士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 于是,现在有更多的人关注着博士一家了。 相里竹在商君别院,自然也看到了儒者大报。 然后她把报纸上的儒生名单记下来了。 并且吩咐医学院的人:“如果这些儒生的九族前来商君别院求医问药,一概拒绝。” 医学院的学生立刻答应了。 毕竟,相里竹是医学院的开创者,没有相里竹,就没有医学院。 即使到现在,许多创造性的设想也都是相里竹提出来的。 而且……医学院的学生,对于儒生们的说法也很生气。 他们又没有见识过,凭什么说仙医不行呢? 人家都把仙医贬低到这个程度了,还要凑上去给人治病? 这不是太贱了吗? 李水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对相里竹说道:“你这就有些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了嘛。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乃是大功德。怎么能拒绝呢?你什么时候学学本仙?心胸宽广,宽和待人……” 相里竹:“……心胸宽广我没看出来,你脸皮倒是够厚的。”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相里竹说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人家儒生很讨厌你好吗?你别总往上凑了。” 李水说道:“你不懂,其实……我也是儒生。我的仙学,与儒学一脉相承。” 相里竹差点吐了。 ………… “博士夫人竟然还没有醒?看来是醒不了了。”儒生们站在院子里,议论纷纷。 大秦日报本着公正客观地原则,不为所动。一定要等人醒了才出稿子。 将军小报也没有闲着,在博士家中四处寻摸。 时间不长,已经打听出来了不少八卦,搂草打兔子,已经攒出来了一篇博士特别版。 不得不说,实在是太没有节操了。 就在众人就焦躁不安的等着的时候,忽然有小丫鬟走了出来,对博士说道:“主人,主人,夫人凉了。” 儒生们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来了然的神色。 而博士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身子都凉了吗?想不到一副药下去,竟然能要了她的性命。想不到她临断气,我都不在她身边。”博士顿时觉得万念俱灰,想要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时候,小丫鬟伸手扶住博士,纳闷的说道:“主人,主人,你怎么了?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博士差点急火攻心:“我为什么要开心?” 小丫鬟惊奇的说道:“夫人退烧了,主人为何不开心?” 博士一愣:“退烧了?你刚才不是说……凉了吗?” 小丫鬟说道:“退烧了,可不是身子凉下来了吗?” 博士眼睛里的泪水还没有收回去,听见小丫鬟这么说,又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他拍着大腿说道:“蠢材,蠢材。退烧便退烧,说什么凉了?” 小丫鬟有些羞涩的说道:“奴婢又没有主人这般知书达理。如何知道怎么说?摸着夫人的身子凉下来了,便匆匆来报信了。” 博士点了点头:“好,好。这个报信报的好。来人啊,赏。” 于是有一大串半两钱塞到了小丫鬟手里面。 小丫鬟顿时心花怒放。 博士也心花怒放。 因为小丫鬟含糊不清的报信,他以为自己家夫人死了。现在弄明白了,原来是退烧了。 这就有一种大起大落的喜悦之感,那兴奋之情,更加浓烈了。 而在场的儒生都觉得有些没趣。 这些人对博士说道:“兄长还是亲自验证一番吧,免得到最后空欢喜一场。” 不用他们说,博士也打算去看看自己家夫人了。 于是他急匆匆的到了夫人的病房。 博士摸了摸夫人的额头,确实已经退烧了。 他顿时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气,恐怕要等夫人彻底醒过来之后才能松。 结果很快,夫人就睁开眼睛了。 博士顿时欢欣鼓舞。 拉着夫人的手,四目相对,落下泪来。 “丰田侯,真的是神医啊。”博士感慨的说道。 夫人有些纳闷的看着博士:“丰田侯?那不是商君别院的人吗?” 博士说道:“对啊,正是商君别院的人。” 随后,博士将夫人昏迷以来的事都说了一遍。 夫人听了之后,挣扎着要爬起来:“不行,我得去感谢竹姑娘。” 博士拦住她说道:“你这身子,不能动啊。” 夫人刚刚难产,而且又大病了一场,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这时候怎么能动? 夫人却很坚决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一定得亲自去拜谢竹姑娘。人家救了我一条命啊。” “而且直到现在,她还受人非议。我这个收了恩惠的人若不出生,那不是没有良心了吗?” 博士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于是他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博士又开始为难了:“可是你怎么去呢?” 夫人说道:“这个简单,你不是有轮椅吗?” 博士眼前一亮:“有道理。” 随后,博士命人找来了轮椅,然后让小丫鬟抬着夫人坐到了轮椅上。 夫人穿的很厚,又裹了一张大毯子,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然后让人给推出来了。 儒生们正等在外面,忽然看见博士出来了,都一脸好奇的围了上去。 儒生们问道:“尊夫人怎么样了?” 博士说道:“多谢各位关心,已经醒过来了。” 儒生们:“啊?这么快?” 这时候,两个小丫鬟推着夫人向外面走。 夫人特地把被子向下拽了拽,露出脸来,让他们看清楚。 这也有为相里竹正名的意思。 众人看到之后,全都惊了。 而那些记者们,纷纷拍照。 大秦日报的记者当场开始赶稿,要盛赞商君别院。 而将军小报的记者,更是极尽夸张之能事,把相里竹吹得神乎其神。 最清闲的莫过于儒者大报了,只是写了一封道歉信,为之前的言辞道歉而已…… 夫人和博士,一块来到了商君别院,见到了相里竹。 相里竹看着夫人,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又何必如此呢?那些小人搬弄是非,鼓唇弄舌,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夫人有些虚弱的说道:“丰田侯不放在心上,可是我不能不放在心上,救命大恩,永生难忘。” 相里竹说道:“只是打了一针而已,实在是言重了。” 随后,相里竹命人给夫人检查了一番。 相里竹对博士说道:“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先留在商君别院,调理调理再说吧。” 博士满口答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费用是不是……” 相里竹大手一挥:“免啦。” 李水在旁边心疼的滴血:特么的,你凭什么给我免了?你知道我少赚多少钱吗? 相里竹回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李水:“谪仙也没有意见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当然没有,治病救人,积累功德嘛。” 于是,夫人就这样住下来了。 牛犊悄悄地对李水说道:“谪仙,咱们就这样便宜了他们吗?” “小人不是贪财啊,只是觉得咱们商君别院的规矩不能坏。如果有人装装可怜就可以免费。那以后还有人肯掏钱吗?”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你看见没有,这博士和他妻子十分恩爱。” “看在她有病的份上,咱们可以免除她的费用,说出去也好听,说明我们比较善良。” “但是,这博士的费用,那就不能免除了。” “他若想要来探望夫人,进门费还是要交的。他要想在商君别院停留,也是要按照时辰收钱的。” 牛犊眼前一亮,不由得竖了竖大拇指:“高,大人实在是高。” 李水得意的笑了。 ………… 得益于几家报纸的报道,相里竹起死回生的事迹,一日之间传遍了咸阳城。 于是,前来拜见的人,络绎不绝。 相里竹有点无奈,整天向李水抱怨:我想要低调一点,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而李水整天抱着孩子傻乐。 仙医的名气是打出去了,商君别院的学生有了很多实习的机会,可以四处给人看病,积累经验。 而他们的成功率很高,几乎药到病除。 毕竟仙医,比依靠阴阳五行治病要靠谱一点。 当然了,古代的医学也有好的方面,但是不可否认,也有一些糟粕。 如果固守残缺,不允许对经典有一点改动,那就不对了。 科学是向前发展的,没有什么东西一生下来就是完美的,只有不断的完善,才能不断的进步。 仙医在完善自身的同时,也在完善古代医学。 取出了阴阳五行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之后,他们验证了很多古方,明确了很多药理,可谓功莫大焉。 而这一日,李水正抱着孩子和未央晒太阳,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李水有点纳闷,叫过来一个匠户,问道:“何事如此喧哗啊?” 匠户说道:“外面有人,苦苦祈求,希望能得到仙医治疗。” 李水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也需要祈求吗?治病救人,乃是医者之职责,有人会拒绝吗?” 匠户说道:“这些人说,他们都是儒生的亲族,想要请仙医治疗,但是被拒绝了。” 李水纳闷的问:“什么儒生,什么亲族?” 未央在旁边说道:“你莫不是忘了?数日前你曾经说,凡是攻讦过仙医的儒生,他们的九族都要受到牵连,得不到仙医的治疗。” 李水疑惑的说道:“我说过这话吗?” 他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儿子,我说过这话吗?” 小谪仙哇的一声哭了。 李水向未央说道:“你看,我没说过。” 匠户干咳了一声:“大人,咱们怎么说?” 李水想了想,说道:“你告诉他们,解铃还需系铃人。不给他们看病,是因为儒生不信任我们。” “想要给他们治病,让他们先说服儒生好了。” “免得到时候我们辛辛苦苦给他们治病,那些儒生却在旁边风言风语,岂不让人寒心吗?” 匠户使劲点了点头:“谪仙说的有道理。” 随后,匠户去宣布李水的决定了。 ………… 围在外面的人听了李水的话之后,迅速的散去了。 毕竟……谪仙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说服了儒生就行。 那还是去说服儒生吧。 于是这一天,儒生们的家门槛都被踏破了。 这些亲族,脾气好点的,对他们语重心长的劝说,脾气差点的,就直接破口大骂了。 甚至有些人把病人抬到了儒生的家门口,声称如果病人死了,就要这些儒生偿命。 于是,最近儒生家里面很热闹。 几天前他还在八卦博士,现在他们变成了全城的八卦。 将军小报的记者很兴奋,人人挥毫泼墨,写了一篇又一篇的激扬文字。 第六百七十六章 弄巧成拙 “丢人现眼啊。” “斯文扫地啊。” “没脸见人了。” “……” 儒生们最近整天念叨这些话。 有些脸皮比较薄的,几乎想要自杀了。 齐鲁两地儒生的噩梦,竟然也在咸阳复制了。 现在在儒生圈子里面,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说槐谷子是儒屠。 专门屠杀儒生。 不是从肉体上消灭,是从精神上消灭。 可怜! 可怕! 儒生可怜,谪仙可怕。 儒生们又开始聚在一块开会了。 就像是他们在齐鲁两地的同行一样。 今日会议的主题,是讨论怎么应对槐谷子。 有儒生说:“在咸阳城,乃至于整个关中,百姓们对谪仙奉若神明,咱们与槐谷子针锋相对,肯定讨不了好果子吃。不如想个办法,与谪仙和解。” 另一个儒生不甘心的说道:“和解?槐谷子会与我们和解吗?说到底,还不是要我们赔礼道歉?” 之前那儒生说道:“道歉便道歉吧。这仙医,似乎真的有用。” 其他的儒生都不以为然:“一旦道歉,咸阳城中的风骨就彻底断绝了。” “诸位,我们是咸阳硕果仅存的有风骨之人了。难道连我们也要屈服于槐谷子吗?” “孟子曰,威武不能屈。我们难道真的要向槐谷子低头吗?” 很快,儒生们吵起来了。 有一部分人认为,不能向槐谷子道歉,一旦道歉,后果不堪设想。从此以后,怕是只有仙学,没有儒学了。 另一派人认为,这完全是扯淡。仙学儒学之争,和道歉不道歉有什么关系? 当初大家觉得仙医不能治病,因此大大的诋毁了丰田侯一番。 现在证明仙医有效,那就给人家道个歉,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码归一码。 这也不算是给谪仙道歉,这是给相里竹道歉。 而且,此事和仙儒之争,更加没有关系。 如果拒不认错,那恐怕也不是儒家本色。 于是,儒生们分裂了。 最后大家闹得不欢而散。 一部分儒生坚决不肯道歉,另一部分儒生,则三三两两的向商君别院去了。 相里竹早就收到了消息。 她找到李水,说道:“有一群儒生来向我谢罪。” 李水嗯了一声:“这不是好事吗?” 相里竹一脸气愤的样子:“我不想原谅他们。当初这些人对我冷嘲热讽,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谢罪,就可以揭过去吗?” 李水说道:“既然你不想原谅他们,为何跟我说?那就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不就好了?” 相里竹一愣。 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水笑呵呵的说:“其实……你从内心深处,是想要原谅他们的。只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对不对?” 相里竹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我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我们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多,我们的敌人变得越来越少。有些事,做意气之争,无所谓。” “你看本仙我,超凡脱俗,从来不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刚刚来咸阳城的之后,只有李信一个朋友。现在还不是满朝文武都对我敬重有加?” 相里竹:“……” 道理是好道理,可是你别拿自己举例子行吗?这简直是反例啊。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随后,心事重重地走了。 那群儒生在商君别院门口等了很久,牛犊就是不让他们进去。 并且声称,这些人已经被拉进商君别院的黑名单了。不仅他们不能进去,他们的九族都不能进去。 而且商君别院的各项产品,也不能卖给他们。和商君别院合作的商贾,也不会再和他们做生意。 儒生们差点疯了。 现在谁还离得开商君别院? 商君别院是最大的面粉生产商,书籍印刷厂,钢铁厂,造纸厂,农药厂,化肥厂…… 如果被商君别院拉进黑名单,那就只能过以前的生活了。 以前的生活,儒生们虽然经历过,但是谁愿意回去呢? 首先没有厕纸这一项,就让人难以忍受啊。 除此之外,儒生们的九族,总有几个头疼脑热的,每天被亲人指着鼻子骂。 这谁受得了? 于是儒生们只好放下身份,对着牛犊好话说尽。 可是牛犊就是不松口。 一副“我只是按照规定办事”的样子。 这样一来,儒生们就更加无奈了。 终于,有人开窍了,交了双倍的门票钱。 牛犊答应放行了。 儒生们都彻底松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想要钱,就直接说嘛。” 牛犊一边收钱,一边做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来:“我不想要钱,只是想要看看诸位的诚意。” 儒生:“……” 特么的,这和想要钱有区别吗? 现在诚意看到了,你退钱吗? 儒生们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全都骂骂咧咧的。 然后,他们到了商君别院。 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剩下的事情倒还算顺利。 很快,他们见到了相里竹。 这些儒生很诚恳的向相里竹道了歉。 相里竹的反应淡淡的,不过倒也表示愿意原谅他们了。 随后,相里竹当着他们的面,吩咐了一个匠户,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从黑名单上抹去。 儒生们连连道谢,然后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这些儒生的亲族,就迫不及待的寻求仙医治病了。 道歉的儒生,只占一小半,但是他们的行为,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因起了连锁反应。 原本咸阳城中的儒生亲族,都不能看病。 现在有一部分人可以看了,而另一部分人因为儒生不肯道歉,依然被拒之门外。 这些被拒的人心中火大,尤其是看着前两天还和自己一样愁眉苦脸的人,现在喜笑颜开。 那种嫉妒的心理,不可言说。 于是,这些人开始更加猛烈地指责剩下的儒生。 终于,有更多的人扛不住了,开始三三两两的去商君别院道歉。 有了之前儒生们的经验,这些新来的都准备了双份的门票钱。 结果他们发现,门票涨价了,他们得掏三倍。 剩下的四倍,五倍,以此类推。 这样一来,先前道过歉的儒生不仅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有点占了便宜的心理。 于是他们在内心深处,忽然觉得商君别院有点亲切了。 最后,只剩下几个儒生中的老顽固,还没有来道歉。 相里竹对李水说:“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 李水说道:“那也不一定,看看他们有多惜命了。” 相里竹好奇的问:“怎么说?” 李水说道:“最近变天了,城中很多人感染风寒。这东西是可以传染的。相信不久之后,就会传到那些儒生身上了。” 风寒,在现代不算什么大病,甚至算不上病。 但是在古代,一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那就难说了。 全靠个人的免疫力扛过去。 而那几位老儒生,年纪已经不小了,八成是没有这样的抵抗力。 果然,三天之后,儒生们的家人来了。 他们到了商君别院门口,就付了十倍的门票。 见到相里竹之后,这些人嚎啕大哭,希望相里竹能救命。 相里竹看向李水。 李水笑呵呵的看着相里竹:“记住咱们的原则,赌气不是目的。” 相里竹点了点头,对那些儒生的家人说道:“算了,带我去看看吧。” 于是,相里竹亲自出马了。 将军小报和大秦日报的记者早就等在外面了。 在相里竹跨出商君别院大门的那一刻。他们就给相里竹拍下了照片。 并且题了大大的标题:丰田侯不计前嫌,救治迂腐儒生。 那几个老儒生躺在病床上,已经很虚弱了。完全无力反抗。 其实在死亡面前,有谁不害怕呢? 就算有人拼着一死,不让相里竹救治,但是也拗不过家人。 而相里竹简简单单的给他们打了一针就走了。 第二天,大部分儒生已经康复了。 唯独一个叫窦涯的儒生,一命呜呼了。 窦涯的病情太严重了,拖得时间也太长了,神仙难救。相里竹没有把他救回来,情有可原,根本那不算什么。 世界上哪有能包治百病的神医呢? 只是没想到,窦涯的家人,竟然把这件事捅到了儒者大报,让他们报道出来,要相里竹给个说法。 儒者大报调查了一番之后,又暗中派人请示了李信、李水,相里竹。 相里竹表示无所谓。 于是,这篇报道便发出去了。 结果出人意料,这报道的内容广为传播,引起了一场大争论。 仙医,毕竟是刚刚出现的东西。 虽然它确实治好了很多人,但是更多的人是持观望态度的。 现在相里竹治死了人,他们就立刻开始怀疑仙医了。 相里竹也懒得理会这些人,并且告诉医学院的学生,有些人不想活了,就不用管他们。 这样闹了几天之后,有很多人蹿腾这窦涯的家人状告相里竹。 万万没想到,这家人还真的听了,并且把相里竹给告了。 告她庸医害人。 这下把相里竹给气炸了。 她开始反告窦涯家人诬告。 很快,事情的重点就变成了,窦涯的死,到底和相里竹的药有没有关系。 如果相里竹不给窦涯用药,窦涯会不会死。 相里竹给窦涯用药之后,是不是延缓了他的死亡。 最后,相里竹和窦涯的家人对簿公堂。 这本来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事。 结果看热闹的李水和李信来了一句:“为什么不验尸试试?” 周围的人都惊奇的问李水:“怎么验尸?” 李水说道:“这窦涯到底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死的,可以解剖尸体作为验证。” 窦涯的家人表示坚决反对,认为人都死了,绝对不能再破坏他的尸体。 不过,在李水的坚持下,窦涯的尸体还是被抬过来了。 不能解剖,也可以从表面上看看痕迹。 结果这样一看,顿时就发现不对劲了。 窦涯,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闷死的。 为了验证这一点,李信找来了几个待处决的死囚,当场做了示范。 最后证明,窦涯确实是被闷死的。 这下,窦涯的家人全都变成了嫌疑犯。 而那些家人,彻底懵逼了。 这时候,有个老奴站了出来,主动认罪,是他把窦涯闷死的。 窦涯,是当初主动接受打针的儒生之一。 当时他愿意打针,并不是向相里竹屈服了。 而是……他想用这种方式,诋毁相里竹的仙医。 当日窦涯打了针之后,就消极的等着自己死。 只要他死了,相里竹的名声就完了。 不得不说,窦涯真的很舍得下本钱。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身体竟然一天天好起来了。 这下窦涯就有点失落了。 于是……他决定殉道了。 窦涯带着崇高的使命感,让老奴把自己闷死了。 窦涯本以为,用自己的一条命,一定可以打击到相里竹了。 只要打击到了相里竹,就可以挽回儒生的声誉。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尸检这东西。居然还把真相查出来了。 在场的人听了老奴讲的往事,看着窦涯的尸体,都唏嘘不已:这老头……白死了。 最后,真相大白。 相里竹和仙医的声誉,比往日又高了三分。 而儒生彻底偃旗息鼓了。 至于杀人的老奴,倒没有被判死罪。毕竟窦涯的死,是他自己要求的,老奴只是在旁边协助而已。 ………… 咸阳城中的热闹,很快传遍了大秦。 但是在万里之外,有一群人却没有听到半点消息。 他们是以徐福为首的水手。 他们在海上不知道飘荡了多长时间,半数的人都生了病,在绝望至极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片陆地。 随后,他们登上了陆地。 起初的时候,他们以为这是一座岛屿,但是勘察了一番之后,发现这确实是大陆。 徐福立刻根据天上的星象确定经纬度,最后激动地发现,这就是谪仙曾经说过的海外大陆。 徐福心满意足的躺在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星空,感慨的说道:“吾此生,心愿足矣。” 这时候,有一群本地人,手里面拿着削尖了的木棍,当做长矛。 正悄悄地接近他们。 处于兴奋中的徐福等人,对此浑然不知,他们已经落入包围圈中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活学活用仙学 “大人,大人,小人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啊。”徐福刚刚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就被人给叫醒了。 他睁开眼睛,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水手说道:“我总觉得,这里似乎又一股杀气。而且大人仔细听听,周围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是……好像有人在靠近我们似的。” 徐福一愣:“是吗?” 这些水手,不仅仅是水手。 他们常年在大海中漂泊,与大自然相搏斗,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个个敏锐的很,有点风吹草动就感觉到了。 徐福站起来,把佩剑抽出来,对水手们说道:“注意警戒。” 水手们应了一声,纷纷把兵刃拿出来了。 随后,周围的土人现身了。 土人皮肤晒得很黑,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水手们都有点紧张。 他们人数不多,于是围成了一个圈子,看着四面八方的土人。 徐福观察了一番,说道:“这些土人,怎么没有携带兵刃?” 旁边的随从说道:“他们手中的木棍,似乎就是兵刃。” 徐福一愣:“棍子?” 随从又说道:“是削尖了的棍子。” 徐福:“……那不还是棍子吗?” 随后,他又看着这些土人说:“这些人排兵布阵,好像没有章法啊。” 随从说道:“可是他们人数众多。” 徐福冷笑了一声:“人数多有个屁用。” 他对随从说道:“你去问问他们,他们意欲何为。” 随从苦笑了一声:“他们的话,我也听不懂啊。” 徐福随手从兜里掏出来几个玻璃球,对他说:“把这个当礼物送给他们,看看效果。” 这玻璃球是商君别院做出来的小玩具。有时候船员们无聊了,就在船上弹着玩。 这东西对中原人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在别的地方,晶莹剔透的,总是被当成宝石。 随从接过玻璃球,有些无奈的说:“每次都用这一招啊。” 他走到那些土人三丈远的地方,摊开手,展示了一下手心里面的玻璃球。 玻璃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那些土人果然被吸引了。 他们伸手就来抓。 随从很无奈的对徐福说:“大人,这些土人好像有点不客气啊。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抢劫呢。” 徐福说:“也许是风俗不同,我们不要随便揣测人家。” 那些土人已经退回去了,开始围观玻璃球。 他们个个眉开眼笑。 徐福说道:“你看,他们这不是很友善吗?” 随从幽幽的说:“是吗?可是他们的长矛可没有放下。” 徐福笑呵呵的说:“也许那是拐杖呢。” 随从:“……” 这时候,土人又把徐福等人围起来了,嘴里面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可以想象,应该是要他们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交出来。 随从看向徐福:“大人,这还不是抢劫?” 徐福说道:“或许他们过一会给钱呢?有些人刀子嘴豆腐心,面向凶恶,心地善良,我们切不可误会了人家。” 随从:“……” 徐福叹了口气,说道:“来之前谪仙说了,要我们务必以礼相待,不能像什么……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不能像殖民者一样,不把人当人。” “对待友好的人,我们一定要友好,一定要真诚,一定要以礼相待,一定要……” 徐福还没说完,土人就把一根木棍扔了过来。 这木棍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坚硬无比,而这土人又膂力强劲,把木枪像是标枪一样,狠狠的掷过来。 木棍砰的一声,扎在徐福身边的大树上,嗡嗡作响,晃动不休。 这是土人在警告徐福,让他动作快点。 幸好这一枪是警告,否则的话,徐福的身体已经被扎穿了。 随从一边让人把玻璃球,玻璃瓶之类的好看好玩的东西拿出来,一边幽幽的问徐福:“大人,这也是友好的表示吗?” 徐福嗯了一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这些土人见我们携带刀枪,一定是一时技痒,想要与我们比试一番。” 随从:“……” 这样也可以解释的过去? 不过徐福嘴上说的热闹,还是吩咐周围的水手,立刻用盾牌把他罩起来了。 看来他也不大相信自己的鬼话。 这时候,徐福带领众水手,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了。 而土人却不肯离开,他们嫌弃的看了水手们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徐福纳闷的问随从:“这是什么意思?” 随从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大人,我真的不懂他们的语言。” 这时候,土人当中走出来了一名女子。 有一个土人指了指女子,然后又指了指水手们。 随从说道:“他们好像在跟我们索要女子。” 徐福呵呵笑了一声:“也许他们是在友好的询问我们,为什么我们全是男人,没有女人。毕竟他们都是有家眷的……” 话音未落,那些土人开始抓人了。 不仅抓人,还试图用绳子把徐福等人给捆上。 随从说道:“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和我们玩过家家吗?” 徐福把剑抽出来:“过个屁家家,这是要把我们抓走当奴隶了。大秦勇士,随我杀敌。” 最后八个字,是徐福狂吼出来的。 周围的水手早就压抑了很久了,听到这话之后,立刻提着剑向周围砍杀。 土人的木棍自己打架的时候很好用,但是对上精钢铸成的刀剑,就完全不够看了。 很快,他们的木棍被砍断了,很快,他们的脖子也被砍断了。 这些土人开始四散奔逃。 水手们想要追击,徐福喝止住他们了。 水手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大人,为何要放过他们?这些土人如此无礼,合该被杀。” 徐福说道:“谪仙说了,有些地方的人,不尊王化,不懂礼数,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如果一味的杀起来,不分青红皂白,不分男女老幼。那就是为了杀而杀了,将来留在史书上的,一定是骂名。” 周围的水手都点了点头。 忽然,随从有些兴奋,有些激动,有些期待的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有机会青史留名?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孤悬海外的一片大陆,它的大小,恐怕与大秦相当。” “我们来到这里,等于让大秦的国土扩大了一倍还要多。将来史书上定然会有我们的姓名的。” 随从仰天大呼,兴奋地大叫:“太好了,我王五也能青史留名了。” 旁边的水手们也笑起来了。 有人说道:“我狗剩也能出人头地了。” “我牛粪也能光宗耀祖了。” “我黑狗也能受到万代敬仰了。” 徐福:“……” 你们这些名字,一旦写进史书,好像有点掉价啊。 于是,徐福带着人安营扎寨,选择了一处险要之地守住了。 随后,徐福派出去几个人,作为斥候,去探查周围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 最重要的,是查清楚那些土人的来历。 这些土人有武器,有头领,明显是出自同一部族的。如果这些人来寻仇,那可是个大威胁,非得调查清楚了不可。 很快,斥候回来了,对徐福说道:“大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不是大部族。” 徐福松了口气。 结果那斥候又说道:“他们是一国。” 徐福:“……”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确定?” 斥候点了点头:“就是一国。我看到了他们的王,看到了百官,还看到了平民与奴隶。不过……这个国似乎十分贫瘠。我说不上来……大人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徐福有点纳闷:“贫瘠就贫瘠,还十分贫瘠。十分贫瘠就十分贫瘠,还说不上来。还我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都什么鬼?” 徐福说道:“罢了,今夜修整一晚,明日再去看吧。” 斥候说道:“不过,这一国的王似乎在清点人手,要与我们作战,我们是不是……” 徐福哦了一声:“那现在去看看吧,你在前面带路。” 斥候哦了一声,带着徐福向前面的丛林中走去。 很快,他们看到林中有一片开阔地。而在那里面,聚集着上万人。 徐福说道:“这国家,人也不多啊。几万人而已。” 随从:“……大人,我们只有几百人。” 徐福笑了笑:“几百人又何妨?咱们可是身经百战的几百人。” 随从挠了挠头:“大人的这份自信,真是让小人备受鼓舞啊。” 鼓舞完了,他扭头一看那黑压压的几万人,还是心里发憷。 这时候,土人的王不知道说了什么。 有几百个男人被带了上来。 这些男人显然不是奴隶,因为他们有妻儿。 他的老婆孩子都在下面的人群中,一脸悲戚。 随后,有专业的行刑者走过来,一伸手将这些人的肚皮划开,用内脏进行祭祀。 而这些人的尸体,则被从高台上踢了下去。 他们翻翻滚滚,落入到一个深坑当中。而那深坑里面,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了。 徐福看的目瞪口呆,对随从说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随从很无奈的说道:“大人,小人真的不懂这些人。” 徐福说道:“看起来,他们像是在祭祀,但是这也太残忍了吧?” 随从说道:“大人请看,这些人的衣着也是不一样的。” 徐福仔细一看,可不是吗?这些人明显分成两个阶层。 上层人衣饰华贵,个个肥头大耳,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而更多的人,衣衫褴褛,甚至没有完整的衣服。 他们的身体被晒的黝黑黝黑的,一看就是常年进行体力劳动的。但是他们又十分羸弱,好像食不果腹。 徐福感慨的说道:“这里的百姓,太苦了啊。如果让大秦的儒生看见了,恐怕会暴跳如雷。” 随从问道:“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徐福说道:“好办。灭了此国,拯救苍生。” 随从说道:“他们可是有数万人,我们却只有几百人,恐怕把刀剑砍得卷了刃,也杀不了这么多人啊。” “他们的武器虽然一般,但是一人拿一块石头,也足以把我们砸死了。” “而且,这里的国家好像不止一个。一座城便是一个国家。他们之间虽然也有攻伐,但是大体上是一伙的。” “如果我们和他们打起来,那他们必定同仇敌忾。到时候我们这数百人,对上人家的数万人。这怎么打?必死无疑啊。” 徐福呵呵笑了一声:“这你就错了。你的仙学没有学到精髓啊。” 随从:“啊?” 徐福说道:“咱们的敌人,是这数万人,数十万人吗?” “要和我们作对的,是所有土人吗?” “即便真的是所有土人,人家要和咱们做对,咱们就要和他们作对吗?” 随从一脸懵逼的说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徐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然后说道:“你仔细想想,这些土人,别看那些富贵人,看那些穷人,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是杀敌吗?” 随从看了看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犹豫了一会说道:“他们最想要的……应该是吃饱饭吧。” 徐福说道:“那么请问,他们一直在辛勤劳作,为什么吃不饱饭呢?是我们抢了他们的饭吗?” 随从说道:“那自然不是了,我们刚刚来了不到一天。” 徐福说道:“这就对了,是那些肥头大耳的富贵人,抢了他们的饭,将他们当成了猪狗牛羊一般喂养。” “他们想要吃饱穿暖,想要不被人像是宰杀牲口一样杀掉祭祀。那就一定要反抗。” “但是他们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现在好了,我们来了,如果我们和他们联络一番,给他们一些勇气,给他们一些底气,将他们组织一番……” 随从的眼睛一亮:“高啊。” 徐福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这便是仙学当中很重要的一课了。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倒霉的光杆王 随从一脸敬佩的看着徐福:“大人,你真不愧是谪仙的传人啊。” 徐福认真的摇了摇头:“我还算不上谪仙的传人。谪仙的正经传人,只有伏尧公子一位。或许竹姑娘也算半个。” “至于我……只不过是仰慕谪仙,偶尔学到了谪仙的一点皮毛罢了。” 随从感慨的说道:“谪仙的一点皮毛,就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吗?” 徐福说道:“这是自然。你想一下,谪仙创造的那些东西。” “铁锅,酒精,馒头,望远镜,留声机,照相机,电灯……” “这每一样东西,都十分神奇。我总有一种感觉,谪仙并非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随从嗯了一声:“谪仙不是仙界中来的吗?” 徐福叹了口气:“是啊。谪仙是从仙界中来的。若非如此,哪能有如此通天的本领。” 随从感慨了一会,然后问徐福:“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徐福说道:“好办。暂时不要和这个国家的贵族起冲突。我们安营扎寨,坚守不出,把我们带来的种子种下去,安安分分的耕田等待收获。” 随从:“啊?” 徐福说道:“若他们来挑衅,我们不理他们也就是了。” 随从瞪大了眼睛说道:“不理他们?难道就任由他们挑衅吗?” 徐福嗯了一声:“我们注意不要有伤亡就可以了。在此期间,我们要接济这里的穷苦人。他们缺少粮食的时候,我们送给他们一些。” “他们缺少衣物的时候,我们也想办法帮他们御寒。他们被贵族无辜打杀的时候,我们就出手帮忙。” “不出三五个月,这些穷苦人就会视我们为这里的救星。他们会与我们交好,唯恐我们不能久留于此。” “到那时候,我们一旦和那些贵族起了冲突,这些穷苦人定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到那时候,我们就有数十万人了,那些贵族就只剩下数百人了。” “谁胜谁败,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随从目瞪口呆,然后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不过谪仙的仙学当中,有这样的内容吗?” 徐福说道:“谪仙的仙学,提供的是道理,这道理怎么用,还得看你自己的把握。” “你还记不记得,昔日沙提烈和冒顿被赶走,一路逃到了西方,然后迅速的占领了一个国家。” 随从点了点头。 徐福说道:“这两个丧家之犬,只带了十几个人,他凭什么占领一个国家呢?他们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亲近底层人,推翻上层人。以救危扶困的面目出现,那些底层人自然愿意跟着他们了。” 随从一拍脑门:“对啊,他们的情况,与我们极为相似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这便是仙学中所说的,实践出真知,真知又能指导实践。大千世界中的万事万物,都有规律,我们要善于发现,善于总结,一旦掌握了这规律,便可以游刃有余,无往而不利了。” 随从认真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以往随从总觉得这些认识、规律、实践,有些枯燥,有些不容易懂。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随从忽然发现,仙学,真的是宝书,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救命。 于是,随从把自己的仙学概论拿出来了,孜孜不倦的研读起来了。 以前随从把这本书当成经书,每天念一遍,祈求谪仙保佑,入口不入心。 但是这一次,他是在用心体会,很快就觉得妙用无穷了。以前想不清楚的事,现在也可以想清楚了。 ………… 兀骨哚是奥特吉雅城邦的国王。 像这样的城邦,附近还有很多个。 兀骨哚是他们当中最大的一个。城邦之中,偶尔也有征伐,但是兀骨哚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不仅仅是奥特吉雅的王,还是奥特吉雅的神。 他的百姓将他当成神灵一样崇拜。 因此,无论兀骨哚怎么杀人,怎么剥削,从来没有人想要反抗。 毕竟……这些百姓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现在神要拿走一点东西,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而且兀骨哚知道,其他的城邦,也是同样的套路。 兀骨哚从来没觉得自己骗人,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些百姓的神。 只是现在,兀骨哚的心越来越不安了。 因为海上来了几艘大船,来了一些怪模怪样的人。 这些人皮肤白皙,穿着层层衣服,言行举止,都和自己的人大不相同。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人有神奇的武器。 这武器不是木头,也不也是石头。居然坚硬无比,锋利无比。 之前兀骨哚派出去了一队人去试探这些人的实力,没想到被打的落花流水。 兀骨哚很慌,但是一想到自己有数万之众,这些外乡人定然不敢造次,一颗心也就稍稍放下来了。 兀骨哚放轻松之后,就打算喝点酒,然后吃点米饼。 这时候,兀骨哚的小儿子到了。 这小儿子是兀骨哚最信任之人,也是奥特吉雅的太子。 太子对兀骨哚说:“王,这些人很危险。” 兀骨哚呵呵一笑:“危险吗?我看也不过如此。” 太子说:“最近他们做的事很危险,我看长此以往,恐怕对我国不利。” 兀骨哚纳闷的说道:“他们做什么事了?” 太子说道:“这些外乡人,经常赠送给百姓粮食和衣服。那些饿的要死,冻得要死的人,因此能够活下来了。” “他们对这些外乡人感恩戴德,互相赞颂他们的好处。这……这不是坏了吗?” 兀骨哚纳闷的说道:“这是好事啊,怎么能是坏事呢?” 太子:“啊?这怎么会是好事。” 兀骨哚说道:“粮食何其宝贵?这些外乡人把粮食给了我们的人,我们不就有余粮了吗?我们明明占了便宜,这怎么能是坏事呢?” 太子懵逼了很久,然后对兀骨哚说道:“然而……外乡人不是在收买人心吗?” 兀骨哚哈哈大笑:“这些自以为是,愚蠢的外乡人,他们真的以为能够收买人心吗?” “不要忘了,我是这里的神。这里的百姓有饭吃,有水喝,可以繁衍生息,全都是我的恩赐。” “你会因为一个米饼,一杯酒,一件衣服,就背叛自己的神吗?” 太子摇了摇头。 兀骨哚说道:“所以,我们完全不用担心,让那些外乡人节衣缩食,喂养我们的百姓吧。我们正好用剩下的粮食酿酒。” 太子挠了挠头,说道:“然而,我担心长此以往,有些愚笨的百姓,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来。如果他们不敬神,不信神,反而要与神为敌,那可是很麻烦的事。” 兀骨哚思索了一会,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他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也应该想个办法,收拢民心。” 太子有些心疼的说道:“难道我们也要把粮食送给那些低贱的穷人吗?” 兀骨哚看着肥头大耳,肉山一样的儿子:“我们的粮食虽然多,但是我们神族的食量比较大。送给那些低贱的人,是万万不能的。” 太子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如何收拢人心?” 兀骨哚说道:“这还不简单?那些外乡人不是送了他们很多粮食吗?我们以神的名义,把粮食征收上来好了。” “然后,我们再送给他们。这样一来,粮食不就变成我们送的了吗。” 太子愣了一会,然后敬佩的点了点头:“妙啊。” 兀骨哚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克扣一部分。这样的话,咱们反而能有跟多的粮食酿酒了。” 太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哈哈……”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这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大人,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随从纳闷的看着徐福。 随从已经打听清楚了,兀骨哚把百姓的粮食都收走了,然后又发回来了。 这一番操作,让随从彻底懵了,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仅随从懵了,徐福也茫然了。 他对随从说道:“我想了七天七夜,也没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随从说道:“所以呢?” 徐福说道:“按道理说,我已经窥到仙学的精髓了,再加上我本人智力也不错。如果连我都看不出来这些土人的谋划,这说明,这些土人太厉害了,简直可以比肩昔日的姜太公。” 随从听了这话之后,十分惊讶的看着徐福,然后有些担忧的说道:“那么这些土人,是在深藏不露了?” 徐福摇了摇头:“不然。若他们真有此等智慧,恐怕早就已经强大起来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用木棍打仗?” 随从好奇的说道:“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福说道:“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是我们高估了这些土人了。或许他们只是一群蠢材而已,但是我们却将他们当成了人才。” “因此,这些土人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捉摸不透。毕竟蠢材做事,是毫无章法的。” 随从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徐福微微一笑,对随从说道:“继续我们的计划吧,想必不久之后,就有效果了。” 随从答应了一声,立刻去安排了。 ………… 另一处海岸上,有一群人正在艰难的跋涉着。 他们一路向南,所去的方向正是徐福的方向。 这群人,正是刘季等人。 他们踩着结冰的海峡,到了一处新的大陆。 当然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 现在刘季身边,已经只剩下樊哙、卢绾等人了。 七八个人,都是刘季最好的兄弟。 至于其他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这并不是说刘季的兄弟身体比较好,扛过了漫长的冬季。 而是……刘季这个小团体,比较团结。 当没有粮食的时候,团结的小团体,对上不团结的小团体。 刘季一伙人是稳操胜券的。 于是,有的人变成了粮食。 刘季等人来到新大陆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里与故土的不同。 刘季等人在这里走了几天,始终没有见到人。 他们试着采了一些野果,倒也可以食用。 刘季豪兴大发,仰天长啸:“吾当为此地之王。” 樊哙等人立刻恭喜刘季。 刘季意犹未尽,又丞相大将军之类的,胡乱的封了一下。 现在这衣衫褴褛的小小队伍,爵位高的吓人。 封官许愿,让所有人都高兴了一会。 但是高兴完了之后,还要面对现实。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实在了无生趣。 自己圈地称王,有什么意思?没有臣民,那这个王做起来也就很无聊了。 刘季对樊哙说道:“你会打猎吗?” 樊哙点了点头,然后举着手里的破柴刀说:“只是,用这种东西打猎,是不是太简陋了?” 这一路上,破柴刀一直被过度使用,这时候已经卷了刃。 刘季叹了口气,又对身边的卢绾说道:“你会耕田吗?” 卢绾说道:“会,倒是会。但是……咱们没有种子啊。” 刘季叹了口气:“罢了,再向南走走吧。南方或许暖和一点。如果能发现人烟,那就更好了。” 于是……刘季率领着这一小队人,一路南行。 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靠着采集野果,捕获小的动物充饥,勉强活下来了。 不过这样的生活很艰辛。 刘季等人很快就精疲力尽了,有一天,他们走到一个稍微开阔的地方,纷纷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时间不长,这几个人都睡着了。 睡梦中,刘季梦到秦人追过来了,将他们抓获了。 刘季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随后他发现,周围真的有很多人。 只是这些人都赤着上身,手里拿着木棍削成的长矛。 刘季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当地的土人。 他下意识的就心中一喜:太好了,我的臣民有了。 但是他还没高兴多久,那些土人就把绳子拿出来了,然后将他们挨个捆上了。 刘季这个王,只当了几天,就变成了亡国之君。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大秦谣言 刘季带着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为了要做王的。 没想到,失败了,简直是一败涂地。 王没做成,反而被人抓了,变成了奴隶。 刘季和樊哙等人几次想要逃跑,但是都没有成功。 这些土人把他们看的很紧。 刘季等人的任务,是为土人干活。 这些土人大多是打猎为生的,但是偶尔也种植一些作物。 这作物长得很高大,结出来比拳头还大的果实,上面有黄色的颗粒,像是大号的米粒一样。 于是刘季等人称呼这东西为玉米。 土人有独特的食用玉米的技巧。 刘季等人尝了之后,觉得味道还算不错。 虽然不能和咸阳城中的铁锅炒菜相提并论,但是也相当不错了。 而且他们发现,玉米的产量极高。这如果带回中原,恐怕百姓们会争相种植。 到时候大家不就发了大财了吗? 可是转念一想,这辈子还能回到大秦吗? 所有人又都神色黯然。 土人们的耕种方式很奇特,他们不懂得施肥。 往往是把一片树林烧为平地,然后开始播种。 等过个一两年,肥力耗尽,就再换另一处地方。 刘季等人被抓的时候,恰逢这里肥力耗尽,于是土人带着他们开始迁徙。 刘季在大秦的时候,不事生产,对于耕田这种事,不是很在行,但是就算不在行,也比这些土人要在行一些。 他苦口婆心的劝说:“诸位,你们不用迁徙,我来教你们怎么施肥。” 回答刘季的,是一顿棍棒。 这些土人很自信,绝对不会听一个奴隶的话的。 更何况,双方语言不通,土人也听不明白刘季是什么意思。 刘季挨了揍之后,心中愤愤不平。 他对樊哙说道:“你不是号称力大无穷吗?有没有办法宰了这些土人?” 樊哙苦着脸说道:“兄长,自从到了这里,我就没有吃饱过。现在哪里还有力气?” 刘季叹了口气。 不光樊哙吃不饱,他也没吃饱过。 也不知道这是那些土人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 不过,无论有意无意,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说的? 凑合活着吧。 ………… 在数百里之外,徐福正在用望远镜,盯着远处的土人城池。 其实说是城池,有些抬举那些土人了。 他们造城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甚至还不如徐福的营寨。 徐福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随从说道:“还算顺利,现在已经有一大半的土人百姓,改为信奉谪仙了。” 徐福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奇的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从干笑了一声:“其实也简单。” “小人先挑选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人,学了一点土人的语言。” “然后在土人中间散布消息。凭借着谪仙教我们的知识,我们成功预测了几次风雨天气,他们就深信不疑了。” 徐福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对,知识就是力量啊。” 随从小声问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动手?现在动手的话,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徐福摇了摇头:“不急,不急。要知道咱们这些人,都是一路生死相随过来的,个个亲如兄弟一般。我不忍心看你们任何一个人死。” “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是不会动手的。” 随从苦笑了一声:“这种事,哪里有十成的把握?” 徐福笑眯眯的说道:“总会有的。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算算日子,城中又该祭祀了吧?这一次,我们要闯进去,把祭品给救下来。” “他们没有马,咱们来去如风,救了人就走。他们一定追不上。” “咱们的目的,就是告诉那些土人,他们不用整天战战兢兢的等死,这世上,有人会帮他们主持公道。” 随从点了点头,说道:“是,小人明白。” 随后,他去挑选精明强干的人了。 在挑选的时候,随从也觉得有点奇怪。 最近他已经探查了方圆数百里的地域。 老实说,这里土壤肥沃,气候适宜。也生活着不少的人。 可是这些人,偏偏就没有牛马。 不仅没有牛马,连车都没有。 不仅没有车,连轮子都没有。 真是够奇怪的。 这里的人,好像一门心思,全都在祭祀上面了。 很快,随从挑了三十个人。让他们吃饱喝足,随时待命。 现在,就只等着祭祀开始了。 ………… 城中,兀骨哚正在和太子议事。 两个大胖子坐在一块,给旁边的人压力很大。 太子说道:“王,明日的祭祀,还按照以前的规格吗?” 兀骨哚说道:“这个自然。只有祭祀,才能维持我的神力,祭祀的规格,断然不能有所减损。” 太子有些担忧的说:“最近,那些低贱的人,有些不太驯服,据说有些人偷偷地信了外来的邪神。” 兀骨哚一愣,问道:“什么邪神?” 太子说道:“是那些海外来的人,他们带来的邪神。据说这邪神可以预测风雨,无比灵验。” 兀骨哚冷笑了一声:“知道风雨又有什么用?我们坐在宫殿之中,风吹日晒,都不用怕。” 太子说道:“可是那些低贱的人,似乎有些害怕风雨。因此他们对这邪神,崇敬有加。” 兀骨哚皱了皱眉头,说道:“传令下去,有谁偷偷祭拜邪神,立即斩首。” 太子应了一声,去传递命令了。 兀骨哚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了:“好酒,好酒啊……” “也不知道这些海外之人,带来的是什么粮食,这酒竟然如此好喝。等回头抓到了他们,一定要好好拷问一番不可。” 想到这里,兀骨哚开始谋划着,怎么抓这些海外之人。 其实之前兀骨哚已经想过办法了,但是没有成功。 这些海外之人的营寨建的十分刁钻,易守难攻。 因此,虽然兀骨哚人数众多,但是无法发挥优势。每次都是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好在死伤的都是低贱的百姓,兀骨哚倒也不心疼。 除此之外,那些海外之人,仿佛是被吓破胆了。 两军交战的时候,经常有低贱的土人被那些海外人俘虏。 但是海外之人,从来不敢伤害他们的性命。 据说每次都是好言抚慰,好酒好菜的款待,然后把俘虏放回来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些海外之人怕了,不敢和自己为敌。 兀骨哚想到这里,有些得意的笑了。 他们怕了就好啊,也许不用发兵,只要狠狠地吓唬他们一次,他们就会投降了。 想到这里,兀骨哚又觉得有些遗憾。 据说那些海外之人,全都是男子,却没有女子,否则的话,可以品尝一下海外之人的风情了。 ………… 大秦营寨之中,一个土人俘虏正在学习秦语。 他艰难地发出来一个音节:“秦?” 徐福的随从点了点头:“没错,正是秦。” 这俘虏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了。 俘虏的名字叫骨鹿。 当然,这名字是音译过来的。 骨鹿是一个俘虏,而且是快乐的俘虏。 他是主动被俘的。 两军交战,难免有人被抓。 以前和其他的部落交战,骨鹿也有亲族被抓。 那些被抓走的人,都做了人家的俘虏,日日夜夜做苦工,不得休息,别提多么凄惨了。 但是很快骨鹿就听说,这些海外之人,和周边的部落不一样。 他们抓了俘虏之后,并不会杀掉,也不会当成奴隶,而是当成朋友,吃喝管够。 这个诱惑就太大了,单单是吃喝管够……那不是王族才有的待遇吗? 于是,骨鹿的心思活泛起来了。 在又一次交战的时候,骨鹿故意被俘虏了。 其实被俘虏很容易,毕竟秦兵太强悍了,只要跑的稍微慢一点,就被生擒了。 被俘之后,骨鹿就吃了人生中的第一顿饱饭,然后换上了又轻便又暖和的衣裳。 骨鹿哭了,然后留在了秦军当中,表示愿意做牛做马,不想走了。 徐福有点无奈,认真的劝说骨鹿,希望他能回到自己的族人当中去,回去之后,帮着秦兵做做宣传,传播一下大秦的政策。 但是骨鹿打死也不肯回去了。 徐福无奈,只好让他留下了。 不过,留下他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从骨鹿嘴里面,徐福知道了很多消息。 与此同时,骨鹿也在一连串的发问。 当然了,他还没有学会秦语,发问的时候,用的都是土人语言。 骨鹿问徐福的随从:“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树吗?” 随从好奇的问:“什么树?” 骨鹿说道:“就是你们的母亲。” 随从:“啥?” 幸亏随从知道,这骨鹿心地不坏,否则的话,当场就要发火了。 哪有要求看人家母亲的? 骨鹿想了想,说道:“你们的母亲,就是……被你们当做母亲的大树。把你们生下来的那棵树。” 徐福在旁边看他们两个说的很热闹,好奇的问:“他在说什么?” 随从一脸茫然:“看来我还没有学到家。” “他说,什么母亲,什么树,什么我们是从树上生下来的,这一定是我理解错了。” 没想到骨鹿接着说道:“据说你们大秦有一棵树,顶天立地。不知道几万长高。这树上结出来的果实,就是你们了。因此你们只有男人,没有女子。” “因此你们不能生儿育女。你们漂洋过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扎根,在这里再种出一棵母亲树来,我说得对吗?” 随从一脸懵逼。 徐福好奇的问:“他到底说什么了?” 随从给翻译了一下。 然后……徐福也懵了。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 徐福问骨鹿:“你从哪听来的?” 骨鹿说道:“我们族中,人人都知道。” “据说大王一直不着急开战,就是等着你们把母亲树种下,然后派人偷偷将树砍倒。” 徐福有点头疼,对随从说:“你教教他,告诉他咱们大秦也有女子。也是父母生养的。” 随从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跟骨鹿说清楚了这件事。让他知道大秦不止有男人,也是有女人的。 其实,到最后随从也没说太明白。还是拿出来了一些照片让骨鹿看了看,骨鹿才明白了。 这些照片,都是女闾中的女子拍的。 自从照相机兴起一来,女闾中的人,也有了新鲜的花样。 整天接客人,一天能接多少?勤奋者,也不过二三十人也就罢了。 累死累活,能赚多少钱? 稍微有些头脑者,就租了照相机,然后拍一些半遮半掩的照片。 然后把这照片洗出来许多张,四处兜售。 这年代的照相机,像素不是特别高,所以拍出来的人没有那么真实,简直是天然戴上了滤镜。 普通女子看起来像是美女,而女闾中的美人稍微化化妆,简直就是国色天香了。 尤其这些照片,姿势撩人,有些东西,你觉得可以看到了,但是却又看不到。 那种抓心挠肺,欲罢不能的感觉…… 总之,这些照片卖的很火。 女闾中的女子,终于可以不用躺着赚钱了,她们站着就能把钱赚了。 而有些贫困之人,本没有钱逛女闾,但是稍微咬咬牙,买照片的钱是可以拿出来的。 还有一些人,家教甚严,不好意思逛女闾。也都偷偷买了照片。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偷偷摸摸的欣赏。 而徐福出发之前,船上的水手大半都买了这些照片。 毕竟水路漫漫,看不到一个异性。 这样寂寞的时光,必须要有东西打发一下。 只是随从也没想到,这些照片,居然破除了土人们的谣言。 骨鹿看着照片,感慨的说道:“大秦女子,真的很美啊。” 他倒没觉得这些女子穿的少。毕竟土人中的女子,穿的更少。 骨鹿完全是被照片中的美貌给吸引了。 随从把照片拿走了,对骨鹿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 骨鹿认真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原来大秦的母亲树,不仅能结出男人来,也可以结出女人来。” 随从:“……” 这特么的,费了半天劲,这家伙还是没懂啊? 第六百八十章 异乡的信众 徐福的营寨之中,像骨鹿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这些人仰慕秦人的仁慈,或者是主动被俘,或者是偷偷逃过来的。 他们宁愿帮着秦人做事,只求一日三餐温饱,就心愿足矣。 于是……徐福的营寨之中,出现了一种很奇特的景象。 他们来的时候,明明只有百十来个人手,现在营寨之中,却已经有将近千人了。 剩下的人,都是当地的土人。 这些土人主动承担了各种活计。 而且他们也在很积极的学习秦语,甚至于参拜秦人供奉起来的神像。 徐福带来了三尊神像。 第一个是大秦皇帝,第二个是伏尧太子,第三个就是谪仙槐谷子。 而土人们也虔诚的祭拜,并且时时感慨,只恨自己不是生在大秦,无缘做大秦的子民。 除了这些主动留下的土人之外,还有一些土人,也在偷偷的和徐福接触。 这些土人一般胆子比较小,不敢直接脱离他们的城邦国家,但是他们又羡慕秦人的富足,因此总是大着胆子来接触。 这些土人用当地特有的玉米饼,换走了秦人的馒头。 老实说,玉米饼的味道,不如馒头好吃。 但是秦人从来没有吃过玉米饼,忽然吃起来,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除此之外,这些土人还送给了秦人一些种子,教他们如何种植玉米。 作为礼尚往来,秦人也给了土人宿麦的种子,向他们传授了种植技巧。 于是,双方皆大欢喜。 另外有一些土人,喜欢来这里询问天气。 秦人根据所学知识,往往能给他们精准的预测。 于是这些土人对秦人越来越佩服,对秦人信奉的神灵,也就越来越敬畏了。 后来,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这些来访的土人,开始带着礼物献给秦人的神灵,甚至于顶礼膜拜,简直比水手们还要虔诚。 水手们,毕竟是见过李水的。 他们虽然敬佩李水,但是他们也知道,李水也需要吃饭睡觉,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也是有喜怒哀乐的。 谪仙,谪仙。虽然是仙,但是毕竟贬谪人间了,那就带有了一些凡人的东西。 虽然足以令人仰望,但是也不是一直高不可攀。 而这些土人不一样,他们没有见过李水,因此在他们的想象中,李水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千变万化,神妙无方。 很快,他们两相对比,发现自己原本信奉的神,比大秦的神灵,似乎差了不少。 他们原本信奉的,就是城邦中的王。 现在城中的神灵,就是兀骨哚了。 可是这兀骨哚……好像没有什么神力。 整天除了饮酒作乐,就是杀人祭祀。 他既不能预测风雨,也不能让人吃饱穿暖。 这样的神灵……以前土人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自从见识了大秦的神灵之后,他们就有点想法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些东西,还真的不能比较。 人是这样,神灵也是这样。 于是,有些土人小心翼翼的问徐福:“如果我们抛弃了原来的神,改为信奉大秦的神。那么大秦的神能够保佑我们吗?” 徐福点了点头,说道:“我大秦旁边原本有匈奴国,此国凶狠狡诈,为非作歹。” “后来陛下震怒,发兵三月灭之。那匈奴国剩下的百姓,都信奉了我大秦的神仙,如今他们安居乐业,活的不知道多么快活。” 这些土人听了之后,更是心向往之。 不过有些胆小的人又问道:“如果我们改弦更张,信了大秦的神,可是原来的神要惩罚我们怎么办?” 徐福微微一笑:“大秦的神,法力无边,你们信了大秦的神,原来的神也不能奈何你们了。” 这番话说的土人们心花怒放。 然后土人们说道:“那……我们如何便算是信了大秦的神呢?只在心里想想便可以了吗?” 徐福想了想,觉得这还确实是个问题。 有些东西,最好有个仪式,有了这个仪式,大家心里都踏实。 你说你信了神,那神怎么知道?那别人怎么知道? 于是徐福开始和身边的随从商议。 随从说道:“这个简单。佛学在咸阳城中传播的时候,不就有一套仪式吗?把头上剃光就可以了。” 徐福摇了摇头:“不可。佛学讲究的是出世。离开家门之后,再不认父母祖宗,因此剃去头发,以示虔诚。” “仙学则不然,谪仙每每说,仙学脱胎于儒学。如果我们剃掉了这些人的头发,那岂不是不伦不类了吗?” 随从说道:“那应当怎么办?” 徐福想了想,说道:“这些土人,与我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随从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不同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让我找出最大的来,这个……”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最大的不同,便是衣冠不同了。信奉仙学之人,都应该像我们秦人一样,束发而左衽,那不也是一种仪式吗?” 随从眼睛一亮,说道:“对啊。束发左衽,清楚明白,任何人一看都知道,他们是和我秦人一样的。” 于是,徐福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这些土人都欢呼雀跃,表示愿意。 于是,徐福当场给数千土人乔庄改扮了一下。 这些土人都很开心,觉得从此以后,有大秦的神仙罩着了,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再也不用担心被杀掉祭祀了。 于是,这些人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自己的城邦之中。 不得不说,这些人觉悟太低了,敏感度也太低了。 他们回去之后,亲朋好友纷纷围上来,看着他们的新发型,新衣服,觉得十分好奇。 而这些人则十分自豪的告诉亲朋好友,他们已经皈依了大秦的神仙。 很快,他们得到了羡慕的目光。 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在羡慕的目光之余,还有另外一些复杂的目光。 有人去告密了。 很快,兀骨哚知道了这件事。 他顿时勃然大怒。 其实土人偷偷和秦人接触,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妄听之,打算日后一网打尽。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土人竟然会如此大胆,竟然偷偷去信奉了大秦的神灵。 这就动摇了他的根基了。 他兀骨哚凭什么统治这里? 他凭什么每天大鱼大肉,而那些土人食不果腹? 他凭什么可以杀掉土人祭祀? 原因就在于,他是这里的神灵。 这些土人信奉他。 如果土人不信奉他了,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国家,会在一瞬间崩塌。 于是,兀骨哚感受到了危机。 他立刻叫来了几个人,下令说道:“将那些叛徒抓起来,明日祭祀。” 于是,士兵们冲出去抓人了。 很快,城邦之中,传来一阵阵哭声,有数千人被抓了。 牢狱之中,土人们战战兢兢,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有些人后悔了,后悔一时冲动,信奉了大秦的神灵。 但是也有一些人,坚信大秦的神灵会来救他们。 这些人很镇定,他们盘腿坐在墙角,默默地念诵刚刚学会的经书。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儿童六七个,八九十枝花……” 这些土人念得很带劲,念来念去,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有神光护体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念的是李水编订的识字课本,并不是什么仙学经书。 不过这倒不耽误他们的虔诚…… 一日一夜,很快过去了。 这些人被绑起来,带到了祭台之上。 大多数人刚刚登上祭台,立刻就腿软了。 这里有浓浓的血腥味。 以前那些人被带上来的时候,有一种要为神灵献祭的崇高使命感。 无论信还是不信,至少这种感觉能让他们不那么害怕。 现在不行了,现在这些人都信奉了大秦的神仙,已经不再信任兀骨哚是他们的神了。 因此他们格外的害怕。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大声的背诵起经书来了:“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儿童六七个,八九十枝花……” 经书中的内容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他们的心灵居然渐渐地平静下来了。 而埋伏在远处密林中的徐福等人,则是十分的不解:搞什么鬼?这些人背识字课本做什么?而且还背的这么带劲。 这里的土人……竟然如此好学吗? 这时候,兀骨哚已经下令,砍下这些人的头颅来了。 他看着那些哆哆嗦嗦的土人,然后向祭台下面的穷苦人冷冷的说道:“这些人,信奉了海外的邪神。今日,我就要让你们看看,这些邪神管不管用。” “我要杀了他们,让他们用血来证明,那些海外来的人,都是骗人的。” 祭台上的土人一个劲的打哆嗦,祭台下的土人,则有点目不忍视。 海外的神灵管不管用,他们并不知道,但是海外人的粮食,是真的好吃,海外人的衣服,也是真的暖和啊。 台下的土人看着台上的土人,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着:如果海外的神仙是真的就好了。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也信一信。 徐福低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去把人抢回来。” 随从答应了一声,招了招手,身后的人顿时一跃而出。向祭台狂奔而去。 原本,随从只挑选了三十几个人进行训练。 但是没想到,这次兀骨哚一次就抓了一千多人。 因此,随从带领着全部的水手冲出来了。不仅有水手,还有刚刚归顺的土人。 于是,一千多人,如同猛虎下山,向祭台直冲过去。 兀骨哚在台上看的清清楚楚。 他指着水手们说道:“快快快,杀了他们。” 这时候,祭台上的土人兴奋地大喊:“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我们不用死了。” 这声音太能蛊惑人心了。 首先,他们的亲朋好友,纷纷的向祭台涌上去。 形势一下就乱了。 兀骨哚大声呵斥着这些人,想要用神灵的威风让他们安静下来。 但是不管用,往日驯服的土人,今天像是疯了一样。 他们把亲友解救下来了,更多的人,甚至开始抢劫王宫中的财物。 当随从带着水手赶到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用动手了。 这里的土人已经自己造反了。 兀骨哚和他的太子先是被挤到了角落里面,然后被人给推倒了。 他们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无数只脚踩踏在他们身上,将他们杀死了。 这些土人忽然发现,原来所谓的神灵也是会死的。 他们忽然发现,他们竟然有了勇气,可以杀了自己一直崇拜的神灵,然后吃饱穿暖,不用再战战兢兢等着去祭祀。 于是,他们越发的感激徐福等人了。 他们将刚刚抢来的财富奉献出来,想要献给海外的神仙。 徐福干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陛下与谪仙富有四海,并不稀罕这些,你们自己留着吧。” 土人们虽然没大听明白徐福的话,但是也知道,徐福的意思是,这些财产归他们了。 于是土人更加开心了。 这些人想要尊徐福为此地之王。 如果换在几年前,徐福肯定会兴高采烈地做王了。 但是现在……徐福发现,这所谓的草头王,其实没什么意思。 徐福已经志不在此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要不要做这里的王,那是要大秦天子来决定的。不过……我倒可以暂代郡守一职。” “现在按照大秦律令,我与尔等约法数章。” 随后,徐福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些大秦的法律。 当然了,考虑到这里极端低下的社会情况,徐福省略了很多复杂的内容。 大体上总结起来,倒有些像是沛公入关中之后的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而即便是这简简单单的约法三章,也足以让土人们震惊不已了。 什么?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杀人者死? 也就是说,不能随便祭祀杀人了? 也就是说,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等死了。 恍惚间,这些土人感觉自己到了天堂一样。他们对大秦,更加的向往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大秦来的传教士 徐福自立为此地郡守,而周围的几个城邦,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毕竟是一个国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灭了啊。 但是他们没有发兵挑衅徐福,因为他们全都被镇住了。 徐福这些人,来的时候只有一百多号人。竟然灭了有几万人的国家? 现在这些外来人有几万人了,那谁还是他的对手? 其实,如果周围的城邦都联合起来,趁着徐福立足未稳,给他致命一击,那么即便是徐福也得够呛。 只可惜,那些城邦各怀鬼胎,平时就互相征伐,现在也无法联合到一块去。 对于他们来说,外乡人确实充满敌意。但是……这敌意并不明显,反倒是周围的几个城邦,那可是世仇。你死我活的世仇。 有些城邦甚至开始想:这些外邦人如此悍勇,如果我请他们帮忙灭掉其他的城邦,不知道效果如何…… 而徐福,正在按照大秦的经验,颁布一条条法令。 他在规划农田,促进文教,传授土人播种施肥的知识…… 虽然占领这个地方还不到十天,但是整个城邦已经焕然一新了。 土人当中,也有一些具有远见卓识的老人。 他们对徐福说道:“如今天兵已经据有此处,再沿用往日的名字便不合时宜了。请郡守为此地更名。” 徐福听了这话,觉得深以为然。 这城邦原来的名字,是奥特吉雅。按照土人的语言,是珍珠的意思。 但是在秦人听起来,就古里古怪的,难以记住了。 徐福想了想,对水手们说道:“我们漂洋过海,行程万里之遥,终于到了这个地方,我知道你们都思念故乡。” “所以,我们把这里叫做新戏城如何?” “咸阳乃天下正中,叫新咸阳,有些僭越了。而戏城拱卫咸阳,把这里称为新戏城,可以聊解相思之苦。” 水手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将这座城命名为新戏城之后,他们看着异乡的花草树木,忽然觉得亲切了很多。 徐福最近很忙,他唯恐经略新戏城这件事搞砸了,所以简直是殚精竭虑。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将来都要记载到史书上面的。 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万古流芳吗? 就在徐福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随从找到了徐福。 他对徐福说道:“大人,小人以为,此地水草丰茂,地形平坦,是个好地方。如今我们只占据了一城,太小了,应当继续开疆拓土。” 徐福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是担心功劳太小,将来无法在史书上留下姓名吧?” 那随从干笑了一声,然后拿出一张纸来。 他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和水手们,私下聊天,有了一个主意。” 徐福把纸摊开,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奇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随从说道:“我们想,不如定下个规矩来。日后我们每占一城,便将这城起名为新戏城、新临淄、新邯郸……” “但是城之下,还有县,还有乡,还有村……” “我们出身微贱,县和乡就不敢想了。至于这村名,用我们的名字如何?如此一来,千百年之后,我们也能给后人留下点东西。” 徐福看着纸上的那些:黑狗、狗剩、瞎牛、猪屎……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 随从一脸紧张的说道:“大人,行不行?” 徐福幽幽的说道:“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将来的子孙后代,愿不愿意住在猪屎村。” 随从挠了挠头,说道:“这名字固然不文雅,但是名贱好养活。我们在这里开疆拓土,干的就是危机重重的活计。” “也许因为这名字太霸道,我们反而活下来了呢?” 徐福点了点头:“嗯,这名字……确实很霸道。” 随从谨慎的问:“所以……大人是答应了吗?” 徐福点了点头:“罢了,就按照这名字来吧。” 随从顿时欢欣鼓舞。 等他把纸收起来之后,就对徐福说道:“大人,那我们何时攻打其他的城邦?” 徐福摇了摇头:“我们不攻打。” 随从顿时大失所望,喃喃自语:“不攻打吗?那这么多名字,好像村庄有点不够分啊。” 徐福说道:“来这里之前,谪仙曾经嘱咐我一句话。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起初的时候我还不明白,我以为刀剑相逼,任谁也得服了,就算不服,我手中有剑,也丝毫不惧他。” “但是近几日,我反复思量,越发觉得谪仙的话精妙无比了。” “咱们是怎么打赢兀骨哚那些人的?用的而并非是刀剑,而是人心。” “咱们是先征服了土人的人心,然后土人帮我们战胜了兀骨哚。” 随从点头说道:“是啊,这个我们都知道。”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所以,谪仙的攻心为上四个字,太厉害了。我决定,继续沿着谪仙指出来的路行事。” 随从好奇的问道:“具体怎么行事呢?” 徐福笑呵呵的说道:“新戏城的土人,是怎么被咱们征服的?” 随从挠了挠头,说道:“这个……好像是从参拜我们大秦的神仙开始的。” 徐福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我大秦皇帝陛下,大秦太子,大秦谪仙。这三位可以称之为三仙。” “我命你选择一些口齿伶俐,又极为虔诚之人。无论是秦人还是土人,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派出去。” “在这里传播仙学,教导土人们参拜三仙。” “只要参拜三仙者,我们可以用大秦的医术为他们治病,我们可以用大秦的知识为他们预测风雨,我们可以用大秦的经验,教他们耕种收获。” “甚至于,他们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我们也可以出头,帮他们讨回公道。” “总之一句话,虽然他们是万里之外的土人,但是只要他们归顺我大秦,参拜三仙,那我们就当他们是兄弟姐妹,一视同仁。” “只要他们做了大秦的子民,往日那些猪狗牛马一样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和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有尊严的人。” 这一番话,听得随从热血沸腾。 他使劲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这一招妙啊。相信不出三年,不必用兵,此地为我们所有了。” “仙学,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学问,人人都能当场受益,他们岂有不信奉的道理?” 徐福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这其中倒还有一个难处。” 随从问道:“请大人示下。” 徐福说道:“此地土邦的国王,往往诈称为神灵,我们传播仙学,恐怕会遭到他们的记恨,被他们横加阻挠。” 随从微微一愣,说道:“这好像也是。为之奈何?” 徐福说道:“昔日佛教在咸阳城中传播,好像说世上有三个去处,分别是极乐世界、人间、地狱。” 随从说道:“是,小人也听说了。据说那极乐世界遍地黄金,到处都是鲜花,里面的人无忧无虑,没有生老病死之苦,每日都活在极大的快乐之中,因此称之为极乐世界。” “要想去极乐世界,那生前得积了大德,日行一善,谨言慎行,敬佛礼佛,慈悲为怀……” 徐福点了点头。 随从又说道:“据说这地狱,便是苦不堪言了。地狱,乃是一处极大的牢狱,住在里面的人,日日受苦。” “据说这地狱之中,住着的都是有罪过得魂魄,生前喜欢乱嚼舌很的,要下拔舌地狱。生前……” 徐福干咳了一声:“好了,你了解的够透彻了。” “本官的意思是,这天堂与地狱的说法,不如拿出来用一用。” “譬如,我们可以告诉那些土人,他们茹毛饮血,大违天和,死了之后是要下地狱的。” “只要他们信奉我大秦三仙,以三仙的无上法力,可以酌情让他们进入天堂。” 随从大喜:“如此一来,那些人还不对我三仙趋之若鹜?即便是土邦的草头王不许他们信奉,他们恐怕也要偷偷信奉了。”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你还要告诉他们,衡量一个人的功德多寡,只看他自身修行还不够。” “还要看他有没有传播仙学,有没有拯救其他人。拯救其他人越多,那也算功德,而且是大大的功德。” “只要拯救的凡人足够多,甚至可以在生前去天堂游览一番。” “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都奋勇争先,传播仙学?” 随从激动地脸色涨红:“是,是,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徐福微微一笑:“这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另外,这仙学的经书,也要改一改,不能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了。” “这些太过幼稚,如果那些土人学会了秦语,恐怕会有所怀疑。” 随从好奇的问道:“那我们应当如何?” 徐福想了想,说道:“我们抓紧时间,编造出一本仙学经书来吧。这经书可以分成两个主题。” “第一个主题,介绍我大秦。在介绍的同时,还要传播我们的理念。” “开篇便写上:初,天地未分,一片混沌如同鸡卵。盘古大神行走于混沌之中,他说,要有斧,于是便有了斧。” “盘古挥斧劈开天地。于是清而轻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 “后盘古以身化为山川河岳,滋养众生。” “千百年后,又有女娲出世。女娲抟土造人,赋予凡人灵魂。女娲见凡人是好的,于是多多益善。” “她教会凡人繁衍生息,必使凡人养育后代,子孙众多,为万物灵长。” “后又有伏羲、燧人诸圣人出。使我华夏为万世乐土。” “后周王无德,触怒神灵。诸侯作乱,延年四百余年,百姓生灵涂炭。” “于是神派遣皇帝、伏尧、谪仙,三仙一同下凡,拯救苍生。” “凡信三仙者,皆得拯救,我秦人为济世救人,不远万里,飘过重洋,来到此地,只愿太阳能照耀之处,皆有三仙信众。” 随从听得心花怒放,连连感慨,说道:“妙啊,妙啊。大人,你真是神了。”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本官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再找几个人润色一下,增加一些情节。” 随从使劲点了点头:“小人明白。” 随后,他急匆匆的走了。 而徐福坐在屋子里面,思索了一会,给李水写了一封信,详细的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不过,这封信什么时候能送到,徐福就不知道。 至少……至少要等水手们修补好了船只吧。 而且……还要弄清楚这里的水文情况。否则的话,一出海就沉船,那可太凄惨了。 ………… 徐福正在新大陆热火朝天的搞建设。 而在百里之外,刘季正在孜孜不倦,和土人打交道。 现在刘季已经学会了土人的语言,毕竟这些土人太凶残了,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之后,双方交流起来障碍会少一些,可以少挨揍。 刘季天资聪颖,掌握了语言之后,就开始蛊惑这些土人。 他开始教土人怎么施肥,怎么种田,怎么制作武器。 渐渐地,土人开始对刘季有些尊重了。 甚至于,他们不再用绳子绑着刘季几个人了。 而刘季,也没有逃跑。 卢绾曾经提议刘邦,趁着土人放松警惕的时候,赶快逃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刘季拒绝了。 刘季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为了打动这伙土人,真的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现在要逃跑?逃到哪去?回头被另一伙土人给抓了,那不还得从头来一遍吗? 倒不如留下来,征服这一伙土人。 刘季有信心,凭借着自己的本领,很快能做这些土人的首领。 只要聚拢了这一帮人,那么在这个地方就有了资本。 很快,就可以称王称霸,正式占有这个地方了。 一时间,刚刚适应了俘虏身份的刘季,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我当为此地之王!”刘季在心中默默的喊了一句。 第六百八十二章 嚣张的异族 一切都在按照刘季的预想发展。 这一伙土人,因为刘季几个人的存在,迅速的壮大起来了。 因为刘季等人施肥技术的指点,他们的粮食很充足。 因为樊哙善于改进武器,他们的战力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有一次,他们和附近的另一伙土人发生了冲突。 那一伙土人的数量是刘季这伙人的三倍。 但是在刘季的指挥下,他们用计策把那伙人打的落花流水。 如此一来,刘季在土人中的威望,一下就大大提高了。 这些土人看向刘季的时候,再也没有看俘虏的心态了,反而很仰慕。 不仅仅是刘季,樊哙、卢绾等人也沾了光。 现在他们不像是被抓的俘虏,倒像是被请来的贵客。 可即便如此,刘季还是闷闷不乐。 樊哙凑过来,对刘季的说:“兄长,你为何还是不高兴呢?” 刘季叹了口气,说道:“我为何要高兴?” 樊哙说道:“如今我们吃的是最好的,喝的是最好的,这些土人又殷勤备至,这是一件好事啊。” 刘季叹息的说道:“我怕的就是这个殷勤备至。”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一个女土人走过来了,用土话冲刘季微笑着说:“你随我来。” 随后,她也不管刘季答应不答应,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走了。 这女土人常年打赤膊,皮肤晒得黝黑,而且满身肌肉,健壮程度不输男子。 当然……长相也有点男性化,看起来略微有些丑陋。 樊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挠了挠头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卢绾走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你莫非还没有看出来吗?这女土人看上我们兄长了。” 樊哙惊讶的叫了一声:“当真?” 卢绾嗯了一声:“自然当真。” 樊哙说道:“这是好事啊。这女土人,似乎是族长的女儿。” 这一伙土人,也是一个小小的部落。 而这女土人,确实是部落族长的独生女。在部落当中,地位尊崇。 樊哙一脸向往的说道:“若兄长做了上门女婿,那这些土人,不都是兄长的人了吗?兄长距离做此地的王,又近了一步。” 卢绾叹了口气:“可是兄长似乎有些不乐意呢。” 樊哙好奇的说道:“为何不乐意?” 卢绾说道:“那女土人的相貌你又不是没看到?” 樊哙嗨了一声:“那有什么?晚上吹了灯,不都一样?” 两人正说着,刘季从小树林里走出来了。 发髻有些散乱,衣服有些不太整齐。他一边走,一边用手狠狠的擦自己的脸,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樊哙惊讶的说道:“兄长,你这么快?” 刘季愣了一下,然后骂道:“快个屁,我拼死抵抗,总算没有让她得手。” 樊哙说道:“兄长,依我看,你就不要再挑了。这个地方,只有这样的货色,你还想怎么办?反正咱们有生之年,是不能回到大秦了。” 刘季微微一愣,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那女子身上有一怪味,我实在难以忍受。” 樊哙说道:“这也没办法,这里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怪味。或许闻得时间长了,习惯了就好了。” 刘季痛苦的说道:“想要习惯,不容易啊。” 卢绾也在旁边劝说:“兄长,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若当真能娶到族长的女儿,必定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否则的话,这些土人就算再尊重我们,也不会把我们当成自己人的。” 刘季缓缓地点了点头。 有时候,一个人迟迟不做决定,并不是他不知道什么有利,什么不利。 他只是不肯认命罢了。 但是如果这时候有人劝说一句,他心理的天平就会倾斜,然后做出众人期待的选择来。 刘季终于迈出了心理上的这一步。 他像是要去断头台一样,走进了女土人的小草屋。 等刘季走了之后,樊哙和卢绾都感慨的看着他的背影。 樊哙说道:“兄长这全都是为了我们啊。” 卢绾点了点头:“是啊,兄长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付出的太多了。” ………… 一天之后,土人开始举行盛大的婚礼。 其实这婚礼说是盛大,也就那么回事。 无非是猎几只野兽,编几个花环,点上一堆篝火,一堆人围着篝火跳舞罢了。 女土人兴高采烈,拉着刘季又唱又跳,时不时还要搂一下,恨不得当场就把他办了。 刘季一直龇牙咧嘴,闷闷不乐。 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就像是樊哙说的那样,吹了灯,凑合着瞎过吧。 刘季的婚后生活,痛并快乐着。 光棍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夫人,这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夫人太生猛了,刘季的身子骨有点吃不消。 现在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太阳下面晒太阳。 日出日落,光阴流转。 刘季以族长女婿的身份,带着土人打了几场漂亮的仗,俘虏了很多土人。 现在他们这个部落正在迅速的壮大。 刘季虽然还不是此地的王,但是隐隐约约的,已经有那个架势了。 盼星星,盼月亮。 终于把老族长盼死了。 老族长死了,刘季在族长女儿的支持下,登上了族长的宝座。 当然了,这些土人,未必全都服他。 虽然刘季功劳很大,很有才华,但是有不少土人,始终把他当成外来的客人。 刘季能上位的真正原因,在于女土人。 女土人用自己的威望,镇住了其他的人。 所以说,刘季与其说是族长,倒不如说女土人是族长。 只不过女土人用刘季来发号施令罢了。 不过刘季并不在意,他在忍,他也在等。 这一次,他不是在等女土人死掉,也不是在等自己和土人的孩子长大成人。 他在等部落实力的壮大。 部落每壮大一次,都会有大量的俘虏,以及新投降过来的人。 这些人,多半是忠于刘季的。 只要刘季的战功足够多,手下的人马足够多,他早晚有一天,会超越这个部落,然后进行反噬,将他们踩在脚下。 而且刘季还发现,这土人当中,并不是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 几千人里面挑一挑,总能选出来一两个的。 刘季心痒难耐:但愿我早日达成心愿啊。万一六七十岁才做了这里的王,恐怕就算看见这些漂亮的女子,也有心无力了。 这一日,刘季正在谋划着攻打周围的部落。只要再灭掉三个部落,刘季的实力就足以超过女土人了。 到那时候,他会谋划着取而代之。 等真正掌控了部落之后,刘季会顺势称王。 不,要称皇帝,然后大肆分封官职。 刘季越想越美,不由得乐出声来了。 忽然樊哙跑进来了,对刘季说道:“兄长,出大事了。” 刘季吓了一跳,问道:“出什么大事了?女土人死了?” 樊哙愣了一下,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倒没有,是另外一件事。” 刘季问道:“是什么事?” 樊哙张了张嘴,忽然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出来看看,一看便知。” 刘季纳闷的跟着樊哙走了出来。 他走到外面之后,顿时愣住了。 外面站着两个土人。 绝对是土人没有错,他们的相貌和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关键是,这两个土人身上穿着秦人形制的衣衫,头上也梳着发髻。 如果忽略他们的长相的话,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秦人。 刘季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们两个是秦人?” 这两个土人用刚刚学会的,秦语说道:“不错,我们正是秦人。凡是能够被太阳照到的地方,都是大秦的土地。凡是能被太阳照到的人,都是大秦的子民。” 刘季有点懵,心想:这两个家伙不会有病吧? 他对这两人说道:“你们去过大秦吗?” 这两个土人说道:“自然是去过的。” 刘季好奇的问:“你们是怎么去的?大秦距离这里,恐怕有万里之遥。” 这两个土人都露出神秘的微笑来,说道:“大秦,就在这里,怎么会有万里之遥呢?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凡是太阳照耀到的地方,都是大秦的国土。” 刘季:“……” 随后,这两个土人又拿出一本书来,说道:“我劝你们信奉三仙,信奉了三仙,百病不生,死后可以进入极乐世界,永永远远的享福,何其美哉?” “如果你们不信奉三仙,死后恐怕要被打入无间地狱,日日夜夜受苦,实在可怜。” 刘季纳闷的看着他们的书:“这是什么东西?” 土人说道:“这是三仙经。” 刘季懵了:“三仙经,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啊。” 他把书要来了,翻开看了看,然后就愣住了。 这书是用隶书写的,写的全是大秦文字。 这太邪门了吧?怎么在万里之遥,还有人会用大秦文字? 刘季问这土人:“所谓的三仙经,是哪三仙?” 土人纳闷的看着刘季:“看你的模样,似乎是从海外来的,你是老秦人吧?你怎么不知道三仙是谁?” 刘季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 土人哦了一声,说道:“所谓三仙,自然是大秦皇帝陛下,大秦太子,和谪仙槐谷子了。” 刘季一听到槐谷子三个字,差点吐血。 怎么兜兜转转,又听到槐谷子的名字了?这家伙就这么的阴魂不散吗? 樊哙看见刘季摇摇晃晃的,面色苍白,连忙伸手把他扶住了。 刘季微微的挥了挥手,对土人说道:“罢了,你去吧。” 土人问:“我们可以在这里传播仙学吗?” 刘季苦笑了一声,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随你们的大小便吧。” 于是,土人们兴高采烈的走了。 而刘季坐倒在地,靠着一棵树,良久不发一语。 樊哙纳闷的问道:“兄长为何如此惆怅?” 刘季叹了口气:“我是不得不惆怅啊。我们辛辛苦苦,从极北之地走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 “就是找一块没人的地方,躲开谪仙,重新开始。” “当初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大功告成了,我们终于找到想要找的地方了。”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了谪仙。这不是阴魂不散是什么?” “难道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大秦的国土上?” 樊哙和卢绾等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卢绾说道:“兄长,或许我们走路的时候,迷失了方向,不小心又回到了大秦也说不定。” 樊哙说道:“怎么可能?我们一直按照天上的星辰走的,绝对没有走错方向。” 忽然,樊哙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 众人都凑过来,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樊哙说道:“咱们不是总听人说吗?说这世界乃是圆的。或许我们走的时间太长了。绕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刘季差点吐血。 樊哙和卢绾还在争论这里到底是不是大秦的问题,而刘季忽然意识到:绝对不能让那两个土人回去。 那两个土人已经见过刘季等人了,万一回去之后,一加印证,猜出来他们的身份怎么办? 想到这里,刘季就对着身边的土人说道:“传我的令,立刻将那两个土人抓回来。” 周围的人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抓人了。 而刘季紧张不已的等待着。 幸好,和两个土人并没有走远。 他们忙着传播仙学,根本走不远。 这两人被抓之后,刘季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传播仙学的土人,看起来孤零零的,个人顾个人。 实际上他们是有严密的组织的。这两个土人失踪的消息,立刻就传开了。 并且逐级上报,很快就锁定了刘季一伙人所在的区域。 徐福听说之后,拿出来了一张地图,查了一番说道:“这里有一群土人?他们竟然扣留了传播仙学的使者?” “这些土人太嚣张了,我们已经兼并了周围多少土人城池?他们只是部落而已,竟然如此大胆。看来,我们要拿他们立立威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诈降与诈受降 “兄长,我们怎么办?”樊哙有点紧张:“这两个土人,实在是奇怪。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大秦已经占领此地了?” 刘季眉头紧皱,良久之后,说道:“这……有可能吗?” 卢绾说道:“好像不太可能,大秦距离此地有千万里之遥。” 樊哙说道:“若我们当真走了一圈,又回到大秦了呢?” 卢绾说道:“这不可能。此地的语言风俗,与大秦迥异。你看看周围的树木与粮食,也是我们从未见过的。” 刘季点了点头:“不错,此地应当不是大秦。那么这两个土人……有可能是通过别的方式,知道了大秦的语言。” 樊哙说道:“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顶什么用?倒不如将那几个人审问一番,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 刘季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随后,他们把两个土人带上来了。 刘季等人与土人们一直待在一块,年深日久,已经学会了土人的语言。 而这两个传播仙学的土人,又能说较为流利的秦语,所以双方的语言交流是不成问题的。 刘季一脸高深莫测,淡淡的说道:“尔等,从何而来啊?若不从实招来,必定杀了你们。” 两个土人经历了这一番波折,也有点怕了。不过他们相信,冥冥之中,自有谪仙保佑,所以虽然怕,但是还不至于怕的失去原则。 这两个人说道:“我们乃是来自新戏城。” 刘季一听戏城,脸上的肉就抽了抽。 戏城,那不是在咸阳附近吗? 而咸阳,不是自己倒霉的开始吗? 旁边的卢绾笑眯眯的说道:“恭喜兄长,贺喜兄长。” 刘季有点纳闷的说道:“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卢绾笑呵呵的说道:“戏城,咱们兄弟都去过,虽然说不上对那里了如指掌,但是那地方的一草一木,还是认得的。这里,绝对不可能是戏城啊。” “由此可见,这个地方,也绝对不可能是大秦。” 刘季听了这话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费了这么大劲,总算弄清楚了,原来众人已经离开大秦了。 只要离开了大秦,还有什么好怕的?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小马初行嫌路窄,雏鸟乍飞恨天低。 现在的刘季,正处在昂扬向上,憋着一股劲要建功立业的阶段。 不论什么难敌,只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刘季想到这里,就抖擞精神,又问道:“这个新戏城,与大秦的戏城,有关联吗?” 两个土人固执的说道:“这里便是大秦。” 刘季无奈的说道:“这个戏城,与咸阳附近的戏城有关联吗?” 两个土人终于说道:“新戏城,乃是为了一解众人的相思之苦,所以起的名字。” 刘季顿时心中一紧,知道问道关键的地方了。 他凑过去,低声说:“众人的相思之苦?这众人指的是谁?” 两个土人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漂洋过海来的那些人了。” 刘季看了身边的樊哙和卢绾一眼,三个人脸上都露出来了凝重之色。 刘季幽幽的说道:“漂洋过海来的人?他们来了多少人?” 土人们想了想,说道:“约莫有一百多人。” 刘季又问道:“为首者叫什么?” 土人说道:“似乎叫徐大人。” 刘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徐福漂泊海外,带着水手发现了一些岛屿,这个刘季是知道的。 毕竟之前他们被流放到极北之地的时候,也都看过报纸。 报纸上也曾经介绍过徐福的功绩,说他带着数百人,灭掉了南越。 对于这一点,刘季并不相信,认为是扯淡。 不得不说,刘季算是这个时代质疑报纸的先驱了。 毕竟大秦百姓比较质朴,这时候还没有假新闻的概念…… 现在刘季听说徐福只有一百人,顿时就放心了。 毕竟刘季自己已经有数千人了。 数千人对付一百人,就算吐口吐沫也已经能杀死了吧? 不过刘季并不是莽撞人,相反,他很谨慎的问土人:“徐福如今有多少人?” 土人说道:“有数十万人。” 刘季吓了一跳:“方才不还有一百水手吗?” 土人说道:“徐大人连灭数国,已经拥兵数万了。” 刘季心里有点发慌。 樊哙在旁边说道:“兄长,依我看,咱们不如逃了吧。” 卢绾也说道:“是啊,咱们只有区区数千人,对上人家十几万人,必死无疑啊。人家一人一口吐沫,也把咱们淹死了。” 刘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难道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这徐福,当真四天生的奇才,竟然如此善于用兵吗?” 他看了看这两个土人,忽然心里面生出一股厌恶的情绪来。 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自己依然是这里的王啊。 就是他们到了之后,打破了自己的美梦,有压迫被迫走上逃亡之路了。 实际上,土人来不来,刘季的美梦都要被打破。 但是人在这时候,是需要一个出气筒的。 很显然,这两个土人就变成了他的出气筒。 于是,刘季想要杀了他们。 这样想了之后,他就不由自主的目露凶光。 那两个土人也不傻,尤其是做了仙学传教士之后,没事就参悟参悟仙学。 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十分精明了。 脑子,真的是越用越灵光。 他们早就看出端倪来了。 于是土人说道:“好教首领得知。方圆数百里内,早就已经臣服徐大人了。若首领想要活命的话,顽抗是没有用的,逃跑也是没有用的。”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向徐大人投降。毕竟头领现在什么也没有做,之前的事,我们可以当做误会。” “只要首领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一番,把我们客客气气的送回去,我们自然会帮忙说好话。” “看首领的谈吐举止,是从徐大人的故乡来的吧?在万里之外,遇到了故乡来的人,徐大人定然十分欢喜,先前的小小误会,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甚至于徐大人见到首领如此精明强干之后,很可能会委以重任。让首领做副手也不是不可能。” 一番彩虹屁,说的刘季都有点心动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心动。 刘季,是一个清新的个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份。 自己是个逃犯。虽然徐福不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件事早晚会露馅。 所以……投降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解一时困厄。 刘季想了想,对身边的人说道:“来人啊,帮这两位……” 那两个土人说道:“叫我们谪仙门人就好了。” 这个名字让刘季心里有些不爽。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来人啊,帮这两位门人松绑,给他们一些酒饭。” 两个传教士兴高采烈地被带下去了。 樊哙好奇的问道:“兄长,我们当真要投降吗?” 旁边的卢绾点了点头,说道:“投降徐福,倒也不是不行。” “徐福带来的秦人,只有区区数百人,正是用人之际,我们投降过去,一定会被委以重任。以兄长的才干,或许能做徐福的副手也说不定。” 刘季淡淡的说道:“你们都同意投降是吗?” 樊哙和卢绾都愣了一下。 樊哙支支吾吾的说道:“兄长,现如今……我们除了投降,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刘季说道:“我自然也赞成投降,不过……若投降过去,徐福早晚会知道我们的身份,到那时候,我们该当如何?” 樊哙沉默了。 卢绾眼珠转了转,忽然说道:“兄长,我有一计。” 刘季:“哦?” 卢绾神神秘秘的说道:“不如……我们过去之后,施展平生做学,好好地立下一番功劳。将来等徐福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也不用怕了。” “功过相抵,相信朝廷也不会追究的吧?” 樊哙说道:“然而,若朝廷追究呢?我们便是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卢绾沉默了。 刘季淡淡的说道:“我们可以投降,也可以实战平生才学,立下功劳。不过你们要记住,我们不是为了获得朝廷的宽恕。” 卢绾和樊哙都好奇的看着刘季。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我们的目的,是得到徐福的大军。” 樊哙和卢绾都惊奇的看着刘季。 刘季说道:“我们兄弟几人,表面上忠于徐福,实际上是为了将其取而代之。” “我们到了徐福那里之后,立刻培养自己的力量,同时架空徐福。” “等将来某一天,我们的实力占了绝大多数的时候,我们便让徐福出一些意外。” “或者坠马而死,或者吃饭的时候噎死,或者落水而死。” “不拘什么原因。只要等他死了。他的人马,不就是咱们兄弟的吗?” 一番话说得樊哙等人连连点头:“妙啊,妙啊。这不就是咱们掌控土人部落的手段吗?” 刘季嗯了一声:“不错,便是这个手段。” “等到了那时候,这方圆数百里的地方,就是咱们的了。那拥兵数万的,也就是咱们了。” “到时候,咱们再征战四方。从拥兵数万,变成拥兵数十万。从拥兵数十万,变成拥兵数百万。” “然后,我便是此地的皇帝了。而你们,也可以位极人臣。” 樊哙和卢绾都脸红心热,恨不得现在就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刘季微微一笑,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得学会沉住气。” 樊哙和卢绾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两个土人已经吃饱喝足了。 刘季对他们说道:“本首领现在放你们回去,你们回去之后,要告诉徐大人,说之前只是误会一场罢了。本首领情愿归降,帮着徐大人征战四方。” 土人连连点头。然后问道:“请问首领尊姓大名?我们回去之后,如何介绍你?” 刘季想了想,说道:“我叫刘小四。” 土人竖了竖大拇指:“果然人如其名啊。怪不得首领如此英勇,原来名字便十分的霸气。” 刘季:“……” 我这名字霸气?这两个家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其实,刘季是冤枉这两个土人了,他们是真心夸赞刘季的。 毕竟跟着徐福来的那一百水手,全都是穷苦人。 他们的名字,个个都是狗屎牛蛋之类的。 相比之下,刘季的名字,真的很正规,很霸气了…… 刘季把这两个人送走了,然后乐呵呵的继续脑补自己的大好人生。 ………… 徐福已经准备发兵了,忽然听人说,两个土人已经回来了。 徐福有点纳闷,亲自把两个土人叫来,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这两个土人十分后怕的说道:“大人,我们差点就死在外面了。” 随后,他们把见到刘季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福疑惑的说道:“此地,还有别的秦人吗?不应该啊。这里距离大秦有万里之遥,我们是仗着有大船才能到这里来的。” “那刘小四几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的上来。 徐福想了想,对着两个土人说道:“以你们看来,这刘小四是什么人?” 土人说道:“坏人,绝对是坏人。” 徐福好奇的问道:“为何?” 土人说道:“我们传播的仙学,乃是大仁故土的学问。那老秦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若是好人,不小心流落异乡,忽然听到了故乡的东西,定然会欣喜若狂,以礼相待。” “但是这刘季并没有。他反而很厌恶,很慌张,很敌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和我们大秦有仇。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偷偷分析了一番,我们甚至怀疑,他们是逃亡到这里来的。” 徐福点了点头,说道:“此言有理。” 随从低声说道:“大人,这几个人若是亡命之徒,那他们来投降,咱们就不得不提防着点了。”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等见到了他们,本官会亲自试探一番。” 随从问道:“若试探出来,他们当真是亡命徒呢?” 徐福笑着说道:“你们不是经常抱怨,说有些地方太危险,每次去的时候都九死一生吗?若刘小四一伙人,当真是为非作歹之徒,那这种地方,就有人替你们去了。” 随从和众水手眼睛一亮,全都开心的笑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陛下,又有人来挑衅了 受降仪式很隆重,徐福像是展示自己的人马一样,率领着数万大军,来到了刘小四的营地。 这数万大军,都是当地的土人组成的。 毕竟徐福带来的一百水手,都已经在其他岗位担任要职了。冲锋陷阵的活计,没什么技术含量,交给这里的土人就可以了。 而这些土人,队伍整齐,进退有序,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再加上满脸杀气,比其他的土人强了几百倍不止。 这样的队伍,让人望而生畏。 附近有不少部落和城邦前来围观,他们看到这样的军队之后,都心生畏惧。 就算给他们十倍的军队,恐怕也打不过徐福的人啊。 毕竟两军交战,靠的不仅仅是人数,还有组织能力。 和徐福的组织能力相比,其他人简直就是一滩稀泥。 刘小四带着几千人正在一片空地上迎接。 这几千人,也算是一方不小的势力了。但是在徐福面前,简直像是过家家一样。 刘小四心里有点慌。 如果这时候徐福一声令下,命人将他砍了,那简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小四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不可能,不可能。现在他正是用人之际,杀了我不划算。嗯,他一定不会杀我的,我又没有暴露身份。 可是……这种漂洋过海,征服一个新世界的狠人,谁知道脑子有没有毛病? 万一脑子一抽,真的就把人杀了,那找谁说理去? 因此,刘小四很紧张的向徐福走过去。 结果距离徐福数十丈的时候,那些兵士把刘小四拦住了,冷冷的说道:“拜见徐大人,不得携带兵刃。” 刘小四只好将武器放下了。 虽然说带着武器也没什么用。这里有千军万马,你有武器就能杀人吗? 可是……没有了武器心里更不爽,好像彻底变成了案板上的肉。 刘小四叹了口气,被一个土人带着,见到了徐福。 徐福正坐在营帐之中看书。 刘小四心中很不爽:看书?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看书?你是故意的吧?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是恭恭敬敬的说道:“拜见大人。” 徐福把书放下,看了刘小四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便是刘小四?” 刘小四应了一声,十分乖巧的说:“小人便是刘小四。” 徐福哦了一声,又说道:“你因何来此啊?” 刘小四叹了口气,说道:“小人原本在北方牧羊,后来羊丢了,便和几个兄弟出来寻找,谁知道遇到了大风暴,一时不慎,迷了路,于是胡乱的行走。” “也不知道走了几个月,糊里糊涂的,便到了这里。想不到在异乡竟然能遇到大人,真是令人激动不已啊。” 这套词是刘小四早就想好了的,而且和樊小二等人串通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徐福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是信了。 不过他很快又问道:“你与几个兄弟一块出来的?” 刘小四微微一愣,随口说道:“五个。” 徐福好奇的问道:“只有五人吗?” 刘小四说道:“小人出来的时候,只有五个人。后来沿途一番艰难险阻,现在只剩下我们兄弟三人了。” 说到这里,刘小四流下来了几滴眼泪。 他倒也未必是真的伤心,只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表现出一点情绪了,仿佛不太合适。 徐福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们沿途发生了什么?能不能给我详细的讲讲?” 刘小四愣了一下,心想:这和我想象中的受降不太一样啊。怎么问的全是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 刘小四想了想,估计这徐福太久没有见到故乡的人了,所以有点嘴碎,这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刘小四事无巨细,详详细细的讲了一番经历。 只是杀人吃人的事情,他就直接略过去了。 徐福听得连连点头,时不时的还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刘小四有些担忧的看着徐福:“大人,你这是……不会是在审我吧?” 徐福哈哈大笑:“怎么会呢?本官只是好奇罢了。” 随后,徐福站起来了,然后,直接向营帐外面走去。 刘小四纳闷的看着徐福,也不敢问。 等了一会,徐福始终没有回来。 刘小四奇怪的问旁边一个土人:“大人去做什么了?” 土人说道:“大人饿了。去吃饭了。” 刘小四:“……” 特么的,有受降到一半去吃饭的吗?这太不尊重人了吧? 不过,自己一个投降过来的人,也无所谓尊重人不尊重人了。 徐福,确实在吃饭,不过一边吃饭,一边在和自己的部下闲聊。 “如何?”徐福问道。 那水手一边吃,一边说道:“大人,我已经问清楚了。那卢小三说,你们出发的时候,一共是十二个人。” 徐福一愣:“不是五个人吗?” 另一个水手说道:“不对,樊小二说了,言之凿凿,说是九个人。” 之前那水手说:“怎么可能?明明是十二个人。而且有名有姓的,我给你数数啊,其中一个叫王小五,其中一个叫赵小七……” 水手说了十二个人,全都是一个姓氏加上数字。 另一个水手笑了:“你这一听就是编的,而且和我的九个人各不相同。我那九个人是狗毛,狗牙,狗耳,狗尾,狗……” 徐福皱了皱眉头:“怎么全是狗?” 这水手哦了一声:“樊小二以前好像是屠狗的,对狗比较熟悉。” 旁边的人都笑了:“由此可见,这樊小二也是满嘴瞎话啊。” 徐福说道:“初步判断,这三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得严加提防,最好问出来,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事。” 水手说道:“我看这三个人很狡猾,应该不会说实话的。” 徐福呵呵一笑:“昔日宫中的宦官季明,难道他不狡猾吗?最后怎么还是说了实话?” 水手微微一愣,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徐福说道:“谪仙早就给我们指明了道路,我们只要沿着谪仙的指示去做就行了。” 水手茫然的问道:“谪仙……给我们指明道路了吗?” 徐福无奈的说道:“你们为何如此蠢笨?那季明的一举一动,谪仙为何知道?” 水手说道:“因为季明的至交好友小乙,是谪仙的人。” 徐福说道:“这不就结了?人生在世,谁能一直孤零零的活着?内心深处,肯定是想有几个朋友的。” “尤其是逆境中的朋友,用谪仙的话说,简直比金子还要珍贵。” 水手很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是,刘小四已经到了这里,而且被我们招降之后,不愁吃穿,他已经没有逆境了啊。” 徐福笑呵呵的说道:“没有逆境,我们可以帮他制造逆境嘛。” 周围的水手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徐福又说道:“除此之外,必须把刘小四和樊小二、卢小三这三个人分开。” “只有分开之后,他们才会产生孤独感,时间长了之后,才会彼此生疏。” “等他们生疏之后,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水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吃完饭之后,徐福先是漱口,然后用谪仙牌牙刷刷了牙,然后又睡了午觉。 随后,精神饱满的见了刘季。 刘季已经饿了一中午了,精神萎靡,总算有点投降的模样了。 徐福微笑着说道:“刘兄,我思量了一番,觉得你是个人才啊。我决定,接受你的投降。” 刘季干咳了一声,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来:“多谢大人……” 徐福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去准备一下吧,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开始受降。” 刘季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但是快要走出营帐的时候,又站住脚,走回来了。 他一脸干笑的看着徐福:“大人,那我们几个的官职……” 徐福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三人,起码都要镇守一方。带兵数万,在这里,做几个封疆大吏不成问题。” “如今我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只要好好努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刘季顿时心花怒放,千恩万谢的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饿着肚子的刘季等人,准备向徐福投降。 毕竟一个时辰,时间太短了,专门讲各种仪式都不够。 所以刘季和樊哙等人根本没顾上吃饭。 时辰到了,受降仪式正式开始。 徐福站在一座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步行而来的刘季等人。 而远处前来参观的个部落首领,都噤若寒蝉。 很快,刘季等人到了。 徐福朗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前日刘小四等人,扣留仙学门人,本官爱惜人才,既往不咎,招降刘小四。并且委以重任。” “日后,但愿刘小四不负本官这番心思,知恩图报,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刘季等人大声说道:“为大秦征战四方,死而后已。” 他和樊哙几个人一脸真诚,但是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就很难说了。 随后,徐福开始授予他们官职。 刘季为新汉中郡的郡守。卢绾为新燕地郡的郡守,樊哙为新舞阳郡守。 从地图上看,他们所管辖的地方很大很大,简直和中原的王侯差不多了。 但是这毕竟是纸面上的面积。 实际上这地方虽然大,可是大部分地区都是原始丛林。即便有些人居住,也都是未曾驯服的土人。 甚至可以说,这三郡根本不是徐福的。徐福只不过大手一挥,在地图上圈了三个地方,然后让他们去打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刘季三人也十分兴高采烈了。 而樊哙和卢绾两个人,则尤其的高兴。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刘季为兄长。可是现在……他们的官职竟然和刘季一样了?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高升了。 而周围的那些土人首领,心思都活泛起来了。 最近徐福带着人步步紧逼,攻克了很多地方。凡是被徐福盯上的部落和城池,全都沦陷了。 就算徐福不来攻打他们,那些讨厌的仙学门人,四处传播仙学。 已经有很多人学着他们的打扮,把头发竖起来了。 以往那些温顺的土人,让交粮纳贡就交粮纳贡,让祭祀就祭祀,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现在可坏了,一旦逼迫的紧了,颇有一种要投奔徐福,然后造反的架势。 这些人整天提心吊胆,觉得自己的统治岌岌可危,否则的话,也不会跑来围观受降仪式了。 现在看见刘季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土人首领有些动心了。 虽然他们不是秦人,关系上不如徐福和刘季这么近。 但是……万一徐福接受了呢? 自己虽然做不成城邦的神仙了,但是好歹可以留下一条命。甚至于可以做个官。 而且在秦人那里做官,好像也不错。吃得好,穿得好,比自己当国王也不错。 当然了,确实没有了国王的权利,但是好歹能留下来一条命,已经算是不错了。 于是,徐福这一场招降的活动,算是初步收到了效果,他的本来目标,根本不是刘季,而是这里的土人。 ………… 咸阳城,李水正在教孩子说话。 教的嘴都累了,小谪仙还是说不清楚。 李水叹了口气,对未央说道:“在他学会说父亲之前,我已经教了他几万遍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让他叫回来,否则的话,我太亏了。” 未央翻了翻白眼:“你和自己儿子还算这么清楚呢?” 李水说道:“常言道,亲父子明算账嘛。” 未央:“……有这句话吗?” 两人正在说着,宫中的小宦官急匆匆的来了。 他看见李水之后,就紧张的说道:“谪仙,快进宫吧。” 李水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宦官说道:“有蛮夷来了,态度很嚣张。” 李水一愣:“不会吧?这时候还有蛮夷呢?” 李水跟着小宦官,急匆匆的走了。 未央抱着孩子,心想:天下已经全然被我大秦征服了,怎么还有蛮夷?真是奇怪了。 而皇宫之中,嬴政有点手痒,恨不得立刻让人把这蛮夷的脑袋砍下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风声鹤唳的蛮夷使者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交战尚且如此,正常的使节就更不应该杀了。 于是,嬴政忍住了。 他一直忍到李水来。 嬴政之所以命人把李水叫来,并不是因为李水能帮着他摆平这个人。 嬴政有一万种手段摆平这个人。 但是他今天不想杀人。 他想让李水折辱这个人。 杀之泄愤,杀了就没了。但是如果能让这个人受尽屈辱,追悔莫及,那才是最大的快意。 于是嬴政急匆匆的让小宦官去叫李水了。 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嬴政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虽然距离尚远,看不清楚脸,但是凭借他的举止动作来判断,嬴政知道,是李水到了。 这嚣张的步伐,别人也走不出来。 嬴政忽然发现,这槐谷子真是比往日更加可亲了。 很快,李水已经到了大殿之上。 他先是恭恭敬敬的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陛下,此人便是远道而来的蛮夷吗?”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说话的时候,那蛮夷身边有一个胡人,已经把李水的话翻译过去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走到这人身边。 他对这人说道:“我乃大秦谪仙。” 这人听到胡人的翻译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没想到李水扬起手来,啪的一声,劈头盖脑给打了这人一个耳光。 这人惨叫了一声,顿时扑倒在地。 旁边的小宦官看的叹为观止,心想:谪仙这手头上的功夫,到底还没有落下啊。这耳光打的……厉害。 这人倒在地上之后,李水在看向胡人翻译。 那胡人翻译连忙说道:“小人只是商贾,因为懂得对方的语言,因此前来做翻译的,小人绝对没有私通蛮夷。” 李水淡淡的说道:“这蛮夷什么身份?” 胡人说道:“他的名字十分古怪,小人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奥古斯都的使者。” 李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时候,那使者已经狼狈的爬起来了。 刚才李水出手极重,使者的脸已经高高肿起来了。 他恼怒的看向李水,大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水伸出手,又打了使者一个耳光。 嬴政远远地坐着,也不加阻拦,只是默默地欣赏着。 真的……很爽啊。虽然不是朕亲自打的,但是……也很舒坦了。 使者狂吼了一声,向李水扑过去,这次李水直接一脚踹过去了。 使者本来就被打的晕头转向了,这时候再挨了一脚,顿时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他没有再爬起来,而是抬头看着嬴政:“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胡人翻译连忙把这话翻译出来了。 嬴政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淡淡的看向李水:“槐谷子,这是何意啊?” 李水说道:“陛下,这蛮夷太过无礼。臣官职颇高,他竟然不行礼。” 使者:“……” 闹了半天就这点事?你直接说不好吗?干嘛上来就动手啊。 使者快哭了。 眼看着李水又走过来了,使者连忙行礼。 李水本来想挑他点毛病,比如行礼的时候,礼节不够周到,比如行礼的时候,态度不够虔诚。 然后再打他两个耳光。 但是刚才好像用的力气太大了,李水的手掌隐隐作痛,不得不放弃了。 “唉,打耳光这种事,也是用则进,不用则废啊。”李水在心中暗暗的想。 等行礼结束之后,李水淡淡的问道:“你因何来到大秦啊。” 使者轻轻碰了碰肿胀的脸,然后挺直了腰板,傲然说道:“是为了警告你们。” 李水听完之后,手又有点痒了。 使者看了李水一眼,又加了一句:“这是奥古斯都的意思。大人如果只是折辱我一个小小的使臣,那就显得胆怯了。若当真勇敢的话,应该向奥古斯都挑战。” 李水点了点头:“有道理。你打算警告我们什么?” 使者见李水没有打人的意思了,态度也微微有些嚣张了。 他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奥古斯都治下的领土,乃是众神国度。神灵庇佑,战无不胜。” 李水:“……” 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 嬴政也是一脸的不屑,脸上露出嘲讽的意味来。 使者感觉到了周围人的嘲讽,心中的火气更大。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于是使者只好自我骄傲的说道:“大漠以西,向来是奥古斯都的领土。如今秦人却屡屡侵犯边境,无礼至极。” “故而,我国派出使节,要皇帝陛下有所收敛。退出大漠诸国,否则的话,我大军一至,咸阳城也要毁于一旦。”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老子豁出去了。” 随后,一巴掌打在使者脸上。 使者惨叫了一声,又倒在地上。 而李水也嘶了一声,连连甩手。 嬴政有些纳闷的问道:“槐谷子,你这是怎么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此人的脸皮太厚了,臣的手……有点疼。” 嬴政不由得笑了。 使者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偷偷的瞪了李水一眼,然后忍气吞声的低下头去。 使者暗暗的想:这里的人都是野蛮人,我不与他们一般见识。等回去之后,一定要禀告奥古斯都,发兵灭此国。到那时候,这里的人,都要死…… 嬴政淡淡的说道:“来人啊,将这蛮夷带下去,安排在驿馆。” 有两个小宦官应了一声,把使者带下去了。 嬴政问李水:“你认为,朕应当如何答复此使者?” 李水说道:“这使者的国度,臣也曾听说过。据说颇有扩张的欲望。如果我们退让一分,他们便要嚣张一分。” “倒不如直接发兵,将他们打痛了。甚至于……可以灭掉此国。”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谪仙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啊。” 而旁边的小宦官,把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了。 ………… 使者捂着脸,从皇宫中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小宦官疏忽了,还是故意的,并没有给他准备车,而是让人带着他一路步行,向驿馆走去。 这一路上,像是在游街一样,不少咸阳百姓都出来看蛮夷。 更有记者咔咔拍照。 护送使者的小宦官,努力的摆了几个造型,争取在报纸上露出自己英俊的面庞。 至于使者,而使劲低着头。 结果这样一低头,就更像是犯人了。 等使者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驿馆的时候。忽然发现,驿馆里面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提着剑等在那里。 宝剑迸发出一团寒光来,而这人的眼睛里面,也满是杀人的冷漠。 使者顿时打了个哆嗦。 小宦官热情的介绍说:“此人便是大秦的李将军了。” 李信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使者忽然有点腿软。 刚才在皇宫中的时候,他虽然备受屈辱,但是至少没有要送命的危险。 但是现在,他分明感受到了危机,好像一不留神,就要被这男人给杀了。 李信看着使者,淡淡的说道:“听闻,你在宫中很嚣张?” 使者听了翻译的话之后,连连摇头。 然后他外强中干的说道:“我……我乃是别国使者,礼仪之邦,不能杀害使者。” 李信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随后,他把剑放回去了。 使者微微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李信,心想:这就过关了?这么容易吗?会不会太容易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看到李信一脸古怪的对驿馆的人吩咐了什么。 使者小声问翻译:“他们在说什么?” 翻译犹豫了一会,低声说:“李将军吩咐说,夜间要小心失火,要小心有贼人杀人,小心饭菜里面有毒,小心屋子里面有毒蛇,小心……” 使者惊了:大秦这么危险的吗? 翻译干笑了一声:“老实说,大秦没有这么危险。但是最近有没有这么危险,那就不知道了。” 使者有点听懂这话的意思了,顿时开始心慌了。 李信吩咐完了之后,就冲使者笑了笑,然后大踏步的走了。 使者越想这笑容越不对劲,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天,很快就黑了。 使者坐在矮榻上,始终无法入眠。 他没有吃晚饭,现在正饿得要命。因为他担心晚饭里面有毒。 虽然使者来之前,曾经向人打听过一番,知道大秦乃是礼仪之邦,不会轻易杀死使者。 或者说,不会杀死使者。 但是等真正到了这里之后,使者才发现,道听途说不可取。 皇宫中的那个谪仙,驿馆里的那位将军,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这两个人,都不像是懂礼仪的人,或许抬手之间,就把自己杀了。 就算他们不敢明面上杀死,在饭菜里下毒这种事,他们绝对可以做得出来。 如果自己被毒死了,秦人就可以说,自己是病死的。如此一来,他们的名誉不会有任何损失。 毕竟长途跋涉,水土不服,忽然间病倒了,忽然间死掉了,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为了自己的安全,使者忍住了没有吃饭。 现在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偏偏这饭就在桌上摆着。 饭香味一直飘过来,引得人饥渴难耐。 这秦人的饭也不知道是怎么做成的,怎么如此香呢? 莫非,这香味是毒药的味道? 一定是这样,毕竟在故乡,从来没有饭是这样的。 使者耐着性子坐了一会,觉得自己的口越来越渴了。于是拿起桌上的水壶。 可是水到嘴边的时候,使者又把水壶放下去了。 不行,不行,万一水里面也有毒呢?绝对不能冒险。 使者咽了一口吐沫,润了润喉咙,又坐回去了。 他有点困卷了,想要睡觉。 可这时候,窗外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使者一个激灵醒过来了。 他警惕的向窗外看了看,发现是驿馆的人,正急匆匆的向茅厕走过去。 原来是有人起夜,原来只是起夜而已。 不过……使者没有放松警惕。 谁知道对方是真的起夜还是假的? 万一是借着起夜的名头,来给自己房间里面放进来几条毒蛇怎么办? 于是,他趴在窗户上,目光一直尾随着起夜的人。 那人走到茅厕中之后,使者就一直盯着茅厕的小门。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使者已经站的有点腿酸了。 这时候,起夜的人终于缓缓地出来了。 使者心想:果然有问题啊。幸亏我很警惕,一直盯着他,没有给他下手的机会,试问有谁起夜能起一个时辰的? 使者不知道,起夜的人一边扶着墙向自己的房间走,一边痛苦的想:“真该去商君别院看看病了。” “唉,年纪大了,如厕越来越困难了。难道最近又上火了不成?” 起夜的人回到自己房间,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而使者在矮榻上瞪着眼直到天亮。 与此同时,冯去力正在和一个小宦官交谈。 小宦官凑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小人已经打探的清清楚楚了,陛下和谪仙,就是这么说的。”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 随后,他拿出一些金子,给了小宦官。 冯去力,当朝御史大夫,王绾的接班人。 本来只要扳到了王绾,他就能升任宰相。可是王绾最近滴水不漏。 而且王绾还欠了谪仙的钱,倒是谪仙也不怎么动他了。 冯去力感觉自己做宰相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于是干脆另辟蹊径,从别的地方下手。 他买通了嬴政身边的小宦官,然后通过小宦官,就可以弄清楚嬴政的心思。 如此一来,等到嬴政召见的时候,就可以说出附和皇帝心思的话来了。 长此以往,那还能不受宠信吗? 送走了小宦官之后,冯去力立刻开始打草稿。 今日就是朝议了,一定要在朝议之上,说出一番精彩绝伦的话来。 让陛下刮目相看,让朝臣震惊不已。 如果这次效果好的话,以后就多收买几个宦官。 或许等不到弹劾王绾,陛下自然会重用…… 冯去力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朝议,要到了。 朝臣们坐着马车,到了皇宫门口。 进门之后,又纷纷拿出轮椅来,优哉游哉的向议政殿赶去。 不得不说,这轮椅是好东西啊。 朝臣们年纪大了,而皇宫又大,从宫门口走到议政殿,往往就要累的喘不上起来。 朝议的时候,前半段时间往往是在顺气。 现在有了轮椅,那就好多了,可以省心省力,保养身体。 而朝臣们使用轮椅之后,咸阳城中的富贵人,也开始有样学样。 所以李信的轮椅生意很好。 李水有点后悔那么便宜把轮椅的专利卖给李信了。 谁能想到,咸阳人这么变态呢?喜欢坐这种玩意。 朝臣们一路安逸的到了议政殿门口,随后,他们站在一块开始聊天。 聊得最多的,自然是最近出现的蛮夷了。 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咸阳城,大多数人都义愤填膺。 正说到热闹的时候,他们忽然看见冯去力大踏步的走过来了。 冯去力没有用轮椅,因为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文字,并且认真的背下来了。 这文字让冯去力心中有一团熊熊的火焰。 轮椅那种慢吞吞的东西,他已经不耐烦去等了。 冯刃疾笑呵呵的向冯去力说道:“兄长好腿脚啊。” 冯去力呵呵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自从冯刃疾投靠了谪仙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变得很有自信。 而这种自信,让冯去力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他渐渐地疏远了冯刃疾。 不过冯刃疾也不在乎,跟着冯去力做事的时候,做的也都是脏活累活臭活。 像个工具人一样,四处弹劾别人,而且出了事还不能保证人身安全。 哪有谪仙好? 谪仙对自己人是真好。 以前大家有事没事就黑谪仙,真正的投靠谪仙之后,冯去力才发现,真香。 淳于越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不满的想:槐谷子和李信这两个人,永远是最晚的。 李水和李信,其实刚刚进入宫门而已。 这两个人正在讨论蛮夷使者的事。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这蛮夷使者,不可小视。这一次的蛮夷,也与以往不同。” “这一国面积广大,人口众多,而且战力旺盛,扩张欲望很强烈。他们和孔雀国大不一样,我们万万不能鲁莽。应当先派人探听清楚了,然后制定好计划,再一举攻灭,万万不能贸然行动,要我大秦儿郎,白白丧命于异乡。” 李信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两人走到议政殿门口的时候,正好有小宦官走进来,请各位朝臣入朝。 李水笑呵呵的说:“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朝臣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混账话? 不过,朝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谁也没心思和李水争论这个了。 等到所有人入朝坐好之后,嬴政到了。 朝议一开始,便是讨论蛮夷使者的事情。 令李水有点意外的是,朝臣们群情汹汹,一副要将那所谓奥古斯都碎尸万段的样子。 嬴政对这些人的表现有点满意。 这时候,冯去力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陛下,臣愿意领兵十万,三个月之内,踏破蛮夷之国。” 冯去力觉得自己说这话是有依据的。 李水和李信,不是在数月之内灭掉了匈奴吗?不是不费一兵一卒灭掉了孔雀国吗? 既然如此,他三个月灭掉所谓的蛮夷之国,那是秦军正常发挥嘛。 嬴政满意的看着他:“好,好啊。” 冯去力,确实有统兵之能,但是……他了解敌人吗? 李水对此持怀疑态度。 他清了清嗓子,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宜轻举妄动。”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愣了,嬴政也愣了。 这……这和上次商量好的不一样啊。 嬴政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水:“怎么?你认为不宜出兵吗?” 李水说道:“臣认为,此国狼子野心,若非有山峦与大漠阻隔,他们早就是我大秦的边患了。” “现在我大秦开疆拓土,已经与此国接壤,他们是定然肯善罢甘休的。因此,出兵,是一定要出兵的。但是应该从长计议,了解此国兵士的特点,了解……” 话音未落,冯去力就拍着胸脯说道:“怎么?难道谪仙怕了吗?” 李水:“……” 这家伙疯了不成?打鸡血了? 冯去力有点兴奋。 谪仙,那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之人啊。 今天他竟然怕了?那不是更加衬托出我的勇敢来了吗? 随后,冯去力开始慷慨激昂的背诵自己昨夜写好的稿子。 背到激动处,冯去力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满朝文武,无不动容。 即便是淳于越这种老成持重的人,也有点激动了。 毕竟大秦征战太顺利了,先是灭了六国,然后灭了匈奴,灭了南越,灭了孔雀国。 当真是战必胜,攻必取。 在秦人的认知当中,这片土地是受到神灵的眷顾的。而天下所有地方,都是上苍赐予秦人的,只等着秦人去取得罢了。 因此,他们对于什么蛮夷之国,还有那个古怪的名字什么骡马。根本没有在意。 有些朝臣甚至窃窃私语,低声说道:“听闻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莽撞,等到娶妻生子之后,就会沉稳下来了。” “往日我还不相信这话,可是现在看看谪仙,我忽然信了。” 李水:“什么鬼……” 又有人说道:“以前谪仙没有成亲,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自然什么都敢说了。” “现在有了夫人,有了小谪仙,就不免谨慎起来了。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不要嘲笑。” 李水:“……” 他看看李信:“李兄,我的人设是不是要崩塌了?” 李信嗯了一声:“快了。不过什么叫人设?” 李水:“……” 他对李信说:“陛下似乎执意要出兵,而且要叫的最响的冯去力出兵,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李信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昔日我带兵伐楚,也是这样信心十足,也是这样骄傲而不可一世。结果大败一场,丢盔弃甲,沦为笑柄。” “今日看到冯大人,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我,这心中真是不胜唏嘘啊。” 李信的声音不小,冯去力显然是听到了。 只是他听到之后,完全将这话当成了激将法,于是叫的更响了。 他拍拍胸脯,大声说道:“若三个月内不能灭亡蛮夷之国,臣愿意提头来见。” 李水:“……” 李信笑嘻嘻的说:“槐兄,他好像在学你赌命。” 李水叹了口气:“我赌命,那是有把握的。他赌命……那就真的是在玩命了。” 冯去力听了这话之后,恨得牙根痒痒。 他心里一阵冷笑:“哼,敢瞧不起我?现在你们可以尽情的嘲笑我。等三个月后我凯旋的时候,呵呵……” 一瞬间,冯去力脑补出来了旌旗招展,百官出迎的场景。 于是,他不由得咧嘴笑了。 嬴政想了想,淡淡的说道:“朕给你六个月时间。蛮夷之国虽不足虑,但是也不能骄纵轻敌。” 冯去力欢快的答应了一声。 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哈哈,六个月?我觉得一个半月已经足够了。 朝议结束之后,冯去力迅速的去安排出兵的事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了。 李水看着一脸昂扬向上的朝臣们,对李信说:“李兄,这样可不行啊。大家已经有了骄纵之气了。” 李信嗯了一声:“他们和你越来越像了。” 李水挠了挠头:“是吗?” 李水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大秦蒸蒸日上,骄纵一些倒也没什么。但是这蛮夷之国,我是有所耳闻的,并不容易对付。这样吧,我们派出去一些探子,探听一下对方的情况,然后交给冯去力,让他小心。” 李信嗯了一声,然后纳闷的看着李水:“怪哉,有人自己要找死,你怎么还拉着他不让他死?这不像是你的为人啊。” 李水叹了口气:“我是可怜那些无辜的将士。” 李水的人,很快派出去了。 这些人不是中原人,而是匈奴人。 有时候匈奴人会跟随商队,去往蛮夷之国,所以对那边还算了解,由他们去探听情况,最合适不过了,至少不会有语言上的障碍。 这些匈奴人先是坐着火车,到了大秦的西边疆域,然后换乘快马,迅速的进入了蛮夷之国。 虽然辗转数千里,但是他们其实只用了两三天而已。 一周之后,源源不断的情报,开始传回到咸阳城中来了。 李水把这些匈奴人训练的很好,他们不仅能熟练地伪装自己的身份,探听情报,而且建立了情报网络。 所以蛮夷之国对于大秦来说,很快就是透明的了。 这些情报在商君别院进行整理之后,很快就送到了冯去力的府上。 结果……冯去力看都没看。 冯去力不看的理由也很充分:谪仙这种无耻之徒,什么事干不出来?也许为了让我打败仗,故意给我错误的情报…… 不得不说,冯去力还是颇有想象力的。 不过,冯去力也不是头脑一热,带兵就干的人,他也打算稍微了解一下蛮夷之国。 于是,他命人把蛮夷使者带来了。 这时候,距离蛮夷使者被关到驿馆,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蛮夷使者,已经饿的皮包骨头了。 这些天,他从来不敢吃饭。 有时候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就去偷东西吃,甚至吃了一些草根树皮。 而且他也不敢怎么睡觉,偶尔困倦的要命了,才靠着墙打个盹。 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蛮夷使者会立刻醒过来,然后警惕的向周围看。 至于喝水,那就完全是等下雨了,或者是早晨的露水。 有时候实在没有水喝,使者还会把水循环利用…… 所以,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又困又饿,几乎已经没有人样了。 冯去力看到此人之后,十分纳闷的问左右:“你们虐待此人了?” 左右都摇了摇头。 冯去力惊讶的说道:“既然没有虐待,此人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 他和颜悦色的问那蛮夷使者:“你跟我说说,蛮夷之国,面积几何?人口有多少?与原匈奴之地是否接壤?到孔雀国有无旱路可通?” 使者没有回答,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冯去力营帐中的酒饭。 冯去力呵呵一笑,说道:“来人啊,给他一些饭菜。” 饭菜很快摆上来了,使者却不敢吃。 冯去力摇了摇头:“此人,居然有些拘谨啊。往日听人说,蛮夷使者,极为嚣张,今日一见,似乎也并非如此嘛。” 正说着,只听到扑通一声,使者倒在地上了。 冯去力吃了一惊,连忙命人把使者扶起来,然后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人探查了一下使者的鼻息,挠了挠头,说道:“人倒是还活着,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以小人观之,他似乎是……饿晕了……” 冯去力感慨的说道:“真乃忠贞义士也。我虽然欲灭蛮夷之国,但是这等义士,倒也不必杀死了。留着也不错。” 就在冯去力胡乱感慨的时候,在万里之遥的新大陆,刘季已经踏上了征途。 他手下的土人都不见了,被徐福分散编入了不同的队伍当中。 刘季现在名义上带领一支部队,做了新汉中的郡守。 但是这部队好像有点指挥不动。 他们都听徐福安排来的一个水手,这水手叫王狗屎。 名字很粗俗,人也很粗鄙。 这家伙好像不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明明官职比刘季要低,可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好几次把刘季训的像是孙子一样。 刘季这心里面,委屈啊。 如果他是王狗屎的手下,那倒也罢了。挨骂就挨骂呗,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不算什么。 可偏偏他是王狗屎的上级,这样的心理落差。 唉……丢人呐。 可是刘季身边,偏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樊哙和卢绾已经去别处任职了。 刘季忽然有点后悔归降了,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双面间谍 “刘小四,你就是这么带兵打仗的吗?你这样可不行啊,不到底会不会?”王狗屎又开始了。 刘季从营帐中爬出来,看了看天,天还没亮。 他肚子里憋着火:“王狗屎,你什么意思?” 刘季觉得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王狗屎的名字。 这个名字喊出来,都不用骂人,听着就像是在骂大街。 王狗屎站在刘季的营帐外面,一脸冷笑的说:“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清楚吗?我说你不会带兵打仗,这么简单的话,你听不明白?” “刘小四,我看你有点低能啊。你是还学会听懂人说话,还是……耳背?” 刘季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我是新汉中郡的郡守。” 王狗屎呵呵笑了一声:“什么新汉中郡,什么郡守。那不过是徐大人卖你个面子,哄你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郡守了?” “我明白告诉你,你就是个泥塑的郡守,只管每月领俸禄罢了。” “这里是我们兄弟打下来的,凭什么功劳要归你?你如果敢和我们兄弟指手画脚的,呵呵,我让你这郡守死在任上。” 周围已经有很多兵丁聚拢过来了,他们津津有味的看着刘季和王狗屎吵架。 王狗屎嗓门很大,说的也很难听,而且简直对刘季是死亡威胁了。 这时候刘季要是忍下去,那就不是男人了。 可是刘季,偏偏就忍了。 他一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了。 外面传来王狗屎等人肆意的大笑声,刘季只当没听见。 刘季之所以这么能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干大事的人,这点小事都忍不下去,将来怎么出人头地? 王狗屎确实很嚣张,但是嚣张不了多久了,只要自己有了根基,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将他干掉。 当初在土人部落当中,情况不是比这个还糟糕吗?结果呢?最后自己不是照样翻盘了吗? 刘季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块竹片来,上面写着两个字:韩信。 刘季其实和韩信不熟,或者说已经忘了韩信长什么模样了。 他只是记得韩信的事迹。 记得有一次,刘季的古董店没货了,需要去外地进货。 本地货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是假的,而外地货就比较安全了。 所以刘季到了一个陌生的城镇,结果刚刚到那里,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地方看热闹。 原来是一个叫韩信的家伙,在钻人家的裤裆。 钻完了之后,这小子还大言不惭,说要留着有用之身建功立业,如果死在这里,那就是阴沟里翻船,太白瞎了。 当时刘季就觉得这家伙是个奇人。 他到未必真的觉得韩信有才华,他只是觉得……脸皮厚到这种程度,干啥不成啊? 刘季当场拿出来了一块竹片,让韩信签了个名。 日后刘季每每绝望的时候,都会把竹片拿出来,认真的端详一番。 仿佛韩信给了他力量。 毕竟……自己再不要脸,能有韩信不要脸吗?自己再丢人,能有韩信丢人吗? 这样想了之后,心里的不平衡就下去很多了。有些不要脸的事,干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为情了。 刘季长叹了一口气,把竹片收起来了,然后开始谋划着怎么逆风翻盘。 现在自己身边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这就有点难了啊。 想要逆风翻盘,必须要有自己的人马,不知道到了新汉中郡之后,能不能拉起一支人来。 刘季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目标:征兵。 征兵是个好办法,新征上来的那些人,未必是徐福的人,只要自己稍微给一点好处,他们就会变成心腹。 有了心腹,有些事情就可以暗中去做了。 随后,刘季又写下了:赏赐。 财能通神,如果你是个穷光蛋,什么赏赐也没有,谁愿意跟着你卖命? 可是刘季摸了摸身上,这为数不多的钱财,也很寒酸。 如何弄来钱呢? 于是刘季又在纸上写了:敛财。 他在这一项,被卡住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卒走进来了,对刘季说道:“刘大人,我们该启程了。” 刘季听到这声音之后,顿时全身舒坦。 都是长时间了?多长时间没听到有人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刘大人了? 这里的水手,一直很嚣张的叫自己刘小四。 没想到。这个小卒竟然如此有礼貌。 刘季扭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倒是颇识礼数。” 那小卒向刘季行了一礼,说道:“小人看见王狗屎如此无礼,心中愤愤不平,希望大人莫要中了他的奸计。一定要在此地开疆拓土,建立一番事业。” 刘季点了点头,又很好奇的看着那小卒,问道:“你为何与本官说这番话?”··.柒捌z.o 小卒说道:“小人只是一时激于义愤。” 刘季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卒说道:“小人名叫刘甲。” 刘季缓缓地点了点头:“嗯,倒也不错,和本官一个姓氏。” 那小卒动情的说道:“若大人不嫌弃,小人愿意追随大人左右,执鞭坠镫,赴汤蹈火。” 刘季微微一笑:“你出去吧,本官要更衣了。” 小卒有些失落的出去了。 刘季,并没有接受这个小卒的示好,因为他不知道这小卒是真心地,还是假意的。 好端端的,有人来做自己的心腹?这不是扯淡吗? 所以刘季万分警惕。他可不是季明,他比季明油滑多了。 刘季穿好了衣服,从营帐之中走出来。 出来后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刘季定睛一看,发现是王狗屎在殴打一个小卒,一边打一边骂:“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不知道看路吗?居然敢踩老子的脚。” 刘季摇了摇头,心想:这王狗屎也太嚣张了。再者说了……若这小卒当真长了狗眼,那和王狗屎不是同类吗? 他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两句,刚刚想要走开的时候,忽然发现挨打的小卒很面熟。 刘季仔细看了看,顿时就愣住了:“这不是刘甲吗?” 刘季顿时上心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刘季很耐心,毕竟长路漫漫,有的是考察的机会。 大队人马开始启程了。启程不久,王狗屎就开始咒骂刘季。 以往刘季都强压着心中的火气,默默的忍受。 但是这一次,他干脆是完全的充耳不闻。 因为刘季的注意力全都在刘甲身上。 刘甲,一直在受欺负。 不仅掌管欺负他,同僚也在欺负他。 讽刺,挖苦,甚至于殴打。 刘季发现,这个刘甲的遭遇,和自己的遭遇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紧接着,刘季又回想起来了。好像刚刚出发的时候,这个刘甲就比较受欺负。 只是当时刘季在忙别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回想起来,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于是刘季点了点头,有些畅快的想:“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个刘甲,是受了欺负,所以心中愤愤不平,想要另外找一个靠山。 如此一来,他的动机就比较合理了。 现在刘季开始相信刘甲了。 不过在相信之余,他还比较是比较谨慎,因为他必须要避开众人的耳目。 有些事,在暗中做,比在明面上做要好。 刘季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随后他发现,是王狗屎刚刚在自己马前面扔了一根炮仗。 这匹马收了惊吓,顿时就惊了,然后向前狂奔。 刘季怕得要命,死死地抱着马脖子,不敢动弹。 而身后传来王狗屎等人的哈哈大笑声。 刘季牙关紧咬:“好,好,你们都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啊。我现在已经找到心腹了,看我将来怎么报仇。” 这时候的刘季,恨不得立刻就找到刘甲,和他做一番倾心之谈。 不过刘季到底还是忍住了。 刘季,是干大事的人。 傍晚时分,众人安营扎寨。 刘季躺在自己的营帐之中,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好容易等到夜半三更,估摸着大家都睡了,刘季悄悄的摸上去了。 外面有守夜的士卒,隔一会就有一般人。 这些人很警惕,因为在这个地方,土人时不时就会来骚扰一番。 夜间袭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是刘季并不担心,他毕竟是此间主帅,虽然是被架空的主帅,但是巡逻队的规律,他还是明白的。 所以一路躲躲藏藏,他到了刘甲的营帐外面。 主帅的营帐是单间,而士兵的就是大通铺了。 刘季没敢进去,他蹲在黑暗中,悄悄地掀开了一角,向里面看。 借着外面的火光,他看见里面有很多人都在酣睡。 营帐似乎有点小了,里面的人似乎有点拥挤了。 而刘甲,竟然没有地方睡觉,他是蜷缩在角落中的。 刘季心中大喜:此人,和我一样啊。 他并不同情刘甲的遭遇,相反,他希望刘甲越凄惨越好。 因为刘甲越是凄惨,就越是痛恨王狗屎,就越是希望投靠他刘季。 如此一来,刘季就可以收拢此人,为自己所用了。 刘季正在暗暗谋划的时候,刘甲打了个哆嗦,似乎从噩梦中惊醒了。 他惊慌失措的向周围张望,结果这样一张望,正好看到了刘季。 刘甲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刘季。 刘季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伸了伸手。 两人悄悄的走到了营帐之外。 刘甲紧张的说道:“大人,你这是……” 刘季温言说道:“白天的时候,本官看你挨揍了现在还疼么?” 一句话,让刘甲的眼泪下来了。 刘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一时受到困厄,那是很平常的,你万万不可自暴自弃,将来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刘甲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刘季。 刘季微微一笑,对刘甲说道:“好了,本官要回去了,你也睡吧。” 刘季这一趟,是来拉拢刘甲的,但是他不会主动说:刘甲,你跟了我吧。 这也是刘季的策略。 刘甲在身后低声叫了一声:“大人。” 刘季站定脚步,转过身来,微笑着说道:“怎么?” 刘甲跪倒在地,满脸热泪的说道:“大人,小人请求大人,收下小人。” 刘季脸上露出来了犹豫之色。 刘甲忽然拿出一把刀来,抵在自己脖子上:“大人是怀疑小人的忠心吗?小人可以以死明志。” 刘季连忙把他拦下来了。 笑话,好容易招揽了这么一个小弟,如果他死了,自己不是变成光杆司令了吗? 刘季把刘甲的刀夺了下来,柔声说道:“你这是何苦呢?本官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手中无钱无粮无兵,每日要受到王狗屎的羞辱,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前程?” 刘甲忽然说道:“小人不怕死,小人只怕死的没有用处。” “如今大人有烦忧,小人愿意去杀了那王狗屎,以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刘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杀了一个王狗屎,能有什么用处?” “王狗屎死了,其他人还能继续害我。若要真的扭转局面,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甲好奇的问道:“大人打算怎么办?” 刘季说道:“本官刚刚想明白一件事。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有人嚣张跋扈,有人忍辱负重,有人心生不满,有人敢怒不敢言。” “你可以在兵卒之中,帮我寻找这样的人,暗中问问,他们谁愿意为我所用。” “你只要告诉他们,只要我将来得了权势,必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刘甲使劲点了点头。 刘季说道:“不过,此事一定要小心谨慎,要慎之又慎。千万不能让人发觉了。宁可少招揽一些人马,也不能让王狗屎知道。” 刘甲使劲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小人明白。” 两人在黑暗中密谋了一番。 刘季得意洋洋的回去了,而刘甲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他看看刘季已经走远了,于是低声说:“可以了。” 原本熟睡的人纷纷坐了起来。 刘甲说道:“刘小四让我找一些对王狗屎不满的人。” 周围的人都笑嘻嘻的说道:“这个简单,王狗屎早就已经拟定了一份名单,都是对谪仙对徐大人忠心耿耿的人。到时候,你将这些人报上去便可以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谪仙,你休想偷我的功劳 最近刘季很开心。 自从收服了刘甲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很顺利。 现在暗中投靠刘季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而这些人全都受到了王狗屎的虐待。 刘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人,又看看嚣张跋扈的王狗屎,心想:这是你自找的啊。 当然了,就算王狗屎恭恭敬敬,刘季也不会对他客气的。 毕竟刘季的目标,是做这里的王。凡是有可能忠于徐福,忠于谪仙,忠于大秦的人,都要杀掉。 所以,刘季看周围的秦兵,除了自己的人之外,其他人几乎就是死人了。 当然了。如果这些人在死前能幡然悔悟,投靠过来,刘季还是愿意接纳的。 “刘小四,你特么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王狗屎向刘季高声喝骂。 现在王狗屎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他不仅对刘季呼来喝去的,而且经常加上一些脏话。 刘季很生气,但是刘季忍住了。 现在刘季有了人马,更不能轻举妄动了。得忍耐,得忍耐,忍到自己的实力大过了王狗屎,然后就骤然发起攻击。 到那时候,一定要将王狗屎一举拿下,然后将他的人杀个片甲不留。 最后,刘季要在新汉中郡,自立为王。 甚至刘季连自己的名号都想好了,就叫汉王。 刘季越想越美,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了。 而王狗屎对同伴笑嘻嘻的说:“你们看,咱们的新郡守是不是有病?我这样骂他,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哈哈哈。我如果打他一拳,他岂不是得乐得直不起腰来?” 刘季咬了咬牙,没有做声,而是客客气气的问道:“请问,有何事?” 王狗屎笑嘻嘻的摆手:“没有事,我只是无聊了,耍耍你。哈哈哈。” 刘季:“……” 特么的,真是欺人太甚啊。 这时候,他距离王狗屎不过五步,如果骤然将剑拔出来,或许可以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不过……刘季忍住了。 现在杀了王狗屎,王狗屎手下的人必定群起而攻之,那么刘季只有一个下场:被人分尸。 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刘季不想死,尤其是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如果现在死了,那之前挨得骂,不就是白挨了吗?太不划算了。 因此,刘季又忍下来了。 他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半夜三更,刘甲悄悄的钻了进来。 现在刘季有了一批心腹,但是他最信任的,还是刘甲。 刘季看到刘甲之后,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 他对刘甲说道:“白天的时候,我真是怒火中烧,差点一剑杀了王狗屎。” 刘甲吃了一惊,说道:“当真?” 刘季冷笑了一声:“自然是真的。只是后来我又忍住了。现在杀了他,倒是便宜了他。” 刘甲点了点头:“有道理。大人果然是要做大事的人。”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自然是这样。” 刘甲说道:“再有一两日,我们就要到新汉中郡了。不知道大人有什么打算。” 刘季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招募人手,只要我们手下的士卒,人数优于王狗屎,勇气优于王狗屎,到那时候,自然就可以将他踩在脚下了。” 刘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刘季想了想,又说道:“要招募人手,就需要有钱,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刘甲想了想,说道:“或者……我派人去王狗屎那里偷一些?” 刘季沉思了一会,发现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就点了点头,说道:“你看着办吧。” 刘甲答应了一声,悄悄的走了。 刘季躺在营帐之中,心满意足的想:“有个心腹替我做事,真的很方便啊。” 第二天,刘季正在沉睡,然后被王狗屎的谩骂声吵醒了。 侧着耳朵一听,又是骂自己的。 于是刘季叹了口气,慢慢的爬起来了。 他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和王狗屎干一架立立威。 否则的话,这王狗屎越来越嚣张,恐怕还没等走到新汉中郡,他就得动手打人啊。 刘季从营帐中出来,忽然发现王狗屎穿的鼓鼓囊囊的。 王狗屎瞪着眼睛,对刘季说道:“刘小四,你看什么看?老子怕冷不行吗?” 刘季看了看头顶上的艳阳天,心想:怕冷?这家伙莫不是病了?趁早病死他才好。 其实,王狗屎并没有生病。他只是在衣服里面加了软甲而已。 毕竟昨天刘甲把刘季的心思都汇报给了王狗屎,王狗屎也着实吓了一跳。 表演嚣张很容易,但是也要惜命啊。 谁知道知道这个刘小四脾气上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不得不防。 王狗屎有软甲傍身,态度更加嚣张了,对刘季说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照你这性子,恐怕一年也到不了新汉中郡。” “真不知道徐大人怎么想的,竟然让你这种人做郡守。我呸……” 刘季充耳不闻,真真的做到了唾面自干。 王狗屎例行辱骂了一番之后,命令大军开拔。 刘季跟随着大军,一边走一边想:等着吧,等着吧。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刘季暗暗地琢磨:也不知道我的密信,送到了没有。 ………… 卢绾很开心,他已经到了新燕地郡。 他倒是没有遇到任何刁难,而是收获了很多朋友。 当然了,这些朋友是真心地,还是假意的,那就不好说了。 现在卢绾只觉得,自己是郡守了,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每天除了喝喝酒,吃吃饭,就是聊聊天,耍耍威风。 卢绾爱上了做官的感觉。 其实……谁不爱做官的感觉呢? 这一日,他正在何人吹牛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信使。 信使对卢绾说道:“大人,新汉中郡守送来了一封信。” 卢绾大喜:“哦?兄长来信了吗?” 他立刻把信拿了过来。 卢绾粗略的看了一遍,然后又拿出来了一张泛黄的报纸。 旁边的心腹纳闷的看着卢绾:“这……” 卢绾微微一笑,说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心腹,便是自己人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其实这是一封密信。” “密信中的字,对应着报纸上的字。这一张报纸,我们兄弟三人,各有一份。” 随后,卢绾按照报纸上的字,挨个破译密信。 心腹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忍不住赞叹道:“几位大人真是才思敏捷啊。” 卢绾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兄长……嗯?” 卢绾已经把密信破译完了,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他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当中。 这密信当中,刘季说他们被骗了,他的遭遇很不好,要卢绾做好准备,加紧招兵买马,一旦有了信号,就要起兵响应。 心腹对卢绾说道:“这……这刘大人是什么意思?” 卢绾倒也没有瞒着心腹:“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心腹眉头紧皱:“怪哉,刘大人到底遇到了什么是?为何说遭遇很不好呢?” 卢绾说道:“似乎是下面的兵卒对他不恭敬。” 心腹说道:“大人觉得,你的带兵之能,与刘大人相比,如何?” 卢绾说道:“我岂敢与兄长相比?” 心腹又说道:“那大人觉得,新燕地郡的士卒对大人恭敬吗?” 卢绾说道:“颇为恭敬。” 心腹说道:“这就奇怪了。怎么带兵之能远在大人之上的刘大人,反而会受到士卒的欺辱呢?” 卢绾说道:“这……好像也是啊。” 他看向心腹,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心腹说道:“小人怀疑,刘大人根本就没有受到欺辱,他写这封信的目的,不过是鼓动大人谋反罢了。”あヤ~8~1~.7,8z.w.o < 卢绾点了点头。 造反,是投降之初就商量好的对策,这其实没什么的。 而且按照原来的计划,卢绾等人掌握了兵权之后,也确实应该谋反了。 不管这些水手恭敬不恭敬。不管徐大人是不是看重三兄弟。 早晚都要谋反,占领这个地方的。 刘季的信,只是又重新强调了一遍而已。 可是现在……卢绾忽然有点舍不得了。 因为做官的感觉太好了。 吃喝不愁,吆五喝六。每天有人哄着、敬着。 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啊。 现在历尽千辛万苦,得到了这样的生活,还不知足吗? 还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谋反失败了,打回原形。要么被斩首示众,要么继续逃亡。 可是谋反成功了呢?自己依然是一个官,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嘛。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玩命呢?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卢绾,有点不愿意造反了。 而旁边的心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低声对卢绾说道:“大人,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绾说道:“都是自己人,直说便是。” 心腹应了一声,说道:“小人觉得,人心隔肚皮啊。以前关系再好,随着境遇不同,经历不同,也会渐渐疏远。” “以前大人唯刘大人马首是瞻,这就不用提了。可是现在呢?大人与刘大人已经平起平坐了。” “我看这信中,刘大人对大人依然是用命令的口气。怎么说呢……好像十分担心大人脱离了他的掌控一样。” 心腹叹了口气:“大人现在同样是郡守了,何必受制于人呢?我为大人鸣不平啊。” 卢绾呵呵笑了一声:“无妨,我与兄长自小一块长大,情谊非同一般。” 心腹应了一声:“是,是小人多嘴了。” 随后,心腹走了。 而卢绾坐在刚刚搭建起来的房屋中,心神有些恍惚。 是啊,现在我也是郡守了。 刘季这封信,写的是真不客气啊。 ………… 咸阳城,冯去力正在率领大军,缓缓开拔。 而满朝文武,都在火车站送别。 这让冯去力感觉怪怪的。 按道理说,他也曾经带兵打仗,算是久经战阵了。 可是没有一次,是坐火车去打仗的。 这算是什么事? 冯去力有点不太适应。 这时候,李水走过来,对冯去力说道:“御史大人,我之前给你的情报,你看了吗?” 冯去力有点不耐烦,随口说道:“看了。” 李水哦了一声:“那我考考你啊。” 冯去力:“……” 特么的有完没完?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谪仙,兵贵神速,本官耽搁不得了。” 李水遗憾的说道:“这样啊,既然如此,你把这些情报都带上。在路上的时候看看,认真研读一番,对你有好处的。” 随后,有两个匠户走过来,搬上来两个麻袋。 冯去力干咳了一声:“行军打仗,军务繁忙,本官可能没有时间看这些东西。” 李水说道:“无妨,这火车十分平稳,大人可以在火车上看。” 冯去力哦了一声,上车了。 在火车上看?扯淡! 这火车这么舒坦,当然是要吃吃酒,聊聊天,看看歌舞,观赏美景了。 看情报?亏他想得出来。 再者说了,我大秦威武之师,战必胜,攻必取,还用得着看情报吗? 忽然,冯去力心想:该不会是……谪仙想要分我的功劳吧? 是了,定然是这样。 谪仙这次没办法随军出征,就送来了情报。 事后我灭了蛮夷之国,他就可以四处宣扬了,说我之所以能战胜,是因为他的情报起了作用。 嗯,定然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火车微微一晃,车已经开了。 站台上的人越来越远,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冯去力把亲兵叫过来,微微一笑,说道:“去,将这些情报烧了。” 亲兵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犹豫着说道:“大人,这是谪仙给咱们的情报啊。”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本官行军打仗,用不着旁人指点,自然也能战胜。” “你去将情报烧了,不仅要烧了,而且要大庭广众的烧,要让士卒们都看到。” “并且告诉他们,咱们这一次打胜仗,那是自己打出来的,与谪仙一点关系都没有。” 亲兵挠了挠头,答应了一声,背着麻袋走了。 而冯去力微微一笑,心想:如此一来,谪仙就不能分我的功劳了。嘿嘿…… 第六百八十九章 打死也不看情报 李水的情报,被搬到了火车头的大锅炉旁边。 冯去力的心腹亲兵兼管家冯甲,一直往锅炉里面填情报。 负责烧锅炉的秦兵看的叹为观止:“冯大人对这些情报竟然不屑一顾吗?这份魄力,真是让人敬佩啊。” 冯甲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你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都来烧一烧,让所有人都知道,冯大人从来没有看这些情报。能打败蛮夷之国,靠的是冯大人自己,与什么谪仙,与什么情报,毫无关系。” 周围的小卒唯唯诺诺,去叫人了。 玩火,是人的天性。 无论长到多少岁,男人心中始终藏着一个男孩。 于是大家轮番上阵,开始玩火。 幸好李水提供的情报够多,足足装了几大麻袋,所以有头有脸的秦兵,都亲往锅炉里面填了几张纸。 在烧纸的时候,有个秦兵粗略的认得几个字,他一时好奇,看了看纸片上的内容。 冯甲立刻勃然大怒,指着这人说道:“你在做什么?你要帮着谪仙抢我家主人的功劳吗?” “啊?”这人彻底懵逼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怎么看了一眼情报,就是抢冯去力的功劳了?而且是帮着谪仙抢? 这都哪跟哪啊。 可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冯甲厉声说道:“你都看到什么了?” 这人惊慌的说道:“小人什么都没来得及看。” 冯甲想了想,说道:“下一站是北地郡站,你在下一站下车吧。这一场大战,你不用参加了。” 这人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说道:“大人,这是为何啊。” 冯甲冷笑了一声:“为何?你当真不知为何吗?” “你已经看了情报,大庭广众,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了。” “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 “你说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传到后面,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有人说,你看到了不少。甚至会有人说,你已经将所有的情报都背的滚瓜烂熟了。” 这人看着周围的几大麻袋情报,有些苦涩的说道:“这么多……小人如何能背的滚瓜烂熟?” 冯甲淡淡的说道:“这个,就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了。” “总之,将来我家主人是要打胜仗的。万一有人拿你做文章,说是依靠你看了情报。主人才打了胜仗,那不是很倒霉吗?” “所以,片刻之后,火车就会到站。火车到站之后,你要立刻下去,不准停留。到了北地郡之后,我会安排两个人专门看着你,不许你和外界接触。” 这人有点无奈:“那小人岂不是成了犯人?” 冯甲呵呵笑了一声:“你以为呢?” 于是这人很懊悔的被带走了。 为了防止他中途把可能看到的情报泄露给旁人,他的最上还被贴了封条。 现在这家伙对于“非礼勿视”四个字,理解的可是相当深刻了。 等把这人赶走了之后,冯甲又嘱咐一个忠厚老实的秦兵,负责看管周围的人,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烧情报,谁也不许偷看。 这忠厚老实的秦兵答应了。 至于冯甲自己,则到了冯去力的车厢之中。 冯去力正在吃着最近特别流行的葡萄,观赏着颇有异域风情的乘务员。 冯去力有些感慨的想:“这些女子,真是漂亮啊。如果我能……” “可惜,可惜了。” 可惜,谪仙早就有规定。乘务员是乘务员,绝对不是侍女。 她们每一个人都在商君别院有备案,虽然没有匠户那种崇高的地位,但是也非同一般了。 因此,这些女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冯去力正脑补的兴高采烈,忽然看见冯甲来了。 他随口问道:“情报可都烧完了?” 冯甲说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随后,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向冯去力说了一遍。 冯甲是冯去力的管家、心腹、亲兵。他很善于揣摩冯去力的心思,因此他做的决定,一般都会得到冯去力的认可。 不过,冯甲还是会告诉冯去力一声。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主人觉得,被架空了。 那样的话,冯甲也就危险了。 没有了冯去力,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奴仆而已。一旦失宠,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 冯甲很懂得这一点,所以他的一切行为,都是绕着冯去力转的。 冯去力想了想,对冯甲说道:“你做得对,有备无患。谪仙和李信,那可是两个无孔不入的人,我们必须严防死守。否则的话,一旦被他们找到了空隙,定然又要大做文章了。” 冯甲得到了主人的肯定,立刻兴奋的脸红心热。 冯去力想了想,又说道:“除此之外,我们也应该派人去咸阳城。” 冯甲兴奋的说道:“主人,小人也想到这一点了。” 冯去力笑着说道:“说来听听。” 冯甲说道:“小人最近发现,这所谓的谣言,会不会出现,那是有一定规矩的。” “为什么关于谪仙的谣言这么少?因为谪仙一举一动,明目张胆。他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给他编谣言,很难编,因为百姓们有分辨能力。” 冯去力点了点头。 冯甲又说道:“而淳于大人与谪仙相比,谣言就很多了。” “有人说,淳于大人家财万贯,贵为咸阳亚富,但是舍不得花钱。” “有人说,淳于大人有很多金子,但是他都把这些金子铸成了黄金书,里面刻着论语。” “还有人说……”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这些无稽之谈,就不用再说了。” 冯甲应了一声,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的意思是说……为何淳于博士有这么多谣言?因为他深居简出。” “他不发出自己的声音,自然有别人帮他发生。那些传闲话的人,自然是怎么夸张怎么说了。久而久之,淳于博士也就比较奇怪了。” 冯去力点了点头:“有道理。” 冯甲说道:“因此,小人想要恳请主人,派一个人去咸阳城,把咱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详详细细的说上一说。” “要告诉咸阳城的人,咱们从来没有看过情报,一眼都没有看过。” “如此一来,等有人想要给我们造谣的时候,就无从下口了。” 冯去力点了点头:“有道理,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你认为,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冯甲说道:“小人有个儿子,年方十八。精明能干,这次也随军出征了。不如……让他去。” 冯去力点了点头:“好,你去安排吧。” 冯甲答应了一声,兴冲冲的去找儿子了。 他很兴奋。 毕竟,冲锋陷阵,能立多大功劳?无非是砍几个脑袋罢了。 而且这样的顺风仗,对方定然是一触即溃,还没开始打就投降了。想要捞军工都不容易。 就算陛下龙颜大悦,厚加赏赐。那也是赏给大人们的。 自己的儿子是个小角色,根本分不到任何好处。 既然如此,不如派他去咸阳城。让他在城中散播一些消息。 至少冯去力会很欣赏,日后没准也能提拔一下。 冯甲,心立刻开了花。 冯甲的儿子叫冯小甲。 冯小甲得到父亲的吩咐之后,立刻欢快的答应下来了。 他是冯甲的儿子,耳濡目染,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做的好的话,自己这一次可以一飞冲天了。 很快,北地郡站到了。冯小甲下火车。 在下车的时候,他遇到了之前偷看情报的那位秦兵。 这秦兵就比较倒霉了,嘴上贴着封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关键的是,他这副尊容十分吸引眼球,不少人都在看他。 冯小甲好奇的问道:“这是……” 旁边负责押送的秦兵认识冯小甲,笑嘻嘻的说道:“这小子叫管莫邪。因为偷看情报被抓了。” 冯小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他又好奇的问:“如果他吃饭的话,怎么办?” 秦兵说道:“吃饭的时候,是可以暂时把封条揭下来的。不过要有三个以上的士兵在场,互相监督,保证此人一句话都不说。” “如果他敢说话的话,就再也不给他撕下封条了。” 冯小甲点了点头:“做得好。” 很快,他们走出了火车站。 管莫邪向北地郡走去,而冯小甲上了另一班火车,向咸阳城赶去。 坐在火车上,冯小甲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来管莫邪狼狈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心想: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火车摇摇晃晃,冯小甲在卧铺上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咸阳城了。 他伸了伸懒腰,心想:这火车,当真是好东西啊。以前没有几个月,哪能这么快回到咸阳城? 现在我精神百倍,一点都没有旅途劳顿的感觉啊。 忽然,车身微微一晃,随后又停稳了。 客人们鱼贯而出。 冯小甲也跟着众人下了火车。 他看到咸阳城之后,忽然一阵恍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在一天之前还在北地郡,而现在已经回来了。 他进城之后,开始思索怎么散布消息。 忽然,他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一条计策。 冯小甲兴冲冲的走到了将军小报报社。 他对报社的人笑呵呵的说道:“听闻提供消息,有奖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将军小报的人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有个要求,提供的消息必须真实。” 冯小甲连连点头:“自然真实。” 记者说道:“若是真的,我们会预先付你一些钱财。等到消息证实了之后,还会有尾款。如果消息是假的,我们会追究你的责任,你可想好了。” 冯小甲连连点头:“小人明白,这消息绝对是真的。” 冯小甲知道记者没有吓唬人。 这个年代,想要抓一个人太容易了,因为验传上面已经有了照片。 伪造身份,简直是难上加难啊。 什么?你想去照相馆,自己拍一个假相片,做一个假验传? 且不说验传上面都有暗记,普通老百姓根本察觉不到。 而且官府的人,就常年蹲守在照相馆附近。 一旦发现了可疑之人,立刻就会抓捕。 所以去做假验传,简直和自投罗网没有什么区别。 幸好。冯小甲的消息确实是真的,所以他也不怕追究责任。 这时候,记者已经饱蘸浓墨,准备开始记录了。 他微笑着说道:“请问,你有什么消息?” 冯小甲说道:“是关于御史大人,征伐蛮夷之国的。” 记者点了点头:“这是现在的热门消息,看你消息的内容丰富不丰富了。如果丰富的话,你会有一笔不错的赏金。” 冯小甲兴奋地搓了搓手。 没想到啊。这一趟还能赚点外快。 他对记者说道:“我亲眼看见,冯去力大人,没有看那些情报。不仅没有看,而且把情报都烧了。” “不仅烧了,因为一个叫管莫邪的人,不小心看了一眼。冯大人立刻用封条封住了他的嘴,把他赶下了火车。关在了北地郡。” 记者:“……” 他看着冯小甲,严重怀疑这些消息是这小子胡编乱造的。 因为……太反常了。 情报是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谪仙费那么大劲,搞到了详细的情报,结果冯去力根本不看? 不仅不看还要烧了? 不仅烧了,还要把看过的人赶下火车? 他疯了吗?他不想打胜仗? 如果不是冯去力疯了,就是冯小甲疯了。 冯小甲看到记者怀疑的目光之后,耐心的解释说:“冯大人说了,就凭他自己,自然也可以打败蛮夷之国。所以根本用不着这些情报。谪仙的好意他心领了。” “不过冯大人认为,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主见,不要被别人所左右。” 记者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冯小甲说道:“我这消息,可以吗?” 记者说道:“值一锭金子。” 冯小甲眼睛顿时一亮。 记者又说道:“不过,我们得证实之后才能给你这金子。现在……你先拿这些半两钱吧。” 随后,记者给了冯小甲一串铜钱。 第六百九十章 本仙彻底服了 冯小甲掂了掂铜钱,立刻开心的笑了。 这些铜钱,已经不少了。 如果真的有尾款的话,那么这一次真的是发了。 记者给冯小甲做了登记。 等写到地址的时候,冯小甲愣了一下。 因为他的地址其实是冯去力的府邸。 冯小甲的父亲,冯甲,乃是冯去力府中的管家,那么冯小甲自然也是在冯去力府中做事的。 只是,这个不能轻易透露,否则的话,有心人一看就会联想到什么。 冯小甲想了想,报了一个旅店的地址。 记者也没说什么,就直接登记了。 从将军小报出来之后,冯小甲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查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查出来就查出来吧,到那时候,声势早就已经造出来了。无所谓。 于是,他兴冲冲的回到了自己家。 现在好了,不用跟着将军去冲锋陷阵,只需要自己呆在家里面就可以建功立业了。 蛮夷之国那种荒凉之地,哪有咸阳城舒服? 冯小甲美美的喝着茶水。 他想象着自己立了大功劳之后,或许在冯去力的帮助下,可以脱离奴籍,让子孙后代都能受益。 那样的话,自己可以算得上是儿孙中的老祖宗了。 冯小甲越想越美,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 皇宫,嬴政书房。 嬴政正在召见朝中重臣。 自从冯去力走了之后,嬴政总是心神不宁。 老实说,冯去力确实是一员大将,带兵打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是嬴政这心里面,总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于是,他把自己倚重的朝臣叫到了皇宫之中。 嬴政问道:“你们以为,冯去力此行,能否顺利啊。” 别人还没有说话,李水先笑嘻嘻的说:“陛下放心,臣命人分析了许多关于蛮夷之国情报。” “现在此国的一切消息,在我们面前几乎都是透明的了。他们的风土人情,他们的兵士数量,战斗特点,彼此城市之间的矛盾。林林总总,无所不包。” “等冯大人看完之后,就能彻底打败蛮夷之国了,绝对不在话下。”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谪仙有心了。” 朝臣们也都有点服气了。 就算大家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也知道一个道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方隐藏在暗处,兵力、粮草、位置,全都不确定。 另一方却在明处,一览无余。 这战争的胜负,简直是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啊。 所以,情报这东西,确实是至关重要。如果能有准确的情报,就等于打赢了一半了。 嬴政听了李水的话之后,也渐渐地放下心来了。 他自然知道商君别院的办事效率,而商君别院送来的情报,多半也是准确的。 就在众人想到这里的时候,门外有个小宦官,忽然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他的神色有点恍惚,有点不安,有点不知道如何启齿的样子。 他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今日的报纸到了。”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有点纳闷。 报纸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小宦官怎么这幅样子? 现在这个时间到了的报纸,应该是将军小报吧。 因为只有将军小报,才会在这个时间出报纸。 按照嬴政的习惯,他是在睡前才看将军小报的。 因为将军小报中的内容。大多捕风捉影,为了夺人眼球,毫无节操可言。 所以嬴政一直当成睡前故事来看,并没有给予特别的关注。 但是今天小宦官的表情,让嬴政来了好奇心。 他拿过将军小报之后,随便瞟了一眼,便看到了醒目的标题: 【冯去力:打死也不看谪仙的情报。】 下面就是冯小甲的话了,以冯小甲的视角,声情并茂的讲了冯去力的一番操作。 比如,把谪仙准备的情报全都塞进锅炉烧了。 比如,凡是看过情报的人,都被赶下车,不许参与接下来的征战。 嬴政看完之后,勃然大怒。 他对小宦官说道:“立刻派人,把冯去力追回来。” 小宦官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冯大人已经去了几天了。现在要追,恐怕是来不及了。” 周围的朝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嬴政长舒了一口气,把报纸递给了他们。 众人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一副很无语的样子来。 这其中最无语的,就要莫过于李水了。 辛辛苦苦收集了半天情报,结果冯去力塞进锅炉烧了? 这家伙有病吧? 这都什么鬼? 李信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水。 然后他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愿意带一支人马,接替冯去力,征战蛮夷之国。” 嬴政看向李水:“你的情报,还有吗?” 李水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当初冯大人走得急,这些情报都没来得及备份。现在冯大人把情报烧了,那数百人的心血,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传令,即刻召回冯去力。” 这时候,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冯大人不肯看谪仙的情报,固然有些鲁莽了,但是臣却能明白他的心思,无非是想要证明自己罢了。” “现在将他召回来,恐怕会寒了他的心啊。” 嬴政微微一愣,顷刻之间,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时候,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淳于博士,你怕寒了冯去力的心,难道不怕伤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吗?” “这些将士,浴血奋战,为了我大秦,每每将一条命都豁出去了。” “现在可好,主帅为了自己的面子,竟然不顾旁人的性命。这样的主帅,配做主帅吗?” 淳于越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平时有理由的时候,尚且辩论不过谪仙。现在明显理亏,那就更加辩论不过了。 淳于越放弃了,李斯和王绾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 于是,召回冯去力的命令,立刻发出去了。 只是这时候的冯去力,已经进入了蛮夷之国的范围。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到这条命令,那就不知道了。 为了稳妥起见,嬴政还派遣了李水和李信。 让他们两个带领一支精兵,星夜兼程,赶往蛮夷之国。 在临行前,公主依依不舍的嘱咐着李水。 所说的,无非是天冷了记得添加衣物,军务繁忙,也不要忘了吃饭。 而李水心里暖洋洋的,同样嘱咐公主不要担心。 两人依依惜别的场景,看的相里竹直翻白眼:哼,偏要在别人面前依依惜别吗?谁稀罕看! 呜…… 火车开动了。 李水和李信坐在火车上,十分悠闲的交谈着。 而新情报,还在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毕竟情报网络已经搭建好了,想要获得情报,其实并不难。 ………… “杀,一个不留。”冯去力简直杀红了眼。 他指挥着手下的秦兵,刚刚洗劫了一个村子。 其实刚刚来到蛮夷之国的时候,冯去力就有点轻视他们。 似乎为了验证冯去力的话一样,他遭遇到了小股人马。 这群人,地位最高者,骑着健壮的白马,剩下的就是一些骑兵和一些步兵了。 冯去力招了招手,率领着大队人马就盖上去了。 当真应了那句话,一人一口吐沫也把蛮夷之国淹死了。 秦兵人数太多了,简直像是洪水一样。 那一小队人马连个浪花都没有打起来,就消失了。 冯去力立刻获得了自信。 他本来就很自信,现在自信之上,又加了自信。 于是他四处出击,到处询蛮夷之国的国都在什么地方。 只要占领了国都,杀了这里的王。 那么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但是打着打着,冯去力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这蛮夷之国的战力有点越来越强了。 甚至有一次,冯去力派出去了一万人。 结果遇到了对面三千人的方阵。 结果这一万人,以死伤过半的惨痛代价,总算把这三千人灭掉了。 冯去力有点恐慌,这样打下去,还没有到国都,他这一万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吧? 冯去力有点不敢去想了。 偏偏这时候,军营之中又开始流传一个谣言。 说当初如果看了谪仙给的情报就好了。 谪仙,乃是天上的仙人。他的情报会是错的吗? 冯去力听到这些议论之后,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 可是现在,确实伤亡惨重,真的无话可说。 冯去力急需要证明自己,急需要几场大胜仗证明自己。 但是这蛮夷之国,那种怪模怪样的方阵…… 冯去力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想到破解之法。 于是,他改变了目标,专门洗劫老百姓。 这些百姓,自然是蛮夷之国中的百姓了。 洗劫他们,没有任何压力,让冯去力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只不过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很特殊,这种纸糊的信心也比较脆弱。所以,他从来没有放弃进攻正规军的打算。 只是……真的有点难啊。 就在冯去力为难的时候,有小卒进来,说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冯去力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道:“是什么人啊?” 小卒说道:“此人没有透露身份,不过他自称比较熟悉蛮夷之国的人,或许有办法对付蛮夷之国的士兵。” 冯去力说道:“那就快请进来。” 很快,外面的人被请进来了。 这人高鼻深目,一看就是个胡人。 冯去力看到他的脸之后,顿时失去了一大半信心。 而这个胡人向冯去力行了一礼,竟然用流利的秦语说道:“小人拜见御史大人。” 冯去力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你是何人啊?” 那人说道:“小人蒙谪仙亲自赐姓。姓张,单名一个三字。” 冯去力淡淡的哦了一声,心里有点不舒服。 闹了半天,这人是槐谷子的人? 冯去力又说道:“你有办法打败蛮夷之国?” 张三说道:“正是,小人得到谪仙的消息,要小人协助冯大人,安全的撤回大秦。” 冯去力微微一愣,说道:“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张三说道:“好教大人得知,陛下已经下令,要将你召回咸阳城,立刻动身。至于征伐蛮夷之国,由李水和李信两位代劳。” 冯去力听了这话,顿时羞愤难当。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吗? 领兵打仗到一半的时候被叫了回去,然后让由别人接替? 忽然,冯去力发现了一个盲点。 他对张三说:“为何我没有收到朝廷的正式公文?而是要听你转告。” 张三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陛下的诏书已经发出来了。只不过大人并不在大秦,而是在蛮夷之地。” “因此想要掌握大人的行踪,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因此这诏书,也会有所延迟。”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这就奇怪了。怎么朝廷的诏书有延迟,你却提前到了呢?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张三谦虚的笑了笑:“并不是小人发现的,而是谪仙提前布置的情报网络发现的。” “现在混入蛮夷之国的人不少,我们一块组成了这个情报网络,因此国中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一清二楚。” “大人在这里的消息,我已经传递出去了,估计再有三两日,诏书就要到达了。” 冯去力厌恶的看着这人,点了点头,说道:“罢了,你下去休息吧。” 把张三轰走之后,冯去力把自己的心腹冯甲找来了。 他对冯甲说道:“如今,为之奈何?” 冯甲说道:“小人却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 冯去力说道:“怎么?” 冯甲说道:“这个张三。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他的生死,应该没有人在意。更何况,张三面相颇类蛮夷之人,我们可以谎称他是奸细。” 冯去力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说,杀了他?” 冯甲点了点头。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杀不得。” “谪仙此人,斤斤计较,锱铢必较。昔日他的匠户受到了欺辱,他竟然出面,差点逼得赵佗自杀。” “如今我们若是杀了张三,恐怕会遭到谪仙的报复。” 冯甲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们连夜启程,更换地址。让谪仙和诏书寻找不到。” 第六百九十一章 神出鬼没的大秦将领 安东尼统领着大军,正在寻找冯去力等人的踪迹。 实际上,当冯去力靠近这里的时候,罗马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大秦的反应速度这么快,刚刚派出去使者才多久?秦人的大军就已经来了,简直是闪电一般的速度。 因此,罗马人几乎没有准备。 当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动员的时候,冯去力已经洗劫了很多村庄了。 现在,动员已经完成了,安东尼看着身后精神饱满,器宇轩昂的将士,顿时信心十足。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打败秦人的。 因为这些日子他也已经摸清楚了秦人的战法。 从情报中来看。 秦人确实很勇敢,而且人数众多。但是他们似乎不适应罗马人的作战方式。 只要罗马的方阵达到一定的数量,就能顶住秦人的进攻,当罗马人的人数与秦人相当的时候,就能战胜秦人。 现在好了,罗马已经完成了动员,可以与秦人决一死战了。 安东尼问身边的探子:“那些秦人,现在何处?” 探子在地图上指了指,说道:“昨日他们沿河扎营。” 安东尼计算了一下行军速度,然后画了一个圈,说道:“传令,在这里设伏,只要发现秦人,立刻予以痛击。” 周围的人答应了一声,纷纷忙忙碌碌的去设伏了。 这个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把冯去力团团围住,有点难。 但是安东尼毕竟是在本土作战。他不需要把冯去力围的铁桶一般。 他只需要在交通要道守住就可以了。 剩下的羊肠小道,估计冯去力也不会走的。 那是兵家大忌。 羊肠小道,只能容一两人并肩而行。数万大军,要拉开多么长的队伍?首尾不能相顾,一旦被人袭击,那简直是一场屠杀。 很快,埋伏圈已经完成了,交通要道,被严密的守住了。 而安东尼率领着数万人马,进入了埋伏圈中,要主动寻找冯去力作战。 然而,他找了一天一夜,连根毛都没有找到。 安东尼在惊奇之余,命令周围的将领收缩包围圈。 包围圈越来越小,最后缩小到了一个村子的范围。 依然没有冯去力的踪迹。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其一,这些秦人会隐身。 其二,这些秦人逃了。 第一种太过荒诞,应该不可能。 至于第二种…… 安东尼摇了摇头:“也不太对劲。我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这数万人马,是怎么逃出来的?” ………… 数十里之外,冯去力正在重重的奖赏张三:“你这办法好啊。让我们成功脱困,功不可没。” 张三谦虚的说道:“大人谬赞了,小人惭愧。” 冯去力摇了摇头:“并非谬赞,你完全当得起。今日的事,我记你一功。” 张三兴奋地应了一声。 冯去力依然意犹未尽,闭着眼睛说道:“妙啊,居然将数十万人打散了。化整为零,每三百人为一队,四散奔逃。” “这确实能通过蛮夷人的包围,可更妙的是,成百上千个队伍,居然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汇合在了这里。” “现在我手中又有一只大军了。这不是太神奇了吗?” 张三干笑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也并不稀奇。如今我们是在异国他乡,将士们心向大秦,他们打散了之后,日思夜想的就是与别人汇合。”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在这种地方,只有和自己的同族在一块才是安全的。” 冯去力点了点头。 张三又说道:“除此之外,就要归功于指南针了。如今每个小队都配备了指南针。有了指南针辨别方向,就不会迷路了。” “在指南针的帮助下,这些小队可以很顺利的找到预先定好的地点。” 冯去力赞叹道:“是啊,想不到带兵打仗,还可以有这样的打法,我是闻所未闻啊。” 张三心想:你是闻所未闻,可是我早就知道了。 张三是李水的人。 他早就买了谪仙的书,日夜研读。 而刚才的方法,就是张三在《谪仙兵法》里面看来的。 谪仙兵法,是李水对兵法的总结。 这里面列举了大兵团穿插作战的方法。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以前张三只有理论储备,只是觉得谪仙的作战方法太过匪夷所思了。毕竟按照张三的经验,队伍一旦散开,肯定会有人偷偷逃跑。 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试了一下之后,居然成功了。 张三心中对李水大为敬佩,觉得谪仙兵法,确实应该好好研读。 尤其是谪仙提出来的,要对士卒进行教育。要让他们识字,要让他们懂得忠君爱国的大道理。 尤其是其中一点说的很妙,要在每一队,甚至每一伍当中,安排专门的人,负责了解士卒的心理动向,对士卒进行思想教育。甚至对伍长、队长,都有一定的制衡权。 而这样的人,层层隶属,最后要对皇帝负责。 如此一来,秦军就会绝对忠于皇帝了。而且无论打的多么散,最后都会聚在一块。 张三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冯去力说道:“你觉得,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做,才能战胜蛮夷之国?” 冯去力之前和这些人交过手,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没有直接和安东尼面对面硬碰,而是选择了跑路。 现在冯去力有点不知道怎么打这场仗了。 眼看着张三似乎很有想法,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而张三,恰好还真的有想法。 而这想法,依然是从谪仙兵法里面来的。 张三沉吟了几秒钟之后,对冯去力说道:“大人,末将以为,我们应当延续现在的作战方式。” 冯去力:“哦?” 张三说道:“如今蛮夷之国的军队,大半已经到了附近。他们集结在这里,一直寻找机会,要与我们决一死战。” “只是那古怪的方阵,我们一时之间还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如果应战的话,有可能会失败,白白葬送了士卒的性命。” 冯去力点了点头。 张三又说:“其实我秦人真正和他们打起来,也未必会败。只是会死很多人,那是肯定的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是啊。” 张三又说道:“因此,小人想了一个办法。” 他拿出一张简陋的地图来。 这地图,是情报网络临时绘制而成的,完全是为了救急用,因此看起来有些简陋。 张三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如今安东尼的部队都在这里,我们不如撇开他们不管,去袭击其他的地方。” “如今蛮夷之国后方空虚,我们定然可以一击得手。” 冯去力眉头紧皱:“可是,我们应当如何袭击呢?” 张三说道:“这个也好办,我们只要把大军散开,按照原来的方法,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汇合,然后发起攻击。” “这样一来,神出鬼没,他们不会有任何准备。” “我们每次攻击的时候,都选择对方防守薄弱的地方。目标就是消灭他们的士兵。” “我相信很快,他们的士兵会越来越少。而我们也渐渐地熟悉了他们的打法,就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了。”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冯去力的认可。 毕竟,冯去力正在躲避皇帝的诏书,能够神出鬼没,让使者找不到,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冯去力答应了,并且命令全军做准备。 ………… 安东尼已经彻底懵逼了,他始终想不明白秦人是如何离开的。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新的情报传来了。秦人袭击了一处镇子。 他们不仅袭击了镇子,还抢走了粮草。 抢走粮草倒也罢了,他们居然把一半粮草分给了穷人。 据说当天无数人山呼万岁,甚至有人把这些秦人当成了神仙。 甚至有一些奴隶,自愿加入了秦人的大军。 安东尼听到这里,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他不由自主的说道:“好熟悉的手段啊。” 旁边有将领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很熟悉的手段。昔日沙提烈和冒顿,不就是用的这一招吗?居然用区区十几人,灭掉了一个国家。” 安东尼喃喃自语:“可怕,太可怕了。这些东方人都是魔鬼吗?” 将领问道:“我们应当怎么办?” 安东尼说道:“怎么办?当然是全力歼灭这些人了,一个不留,要尽快杀了他们。” 于是安东尼率领大军,直扑那个镇子。 但是他们扑了一个空。 秦人早就走了。 这里只留下空荡荡的粮仓,还有吃饱了肚子的穷人。 紧接着,情报传来,另一个镇子遭到了袭击。 关键是,两个镇子相隔甚远,中间甚至还有几座城池。 这些秦人,是怎么过去的? 为什么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秦人生了翅膀,他们可以飞吗? 所谓生了翅膀,只是安东尼的随口一说罢了。 但是愚昧的百姓们听了之后,信以为真。 很快,这成了古罗马一则最着名的谣言。 这些穷苦的百姓口耳相传,说秦人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他们都生着洁白的翅膀,凡是能看到他们的人,都可以延年益寿,每天吃饱饭。 在传说中,这些秦人渐渐地变得有血有肉,情节丰富离奇。 有人觉得他们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于是偷偷地称呼他们为天使。 ………… 现在这群天使,正在兴冲冲的扑向下一个镇子。 为了不让安东尼抓到线索,他们选择目标并没有规律。 反正大队人马可以散开,可以在指定的地点集结。 那就随便折腾吧。 冯去力忽然觉得,这种打仗方式真的太美妙了。 而安东尼,已经头疼不已了。 她始终找不到秦人,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哪个镇子又遭殃了,哪里的官员被杀了。哪里的粮食被抢走了。 安东尼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调集所有大军,做一个尽可能大的包围圈。这一次一定要抓住这些秦人。” 众人答应了一声,苦苦的等待情报。 很快,冯去力袭击村镇的消息传来了。 得到消息的罗马人,立刻将方圆附近团团围住了。 他们的包围圈很大,目的就是让秦人无法逃走。 这样大的包围圈,不可能人挨着人,组成一个没有缝隙的圈子。 实际上,他们是有缝隙的。 缝隙从几百米到数里宽不等。 这样的空隙,小部分人马进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大队人马肯定不行。 秦人数十万人,一旦想要穿过,肯定会闹出动静。 而安东尼得到准确情报,知道秦人确实被包围了。 安东尼大喜,命令包围圈慢慢收缩,要把秦人彻底困住。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收缩包围圈的同时,冯去力也下了一道命令。 他命令将士们化整为零,以小队的方式通过缝隙,然后进入下一个攻击目标附近。 这种作战方法,秦兵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所以当下熟门熟路的分成了千百支队伍。 这些队伍开始从缝隙中穿过包围圈。 一路上,没有人高声喧哗,没有人掉队。 一天之后,秦兵已经到达了攻击地点,稍微休息了几个时辰之后,冯去力命令出击。 于是,负责守卫的罗马士兵被杀死了。 粮仓的大门被被打开了。 除了镇守此地的罗马上层人士之外,所有的穷人都挺开心的。 他们依依不舍,唯恐冯去力不再来。 而数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安东尼快把自己的头发揪光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将他们团团围住了吗?按道理说,这些人是插翅难飞啊。” “可是他们……他们怎么出去的?怎么还有余力袭击下一个村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安东尼痛苦的抬头来,两眼望着天空,颇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而在秦兵的阵营当中,张三已经成了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很多人,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在悄悄地向张三借阅谪仙的着作。 可以说,不知不觉间,这只大军已经不姓冯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陛下的真实意 王五是征战蛮夷之国秦兵中的普通人。 他从小生活贫苦,从军之后,也是做的最底层的小士兵。 但是他有野心,有理想,有抱负。 他知道,做一个小小的士兵,混一点粮饷,那是不够的。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就只是这样。 虽然说秦军战无不胜,可是再厉害的军队,一旦与敌人开战,总是会有伤亡的。 而伤亡最多的,就是他们这种普通的士兵了。 每一次大战开始之后,士兵就像是稻草一样,被迅速的收割,成排成排的倒下。 即便是打胜仗,王五也能发现,每次自己的熟人都少了几个。 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做人上人。做了人上人之后,才有可能保住这条命,才有可能光宗耀祖。 因此,王五在军营之中努力的看书识字。 他买了一本商君别院发行的扫盲课本。 这课本中的内容很简单,由易到难。 先学习一些简单的字词,然后再是复杂的句子,最后结合字典,王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认识很多字了。 再后来,他弄到了一本伏尧公子亲手撰写的漫画书。 书中的内容精彩刺激,讲的是一个贫困的高山县,因为是谪仙的故乡,从县令到百姓,统统抓住机遇,努力的开发谪仙故居,最后把贫困县变成富裕县的故事。 在漫画书的描写中,高山县做这件事的时候,承受住了种种非议,顶住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最后,他们成功了,获得了世人的尊重。 在这本书的末尾,谪仙亲自送过去了一副匾额,上面写着“谪仙之乡”四个大字。 大团圆结局,看得人心潮澎湃。 王五就是用这本漫画书,学到了更多的字。 现在他看报纸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虽然有些字还是不太认识,但是直接跳过去,或者猜一下,也能把意思弄明白。 现在有很多人都知道了,王五识字。所以有些书信会找他代写,有些问题会向他请教。 不知不觉间,王五发现自己已经颇有地位了。 知识就是力量啊。 最近,军中掀起了学习《谪仙兵法》的热潮。 王五不甘人后,也向张三买了一本。 这件事很神奇,因为张三的货源源不断,好像你要买多少,他都能拿出来似的。 有不少人怀疑,这个张三是不是和书商暗中有联络。 否则的话,怎么无论要多少书他都拿的出来呢? 不过这种猜测无法证实,大家也就丢到一边了。 看书最要紧。 谪仙兵法,浅显易懂,不搞虚虚实实那一套。所以士兵们都看的津津有味。 而王五这种老兵,更是看得豁然开朗。 他们有很多实践经验,只是囿于水平不足,没办法讲出来罢了。 现在谪仙兵法里面说的东西,正是他们平时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无法说出口的东西。 自己的意思被人帮忙说出来了,那种畅快,真的是难以形容。 因此,全军上下,全都对谪仙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王五,在佩服之余,又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开始记录自己的所思所想,甚至于周边同僚的所思所想,写成了类似于日记的东西。 他甚至给这日记起了个名字,就叫王五日记。 这日记从离开咸阳开始,一直记录,每日一篇。 自己的所思所想所的,经历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都忠实的记录下来了。 有同伍的士兵发现了,很好奇的问王五:“你这是做什么?” 王五憨厚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或许大家爱看这些,等回到咸阳城中之后,交给报社,也许能刊登出来。” 众人听了之后,全都哈哈大笑:“王五,你也太痴心妄想了。想要报社刊登你的文章吗?你也不看看,报社刊登的,全都是什么人的文章。” “谪仙,淳于博士……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之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抱这样的想法?” 周围人的嘲讽,让王五有些自卑,但是他并没有泄气。 他微微一笑说:“其实,就算无法刊登,我自己看也无妨,只是心中有些想法,记录出来罢了。” 同伍的士兵都呵呵笑着说:“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多喝一碗酒。浪费那个时间做什么?” 王五只是微笑,也不回答。 这些士兵确实尊重他,但是那也只是尊重他会写字罢了。 现在他痴心妄想,想要让报纸刊登文章?那大家就毫不客气了。 没办法,普通的士兵就是这么单纯。 而王五,继续不骄不躁,毫不气馁的记录自己的所见所得。 ………… 李信和李水一直在尾随着冯去力。 冯去力觉得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水的掌控中。 冯去力以为军营中只有一个张三是李水的人。 实际上,他的大军已经被渗透进去不知道多少人了。 张三,只是放在最明面上的一个人,只是幌子罢了。 他的存在,是为了掩护真正的细作。 李信有些纳闷的对李水说道:“槐兄,我始终不明白,咱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冯去力,那就立刻宣读圣旨,夺了他的兵权,让我带着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不好吗?” 李水微微一笑,对李信说道:“李兄,此言差矣。你痛痛快快的打完之后呢?” 李信瞪了瞪眼睛,说道:“打完之后,蛮夷之国自然就亡国了。我们回到咸阳城,等着陛下大加封赏。这不是挺好吗?” 李水叹了口气:“李兄,咱们已经位极人臣了。什么奖赏,什么奖励,真的重要吗?” 李信很无语的看着李水:“槐兄,这是荣誉啊。荣誉你懂不懂?” 李水干咳了一声:“荣誉这东西,我当然知道,只是它已经无法打动我了。” 李信微微一愣,然后十分敬佩的看着李水,心想:槐兄不愧是谪仙啊,已经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了?不仅对嘲讽和羞辱无动于衷,对荣誉居然也能做到无动于衷,这一点,我恐怕是万万学不来的啊。 如果不小心学会了,那岂不是变成行尸走肉了? 李水不知道李信的内心活动,而凑巧的是,李水也在心中默默地吐槽李信:什么荣誉?有那么重要吗?不会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吧? 李信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既然你不打算夺走冯去力的兵权,我就不劝你了,我只是很好奇,想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明明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为什么要这样东躲西藏的跟着他?现在弄得咱们两个倒像是贼一样了。” 李水微微一笑,对李信说道:“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士卒们怎么办?是不是又要死亡枕籍?” “李兄,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不应该因为你一声令下,他们就想要被稻草一样割掉。” 李水的话让李信微微点了点头,很明显,他有点听进去这番话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味来,对李水说道:“槐兄,不对啊。无论我是不是接管兵权,冯去力都必定要和蛮夷之国的主力打一场。” “到那时候,不是照样会有士兵死亡吗?你为什么一直抓着我不放呢?” 李水干咳雷声:“这个嘛……” 李信凑过去,好奇的问:“我倒要看看,这次你怎么争辩。” 李水微笑着说:“其实,我不公布诏书,是有另外的原因的。” 李信好奇的问:“什么原因?” 李水看见李信的话题被彻底带偏了,于是满意的笑了。 他对李信说道:“诏书公布之后,冯去力肯定羞愧难当,这太侮辱人了。” 李信很好奇的看着李水:“槐兄,你当真关心他是不是受到了侮辱?为何我总觉得那么假?” 李水干咳了一声:“当然了,也不光是这个原因,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你仔细想想,冯去力的官职是什么?陛下为何要设置这样的官职?” 李信说道:“冯去力的官职?无非就是御史大夫罢了。谪仙设置这样的官职,是因为……” 说到这里,李信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对李水说道:“我明白了。陛下是要用冯去力来制衡王绾。只要冯去力还在,他就是王绾头上的一把刀,让王绾整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不敢做任何有损天下的事。” “否则的话,他一定会被冯去力抓到把柄,到那时候,王绾百口莫辩,只能认罚。” “而王绾的位子丢了之后,就会轮到冯去力。” “也就是说,冯去力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扳倒王绾。” 李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所以,我们不应该公布诏书。” “诏书一但公布,冯去力就不能留在军营之中了,那么他就不可能灭掉蛮夷之国了。” “没有这样天大的功劳,他灰溜溜的回到咸阳城,你觉得陛下会认可吗?满朝文武,王公大臣会认可吗?” “到时候他的御史大夫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而王绾,也就失去了制衡他的人。” 李信笑着说:“我听人家说,王绾借了你很多钱。怎么,他这些钱白借了?你还是信不过他?” 李水说道:“倒也不是信不过,只是……除了王绾之外,其他人做丞相都不合适。” “而冯去力呢?他做御史大夫就最合适了。其他人资历尚欠,做了御史大夫之后,很可能被其他势力利用,左右朝政,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让陛下失望。” “你以为,陛下给了我们一道诏书,是真的希望把冯去力换回来吗?非也。” “陛下恐怕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冯去力能够凯旋的。” “所以,我们就装聋作哑,假装还没有找到冯去力好了。”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你分析的,倒是也颇有道理。只是,我有点担心,冯去力真的能战胜蛮夷之人吗?” 李水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不是已经派人去辅佐他了吗?” 李水口说中的派人,其实就是张三等人了。 ………… 冯去力,也察觉到了士卒的变化。 原本到了蛮夷之国之后,这些士卒都有点想家,都有点情绪低落。 有时候到了三更半夜,还会有小卒主动唱起秦歌。 秦歌本来很悲壮,但是被这些小卒一唱,往往就带上了凄凉的意味。 有很多时候,这些秦歌一唱就是一晚上。 等唱歌结束的时候,秦兵脸上都挂着两行泪水。 有时候冯去力也会担心,长此以往,这些士兵会不会哗变。 虽然说,秦军纪律严明,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严加防范是没有错的。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到冯去力去防范,却发现事情已经诡异的解决了。 这些小卒,不再唱家乡的歌曲了,他们脸上的愁苦,也基本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自信与快乐。 现在冯去力实在是纳闷的要命,于是他叫来了自己的亲兵,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亲兵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小人只是有所耳闻。” 冯去力说道:“你都听到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亲兵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件事,冯甲似乎也知道。” 冯去力微微一愣:“他也知道吗?那叫他进来吧。” 冯去力,最信任的人还是冯甲。 他以为冯甲整天不出门,对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了解,所以刚才没有派人去叫冯甲。 现在听说冯甲能解惑,冯去力立刻就换了心思,命人去叫他了。 一刻钟后,冯甲颤颤巍巍的来了。 冯去力问冯甲:“如今军中的士卒,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冯甲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小人确实知道。不过……大人要有心理准备啊。” 冯去力紧张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甲说道:“这些士兵,似乎都迷上了谪仙……” 第六百九十三章 谪仙兵法 冯去力有些迷茫的看着冯甲,问道:“你说什么?” 冯甲干咳了一声,艰难的说道:“近日,这些士卒……有些迷上谪仙了。” 冯去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冯甲:“你说什么?” 冯甲有点担忧的看着冯去力:“主人,你是不是耳背?” 哗啦! 冯去力将眼前的杯子盘子全都扫到了地上。 他死死地盯着冯甲,咆哮着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冯甲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小人刚才说,士卒们都迷上了谪仙。” “放屁,话说八道,不可能,你失心疯了!”冯去力暴躁的吼叫着,指着冯甲破口大骂。 这一番劈头盖脸的怒骂,让冯甲使劲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头。 冯去力跳着脚骂了一会,把心中的怒气全都发泄出来了。 然后他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疲惫了。 他颓然坐下来,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腔调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在蛮夷之国啊,距离大秦有千万里之遥。” “出发前,这些士卒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迷上谪仙?他们怎么会全都迷上谪仙?” “谪仙就算再有本领,也不可能在万里之外蛊惑我的士卒吧?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甲苦着脸说道:“这是因为……最近我们在用谪仙的方法打仗。” 冯去力微微一愣:“我们在用谪仙的方法打仗吗?” 冯甲点头说道:“正是。那个张三,就是谪仙的人。” 冯去力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个胡人。不错,他确实是谪仙的人,甚至他这个名字,也是槐谷子帮他起的。” 冯甲说道:“正是。这张三来的时候,带了一本书,名字叫《谪仙兵法》,这书还有一个名字,叫《槐谷兵法》,也有叫《槐子兵法》的。” 冯去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夫不关心这兵法的名字,你只告诉我,张三是用了书中的方法?” 冯甲点了点头:“正是用了书中的方法。” “此人按照书中所说的,让我们把士兵打散了,然后在另一地点集结。如此可以穿插作战,神不知鬼不觉,来去如风,实在妙不可言。” 冯甲说道激动处,忍不住有点在赞赏的意思了。 冯去力清了清嗓子。 冯甲连忙住嘴了,然后一脸干笑的看着冯去力。 冯去力说道:“所以,士卒们知道了我们在用谪仙的法子打仗?” 冯甲点头说道:“正是。如今有不少士卒,正在向张三买书,买的就是这谪仙兵法。 冯去力冷笑了一声:“真是笑话,这些士卒,识得几个字?” 冯甲挠了挠头,说道:“这个……其中也是有缘由的。” 冯去力问道:“什么缘由?” 冯甲说道:“买这书的人,一共分成三种。第一种,乃是带兵打仗的将领。第二种,乃是稍微识得几个字的伍长队长。第三种,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兵丁了。” 冯去力嗯了一声:“将领买书,倒是可以理解,想必是打算从书中学一些东西,将来好打胜仗。” 冯甲说道:“是,正是如此。” 冯去力说道:“可是第二种人,第三种人,老夫就有些不理解了。”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剩下两种人买书,完全是因为一些谣言。” 冯去力:“哦?” 冯甲说道:“先是有谣言说,朝廷将来很可能要开武举。因为我大秦不仅要以文治天下,也要以武打天下,万万不能重文轻武。” 冯去力的第一反应就是扯淡,谣言不可信。 但是仔细琢磨,又觉得这谣言未必没有理由。 将来……没准真的会开武举。 他问冯甲:“开武举又如何?” 冯甲说道:“谣言说,将来开武举的话,这谪仙兵法,有可能作为教科书。题目都从里面出。” “放屁,乱放狗屁。”冯去力拍着桌子叫骂。 只不过,他骂完了之后,又有些疑惑了:将来真的开科举的话,谪仙兵法,会不会成为参考书?多半是会的吧。如今的科举,大多不是以商君别院颁布的书籍为准吗? 冯去力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谪仙简直是无处不在啊,躲都躲不开。 冯甲小心翼翼的说道:“因此,那些伍长队长,全都买了书,日夜研读。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考中科举,然后成为带兵打仗的将领。”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问道:“如此说来,那剩下的目不识丁的士兵,也是做了这个打算了?” 冯甲说道:“那倒没有。那些兵丁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水平太差,不可能做将军。他们买谪仙兵法,主要是因为另一个谣言。” 冯去力:“嗯?” 冯甲说道:“这谣言说……买了谪仙兵法,就得到了谪仙的庇佑。在打仗的时候,有谪仙的圣光护体。” “本来要残疾的人,可以毫发无损。本来要死的人,可以降格为残疾。” “这些士卒本来就目不识丁,十分愚昧。而且他们都听过谪仙的鼎鼎大名,于是深信不疑。” “现在只要买一本书就可以保平安,就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也得咬咬牙买上一本。” 冯去力说道:“然而,只要死上一两个人,这个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冯甲苦笑着说道:“小人起初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谣言竟然还有下半句。” “这谣言说,如果你买了书,还是死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不够虔诚,并不是真心实意的信奉谪仙。” 冯去力:“……” 这特么的不是耍流氓吗? 冯甲说道:“因此,那些目不识丁的人,不仅买了书,而且日日念诵。不会的字就请教别人,务求背的滚瓜烂熟。” “现在他们对谪仙,那是无比的虔诚,无比的痴迷了。” 冯去力呆坐在那里良久,然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荒唐,荒唐,简直是荒唐。”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荒唐,然后对冯甲说道:“传令下去,本大人的军中,谁也不许私藏谪仙兵法。”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大人真诙谐 冯去力恼火的宣布了自己的命令,却看见冯甲站在那不动。 冯去力有些不快的说道:“怎么?难道连你也要违背老夫的意思吗?”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主人,现在全军上下,几乎人人都买了谪仙兵法。” “主人就算要将谪仙兵法禁了,可是怎么搜查?派谁搜查?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无辜之人啊。” 冯去力愣了,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站起身来,疑惑的看着冯甲:“你的意思是说,全军上下,所有人都买了谪仙兵法?” 冯甲点了点头:“是。” 冯去力又说道:“无人不买?” 冯甲点了点头:“无人不买。” 冯去力跺着脚大骂:“放屁,我有数万人之众。他张三哪来的那么多书?” 冯甲苦笑着说道:“可是……可是他就是有啊。” “抓起来,给我抓起来。”冯去力大声吼叫:“抓到我面前来,我要亲自审问。” 冯甲战战兢兢的走了。 他有点害怕,总觉得今天的冯去力像个疯子,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癫狂…… 冯甲走了之后,冯去力在屋子里团团乱转,状如疯魔。 片刻之后,张三被带进来了。 冯去力指着张三,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说不出来。 他有心命人把张三拉出去斩了,但是转念一想,张三毕竟是谪仙的人。 如果杀了此人,谪仙定然会不依不饶,到那时候…… 唉,想想都头疼。 可是将此人驱逐出去呢?也说不过去。 现在可是在蛮夷之国,而蛮夷之人,与秦人长相迥异,与胡人也大不相同。一旦将此人驱逐出去,在半个时辰之内,他就会被抓住,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分别? 如果将他关起来呢?可是给他定个什么罪名比较好? 冯去力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没想到张三竟然主动开口了。 他微微一笑,对冯去力说道:“大人不必为难,想要杀了小人,杀了便是了。毕竟小人有许多罪名。” 冯去力:“哦?” 他倒很想知道张三有什么罪名。如果能够定罪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冯去力对张三说道:“你倒说说。你都有什么罪名,说出来让本官听听。” 张三说道:“小人的第一个罪名,便是不该用谪仙的办法,拯救了大人的大军,让大人跳出包围圈。” “小人的第二个罪名,便是不该用谪仙的方法,帮着大人灭掉了几支蛮夷之人的军队,立下了一些功劳。” “小人的第三个罪名,便是不应该帮着大人灭掉蛮夷之国,建立不朽功勋。” 冯去力微微一愣,说道:“你等等,你何时帮我灭掉蛮夷之国,建立不朽功勋了?” 张三说道:“在将来。” 冯去力:“……” 什么鬼?这种事还有搞欠债的吗? 不过张三前两个罪名,冯去力是听出来了,一直在讽刺他恩将仇报。 冯去力叹了口气,要杀张三,不容易啊。恐怕杀了他之后,不仅谪仙要怪罪,手下的这些士兵也会议论纷纷。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张三纳闷的说道:“怎么?大人难道不想灭了蛮夷之国?” 冯去力说道:“自然是想的。” 张三又说道:“既然大人想要灭了蛮夷之国,为何不询问小人灭国的方法呢?”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本官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灭了蛮夷之国。” 张三哈哈大笑:“大人真是诙谐。” 冯去力:“……” 他恨不得立刻拔剑将张三杀了。 然而,张三一脸平淡,微笑着说道:“大人想必已经与蛮夷之国的士兵交过手了。他们的战力不低。最关键的是,我们是劳师远征,不仅人数较少,而且粮草不多。” “一旦军中乏粮,将为之奈何?难道要像以前一样,四处抢劫吗?这能抢多少?万一一时不慎,被人团团围住,再也不能走脱,那怎么办?” “这样流寇一样的打仗方式,怎么可能灭掉一国?而且是如此庞大的一国?” 冯去力听得暗暗叹服,忍不住问道:“那你有何高见?” 张三微微一笑,说道:“谪仙兵法中,举过类似的例子,和我们当下的情况极为契合。” “我建议大人,带着这数万人马,不要去攻打什么城镇了,我们去乡村。去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乡村。” 冯去力疑惑的看着张三。 张三说道:“乡村地势险要,蛮夷之人难以攻打。就算要强攻,我们熟悉地形,占尽了天时地利,定然可以战胜他们。” “除此之外,乡村之中,有大片的农田,我们的粮饷就有着落了。甚至我们控制了那些村镇之后,可以断了城中的供应。” “那么城中的达官贵人与士兵,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一定会乱套的。” 冯去力说道:“你说的倒是挺好,可是蛮夷之人,会乖乖的帮我们耕田吗?” 张三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莫不是忘了?之前我们开仓放粮,那些穷人是什么反应?个个欢呼雀跃,直呼我们为活神仙。” “我们到了乡村之中,何不这样做?” “若大人之前看过情报便知道了,乡村之人,多为奴隶。田地大片大片属于一两个富贵人。” “他们一年到头,劳作不惜,也只能维持勉强不死罢了。而他们的主人一旦有些不快,便可以鞭挞他们,处死他们。” “这些人过的,是真正的朝不保夕的生活。” “因此,我们不如杀了那一两个富贵人,放了这些穷人。他们必定感激不尽。甚至会主动加入到我们秦军中来。” “到那时候,我秦人甚至不用出面,这些蛮夷之人,便可以帮我们打下这里来了。” “当然了,为了防止有细作混进来,我们自然是要对投诚之人详加审查的。” 冯去力听得连连点头。 他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如果真的可以按照张三说的那样去打仗,没准这蛮夷之国,可以顺顺利利的打下来。 到那时候……可真的是不朽功勋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登报!就说我不爱名 冯去力心中隐隐的有些激动。 他在蛮夷之国,已经有些日子了。 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能感觉到。这个蛮夷之国不简单。 比匈奴要有底蕴,比孔雀国要坚韧。比岭南更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个地方,是大秦的一个强劲对手。 如果能征服这里,那确实是不朽功勋。 只是…… 冯去力心中,还是有点犹豫。 征服了这里,用的却是谪仙的方法,最后功劳会不会算在谪仙头上。 冯去力没有直接问出这句话来,但是却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这个意思。 张三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对冯去力说道:“大人,谪仙是何等样人,会贪图这点功劳吗?” 冯去力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说:“会。” 张三:“……” 他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大人想必也看出来了,这蛮夷之国,并不容易对付啊。若当真能打下来,功劳何其重大?” “到那时候,即便被谪仙分走一半功劳,大人依然是一位大功臣。” “若大人不肯用谪仙的办法,那么就打不下来蛮夷之国,那就一点功劳都没有了。” “一个是拿到一半贪天之功,一个是虚耗粮饷,被陛下召回咸阳,丢人现眼。” “大人,希望你慎重考虑啊。” 冯去力咬着牙想了很久,然后一拍大腿,有些懊恼的说道:“你为何要带来什么谪仙兵法呢?也许本官仔细想想,也能想到类似的办法。” “现在可好,若真要按照这个办法带兵打仗,倒像是我在抄袭谪仙的方法了。” 张三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想:若非我带来了谪仙的办法,你这时候恐怕已经被人剿灭了吧?哪里还能有这么多牢骚? 冯去力一副犹豫的样子,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办法来吧。” 张三微笑着说道:“是,那小人就去准备了。” 冯去力摇了摇头:“你不必准备了,剩下的事,本官自然知道怎么做。” 张三又应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的退走了。 等张三离开之后,冯甲小心翼翼的问冯去力:“主人,那咱们还要在军中禁止谪仙兵法吗?”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微微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罢了,不必了。现在再禁止谪仙兵法,纯粹是欲盖弥彰,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冯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又问冯去力:“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找一处险要之地扼守吗?” 冯去力嗯了一声,他拿出地图来,开始查看,一边看一边点头:“这蛮夷之国,倒是有不少山地啊。譬如这里,本地的土人叫什么……啊宝贝山。这里就不错,易守难攻。” 冯甲连连点头:“是,小人也注意这个宝贝山很久了。” 冯去力说道:“好,传我的军令,进军宝贝山。” ………… 一处密林中,李水和李信刚刚率众绕开了安东尼的大军。 他们正在修整。 他们的人马长途跋涉,但是士卒脸上却没有疲惫之色。 这些士卒,是李水和李信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精力充沛,同时掌握好几项技能,有点像是后世特种兵的意思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士卒很机敏,所以李水和李信才能率众,在安东尼的围剿下来去自如的穿插。 李信有些好奇的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真的打算把灭掉蛮夷之国的功劳让给冯去力?” 李水一边烤鸡,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对啊。李兄,这里一路上已经问了三次了,你不累吗?” 李信说道:“槐兄,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啊。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李水呵呵一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名利于我如浮云。” 李信:“……” 他幽幽的说:“当初你在咸阳城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李水嗯了一声:“那时候我还没有名利。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名利了,而且名利太多,应接不暇。” 李信感慨的看着李水:“普天之下,能这么装逼的说出这番话来的,恐怕也只有谪仙一个了。” 李水笑嘻嘻的对李信说道:“怎么?李兄不信吗?” 李信嗯了一声:“不太信。” 李水随手叫过来了一个秦兵,说道:“你去想办法送出信去,要传到咸阳城。要让他们上面的报纸报道一篇文章。” “就说攻占蛮夷之国,完全都是冯去力的功劳,我槐谷子无意与任何人争功。” 那秦兵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可是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了。 他有些纳闷的说道:“可是谪仙,我们迄今为止,还没有打下蛮夷之国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放心,等消息传到咸阳城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打下来了。” 秦兵哦了一声。 其实想想也是,现在众人已经深入蛮夷之国腹地了,想要把消息传递出去,何其艰难? 这一路上,不仅路途遥远,山水重重,而且有安东尼的大军围追堵截。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进入大秦境内,找到铁路才算结束。 可是从这里出发到找到铁路,恐怕需要很长时间,应该已经有几个月出去了。 而按照谪仙灭国的速度,几个月也真的差不多了。 这秦兵一边盘算着,一边开始拟腹稿。 与此同时,冯去力已经挺近宝贝山了。 这座山原来叫什么名,冯去力已经忘了。 他只是跟着众人宝贝山宝贝山的乱叫。 只是这山中既没有宝,也没有贝。只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 而在这森林当中,有一些稀疏的村落,村民耕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很清贫。 即使是这样清贫的日子,还要受到贵族的剥削。简直是牛马一样。 不,他们比牛马还不如。牛马甚至能吃饱,而这些村民,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 冯去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了宝贝山。 宝贝山脚下的村子有一个古怪的名字。 这名字究竟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 秦兵们看见这里的村民个个摆着一张苦瓜脸,于是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苦瓜村。 苦瓜村一共有四十户,一百来人。 这一百人都过得生不如死。除了其中一个人。 这人并不是苦瓜村的村民,而是上面派来的管事。 他不用干活,只要监督者村民干活就行了。 然后等到秋收的时候,负责把村民的收成拿走一大部分,上供给贵族。 至于管事自己,同样会收受贿赂。 他在这贫困的村子里面,每天大鱼大肉,过得一点都不贫困。 甚至于村中有些有姿色的美女,管事都会拿来享用一番。 可以说,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但是管事不认为自己是土皇帝,他觉得自己是牧羊人。 而这些村民,就是他畜牧的牛羊。 人对于羊,需要同情和怜悯吗? 当然不需要了,人只是在肚子饿的时候,用牛羊来果腹。 人只是在寂寞的时候,让牛羊来陪伴罢了。 因此管事做起坏事来,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事实证明,想要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那就不要把周围的人当成人,自然就好了。 今天,管事看上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的名字,秦兵没有记录下来。 事后有一位有创意的秦兵,根据她的身材,给她起了个母牛的外号。 管事,就看上了母牛。 强抢民女这种事,管事不是没有干过,村民也不是没有见过。 一切都应该顺理成章才对。 只要管事勾勾手指,母牛就应该温顺的走到他的房子里面,然后折腾一夜,怀里面揣着两个管事赏赐的黑面包回家就可以了。 至于十个月之后怎么办……那就不是管事操心的了。 很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这是管事的人生哲学。 可是今天,管事碰到了钉子。 因为母牛刚刚和村中的一个小伙子订了婚。 这小伙子很英俊,母牛已经暗恋他很久了。 既然已经订了婚,母牛觉得自己应该有足够的理由拒绝管事了。 谁知道管事心情正不要,顿时对母牛拳打脚踢。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总是紧张兮兮的,心里面胡思乱想。 明明天下太平,却时不时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不太安稳。 管事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母牛身上,对他粗暴的进行殴打。 幸好母牛膘肥体壮,否则的话,有可能被管事当场打死。 附近的村民都远远地围观,没有一个赶上来的。 母牛的未婚夫倒是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了。 而管事用手指了指他,冷冷的说:“你想死吗?” 那英俊的小伙子顿时不敢动弹了。 母牛躺在地上,看着自己满脸痛苦的未婚夫,忽然觉得……那张英俊的脸,好像也不是那么英俊了。 母牛叹了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颤抖着说:“大人,请不要打我了,我跟你走。” 管事冷笑了一声:“呸,你要跟我走?老子还不稀罕了。” 母牛彻底慌了,她感觉今天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正当管事打的起劲的时候,忽然有一把冰冷的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管事的身体顿时一僵。 他有点害怕,但是紧接着就是恼火。 他大声叫嚣着:“是谁?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敢拔出剑来?我敢保证,如果你伤我一根毫毛,我用奥林匹斯山众神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把你那愚蠢的脑袋拧下来。” 身后的人用并不标准的蛮夷语言,冷冷的说道:“拧下我的脑袋?我担心你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管事缓缓地扭过头来,向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就打了个寒战。 身后,站着数万异族大军。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秦人? 他们已经攻打到这里来了? 管事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报告安东尼大将军。 至于第二个念头就比较正常了,他开始思考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 “将军……我……”管事颤抖着想要求饶,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冯去力淡淡的说:“绑了。” 有两个秦兵走过来,把管事给绑起来了。 冯去力问张三:“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张三马上把书翻出来了。 他有些吃力地念着说:“抓到当地最着名的坏人之后,应当立刻召开大会。让受苦受难之百姓,痛斥此等人的所作所为。揭发此等人的罪恶。” “通过这样的大会,团结真正的穷苦人,打倒压迫百姓的人,同时发现那些口是心非,与恶势力同流合污之人。” 张三叹了口气,说道:“谪仙的水平确实很高,就是这文章写得,有些晦涩难懂啊。” 冯去力把书接过去了,认认真真的从头看,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说道:“老夫大概明白了。” 他对冯甲说道:“你去安排一下吧,通知各家各户,前来开会,惩治管事。” 冯甲应了一声。 到傍晚的时候,冯甲一脸为难的回来了。 他苦着脸对冯去力说道:“主人,不行啊。那些百姓都不肯来。” 冯去力有些纳闷的问道:“为何?” 冯甲说道:“他们并不信任我们。而且这管事往日里便作威作福。积威之下,他们根本不敢反抗。” 冯去力哦了一声:“这倒是情有可原。然而,百姓们不来开会,这件事岂不是进行不下去了?” 冯去力想了想,说道:“去把张三叫来吧,看看他怎么说。” 冯甲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主人,不如我们也买一本谪仙兵法?或许里面有对策也说不定。” 冯去力冷哼了一声:“买什么谪仙兵法?本官乃是堂堂御史大夫,难道要我也像那些兵卒一样,偷偷地阅读谪仙的书吗?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冯甲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小人考虑不周了。” 片刻之后,张三被叫来了。 冯去力说道:“百姓们不肯来,你说这么办?” 张三说道:“就这?” 冯去力:“……” 张三笑了:“这有何难?大人只要宣布,凡是到会者。并且坚持听完者每人赏赐一个鸡蛋。他们自然就会来了。” 冯去力:“当真?” 张三说道:“这是谪仙在书中写了的,应当是真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此地民风如此荒唐 “乡亲们注意,乡亲们注意。送鸡蛋啦,送鸡蛋啦。只要参加管事的审判大会,人人送鸡蛋。只要来参加,都能得到鸡蛋。” 有个秦兵提着一面铜锣,一边敲锣,一边在村子里面大声呼喊。 这秦兵声音清脆嘹亮,高亢入云,声音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不过,他说的是秦语,村子里的人根本听不懂。 幸好秦兵身边还有张三。 张三乃是胡人,曾经来过蛮夷之国,通晓这里的语言,他在旁边帮忙翻译。 很快,村民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你们听说了吗?要送鸡蛋了。” “鸡蛋?是我理解的那个鸡蛋吗?” “应该是吧,鸡生的蛋。” “那不是贵族老爷们吃的东西吗?咱们顶多是见见,摸摸,从来没有吃过啊。” “这么金贵的东西,说送就送了?不会有诈吧?”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鸡蛋,我看这事不靠谱。”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假装让我们去领东西,其实是要加税?” “我看应当是这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上次我就上了这个恶当,兴冲冲的去了,结果被老爷们的靴子狠狠的踢了屁股。” “哈哈哈,你这个愚蠢的土拨鼠,我就没去。” 这些村民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的出来一个一致的结果:鸡蛋,太金贵了,秦人不可能赠送。这一定是假的。 而秦兵还在大声吆喝,张三还在旁边翻译。 这时候吆喝的内容已经发生了变化:半个时辰之后,都到神庙集合。凡是肯来的,都有鸡蛋相赠啊。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神庙当中,人满为患。 所有的村民都来了,就算是吃奶的孩子,都被抱来了。 毕竟秦人说了,有一个算一个,按人头给鸡蛋。 吃奶的孩子虽然不懂事,但是能白得一个鸡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之前村民讨论的结果,那就不重要了。 如果这是个骗局,大家都忍着。 如果不是骗局,别人得了鸡蛋,你却因为害怕不敢来,没有得到鸡蛋,那才是终生遗憾,恨不得上吊死了算了。 所以,全村男女老幼,谁也没有落下。 冯去力看着这么多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张三说道:“这办法,当真是不错啊。” 张三谦虚的笑了:“多谢大人夸奖。” 这时候,村民当中又有一阵吵嚷声。 冯去力问冯甲:“那边是谁在争吵啊?” 冯甲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疲惫的说道:“这些村民好不懂事。他们抱着吃奶的孩子来也就算了。其中有个怀了孕的孕妇,也要来多领一个鸡蛋。” 冯去力:“……孩子尚未出世,也算吗?” 冯甲说道:“小人带着翻译,已经给她解释过了。” “可是这人却不依不饶,说什么……旁人的孩子,那也是刚刚出生的,她的孩子虽然还没有出世,但是也就在这几天了。” “左右不过差了三五天的工夫,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呢?” 冯去力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也有道理,那就也给她一个鸡蛋好了。” 冯甲说道:“大人,给不得啊。给了她,旁边另一个妇人就不干了。” “这妇人同样怀了身孕,只是肚子还不够明显罢了。这妇人说,那孕妇快要生了,可以多要一个鸡蛋。她的孩子虽然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生出来,但是与之前那孕妇,左右也差不了几天。” “因为这几天而厚此薄彼,那太不应该了。” 冯去力有点头疼:“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冯甲说道:“然而,若是把鸡蛋给了此人,旁边的一些妇女也就干了。她们说,昨日刚刚和丈夫同房,或许现在已经怀上了,只是还不知道而已。左右不过差了三五天。” 冯去力:“……此地民风如此荒唐吗?” 冯甲无奈的摊了摊手。 冯去力说道:“那就下令,只有出世的孩子才算。” 冯甲说道:“也不行,那快要临盆的孕妇,若是听到这个命令,会使劲用手挤肚子,要让孩子当场生下来。” 冯去力:“……” 这都是些什么奇葩操作?为了一个鸡蛋,至于吗? 其实,他真的太不了解这些村民了。 这些村民,过得太苦了。他们也养鸡,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吃过鸡蛋。鸡蛋都是给贵族预备的。 就算今天他们领到了鸡蛋,多半也舍不得吃,他们会把鸡蛋换成粗粮,换成针线,换成瓦罐。 换来他们缺的东西。 反正他们的日子像是奴隶,像是牛马一样,他们什么都缺。 冯去力看向张三:“你有何高见啊?” 张三躬身说道:“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死人。一旦死了人,这大会就没办法开下去了,喜事变成了丧事。” 冯去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张三干笑了一声:“小人倒是有个计策。咱们为何不宣布,等大会结束之后再赠送鸡蛋呢?那样的话,这大会至少能顺利的开下去了。” “回头他们再闹出什么事来,咱们有的是时间解决。” 冯去力说道:“有道理,传令下去吧。” 于是冯甲去传令了。 果然,听到冯去力的命令之后,这些村民都安静下来了。 冯去力站在神庙最前面,想要讲话。但是张了张嘴,他又退下来了。 他问冯甲:“怎么搞的?为何这里一股怪味?熏得本大人脑壳疼。” 冯甲苦着脸说道:“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蛮夷之国,人人身上都有一股味。” “平日里倒还好些,今日这么多人聚在一块,而且刚才一番争吵又出了一身汗,因此上,气味淤积在这里,无法宣泄……’ 旁边的张三有些脸红。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胡人与蛮夷之人相近,身上是有一些味道的。大人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去空旷处开会。” 冯去力心想:喜欢?我喜欢个屁,变态才喜欢这个味道吧?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此地,有些狭小了。我看人人汗流浃背,十分辛苦。不如我们去神庙外面,吹着风去开会吧。” 第六百九十六章 金本位、银本位与蛋本位 神庙外面有一个广场。 村民们坐在了露天广场中,山风呜呜的吹过来,冯去力觉得舒服多了。 他看着这些村民,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人,毛发旺盛,头发胡子简直像是黑熊一样,真是可怖。据说商君别院提出来了一个假说,说人和猴子有亲缘关系。或许……没准是真的…… 这时候,冯甲递过来了一个喇叭。 冯去力举着喇叭,大声说道:“批判大会,现在开始。” 张三也拿出来一个喇叭,把这话翻译出去了。 那些村民鸦雀无声,都抻长了脖子等着,一副呆鹅的样子。 他们对什么批判大会并不感兴趣,这些人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什么时候发鸡蛋? 很快,管事被带上来了。 他被人五花大绑,神态极为狼狈。 张三大声宣布着管事的罪状:“此人,为虎作伥,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罪大恶极。诸位,你们谁先上来揭露他的罪恶?” 村民们都坐在下面,静静的看着。 他们谁也不敢上来。 他们不敢和管事的作对,毕竟管事的是城中贵人的人。 今天欺负了管事的,回头这些秦兵走了,大家不都得完蛋吗?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对张三说道:“你这办法,好像不管用啊。” 张三微微一笑,对冯去力说道:“大人不要着急,这不是刚开始吗?” 随后,他悄悄的做了个手势。 这时候,村民当中,有个瘦小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来说。” 他显然很害怕,但是依然鼓起勇气,走到了最前面。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力量。 张三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这人指着管事的说道:“我曾经有个貌美的妻子,有一天被这个禽兽给瞧见了。于是他就将我的妻子抢走了。” “三天三夜,不曾归还。第四天我再见到妻子的时候,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竟然被他打的遍体鳞伤。” “我那妻子奄奄一息,在家中躺了一个月,最后还是死了。呜呜呜……” 张三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苦大仇深啊。” 他从篮子里拿了一个鸡蛋,塞进这人手中,说道:“这是大人看你可怜,额外赏赐给你的。” 这瘦削的男人又惊又喜,接过了鸡蛋,连连鞠躬行礼。 然后他下去了。 张三问道:“还有没有人上来?” 依然没有人上来,但是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们被鸡蛋诱惑了。 可是……管事的欺压他们太久了,他们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为了一个鸡蛋,而得罪了管事的。 毕竟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这要是一不留神…… 这时候,张三又悄悄的摆了摆手。 随后,有另一个人走上来了。 村民们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冯去力却看到了张三的小动作。 他纳闷的问道:“这些人,是你的人?” 张三点了点头:“正是。” 冯去力更加疑惑了:“你何时收买的他们?” 张三笑嘻嘻的说道:“就在一刻钟前。收买他们很容易,我告诉他们了,只要他们肯上台,事后每个人赠送五个鸡蛋。” “看他们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感觉如果把价钱提高一倍的话,让他们去杀人他们都肯。” 冯去力:“……”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些村民,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此地民风,真是荒唐啊。” 张三安排好的积极分子已经上了一个遍了。 而这时候,村民的情绪已经被完全带动起来了。 或者说,是鸡蛋把他们的情绪带动起来了。 眼看着那么多人上台之后,都已经领到了鸡蛋,他们有点眼热。 于是有人战战兢兢的上台了。 他们开始挨个控诉管事的。 有的人说,管事的牵走了他们家的牛,有的说,管事的砸了他们家的瓦罐。 起初的时候,管事的还在争辩。 说这些穷人,哪里有什么牛? 但是秦兵在旁边踹了管事几脚之后,他就低下头去,不敢再做声了。 后来上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就开始争先恐后了。 冯去力感慨的说道:“想不到小小的一枚鸡蛋,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张三微笑着说道:“用谪仙的话说,在这个地方,金本位,银本位,不如蛋本位。” 冯去力:“……” ………… “什么?蛋本位?”李信瞪大了眼睛,惊奇的看着李水。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鸡蛋拥有了流通价值,并且能定义其他的商品,它就变成了一种本位货币。” 李信纳闷的说道:“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不用金子?” 李水说道:“用金子太俗气了,用鸡蛋比较亲切。” “金子,那是财大气粗,到处撒钱。而鸡蛋,那是亲朋好友之间,互相串亲戚,赠送礼物。” 李信:“……” 说得好有道理,真的是难以反驳啊。 这时候,李水对匠户说道:“再去调一批鸡蛋过来。” 匠户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李水想了想,又对匠户说道:“对了,你派人去给咸阳城中送信,就说蛋本位这件事,和我谪仙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匠户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我怎么觉得,你不是真的不爱名呢?你这是欲盖弥彰,从另一个角度宣传你自己吧?你这是假谦虚啊。槐兄,我发现你争名的门道是越来越多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李信:“……” 李水向周围看了看,对李信说道:“李兄,咱们再带着安东尼去远方兜一圈吧,不要让他搅合了冯去力的批判大会。” 李信:“你对这大会怎么这么上心?怪怪的。” 李水说道:“这毕竟是冯去力第一次办这样的大会嘛。” “你是不知道,第一次是很宝贵的。如果第一次没有做好,后面就有了心理阴影,就很难了。就算勉强做成了,也无法享受到乐趣,总是战战兢兢的。” 李信:“……”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第六百九十七章 冯去力请功 审判大会进行的很顺利。 开始的时候,村民只是骂管事几句而已,痛斥一番管事的所作所为。 到后来的时候,有人越骂越激动,忍不住踹了管事一脚。 踹完之后,他就小心翼翼的看向张三。 毕竟审判大会的规矩,只说揭露管事的罪行,没说可以动手。 没想到张三拿出来了两个鸡蛋,递给这人说道:“看来,你苦大仇深,比别人要更苦啊。” 这人得到了鸡蛋,顿时热血沸腾。 其他的人同样热血沸腾,干脆一拥而上,对着管事拳打脚踢。 很快,管事被打的遍体鳞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时候张三咳嗽了一声,对众人说道:“方才没有阻拦你们打人,是看你们平日里被欺压的太苦了,不想夺走了你们宣泄的机会。” “日后,断然不可如此了。我大秦,是有律法的。” 随后,张三开始宣读律法。 不过这些律法,是大秦律法的简化版本。毕竟这些人刚刚接触大秦,太繁琐的话,他们可能适应不了。 等律法念完之后,村民们都变得规规矩矩的。 冯去力干咳了一声,高声宣布:“接下来,按照人口多寡,开始平分村中的农田。无论男女,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分到。” 村民们欢呼雀跃,然后又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那田中长出来的庄稼……” 冯去力说道:“按照我大秦的田税……是多少来着?” 冯去力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不久前大秦刚刚改过田税。 冯甲拿出一本书看了看,说道:“是谪仙刚刚定的,二十税一。” 冯去力微微一愣:“这么低吗?” 随后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秦的赋税当中,商业税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了。 田赋虽然一直在减轻,但是朝廷的收入却在增加。因此减轻田赋,对国家没有伤害,却能减轻农人的负担。 至于在这蛮夷之国…… 冯去力想了想,二十税一倒也不错。毕竟初来乍到,先站稳脚跟再说嘛。 于是,二十税一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些村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掰着手指头算,二十税一究竟是多少。 然后他们又开始算,二十税一比之前的五税三到底优惠多少。 算来算去,村民们彻底震惊了。 这税……太低了吧?四舍五入,简直等于没有税啊。 很多人开始痛哭流涕,用刚刚学会的秦语,大声呼喊:大秦皇帝万岁。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命人开始调查管事的罪行。 刚才有不少人上台揭露管事的罪恶。旁边早就有人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随后,照着名单开始找人,开始认真调查。 这些指控,有不少是胡编乱造的,但是多半都是真的。 毕竟平时管事作恶太多了,根本用不着给他编罪行。 最后,明正典刑,把管事给杀了。 皆大欢喜,小小的村庄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是……这欢声笑语只持续了几天而已。 村民们,很快又愁眉苦脸了。 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基本的趋利避害还是有的。 他们思索了几天,忽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现在,有秦兵给他们撑腰,他们可以杀了管事,可以分地,可以二十税一。 但是之后呢? 管事死了,村子里的税也收不上去了。那些贵人们会善罢甘休吗? 他们会不会发兵来攻打?到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要遭殃。 这可怎么办? 村民们开始惊慌失措了。 冯去力自然掌握了这个情况,他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冯甲搞到了一本谪仙的书。 这书的正式名字叫:谪仙兵法增刊。 它还有个通俗的名字,叫《谪仙教你如何征服蛮夷》。 这书是不对外发售的,属于赠品。 冯去力看了一会,大受启发。 他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啊。” 随后,冯去力继续按兵不动,任由这种悲观的情绪发酵。 当这情绪发酵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冯去力竖起了招兵旗。 招兵旗上只有四个字:保卫家乡。 这四个字,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村民阴郁的心。 他们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希望:对啊,我们为何不参加秦军呢? 如果我们参加了秦军,不就可以保卫家乡了吗?不就不怕那些贵族了吗? 于是,村中的青壮年,全都踊跃报名。 在报名的时候,他们也关切的问:“大人,我们参军之后,是要常驻此地,还是要随军征战?” 冯去力大手一挥,极为霸气的说道:“此地,以后便是大秦的国土了。我大秦土地,岂能拱手让人?当然要常驻此地了。” 村民们欢呼雀跃,又开始大声呼喊:大秦皇帝万岁。 于是,冯去力招募到了许多壮劳力。 这些人训练的时候极为认真,而且主动的修筑工事。 这里本来就是山区,易守难攻,加上这些工事,就更加固若金汤了。 等安顿的差不多了之后,冯去力就把冯甲叫来了,说道:“你去选择一个可靠的人,将这里的情况送到咸阳。” 冯甲说道:“现在便送过去吗?” 冯去力嗯了一声:“我们现在虽然还没有打下蛮夷之国,但是也算是成功占了一块地方。” “有了这个地方,想要蚕食蛮夷之国,就不是难事了。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了经验,只要推广这个经验,事情很容易就办成了。” “用那本书上的话说,这叫什么来着?什么火可以燎原。”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主人,这奏报当中,还要不要提谪仙?” 冯去力瞪了瞪眼睛:“谪仙?这和谪仙有什么关系?批判大会是我开的,这地方是我打的,为什么要提谪仙?” 冯甲一愣,小心翼翼的说道:“然而……那本书……” 冯去力疑惑的说道:“什么书?” 冯甲懵了:“主人莫非忘了?咱们的方法,都是从那本书里面学来的啊。” 冯去力哦了一声:“我可没有看书,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若是与谪仙不谋而合,那只能是巧合罢了。” 冯甲忽然笑了:“是是是,小人明白了。不过,小人有些担心,有好事者会说出来啊。” 冯去力说道:“无妨,或许有人会以为,谪仙的书,是根据我的经历写出来的。时间长了,谁还知道先后顺序?” 冯甲一愣,然后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第六百九十八章 太子舌战群臣 咸阳城最近又掀起了一波购书热潮。 谪仙出书了。 谪仙基本上没有亲自写过书。 虽然他是公认的大文豪,但是从没有亲自动笔。 据说未央公主的几本传世名作,都是谪仙提供的思路。 据说谪仙门人整理的仙学,也都是谪仙的思想。 所以在秦人眼中,谪仙是不折不扣的大文豪,这并没什么可说的。 可关键是,大家并没有见过谪仙亲笔写成的着作。 因此,对于谪仙的水平,大家还是很期待的。 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大家不相信谪仙,只是想要开开眼而已。 现在好了,开眼的机会来了。 谪仙的书,名字叫《谪仙兵法》,据说是伏尧公子在商君别院玩耍的时候,偶尔发现的,稍一阅读,便惊为天人,于是来不及告知谪仙,便急匆匆出版了。 于是,咸阳城中,顿时掀起了一股抢购风潮。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兴高采烈的买了一本。 认识字的,买回去仔细研读,想要领教谪仙的思想。 不认识字的,买回去供起来。据说可以保佑平安。 那些和谪仙不对付的人,也都买回去了一本,目的当然是从鸡蛋里面挑骨头。 结果谪仙的政敌看了之后都大为惊讶。 因为这本书文辞优美,洋洋洒洒,水平很高。 要知道,在几年前,谪仙可是连话都听不太懂的人啊。 现在倒好,居然可以写出这样的好文章来了? 而在商君别院,未央正坐在躺椅上,一脸无奈的对伏尧说道:“你非要出版什么书,这几日差点累死我。” 伏尧干笑了一声说道:“那没办法,师父的观点自然是石破天惊,十分厉害。可是文笔实在拿不出手,若非有阿姊出手帮忙润色,我根本不好意思出版。” 未央叹了口气,然后又瞪了瞪眼睛说道:“你师父的文笔,倒也没有那么差,他只是懒得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罢了,你可不许诋毁他。” 伏尧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说错了,我一时口误,嘿嘿。” 随后,伏尧开始主动给未央捶背,一边捶背,一边贱兮兮的说道:“阿姊,其实还有几篇文章,需要你……” “走开,捶的一点都不好,比小宫女差远了。”未央把伏尧赶走了。 渐渐地,有些有识之士开始注意到这书中的内容了。 他们很快发现,这书中诚意满满,全都是干货。 只是这些干货,似乎有些危险啊。 于是,不少朝臣开始给嬴政上书,要求查禁此书,至于已经卖出去的,也要全部收缴。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一些支持谪仙的人,对此大为不满,他们同样上书嬴政,据理力争,为这本神书辩护。 于是,朝野之上,围绕着《谪仙兵法》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而这激烈的辩论,在三日之后的朝议上,达到了顶峰。 之前大家是通过奏折,隔空辩论。到了这一天,可以当面辩出个是非黑白来了。 因此,在通往议政殿的路上,朝臣们就在暗暗较劲,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即便是小宦官和小宫女,都味道了刀枪剑戟的味道。 朝议开始了,嬴政淡淡的说道:“近日,诸卿都在讨论谪仙兵法。这本书,朕也已经看了,今日,再听听诸卿的想法。” 很快,有人站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丞相王绾。 王绾欠着李水的钱,他本来已经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这时候站出来,颇有一种把生死置之度外,即使不要功名利禄,也要保佑大秦国泰民安的决绝。 王绾拱了拱手,一脸悲愤的说道:“陛下,谪仙兵法,固然是玄妙无比,可是正因为这样,这本书才不能流传于后世啊,万一被那些心怀异志之人学了去,那岂不是威胁到我大秦江山了吗?” 这时候,人群中的伏尧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站出来说道:“丞相多虑了。” “谪仙兵法,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征战,不是排兵布阵。最重要的,乃是人心二字。” “在每一军,每一旅,每一队,每一伍当中,都配有一个读书人,负责关心士卒,负责倾听士卒的心声。” “试问,除了我大秦朝廷,谁还能做到这一点?” “那些蛮夷可以做到吗?那些反贼可以做到吗?他们都做不到。他们把百姓当做奴隶,把士兵当做家仆,怎么会如此关爱士卒呢?” “他们做不到,那么谪仙的种种战术,他们就用不了。” “他们敢把士卒打散了,在异地集结吗?他们不敢,因为这些人一旦散开了,就绝对不可能重新聚拢起来了。” “这些人,要么变成了逃兵,要么变成了流寇。” “其中的关窍,在于他们没有谪仙所说的信念。这信念,便是忠君爱国,便是保天下太平,便是守护世世代代养育我们的家乡。” 王绾愣了一下,说道:“若那些胡人,那些反贼,也要在军中宣传这个观念呢?” 伏尧呵呵笑了一声:“若他们的士兵也恪守这个观念,那就不用打了。我们不战自胜。” 王绾错愕了一会,沉默不语了。 是啊,如果反贼的兵马都有这样的信念,那就不是反贼了,那应该会主动投降朝廷了吧? 至于反贼能不能以烧杀抢掠作为信念。那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信念,注定贪生怕死,注定不服从军纪。 一旦被撒开,肯定做鸟兽散。 伏尧侃侃而谈,把其中的利弊分析的头头是道。 王绾败下阵来了。 这时候,李斯又站出来了,他说道:“谪仙兵法中的理论,玄之又玄,未必是真的。臣担心,万一众人信以为真,以此来练习,真要遇到了战事,恐怕会一败涂地啊,那样的话,反而害了大秦。” 伏尧笑嘻嘻的说道:“这话很有道理。师父经常说,实践出真知,或许实践一番,才能知道结果。”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激动地向嬴政行了一礼:“陛下,捷报。” 众人都齐齐回头。 嬴政问道:“什么捷报?” 小宦官说道:“蛮夷之国传来的捷报。据说诸位将军用了新的行军方式,打败了蛮夷之人。”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你这个白眼狼 嬴政听说打了胜仗,顿时大喜,向小宦官说道:“将捷报呈上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将捷报呈了上去。 嬴政看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捷报交给了身边的小宦官。 他淡淡地说道:“念。” 于是,小宦官开始念。 他只念了一半,众朝臣脸上就露出惊异的神色来。 因为冯去力使用的手法,诸如打散大军,分成小股,穿插敌后,异地集结,出其不意给敌人致命一击。 这不是谪仙兵法里面写的东西吗? 冯去力学会了?并且用到实战中了?而且很有效果? 起初的时候,朝臣只是互相交换眼神而已。 接下来,又忍不住互相窃窃私语。后来他们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导致小宦官不得不停下来,不再念诵了。 嬴政心情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对群臣的表现也不在意,只是微笑而已。 伏尧笑嘻嘻的说道:“看来,谪仙兵法的内容得到验证了。” 群臣默然,只能点头而已。 你们不是要实践吗?不是要实锤吗?现在实锤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斯似乎有些不甘心失败,挣扎着说道:“这或许是巧合而已,谪仙与冯大人,一向没有私交。” “或许两人不谋而合,同时想到了这个法子。” 伏尧扭头看向李斯,幽幽的说道:“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李斯干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而王绾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王绾,自然是看不惯李水的。 但是相比于李水,王绾更加把冯去力视为自己的威胁。 李水,不过是恶心人而已。自从大家买了他的朝臣互助金,向他借了钱之后,他已经很少告人谋反了。 而冯去力不同。冯去力,那是真正想要把王绾搞倒的。毕竟王绾倒了,他就可以上位了。 刚才王绾可以偷偷说李水几句坏话,但是掺和上冯去力之后,王绾就不想发言了。 如果不是觉得转变立场会被打脸,王绾甚至想要吹捧李水几句,以此压制冯去力。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斯竟然在帮着冯去力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 王绾不由得开始多想了:李斯,想看我和冯去力斗的两败俱伤,然后从中取利吗? 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果然谪仙那句话说的没错。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时候,群臣的争论声下去了一点,嬴政看了看旁边的小宦官,淡淡地说道:“继续念。” 小宦官应了一声,举着捷报继续念起来了。 在接下来的内容中,冯去力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番自己发明新式征战方法的心得。 这些心得都在暗示一件事:这次能战胜蛮夷之国,完全是冯去力自己的功劳,和谪仙半点关系都没有。 朝臣们面面相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这种穿插到后方作战的方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简直是天马行空,怎么想怎么像是谪仙的手笔。 但是……既然冯去力这么说了,难道这件事真的和谪仙没有关系?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朝臣们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冯去力深谙军事,偶尔别出心裁,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过,与谪仙交好的朝臣却不这么认为了,他们纷纷指责冯去力,剽窃了谪仙的思想,却拒不承认,妄图霸占功劳。 而冯去力手底下的那些御史也不甘示弱,纷纷为御史大夫正名。 嬴政听的头疼,喝了一声:“都住口。” 朝臣们全都住嘴了,鸦雀无声。 嬴政冷着脸说道:“你们在这里吵来吵去,有什么用处?究竟谁是谁非,能吵得出来吗?” 朝臣们唯唯诺诺。 这时候,又有一个小宦官气喘吁吁地来了。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陛下……谪仙有奏折来了。” 嬴政说道:“呈上来。” 小宦官把李水的奏折捧了上去。 嬴政看完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来了。 朝臣们纷纷想:怎么回事?陛下怎么笑了?难道……谪仙在奏折当中,也为自己包揽功劳了? 嬴政把奏折递给小宦官,淡淡的说道:“念。” 小宦官应了一声,开始念。 朝臣们听了这奏折的内容,顿时愣住了。 在奏折当中,谪仙很谦虚的表示,打败蛮夷之国的功劳,完全是冯去力的,千万不要以为自己起了什么作用。 总之,通篇奏折下来,都像是在维护冯去力。 周青臣不失时机的感慨了一声:谪仙,当真是高风亮节啊。 有不少人点了点头,附和着这一声感慨。 大家虽然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是都有一种感觉。 谪仙,是真的不计名不计利,有一种超然物外的豁达。 两者相对比,冯去力的格局,就显得有些小了。 这时候,之前那小宦官小心翼翼的向嬴政说道:“陛下,冯大人的捷报还没有念完,要不要继续念?” 嬴政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念。” 小宦官应了一声,继续念。 结果这样念下去,很快众人就发现问题了。 其实冯去力的捷报,已经接近尾声了。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在尾声之中,隐晦的提到。 有些人,知道了他的经历之后,有可能会剽窃他的思想,然后写成书,假装是自己的主意。 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李水,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伏尧最先不干了,他冷笑了一声:“冯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怎么就知道我师父会剽窃他的想法呢?怎么就知道我师父会写成书呢?而且是在他出征之前写成书呢?” “冯大人,未卜先知啊。佩服,佩服……” 那些御史都一脸尴尬。 这次没办法洗了。 毕竟谪仙兵法,是在他们出征不久就放出风来,说要出版的。 而且之前经过了审批,经过了各种校对。时间上不可能弄虚作假。 这本书,确实是在冯去力出征之前写成的。 也就是说,谪仙不可能剽窃冯去力的思路。 更大的可能是,冯去力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谪仙的思路。 甚至于,是谪仙看他可怜,主动透露给他的。 甚至于谪仙为了不让他有心理压力,主动给陛下上奏折,说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只是没想到,冯去力是个白眼狼。 一瞬间,朝臣人人都在脑补。 第七百章 本仙这是通假字 蛮夷之国,冯去力正在坐在刚刚造好的房子中,踌躇满志。 现在他已经占领了宝贝山周围十几个村庄。 蛮夷之人有数千人加入了秦军。 这些新加入的蛮夷之人,悍不畏死,冲锋陷阵,简直不把自己的命当做命。 冯去力很满意,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想要灭掉蛮夷之国,是早早晚晚的事了。 因为这对蛮夷之国来说,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主人,据说那蛮夷人中的将领,便是那个叫安东尼的,他正在集结大军,向这边行来,似乎有意与我们为敌。”冯甲走过来,忧心忡忡的向冯去力说道。 冯去力微微一笑,说道:“无妨。” 他翻开《谪仙兵法》,看了一会说道:“这个也简单,等安东尼到了之后,我们便依托地利,予以痛击。” “不过要记住,我们一定要灵活,不能打呆仗。毕竟我们孤军深入,在兵力上面,不如安东尼。” “因此我们要灵活一些,见缝插针,避敌主力,以优势兵力,击破敌人的薄弱环节。” “记住,我们不要计较土地的得失,毕竟这个贫瘠的地方,就算占据了几个村子也没什么用,我的目标是人,多多杀伤安东尼的大军。” “把他们打疼,打怕,让他们支撑不住,只能退军。” 冯甲使劲点了点头,敬佩的说道:“大人,你真是把这谪仙兵法研究透了。” 冯去力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一伸手,把谪仙兵法的封面给撕了,随手扔到了火堆里:“什么谪仙兵法?” 冯甲心领神会,点头说道:“是是是,哪有什么谪仙兵法,这分明是冯氏兵法。” 冯去力满意的笑了。 他忽然觉得,等自己回到咸阳城的时候,或许已经名满天下了。 到那时候,再把这本书稍微润色一下拿出来,那不就是自己的成果了吗? 想到这里,冯去力更是兴高采烈了。 他翻开谪仙兵法看了看,越看越摇头:“嗯,这文采简直太差了,有很多句子都不通,确实应该润色一下。” ………… 数十里外,李信和李水正骑在马上,游览蛮夷之国的风光。 现在安东尼已经放弃追捕他们了。 安东尼也看出来了,这伙人来去如风,根本抓不住。 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先把冯去力那伙人剿灭。 现在安东尼已经听说了,冯去力占领了宝贝山,猖狂得很啊。 于是,安东尼向宝贝山进军,而李水和李信,则优哉游哉的在这里游荡。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的谪仙兵法,是什么时候写成的?”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有一阵子了。” 李信说道:“这兵法,当真是匪夷所思啊。简直是神来之笔,这样的奇思妙想,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水很谦虚的说:“没什么,只是在仙界之中见到了一些东西罢了。” 李信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仙界,有能人啊。” 李水嗯了一声:“绝对的能人。” 李信又说道:“不过,你这谪仙兵法,就这样传播出去了?我觉得有点可惜啊。” 李水微笑着说道:“无妨,或许军中有人才,学了谪仙兵法之后,能够成长为一代名将。” “而且,我也相信,蛮夷之人得到了我的兵法也没用。我这就是阳谋,可是他们偏偏就学不会。” “因为谪仙兵法不仅仅是兵法,它与我大秦的制度、风俗、经济是紧密相连的。” “只学会了兵法,根本玩不转。”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不是说这个。”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那你说什么?”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的谪仙兵法,语句不太通畅,还有些错别字,读起来不是太优美。你就这样在军中传播,不会有损名声吗?” 李水:“……”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亲民。” “你如果写的文辞优美,语句古奥,看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士卒们都看不明白,那有什么用?” “我是故意这样,显得比较平易近人,比较亲切。另外,什么叫错别字?那不是通假字吗?” 李信挠了挠头:“这个通假字,也是有一定规矩的,可是你这个……” 李水干咳了一声:“时间长了,我的字也就是规矩了。” 李信:“……” 李水很自信的说了说自己的书,然后心里开始犯嘀咕:我的文笔真的有那么差吗?我已经努力的润色了呀。连李信都觉得差?那可能真的很差。妈蛋,这次丢人了。 ………… 朝堂之上,朝臣们的口风已经悄然变了。 他们开始批判冯去力了。 毕竟冯去力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没办法让人力挺啊。一不留神,万一被人误以为是冯去力的同党,那名声可就臭了。 而王绾还在暗中推波助澜,努力的让冯去力的名声更臭一点。 这时候,那些御史有点不干了。 如果冯去力倒了,他们能有好果子吃吗? 御史这些人开始绞尽脑汁的为冯去力辩解。 终于,有人提出来一个高明的论点。 说冯去力的打法,未必是谪仙最先提出来的。 或许冯去力在咸阳城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腹稿,只是与人饮酒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出来了而已。 后来这话传到了谪仙耳朵里面,谪仙加班加点,拼凑出来了这么一部谪仙兵法。 老实说,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是总是有的…… 这也算是给冯去力遮上了一块遮羞布。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这遮羞布刚刚遮上去,就被人迅速的撕下来了。 ………… 当朝臣们在朝堂之上争论的时候,将军小报报社,进来了一位商贾。 这商贾风尘仆仆的,很疲惫的样子。 记者好奇的问道:“你从何而来啊?” 那商贾神神秘秘,一脸紧张的说道:“从蛮夷之国而来。” 记者惊讶的看着商贾:“你有蛮夷之国的消息?关于战事的?” 商贾点了点头。 一瞬间,他被人围起来了。 这可是个大热点啊。如果能报道一番,将军小报的销量……嘿嘿。 第七百零一章 拯救大兵王五 将军小报的记者看着这人,就如同是苍蝇见了屎一样。 他们立刻将商贾围起来了,微笑着说道:“你都带来了什么消息呀?我大秦在蛮夷之国的战事是否顺利?“ “我们杀伤了多少人马?“ “我们占据了多少城池?“ “那些狂妄的蛮夷之人可知道错了?“ “他们有没有跪地乞降?“ 商贾喘了口气,说道:“事情远比诸位想象的要复杂。“ “这里面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在下倒是带来了前方将士的实录。“ “哦?“记者们顿时来了兴趣。 而商贾把王五日记拿出来了。 商贾得到王五日记,乃是巧合中的巧合。 话说数十年前,商贾的家人便是来往西域贩卖为业的。 后来匈奴崛起,隔断了商路,商贾一家这才把重心放到了大秦。 没想到段短时间内,匈奴竟然垮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于是,商贾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沿着前人的道路,想要继续开启市场。 毕竟大秦已经是商贾遍地走了,刚开始那一波人发了大财,剩下的人就有点吃力了。 虽然经商依然赚钱,但是想要没头没脑就大赚一波,那可能性不大了。 所以,商贾决定开拓一下蛮夷之地的市场,没准能抓住机会,再现商业传奇呢? 于是,他千里迢迢来到了这个叫骡马的蛮夷之国。 刚开始的时候倒是一切顺利,但是时间不长,就有点不对劲了。 这些蛮夷之人,或许是看他们赚钱太多了,或许是对大秦不满,竟然故意的给他们捣乱。 今天纵火焚毁货物,明天就有贼人来偷盗。 总之,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商贾有点心灰意冷了,因为有风声传出来说,奥古斯都有意低价收购他们这些大秦商贾的产业。 说是收购,其实就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因为那个价钱,基本上就是白送,那点钱简直就是用来打发叫花子的。 而且你不卖还不行,限期不卖直接没收。 商贾想了想,这财产不买的话,估计是带不走了,就算勉强带走,回头被人在路上打劫,这上哪说理去? 有些商贾比较天真,还在这里想要告状,结果很悲催的告输了。 这种行为就是扯淡,人家摆明了就想白得你的财产,你还想告人家? 人家会搭理你吗? 最后,这位商贾思量再三,把财产全部变卖了。 在这里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不仅如此,还亏损了不少。 商贾以为自己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更倒霉的,他刚刚要离开的时候,蛮夷之国宣布与大秦打仗了。 这下可好,所有在蛮夷之国的大秦商贾全部都被扣留了,财产没收。 如果有人提出异议,立刻就被人说成是奸细。 一旦做了奸细,不仅财产保不住,还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如果老老实实的被人扣留呢?那也不行。 据说每当蛮夷之国战败,便要杀人泄愤。已经有好几个商贾被人杀了。 所以这位商贾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于是他开始冒死潜逃,想要离开蛮夷之国。 结果很快他就被人发现了。 毕竟商贾是秦人,秦人和蛮夷之国的人,实在是大不相同了。 就算用布蒙上,也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于是商贾专门捡着偏僻小路去走,而且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被抓,反而遇到了几次野兽。 后来他还是被人告发了,被蛮夷之国的士兵一同追捕。 商贾很不幸,被抓住了。 对于老实的商贾,奥古斯都是按照心情杀。 心情好的时候就暂且留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刀砍翻。 但是对于逃跑的商贾,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直接杀了了事。 商贾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被士兵押送着送到了刑场。 就在要行刑的时候,商贾的好运气来了,秦兵打过来了。 巧之又巧,把这伙蛮夷之国的士兵剿灭了。于是,商贾就落到了秦兵手中。 那一刻,商贾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每天跟着秦兵,两眼泪汪汪的。 而秦兵把他留下来,当成了一个翻译,并且许诺他,凯旋的时候,会把他带回去。 在这种情况下,商贾认识了王五,并且得到了他的王五日记。 商贾看到王五日记之后,敏锐的觉察到,这是一个好东西。 这东西如果送到咸阳城,必定会引起一番热烈的讨论。 而且……必须要尽快送到咸阳城。 因为现在正在和蛮夷之国打仗,而蛮夷之国距离大秦有千万里之遥。 咸阳城得不到这里的消息,得到的也是极为滞后的。 现在全咸阳城的人都在翘首期待,想要知道蛮夷之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候把王五日记带回去,这可是第一手的资料啊。 到那时候……咸阳城的百姓还不得疯了? 这东西如果送到报社,那报纸销量就得暴涨。 如果出书,必定会成为畅销书。 不过,这本书必须要现在就送回去,否则的话,时间长了,热度就过去了。 等大军凯旋,人人都知道蛮夷之国发生了什么,到那时候,王五日记,必定就没有那么高的销量了。 所以,这是一座金山,稍纵即逝的金山。必须要抓住机会。 只是……如今正在打仗,道路阻隔,实在是送不回去啊。 商贾觉得有些惋惜。 他已经把几代人的家产都败光了,现在正是不甘心的时候。现在有这样翻本的机会,商贾觉得自己应该抓住。 商人,为了利润,真的可以铤而走险。 于是他和王五商量,让他把王五日记带回去,回头获得的利润,两人对半分。 王五自然没有意见,就把日记交给了商贾。 而商贾带着日记,又是一场大逃亡。 他毕竟已经逃过一次了,有经验,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倒是没有被蛮夷之人给抓住,顺利的到达了北地郡。 只要到了北地郡,事情就好办了。商贾搭了火车,一路顺风,赶到了咸阳城。 王五日记,算得上是一步奇书,而商贾的经历,正是离奇曲折。 那些记者都听得呆了。 等商贾讲完之后,他们立刻央求商贾授权,把他的经历改成小说。 然后……这些记者奋笔疾书,在几个时辰之内,就写出来了一篇类似于冒险小说的东西。 之后,他们又满口答应,出版王五日记。 按照商贾的意思,应该把王五日记单独编纂城一本书。 但是这些记者比较有经验,他们对商贾说道:“不能这么干,现在王五日记没有什么名气,你就算勉强出版,销量也打不开。” “倒不如咱们在报纸上出一部分,毕竟我们将军小报的销量很高。到那时候,咱们就可以把王五日记的知名度打开。” “等百姓们看的如痴如醉,欲罢不能的时候,我们再把王五日记集结出版,到那时候,销量必定很高。” 商贾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然后商贾又好奇的问道:“如果这书出版了,赚钱了,我大概能赚多少?” 记者们相视一笑,对商贾说道:“你应该能把你的家产赎回来,甚至有可能获利数倍。” 商贾顿时脸红心热,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于是,第一期报纸迅速的出来了。 ………… 与此同时,议政殿的朝议还在继续。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正常的朝议,在正午之前就应该结束了,可是这一次,双方争论的很激烈,于是朝议之期一再延长。 朝议已经暂停了两次,分别让朝臣们吃了午饭和晚饭。 嬴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是眼看着伏尧口若悬河,将这些御史驳斥的体无完肤,又舍不得散朝。 现在嬴政看伏尧,真的是越看越喜欢啊。 御史们还是老一套理论,认为冯去力能够战胜蛮夷之国,完全都是自己的本领。 而伏尧则认为,全都是因为李水的谪仙兵法。 两方其实都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却能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将这些事情说的头头是道。 双方正辩论的激烈的时候,有小宦官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对嬴政说道:“陛下,将军小报到了。” 每天晚上这个时间,都是嬴政看报纸放松的时间,雷打不动。 这时候,又到了看报纸的时间了。 这个小宦官也是有点不懂事,居然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请示嬴政,要不要看看将军小报。 嬴政听了一天辩论,已经听得耳朵里都快长茧子了,如果这时候有一张将军小报,换换心情,那倒也不错啊。 于是……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小宦官立刻把将军小报呈上去了。 嬴政看了看朝臣,他们吵得正激烈,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于是嬴政开始偷偷看报。 这……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啊。 结果嬴政看了没两眼,就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王五的报道。 嬴政立刻把小宦官叫了过来,说道:“去,去打听一下,这报道可是实情?”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嬴政忽然要调查将军小报,朝臣们都很纳闷的看着嬴政。 嬴政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朕刚刚得到了一些消息,诸位可以看看。” 随后,嬴政把报纸给了朝臣。 朝臣们开始聚在一块去看,越看越是心惊。 如果王五日记属实的话,那今日的争论就有结果了。 伏尧看到报纸之后,放声大笑,对那些御史说道:“哈哈哈,你们输了。” 他说了一天话,嗓子都有些哑了。 那些御史也哑着嗓子说道:“太子休要得意,这王五日记的真实性还不确定。” 伏尧笑嘻嘻的说道:“你们敢赌命吗?” 御史:“……” 又赌命?一听就是老谪仙了啊。 这么多御史,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现在大秦的朝堂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谁也不要和谪仙的人赌命,逢赌必输啊。 片刻之后,商贾被带上来了。 小宦官在嬴政耳边说了几句。 嬴政点了点头,问那商贾:“王五日记,是你带回来的?” 商贾恭恭敬敬的说道:“是小人带回来的。” 嬴政又问道:“这王五日记的真实性,你可敢保证吗?” 商贾拍着胸脯说道:“定然是真的,小人亲眼所见。而且前线的将士,都知道这些事。” 那些御史有些疲惫的说道:“你的话,也未必是真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临时冒充的。” 这一整天,御史们都在质疑,他们已经有点累了。 伏尧说道:“这商贾的经历是不是真的,其实很容易验证,只要从前线叫回来一名将士就可以了。” 御史们说道:“谁知道这将士……” 伏尧:“……” 妈蛋,这些人有完没完? 嬴政想了想,说道:“救回旁人,算不得什么。要想验证王五日记的真实性,需要救回王五。” 朝臣们纷纷点了点头,一致表示同意。 御史们几乎是惯性一样说道:“谁知道这王五是不是……” 嬴政面色一肃:“是真是假,难道朕不会分辨吗?” 御史们个个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了。 嬴政说道:“朕意已决,派出去一队人,将王五带回来。这件事,就交给……” 嬴政看了看群臣,然后对赵佗说道:“昔日朕命你平定南越,结果你虚耗钱粮,未建尺寸之功。” “今日,你想不想洗刷耻辱?” 赵佗激动地站出来,说道:“臣,臣乐意之至。”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去吧,十日之内,朕要见到王五。” 赵佗重重的跪下去,说道:“臣……臣就算把性命留在蛮夷之国,也会把王五给带回来。”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赵佗大踏步的出去了。 带回王五,就能够洗刷自己昔日的耻辱。 带回王五,还能报答谪仙的知遇之恩,还能为伏尧太子正名。 赵佗,真的打算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了。 他一边向外面走,一边在心中思索着:想要带回王五,需要穿过蛮夷之国控制的地方。 大队人马穿过太危险了,应该选择一个小分队,神不知鬼不觉…… 第七百零二章 围剿冯去力 冯去力已经占据了周围许多村寨,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了。 随着实力的壮大,他也彻底暴露了。 安东尼,已经率领着大军到了这里。 对了应对安东尼的围剿,冯去力召集将领,开始开会。 冯甲说道:“主人,小人以为,我们现在有坚固的工事,有奋勇杀贼的将士,完全可以依托地理,与安东尼一战。” 冯去力看了看周围的将领:“尔等以为如何?” 这些人都使劲点头:“冯甲言之有理。” 冯去力微微闭上眼睛,有些犹豫。 他也知道冯甲说的有道理。 毕竟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招兵买马,修筑工事,好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不就是为了和安东尼决一死战吗? 现在安东尼来了,不正应该大战吗? 可是…… 这和谪仙兵法里面说的不太对啊。 谪仙兵法中曾经提到过类似的情况。 发生这种事,应该避敌主力,运动作战,把伤亡降到最低。 如果硬碰硬的话,对方实力雄厚,可以源源不断的添兵。就算能够打几场小胜仗,可是毕竟底蕴不够,消耗不起。 冯去力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这一仗,不能打。” 周围的将领都惊奇的看着冯去力。 冯去力没有解释原因,只是淡淡的说道:“去传军令吧。全军将士,准备行囊,离开这里。” 这些人只要应了一声,怀揣着纳闷离开了。 冯去力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懊悔:我怎么对谪仙兵法,如此信服了呢?可是……不信服又能怎么样呢? 谪仙兵法,实在是太妙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失败过一次啊。 想到这里,冯去力又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谪仙兵法?应该是冯氏兵法才对,我真是魔怔了。居然忘了这个名字。 冯去力坐在营帐之中,一阵阵的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营帐别人掀开,是冯甲进来了。 冯去力微闭着眼睛,有些疲惫的问道:“如何了?军中将士可愿意离开吗?” 冯甲说道:“将士们有些不解。尤其是本地的土人,他们不愿意离开。因为当初他们参军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卫家乡。” “现在安东尼的大军到了家乡,正是用到他们的时候,可是他们却不能为家乡出力,反而要逃往别处。这些人心中很不情愿。” 冯去力淡淡的嗯了一声:“之后呢?” 冯甲说道:“不过,经过劝说,这些人都同意离开了。是咱们安排在军中的读书人起了大作用。” 冯去力点了点头,感慨的想:谪仙又赢了啊。 谪仙兵法,里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要在每一队,每一伍当中,都安排一个深明大义的读书人。 这读书人可以了解士卒的所思所想,可以劝慰开导他们,可以宣传大秦的政策,给他们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 当初冯去力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实施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这些蛮夷士兵,完全是为了保卫家乡才参军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肯跟随大军离开这里? 冯去力也不由得感慨这些读书人的厉害了。 冯甲说道:“主人,如今士卒的行囊已经整理完毕了,我们要走吗?” 冯去力点了点头。 冯甲又问:“咱们要去哪?” 冯去力看了看眼前的地图,指了其中一个地方,说道:“这里比较隐蔽,就到这个地方去吧。” 于是,大军开拔,缓缓地向制定的地方兴趣。 ………… 安东尼,踌躇满志,率领着大军杀过来了。 他想要剿灭冯去力很久了,一直都没有成功。因为冯去力一直在动。 来去如风,难以捉摸。 每次听到他们的消息再赶到的时候,这群人早就逃走了。 这是一伙流寇。 现在好了,流寇竟然有了根据地,竟然驻扎下来了。 这不是等着被剿灭吗? 安东尼将大军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把将大山围了起来。 山峰重峦叠嶂,想要全部围起来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要把守住下山的几条要道就可以了。 安东尼则带着剩下的一半人,进入了大山,寻找冯去力的踪迹。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个山村当中。 冯去力就曾经驻扎在这山村之中,并且在这里招募了不少人手。 现在大军撤走,山中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 安东尼率领大军进入山村的时候,看到村民都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们。 安东尼命令士兵抓来了一个老人。 老人战战兢兢地行了礼。 安东尼问道:“村子里的青壮年去哪了?” 老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安东尼目光一肃:“难不成,是跟着贼人走了?” 老人干咳了一声:“这个……” 安东尼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说冯去力到了这里之后,深得民心,有很多人跟着他造反。 现在,总算是得到证实了。 副将对安东尼说:“这些人背叛了我们,不如将他们都杀了吧。” 安东尼犹豫了一会,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副将不解的看着安东尼:“为何不杀了他们?” 安东尼说道:“这些人为什么从贼,你们想过吗?” 副将摇了摇头。 安东尼说道:“因为贼人给了他们好处。贼人得到了民心。” “如果我们杀了这些人,那就等于失去了民心。那些曾经从贼的村子,就会惊惧不安,就会一心一意的跟着贼人造反。” “到那时候,我们围剿起那伙贼人来就会分外的吃力。” 副将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啊。” 安东尼说:“所以,我们现在得安抚这些人。这些当地人,熟悉山路,也知道那些秦人的去向。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剿灭秦人,就简单多了。” 副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然而,我们就这样放过这些村民吗?他们可是跟随贼人做事了。” 安东尼冷笑了一声:“放过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他们。等杀了那些秦人,接下来就杀了他们。” 副将兴奋的应了一声。 惩治叛徒,他很喜欢。 安东尼和颜悦色的问那老人:“那可知道,那伙秦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人摇了摇头。 安东尼有些不快的说道:“怎么?你是不肯说吗?” 老人连连告罪,说道:“小人并不是不肯说,实在是不知道。那些秦人今日在这里,明日在那里,居无定所,小人……” 安东尼说道:“他们不是有营寨吗?你知不知道营寨在什么地方?” 老人连连点头:“知道,这个知道。” 他指着一个方向,对安东尼说道:“沿着这条路走,不用半个时辰,诸位将军就能看到营寨了。不过……据说营寨已经空了。” 安东尼想了想,对身边的人说道:“走,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赶往秦人的营寨。 路上的时候,副将说道:“大人,根据小人探听来的消息,那些秦人将管事杀了,然后把田地分给了穷人,借此来收拢人心。” “现在秦人已经逃走了,咱们已经重新占据了这个地方,现在是不是应该把田地收回来了?” 安东尼摇了摇头:“不可操之过急,还是刚才的原因。操之过急的话,反而会逼得这些百姓造反。到那时候,得不偿失。” 副将等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很快,他们已经看到前方的营寨了。 安东尼对身后的人说道:“全部散开,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副将纳闷的说道:“大人,方才那人不是已经说了吗?营寨中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安东尼冷笑了一声:“你当真相信他们吗?他们当真可信吗?那些人,早就已经是贼人的同党了。” 副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安东尼又说道:“即便方才那村民没有说谎,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受了秦人的欺骗呢?那些秦人,诡计多端,极其狡猾。” “或许,他们假装离开了,实际上埋伏在周围,就等着我们到了之后,与我们为敌,到那时候,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副将感慨的说道:“将军真乃当世第一战神也。” 安东尼微微一笑,很坦然的接受了副将的吹捧。 很快,前方的哨探回来禀报,说秦人确实已经走了。 安东尼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他们的营寨看看吧,或许有所发现。” 安东尼带领着士兵到了营寨之中。 他们前后左右,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番。 随后,安东尼忍不住点了点头:“秦人之中,有能人啊。这营寨,前后严整,密不透风,如果我们直接攻打的话,或许会有不小的伤亡。” 副将在旁边说道:“然而,这些人还是逃走了,可见将军威名赫赫,这些秦人即便有天险,也不敢与将军为敌。” 安东尼满意的笑了笑,又接受了副将的吹嘘。 忽然,副将微微一愣,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将军请看,那边似乎有一幅地图。” 安东尼扭头看了一眼,同样咦了一声:“还真的有地图。” 这地图,显然就是宝贝山的地形图。 最关键的是,这地图上面还有一道红线,仿佛标注了行军路线。 最后红线落在了一处山谷中,在那里做了一个标记。 副将说道:“大人,这会不会是秦人的去向?” 安东尼缓缓的摇了摇头:“秦人,断然不至于如此愚蠢。如此明显的一张地图,他们自己看不到吗?留在这里,分明是在误导们。想让我们找错方向,而真正的他们,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副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啊。只是不知道,那些秦人到了什么地方。” 安东尼说道:“先去反方向寻找吧。最有可能的方向,就是反方向了。” 副将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去反方向了。 他们一连找了三天,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安东尼最后不得不承认,他们多半是找错方向了。 于是,他们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搜索,依然一无所获。 四面八方都换过之后,最后就只剩下画箭头的那个方向了。 安东尼有点纳闷:“难道……秦人真的是忘记带走地图了?他们不会这么愚蠢吧?” 可是其他的方向都已经找过了,全都不对,好像就只剩下这种可能了。 于是,安东尼率领大军,向这个方向追过去。 他们只追了半日,就察觉到了秦军的踪迹。 安东尼有点无语:闹了半天,秦军竟然如此愚蠢? 可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帮蠢货耍了这么久,安东尼就有点不爽。这岂不是说,自己比这帮蠢货更加愚蠢吗? 这时候,蛮夷之国的士兵其实已经精疲力尽了。 他们强撑着,跟着安东尼一路追击。 当他们到了红线标记的地点的时候,个个累的气喘吁吁。 然后……周围的山岗上一片呐喊,秦军忽然出现了。 他们早就已经埋伏在周围了,乱箭齐发,滚石檑木,蛮夷之国的士兵彻底懵逼了。 “后退,后退。”安东尼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士兵们开始向后退,开始的时候事后退,后来就变成了溃逃。 而秦兵已经下山了,开始追杀安东尼。 如果换个时间,安东尼根本不怕。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已经兵败如山倒了,士兵无心恋战,只想着逃命。 安东尼绝望的打马,同样向远处逃去。 一天之后,安东尼清点败兵,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要么被杀了,要么重伤走不动,要么被打散了,甚至有的做了逃兵。 安东尼躺在一块打石头上,长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事先去了太多的地方,如果不是事先搜索了很多方向,我也不至于这么心急。一个简简单单的埋伏,也不至于不能识破。唉,大意了,大意了啊。” 与此同时,冯去力躲在无人的角落,正在研究谪仙兵法。 他一边研究,一边在心中暗暗的感慨:这就是所谓的心理吗?谪仙……又赢了。 第七百零三章 谪仙,有人抄袭你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有个全身淤血的小卒,向安东尼问道。 安东尼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慌,那些秦人毕竟是远道而来。兵微将寡,粮草不足,我们人数占据优势,一时间败了不要紧,只要重振旗鼓,总能杀光了他们。” 周围的那些将领都纷纷点头,向安东尼说道:“大人说得对,咱们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一人一口吐沫也把他们淹死了。” 安东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之前众人打了败仗,兵马只剩下三分之一,人人都有点沮丧。有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甚至于有点绝望了。 而安东尼刚才的话,起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 这些将领首先开始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了。 然而……安东尼心中,其实是有些忧虑的。 他很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刚才的一场袭击,秦人几乎没有折损兵马。受伤的倒是有几个,安东尼亲眼看见,有人搬石头的时候,扭伤了手…… 可以说,秦人毫发无损的,让自己的人马损失了三分之二。 照这样下去……得多少吐沫才能淹死他们? 更重要的是,秦人的计策,简直是釜底抽薪。 他们把地分给穷人,再吸引穷人参军。 要知道,这世界上人数最多的就是穷人,万一穷人造起反来,那不是全都完了吗? 安东尼越想越紧张,最后开始头顶上冒汗了。 周围的将领都干咳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说道:“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安东尼想了想,说道:“先退出去吧。收拢一下败兵,然后再战。” 众人应了一声,开始徐徐的退出宝贝山。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收拢了一些被打散的败兵,最后人数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有一半了。 不少将领脸上都面露喜色。 人就是这样。 你如果让他直接损失一半,他会如丧考妣,痛不欲生。 你如果让他先损失三分之二,把他的预期降到最低点,再告诉他,其实没那么多,只有一半而已。 那就会满心欢喜了。 人,就是这么奇妙。 退出宝贝山之后,安东尼召集所有人,商议如何剿灭冯去力一伙人。 有的人说,冯去力已经沦为了山贼,剿灭不剿灭,已经无所谓了,倒不如由着他去,不管他了。 有的人说,冯去力龟缩在宝贝山上,他已经不敢出来了。既然不敢出来,我们何必费劲去剿灭呢? 还有人说,宝贝山虽然易守难攻,可毕竟不是平原,里面物产贫瘠,只要守住交通要道,让这冯去力不能出来,饿也饿死了他们。 总之,这些人说来说去,就一个主题:不攻打。 安东尼也不想攻打,但是这些人占据了宝贝山,实在是太碍眼了,骄傲的奥古斯都是不会答应的。 更何况,安东尼也很怀疑,冯去力是不是真的会饿死。 宝贝山,确实不是平原,里面的物产,也确实不如平原丰富。 可是这地方真的贫瘠吗? 如果没有城中贵人的搜刮,那些百姓好像也不至于贫困成这样吧? 更为可怕的是,如果真的让冯去力站稳了脚跟,彻底收拢了宝贝山上的百姓,那么这个模式会不会复制到其他地方? 到那时候,诺达一个众神国度,岂不是千疮百孔了?到处都是秦人的影子? 万一他们约好了,一起发难,那应该如何是好? 安东尼越想越心惊,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不得不说,安东尼真乃蛮夷之国第一谋士也。 可惜,他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来回踱步,思索良久,然后说道:“不能不战,必须要战。” 将领们听了这话,心中微微都有些失望。 他们并不想和秦人打仗。 是,之前他们踌躇满志,夸下海口,说要把秦人的头盖骨掀起来,当成夜壶用。 可是现在呢?自己的头盖骨差点被掀起来。 虽然被安东尼安慰了一番,将领们也勉强建立了自信。 但是这种自信是纸糊的。 平时倒也没事,一想到要和秦人打仗,之前的种种屈辱,就全部涌上心头,令人想要打退堂鼓了。 安东尼如何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他恼火的拔出剑来,大声说道:“你们的勇气呢?都到哪里去了?你们都这么贪生怕死吗?你们的荣耀呢?” 安东尼大声呵斥了一番,这些将领心中羞愧,渐渐地被唤起往日的激情来了。 于是有人热血沸腾的说道:“将军,请你下令吧。” 安东尼点了点头,铺开一张地图,说道:“此乃宝贝山的地图。这一次,我们要全面围剿。” “我会向伟大的奥古斯都请求增兵,我们先把宝贝山的出口围住,然后分成数十队,进山围剿,无论秦人躲藏在什么地方,都一定会被我们发现。” “这一次,我们要多加小心,再也不能中了对方的埋伏。” “记住,我们的武力在那些秦人之上,只要头脑放聪明了,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将领们都使劲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宝贝山深处。 冯去力也摊开了一张地图。 这地图同样是宝贝山的地图,但是比安东尼那一张要景致的多,准确的多了。 如果和冯去力的地图相比较,安东尼那一份,简直就是粗劣的山寨版本。 冯去力指着宝贝山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接下来蛮夷会分兵数十路,进山围剿。” “我们要依仗地利,专门挑选他们最薄弱的队伍,予以痛击。还是那句话,一个村子,一个镇子,丢了不算什么,大不了事后再夺回来罢了。” “最重要的是人,要把他们打痛。” 周围的秦人都使劲点了点头。 冯去力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们去准备吧?” 这些人都走了,而冯去力开始专心的写冯氏兵法。 其实冯氏兵法,就是谪仙兵法。 他只不过把谪仙兵法看一遍,然后在用自己的话写出来而已。 用后世的话来书,冯去力这种行为,叫做洗稿。 第七百零四章 一席话,叫对方拱手投降 安东尼踌躇满志的坐在营帐之中,面前则放着那一份精致的大地图。 将领们已经全部撒出去了,分成了十三个队伍,去围剿冯去力。 安东尼看着地图,心中畅想着山中激烈的战事。 在他的脑补中,那些秦人四处溃逃,乱作一团,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这一天就在安东尼愉快的脑补中度过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安东尼等来了第一个使者。 这使者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将军。” 安东尼站起身来,兴奋地说道:“怎么样了?” 使者说道:“我方大军,寻找了一天,还没有找到秦人的踪迹。” 安东尼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无妨,秦人狡猾,像是老鼠一样,四处躲藏,你们找不到他们,情有可原,算不得什么。” 使者应了一声。 安东尼在地图上做了一个标记。 一队人找不到人,这没关系,毕竟还有十二队呢。 剩下的十二队人,也足以把秦人杀得落花流水了。 于是安东尼又等了一天。 这一天,一个使者也没有来。 安东尼有些纳闷:“怪了,难道前方的战事如此激烈吗?” 第三天,使者终于赶来了。 这使者满脸淤血,对安东尼说道:“将军,我们败了。” 安东尼一听这话,顿时热血上涌,极为恼火的喝道:“为何会败了?我派出去了多少士兵?人数乃是秦人的数倍,怎么会败了?” 使者说道:“那些秦人狡猾的很,他们一会出现在东边,一会出现在西边。” “带着我们的将军为了尽早杀贼立功,就把人马分开了。结果被秦人个个击破。死伤无数是,剩下的都投降了。” 安东尼大吼了一声,怒气上涌,一脚踹在使者身上,把使者踹得坐倒在地。 “滚。” 安东尼大吼了一声。 使者屁滚尿流的跑了。 结果不到一刻钟,第三个使者又来了。 使者同样满身鲜血,哀声说道:“将军,我们败了。” 安东尼大声吼道:“说,是怎么败的?” 使者说道:“那些秦人十分狡猾,一会出现在东边,一会出现在西边。带着我们的将军为了尽早杀贼立功,于是分兵,结果被各个击破。” 安东尼一脚踹在使者身上:“废物,连打败仗都如此相似。” “滚。”安东尼大喝了一声。 使者屁滚尿流的跑了。 安东尼坐在屋子里生闷气。 这时候,第四个使者又来了。 他同样狼狈的要命,看见安东尼之后,就唉声说道:“将军,我们败了。” 安东尼:“……” 安东尼忽然觉得,人的怒火是有限的。发出去之后,需要积攒好久才能继续发火。 现在的安东尼,就不太想发火了。 他累了。 他幽幽的对使者说道:“说吧,你们是怎么打败的。” 使者开始说。 全是那一套,什么秦人一会在东边,一会在西边。最后被各个击破。 安东尼挥了挥手:“滚吧。” 使者滚了。 接下来,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使者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全都是相同的说辞。 安东尼的精神有些恍惚,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这些人……不会是串通好了来骗我的吧? 怎么就那么巧,他们都被秦人用相同的法子给打败了? 他们……当真有如此愚蠢吗? 这时候,最后一个使者来了。 使者哀声说道:“将军,我们……” 安东尼已经歇了一整天,怒气值算是攒满了。 他猛地跳起来,一把揪住这使者的衣服:“我们又败了?你若敢说败了,我立刻杀了你。” 暴怒之下,安东尼甚至把宝剑都拿出来了。 使者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军,我们没有战败。” 安东尼大喜。 随后,他又有些怀疑的看着使者:“你莫不是为了保命,故意骗我?” 使者连连摇头:“小人不敢欺骗大人,我们真的没有战败。” 安东尼仔细看了看,这使者衣衫整齐,精神很好,确实不像是打了败仗的样子。 他兴奋地问道:“那我们杀了多少秦人?” 使者说道:“我们也没有杀死秦人。” 安东尼一愣:“莫非,你们也没有找到秦人?” 使者说道:“我们找到了。” 安东尼懵逼了:“既然找到了,为何没有杀死秦人?” 使者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将军,因为我们投降了。” 安东尼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你们是……什么?你们投降了?” 安东尼瞪大了眼睛。 使者有些畏惧的看着他:“是。” 安东尼抓着剑,手臂在一个劲的哆嗦:“你们竟然向秦人投降了?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投降的。” 使者小心翼翼的说道:“起初的时候,我们在对峙,后来秦人说,双方征战,都要死人。而人的生命何其宝贵?不如选择别的方式决定胜负。” “这种方式比打仗要文明,比打仗要安全。如果秦人输了,秦人退出宝贝山,如果秦人赢了,咱们退出宝贝山。” 安东尼说道:“这……这也有道理啊,可是你们为何投降了?” 使者一拍大腿,说道:“将军不知道,对方提出来的比试方式是辩论。谁能说的对方心服口服,谁就赢了。” “他们派出来了两个人,一个读书人,带着一个翻译。” “那读书人据说是在商君别院学习过的,见识过什么谪仙的风采。反正说的十分厉害。” “我们起初的时候不以为意,于是同样派了一个人去辩论。” “结果我们的人很快就败下阵来了。于是又派了第二个人。” “最后我们凡是聪明伶俐的都上了。结果这人不慌不忙,说的我们全都哑口无言。” “这时候,他的口风一变,又开始劝说我们投降。将军你不知道,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所有人都听得心服口服,于是大家……就遵从了心灵的召唤,投降了。” 安东尼大叫了一声,举起剑来,向使者砍过去。 使者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边跳了一步。 结果安东尼的剑砍在了一块石头上。 咔嚓一声,宝剑断为两截。 剑尖跳起来,又落下来,扎在了安东尼的脚面上。 第七百零五章 大秦妙不可言 “大人,我们退兵吧。”副将心疼的看着安东尼。 安东尼咬牙切齿的把剑从脚面上拔出来,随手扔在墙角。 他龇牙咧嘴的说道:“退兵?退到哪里?这是我们世世代代,祖辈居住的国土,我们要怎么退?” 副将干笑了一声,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安东尼看了看那使者:“你跟我说说,秦人究竟说了什么,让你们竟然拱手投降。” 使者犹豫了一下,说道:“当真要说吗?” 安东尼点了点头:“当真要说。” 使者干咳了一声,说道:“那读书人说,他是谪仙的传人,学到了谪仙的本领,谪仙乃是上天入地,第一等有才华的人……” 安东尼听得不耐烦:“你总吹嘘什么谪仙做什么?” 使者苦笑着说道:“不是小人吹嘘谪仙,是那读书人就是这么说的。他似乎对那谪仙奉若神明。” 安东尼点了点头,说道:“继续说吧。” 使者小心翼翼的说道:“关于谪仙的话,还有很多,还要继续说吗?” 安东尼嗯了一声:“继续说。” 谁知道那句话比较关键?谁知道那句话是蛮夷将领投降的真正原因?当然要全部说一遍了。 于是使者又开始复述。 在吹捧了谪仙一会之后,使者说道:“当时那读书人说,是我们挑衅在先,他们不得已,才只好自卫反击。” 安东尼脱口而出:“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但是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当初,好像确实是奥古斯都派出去了使者,威胁了秦人一番,秦人这才疯狂的派兵攻打。 照这么说。竟然是自己理亏了? 不对,不对,就算奥古斯都威胁了秦人,秦人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了吧? 孤军深入,攻城略地,这太过分了。 安东尼劝说了自己一番,终于让自己重新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然后他对使者说道:“后来呢?他还说什么了?” 使者干咳了一声,说道:“他还说,我们这些士卒带兵打仗,不是为了给自己打仗,是为了给衣食无忧,吃喝玩乐享福的权贵打仗。” “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流血流汗,真正享受到好处的却是那些权贵。” 安东尼一愣,心想:这有什么问题吗?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他对使者说道:“难道他们秦人不是吗?” 使者摇了摇头:“不是,秦人实行军功授爵。” 安东尼沉思了一会,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他们还说什么了?” 使者说道:“那读书人还说,大秦有科举,只要认真学习,都有可能做官。不论祖上是官还是民,一视同仁,看本领说话。” 安东尼:“这不是大逆不道吗?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岂可混为一谈?” 使者干咳了一声:“是,大人说的倒也没错,但是咱们的士卒不这么想。” “他们虽然不是奴隶,虽然能做军人,也有一定的荣耀。但是与秦人相比,那就有点不够看了。” “后来这读书人又说,只要他们投降,就算是做了秦人。将来无论是打下了我们这片国土,还是把他们送到秦人那里,他们都有机会做人上人。” 安东尼瞪大了眼睛:“因此,他们就投降了?” 使者点了点头。 安东尼恼火的说道:“难道他们就不怕被骗吗?” 使者叹了口气,对安东尼说道:“起初的时候,大家也有这样的疑虑,但是那读书人让大家看了看他手上的老茧。” “这读书人,原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谈吐不凡,骨子里面透着一股子自信,显然又是个与权贵结交的上等人。” “于是乎……大家便相信了。此人说的是真的,他确实是通过科举考上来的。” 读书人似乎担心我们不信,还叫来了许多类似的人。 安东尼幽幽的说道:“贵贱不分,他们秦人没有乱套吗?” 使者说:“非但没有乱套,反而稳固的很。据说这个政令下来之后,全国上下,无不欢欣鼓舞。有识之士,纷纷进了朝堂之中,而那些世代做官的人,也不得不收敛。” “他们的皇帝,因此大权在握,那些斗争几乎就没有了。” 安东尼眉头紧皱,又对使者说:“然而,我们与秦人语言不同,文字不同,那些人投降秦人,又有什么用?怎么学习?怎么去科举?” 使者说道:“这一代人,多半是没有希望了。但是下一代人还是有希望的。” “更为重要的是,大秦并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据说里面机会有的是,只要你肯吃苦,只要你有头脑,往往一夜之间,就能暴富。” “据说咸阳城中有个叫刘季的人,原本穷困潦倒,但是因为长得比较好看,立刻就出名了,四处给人做代言。” 安东尼打断使者:“什么叫代言?” 使者想了想,说道:“代言就是……似乎是帮人卖东西。” 安东尼:“……” 他有点纳闷的想:这些秦人是有病吗?买东西,当然是要看东西好不好,价钱公道不公道了,和卖货人的脸有什么关系? 使者又说:“还有一个叫大麦的小商贩,原本是做糕点的,同样穷困潦倒。但是他倾家荡产,赞助了一场谪仙运动会,一下就火了,如今已经是咸阳城中最大的糕点商了。” 安东尼纳闷的问:“你说什么?什么叫赞助?什么叫运动会?” 使者说道:“运动会,便是一群人在一块比试。考较武力。” 安东尼哦了一声:“与斗兽场类似。” 使者微微一愣,说道:“是有点相似,不过比斗兽场要文明,要规范,要公平,要有观赏性。” 安东尼心中隐隐有些不快:这家伙一直在说秦人的好,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也被说服了不成? 使者浑然不知安东尼的所思所想,还在滔滔不绝的说道:“至于这赞助嘛,就是在运动场周围,竖起大牌子,让每一个人来看比赛的人都能见到。” 第七百零六章 你是来策反的吧 “你等等,你等等。”安东尼打断使者:“他们在运动场上竖起大牌子,那有什么用?难道旁人看到了之后,就会去买吗?” 使者微微一笑,说道:“肯定会买的,因为商铺在运动场竖牌子是需要交钱的。” 安东尼:“……”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使者说道:“要知道,这些钱都价格不菲。而舍得花这么多钱竖牌子的商铺,定然实力雄厚。有这样实力的商铺,做出来的东西能差得了吗?” “秦人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他们看到牌子之后,就会倾向于去买东西了。” 安东尼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有理,此言有理。” 使者说道:“还有就是,百姓们担心买到假冒伪劣的东西。而谪仙的运动会,规格很高,有时候秦人的皇帝都会参加。” “这无形之中,就是一种保证。毕竟在这种运动会上出现了假货,谪仙也会很丢人。所以谪仙在选择商品的时候,会认真挑选。” “谪仙都觉得这东西行,那百姓们自然就放心了。就会对这东西有一种信任感。” 安东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看了使者一眼:“如此看来,你是把秦人的把戏都学全了?” 使者干笑了一声,说道:“不敢,不敢。小人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而已,距离学全,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 安东尼呵呵冷笑了一声,又说:“所以,我们的将士听了这样的好处,个个安耐不住,想要去做生意了?他们是那块料吗?” “秦人何等狡猾,想必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如果你们当真去秦人的地方做生意,还不是会被人坑的倾家荡产?” 使者说道:“也不一定非要做生意,据说秦人百姓的选择也有很多。” “他们可以去经商,可以去考科举,可以种田,可以……” 安东尼摆了摆手:“你等等,种田?种田也可以发家致富吗?” 使者微微一笑,说道:“正是。秦人的农夫,田租很低,收获的大部分,都归了自己。他们不仅能吃饱穿暖,还有余粮卖出去。” “据说他们还有新品种,种出来的粮食,比我们多了十几倍。” “这些农夫,平时劳作并不太辛苦,只要勤勤恳恳,就可以吃饱穿暖,过上富足快乐的好日子。” 安东尼哦了一声。语气当中,有一些失落。 使者又说道:“除此之外,秦人当中的一些人还去做工。或者在矿上,或者在作坊里面。收入都很高。” 安东尼越听越烦躁。 如使者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秦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得多啊。 和这么强大的人做对手,恐怕不是好事。 安东尼开始有些不安了。 至于安东尼身边的将领,则已经听得心驰神往了。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说道:“这些都是真的?按照你的描述,那秦人不是生活在仙境中了吗?” 使者很有经验的说:“就算没有生活在仙境中,其实也差不多了。据说他们的目标就是建成人间仙境。” 安东尼上下打量了使者一会,忽然纳闷的说:“奇怪了,别人都投降了秦人,为什么你没有?你反而回来了?” 使者一脸激动的说道:“我是生在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的。我对这里赤胆忠心,岂能投降外邦?” 安东尼:“……” 使者忽然表忠心,他有点不太适应。 毕竟刚才这使者把秦人吹得天花乱坠,怎么看都是被秦人给征服了。 现在……现在又突然热爱起这里来了?这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安东尼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了。 使者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咱们只有真正认清楚了秦人,才能打败他们。” 安东尼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满意的看了看使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不错。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行了,现在你下去休息吧,如果本将军再有问题的话,会再去叫你的。” 使者使劲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说:“那小人就随时等着将军了。” 使者下去了。 ………… 使者离开安东尼的营帐之后,立刻就被其他的士兵给包围了。 刚才他在营帐之中说的话,已经被外面站岗的士兵听到了。 而这些士兵又添油加醋,转述给了其他人。 最后传来传去,越来越离谱,现在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使者侍从仙境中回来的,他刚刚见到了真正的神仙。 面对同袍的询问,使者精神抖擞,有点得意地说:“诸位,不是我夸下海口,虽然我没有见到神仙,但是其实也差不多了。” “你们猜猜,我今天都听说些什么了?” 那些士兵试探着问:“听说了秦人?” 使者摇了摇头:“那不是秦人,那是人间天堂。” 士兵们都惊讶的看着使者。 使者呵呵笑了一声,对士兵们说:“你们想不想知道秦人的情况?想不想知道真正的人上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士兵们都点了点头。 于是使者在他们的簇拥下,开始讲起来了。 ………… 营帐之中,副将对安东尼说道:“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处置这使者?” 安东尼看了副将一眼:“处置?为什么要处置?” “他的同袍全都投降了秦人,唯独他没有。我们为什么要处置他?” “我们不仅不能处置他,还要奖赏他,要给他荣誉和金钱,让其他的人都感觉到惭愧,让所有人都向他请教。” “如此一来,我军颓废之气,应当可以减少一二分了。” 副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于是,当天晚上,使者就获得了一个英雄称号。 对于这个英雄称号,使者很开心的接受了。 而安东尼授予这个称号的时候,是当着全军的面做的。 可以说,现在的使者,是一等一的大红人了。 不过……使者虽然红了,但是他带回来的那些消息,让很多士兵的心思都活泛起来了。 当天晚上,就有数百士兵悄悄溜走,向秦人投降了。 第七百零七章 秦学,势不可挡 “大人,现在这情况有点不对啊。”副将找到安东尼,有些焦急的说道。 安东尼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之后,睁开眼睛,纳闷的问:“怎么不对了?” 副将说:“大人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东尼走出来,发现这军营比往日更加安静。 除了一些看守营房的人,其他人竟然不见了。 安东尼吓了一跳,问道:“人呢?” 副将说道:“都去听说书了。” “说书?”安东尼纳闷的看着副将。 副将说道:“这所谓的说书,乃是秦人百姓之中,一种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形式就是有个人站在那讲,其他人在周围津津有味的听。” “听之前,要交一些钱财才能入场。听到开心的时候,也可以大手一挥,送一些财务。” 安东尼:“???什么鬼?” 两人一边说着,已经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 这里坐着很多士卒。 原来那些见不着人的士兵,都躲到这里来了。 士兵们都安安静静的坐着,唯有一个人,正在中间长篇大论,此人就是使者。 安东尼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默默的找了一个角坐下来了。 只听那使者口水飞溅的说道:“诸位可知道吗?大秦到处金碧辉煌,地面都是用金子铺成的。在咱们看来,一枚金币便是宝贝了,可是秦人根本不在乎。” “秦人当中,又有许多神奇古怪的东西。听说有一种叫做留声机的东西,可以把人的声音留住。” “若你正在说话的时候,他趁你不备,把你的声音录下来。完了,从此以后,你就变成哑巴了。” 众人都极为惊骇的看着使者。 使者呵呵一笑,又说道:“这算什么?你们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秦人还有另一样更加神奇的东西,叫做照相机,你一旦被照相机照中了之后,完了,你的魂魄就被困在一副画里面了。” “留在外面的,就是行尸走肉,知道吃饭睡觉,别的什么也不能干。而你的魂魄,则在相片当中,生生世世不能出来。想想吧,那比坐牢还痛苦。” 众人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使者,有些人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有些人忍不住问道:“那……那秦人如果带着照相机过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啊?有没有破解之法?” 使者微微一笑:“破解之法,自然是有的。我经过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总算打探出来了。” 这些人都极为虔诚的看着使者:“那……那破解之法究竟是什么?” “这个嘛……”使者有些犹豫:“为了得到这方法,我连命都几乎要豁出去了。你们几位红口白牙,随便一问,我就说了出来。那我是不是太亏了点?” 众人:“……” 好像也是啊。 使者又说道:“不过,我们都是自己人,你们是交了钱来听我说的,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钱,就有义务告诉你们,你们放心。” 众人极为感激的看着使者。 使者干了一声:“这个办法嘛,就是……” 他刚刚说到这里,忽然旁边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把众人吓了一跳。 原来使者在说书之前,曾经在桌上放了一个水壶,水壶下面又扎了一个小眼。 水一滴一滴的漏出来,一直漏到水壶越来越轻,然后被吊在下面的石头拽下去,发出一声脆响。 从开始滴水到水壶落下,正好是半个时辰。 使者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说道:“诸位,咱们事先说好了的。你们交的钱,只够听一个时辰的。” “我也想继续说,可是我不能坏了规矩。” 其他的士兵都快疯了,正听到关键处,怎么没有了呢? 有人说:“你再说一段行不行?大不了我们继续付钱。” 使者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额外的说书,那就不是付钱的事了。你们确实得付钱,但是这额外的工作嘛……” 终于,有个家境殷实,财大气粗的士兵站出来了。 其实这也不是士兵,在军中算是个小小的头目了。 他对使者大声说:“赏了。” 随后,一把金币向使者丢过去。 使者顿时眉开眼笑,弯下腰捡金币,一边捡一边点头哈腰的说:“多谢将军赏赐,多谢将军赏赐。” 使者捡走了紧闭之后,笑眯眯的说道:“感谢这位将军,咱们又可以多说一段啦。” 其他的士兵纷纷向将军道谢。 将军点了点头,吩咐使者说:“快说吧。” 使者答应了一声,又让听众们排队交了这一回的钱。 钱收上来之后,使者干咳了一声,说道:“上回书说道,有两种东西,其中一种叫留声机,另外一种叫……” 众人纷纷说:“另一种叫照相机,我们记得清清楚楚。你不用再提醒我们前面的了。时间有限,赶快讲讲后面的吧。这照相机,究竟怎么预防啊?” 使者哦了一声,说道:“要预防照相机摄魂,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是认识一个秦人,最好是谪仙的人。他们可以从照片中,把你的魂魄取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但是有很多人又很纠结的说:“可是我们上哪认识秦人呢?尤其还要认识谪仙的人,这个办法未免太难了吧?” 使者点了点头:“确实有点难。因此……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使者对众人说道:“这第二个办法就是,不要看着照相机。在照相的时候,如果照到了你的侧面或者背面。你的魂魄不会全部被摄走,只是会被摄去一部分。” 众人问:“那丢失了一部分,会怎么样呢?” 使者说:“丢失了一部分,你们会体弱多病。白天没精神,晚上做噩梦。举而不坚,坚而不久,勉强留下后代,也多半是残疾的。” 众人都一脸惊恐:“那应该如何是好呢?这样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是这样活着,也太痛苦了吧?” 使者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你们能留下一条命,不就有办法去托人找关系,去贿赂秦人了吗?” “哦,对了,据说这照相机,对秦人是无效的。他们在里面进行了某种布置,专门对付外人。” 第七百零八章 马可波罗 众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有人说:“怪不得我们兵强马壮,却连连打败仗,原来是这个原因。” 还有人说:“哎呀呀,最近我总是拉肚子,是不是秦人趁我不备,摄走了我的魂魄?” 还有人说:“秦人的留声机,我不怎么害怕,哑巴便哑巴了。可是这照相机,实在是骇人啊。” …… 半个时辰,很快又过去了。 使者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今日的说书,就到此为止了。” 他抱着一堆钱币,笑眯眯的走了。 而其他的士兵,还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讨论刚刚听到的内容。 安东尼有些疑惑的说:“此人讲的内容,好像有些危险啊。士卒们听了这些话,恐怕会敬畏秦人,甚至于在内心深处,崇尚秦人。” 副将看着安东尼,一副“你才知道啊”的样子。 他干咳了一声,对安东尼说道:“大人,我们麾下的兵马,已经逃跑了三分之一了。他们都是听了使者的讲述,投降了秦人。” 安东尼:“……” 副将说:“末将怀疑。这使者回来,是别有企图。他莫不是秦人的细作?专门来策反我们的士卒的?” 安东尼缓缓的点了点头:“这种可能性很大。此人的底细,查过了吗?” 副将点了点头:“我已经查过了。此人名叫马可波罗,他的祖上倒是老实本分之人,并没有叛国的迹象。” “而马可波罗此人,平日看起来倒也老实本分。”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如此行事。末将怀疑,他见了一次秦人之后,或许是着迷了,被他们迷失了心窍,所以做出种种事情来。” 安东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副将低声说道:“将军,我们要不要把他……” 副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东尼思索了一会,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可。” 副将不解的看着安东尼。 安东尼说道:“我们不久前,刚刚把此人立为英雄。这才多长时间,就要杀了他?那将士们会怎么想?我担心叛逃的人会更多。” 副将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纠结的说道:“然而,若放任此人如此下去,对我军同样有大大的害处,这可如何是好?” 安东尼想了想,说道:“不如,我找个借口,将他调离军中,让他回乡。” 副将幽幽的说道:“然而,此人回乡之后,便会安分守己吗?如果他讲这些所见所闻,向作为的同乡讲述一番,到那时候……” 安东尼心中一惊,说道:“不错,此人是个祸害,万万不能放他回去。” 安东尼想了想,对副将说道:“我先假意放他回去,然后在路上派人截杀他,事后栽赃给秦人好了。” 副将一拍手:“如此甚好。” 于是,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 李水和李信已经在蛮夷之国游荡许久了。 这些日子,他们看了蛮夷之国的名山大川,领略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起初的时候,将士们还兴致勃勃,但是时间长了之后,就都有点索然无味了。 大家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游山玩水吗?是为了品尝各地的美食吗? 非也,大家是为了杀敌立功啊。 可是整天游而不击,这算是怎么回事? 将士们开始有意见了,并且小心谨慎的,把这一间报告给了李水。 李水听了之后,对李信说道:“看见没有?这些人就是太心急了。” 李信:“……” 他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其实……我也有些心急。” 李水无语的看着李信:“李兄,你大小战阵,经历过多少场了?你算是杀敌无数,战功赫赫了吧?怎么还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卒一样呢?” 李信说道:“早知道你到了这里之后,整天闲逛,我就不来了,我在咸阳城喝喝酒,吃吃饭,听听书,看看戏,岂不是很好?” 李水叹了口气:“算了。那咱们就有所作为吧。” 他随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山:“我看那座山不错,崇山峻岭,易守难攻,风水很好。咱们就以这里为根据,盘踞下来。” 李信说道:“盘踞下来之后呢?” 李水微微一笑:“盘踞下来之后,自然是招兵买马,占据更多的地方。估计几个月之后,这些蛮夷之国的贵族就会发现,他们只剩下城中的弹丸之地,已经完全被我们包围了。” “他们想要吃饭?可惜,粮食全都在我们手中。他们想要河水?可惜,我们占领了河流的源头,筑起了水坝。” 李信想了想,说道:“若他们主动出兵,守卫良田与河流呢?” 李水说道:“他们不可能这么做。把士兵放到外面,那城池谁守卫?咱们可以一股脑的涌进城池,把他们多年来搜刮的东西,全部拿走。”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李水又说道:“反正这地方不是我们的,打个稀巴烂也不心疼。” 李水宣布了他的决定,手下的将士们都一脸平静的接受了。 跟着李水逛了这么久,他们越来越淡定了。 性子,都是磨出来的。这样磨练了一番之后,李水手下的人,个个都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强悍人物。 李水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想不到啊,过了这么长时间,冯去力还是没有在别的地方发展根据地,真是太菜了,标准答案给了他都不会用,还得本仙亲自来啊。” 李水回头对信使说道:“你去给咸阳城中送一封信,就说蛮夷之国,我们的人到处开花,占据了大片的土地。这个和我谪仙一点关系都没有。” 信使答应了一声,走了。 李信有些无语的看着李水:这……这不是在说反话吗?这不是在提醒别人,记得这是你的功劳吗? 怪不得谪仙语录里面有句话,叫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 以前李信还不太明白,现在真是深有体会了。 他感慨的看着李水:槐兄,现在装腔作势的功夫是越来越高明了。而且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第七百零九章 秦人细作来了 蛮夷之国,国都之中,奥古斯都正在生闷气。 自从和秦人征战以来,坏消息是接踵而至,好消息一个都没见着。 安东尼号称将帅之才,可是屡屡打败仗,真是让人心烦。 奥古斯都也不记得自己摔了多少东西,他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而唯一能给奥古斯都以心灵安慰的,就是大卫。 大卫是奥古斯都的贴心人,他明白奥古斯都的心意,奥古斯都也明白他的心意。 两个人惺惺相惜,心心相印。 正在奥古斯都郁闷的时候,大卫端着酒进来了。 原本神情抑郁的奥古斯都看到他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大卫柔声说道:“这等事,发愁亦无用,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办法。” 奥古斯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接过大卫递过来的酒杯,你一杯我一杯的饮了起来。 饮到后面,奥古斯都情不自禁,与大卫抱在一处。 奥古斯都对大卫说:“你将是下一任奥古斯都。” 大卫喜不自胜,但是却一脸坚定地拒接了:“不,你才是伟大的奥古斯都,永远是伟大的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呵呵笑了一声:“哪里谈得上什么永远?” 人,总是要死的。凡人,毕竟不是天神。 而真正让奥古斯都担忧的,还不是远在天边的死亡,而是最近的灾祸。 是那些秦人。 感觉前方的战报来看,秦人已经开始蚕食这片土地了。 他们占据了崇山峻岭,易守难攻之处。并且蛊惑了很多穷苦人。 那些平民、奴隶……和秦人混在一处,为非作歹,与这片国土的统治者为敌。 该死,实在是该死。 他们明明很该死,可是奥古斯都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这里为非作歹。 耻辱,真的是耻辱。 大卫感受到了奥古斯都的情绪。 他柔声说:“我倒有个建议。” 奥古斯都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大卫说道:“这伙远道而来的秦人很狡猾,想要剿灭他们,不太容易,因为他们总是东奔西逃,即使想要找到他们也很难。” 奥古斯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大卫又说:“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再抓他们呢?” “如今秦人步步紧逼,已经与我国接壤了。我们不如直接派人去攻打他们的国土。他们自己的国家都已经被攻打了,他们还有心思留在这里吗?”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要撤回去了。” 奥古斯都满心欢喜的说:“妙计,妙计。” 能得到奥古斯都的夸奖,大卫很开心,不由得咧嘴笑了。 然而,奥古斯都说了妙计之后,却不见他传令这么做。 大卫有些纳闷的看着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计策确实很好,而且我之前也想到了,我们两个真是心意相通。” “只不过,派出去的军队失败了。” “秦人有坚固的城堡,防守的密不透风。我们根本攻打不进去。损兵折将,一路推回来,结果还被秦人给追上了,损失惨重。” 大卫吃了一惊:“秦人,如此厉害吗?” 奥古斯都缓缓的点了点头:“不是厉害,他们很邪门,他们有很多古怪的武器,他们能招来天雷,那些雷声一响,我们的马匹全都受惊了。” 大卫沉默了:“能招来天雷,这几乎是巫术了。” 忽然,他恍然大悟,对奥古斯都说道:“那些秦人,张口闭口就说什么谪仙。这所谓的谪仙,是不是就是神的意思?难道他们国家之中有神仙吗?” 奥古斯都没有说话,这种可能性他也想过。而且他越想就越觉得是真的。 这些日子,奥古斯都压力很大,只是从来没有向人表露出来而已。 大卫又端过酒来,对奥古斯都说道:“喝酒吧,喝酒吧,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奥古斯都缓缓地点了点头:“是啊,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是,两个人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整合到醉醺醺,想要一块去洗个澡的时候,忽然有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了。 大卫目光一肃,有些不快的看着那侍卫。 他和奥古斯都的关系,人尽皆知,但是他现在不想公开。 毕竟,他是要成为下一任奥古斯都的。 不过……这侍卫的话让大卫心中一动,也没有心思追究侍卫的罪责了。 侍卫说:“发现了一队秦人细作,约莫有十来个人。他们都骑着快马,来去如风。” 奥古斯都喝的醉醺醺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大卫已经瞬间清醒了。 他立刻站起来,说道:“快抓住他们,快抓住他们。” 只要抓到了秦人细作,就可以问出来秦人的情况。就可以对症下药,就可以…… 那么奥古斯都的忧愁就不存在了。那么自己就可以拥有这固若金汤的江山了。 所以,大卫很开心,很兴奋…… 于是,他一叠声的要抓住这些秦人。 侍卫有些为难的说:“那些细作很狡猾,来无影去无踪,偶尔冒一下头,就又消失不见了,实在是难以抓捕。” 大卫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抓不到人?那就多派一些人。围的水泄不通。不仅要派人抓捕,还要安排细作,在沿途探听消息。” “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刻报告,然后全军汇集到那里。这些人又不是生了翅膀。怎么可能逃得掉?” 侍卫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既然有了大卫的命令,那么就可以调集大军了。 于是,整个蛮夷之国行动起来了。 冯去力和李水两处根据地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他们趁机大肆发展,把周围的几块根据地连成了一片…… 甚至他们趁机占领了一处被彻底包围的城池。 照这样发展下去,再有一年半载,蛮夷之国,就会被蚕食一大半了吧。 而蛮夷之国,现在是彻底顾不上李水等人了,他们都在忙着抓捕秦人细作。 这一伙所谓的细作,就是赵佗率领的小队。 他们是来营救王五的。 第七百一十章 对方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 “大人,前后左右,全都是敌军,我们如何是好?”有个秦兵疲惫不堪的向赵佗说道。 赵佗仰天大笑,对身后的十余人说道:“当初从咸阳城中出发的时候,我从千军万马中把你们挑选出来,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那些秦兵说道:“因为我们一直是将军的人,从数年前,便在将军的大军之中。” 赵佗缓缓的点了点头:“不错,你们一直是我的人。” “你们跟着我南征北战,有荣耀,也有屈辱。岭南一行,我们毫无功劳。那些南疆的土人,没有被我们打败,反而被一群水手打败了。” “每每提起此事,咸阳城中的人,都在嘲笑我们。此乃奇耻大辱也。” “这一次,我们千里奔袭,孤军深入,营救王五,就是洗刷耻辱的好机会。无论成败,你们都是英雄。” “将来你们的名字会被谪仙刻在石碑上,光耀万代。” 这些秦兵听得个个热血沸腾。 有些人甚至热泪盈眶。他们仰起头来,朝着天空大声呼喊着:“誓死追随将军,誓死追随将军……” 赵佗说道:“你们都是以一当十的英雄,这些蛮夷之人,能围住我们吗?能杀死我们吗?” “我们不怕死,但是我们要求生,我们不能死在这些宵小手中,这些蛮夷之人手中。” 周围的秦兵大声呼和。 他们只有十来个人,却喊出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秦兵们一扫颓势,每个人都变得格外振奋。 赵佗挥了挥手,说道:“走,我带你们去杀敌。” 秦兵大声呼和:“杀敌,杀敌。” 他们骑着快马,像一阵旋风一样向前冲过去。 前面,就是蛮夷之国的千军万马。 赵佗一行人,并没有傻乎乎的直接冲到对方的大阵中,那样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都不可能活下来。 在距离对方数百米元的时候,赵佗一行人拿出来了一些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东西有点像是弓,但是又不太像。有点像弩,但是好像比弩大。 他们把弩对准了蛮夷之国的士兵,然后发射了一些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落在蛮夷之国的士兵中间。 那些士兵都有点奇怪,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他们当中有些人,是有些见识的,说道:“此物好像名叫天雷,可以爆炸,冒出一股黑烟来,大家快闪开。之前我曾经跟随将军,前去攻打秦人的城池,见过此物。” 于是大家闪开了。 老兵说道:“这东西的威力我见过,不过是吓人一跳罢了。大家稍微闪开一段距离,并且勒住马匹,不要让它们受惊就可以了。” “秦人的把戏,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是吓人一跳而已。” 周围的蛮夷士兵听了之后,顿时都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吓人一跳而已,那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们都闪开了几丈远。 随后,爆炸开始了,蛮夷士兵,顿时血肉横飞。顿时就死伤了数百人。 老兵被炸飞了,他在落地的那一刹那,还在茫然中:“以前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啊。” 随后,他掉落下来,死掉了。 赵佗满意的看着前方的爆炸,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秦兵说道:“商君别院,真乃奇人异士汇聚之地也。” “以前看到黑火药,就已经十分惊人了。现在看到黄火药,它的威力更是如此巨大。有此物在手,我大秦当可以横行天下了。” 周围的秦兵都连连点头,然后提醒赵佗说:“将军,咱们携带的黄火药并不是特别充足。” 赵佗微微一笑:“无妨,随便包一些尘土,做成黄火药的模样便可以了。刚才他们见识了黄火药的威力,这时候定然处在胆战心惊之中,绝对不敢阻拦我们。” 秦兵们纷纷点头。 于是,这人包了尘土,重新向蛮夷之国的士兵冲过去了。 蛮夷人已经彻底慌了,刚才的黄火药,让他们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这小小的一团东西,竟然能杀伤成百上千人? 如果是刀剑,还可以躲避,可是这东西,怎么躲避? 看不见,摸不着,轰然一声,血肉横飞。这可怎么办? 就在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有人惶恐的大喊:“又来了,又来了。” 士兵们抬头一看,看见秦人又骑着快马过来了,他们又端着那种怪模怪样的弩,似乎随时要发射刚才的东西。 蛮夷之国的士兵怕了。 他们是勇士,但是勇士也不是无所畏惧的,尤其是秦人发射的东西,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于是,有一个胆子最小的人逃跑了。 一个人带走了两个,两个带走了四个,四个带走了一群,然后就是大溃逃。 前面的人疯狂的向后逃,而后面的人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于是自相践踏,乱成一团。 秦兵对赵佗说道:“大人,他们自己逃了。” 赵佗微微一笑,说道:“那边好了,随我杀敌吧。” 于是这十个人,开始追着数万大军开始杀。 残兵败将,根本毫无战斗力,这些蛮夷之国的士兵,丢盔弃甲,顾头不顾尾,只能挨个的被人收割人头。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士兵还是有些勇气的。 有几个人拿起武器,掉过头来,想要回头阻止已经杀红眼的秦人。 秦兵看到这个情况,纷纷大声叫道:“将军,这几个人非但不投降,而且胆敢向我们还击。” 赵佗哈哈大笑,说道:“那就杀。” 于是,秦兵骑着快马,呼和着向蛮夷之国的士兵冲过去了。 刀剑相交,当的一声,蛮夷士兵的剑断了。 秦兵哈哈大笑:“你们的凡铁,岂能与谪仙发明的神兵相提并论?” 下一秒,蛮夷士兵的头颅断了。 秦人信心倍增,一直嚎叫着追上来。 其他的蛮夷人看到这一幕,更加疯狂的逃窜,再也没有人敢回来战斗了。 于是,这一场战斗,变成了十来个秦兵对数万蛮夷之人的追杀。 跑的快的,捡一条命,跑得慢的,就被杀了。 倒是……也挺公平的。 第七百一十一章 迷信害死人 黄火药威力惊人,已经把蛮夷之人瞬间给镇住了。 赵佗带着人像是一阵旋风一样,疯狂的收割人头。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提着脑袋计算军工了。 这样的战斗,这样以寡击众,大获全胜的战斗,他们每个人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他们追杀了一个时辰,渐渐地停下来了。 毕竟杀了一个时辰的人,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就算人因为兴奋,不知疲倦,马匹也已经累的够呛了。 而且蛮夷之国的人,也有点回过神来了。 他们自然不敢跟秦人对打,但是他们开始放出弓箭来,让赵佗的人不敢接近。 无论如何,赵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们跳出了蛮夷之人的包围圈,继续寻找王五的踪迹。 ………… 石头垒成的宫殿之中,奥古斯都正在和大卫饮酒。 最近他们经常饮酒,因为只有酒能让人开心。 这两个人喝得醉醺醺的,忽然想起结拜来了。 只是他们的结拜,和中原的结拜有些不同。看起来有点像是……婚礼。 当然了,这种结拜是秘密进行的。 当他们正拜的高兴的时候,一个是侍卫又来了。 大卫看了看这侍卫,心中怒意大盛。 上次就是这个家伙,这次又是这个家伙。他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死? 侍卫,自然注意到了大卫的眼神,他也怕得要命。 但是他硬着头皮说了刚刚得到的情报。 “前方传来紧急战报。”侍卫说。 奥古斯都看了大卫一眼。 大卫心领神会,代替奥古斯都问道:“什么战报?说来听听。” 侍卫说道:“前方战报说……这个……” “到底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大卫催促道。 侍卫定了定神,有些艰难的说道:“我们败了。” 奥古斯都叹了口气,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最近这两个字听得太多了。 败了,败了,又败了。 这难道不是众神眷顾的国度吗?怎么一败而再败?怎么败个不停?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古斯都已经懒得再去追问原因了。 疲倦了,懒得再问了。 而大卫也有些疲倦了。不过作为蛮夷之国未来的主人,他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是大败还是……” 侍卫说道:“大败。” 大卫:“……” 侍卫又说道:“我方军马,丢盔弃甲,惨不忍睹。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数万人只剩下了几千人,而且个个带伤。” 大卫叹了口气:“罢了,败了就败了吧。那几个秦人细作怎么样了?” “抓到秦人细作没有?只要抓到这几个细作,我们就能了解秦人的情况,知道他们的特点。然后……” 侍卫干咳了一声,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败了。” 大卫一愣:“刚才你说的不是……” 侍卫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刚才我说的就是抓秦人细作,我们败了。” 大卫猛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说道:“刚才你可以说,我们数万人只是剩下了几千人,什么丢盔弃甲,什么惨不忍睹,什么自相践踏……这,这是秦人细作把我们打败的?” 侍卫干咳了一声,说道:“是。” 奥古斯都都有点忍不住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侍卫:“秦人,派来了多少细作?几万人?还是几十万人?” 侍卫小声说:“目测估计,约莫十来个人。” 奥古斯都快疯了:“数万人,被对方十来个人,打的丢盔弃甲,死伤众多?” 侍卫点了点头。 奥古斯都:“……” 侍卫说道:“这些秦人细作十分可怕,他们个个可以操纵一种十分可怕的东西。那东西落在地面上之后,会发出可怕的巨响,然后轰然裂开,周围的人全都粉身碎骨,十分可怕。” 侍卫似乎有点词穷了,一个劲的可怕。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根据幸存者说,那声音犹如雷鸣。那威力也像是天上的雷田。” 奥古斯都听了这话之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能够操纵雷电?这不是凡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一定有神灵在帮助他们。 而掌管雷电的,乃是雷神索尔。 可是索尔是我众神之国的神啊。他为什么要帮助秦人? 难道,他已经抛弃我了吗? 奥古斯都心里忽然有些慌。 最近他时常这么觉得。 他觉得众神已经抛弃了他,否则的话,如此强大的国家,怎么会被一小撮秦人耍的团团转? 以前,这种怀疑只是怀疑罢了。 但是现在,奥古斯都感觉自己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毕竟秦人已经得到了雷神的帮助,这就是直接的证据啊。 可是……众神为什么抛弃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奥古斯都想要仰天长叹。 他忽然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大卫,心想:难道我宠幸此人,惹来了众神的震怒吗? 奥古斯都越想越心惊。 可是,历代奥古斯都不都是这样吗?谁还没有一两个男宠了? 就是奥古斯都自己,也曾经是别人的男宠,否则的话,也坐不上这个位子。 而身边的大卫,还一无所知,他依然把自己当成主人翁,正在向侍卫询问秦人细作的情况。 侍卫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奥古斯都没有插嘴,他静静地听着。 越听越是心惊。 赵佗一伙人用的先进武器,确实惊世骇俗。但是绝对没有使者描述的这么惊世骇俗。 其中的原因,其实也不难想象。 数万大军,被数十人打败了。带头的将领也很头疼,这要是传回去,怕是要被处死啊。 而幸存下来的士兵也觉得很丢人。 那怎么办呢?自然是将敌人描述的够强大了。 敌人越强大,越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无能嘛。 于是在这些人口中,赵佗一伙人,个个身上带着神光,他们坐下的马都生着翅膀。 他们全身都带着雷电的光芒,只要宝剑一引,就是无比巨大的天雷落下来。 他们绝对是天上人,他们绝对是来惩罚世人的。 侍卫讲完之后,就一脸复杂的走了。 而大卫一屁股坐在地上,悲哀的想:我还等得到做奥古斯都的那一天吗? 而奥古斯都则看着大卫,心想:如果杀了他祭天,众神会原谅我吗? 第七百一十二章 还乡团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花红柳绿…… 这是一个好日子。 这样的好日子很适合向众神献祭。 奥古斯都很开心,蛮夷之国的贵族们也很开心。 唯独大卫不开心。 因为他是今天的祭品。 这几天大卫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可是奥古斯都不为所动。 而蛮夷之国的贵族,自然乐意看到大卫被献祭。 因为这家伙太烦人了,仗着是奥古斯都的近臣,作威作福,指手画脚。 现在这家伙死了,那是最好不过了。 甚至有些人蠢蠢欲动,心里想着:现在大卫已经死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作为替补,替他去作为奥古斯都的宠臣呢? 当然了,如果他们知道大卫为什么被献祭,应该就不会这么想了。 献祭开始了,大卫被残忍地送给了众神。 奥古斯都松了口气,全身轻松的向众人宣布:“现在好了,众神开始重新庇佑我们了。那些秦人,很快就会被我们打败和赶走。” 所有人都齐声欢呼,像是过节一样。 他们在提前庆祝胜利。 ………… 而赵佗一伙人,已经经过了十几个村子。 每一个村子都有秦军的传说,他们根据这些传说,正在寻找王五的下落。 这一日,他们又到了一个村子。 这村子的名字很古怪,随军的翻译说,如果村名翻译成秦语的话,叫做:甜水村。 因为村子里面有一口井,打出来的水很甜。 赵佗点了点头,进入了村子当中。 村子里面,气氛有些严肃。 有一个穿金戴银的人,带领着数百人,正在将一群男女老幼绑在树上,然后用鞭子抽打。 周围围观的人,人人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来,但是每个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赵佗向翻译使了个眼色,翻译点了点头,去打探消息了。 这翻译本身就是蛮夷之国的人,所以很轻易地就融入了村民当中。 他拽住一个人,纳闷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小声说道:“这都看不出来吗?是还乡队来了。” 翻译好奇的问道:“什么是还乡队?”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奇怪的说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翻译摇了摇头。 那人仔细打量了翻译一会,谨慎的说:“看你这穿着打扮,不是贵族的人吧?” 翻译笑了笑:“不是。” 那人又很谨慎的说:“那你对近日到来的秦人怎么看?” 翻译想了想说:“据说那些人只杀贵人,不杀穷人,倒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谨慎的说道:“如果你骂奥古斯都一句,我便信你。” 翻译立刻骂道:“奥古斯都***。” 那人点了点头:“不错,骂的挺狠的,我信你了。” 他对翻译说道:“之前从大秦来的天兵,不是路过我们的村子吗?” “这些天兵看我们可怜,世世代代受到贵族的欺压,就随手把贵族打跑了,并且将村中的农田分给了我们。然后又组织我们组织我们进行了训练,好让我们保卫自己的村庄。” “万万没想到啊,那些被打跑的贵族他们又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而且从城中借来了兵马。他们号称还乡队。” “这些兵马来势汹汹,又夺走了我们的农田和村庄。然后……把我们这些穷苦人绑在树上鞭打。” “你看见那些挨打的人了吗?他们是当初配合天兵最积极的人。因此还乡队要杀鸡……杀鸡什么来着?” 翻译说道:“杀鸡给猴看。” 那人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正是这句话,杀鸡给猴看。当初天兵经常说这句话开着,可是我的记性不太好,给忘了。” 随后,那人奇怪的看着翻译:“咦?你怎么也知道这句话?难道你也认识天兵不成?” 翻译微微一笑:“我哪有那样的好福气?” 随后,他向这人道别,回到了赵佗身边。 赵佗问道:“如何了?” 翻译低声说道:“小人问清楚了。他们是还乡队。” 随后,翻译把刚才打听到的东西又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翻译问赵佗:“将军,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 赵佗奇怪的看着翻译:“帮他们?为什么要帮他们?” 翻译愣了:“我们难道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赵佗呵呵笑了一声:“今天我们帮了他们,明天还乡队又来了。这些村民就要一直摇摆,一直被轮番欺负吗?” “你看看,他们人数明明是还乡队的数倍,可是面对人家的鞭打,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他们不争气。” “我们怎么帮?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除非他们自己想明白,否则的话,谁也帮不了他们。” 翻译说道:“那我们……” 赵佗淡淡的说道:“袖手旁观。” 于是,一行人开始袖手旁观。 而还乡队正在忙着惩治村民,竟然没人发现赵佗等人的到来。 于是,他们的围观没有受到阻碍。 树上的人,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了,但是鞭子依然没有停下来。 忽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老妪。 她扑向一个少年,哭喊着说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再打就打死了,看在众神的份上,绕过他吧。” 还乡队的人却充耳不闻,依然举着鞭子,一下一下的抽下去。 牢狱帮着少年挡了几鞭子,然后晕倒在地。 人群之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大着胆子走出来,想要把老妪抬回去。 谁知道还乡团却用鞭子去抽这几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被打的恼了,忽然冲到还乡团跟前,一把抽出他的宝剑,扎进了他的心脏当中。 人群顿时哗然。 这年轻人也吓傻了。 刚才扎这一下,他是头脑一热,现在……彻底懵逼了。 而还乡团的人都怒吼了一声,纷纷拔出剑来要杀人。 这时候,村民已经彻底乱套了,胆子小的人正在逃跑,而胆子大的人,则捡起了周围的木棍和石块。 赵佗在旁边看的很满意,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才像话。” 第七百一十三章 王五何在 百姓们用木棍和石头对付还乡队。 而还乡队则用刀剑还击。 百姓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武器简陋,根本不是对手。 眼看着他们节节败退,要死在还乡队的刀剑之下了。 赵佗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人说道:“让他们公平争斗。” 于是,周围的秦兵纷纷冲出去,砍瓜切菜一半,把还乡队的武器全都下了。 还乡队惊呆了。 他们万万没料到,这里竟然出现了秦人。 因此,虽然他们的人数是赵佗小队的数十倍之多,但是竟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赵佗宰割。 而赵佗并没有杀他们,只是围住了这片空地。 翻译对百姓们说道:“能不能夺回你们的农田和自由,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如果你们不争气,我家将军也不会再出手。” 百姓们顿时明白了,于是嗷嗷叫的向还乡队冲过去。 说来也奇怪,人还是那些人,但是自从秦兵出现之后,这些百姓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不分男女老幼,他们疯狂的冲击还乡队。 很快,还乡队那些人就被打翻在地,然后人事不知,最后……死在故乡了。 赵佗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那些百姓说道:“有些事,你们必须得自己做。不能总等着人来救你们。” “谪仙的门徒已经告诉了你们方法,你们就应该把这些方法用起来。” 这些百姓都唯唯诺诺,连连答应。 赵佗又问:“你们可知道,冯去力的大军在何处吗?” 这些百姓都纷纷热情的指路。 他们对秦军的动向很熟悉,也很关注,所以立刻就向赵佗指明了道路:秦军大队人马都在宝贝山,你们去宝贝山就可以了。 赵佗点了点头,向百姓道了谢,然后打算前往宝贝山。 在临出发的时候,有百姓拦住了他们。 这些百姓热泪盈眶,对赵佗说道:“将军,我们固然想要反抗,可是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并不熟悉军事,还乡队来了,我们毫无还手之力,能不能留下一个人,教导我们一番?” 赵佗想了想,对其中一个秦兵说道:“你身体不适,就留下来吧。” 这秦兵有些不情愿,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 秦兵,其实没有受伤,只是有点水土不服,最近在拉肚子,整天在马上颠簸,有点脱水了,确实应该留下来好好休息。 秦兵在这个村子当中,受到了国王一般的待遇。 而秦兵跟着赵佗在蛮夷之国有一阵子了,也熟悉了他们的语言,所以倒也能简单地和村民交流。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国王待遇,都是假的。一旦还乡队来了,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当天晚上,秦兵就把所有的村民都叫了起来,部分男女老幼,只要有一把子力气,就要编练起来,对着他们进行操练。 秦兵只是一个士兵而已,但是他有一本商君别院出版的谪仙兵法。 秦兵按照谪仙兵法中所传授的内容,操练这些人。这军中没有读书人负责传播谪仙的思想,秦兵就自己兼任了这个职务。 不出十天,这个村子的容貌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有了自信心,他们知道,就算是还乡队来了,他们也不用再怕了。 ………… 最近,王五无论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之前王五写了一本书,叫做王五日记。 起初的时候,只有同伍的几个兵卒知道,但是这些兵卒之中,有几个人十分大嘴巴。 用嘲讽的语气,把王五写王五日记的事情说出去了。 并且添油加醋的说,王五想要冲击谪仙文学奖。 于是,王五出名了。 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凡是见到王五的人,都会笑嘻嘻的说一声:“哎呦,这不是未来的谪仙文学奖获得者,王五嘛。” 说这话的时候,一定要拉着长音,否则的话,体现不出嘲讽的意味来。 王五总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的王五日记,已经交给商贾去咸阳城出版了,至今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商贾是不是死在半路上了,也不知道咸阳是不是决绝了。 商贾死在路上,那是大概率事件。咸阳拒绝出版,也是大概率事件。 王五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是,他还在坚持写王五后记。 他只是形成了习惯,想要记录这一切罢了。 只是这一次再写的时候,王五是背着人的。他不想再让任何人看见了。 然而,这一天王五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营帐忽然被人掀开了,钻进来了十几个兵丁。 他们直接把王五揪了出去,并且把王五后记也拿走了。 王五有些愤怒,恼火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都笑嘻嘻的说:“没什么意思,我们想拜读一下未来谪仙文学奖的着作。” 当王五被带出去的时候,他发现周围聚拢了很多士兵。 这些士兵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王五忽然明白了,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是有高层在背后操纵。 王五知道,他得罪人了。 他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去力。 王五日记,原本自己悄悄地写,悄悄地出版,也不会引起冯去力的注意。 冯去力也懒得去搭理一个小卒在搞什么。 但是最近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说什么谪仙文学奖。 这些事情,渐渐地就传到了冯甲的耳朵当中。 冯甲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向冯去力说了。 冯去力十分敏感,他的警惕性比冯甲这个管家可要敏锐多了。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王五日记,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因为这本日记是直接证据。证明自己是按照谪仙兵法做事的。 到那时候,自己的功劳不就全是谪仙的了吗?自己忙碌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吗? 所以,冯去力命令冯甲搞一些事情,让王五放弃这个打算。 他们不知道,王五日记的一大部分,已经被商贾带走去出版了。 冯甲带着人,闯进了王五的营帐,然后把他的所有书籍都搜了出来。 他们不打算直接命令王五停止写作,那样的话太明显,传出去也不好听。 冯去力不打算出面,他打算让几个亲兵,好好地羞辱王五一番,好好的欺负王五一番,然后毁掉了他的书也就是了。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他们要当着所有官兵的面,对王五进行一番羞辱。 王五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这些,于是一言不发的在那里站着。 秦兵把他的王五后记拿出来,笑嘻嘻的说:“我给大家念念啊,念一念将来谪仙文学奖获得者的文采。” 随后,这个秦兵大声念起来了。 周围的秦兵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起哄,也没有人出声支持。 大家都是老兵,都懂这里的规矩,谁也不傻,知道这是在针对王五。 秦兵念了一会之后,就把王五后记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写的什么东西?就这个也能获得谪仙文学奖?” 王五不吭声。 秦兵忽然用手指戳了戳王五的心口:“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没听见?你是看不起我吗?” 王五幽幽的说:“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弯下腰,想要把自己的书捡起来。 结果那秦兵一脚踩住了那本书,然后笑嘻嘻的说:“怎么?你还想写吗?” 王五抬头看了秦兵一眼:“我写不写,和你有关系吗?” 秦兵呵呵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这是什么语气?想和我打架吗?” 王五摇了摇头:“没兴趣。” 秦兵没事找事的说:“你敢看不起我?” 随后,他一拳打在王五身上。 王五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周围的秦兵全都冲过来,对着王五拳打脚踢。 全军将士,没有一个吭声的。 在他们看来,王五这个人,确实有点另类了。 干什么不好,非要写什么王五日记。 写就写吧,还要冲击谪仙文学奖。 虽然这是别人开玩笑调侃他的,但是……怎么不调侃别人,专门调侃你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因此,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秦兵正打的痛快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然后是秦音:“请问,是冯去力冯大人的兵马吗?” 负责了望的小卒早就发现这队人了,马上问道:“尔等何人?” 为首者拿出来了令牌,说道:“我乃赵佗。” 秦兵验看了赵佗的印信,发现没有问题,于是急匆匆的去禀报冯去力了。 冯去力听说赵佗来了,顿时大吃一惊。 他心中暗暗的想:难道是来接替我的? 在几个月前,冯去力就知道皇帝对自己很不满意,派了谪仙和李信来接替。 但是之后,李水和李信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露面。 冯去力也就渐渐地放下心来了,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赵佗居然找来了,难道他是来…… 冯去力忽然起了一阵杀心,不过他抑制住了。 他带着冯甲,皮笑肉不笑的迎接了赵佗。 “哎呀呀,赵将军,你怎么来了?”冯去力笑眯眯的说道。 赵佗向冯去力拱了拱手,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王五何在?” 冯去力微微一愣:“王五?哪个王五?” 赵佗说道:“就是写王五日记的那个王五。” 冯去力惊讶的看着赵佗:“难道王五要冲击谪仙文学奖的事,已经传到咸阳城了吗?” 赵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干咳了一声,问道:“王五何在?” 冯去力哦了一声,说道:“王五么……王五正在……” 他扭头看了冯甲一眼:“王五何在?” 冯甲说道:“这军中有数万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卒,谁知道哪个是王五?” 赵佗淡淡的说道:“冯大人治军如此松散吗?有了名字,竟然都找不到人吗?” 冯去力挥了挥手,对冯甲说:“找。” 半个时辰后,有三十个王五被带来了。 没办法,这个姓氏有点普遍。这个名字也有点普遍,同名的有点多。 赵佗问道:“是谁写了王五日记?” 有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走了出来。 赵佗微微一愣,问道:“你这是……与蛮夷之人大战,负伤了?” 王五摇了摇头:“是被同袍秦兵打的。” 赵佗问道:“是谁?” 王五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毕竟被挨了一顿痛揍,如果再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那就太缺魂了。 赵佗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小队说道:“绑了。” 于是这十几个人像是猛虎下山一样,迅速的把那几个人找了出来,然后绑了。 这些人,都是冯去力的秦兵。 冯去力幽幽的说道:“赵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赵佗淡淡的说道:“没什么,这些人殴打同袍,我要找个说理的地方,为王五主持公道。”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这是在我军中,自然应该由我主持公道。你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赵佗呵呵冷笑了一声:“你这里,当真有公道吗?” 冯去力冷眼看着赵佗:“赵大人。这个王五,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卒而已,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小卒,与我为敌吗?若我们闹得不愉快,恐怕彼此之间,难以见面吧?” 冯去力有点恼火。 论官职,他比赵佗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是赵佗今天太嚣张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这就很过分了。 赵佗幽幽的说道:“冯大人。这个王五,可并不是普通的小卒。他的王五日记,已经传到了咸阳城。” “陛下已经看到了这本日记,并且赞不绝口,特地命末将千里迢迢找到他,带回到咸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陛下都已经看到了王五日记? 这……这……难道王五真的要获得谪仙文学奖了。 众人再看王五的时候,眼睛之中就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而王五,也有些懵逼了。 我的王五日记,竟然被陛下看到了?我……我要光宗耀祖了?我…… 忽然,王五举起手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哎呦,疼,原来不是在做梦。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两场暗杀 赵佗冲王五摆了摆手,说道:“走吧,随我回家。” 王五又惊又喜,他回头看了冯去力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那我……走了?” 冯去力没有说话,他依然处在震惊之中:这王五日记……竟然传到了咸阳?竟然传到了陛下耳中,而且陛下赞不绝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去力看了赵佗一眼:“赵将军,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看到王五日记?” “此地距离咸阳城,有千万里之遥。王五日记,是怎么传回去的?你要找的王五,当真是这里的王五吗?” 赵佗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正是这个王五。” 冯去力却拦着人不放,他坚持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此人是王五呢?他的日记,是怎么传回到咸阳城的?” 赵佗淡淡的说道:“因为有一位商贾,不远万里,把王五日记带了回去,这一路上历尽了艰难险阻。将军想要知道的话,我也不用讲,这里有一本书,你看看就知道了。” 随后,赵佗拿出来了一本书,而这本书,就是根据商贾经历写成的。 冯去力稍微翻了翻,看了看简介,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万万没想到,商人驱利竟然能到这种程度。 命都要没了,要那些钱有什么用呢? 冯去力一个劲的感慨。 赵佗淡淡的说:“冯大人,这个人我是不是可以带走了?”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你说带走就带走?此人是我军中士卒,就算你是谪仙的人,又岂能……” 赵佗慢悠悠的拿出来嬴政的诏令:“这是陛下的意思。”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自当遵从了。不过……” 赵佗纳闷的看着冯去力:“不过什么?” 冯去力说道:“不过,这诏令是真的吗?不会是伪造的吧?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特地带回去一个小卒?” 赵佗说道:“难道要末将解释一番朝堂之上的争执吗?” 冯去力说道:“本官洗耳恭听。” 他现在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一边拖延,一边想办法留下王五。 毕竟王五日记事关重大,一旦证明是真的,那就糟糕了。 所以,冯去力在想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王五到达咸阳城。 赵佗一脸无奈的看着冯去力,然后拿出来了一张报纸。 是大秦日报。 大秦日报,现在是朝廷的官方报纸,在得到嬴政的首肯之后,会刊载一些朝堂上的大政。 而这一期,详详细细的记载了朝堂之上,关于王五日记,关于谪仙兵法的争论。 冯去力看完之后,一颗心都快凉了。 原来,谪仙兵法居然有备份,原来,谪仙兵法居然在咸阳城中出版了。 冯去力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是骑虎难下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派出去使者,说这些带兵方阵都是自己的主意。 如果老老实实承认谪仙的功劳,凭借自己在蛮夷之国的战功,也足以加官进爵了。 现在可好……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啊。 诬陷谪仙,争抢功劳……这种事必定为人所不齿,而且一旦惹得皇帝震怒,那后果正是不堪设想。 冯去力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把报纸收了起来。 他把报纸交给了赵佗。 赵佗淡淡的说道:“冯大人可相信了?” 冯去力想了想,又说道:“需不需要我派人护送?” 赵佗摇了摇头:“不必了,以免夜长梦多。” 冯去力有点恼火的说:“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夜长梦多?你觉得有人要害你们吗?你觉得是谁要害你们?” 赵佗淡淡的说:“末将什么都没有说,冯大人何必生气呢?” 冯去力根本就是找借口发火,他指着赵佗说道:“就算你是槐谷子的人又如何?老夫乃御史大夫,你敢对我无礼?” “来人啊,给我杀了此人。” 赵佗手中举着嬴政的诏令,大声说道:“我是奉陛下的诏令,前来带走王五,谁敢拦我?” 冯去力疯狂的叫喊着:“给我将此人绑了,严加审问。” 周围的秦兵,没有一个动的。 冯去力懵了,他抓住其中一个士兵,问道:“为何不动手?” 那士兵有些为难的说道:“大人,他手中有皇帝的诏令。” 冯甲走过来,低声说:“主人,这些士兵,已经不听我们调遣了。” 冯去力一愣:“什么?” 冯甲说道:“主人是不是还记得?我们在每一队,每一伍都安置了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教会了士兵忠君爱国。” 冯去力说道:“是啊,那又如何?” 冯甲说道:“如今将军要与朝廷对抗,这些士兵不想听从命令了。甚至于前些日子,军中的命令,要有那些读书人首肯才能执行下去,否则的话,那些士兵往往会拒绝。” 冯去力:“……” 冯甲叹了口气,低声说:“让他们走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冯去力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挥了挥手,对赵佗说道:“滚。” 赵佗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带着王五走了。 当这一行人走了之后,士兵们都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说起来了。 他们讨论的,自然是王五。 有人说道:“王五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走了狗屎运呢?” 有人说道:“恐怕也未必是狗屎运,你看王五,平日里写写画画,或许真的很有才华。” 又有人说道:“你们说,这王五真的能得谪仙文学奖吗?” 周围的人都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谁知道呢?” 士兵们在议论纷纷,而冯去力和冯甲,也在营帐之中密谋。 现在冯去力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他只相信冯甲。 他看着冯甲,有些不安的问道:“为之奈何?” 冯甲说道:“主人无忧,一个王五,改变不了什么。” 冯去力叹了口气,说道:“这个王五一旦回到咸阳城,必定会添油加醋,将这里的事情说一遍,到那时候,咱们的所作所为,就要全部暴露了。” 冯甲沉思了一会,对冯去力说道:“如果……王五到不了咸阳城呢?” 冯去力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杀了他?” 冯甲点了点头:“主人,此人只是一个低贱的士卒罢了。他的性命简直如同路边的尘土一般。岂能因为这个低贱的兵卒,就害了主人的前程呢?” 冯去力缓缓的点了点头。 冯甲说道:“因此,我们不如杀了他。” 冯去力想了想,说道:“然而,杀了此人。咸阳必定会知道,到那时候,我们怎么办?事情只能越来越坏。” 冯甲微微一笑,说道:“主人,小人已经想到了一个妙计。” “咱们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杀人呢?咱们让蛮夷之人帮我们杀不好吗?蛮夷之人杀了,王五就回不到咸阳城了,而我们也可以摆脱干系。” 冯去力点了点头:“办法倒是个好办法,然而……蛮夷之人为什么要杀王五呢?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冯甲微笑着说道:“主人,咱们可以假扮成蛮夷之人杀了王五啊。千里迢迢,陛下又如何查证?” 冯去力感觉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了。 他点了点头:“对啊,怎么我没有想到。” 冯甲说道:“主人光明正大,一生光明磊落,这种阴损的计策,自然是想不到了,只有小人这种蝇营狗苟之人,才能想得出来啊。” 冯去力听了这话之后……心里美滋滋。 不得不说,每一个管家都必定有一手绝活啊,否则的话,怎么能爬到这个位置上? 冯去力对冯甲说道:“我有些累了,有些事情,你自己去做就可以了,不用再跟我说。” 冯甲心领神会:“小人明白。” 随后,他快步走出去了。 数万士卒,千挑万选,选出来了一百人。 冯甲只信任这一百人,或许只有这一百人,是绝对忠于冯去力的。 冯甲对着一百人说道:“从这里回到咸阳,要经过一个地方,这地方的名字很古怪。蛮夷之人的发音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能翻译成恶狼谷。” “这个恶狼谷,是回去的必经之路,我要你们在那里埋伏。” “等他们到了恶狼谷之后,你们要立刻将他们杀了。而且要假扮成是蛮夷之人做的。” 这一百人都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饱餐一顿,向着恶狼谷出发了。 ………… 安东尼和副将正在密谋。 副将说道:“大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任由马可波罗在军中蛊惑人心,咱们的士卒就要跑光了。” 安东尼点了点头。 副将说道:“我建议立刻放马可波罗还乡,在路上截杀他。” 安东尼说道:“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副将说到:“恶狼谷是马可波罗回去的必经之路,我们不如派人假扮成秦人,藏在恶狼谷,当马可波罗经过的时候,就将他斩杀。” “到那时候,不仅可以除掉马可波罗,而且还可以激发将士们同仇敌忾之心。” 安东尼点了点头:“好,好。你立刻挑选一些忠勇之人去做这些事。” 副将说道:“是,这个容易。” 副将在军中挑选了很长时间,终于挑选了五十人。 只有这五十人,是绝对忠贞之士,剩下的人,副将已经不敢相信了。 副将说了一下和安东尼的决定,这五十人轰然答应了。 于是,两伙人同时赶往恶狼谷。 ………… 恶狼谷中有一伙山贼。 这些山贼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蛮夷之国太平的时候,他们劫掠周围的村民。现在秦人来了,这些山贼又想劫掠秦人。 不过,还没等他们动手,就发现秦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于是贼首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们在观望。 如果秦人赢了,他们就投降秦人。 如果蛮夷之人赢了,他们就投降蛮夷之人。 现在两军交战,正是用人之际,这伙山贼认为,他们加官进爵的机会来了。 最近他们天天开会,讨论的就是究竟要投降给谁。 有的人主张投降蛮夷之人,他们认为大家毕竟是一个老祖宗,投降过去之后,或许会受到重用。 但是也有人主张投降给秦人,因为秦人战力强悍,绝对会赢。 大家正在商议的时候,有巡山的小卒回来说道:“有一伙秦人埋伏在这里了。” 贼首大惊:“难道秦人打算攻打我们了吗?” 小卒说道:“然而,他们人数不多,看起来像是打探消息而已。” 贼首说道:“既然来打探消息,那定然是准备攻打我们了。” 小卒默不作声。 其他的贼人担心的说道:“我们应当如何?” 贼首说道:“先去看看那伙秦人是怎么回事吧。” 于是,贼首带着这些山贼悄悄的潜伏过去了。 贼首观察了一会,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说,那些人真的是秦人吗?” 山贼们说道:“好像不是,秦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可是这些人……和我们长得一样啊。” 贼首嗯了一声:“他们不是秦人,他们是假扮成的秦人。” 山贼好奇的问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贼首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他们小心一点,耐心观察。” 就在这时候,巡山的小卒又说道:“有一伙官兵来了,他们也悄悄地埋伏在这里了。” 贼首吃了一惊:“官兵也来了?快去看看。” 他们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观察那些埋伏在附近的官兵。 山贼观察了一会,说道:“你们觉得,这些人是官兵吗?” 周围的山贼说道:“有点不像啊,官兵和我们长得一样,这些人……分明是秦人啊。” 贼首点了点头:“这些人根本不是官兵,他们是秦人假扮而成的。” 山贼们好奇的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贼首摇了摇头:“不知道,最近这些人怪怪的。” “秦人要假扮成官兵,官兵要假扮成秦人,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我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人类迷惑行为 众山贼问贼首:“咱们现在怎么办?” 贼首看着山下的秦兵和蛮夷官兵,想了想说道:“这两伙人,明明势不两立,却不约而同的埋伏在了这里,看样子是打算将我们这里当做战场,大大的打上一场了。” 周围的山贼都点了点头。 贼首想了想说道:“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不要招惹这些人,观察一下再说。” 山贼们都答应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负责了望的山贼说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众人齐齐向那边看的时候,发现是几个秦人,正骑着马通过这里。 贼首问旁边一个贼人:“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贼人名字叫卢丁,是山贼之中最有智慧的一个。因此贼首有什么问题,都会找他商量。 隐隐约约的,这个卢丁有一种军师的感觉。 卢丁不负众望,微微思索了一会之后,对贼首说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有重要的秦人要从这里经过。” “官兵得到消息之后,就悄悄地埋伏在这里了,他们想要偷袭那位重要的秦人。” 贼首点了点头,很快又不解的说道:“然而,秦人为何同样埋伏在这里呢?” 卢丁想了想,说道:“这是因为,秦人同样得到了消息,知道有官兵埋伏在这里,所以他们想要偷袭官兵。” 贼首觉得有点绕,不过仔细想想,觉得卢丁说的也有道理,估计还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于是贼首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卢丁说道:“你不愧是我们山寨当中的聪明人啊。” 卢丁谦虚的笑了。 这时候,山上一声呐喊,那些埋伏在草丛中的秦人纷纷跳了起来,向山下的秦兵冲过去了。 贼首愣了,众山贼愣了,卢丁也愣了。 怎么秦人……要杀起自己人来了? 贼首看向卢丁,卢丁干咳了一声,说道:“或许……或许他们不是想要杀自己人。他们只是……他们只是看到了同乡,打一声招呼罢了。” 贼首说道:“有这样打招呼的吗?” 下面的那些秦人,个个手中拿着刀剑,疯狂的向过路的秦兵冲过去,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火并。确实不像是打招呼。 卢丁干咳了一声:“或许……秦人的风俗比较奇怪呢?” 这根本就是强行解释加扯淡了。 忽然,卢丁一拍脑门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们看,这些秦人身上都穿着我们的衣服。现在他们举着刀剑要砍向自己人。这说明什么?” 周围的人都茫然的摇了摇头,好奇的问:“这说明什么?” 卢丁呵呵一笑:“这说明,这些秦人都投降了官兵,投降了我们。现在他们急于立功,因此要砍杀自己的族人。获得信任。” 贼首说道:“你这个解释……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秦兵现在节节胜利,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这一伙秦人,为什么要投降我们?他们是疯了吗?” 卢丁:“这个嘛……” 他支支吾吾的哼哼了两声,觉得自己实在解释不过去了,于是就闭上嘴了。 这时候,下面已经打起来了,贼人们的注意力全被下面的秦人吸引了,倒是也没人再关注卢丁了。 于是卢丁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他也被下面的热闹场面吸引了注意力。 ………… “大人,好像有贼人偷袭。”有个秦兵向赵佗说道。 “是恶狼谷的山贼吗?”赵佗问道。 他知道恶狼谷有山贼,只是没想到这些山贼胆子这么大,连秦兵都敢偷袭。 山贼,实力再高强,也只是贼而已。 贼与兵斗,那只能是找死。 就算通过偷袭,侥幸得手,他们承受得起数万大军之后的怒火吗? 所以赵佗有点不敢相信,恶狼谷的山贼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士兵向赵佗说道:“这伙贼人的身份,暂时还没有弄清楚,但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好像是蛮夷之人。” 士兵一边说着,一边把望远镜拿出来了。 他把望远镜放在眼睛上,向远处看了看,然后就咦了一声。 赵佗问道:“怎么?” 那士兵说道:“怪哉,向我们冲过来的这群人,看打扮确实是蛮夷之人,可是看他们的容貌,好像是秦人啊。” 赵佗心中微微一动,然后笑了:“如果是秦人的话,那倒不意外了。” 随后,他对守卫的士卒说道:“来的时候,伏尧公子就已经嘱咐过我了,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看来,果然被公子说中了。” “公子,真乃天纵奇才也。” 赵佗感慨了一番之后,对士卒说道:“罢了,就在他们身上试试我们的新式武器吧。” 于是,这些人拿出来了一些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很长,看起来像是一根大铁管。 铁管一头放在人的肩膀上,另一头有人扶着,点燃了药捻。然后慢慢吞吞的开始瞄准远方的人。 远方的人有点紧张,他们自从被冯甲派过来之后,心里就一直在犯嘀咕。 与谪仙为敌?那和找死有区别吗?可是这些人大多数都姓冯,是冯氏家奴。 他们或者直接是冯去力的仆役,或者有亲人在冯家做仆役。 所以,他们对冯去力忠心耿耿,他们也必须对冯去力忠心耿耿。 因此,虽然心中嘀咕,他们还是来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埋伏在这里。 当赵佗一伙人出现的时候,他们一跃而起,冲了下来。 带头的,是冯甲的远房侄子,冯癸。 冯癸是第一次带着这么多人去杀人,他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 他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干净利落的干成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叔父失望。 或许做成之后,叔父会心中大喜,然后提拔提拔自己。 冯癸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前冲锋,可是冲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前面的秦兵拿出来了那种怪模怪样的管子。 不知道为什么,冯癸心里面总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难道这东西是某种远程武器?应该是远程的吧,否则的话,没必要这么快就拿出来。 难道是枪吗?他们要把枪丢过来扎我们?那能丢多远。 不然能是什么? 不过冯癸也不担心,因为现在双方距离还很远。 这么远的距离,甚至在弓的射程之外,这些大管子能有个屁用。 然而,就在这时候,冯癸看到了一团火光,从管子里面冒出来。 紧接着,身上一颤,冯癸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再之后,他听到了一阵巨响,犹如一声声闷雷。 再然后,冯癸倒在了地上。 他忽然想起来,据说商君别院研制出来了一种新式武器,可以把铅丸发射出去,射程很远,且无坚不摧。 难道……这边是那种新式武器吗? 冯癸叹了口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他没有做到。 他的大腿被击中了,现在正在流血。 向冯癸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甚至还没有看到对面的秦兵,就已经被击倒了。 实际上,被击倒的也就十几个人而已,毕竟赵佗人数有限。 然而这十几个人倒下,也足以让冯癸的人心惊胆寒了。 赵佗挥了挥手,他手下的秦兵冲了上来。 他们手中端着连发的弩箭,一阵箭雨,又射倒了几个。 然后……再然后……剩下的人开始四散奔逃。 赵佗看着那些逃跑的秦兵,不由得感慨道:“看来这些人,也知道中义廉耻,也知道他们干的事见不得人啊。” 赵佗随便抓了几个活口,至于是在追不上的,也就算了。反正早就已经猜到这些人的身份了。 很巧,冯癸就在被抓之列。 赵佗看着冯癸,幽幽的说道:“是冯去力派你们来的?” 冯癸牙关紧咬,不肯说话。 赵佗说道:“我也懒得审问,到了咸阳城,自然有人问你。来人啊,好好关照他,千万不能让他自杀。” 于是,有两个秦兵走过来,把冯癸五花大绑,并且在他嘴里面塞了东西,免得他咬舌自尽。 秦兵问道:“将军,我们继续向前走吗?” 赵佗问那秦兵:“先不着急,派出去几个人,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的伏兵,此地地势险要,我们要慎重。” 秦兵点了点头。 他们探查了一番,很快折返回来。 小卒谨慎的对赵佗说道:“将军,前面果然还有伏兵。” 赵佗:“哦?是什么人?” 小卒说道:“距离尚远,我们没有办法确认他们的身份。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应当是秦兵。或许是冯去力的人。” 赵佗皱了皱眉头:“想不到冯去力狠毒至此。一次杀不死我们,又派来了一伙人?” “我们应当如何是好?”那小卒有些紧张的问道。 这小卒只是个普通的士兵而已,对上层的斗争一窍不通,现在看到冯去力居然派人追杀,顿时有些害怕。 冯去力冲他微微一笑,安慰说:“放心吧,有谪仙呢。” 小卒点了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冯去力说道:“我们先退出此地,派出斥候,悄悄摸清楚了对方的情况再说。” 众人答应了,于是一窝蜂一样,退了出去。 恶狼谷,安静下来了。 贼首对众山贼说道:“我忽然觉得,我们投降秦人比较好。” 其他的山贼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刚才秦人威力巨大的武器,他们都看到了。 面对那样强大的武器,谁有还手之力? 至少官兵是不行的。投向官兵,早晚是一个死。倒不如趁早投降秦人。 如果事后能和秦人并肩作战,灭了官兵,也许秦人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山贼们就可以加官进爵,取得荣华富贵了。 山贼按兵不动,而赵佗一伙人,已经退出去了恶狼谷,他们到了附近的一座山峰上。 山峰很高,赵佗用望远镜,把这里看的一清二楚。 无论是山贼,还是安东尼的人,他们自以为藏的很隐蔽,但是被赵佗居高临下这么一看,就全都露馅了。 赵佗说:“怪了,山贼在埋伏,秦人也在埋伏,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旁边一个专门负责了望的秦兵说道:“将军,小人觉得,那伙人好像不是秦兵。” 赵佗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当真?” 小卒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他们穿着咱们的衣服,但是他们的头发、武器,都不一样。” 随后,小卒递过来一个高倍的望远镜。 赵佗有点用不习惯,在小卒的指点下,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那伙人。 赵佗观察了一会,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有意思,很有意思。这些人。还真的不是秦人。” “不过,这些蛮夷之人假扮成我们做什么?” 赵佗对身边的秦兵说道:“你们绕过去,埋伏在他们背后,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秦兵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饶了过去。 ………… 安东尼派来的那些刺客,现在很尴尬。 他们刚才已经看到了秦人之间的战斗,有些懵逼,也有些害怕。 他们有点拿不准,还要不要继续刺杀马可波罗。 刺杀吧……秦兵可能没走远。 不刺杀吧,这是安东尼交代下来的任务。 好在秦兵似乎退出去了,不敢从这里走了。 这些刺客不约而同的告诫周围的人:“这一场刺杀,一定要悄悄的进行,千万不能发出声音,免得被秦兵听到,万一折返回来,那就糟糕了,到时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时候,马可波罗已经进入了恶狼谷。 马可波罗牵着一头毛驴,毛驴背上驮着的全都是金币。 他一边走,一边乐不可支的傻笑。 当初他那一小队人,全都投降秦人了,唯独他没有投降,就是因为他头脑聪明。 他从秦人那里,学到了发家致富的方法。 原来,人的离奇经历可以编成书,原来说书可以赚钱。 马可波罗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冒死回来,把自己的想法实践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大获成功,而且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成功。 好,很好,非常只好。 马可波罗现在算是衣锦还乡了。 回去之后,就可以做大财主了。 不,还要继续说书,还要赚更多的钱。 马可波罗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第七百一十六章 巧了吗这不是 当马可波罗畅想自己未来的时候,安东尼的那些刺客,正在悄悄地接近他。 他们已经把马可波罗包围了,只要一声令下,就能乱箭齐发,把马可波罗射成刺猬。 然而,就在他们的头领要下令的时候,马可波罗忽然哎呦叫了一声,然后钻进了草丛中。 众刺客大惊:难道此人如此警觉?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马可波罗,只是单纯的内急而已。 虽说趁他如厕的时候,也可以乱箭齐发,将他射死。 但是射死之后呢?总要去验明正身的,大家都觉得有点脏,情愿等等他。 听说大秦乃文明国度,杀人的时候,会让那些死囚犯在最后时刻饱餐一顿。 而众神之国,虽然没有大秦那么文明,但是允许死囚临死的时候上个厕所,也算是莫大的开恩了。 于是他们等着马可波罗,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刺客们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而马可波罗的腿也已经麻了。 最近马可波罗发了大财,有了钱之后,就忍不住开始造。 天天吃肉,天天喝酒,熬夜鬼混。 于是乎……肠道有些不太通畅。 “唉,真怀念那些吃粗粮,穷且快乐的日子啊。”马可波罗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周围的刺客听到之后,心里都有些发酸。 只有富人才能发出这样装逼的感慨。 终于,马可波罗提上裤子站起来了。 刺客们大喜,一拥而上,朝马可波罗冲过去了。 马可波罗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饶命,我有钱。” 刺客们顿时愣了一下。 钱这东西,人人都想要。 刺客们是完全被钱这个字影响了神智,下意识的停下来的。 马可波罗正在掏钱。 他经过恶狼谷的时候,心里就有点嘀咕,因为早就听人说,恶狼谷当中有一伙贼人,专门打家劫舍,劫掠来往的商贾。 马可波罗觉得,自己只身一人,目标比较小,而且最近众神之国正在和秦人打仗,这些山贼应该龟缩不出才对。 不至于那么巧,就遇见他们吧? 结果好巧不巧,还真的遇见他们了。 于是马可波罗开始执行自己的第二套方案:花钱买命。 现在马可波罗并不心疼钱,因为她发现自己能赚钱。 只要自己想,可以赚来很多钱。所以花钱买命一点都不心疼。 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当马可波罗把钱掏出来,看到对面的人的时候,立刻就愣住了。 起初的时候,他以为遇到了秦人,因为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太像是秦人了。 但是他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对,因为面前的这些人,分明是自己的同族。 这……难道这是恶狼谷中的山贼?可是山贼劫掠的时候,为什么要假扮秦人? 难道……是为了嫁祸给秦人? 那也不对啊,他们是山贼,干的本来就是暗处的勾当,有必要假扮秦人吗? 马可波罗纳闷的看着这些人。 而刺客们,已经安耐不住了。 他们纷纷说道:“快把钱拿出来。” 马可波罗小心翼翼的说:“拿出钱来,自然没什么问题,老实说,我这些钱,就是给诸位英雄好汉准备的。” “你们看我这毛驴身上有钱是吧?我还在别的地方藏了钱呢。只要你们留我一条命,我一定带着你们去把钱挖出来。” 刺客都大为兴奋,没想到这一趟苦差事还有外快啊。 于是他们更加急切的催促马可波罗拿钱。 马可波罗干咳了一声,说道:“要我拿钱,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诸位……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请你们用众神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骗我。” 刺客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金钱的诱惑。 领头的人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是安东尼大将军的人。” 马可波罗一听这话,顿时大喜,他连忙说道:“那咱们是一家人啊。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安东尼大将军亲自认可的英雄。” 随后,马可波罗将他的勋章拿出来了。 然而,周围的刺客不为所动。 他们都意味深长的看着马可波罗。 领头的刺客幽幽的说:“你的勋章,不管用。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马可波罗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不是蠢人,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 安东尼,派人来刺杀他,原因,不问自明。 前些日子,马可波罗在军中说书,有不少将士受了诱惑,都逃走了。 当时马可波罗就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他没有太在意,因为当时赚钱太多了,来钱太快了。 可是现在,马可波罗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早就在安东尼的死亡名单上了。 安东尼想要杀人,完全能理解。 而马可波罗现在焦虑的,是怎么保命。 他思索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保命的方法。 他这条性命,应该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这一次,即便是送钱也没用了。 马可波罗长叹了一声,对刺客说:“能不能让我面对故乡而死?” 刺客们点头答应了。 马可波罗转过身去,看着远方的故乡。 其中一个刺客说:“在死之前,你先告诉我们,你把你的钱藏在了什么地方。” 马可波罗拍了拍身边的毛驴:“都在这里了。” 刺客有点不相信:“你不是说,还有一部分藏起来了吗?” 马可波罗说:“那是骗你们的,免得你们拿走了我的钱之后,将我一刀杀了。” 刺客们低着头商议了好一会,然后认为,马可波罗现在在说谎。 在杀他之前,应该把他严刑拷打一番,问出来藏宝的地点再说。 马可波罗听了这话之后,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特么的,这不是嘴贱给自己找事吗? “啊……啊……啊……” 荒凉的野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声。 伴随着这叫声,还有鞭打声。 马可波罗尽情的释放着身上的痛苦,他的叫声在山谷中来回的回响着。 刺客头子说:“这样可不行,这样会被人听到,万一那些秦兵去而复返,那就糟了。” 其他的刺客心领神会,找了一截树根,塞在了马可波罗的嘴里面。 于是,马可波罗的惨叫,变成了一阵呜呜呜的声音。 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赵佗看了一会,这时候,有个小卒背着一个大箱子回来了。 赵佗问道:“怎么样了?” 那小卒拍了拍箱子,微笑着说道:“大人放心,我已经把他们的对话全部录下来了。” 赵佗点了点头,又说道:“声音不是重点,重点是画面。” 旁边另一个小卒说道:“大人放心,照片我也已经拍下来了,画面很清晰。” 赵佗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将那个倒霉蛋救下来。” 随后,秦兵们一跃而出。 刺客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看到秦兵,全都吓得心惊胆战。 他们最怕的就是秦兵干预,现在看到秦兵出现,顿时一窝蜂地逃跑。 毕竟,他们可不想被那种怪莫怪样的管子喷上两下。 赵佗看着逃走的刺客有点无语:这蛮夷之国的人,如此不经打吗?如此说来,冯去力打了这么久,都没有将蛮夷之国打下来,是太无能了? 其实,也不怪这些蛮夷胆子太小。 他们实在是被从未见过的战斗方式弄懵了。当年大清对上洋鬼子,不也是几万人被人家几千人打的屁滚尿流吗? 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人数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马可波罗死里逃生,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然后他哇哇大哭,抱着秦人不松手,一副看到了亲人的样子。 马可波罗,是第二次见到秦人了。 第一次的时候,他就对秦人很有好感,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说书的时候,对秦人大加赞赏了。 现在是第二次,秦人又救了他的性命。 马可波罗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赵佗拍了拍马可波罗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你这是打算还乡?” 马可波罗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失落的说道:“不回了,回去之后,恐怕还是个死。” 赵佗笑着说道:“既然不想回去,倒不如跟着我们,如何?” 马可波罗使劲点了点头。 经过这一次,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兜兜转转,还是应该投降秦人。 众神之国,太危险了。 副将问赵佗:“将军,咱们要回大秦吗?” 赵佗微微一笑:“暂时不着急,据说谪仙在这里开辟了一处地方,咱们先去拜访一番,耽搁一两日也无妨。” “咱们的粮草已经用尽了,咱们的马匹也很困乏了。不如休息一下,精神抖擞的出发。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将士们都点了点头。 一想到要见到谪仙了,他们都兴奋异常。 而旁边的马可波罗,更是激动地无以复加。 “什么?要去见谪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谪仙吗?”马可波罗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 冯去力坐在营帐之中,现在好了,那么讨厌的王五已经离开了。 但是王五虽然走了,冯去力的内心却没有办法平静。 谁知道这个王五是生是死?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成功了没有。 唉,真是令人操心啊。 这时候,冯甲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冯去力问道:“如何了?可有消息传来?” 冯甲摇了摇头。 他低声说道:“主人,恶狼谷距离这里很远,恐怕还要有三两日的时间才行。” 冯去力微微的点了点头。 冯甲笑着说道:“主人放心,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赵佗那伙人,一共有几个人?而我又派出去了几百人,就算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也是必死无疑了。” 冯去力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很有道理,于是就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几百里之外,安东尼也在同样发愁。 现在那个讨厌的马可波罗已经离开了,但是安东尼的心中,并不怎么平静。 也不知道马可波罗是生是死。 如果他死了,一切好说,他就会立刻把责任推到秦人身上,然后打着为英雄报仇的名义,重整军备,带着愤怒的士兵,寻找秦人报仇。 他很确定,有了这样的士兵,一定可以打败秦人。 然而,如果马可波罗还活着,那就糟糕了。 如果让马可波罗顺利的回到故乡,他一定会添油加醋,向老百姓诉说这里的见闻。 到那时候,众神之国的百姓们,会不会对秦人心生向往?那罪过可就大了。 安东尼叹了口气,饮了一杯酒,同样紧张的等待消息。 与此同时,在李水的营帐之中,王五和马可波罗,正在惺惺相惜的看着对方。 马可波罗说道:“我是说书人。” 王五说道:“我是写书人。” 马可波罗说:“我有些名气。” 王五说:“我也小有名气。” 马可波罗说:“我之前被人追杀了。” 王五说:“我之前也被人刺杀了。” 马可波罗说:“刺杀我的是我的同族。” 王五说:“刺杀我的也是我的同族。” 马可波罗说:“我是被赵佗将军救下来了。” 王五说:“我也是被赵佗将军救下来了。” 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忽然有了一种想要结拜为兄弟的冲动。 而李水笑嘻嘻的看着赵佗:“此番若是回到咸阳城,陛下定然龙颜大悦啊。” 赵佗谦卑的说道:“若非谪仙的新式发明,末将岂能如此顺利。” 现在赵佗是真的服了,心服口服。 李水笑了笑,说道:“你之前拍了一些照片?” 赵佗说道:“是。” 李水笑了:“正好我最近在这里办了一份报纸,你把照片给我,下一期正好可以刊登出去。” 赵佗纳闷的看着李水:“怎么在这里还办了报纸?” 李信在旁边两眼望呆:“无聊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自然不是因为无聊了。我们要征服一个地方,自然要加大宣传。将我们说的很好,将敌人说的很坏。而报纸,最适合干这个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宣传战 “将军,将军,我们捡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有蛮夷之国的士兵兴冲冲的向安东尼走过去。 他对安东尼说道:“这东西有点像是布匹,但是比布匹薄,也比布匹质地细密。” 安东尼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拿出来看看。” 小卒把那特殊的布匹拿过来了。 安东尼摸了一会,忽然奇怪的说:“这东西,难道就是马可波罗说的纸吗?” 那小卒恍然大悟:“这东西应该就是纸了。我听说这些纸是专门用来写字的。” 紧接着,小卒指着那张纸说道:“将军请看,上面有字。” 安东尼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就看到上面的字了。 只是这字是大秦文字,他看不懂罢了。 安东尼把这张纸翻了翻面,忽然发现,这张纸的背面还有众神之国的文字。 这张纸,居然是双语的。 安东尼看了看标题,忽然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马可波罗说过的报纸?” 安东尼发现,留着马可波罗其实也挺好的,至少能知道一些大秦带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 然后,安东尼开始看报纸。 他看了一会,就哈哈大笑。 小卒很感兴趣的问:“大人,这里面说了些什么?” 安东尼说道:“秦人狗咬狗了。哈哈。” 小卒静静地等着。 安东尼说道:“在秦兵当中,有个叫王五的人。这人似乎写了一些东西,得罪了他们的大将军。那所谓的大将军气量狭小,假装放王五回去,却偷偷地派人刺杀他。” “结果这些刺客笨手笨脚的,没有杀成功,这王五不仅逃走了,而且把这些经历写了下来,四处散发。” “哈哈哈,这一次那秦人将军可是丢死人了。” 安东尼一边笑,心里面又有些异样。 原来这秦人将军,和自己一样啊,也是同样的倒霉,手下也有同样的捣乱分子。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除掉这个捣乱分子。 一瞬间,安东尼对大秦将领,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虽然没有见过冯去力,但是心里面对冯去力忽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安东尼摇了摇头,感慨的说道:“可惜啊,我们两个互为其主,只能做敌人。” “不过,这个大秦将领挺倒霉的,至少比我倒霉多了。” 安东尼一边想,一边同情的摇了摇头。 结果安东尼把报纸翻了个面之后,忽然惊讶的看到了一张照片。 这照片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可波罗。 “怎么马可波罗的画像在这上面?而且这画像太像了吧?”安东尼惊叹不已。 忽然,他想起那马可波罗的话来了,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照片?他的魂魄已经被摄走了吗?秦人真是狠毒啊。 安东尼同情的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忽然心中一动:“不对啊。马可波罗不是被我杀了吗?他的照片怎么在这里?而且周围的那些人,好像就是我派过去的刺客啊。” 安东尼越想越纳闷,然后开始读报纸上的文字。 不到三分钟,他就把报纸撕了个粉碎。 刚才还在同情大秦的将领,现在安东尼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同样是个倒霉鬼。 马可波罗,被秦人救了。不仅被秦人救了,而且上了报纸。 不仅上了报纸,而且这些报纸散发到了很多人的手中。 安东尼猛地站起来,对身边的人说道:“快,快将所有人的报纸都收集起来。不允许任何一张流传出去。” 副将应了一声,连忙派人去收缴报纸。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报纸都收起来了。 安东尼松了口气,命人将这些报纸付之一炬。 报纸被烧毁了,安东尼问副将:“那些将士,看过报纸了吗?” 副将缓缓地点了点头:“现在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不知道将军想先听哪一个。” 安东尼:“……” 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最近的坏消息太多了,先听好消息吧。” 副将应了一声,对安东尼说道:“咱们的士卒大多不识字,虽然他们得到了报纸,其实不知道报纸的内容是什么。” 安东尼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他问道:“那么坏消息是什么呢?” 副将对安东尼说道:“坏消息就是,有那么几个人,还是识字的。这几个人看了之后,也把内容记在心中了。” “其他的将士本来不知道这报纸是做什么的,但是大人刚才命人将报纸全部收集起来,这些不识字的小卒,就动了好奇心。” “他们纷纷向识字的人打听,想知道报纸的内容是什么。而那些识字的人,得意洋洋,就将报纸的内容传播出去了。” “于是……报纸的内容,现在全军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特么的……”安东尼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他有些无力的向副将说道:“所以,那些士卒现在很不满吗?” 副将点了点头:“士卒们说,将军刚刚把马可波罗当成了英雄,结果眨眼之间又要杀了他。” “从此以后,他们是不敢再相信将军了。” 安东尼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他有气无力的向副将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挽救一下?” 副将说:“这个……有点难。” 安东尼思索良久,忽然说:“这报纸是秦人弄出来的,我们不如说,报纸上的东西都是谣言,希望士卒们不要相信。” 副将苦笑了一声:“将军,人家可是有照片的啊。” 副将拿出来了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照片说道:“将军请看,这照片上面,咱们的人手拿刀剑,正指着马可波罗,拍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如何抵赖?这根本无法抵赖啊。” 安东尼想了一会,对副将说道:“如果我们说,这照片也是假的呢?” 副将摇了摇头:“也不行。士卒们大多数听过马可波罗说书,他们对秦人的神奇东西,也颇有了解。” “现在军中正在流传一句话,说众所周知,照片是不能造假的,所以这照片绝对是真的,所以这报纸中的内容绝对是真的。所以……将军真的派人追杀马可波罗了。” 安东尼无奈的说:“难道……此事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副将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或许有,但是末将一时间还没有想到。” 安东尼点了点头,对副将说道:“再想想吧,我们都再想想。” 副将点了点头,答应了。 然后,两个人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发现,士卒又逃跑了数百人。 这样下去,不用再打仗了,这些士卒要逃光了。 唉,愁,真的很发愁。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 “唉,这些士兵真的是太难带了。”冯去力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冯去力睡醒之后,就发现全军上下,所有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自己身为一军主帅,无论走到哪里,这些秦兵都应该恭恭敬敬的才对。 可是现在…… 现在就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这些秦兵倒是也很恭敬,可是恭敬之中,透着那么一股子冷漠。 甚至是透着一股子嘲讽,或者鄙视。 冯去力想去挑他们的毛病,但是又挑不出来。 想要忽视他们的眼神,又忽略不掉。 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冯去力在心中默默的想。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对冯甲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冯甲沉默良久,对冯去力说道:“主人,有一件事,小人一直没有敢告诉你,就是担心主人承受不住。”あヤ~8~1~.7,8z.w.o <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有什么承受不住的?你但说无妨。”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最近,我们收到了很多报纸。” 冯去力哦了一声:“报纸而已,这有什么?” 冯甲说道:“不是普通的报纸,是将军小报特别版。” 冯去力眉头一皱:“特别版?” 将军小报,是一份比较缺德的报纸。捕风捉影,最善于揭露权贵的隐私。 而将军小报最可怕的,就是特别版。 特别版的质量一般比较好,卖的也比较贵,最关键的是,内容丰富,瓜比较大。 每次听说有特别版的时候,咸阳城中的权贵都要战战兢兢,惶恐不可终日。 现在……将军小报又出特别版了? 联想到刚才冯甲的话,冯去力有些忧心的说道:“这特别版……不会与我有关吧?” 冯甲艰难的点了点头。 冯去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里面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冯甲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了一张报纸。 这报纸是折叠着的,把关于冯去力的部分藏在了最里面,这是担心冯去力尴尬。 而冯去力接过报纸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安东尼的名字。 安东尼,是冯去力的老对手了,冯去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 难道……这就是令我不能接受的事吗? 冯去力一边看,一边在心中暗暗地想。 结果他看了一会,就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安东尼这笨蛋,居然刺杀失败了,还被人放到了报纸上。 天底下最丢人的事,恐怕也莫过于此了吧? 冯去力微笑着摇头。 他笑了一会之后,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这安东尼的所作所为,和我倒是有点像啊。 忽然间,冯去力对安东尼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他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对安东尼这个倒霉蛋有了那么一丝同情。 冯去力感慨了一会,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惜啊,我们两个各为其主,否则的话,也许可以做朋友。” “我们同时刺杀了军中的捣乱之人,可惜的是,安东尼失败了。而我……” 说到这里,冯去力忽然抬起头来。 他看了冯甲一眼,说道:“之前我让你去刺杀王五,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回来?”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主人把报纸翻个面,自然就知道了。” 冯去力微微一愣,把报纸翻过来了。 好家伙,一整版都是王五的控诉。 王五写了一本王五日记之后,笔力有突飞猛进的提高。这一番控诉,写的字字是血,句句是泪。 他把冯去力描写的言而无信,卑鄙不堪,猥琐下流,简直是人间渣滓。 冯去力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 他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冯甲连忙走过来,把冯去力给搀扶住了。 冯去力喘了一口气,对冯甲说道:“快,快将报纸收缴起来。” 冯甲带着哭腔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忽然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全军将士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冯去力看了冯甲一眼,有些虚弱的说道:“如今……为之奈何?” 冯甲摇了摇头。 其实冯甲有个建议,就是趁早抽身,离开这个地方。 冯甲也看出来了,留在这里,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本来刚刚得到皇帝诏令的时候,直接回咸阳城就好了。 那时候顶多算是作战不力,陛下不开心两天也就过去了。 后来可好,变成了抄袭谪仙的兵法。简直是身败名裂。 现在又有了刺杀同伍士兵的罪名,而且被将军小报捅了出来。 这样回到咸阳城,不会被问罪吧? 冯去力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闭着眼睛,正在天人交战。 我还有机会翻盘吗?冯去力默默的想。 可是思来想去,他始终想不到办法。 难道……我就要在这阴沟里翻船了? 冯去力有些不甘心。 这时候,旁边的冯甲忽然说:“主人,小人觉得,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有如此聪明才智,可以将主人给救了。” 冯去力连忙问道:“是谁?快告诉我。” 冯甲低声说道:“就是谪仙,槐谷子。” 冯去力的脸色顿时一白:“你让我去求他?” 冯甲说道:“昔日廉颇负荆请罪,不也是千古美谈吗?而且谪仙的所作所为,早就告诉我们了,在这个人心不古的年代,只有不要脸,才能活下去。” 第七百一十八章 厚颜无耻的夫妻工具 冯去力还是有点犹豫,他对冯甲说道:“然而,我乃朝中的御史大夫,地位与槐谷子相当。今日若是向他负荆请罪,那岂不是太……岂不是太……” 冯甲说道:“主人,你想多了。昔日廉颇向蔺相如请罪的时候,他们两个不是照样地位相当吗?” 冯去力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如果我负荆请罪去了,谪仙却将我大大的嘲讽一番,那应当如何?” 冯甲:“……” 他忽然发现,这真的很有可能。 以谪仙的性子,八成真的会这么干。 冯甲想了想,对冯去力说道:“主人,咱们主动负荆请罪,那是给足了谪仙面子。如果谪仙不肯原谅我们,还要嘲讽我们,那就是他不对了。” “他能发报纸,我们便不能发报纸吗?我听说咸阳城中有一份儒者大报,是专门和谪仙对着干的。” “若谪仙真的对不起我们,我们可以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然后发到儒者大报上面。” 冯去力说道:“可是那样一来,我不是太丢人了吗?” 冯甲干咳了一声:“主人,在那之前,你已经把人丢光了。” 冯去力:“……” 好像……还真是啊。 冯甲有些兴奋地说道:“而且,主人想到没有,如果我们真的发了那样的报纸,满朝文武一定会同情我们。” “我们是诚心诚意,向谪仙求和的,为的就是我大秦的安宁。可是谪仙却不依不饶,这就太过分了。” “到那时候,谪仙的风评会越来越差,而我们反而会占据优势。” 冯去力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随后,他眼珠一转,说道:“我忽然有另外一个主意。” 冯甲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冯去力说道:“如果我们……我负荆请罪,见到谪仙之后,无论谪仙是与我和好,还是大大的嘲讽我,我都不管。只要写一篇文章,说谪仙在羞辱我……” 冯甲一愣,然后心领神会:“主人的意思是,给谪仙造谣。让所有人都以为,谪仙不依不饶,折辱主人吗?” 冯去力点了点头。 冯甲一拍手,说道:“此计大妙,妙不可言啊。如此一来,就可以洗刷主人负荆请罪的耻辱了。” 冯去力顿时笑了。 他站起身来,顿时变得踌躇满志,好像负荆请罪,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了。 他对冯甲说道:“去,去准备一番。准备的越凄惨越好,越低贱越好。顺便问问军中,有没有会操纵照相机的,到时候拍上两张照片。” “这照片要求表现我的前辈,还要表现谪仙的傲慢。现在不是流行那句话吗?有图有真相,老夫就给他来个真相。” 冯甲连连应声。 冯去力满意的笑了,他忽然发现,原来负荆请罪,也不是难为情嘛。 看来冯甲那句话真的说对了,这是个不要脸的时代。不能端着,谁脸皮最厚,谁就能得利。 ………… “唉,这是个不要脸的时代啊。”李水坐在轮椅上,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而在他面前,则站着几个小卒,这些小卒红着脸,正在向他告假。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总是有些需求的。 这些士兵离乡日久,不由得生出来了一些心思。 据说隔壁镇上,有些当地的女子在做那种事,因此这些士兵就动了心思。 起初的时候他们极力忍耐,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成群结队的来向李水告假。 好像人多了之后,大家的脸皮也变厚了似的。 李水听到他们请假的理由之后,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只是一个劲的感慨人心不古。 李信在旁边笑呵呵的说:“槐兄,怎么听你这话中的意思,好像有点羡慕呢?” 李水一愣,瞪着眼睛说道:“我羡慕什么?” 李信说道:“自然是羡慕他们可以去寻找风尘女子,而你不能了。你娶了公主,此生是不能亲近其他人了。” 李水哦了一声:“如此说来,李兄可以亲近风尘女子了?也不知道嫂夫人是不是介意。” 李信:“……” 那些小卒都在心中暗笑:这两个人,又在互相伤害了。 李信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我与夫人,琴瑟和谐,何必去找什么风尘女子呢?” 李水说道:“我与公主也是天作之合,同样不需要风尘女子。” 这两个人一阵吹嘘,把自己描述成了古往今来的大情圣。 那些小卒听了一会,然后干笑着打断他们:“两位大人,我们都还没有娶妻,所以就用不着那么忠贞了吧?”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食色性也,按道理说,我也不应该阻拦你们。只不过嘛……这种事一旦弄不好,是要有传染病的。” 小卒们纷纷点了点头。 大秦也有女闾,女闾中的人,时不时就传出来有病,因此大家都有一定这方面的知识。 李水说道:“你们若要去的话,需要带上军医。军医检查完了之后,你们才可以去。” “去的人,身体必须是健康的。而那风尘女子,也必须是健康的。” 小卒们都使劲点了点头,激动地看着李水。 他们感觉,李水马上就要答应了,这件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谁知道李水又说道:“另外,若你们在这里留下了骨肉,终究是一件麻烦事。不久前商君别院发明了一样东西,你们或许用得上。” 小卒们都好奇的看着李水。 李水拿出来一个纸包。 纸包很小,比人的手掌还小,捏一捏,里面软软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是用岭南的橡胶制成的,质地柔软,十分舒适,穿在身上,混若无物,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小卒们都一脸茫然。 李水指了指纸包:“上面有具体的使用方法,已经画成了图,你们一看便知。” 这些小卒低头看了看,顿时嘿嘿的笑起来了。 李信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果然是个不要脸的时代。” 李水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此物乃是为了万千女子的福祉。让她们不必在生育之中不断地挣扎。同时也免去了染上疾病之痛苦。” “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怎么能说是不要脸呢?李兄,你有些狭隘了。” 李信:“……” 刚才这几个秦兵想要找人寻欢作乐而已,你就说人家不要脸。现在你专门拿出来这种寻欢作乐的工具,反而不是不要脸了? 李信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是什么道理嘛。 李水把那些工具交给了秦兵,然后嘱咐他们说:“这些东西,这一次是免费送给你们用的。日后可是要收费了。” “你们可不要为了图便宜,就不用这东西,回头染上一身病,回到故乡无法娶妻生子,到时候有你们痛苦的。” 这些秦兵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在秦兵看来,娶妻生子,乃是人生大事,如果这件事完不成,那就太糟糕了,于是他们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有个小卒关心的问道:“请问谪仙,这工具若要购买的话,多少钱一个?” 李水说道:“一文钱一个。” 小卒又惊又喜:“如此便宜?” 李水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这可是满朝文武,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专门出钱补贴的啊。” 小卒们惊奇的说道:“朝中的大人,也都出钱了吗?” 李水说道:“这是自然。” 李水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去吧,记得带上军医。” 小卒们拿着工具,笑眯眯的走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我也出钱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水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十分精美的盒子。 这盒子乃是紫檀雕成,上面用黄金装饰,端的是珍贵无比。 李水把盒子递给了李信。 李信大喜:“槐兄怎么好端端的送我东西?” 李水微微一笑:“这倒不是送给李兄的,只是让李兄看看而已。” 李信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纸包,这纸包……包装十分精美,但是怎么看怎么有点像是刚才的工具。 “什么意思?”李信纳闷的问。 李水微微一笑:“这盒子,价值连城。盒子里面的工具不算什么,真正赚钱的,是盒子。每一个盒子,需要一千钱。” 李信说道:“这盒子太贵了吧?” 李水微笑着说道:“不贵,不贵,很便宜了。” ………… “这还贵?这很便宜了好吗?”商君别院的大娘正在卖力的推销。 而小屋当中坐着的,全都是咸阳城中的贵妇人。 大娘说道:“咱们都是女人,那我就敞开说了啊。” “诸位的夫君,都是大富大贵之人。那能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样吗?” “普通的老百姓,用一文钱一个的工具,那就顶天了。若诸位大人,诸位贵妇人,也用一文钱一个的工具,那是不是太有失身份了?” “诸位得用贵的,得用能彰显身份的。” “而这一千文的,就最合适不过了。” 这些贵妇人面面相觑。 有些人说道:“然而,咱们何必用这东西呢?用了这东西有什么好处吗?我听人说,此物能阻隔阴阳交汇……” 商君别院的大娘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请问诸位贵妇人,你们的夫君,有没有妾室?”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大娘又说道:“这些妾室,有没有儿子?” 不少人又点了点头。 大娘又说道:“你看到他们的儿子,是不是心生反感?” 那些人又点了点头。 妾室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是依然是儿子。 有争抢爵位的可能,有分得家产的可能。 尤其是嫡子意外死亡,那么庶出的儿子,就有可能继承家业。 所以这些贵妇人,一方面厌恶那些庶出的儿子,一方面又要提防他们暗中使坏。 大娘感慨的说道:“有些大人比较正直,纳妾只是为了留下香火而已。这样的情有可原,诸位贵妇人把那庶出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 “夫妻和睦,家宅平安。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有些大人,风流成性,贪多嚼不烂,四处留情,生下来许多儿子,争风吃醋,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搞得乌烟瘴气,这就令人十分不快了。” “诸位如果性格强势,镇压得住,那倒也罢了。但是有些人,性格温柔善良,尤其是年纪大了,年老色衰,不受宠爱。那不是被骑在头上了吗?” 贵妇人们都使劲点头,觉得这大娘的话真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大娘说道:“如今有了这东西就好了,男人喜欢寻欢作乐,只管让他们去。只要他们戴上这东西就好了。” 贵夫人们使劲点了点头。 又有人说道:“然而,若是那些男人不乐意呢?” 大娘微微一笑,又分发给了他们一些小册子。 这小册子上面,罗列了种种好处。 贵夫人们翻开看了看,顿时叹为观止。 然后她们又有些担心的说道:“我大秦讲究的,向来是多子多福,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愿不愿意用这些工具啊。” 大娘微笑着说道:“会的,他们以后一定会的。多子多福这种事,与该多的人多便可以了。” 贵夫人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嬴政正在朝堂之上,听朝臣们议论。 他的头有点疼。 李水和李信不在咸阳城了,可是他们依然折腾出来了很多东西。 王五还没有带回来,王五日记的真伪还没有确定。但是另一件事又冒出来了。 有儒生说道:“陛下,近日商君别院,正在兜售一种厚颜无耻的工具。” “据说一文钱一个,据说在女闾之中,颇受欢迎。臣以为,这种东西,应当禁止,不应该流传出去,败坏我大秦风气。” 这儒生说到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伏尧一眼。 现在谪仙不在,商君别院的大小事务,大多是伏尧说了算。 他有点怀疑,那种厚颜无耻的工具,是伏尧弄出来的。 想到这里,儒生就微微摇了摇头:昔日伏尧公子,是多么的正直善良。活生生被谪仙教废了啊。 第七百一十九章 谪仙神机妙算 嬴政有点纳闷的看着儒生,问道:“槐谷子弄出来了什么厚颜无耻的工具?怎么朕不知道?” 儒生有些尴尬的说道:“这种工具的,当真是厚颜无耻,臣有些说不出口。” 嬴政:“……” 他有些恼火的看着儒生,心想:说不出口?那你告个屁的状。 不过这种念头,嬴政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作为一个帝王,是重要保持帝王的威严的。 他淡淡的对儒生说道:“既然说不出口,那就不必说了。其他人有别的事吗?” 儒生:“……” 他有点懵逼,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 之前他说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想要矜持一下罢了。 表示自己品行高洁,不想和谪仙混为一谈。 但是现在…… 皇帝不允许他这么说,他反而有些想说了。 于是,儒生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本来臣是说不出口的,但是考虑到我大秦的安危,我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嬴政:“……” 诸位朝臣看着儒生,有不少人暗暗的想:看来谪仙那句话说的没错啊,有些人……就是犯贱。 嬴政没有阻拦儒生。 儒生见嬴政默许了,于是抖擞精神,说道:“近日商君别院,新出了一种东西,是专门用于夫妻之间房事的,据说可以阻隔阴阳交合,令那些男女不必受孕产子。” 嬴政微微一愣:“是吗?” 儒生说道:“臣以为,此物出现之后,必将影响我大秦的人口繁衍。人口变少,我大秦的国力就会下降,国力下降,如何震慑四方?一旦不能震慑四方,必定兵连祸结,到时候血流成河,战火延绵不绝,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何其惨也?” “到时候,社稷动摇,宫殿倾覆,咸阳城陷入火海之中,王侯将相,沦落街头……” 伏尧:“……” 他有点无语的看着儒生,心想:特么的,一个套子就害的国家都灭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儒生滔滔不绝:“除此之外,此物还会助长淫邪之气。原本夫妻大礼,那是为了繁衍后代。现在可好,完全成了纵欲的工具。” “有了这个东西,我大秦的风气不是一日坏过一日吗?臣担心以后这些百姓会不务正业,沉迷于女色之中。” 伏尧:“……” 嬴政看向伏尧,淡淡的说道:“商君别院的事,如今是由你主持的?” 伏尧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说道:“是,现在是我负责。” 嬴政又说道:“对于刚才的东西,你怎么说?” 伏尧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大秦律法,似乎没有禁止使用此物。” 众人顿时微微一愣。 好像……也是啊。 伏尧说道:“法无禁止即可行。我大秦以法治国,这个传统万万不能断掉啊。” 朝臣们都有些无语的看着伏尧。有些人在心中暗暗的想:“依法治国?你不是奉行商贾之道吗?怎么今天又变成法家了?” 儒生有些不甘心,说道:“往日商君别院没有推行此物,大家并不知情,大秦律法自然没有禁止了。” “如今此物出现了,臣以为,大秦律法,应当有所反应。” 伏尧干咳了一声,说道:“此物应该禁止,还是应该鼓励,我看还需要讨论一番。” 儒生:“这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吗?” 伏尧微笑着说道:“首先,此物可以预防疾病传播,便是一大好处了。我这里有商君别院详细的研究资料。” “而且据我所知,即便是在场的诸位大人,也有不少放荡不羁,流连于烟花巷的。甚至有人染上了病。” “回来之后,又传给了家中的夫人,家中的妾室。” “那些女子何等贞洁,为何要遭受这样的罪过?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在场的朝臣神色都有点不自然。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但是他们总担心别人以为自己去过那种地方。 这样想了之后,居然有点做贼心虚一样的脸红了。 朝臣有点着急,在心中暗暗的想:我又从来没有去过,我脸红什么?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这脸竟然越来越红了,真是让人苦恼啊。 于是,满朝文武,竟然有一多半面红耳赤。 伏尧看着他们,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真是个不要脸的时代啊。” 朝臣:“……” 最后王绾比较有担当,他站出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议政殿何其庄严?这里是讨论天下大事的地方,老臣以为,这所谓的工具,可以私下讨论,倒也不必拿到这上面来说了。” 嬴政点了点头。 伏尧自然也没有意见。 法无禁止即可为,随便讨论,拖得时间越长越好,反正这段时间,安全工具是要继续售卖的。 ………… “夫人,我回来了。”儒生身心疲惫的回到了家中。 如今在朝中的盟友越来越少了,每次与商君别院抗衡的时候,都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而儒生并没有气馁,其实他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这样会让他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虽然人吾往矣的自豪。 儒生觉得,自己一定是最后的高洁之人。 然而,这样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因为夫人拿出来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并且红着脸打开了。 儒生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顿时心中一紧。 他暗暗的想:不会吧…… 然而,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他用手摸了一下,这东西,分明就是白天被自己一个劲贬低的工具…… 儒生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家夫人,有些无奈的说道:“此物从何而来?” 夫人说道:“自然是买来的了。” 儒生:“……” 居然还是花钱买来的?这简直是噩耗中的噩耗啊。 夫人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宠幸那些小妾,可是宠幸归宠幸,可不许与他们生下子嗣。” 儒生:“……” 夫人瞪了瞪眼睛,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明明可以生育,你为何要买来那么多姬妾?你是打算让他们争宠吗?” 儒生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倒没有这个心思,我只是……” 夫人把工具塞到他手中,冷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我父亲乃是大儒,你能入朝为官,可是我父亲保举的。” 儒生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为夫知道了。” 夫人又说道:“人无信则不立。你是饱读圣贤书的,希望你不要骗我,这东西,一定要用起来。” 儒生疲惫的点了点头:“好,用起来。” 当天晚上,儒生照例夜宿小妾房中。 夫人却叫来一个小丫鬟,嘱咐道:“那工具的用法,你可都知道了?” 小丫鬟使劲点了点头,拍着而自己的胸脯说道:“夫人放心,奴婢都已经烂熟于心了。” 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那用过与没有用过的区别,你也知道了?” 小丫鬟说道:“自然知道了。” 夫人嗯了一声。 天亮之后,小丫鬟兴冲冲的跑回来了,对夫人说道:“没有用,主人没有用。” 夫人顿时拍案而起:“我就知道是这样。” 她大踏步的向儒生的房间走过去。 等她推门进去之后,发现儒生正在饮茶。 他像是渴极了一样,正在大口大口的给自己灌茶。 夫人怒气冲冲的说道:“昨日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为何没有用?难道你们这些儒生的话,一文不值吗?” 儒生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我想用来着,可是这东西,总让我想起谪仙的嘴脸,我顿时兴致全无。” 夫人:“……” 儒生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茶,心想:此物不是能滋阴补阳吗?怎么我喝了这么久,好像没有效果? 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一千钱没有了。” 儒生一愣,对夫人说道:“此物,不是一文钱一个吗?” 夫人哦了一声,说道:“那是低等的贱民用的,咱们是什么人?身份高贵,家财万贯,能用一文钱一个的东西吗?” “咱们自然要好的,你看那盒子多么精美,你看着袋子做么小巧玲珑,你看这……” 儒生快疯了。 合着花了一千钱,买了一个只值一文钱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自己还没用上? 太坑了,实在是太坑了。 儒生快要崩溃了。 其实这样的插曲,发生在咸阳城的很多地方。 这一夜,很多朝臣感觉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谪仙啊,谪仙。硬是把这种事搞成了自己搞不起的样子。 这人……也太坏了。 ………… 阿嚏,阿嚏。 李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李信在旁边说道:“此地可是异国他乡,你要小心一点啊。” 李水揉了揉鼻子,说道:“我好像没事,或许是有人在念叨我。” 李信:“……” 这人也太自信了吧?咱们离开咸阳城这么久了,有谁会念叨?真是想得美。 就算要念叨,也应该念叨我啊。毕竟我是大秦的战神。 对于战神这个称呼,李信还是很想要的,但是忽然想起来,李水也曾经被称为战神。 瞬间,战神这两个字,变得有点索然无味了。 李水和李信正各自心怀鬼胎的思索着,忽然有小卒冲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冯去力来了。” 李水微微一笑:“他终于来了。” 小卒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水:“大人知道?” 李水胸有成竹的说道:“本仙早就知道了,本仙一直在等着他来。” 小卒们全都敬佩的看着李水,感觉李水能预知未来似的。 李信在旁边微微摇了摇头,心想:槐兄厉害啊,已经把冯去力逼到绝境了,他就是不想来也得来啊。 ………… 冯去力正在带人上山。 他一边上山,一边问身边的冯甲:“准备的如何了?” 冯甲说道:“已经准备妥当了。记者,摄影师,证人,全都记录在案,只要谪仙稍有异动,他们就会拍摄下来,到时候大造舆论。” 冯去力点了点头:“过一会我会用一些方法,激怒谪仙,让他露出鄙夷不快的表情来,到那时候,你们一定要抓住机会,加紧拍摄。” 冯甲使劲点了点头:“主人放心,我已经吩咐妥当了,这些人很清楚。” 冯去力微微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高高的山峰,微笑着说道:“太好了,谪仙下山迎接,最好不过了。他自上而下的俯视我们,正好表现出谪仙的傲慢,以及我们的谦卑。” 冯甲应了一声,连忙去安排摄影师了。 片刻之后,冯去力来到了半山腰。 他选择了一个适合照相的位置,就开始等候李水。 等了一刻钟之后,李水还没有出现。 冯甲有些担心的问道:“是不是识破我们的计划了?” 冯去力微微一笑:“无妨,我这是连环计,他让我等的时间越长越好,到时候我就说,谪仙很傲慢,我负荆请罪,他却避而不见,让我在这里苦等。” “来人啊,把荆条拿上来。” 身后有冯氏亲兵把荆条拿上来了。 冯去力背在身上,做出一副请罪的样子来。 可怜巴巴,人见人怜。 这时候,山下有人说道:“冯大人,久等了。” 随后,李水气喘吁吁的爬山上来了。 冯去力懵了:“怎么他在下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匠户走到冯去力身边了。 他笑眯眯的说道:“谪仙说,冯大人远来是客。他要表现得谦卑一些,因此,专门从另一面下山,然后自下而上迎接大人。” 冯去力:“……” 特么的有这么迎接人的吗? 人家去你家做客,你先去们一趟,然后从外面回来迎接?这是什么鬼?简直听都没听说过啊。 这时候,山下的李水仰着头向冯去力拱了拱手,一脸谦虚的说:“冯大人,久仰久仰啊。” 这时候的冯去力,还处于懵逼之中,一直没有做出反应。 而李水带来的记者,抓住了这个好机会,远远的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一声,定格了这个精彩的瞬间。 冯去力,表面上背着荆条,却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水。 而李水自下而上的仰视着他,一脸谦虚的拱手。 拍摄者甚至已经起好了名字:如此负荆请罪? 第719章 已经把正确的替换上去了,刷新应该就可以了。 刚才手滑更错了,已经替换好了。9月28号早上八点以后看到此公告的可以忽略。 第七百二十章 两个谦卑怪 照相机拍照的时候,是有闪光的。 冯去力显然注意到了这闪光。 他看到了远处的摄影师,顿时心中一凛:糟了,被人拍下来了。 那摄影师是谪仙的人,这人不知道会给自己起什么样的恶名,不过肯定不是好名声就对了。 冯去力心里有点紧张,于是扭头看了看冯甲。 冯甲心领神会,向旁边的摄影师嘱咐了一句。 冯去力带来的摄影师,同样拍了一张照片。 而且瞬间想好了一个题目,这照片说:专程请罪的御史大夫,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谪仙。 冯去力看到自己的照相机亮了,心里面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十分谦卑的对李水说道:“老夫特地来道歉的。” 没想到李水更加谦卑的说:“岂敢,岂敢。大人功勋卓着,哪用得着给我道歉?” 冯去力有点着急:怎么一向嚣张惯了的槐谷子,今日如此谦卑?那还怎么抓拍他的傲慢瞬间?还怎么抹黑他? 冯去力咬了咬牙,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紧接着,冯去力的摄影师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为了获得谅解,御史大夫不得不跪在地上。 李水:“……” 这一招牛逼啊。 按道理说,李水想要扳回这一局,只有给冯去力下跪一条路了。 但是李水不想跪。 冯去力这老家伙,承受得起吗? 于是李水做出来了一个哭笑不得,很无奈,很被迫的表情。 而这个表情,连同冯去力的跪姿,一同被抓拍到了。 拍摄者拟了一个题目:这就是所谓的道德绑架吧? 冯去力看到对方拍照,心中一凛:看样子谪仙不好对付啊,这么快便有了应对之策吗? 他略微一思索,就一脸真诚的说:“谪仙,老夫今日是特地来道歉的。希望谪仙能够原谅。” 后面的两个冯氏子弟在刷刷的记录着他们的对话,甚至有人在心中默默的数着心跳,看看李水究竟要多久才会“勉强”原谅冯去力。 谁知道李水一脸惊讶的说:“大人为何要给我道歉?我不明白啊。” 冯去力:“啊?” 他幽幽的说:“难道,谪仙要让我当众把自己的罪名说一遍吗?” 冯氏子弟得到了这一句暗示之后,个个大为兴奋,笔走龙蛇在纸上写着:谪仙逼御史大夫当众认罪。 与此同时,李水的人也在纸上笔走龙蛇的写着:御史大夫是诚心认错吗?他不肯说自己的罪名,宅心仁厚的谪仙自始至终一脸茫然。 冯去力咬了咬牙,尽量真诚的说道:“未能剿灭蛮夷之国,我一直心存遗憾。谪仙来到蛮夷之地,是带着陛下的诏令来的。” “然而我却东躲西藏,不肯现身,希望在谪仙找到我之前,建立一番功业。” 李水微微一笑:“这有什么?这是大人忠心为国,我敬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 冯去力咬了咬牙,又说:“谪仙的兵法,其实是谪仙的功劳,是我……不,是我手下的人不知内情,放在了我头上,我虽然极力解释,但是奈何没有人听,让谪仙受了委屈。” 李水呵呵一笑:“这有什么?清者自清,我并不在意。更何况,我这一生,伟大的事情做得太多了,一本兵法而已,我并不在意。” 冯去力:“……” 这话说的好装逼,好让人羡慕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冯大人无罪,那就把这荆条扔了,把衣服穿上,我们把酒言欢吧。” 冯去力咬了咬牙,没有这么干。 他知道,李水身后的那些谪仙都巴巴等着呢。 只要他扔掉荆条,穿上衣服。这些人立刻就会写上:冯去力并非真心实意道歉,眼看着有台阶,立刻就下了。 冯去力正在犹豫的时候,冯甲在他身后低声说:“大人,反正王五的事情已经见报了,瞒不住了。” 冯去力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我与军中的王五,有些误会,日前他被人带走了,我想要把他带回来,不成想起了一些冲突。”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有罪。” 李水一脸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大人是来向王五道歉的。” 冯去力:“……” 他有点茫然: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七扭八拐的,变成了我向王五道歉了? 而李水身后的人,立刻开始写稿子,稿子的标题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明明是向王五道歉,冯去力为何要一再向谪仙示好?是有阴谋吗? 李水对冯去力说道:“既然大人是来向王五道歉的,那咱们去看看王五吧。” 冯去力惊奇的说道:“王五在这里?” 李水嗯了一声:“几日前到的。” 冯去力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如果王五没有见到谪仙,之前又是怎么上报纸的呢? 一切都串起来了。 李水带着冯去力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冯去力纳闷的问道:“王五呢?” 李水拍了拍手,有两个丫鬟捧过来一个大木头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巨大的彩色照片。 李水把照片拿起来,在冯去力面前亮了亮,冯去力顿时无语了。 这是王五的大型彩色照片。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大人请看,这照片用的乃是最新的技术,是不是把人照的栩栩如生?这么好的照片,四舍五入,也算是王五在场了,大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向照片说。” 冯去力:“……” 向照片道歉?这算是什么事啊。 天底下有这么荒唐的事吗? 这简直是在扯淡。 冯去力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时间没忍住,冷冷的对李水说:“那就不必了,日后见到了王五,我再亲自道歉算了。” 李水身后的人立刻记下来了:叶公好龙一般的冯去力,在王五面前,却拒绝道歉。 李信有点无奈的看着这两个人:累不累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大人请坐,既然来了,就享用一些酒饭吧。” 随后,有人端来了酒肉。 李信无酒不欢,看到美酒之后,顿时乐不可支。 然而……他看了看屋子里随时准备抓拍的摄影师,心里又有些不快了。 如果自己大吃大嚼的丑照被拍到了,那岂不是太悲催了? 于是李信摆了摆手,说道:“不想干的人都去外面。” 那些摄影师、随从记录人员,都一脸为难的看了看李水和冯去力。 这两个人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全都出去了。 李信松了口气,开始享受这顿饭。 而李水和冯去力也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几个人先是天南海北的胡侃了一通,酒过三巡,关系就越来越热乎了。 虽然这种热乎是表面上的,但是总比刚才冷冰冰的要好多了。 这话题随心所欲,不知道会飘到哪去。 最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们说起女人来了。 李水是一个有道德,有良知,有品性,有文化的好青年。 此生只喜欢未央一个人。 而李信,是一个比较有道德,比较有良知,比较有品行,比较有文化的好中年。 此生只敢喜欢李夫人一个人。 至于冯去力,是一个似乎有道德,仿佛有良知,没准有品行,八成有文化的半老头。 他此生喜欢很多人,因此谈论起女人来,真是滔滔不绝,文采飞扬。 李水和李信都听得干笑连连。 冯去力讲了一会,又喝了几杯酒,酒劲上来,更是滔滔不绝。 他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水和李信:“可惜,二位不知道世间不同女子之间的差异,不同女子之间的妙处了。” “正所谓,关中女子天下最佳,最适合做正妻。楚地女子婉约多情,身材娇小,抱诸膝上,令人陶醉。齐鲁女子知书达理,与她们阴阳交汇,不知不觉间,仿佛多懂了些古圣先贤的言论。” “而燕赵女子外冷内热,慷慨激昂,巾帼不输须眉,别有一番风味。” “胡人女子人高马大,玉体横陈,赏心悦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些古怪的味道。不过倒也不妨事,多用些熏香便好了。” 李水:“……” 李信:“……” 看不出来啊,这糟老头子还……还挺有经验,博学多才啊。 李信不喜欢听这些,因为这东西只能听别人说,自己不能经历,总觉得有点亏,有点酸。 于是他对冯去力说道:“咱们说些别的吧。” 冯去力有些意犹未尽的哦了一声。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我听说,军中的士卒,仿佛很喜欢女闾一类的地方?” 冯去力点了点头:“不错。” “军中士卒,占领一个地方,往往是要把女人当做财帛一样,大肆抢掠一番的。” “不过这次我们为了收拢民心,没有这样做。其实很久以前,我们就不做这件事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冯去力没有说,但是李水心里很清楚,秦军秋毫无犯的军纪,是他提出来的。 冯去力接着说道:“因此军中的士卒,很喜欢逛女闾一类的地方。” 李水说道:“然而,逛女闾,稍不留神,就会染上疾病,这如何是好?” 冯去力叹了口气:“这种事,任何人都无计可施。只能由他去了。” 李水微笑着说道:“这些士兵,是我们带出来的,一军主帅,有责任将他们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带回去。所以……我特地命人做了这个。” 李水拿出来了一个纸包,微笑着说道:“大人一看便知。” 冯去力看了看纸包上的示意图,顿时懵逼了。 他纳闷的看了李水一眼,心想:堂堂仙人,整天研究这个?有病吧?他真的是谪仙人吗? ………… “数十万大军,束手无策,只能靠我们这些女人了吗?”几个蛮夷之国的女子聚在一块,低声议论着。 她们是城中的特殊工作者。 平时服务于蛮夷之国的士兵,有时候运气比较好,也会服侍贵族。 但是他们不会服侍商人。 和大秦一样,这里的人也有点歧视商人,而且十分歧视。 据说服侍了商人之后,就有可能染上某种疾病,这疾病被称之为脏血病。 所谓脏血,指的是商人的血是肮脏的。 在她们看来,商人是靠着巧取豪夺,从普通人手中榨取财富的。 如果服务了这些商人,身体就脏了,就会染上脏血病。 脏血病难以启齿,而且互相传染。一旦得上了,职业生涯就算是完蛋了。 服侍权贵就不要想了,服侍士兵也不太可能了。只能去服侍没什么钱的小工匠,甚至于彻底招揽不到客人,只能沦为乞丐。 而现在说话的这几个女子,她们就是得了脏血病的。 本来他们孤苦无依,生活的十分艰难。 谁知道忽然有贵族找到了她们,给她们梳洗打扮,穿上了漂亮的衣服,浓妆艳抹,带到了这里。 后来她们才知道,原来是要服侍秦兵。 原来秦兵已经攻破了这座小城。 这些女子都很害怕,但是害怕之余,又透着一股子自豪。 因为刚才贵族已经说了,她们在保护这座城。 用女人最柔弱的身躯,护卫着坚固的城墙。用她们身上的脏血病,作为众神的恩赐,好好的惩罚一下这些秦兵。 事成之后,她们会被众神恩赐,或许将来就要被众人带走,去过着永远不会衰老,永远没有痛苦的好日子了。 在贵族们看来,脏血病一个传染俩。不出数月,秦人必定个个染病。 当然了,他这是理论知识不够,不了解脏血病的传播途径。 不过,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出努力了。 于是,这几个女子,等来了第一波士兵。 令她们不解的是,这些秦兵个个带着古怪的工具。 自始至终,好像都没有接触到她们的身体。 这些女子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脏血病好像传染不过去了。 他们正在幽怨的时候,忽然有个年纪稍大的秦兵走进来了。 他看到其他的秦兵之后,挥手就打:“你们疯了?他们都染病了。” 女子们个个惊奇的看着这个年长的秦兵,心想:这人连脏血病都认识吗?厉害啊…… 第七百二十一章 姊妹站起来 这年老的秦兵,乃是随军军医,名叫华鹊。 按照谪仙的规定,凡是有秦兵想要来烟花柳巷,必须有军医跟随。 所以华鹊作为军医,就跟着众人到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这些秦兵到了这里之后,就像是野马脱缰,瞬间跑的无影无踪了。 华鹊废了老大的劲,终于在这里找到他们了。 仔细一看,这些女子都一脸病容。 再仔细一看,这些秦兵都已经完事了。 “真特么快啊,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年轻人?比我年轻时候可差远了……”华鹊在心中暗暗吐槽。 等吐槽完了,他又有点恼火。 这几个女子分明是染病了的,这些秦兵真是不怕死啊,一定要和她们颠鸾倒凤。 回头在军中病发,谪仙必定是要怪罪他这个军医的。 想到这里,华鹊就开始忍不住大声斥责这些秦兵。 秦兵则不以为意,个个嬉皮笑脸,对华鹊说道:“放心,我们已经用了谪仙的工具。” 华鹊说道:“谪仙已经说过了,这工具也不是全然有用,有些倒霉的人,还是会染病的。” 这些秦兵却不以为意,纷纷说:“我们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来的,运气好的很,旁人或许会染病,我们却不会染病。” 华鹊摆了摆手:“罢了,随你们的大小便吧。日后出了事,老夫只是被责骂一通罢了,你们几个,哼哼,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秦兵们一听这话,心里也不由得开始犯嘀咕。 他们小心翼翼的说道:“那这个病,有没有治?” 华鹊说道:“这等脏病,自古以来就是没有治的。” 秦兵们大眼瞪小眼。 有人说道:“你治不好,不知道旁人能不能治好。” 华鹊大怒,大声说道:“我都治不好,旁人如何能治好?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老夫乃是咸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名医。” “昔日伏尧公子背发疮疽,老夫便曾经应召医治。” 秦兵纷纷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原来您老当真治不好。你若能治好,当初何须再劳烦谪仙呢?” 华鹊:“……” 他叹了口气,低头不语了。 说别的,这老头可能不服气,要说到谪仙,他就不得不服了。 华鹊家中几代行医,算是名医世家了。但是在谪仙面前,还真的不够看。 当日面对伏尧公子的疮疽,华鹊是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了。 什么阴阳五行,什么风邪湿毒,各种名贵的药材捋了一个遍,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没想到谪仙神乎其技,用小刀一割,酒精一抹,轻而易举的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厉害,实在是厉害。 当时华鹊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愚昧无知的老农,忽然看到有飞机从头顶上飞过一样。 他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落寞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振作起来了,主动到了谪仙的商君别院,想要学习一些现代的医学知识。 以往的那一套,他基本上都抛弃的差不多了。 从零开始,慢慢的学习。 这样学来学去,他开始有一个念头。 对于传统医学,他是国手了,放眼天下,也是顶尖的存在。 传统医学,有些病症确实解决不了,也解释不了。这个必须承认。有些问题,不是蒙上眼睛满口胡说八道,问题就不存在了。 可是有些病症,那些药汤就确实管用。 可是为什么管用呢?肯定不是阴阳五行的原因。 华鹊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开始用现代的科技手段,去验证传统药物中的有效成分。 这样一验证,还真的出了点成果。 他从草根之中,提取了一些有效成分,最后制成了米粒大小的药粉。 以前要买草药,要熬药,要煎服,不仅麻烦,而且价格昂贵。 现在只要买上去一包药粉,用水一冲,不仅方便,而且效果很好。 于是华鹊越来越有信心了。 这一次谪仙出征,华鹊是作为随军的军医,想要来蛮夷之国见见世面。 毕竟之前有医者去了孔雀国,从孔雀国医者那边,学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据说这蛮夷之国,同样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也许这里能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华鹊就有点失望了。 这里的医学,都是大秦早就玩烂的了的。了无新意。 剩下的有新意的那一部分,一看就是骗人的,无效的。 最后华鹊百无聊赖,跟着秦兵进城了。 他正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就听见秦兵们正在叫自己。 华鹊抬起头来,看着秦兵,问道:“何事?” 这些秦兵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个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看样子,这些秦兵也有点怕了。 刚才热血上脑,如狼似虎,就算是刀山火海都敢闯。 现在贤者时间,越想越后怕。 华鹊说道:“我试试吧。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死马当活马医。” 秦兵更加不安了。 华鹊开始问诊。 他懂仙医,但是也保留了一些传统医学的东西。 他开始望闻问切。 他问那些风尘女子,这病染上之后,多久发病,发病的时候有什么症状,有多大的几率会死人,有多大的几率会传人。 这些女子很不配合。 直到华鹊付了过夜费,她们才热情起来了。 这几个女子很有职业道德,对客人总是很热络的。 随后,她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的症状说了一遍。 华鹊都认真的记录下来了,然后有些难为情的对女子说道:“我能不能看一看患处?” 这几个女子很大方的同意了。 毕竟人家付钱了,毕竟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已经入了这一行,就不装了。 再装那叫没有职业道德。 于是华鹊认真观察了一番。 观察完了之后,华鹊又提取了一些东西,然后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秦兵,虽然干柴烈火还没有燃尽,但是至少已经恢复了理智,都纷纷走了。 回到军营中之后,华鹊就开始用仙医分析提取的东西。 幸好李水行军打仗,带了一大群医生,还带来了很多器械。 这很难说他到底是为了军中士卒的健康着想,还是担心自己水土不服,病死在半路上。 总之,这些东西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华鹊在显微镜下分析了很久,最后发现了致病物质。 发现这种物质是第一步,第二部就是寻找解药了。 华鹊在这里忙碌的时候,那几个秦兵时不时就来询问。 他们是最关心解药进度的人了。 毕竟……解药能不能找出来,关系到他们后半生的幸福。 按照华鹊望闻问切得出来的经验,一般感染之后,半个月就会有症状。 如果超过半个月没有发病,那就说明没有感染脏血病。 所以这些秦兵都数着天过日子。 他们整天精神恍惚,很快就被同伍的士兵看出来了。 这些士兵全都笑嘻嘻的,嘲笑他们说已经染病了。 在蛮夷之国太无聊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成为秦兵的谈资。 这几个秦兵感染脏血病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军营。 他们所到之处,都被人关注着。 就连李信都去凑热闹了。 李水觉得这件事有点无聊。不就是个病嘛,一个个吃饱了撑的。 这时候冯去力还没有离开,他还在这李水研究交接的问题。 其实若要是正经交接的话,他们早就应该交接清楚了。 可关键是,这两个人事儿也不信任谁,互相提防。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斟酌半天。 即使是这样,周围的照相机也咔咔闪个不停,他们身后的人也刷刷写个不停。 几天的时间,他们积累的素材都够出一年报纸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那几个秦兵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出现任何症状。 这些人心中,隐隐约约的升起了一丝希望。 不过,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会不会染病? 他们在承受巨大压力的时候,还要承受亲朋好友的探望。 这些探望,与其说是探望,更有点像是偷看。 他们上厕所的时候,沐浴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防不胜防啊。 这几个秦兵觉得,到时候他们没有被病折磨死,恐怕要被这些热情的同伍折磨死了。 有些人受不了了,去请求谪仙干预。 结果谪仙来了一句:谁让你们不看看清楚就去的?这不是活该吗? 于是……这几个秦兵傻眼了。 等到第十五天的午夜,这些秦兵的亲朋好友都来了。 他们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也都来了,于是乎,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在一块,等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终于,午夜到了。 这些秦兵兴奋的站起来,大声宣布:我们没事。 哗…… 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响起来。 有秦兵把提前准备好的酒肉拿出来了,有秦兵点燃了篝火。 有的秦兵请示了主将之后,拿出来了烟花爆竹。 秦兵,太无聊了。 千里迢迢到了这里,又不打仗,那就找机会娱乐一下好了。 大家载歌载舞,又唱又跳,共同庆祝这些秦兵身体没问题。 这几个秦兵获得了健康,自然是很高兴的,可是看着这么大的阵仗,又觉得有点难为情…… 这过节一样的庆祝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庆祝场面虽然看起来很乱,但是都有伍长队长维持秩序,一直是在安定和谐的气氛下进行的。 李信趁机喝了个大醉。 李水站在营帐跟前,看着载歌载舞的秦兵,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一群凡人。 然后他回去睡大觉了。 冯去力站在营帐跟前,看着载歌载舞的秦兵,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一群疯子。 然后他也回去睡觉了。 而正在实验室的华鹊抬起头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外面看了看,有些头昏脑涨的说:“这么快就过年了吗?” 而不远处小城中的贵族和百姓都瑟瑟发抖。 他们听到了秦兵山呼海啸的声音,听到了秦兵那边传来的阵阵恐怖声响,还看到了秦兵发射出来的直冲天际的绚烂花火。 那东西虽然很美丽,但是也昭示了大秦的力量。 秦人,能操纵雷电,能操纵火焰。 他们……他们是一群魔鬼。 ………… 第二天,有一群秦兵兴冲冲的去了城中。 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城中百姓是畏惧加好奇。这一次就是完全的敬畏了。 这几个秦兵找到了当日的女子,然后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没有染病。” 翻译把这话传过去之后,女子大惊。 她们震惊的看着秦兵:“一个都没有染病吗?” 秦兵点了点头。 女子更加震惊了。 一时间,有个念头出现在她们心中:这些大秦来的男子,居然不会生病?他们不会是神灵吧?他们总是说,谪仙,谪仙,难道他们是神仙身边的人? 就在这些女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秦兵又拿出来了一些特殊的武器。 这武器小小的,像是很小的匕首。 只是这匕首晶莹透亮,里面隐隐约约有些液体。而匕首的顶端,又有一阵细细的针。 秦兵对女子们说:“此物名叫注射器。你们身上的病,经过华鹊的研究,已经找到了解药,因此我们这一次是来专门解救你们的。” 女子们惊讶的看着秦兵:“找到解药了?” 秦兵点了点头。 其实,解药确实找到了,而且在动物身上也进行了试验,在安全性得到证明之后,他们打算在人身上试验了。 而这些女子,就是最好的志愿者。 女子们得了这个病之后,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日。 他们人人都知道。这个病是没有药的,根本治不好,直到死去,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现在……现在秦人竟然带来了药? 她们忽然觉得,后半生有了希望。 有个女子问道:“这药,是不是价格昂贵?我们用得起吗?” 秦兵微微一笑:“不要钱。” 这些女子错愕了一会之后,忽然全都呜呜的哭起来了。 她们纷纷跪倒在地,向秦兵说道:“我们这些最低贱的人,居然……居然也有人关心吗?” 秦兵把她们搀扶起来,微笑着说道:“谪仙说了,不仅要给你们治病,还要帮你们伸冤。你们当中,有谁是被迫沦为娼妓的,有谁是被骗的,被拐卖的,被威胁的,都可以向谪仙说。” “谪仙,会为你们做主。以后,你们不需要跪,可以站起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下辈子一定要做秦人 这些风尘女子,看着面前的秦兵,个个热泪盈眶。 她们是社会的最底层。 虽然能吃饱饭,虽然能穿上华丽的衣服。但是她们得不到尊重,她们是没有尊严的。 就连街上又穷又丑的乞丐,都可以唾弃她们。 甚至有人说,她们死后会被众神惩罚,在无边无际的地狱中受苦。 这些风尘女子,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而现在,她们遇到了真正关心她们的人。 就像是渴急了的鱼,终于找到了水源一样。 她们立刻被秦人征服了。 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瞬间变成了她们的精神母国。 “以后谁敢说大秦不好,我跟他拼命。”这些风尘女子都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那些秦兵对女子们说道:“这药物,给你们注射进去吧?” 这些女子都点了点头。 秦兵说道:“或许会有些吓人,但是你们别怕。” 女子又点了点头。 如果之前有人拿着这样古怪的东西扎进她们的胳膊,她们早就吓得尖叫起来了。 但是现在她们没有。 她们早就无限信任秦兵了,她们相信秦兵不会害她们。 注射器扎到了她们身上。 她们有些害怕,身体都在轻轻地颤抖。 其实疼倒在其次,关键是太吓人了。 这里的人什么时候经历过直接把液体打到身体里面去。 而围观的人,更是面如土色。 很快,有无数的小道消息传遍了这座小城。 有的人说,这些秦兵感染了脏血病,他们很生气,为了报复这些女子,他们带来了毒药,强行灌到了他们身体当中。 有的人说,秦兵在行巫术,目的是永远控制这些可怜的女子。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相信这些秦兵是在治病。 毕竟在这些蛮夷人的认知中,脏血病是治不好的。 那些女子接受了针剂之后,就被放回去了。 而她们回去之后,立刻就被人围住了。 有不少人向她们打听,那些秦人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这些女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听八卦的人却不满意这个回答,他们更喜欢阴谋论,更喜欢离奇曲折的故事。 但是这些女子讲的,太无聊了。 什么?折腾了半天,是在治病?虽然治病的过程有些奇葩,但是……这好像也不怎么吸引人啊。 你不吸引人,我怎么给别人讲?我还怎么装逼? 于是,这些人都大为不满。 好在他们都有一张灵巧的嘴,他们开始捕风捉影。断章取义,到处宣扬这件事。 随后,城中的谣言更多的,依然没有人相信秦兵是在给这些女子治病。 这些风尘女子不忍心秦兵受到诬陷,所以不厌其烦的向人解释。 不过他们的解释,惹恼了城中的贵人。 当初李水的大军来到这里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这座小城。 城中的贵人带领众人投降了。而他投降,不是真的服了谪仙,只是万般无奈,想要自保罢了。 他的心中,一直是怨恨秦人的。 现在他看见这些风尘女子,非但没有害的秦人染病,反而到处宣扬秦人的好处,顿时怒不可遏。 他倒也没有直接出手教训这些风尘女子。 毕竟堂堂一个贵人,和风尘女子较劲,有失身份。 毕竟这些风尘女子好像已经和秦兵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万一因为教训她们而惹恼了秦兵,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贵人想了个办法啊,他又找了几个风尘女子,让她们狗咬狗。 新找来的风尘女子,同样患了病, 她们已经自暴自弃很久了。 她们喜欢绝望的人。 喜欢和自己一样绝望的人,更喜欢比自己还要绝望的人。 但是她们现在忽然发现,那些打了针的人,竟然神采奕奕,欢声笑语,顿时很嫉妒,很生气。 她们气呼呼的走过去,质问打了针的女人:“你们要背叛众神之国吗?” 打了针的女人都愣住了,然后疑惑的说:“背叛,是什么意思?” 这些脏血病晚期的女人冷笑着说:“你们背叛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吗?众神之国,乃是你们的母国。” “你们的亲朋好友在这里,你们也是被众神之国养大的。” “现在那些可恶的秦人,他们竟然冲进了我们的母国,我们能坐视不管吗?就算你们胆子太小,不敢和秦人相抗衡。” “但是,你们也不能给他们做细作。那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给骗了?” 打了针的女子都有点不快,她们解释说:“我们没有被骗。” 脏血病晚期的女子冷笑了一声:“没有被骗?你们真是蠢到家了。” “人人都知道,脏血病是没有救的,现在那些秦人到了,立刻就有救了?他们有这么灵验吗?” “这分明是他们的一个幌子,想要借此让你们帮忙做事。” “没想到你们还真的上钩了,真是可怜又可气啊。” 那些打了针的风尘女子都愣住了。 其实最近她们心里也在嘀咕:脏血病确实是无药可以啊。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想要治好脏血病?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这些秦人……真的会成功吗? 就算可以成功,应该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吧?可是他们只是给打了一针。 就这么简单? 脏血病就这样治好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靠谱。 那些脏血病晚期的女子幽幽的说道:“你们听我的,去向城中的大人们认个错,然后再认真说说那些秦兵是怎么害你们的。最好说的满城百姓都知道。” 打了针的女子思索了一会,又互相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脏血病晚期的女子惊讶的看着她们:“你们不愿意?” 打了针的女子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不愿意。” “为什么?”脏血病晚期的女子有点懵了。 打了针的女子说:“因为秦人对我们很好,他们给我们的药一定是真的。” 脏血病晚期的女子哈哈大笑:“你们可真是蠢到家啊了。家乡父老的话你们不相信,却相信外地来的秦人。” 打了针的女子听她们又在诋毁秦人,顿时心中很恼火。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站出来,对这些人说:“家乡父老的话可信吗?家乡父老说,我的病没有治,让我早点买棺材。” “外地来的秦人却说,他们有办法治好我的病。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另外一个思维敏捷的人站出来,大声说:“怎么之前我们被歧视,被羞辱的时候,没有人说众神之国是我们的母国呢?” “怎么现在,众神之国要破灭了,它忽然又变成了我们的母国?这是什么道理?”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答得上来的。 有人说:“不管怎么样,他们打在你们身上的东西,肯定是个祸害。” 这些打了针的女子听了这话,都冷笑了一声。 她们对众人说:“或许我们可以学学谪仙,和你们打个赌,我们就赌命。” “如果我赢了。你们去向秦兵道歉,而且是挨个道歉。如果你们不想道歉的话,那也简单,你们可以很体面的自杀。” 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动不动就要把性命交出去吗? 就算舍不得死,要向秦兵挨个道歉的话…… 那可是数万人啊。 这歉倒完了,嘴皮子岂不是都要被磨破了? 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有那个秦兵一时手痒,把腰间的佩剑拔出来,斩向自己的头颅怎么办? 她们很犹豫。 打了针的女子微微一笑:“如果你们不敢就算了。” 很简单的激将法,但是那些病入膏肓的人立刻就答应了。 她们无意证明自己的勇敢,是城中的贵族说,如果这件事办妥了,就让她们做好人,不再是低贱的奴仆。 其中有一个人问道:“那如果是你们输了,是我们赢了呢?” 那些打了针的风尘女子说:“这个简单,到时候我们会直接自杀。” 她们在蛮夷之国,整天浑浑噩噩,过得像是野兽一样。 但是自从认识了秦人之后,她们像是有了主心骨。 她们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值得的了。 她们自然不敢奢望可以被秦人娶走,但是单单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一群人,就足够她们开心了。 她们从秦兵口中,听到了很多关于大秦的事情。 她们很羡慕,羡慕的心痒难耐。 这一次如果解药没有效果,没有把她们的病治好。 那就说明,她们被秦人骗了。 她们对这个世界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自杀,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以前当牛做马,浑浑噩噩,也就算了。 现在她们变成了人,知道了人世间的多姿多彩。 这时候让她们变回到牛马,她们宁愿死去。 按照秦兵的说法,这一针打下去之后,会在七天到半个月见效。 于是两帮人约定在第十五天的时候看看结果。 那些脏血病晚期的人离开了。 打了针的女子们纷纷聚在一块。 其中有一个人或许对死亡有些畏惧。 她小心翼翼的说:“如果输了,我们真的要死吗?” 其他的人都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这个人带着哭腔说:“可是我怕。” 其他人都微笑着说:“没什么可怕的,你死了之后,还会再醒过来的,等你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小婴儿,正是出生在大秦的。” “你在那里,会衣食无忧,度过天堂一样的人生。” 那胆小的女子听了这话之后,眼睛里面顿时有些神采。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要做秦人。”这女子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 “谪仙,咱们交割清楚了。” 一个冯氏子弟拱手说道。 “冯大人,辛苦了。”一个匠户拱手还礼。 这两个人都很无奈。 之前李水和冯去力还会坐在一块交接。 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这两个人变得越来越谨慎了,甚至于交接他们都不参加了,而是让手下信任的人全权代理,而他们两个分别坐在屏风后面,遥控指挥。 冯去力有些无奈的想: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啊。谪仙真是有诸多的奇思妙想。如此一来,我就不怕被人拍到了,我也就不怕被人写进报纸里面了。 而李水则坐在屏风后面昏昏欲睡: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终于可以补觉了…… 到傍晚的时候,交接仪式算是彻底完成了。 李水和冯去力走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互相拱了拱手,然后离开了。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因为在这个情况下,说多错多,两个人都深谙这个道理。 冯去力走了,李水正是接手了他的大军。 有个匠户走过来,对李水说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水说道:“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两片地方。要算实力的话,和蛮夷之国相比,还是差了点。” “我们坚持到现在,胜了很多次,但是那主要是依靠兵法和地利。” “这两样东西并不牢靠,而且我们的底蕴太薄弱了。” “蛮夷之国败上一两次,很快就缓过来了,但是我们不行,我们的人死一个少一个,到之后就真的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了。” “所以,我要你去征兵,征召蛮夷之国的穷苦百姓。” “我们刚刚给他们分了田地,保住了他们的女儿不被那些贵族玷污。他们现在对我们,应该是感激不尽。” “你的征兵不是强迫性的,而是义务的,谁想要来的话,可以酌情给一些金子。 “等这些士卒征召上来之后,就要统一训练,然后给他们安排一个老兵,带着他们去其他地方,按照原样开辟耕地。” “我粗劣的算了一笔账,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变成八个……” 李水还在那算,李信幽幽的说:“不用算了,事情真有你想象的那么顺利的话,蛮夷之国已经被我们拿下来了。” 李水微微一笑:“蛮夷之国,已经基本上在囊中了。李兄别着急,也就一年半载的功夫,我们就可以凯旋了。” 李信伸了伸懒腰:“那你可要加快速度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神迹 李水的事业进行得如火如荼。 事情按照他预想中那样,在迅速的发展中。 现在他已经占领了大片的地方,隐隐约约的,已经占有了蛮夷之国的三分之一。 起初的时候,安东尼曾经派兵来攻打过几次。 但是屡屡战败之后,安东尼也就放弃了。 于是,这里的百姓彻底臣服了李水,认认真真的交税赋役。 而因为李水爱民如子,这些蛮夷之国的人,又踊跃的当兵,保卫这些秦人。 奥古斯都有了一种无力感。 他感觉靠着武力征服,已经不足以消灭这些秦人了。 如果这些秦人是普通人倒也罢了,凭借着人海战术,挨个填上去。 可是这些秦人不是普通人啊,他们拥有巫术,他们拥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比如火药,比如望远镜,比如照相机。 奥古斯都觉得,自己在和魔鬼作战。 众神啊,难道你已经不庇佑自己的国度了吗? 这是奥古斯都最近经常念叨的话。 他经常在空旷的宫殿中徘徊,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石柱和雕像。 距离大卫被献祭,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可是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奥古斯都的国度,依然是重病的老人,并且情况越来越糟糕。 难道……当初杀错了? 难道……大卫其实是无罪的? 难道……众神抛弃我,不是因为大卫? 奥古斯都打了个寒战,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他对大卫的思念像是潮水一般涌来,不由得心中悲伤,落下两行泪来。 奥古斯都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然后痛定思痛,传递了一条命令。 他让近臣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年轻的男子,要求只有一条,要长得像是大卫。 “我纪念你的方式,就是不断的追寻你的影子。”奥古斯都默默的想着。 他感觉自己是一个诗人。 ………… 冯去力交割完毕,已经打算回到咸阳城了。 他手下的人马并不多,只有数千人而已。剩下的大军,都留给李水了。 回乡,回乡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但是冯去力却眉头紧皱,心中闷闷不乐。 冯甲说道:“大人,咱们已经向谪仙负荆请罪了,这件事,估计可以到此为止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是啊,到此为止了。可是我的脸也丢光了。咱们虽然掌握了谪仙不少黑料,可是谪仙也掌握了我不少黑料。” “我们两个都捏着对方的把柄,那就等于是没有把柄。愁啊……” 冯甲宽慰冯去力说:“然而,大人现在已经安全了,应该庆幸才对啊。何必为往日的事闷闷不乐嗯?” 冯去力说道:“现在确实安全了,但是我的官职呢?我的前途呢?除了这种事,我也不好意思再去争什么丞相之位了。” 冯甲默然。 这一路上,冯去力唉声叹气。搞得同行的人都不敢表露出回乡的喜悦。 最后还是冯甲这个老人心疼冯去力,忍不住说道:“大人,其实小人还有一个办法。” 冯去力又惊又喜,对冯甲说道:“还有什么办法?你快快说出来。” 冯甲说道:“其实王五等人离开这里,也没有多长时间,也就一两日的功夫。” “而且他和赵佗等人,只到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听起来轻装简从,应该很快,实则不然。” “他们实力弱小,就不敢走大路,只能绕远走小路,如此一来,才能避开蛮夷之国的士兵。” “而且,有时候蛮夷之国士兵调动,他们可能还要藏起来,避避风头。如此一来,他们就比咱们要慢了。” 冯去力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此言有理啊。” 冯甲笑嘻嘻的说道:“所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冯去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今我大秦已经打出来了威风,我这三千人马,可以在蛮夷之国横行无忌,谁敢阻拦?” “只要我冲上去,杀了王五,那就是死无对证,至于负荆请罪这件事,也可以有另外一番解释,我们可以说,是谪仙仗势欺人……” 冯甲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主人,小人以为,这件事还是应该从长计议啊。” 冯去力微微一愣:“怎么还要从长计议?什么意思?” 冯甲说道:“小人以为,杀人并非上策。首先,王五被杀,这就是一个疑点。消息传到咸阳城,陛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我们。” 冯去力点了点头:“有道理啊。” 冯甲说道:“其次,我们已经杀过王五一次了,却没有成功。这一次他估计会严加防范,我们恐怕没有下手的机会,一旦再次失败,那就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冯去力点了点头:“有道理啊。” 冯甲接着分析说:“最后,就算王五被杀了,对我们也起不到太大的好处,顶多是死无对证而已。可就谪仙那张嘴,没有证据又能怎么样?” “到时候他在朝堂之上胡搅蛮缠,我们又辩不过他,到时候不照样要被随便安插一个罪名吗?” 冯去力点了点头:“有道理啊。” 冯甲:“……” 怎么主人今天全是这句话? 其实怪不得冯去力,他现在心乱如麻,确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听到冯甲的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是赞同。 他扭头看向冯甲:“既然此人不能杀,那我还千里迢迢去追他做什么?难道追上他之后,要问他一句,是不是需要我护送他回去?” 冯甲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主人,我们追上他之后,可以好言相劝,然后多给他点金银。” “这王五,不过是一个穷苦人而已,机缘巧合,侥幸写了一本王五日记,他能怎么样呢?” “那么多金子摆在眼前,他肯定立刻就懵了。到那时候,我们就让他颠倒黑白,翻过来诬告谪仙,他应该是同意的。” “小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穷苦人能抵御金子的诱惑的。” “没错,谪仙确实待他们不错,可是恩情能当饭吃吗?他就算对谪仙再感恩,在金子面前,也得改变了主意。” 冯去力点了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 这时候,冯甲又低声说:“当然了,也不排除这王五是一根筋。万一他不肯合作,到那时候,主人再看着办。” 冯去力幽幽的说道:“如果他不肯合作,我就将他杀了。王五死了,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谪仙在给我胡编乱造的时候,就少了一个人证。” 冯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冯去力向身后的士卒挥了挥手,大声说道:“随我,全力追赶。” 于是,这三千秦兵像是一阵旋风一样,疯狂的向前跑去了。 这三千人人数不算太多,但是跑起来十分有声势。 有蛮夷之国的士兵看到了,但是这些士兵都不敢动,只是藏起来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真的被秦人打怕了。 ………… 小城之中,多了几个不可接触者。 她们就是被注射了药物的风尘女子。 现在城中的人都觉得,这些人接受了秦人的药物,她们身上可能带有了某些不知名的毒,于是没有人敢靠近她们了。 往常在她们身上留恋不去的那些人,也不敢来了。 那些客人宁愿去找感染了脏血病的其他人。 脏血病虽然可怕,但是大家知根知底,知道它是什么,就算不行中招了,也有个心理准备。 谁知道秦人的毒药是什么东西?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于是乎,这些被孤立的风尘女子的生活质量,下降的很快,但是她们没有人愁眉苦脸,她们都觉得很开心。 她们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义。 这一天,秦人又来了,他们是来给这些风尘女子做检查的。 检查的结果表明,这些女子的病已经好了。 这几个女子顿时兴奋不已,其实她们之前也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现在听到秦兵亲口承认,顿时开心的笑起来。 这个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小城,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想相信。 尤其是其他的风尘女子,尤其是其他染病的风尘女子。 她们尤其不肯相信。 什么?大家都是病友,你却先康复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于是她们甚至开始散布谣言,说那几个人的病根本没有好,不仅没有好,甚至还染上了别的病症。 然而,那些被诋毁的风尘女子非但没有辩解,她们还从良了。 她们虽然从良了,但是按照风俗,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 比如,不能给人洗衣服,因为人家觉得,这样的女人洗过的衣服不能穿。 她们也不能从事和食物有关的行业,大家觉得,她们的手是不干净的。 最后,这几个花容月貌的风尘女子,只能去清洁厕所。 但是她们乐在其中。 半个月之后,大家发现这些风尘女子面色红润,身体健康,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于是,有些传言开始悄悄地流行起来了。 这些传言说,她们的病真的被治好了,那些秦人,真的有一些古怪的妙方。 于是,于是,有些的病的风尘女子,最先安耐不住了,她们厚着脸皮想要找秦兵看病。 但是秦兵对此不理不睬,理由很简单,大家素不相识,干嘛要给你看病? 其实这些秦兵是活学活用,把商君别院那一套搬过来了。 果然,在秦兵透露,他们给人看病实行的是邀请制之后。 那些风尘女子就立刻兴奋起来了,然后拼命地向之前的那几位示好。 她们道歉、认错。 只求这几位前辈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们这一次。 总算她们还算有诚心。这几个掏粪工找到了秦兵,希望他们仗义出手。 秦兵看在她们的面子上,倒也同意帮忙了。 于是……这几个风尘女子更是被很多人感激了。 又过了半个月,凡是被秦兵救治的人都康复了。 于是这座小城之中。出现了一群十分感激谪仙的人。 她们不仅感激谪仙,还感激秦兵,并且感激研制出药物来的神医。 可以说,当初秦兵攻打下这座小城,只是用武力征服了。 而现在,他们开始征服这座小城的民心。 只不过,最先被征服的民心,是那些风尘女子的。 ………… 华鹊最近很忙,忙着给李水拔火罐。 最近他研制出来了治疗脏血病的方法,本来想好好休息一番的,谁知道谪仙的腰痛病又犯了。 华鹊无奈,只能在谪仙身边忙碌。 这时候,李信在旁边笑嘻嘻的说:“听说这个办法好啊。这个办法能养肾。” 李水趴在床上,幽幽的说:“这不是扯淡吗?肾在背上吗?” 李信一脸猥琐:“你找几个风尘女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水呵呵一笑:“我没兴趣。” 李信对华鹊说:“我说的对吗?” 华鹊唯唯诺诺:“小人也不知道对不对。” 李信笑嘻嘻的说:“要不然咱们试试?” 他也确实是闲的,不然也不会那这种事来打趣华鹊。 华鹊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小人……小人一生醉心医术,对这些事情不太上心。”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真的假的?不会像槐兄一样,又是个伪君子吧?” 李水叹了口气:“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随后,他又吟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李信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外面有秦兵跑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大人,城中有人来了。” 李水懒洋洋的说道:“什么人啊?” 秦兵看了华鹊一眼,说道:“这些人,是来找华鹊的。” 华鹊惊讶的说:“我不认识城中的什么人啊。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找我?” 李信说道:“或许,你是细作,与他们约好了,要透露我军中的机密。” 华鹊顿时面色苍白。 李水有些无奈的说道:“李兄,你也太无聊了吧?闲成这样?” 李信哈哈大笑,拍了拍华鹊的肩膀:“不要怕,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华鹊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我刚才忍住了,这要是尿了裤子,不就是大笑话了吗? 李水说道:“是什么人来找华鹊啊。” 那秦兵说道:“是一群女人。” “啧啧啧。”李水和李信同时看向华鹊,嘴里啧啧连声。 华鹊老脸通红:“一定是弄错了,小人不是认识什么女人。” 没想到那秦兵一脸幸灾乐祸:“她们说了,找的就是懂看病的华鹊。” 第七百二十四章 老当益壮 华鹊感觉自己有点洗不清了,简直是越描越黑啊。 他有些恼火的问道:“外面是什么女子?当真认识我吗?是不是军中的士卒在戏耍我?” 军中的有些士卒,和华鹊很熟悉,见他为人谦和,因此经常和他开这种玩笑。 因此华鹊以为这一次又是恶作剧。 李水和李信都很感兴趣的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个我们得去远迎一下啊。” 华鹊:“……” 他感觉李水和李信纯粹是每天闲得无聊,想要去看热闹。 一行人走出营帐,很快就看到了一群莺莺燕燕。 老实说,这些蛮夷女子,长得好看的不多,但是一旦长得出类拔萃了,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而今日来的这些女子,就有不少长得好看的。 这些女子,自然就是那些风尘女子了。 华鹊治好了她们的病,她们感激不尽,合计了一下,干脆来这里拜谢华鹊。 其实她们内心深处也很感激李水。 只是她们知道,谪仙乃是天上人,那是何等尊贵致人?而她们身份低微,贸然求见谪仙,那是痴心妄想了。 所以,她们退而求其次,来拜见华鹊。 周围有一圈秦兵笑呵呵的看热闹。 他们热心的给这些风尘女子指路,对她们说道:“看见没有?那个长着白胡子的老者就是华鹊了。” 这些风尘女子顿时向华鹊跑了过来。 蛮夷女子,本就热情似火。更何况这些人久在风月场,学的就是怎么让男人喜欢。她们是专业的。 在这些人的撩拨之下,华鹊很快就找到了青春年少时的感觉。 但是他忍住了。 自己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大庭广众的。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这些莺莺燕燕,围着华鹊叽叽喳喳。 有的人说,特地带来了当地的美食,来请华鹊品尝,以报答治病之恩。 有人说,特地带来了一些钱财,希望华鹊不要嫌弃,能够收下。 有人说,她有一套祖传的按摩手法,希望能给华鹊试试,放松一番。 有人说,她身无长物,只有一副身体还算好用,可以让华鹊快乐一下。 华鹊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了。 他绞尽脑汁的想要拒绝这些人,把她们轰走。 谁知道李水在旁边贱兮兮的说道:“原来是客,华鹊,你得好好招待啊。” 李信说道:“就是,总在外面站着,成何体统?应该接到你的营帐之中啊。” 华鹊:“……” 他本想拒绝,但是那些风尘女子开始唧唧喳喳的问了:“哪一座是神医的营帐?” 有热情的秦兵指了指。 于是,这些风尘女子,簇拥着华鹊走了进去。 华鹊像是被绑架的黄花闺女一样,一路哭嚎,然后被带到了营帐之中。 进去之后,他的手脚就被人困住了。 那些女子有的搂着胳膊,有的抱着腿,哭哭啼啼,感谢华鹊的救命之恩。 在外面的时候,她们还有所收敛,但是到了营帐之中,那就无所顾忌了。 有女子打开了随身带的盒子,将其中的糕点取出来,一块块的喂到了华鹊的嘴里面。 华鹊不想吃,却被塞得满满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有另外的女子,拿出来了古里古怪的木槌,给华鹊敲打身体按摩。 又有一个女子,宽衣解带,对华鹊说道:“我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副身体……” 华鹊汗都要下来了。 幸好,这女子并没有趴到他身上,她只是在华鹊面前跳起了舞蹈。 不得不说,这舞蹈很是优美。华鹊看的眼睛都直了,很多地方都直了。 “唉,想不到我一把年纪,竟然……”华鹊感慨之余,对自己的身体也很满意。 但是他最终还是守住了底线。 其实,就算在外面风流一晚,也算不得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样。 但是华鹊不行,华鹊比较老实,做不来这种事。 有几个女子眼睛放光,显然想要献身,但是看华鹊兴致缺缺,倒也没有强来。 毕竟华鹊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还是她们敬重的神医。 神医有要求,她们绝对不会拒绝。但是神医没有要求,她们也不会胡闹。 至于她们会不会嫌弃华鹊衰老……那就更加不会了。 她们见多识广,华鹊算是很普通的了。 半个时辰之后,华鹊充分的感受到了她们的谢意之后,这些女子终于离开了。 这些女子离开之后,华鹊一身疲惫的从营帐之中走出来了。 这时候,华鹊发髻散乱,衣衫凌乱,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秦兵们围着华鹊,笑眯眯的问道:“感觉如何?” 华鹊叹了口气:“累啊。” 这些秦兵顿时哄堂大笑。 有些人说道:“我们要不要凑些钱,给华神医买一些强身健体的仙茶啊。” 李水听到之后,笑眯眯的说道:“何必要你们凑钱呢?本仙就送他一些仙茶好了。” 华鹊:“……” 他有点无奈的想:谪仙这……这也……怎么也跟着他们起哄? 华鹊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要继续醉心研究。 但是这时候他的心已经乱了。 而且不断地有秦兵走过来,笑嘻嘻的打趣华鹊。 华鹊越想越觉得吃亏:这个虚名已经担下来了,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做。这不是太吃亏了吗?早知道的话,就…… 华鹊有些不甘心。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了。而华鹊却睡不着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脑海之中总是浮现出那些女子的身影来。 终于,华鹊忍耐不住了,穿上衣服,悄悄地向城中去了。 当他走出营帐的时候,立刻就被放哨的秦兵发现了。 那些秦兵说道:“快看,华鹊出来了。” 另一人笑嘻嘻的说道:“看样子,他终于忍不住了。” 之前那人说道:“要不要报告给谪仙?” 另一人说道:“走走走,我们立刻就去。谪仙定然感兴趣的很。” 李水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了,当听到被叫醒的原因的时候,他哭笑不得,无语的说道:“你们无聊不无聊啊。” 嘴里面嘟囔着,李水迅速的穿上衣服,带上望远镜,兴冲冲的走到了夜色当中。 没办法,毕竟蛮夷之国的生活太无聊了。 当李水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李信。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不用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华鹊鬼鬼祟祟的绕过了秦兵,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去找风尘女子了,因此,他想要隐蔽一些。 然而,他却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华鹊从城外的军营,一直走到了城门口。 现在秦兵已经占领了这座小城,所以守卫城门的,自然也是秦兵了。 按照谪仙的命令,城门夜间不需要关闭,只要认真守卫就行了。 所以,华鹊得以顺利的走了进去。 进城之后,华鹊犹豫了一番之后,走到了风尘女子的工作单位。 然后,他和风尘女子聊了聊她们的工作。并且亲身体验了一下她们的工作内容。 这些风尘女子怀着感恩的心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技巧,并且分文未取。 天微微亮的时候,华鹊两腿发软的走出来了。 他鬼鬼祟祟的回到了秦军的营寨之中,可喜的是,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华鹊松了口气,取出了商君别院特产的仙火。 仙火是放在一个硬纸盒里面的,那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很多小木棍,上面裹着一些磷。 使用的时候,握着小木棍,在砂纸上一蹭,就是一团小小的火苗。 其实仙火就是后世的火柴。 这东西比打火石方便,比火折子便宜。而且价格低廉,深受百姓喜爱。 华鹊划着了火柴,又点燃了油灯。 当营帐之中亮起来之后,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营帐之中,站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容。 华鹊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这些人都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来恭喜华神医呀。” 华鹊定了定神,这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秦兵,而且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秦兵。 秦兵端上来了酒菜,笑嘻嘻的说道:“我们今日特地来庆祝,庆祝华神医返老还童。” 华鹊老脸一红。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老夫可什么都没做。” 这些秦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是吗?可是我们亲眼看见,华神医从那风月场所,扶着墙出来啊。” 华鹊:“……” 现在他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丢人,真的很丢人啊。 好在周围的秦兵都是没脸没皮的。 他们搂着华鹊的肩膀,和他勾肩搭背,一边饮酒,一边讲一些荤段子。 很快,华鹊就沉浸在这种气氛当中了。 他忽然觉得……原来人不要脸,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 怪不得谪仙和李大将军,如此厚颜无耻。原来…… 唉,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华鹊喝了两杯酒,忽然觉得有点腰疼。 他捶了锤自己的老腰,心想:或许,该配一些药物了。仙茶有些昂贵,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替代品啊。 ………… 第二天一早,华鹊从宿醉中醒来。 他走到营帐外面,就发现那里排着长队。 这些人都是来拜访他的,而这些人,都是城中的蛮夷百姓。 这些蛮夷百姓听说这里有一个神医,因此全都来求医问药。 他们对华鹊一脸恭敬,那崇拜之情,就难以言说了。 现在有个挺奇怪的现象。 秦人口中的蛮夷二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以前蛮夷指的是匈奴,是百越,是东夷。 但是现在,这些周边的蛮夷都被视为自己人了。 而蛮夷两个字,扩展到了更远的地方。比如现在的蛮夷之国。 这些蛮夷之国的百姓,被几个秦兵带着,引荐给了华鹊。 华鹊倒也来者不拒,开始钻研病情。 其实治病不是他的兴趣所在。 他真正想的,是研究病理。 不过在这个阶段,两者是想通的,而华鹊也确实当得起神医的称呼。 在距离扁鹊的营帐不远的地方,李水和李信正在接见几个风尘女子。 而和华鹊不同的是,李水和李信并没有和风尘女子谈工作,而是在聊别的事情。 现在这些风尘女子对大秦忠心耿耿,简直比一般的秦人还要热爱大秦。 所以,她们对于谪仙的询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水问道:“这小城之中,可有人对我们不满,想要阴谋反叛吗?” 这些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有。” 李水立刻问道:“是何人?” 自从打下小城之后,李水就觉得城中不太平。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些人,一直在暗中谋划着要造反。 但是城中的富人很多,暂时不知道是谁在搞破坏。 如果乱抓的话,一旦抓错了,会寒了有些想要投靠秦人的富人的心。 所以,这件事不能轻举妄动。 现在好了,李水有了这些风尘女子的支持。 她们虽然身份卑贱,但是接触的三教九流的人很多。 这些人在枕边说的话,往往就是真的。 所以,她们的消息很灵通。 这些风尘女子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一个人:“城中的贵人,尼奥,就是暗中谋划的人。” 李水一愣,问道:“谁?” 风尘女子说道:“尼奥。” 李水说道:“尿?” 风尘女子纠正他说:“谪仙要说的慢一点,不要连起来说,是尼……奥。” 李水哦了一声:“差不多。” 李信对李水说道:“我们要抓了此人吗?” 李水说道:“先找证据吧,证据确凿了再抓。反正现在我们已经盯上他了,要抓到他的把柄,应该不难。”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于是,这些风尘女子忽然间就变成了谪仙的细作。 她们的目的,就是打探尼奥的一举一动,打探尼奥的同党还有谁。 这个工作,让这些风尘女子激动不已。 她们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身份卑贱,不可接触之人了。 有人看得起她们,有人重用她们。她们阴暗的世界中,出现了光芒。 第七百二十五章 我是正面人物啊 尼奥确实在密谋作乱。 当然了,这在他看来,是爱国的表现。 尼奥,是小城中的贵族。 在秦人到来之前,他只需要每天喝喝酒,吃吃饭就可以了。到时候自然有人把各种租金交上来。 尼奥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美好。 岁月静好,富足快乐。 直到秦军来了之后,他才发现,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都很短暂。人生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些年,他一直原地打转,已经闲的有些废了。 秦兵帮着那些穷人,开始翻旧账。 尼奥在某年某月,曾经欺压了谁。在某年某月,曾经欺骗了谁。在某年某月,曾经多收了多少地租。 尼奥有点纳闷,怎么这帮穷鬼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记得这么清楚? 关键是那些秦兵也不含糊,竟然一一找出证据来,让他哑口无言。 最后尼奥认错态度比较好,总算保住了一条狗命。 不过也是大出血,赔偿了那些穷苦人很多钱财。 这就让尼奥很不爽了。 其实理智的分析一下,这些钱他确实应该赔给人家。 但是……贵族欺压穷苦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往上数几代,这些穷苦人都是奴隶,就应该白白给干活的。 于是不满的情绪在尼奥心中滋生出来,他看秦人就越看越不顺眼了。 他想要作乱,想要把小城重新夺回来。 要夺回小城,尼奥觉得应该分两步走。 一步是内,一步是外。 所谓内,就是要在城内联络一切反对秦人的力量,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人。 这个很容易,毕竟秦兵到来的时候,不少富人都遭了秧,他们多多少少是心中有些不满的。 不过,尼奥没有贸贸然的去联络这些人。 他得谨慎一些。 因为有一些富人天生的就比较贱,人家明明欺负了他,他还要舔着脸凑上去,主动送钱送人的讨好,祈求着秦人能放他一马。 在尼奥看来,这就是富人的软弱性了。 所以,尼奥寻找同盟的难点就在于,怎么识别这些软骨头。 万一自己表明了心迹,这些软骨头表面上唯唯诺诺,连连应声,十分认可。背地里却报告给了秦人,那不是太糟糕了吗? 所以,尼奥十分谨慎。 他接连安排了几场宴会,在宴会中用各种隐晦的话撩拨这些富人。终于,他筛选出来了一些可靠的人。 最近,尼奥就在联络这些人。 他要和彼此互相信任,然后共谋大业。 当然了,只靠城中的这些富人,是斗不过秦兵的。 富人虽然有些家奴,虽然也有些武器,但是都是乌合之众。若他们的战力果真强劲的话,当初就不会被秦人给攻打进来了。 因此,尼奥的第二步战略,就是向外联合。 他已经派出去了使者,寻找安东尼的大军。 只要联络到了安东尼,到时候小城内外,里应外合,一定可以将这些秦兵打的落花流水。 秦兵被打跑了之后,尼奥就重新是这小城的主人了。 至于现在那些背叛种族,投降秦军的人,都是叛徒,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他们的女人和钱财,都要送给安东尼的大军,作为战利品。 不对,不对,尼奥摇了摇头:这几天我担惊受怕,那些战利品,我也应该留下一半才对。 于是,他心里面开始算计着,应该杀谁比较好,谁的家资比较丰厚。 嗯……城东的格朗泰虽然没有和秦人勾结在一起,但是他很有钱。如果我说他和秦人勾结了,把他一刀杀了,将他的金子据为己有,那岂不是……嘿嘿嘿。 尼奥得意的笑起来了。 而尼奥的手下,根本不知道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脑补了这么多,个个有点莫名其妙。 刚才大家在讨论到小城前途的时候,还在唉声叹气,怎么转瞬之间……大人又笑起来了?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在逆境之中,依然可以如此谈笑风生。 这些人都感慨不已。 尼奥笑完了之后,对众人说道:“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其中有个叫马特的家臣说道:“主人,你说到要联络安东尼大将军了。” 尼奥点了点头:“现如今,城中的富人,我已经联络到了不少,应该是够用了。至于安东尼大将军,我也派出去了使者。估计不出十日,我们就能打跑秦人了。”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了。 尼奥站起来,对众人说道:“从这里出去之后,都要小心谨慎。这里发生的事,半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 众人都轰然答应。 尼奥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众人出去了。 众人离开之后,都在紧张有序的准备着。 而马特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他是尼奥的心腹,这一次作乱,他的任务很重。压力大了之后,人就想要放松。 喝酒?喝酒误事,还是算了。 马特想了想,决定用别的方式放松一下。 于是,他溜溜达达,到了烟花巷中。 “呵呵,再过十天,老子就是这里的王。”马特一边耸动,一边自豪的说道。 他喜欢看女人崇拜的眼神。 他也喜欢自吹自擂,给自己一些自信。 每当想象自己变成这里的王的时候,马特总是兴致勃勃。 而他身下的女人,则默默地记住了这句话。 这女人其实不是李水的线人,她只是被线人收买的报信人罢了。 工作结束之后,女人洗了个澡,穿上衣服,找到了那些风尘女子。 这些风尘那女子虽然还住在风月场,但是已经不接客了,她们现在专心致志的给谪仙收集情报。 她们买通了很多人,只要她们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就来报告。 尤其是安东尼的人,有任何消息,都要记录下来。 这一天,她们接待了十几位报信人。 从她们收集来的只言片语中,渐渐地拼出来了完整的情报。 没有人会把尼奥会议的具体内容详详细细的说出来。 但是……每个人说上一点,谁和谁说的都不一样。这样综合起来,内容就十分完整了。 于是,这些风尘女子知道了尼奥的计划。 她们一边查看这些计划,一边感慨:怎么尼奥的人,这么喜欢来这种地方呢?怎么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嘴也不闲着呢? 她们感慨了一会之后,就带着情报去找李水了。 李水看过了情报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随后,李水挥了挥手。 有两个秦兵走过来,将一个蛮夷人押了过来。 风尘女子纳闷的看着这个蛮夷人,不知道他是谁。 李水对那蛮夷人幽幽的说道:“你是尼奥的使者对不对?本仙早就知晓了你的身份。” 那蛮夷人顿时大惊,十分惊恐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李水呵呵一笑:“本仙乃是天神下凡,有什么事不知道?” 这蛮夷人彻底崩溃了。 早在几日之前,他就被巡逻的秦兵给抓了。 那时候他咬紧牙关,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今天,这个人竟然一语道破。 早就听人说,秦人有众神相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了。 在精神崩溃之下,这使者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蛮夷使者现在对谪仙敬佩不已,而那些风尘女子,更是崇敬有加。 她们万万没想到,她们费尽心机,好容易打探出来的情报,原来谪仙早就把人抓了。 这……这除了神迹之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李水问清楚了尼奥的详细计划之后,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命人把蛮夷使者押下去了。 随后,他挑选了一个机灵可靠的蛮夷人,假扮成使者,继续寻找安东尼。 反正现在军中有很多投降来的蛮夷人,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他们因为秦兵的存在,过上了好日子,所以十分爱戴秦人,甘愿为了他们做事。 这假的使者同样要传递尼奥的消息,只不过李水把回合的地点稍微修改了一下而已。 ………… 十天,到了。 尼奥已经得到了使者的回信,知道安东尼的大军已经在城外秘密驻扎了。 双方约定,防火为号。 到那时候,城中乱作一团,城外趁机攻打,里应外合,秦人死伤无数,则大事可定。 尼奥越想越激动,他猛地站起来,对身边的人说道:“立刻行动。” 这些人紧张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行动起来了。 马特一马当先,带这一小队人去放火。 他们手中带着引火之物,还提着几桶油。 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之后,先把油泼上去,然后就开始点火。 结果……头顶上忽然浇下来一大盆凉水,把他们的火种浇灭了。 紧接着,周围有秦兵出现,把他们给抓了。 这样的场景,还发生在其他很多地方。 这一夜,尼奥的周密布置,一样都没有实现,所有的起火点都有人埋伏,所有的放火者都被抓了。 抓他们的,不仅有秦兵,还有小城中的人。 这些人看见尼奥想要烧毁自己的房屋,烧毁自己的财物,个个义愤填膺。 老实说,秦人自从来了之后,除了惩治一些罪大恶极的坏人之外,还真的没有干什么坏事。 倒是尼奥的放火行为,算是到目前为止最大的破坏了。 幸好,谪仙神机妙算,及时制止了尼奥,拯救了全城百姓。 一夜之间,关于尼奥的罪刑传遍了大街小巷。 小道消息总是这样,越传越夸张,因为讲述消息的人总是喜欢夸大其词,好像不夸张一番,就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似的。 于是,尼奥变成了罪恶的化身。除了他本身的罪刑之外,又有很多古怪的罪名加到了他的头上。 有人说,上个月偷看女厕所的就是他。 有人说,去年的偷羊贼也是他。 有人说,他曾经抢走女童扎头发的红绳。 有人说,他曾经盗走老乞丐的破羊皮坎肩。 ……… 于是,秦军趁热打铁,召开了针对尼奥的公审大会。 在会上,尼奥毫不意外的,被列为了大反贼,大乱党。 城中百姓个个向尼奥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面对这些目光,尼奥十分惭愧的低下了头。 当李水宣布要把尼奥斩首示众的时候,尼奥忽然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来,大声说道:“不对啊,我明明是爱国的正派啊,我明明是在反抗秦人的入侵啊,我怎么变成反贼了?我怎么变成乱党了?” 可惜,台下的百姓都在欢呼,没有人听到尼奥说话。 尼奥被簇拥下台,脑袋按在了一根木桩上。 噗的一声,手起刀落。 尼奥感觉天旋地转,世界越转越快。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秦人的刀是真快,一点都不疼。”这是尼奥最后的念头。 然后,他的世界安静下来了。 ………… “将军,这里很安静啊。”副将对安东尼说道。 安东尼点了点头,看着周围的崇山峻岭,茂密的树林:“确实很安静。” 副将又说道:“尼奥为何选定了这里为汇合地点?” 安东尼说道:“这里是秦军的必经之路,我们汇合之后,会在这里设伏,伏击秦军。” 副将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他又疑惑的说:“可是我们要伏击秦军的话,不应该在两侧的密林之中吗?为什么要选定在这一处低洼地带汇合?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倒是很容易被人伏击啊。” 安东尼微微一愣,点头说道:“这话,到也颇有道理啊。不过……” 副将说道:“会不会是尼奥骗了我们?万一他和秦兵勾结……” 安东尼心里一颤。 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不会,不会,绝不可能。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尼奥确实被秦兵害的很惨,家财散去了一大半,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副将低声说:“可是之前我们都听过马可波罗讲的三国演义,里面有一个什么鱼打黄盖,那叫什么来着?” 安东尼想了想,说道:“苦肉计?” 副将连连点头:“万一这是一出苦肉计呢?我们可就中了圈套了。” 安东尼忽然醒过味来,大声叫嚷:“快走,快走,立刻离开这里。” 然而,已经晚了。 箭矢如雨,安东尼的人马像是割草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去。 第七百二十六章 我居然谋反了? “完了,完了,这是天要亡我啊。”安东尼看着手下的士卒成片成片的倒下去,欲哭无泪。 “将军,将军,我们快走吧。突围出去,玩了就走不了了。”副将在旁边哀求安东尼。 安东尼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走吧。” 他挥了挥手,带领大军冒着箭雨向外面冲。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死去,不断的有人倒下,不断的有人发出求救的呼声。 安东尼在重重护卫之下,终于离开了山谷,这时候,身后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粗略看过去,不过百十来人而已。 秦兵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他们要冲过来追杀安东尼的残兵败将。 安东尼无奈,只能引着所剩无几的人,疯狂的向远处逃窜。 一路上不断有人掉队。 凡是掉队的人,都被杀死了。 天色昏黑的时候,安东尼摆脱了追兵,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气喘吁吁,对副将说道:“水,有没有水?” 副将满身鲜血,疲惫不堪的倒在旁边:“将军,容我喘口气。” 安东尼看了看手下的士卒,能站起来的已经不多了,大家都太累了。 安东尼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一次,本来打算和尼奥里应外合,消灭秦军,以壮声威的。 谁知道,安东尼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与秦军勾结在一起。 自己所带的精锐,全都被杀死了。这些可是众神之国最能打的人了。 这些人死了之后,众神之国自然能再拉起来一支队伍,可是……这队伍的战斗力与之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或许,将来面对秦人的时候,更是要打一仗败一仗了。 安东尼居然觉得,众神之国虽然是庞然大物,但是已经行将衰朽,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它轰然倒塌。 这时候,旁边的副将凑过来,低声说道:“将军,末将又说要说。”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神秘,显然这话不宜让其他人听见。 安东尼会意,带着副将向远处走去。 两人走了几百米,总算找到了一条小河,然后趴在河边喝水。 先灌了一肚子凉水之后,副将才打开了话匣子:“将军,近日有一些传言,不知道将军听说没有。” 安东尼看了看副将,纳闷的问道:“什么传言?” 那副将说道:“这传言说,秦兵正在招纳降将,待遇优厚,而且来者不拒。” 安东尼沉默了。 他看向副将,目光炯炯的说道:“你想要投降?” 在月光下,安东尼的眼睛烁烁放光,透着一股子凶狠,让副将有些害怕。 副将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对安东尼说道:“将军,不是我要投降,是……难道将军觉得,众神之国还能撑下去吗?” 安东尼沉默了一会,幽幽的问:“你觉得,众神之国不能成下去了吗?” 副将说:“众神之国,固然不坏,但是这些秦人太厉害了。” “他们的刀剑十分锋利,我们的刀与之相碰,立马就会断为两截。” “他们的战马也很雄健,驰骋纵横,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操纵雷电,还有望远镜,还有照相机。这些东西,已经超过凡人的掌控了。” “他们很有可能是神灵,或者说,是天选之子,这样的人,不可抗衡啊。” “昔日,秦人只来了一部分,我们就接连被打败,现在来到这里的秦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已经无可奈何了。” “现在,众神之国的精锐又消耗殆尽。这……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安东尼还是不说话。 副将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将军,这是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局。这种事,必须要早做打算啊。如果晚了,咱们想投降也没有办法了。” 安东尼沉思良久,然后看了副将一眼。 他淡淡地说道:“投降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是不会投降的。我们与秦人打了多少场?杀了多少秦人?就算投降过去,也没有好结果。” 副将看见安东尼动了心思,连忙说道:“将军,那些秦人说了,既往不咎。别说是将军了,就是奥古斯都投降,他们都不会追究。” 安东尼扭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副将:“那些秦人说了?哪些秦人说了?你见过那些秦人了?” 副将使劲摇头,解释说:“没有,没有,末将没有见过,末将只是听说。” 安东尼呵呵冷笑了一声:“道听途说,不足为据啊。” “他们现在要拉拢我们,当然会说既往不咎了。可是等时间长了,他们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一定会秋后算账的。这种事,我已经见的很多了。” 副将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安东尼看着一个方向,大声喝道:“是什么人?” 副将一个机灵,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几个人影。 副将立刻呼喊起来,那些陷入沉睡中的士兵都爬起来了。 他们惊慌的跑过来,他们以为是秦人趁着他们睡觉摸上来了。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那些人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这些人……好像不是秦人。 安东尼拔出剑来,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军,我们是尼奥的手下。” 安东尼一听到尼奥的名字,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了。 那些人,确实是尼奥的手下。 当初李水搜捕尼奥的时候,这些手下四散奔逃,有的人运气比较好,到底是逃出来了。 他们看见安东尼之后,立刻泪流满面,激动地说道:“将军,我们千里迢迢,总算找到你了。” 安东尼哦了一声,说道:“是吗?你们找我做什么?尼奥又要给我什么情报?” 这些尼奥的手下,领头的乃是马特。 他反应最快,忽然想道:尼奥被杀,这可是一件大消息啊。如果把这个消息当成情报,送给安东尼,那是不是大功一件?安东尼会不会赏赐我?会不会…… 想道这里,马特一脸神秘的说道:“确实有情报,将军要不要……” 他话音未落,安东尼手起刀落,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了。 他看着马特的尸体,呸了一声:“我要?我要个屁。” 马特身后的人都吓傻了。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安东尼:“将军,将军你怎么……” 话音未落,安东尼指着他们说道:“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马特身后的人一听这话,全都疯狂逃跑。 于是,黑夜之中的一场追杀开始了。 ………… 奥古斯都正在饮酒。 现在他越来越喜欢饮酒了。 酒这种东西,喝多了特别舒服。尤其是那种微醺的状态,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边缺少了大卫。 最近奥古斯都从全国各地找来了很多少年,他们和大卫都长得有几分相似。 然而,有几分相似,毕竟还不是完全相似。 奥古斯都往往临幸一个人,三五天之后,就迅速的失去了兴趣,把他一脚踹开了。 这样三五次之后,奥古斯都已经有些疲倦了。 “唉,如果秦人没有来就好了。”奥古斯都暗暗的想着。 就在这时候,有个近臣走进来了。 奥古斯都看到近臣之后,就皱了皱眉头。 这近臣,是接替的大卫的职务,可是当日的大卫,何等的潇洒,何等的泰然自若? 这样一比较,这个近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咳,聊胜于无吧。 奥古斯都摇了摇头。 “何事?”他淡淡的问道。 近臣说道:“今日,有一则消息。” “哦,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奥古斯都幽幽的说道。 近日,奥古斯都添了一个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毛病。 他特别喜欢好消息,特别讨厌坏消息。 如果是好消息的话,他就会重重赏赐报信人。 如果是坏消息的话,那对不起,一刀斩之。 报信人听到奥古斯都这么问,顿时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这位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想了想,战战兢兢的说道:“这消息有些奇怪,可以当成好消息,也可以当成坏消息,全看将军怎么理解了。” 奥古斯都看着报信人,忽然冷笑起来了:“跟我耍这种小聪明?好,我就看看一则消息怎么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 “如果你解释不清楚,我就立刻砍下你的脑袋。” 近臣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今日,我见到了一个人。” 奥古斯都不动声色。 近臣招了招手,外面走进来一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人。 这人进来之后,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他瘫坐在地上,一脸苦笑的看着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淡淡的说道:“你是什么人啊?” 那人说道:“小人,小人是尼奥的手下。” 奥古斯都皱了皱眉头:“谁是尼奥?” 近臣低声说:“边疆小城的一个贵族。” 奥古斯都有些恼火:“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浪费我的时间?” 那人紧张的说道:“小人,小人有重要情报,小人亲眼看见,安东尼投降了秦人。” 奥古斯都一听这话,顿时站起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人:“你若骗我,我定然杀了你。” 那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小人不敢撒谎,小人当真是亲眼看见的。” “秦人占领了小城之后,尼奥就一直与秦人周旋,并且暗中想要起兵。他本来尼奥与安东尼约好了,要里应外合,攻击秦人。” 奥古斯都点了点头,说道:“这很好啊,然后呢?” 那人又说道:“然后,尼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秦人给抓了。” “那些秦人像是对我们很了解一样,一抓一个准,这分明是有人泄露了情报,知道了尼奥的计划。” “这样机密的事情,分明就是安东尼说出去的。” 奥古斯都纳闷的看着那人,幽幽的说道:“这件事,也未必就一定是安东尼说出去的,你可有证据吗?” 这人点了点头:“有,有证据。” 奥古斯都皱了皱眉头。 这人借着说道:“后来我们侥幸从小城中逃出去,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安东尼,开始安东尼不由分说,要将我们全部杀光。” “我是逃到了一条河中,在冰冷的河水里面浸泡了一天一夜,这才敢上岸,侥幸逃脱。” “他安东尼,这分明是投靠了秦人,否则的话,为何如此痛恨我们?” 这人的话,倒是让奥古斯都有些信了。 这人又说道:“而且,安东尼近日来,是打一仗败一仗。他分明是与秦人约好了,要消耗我们的国力。” 奥古斯都猛地站起来,恼火的把眼前的酒杯全都摔倒了地上。 随后,他指着报信的人说道:“来人啊,将此人给我砍了。” 报信的人懵了:“为……为什么啊。” 可惜,他没来得及听到答案,脑袋就落地了。 奥古斯都砍了报信人之后,就看向近臣。 “我在等你的解释。”奥古斯都淡淡的说道。 近臣干咳了一声:“首先,安东尼投靠了秦人,这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奥古斯都点了点头。 近臣又说道:“除此之外,这也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我们找到连吃败仗的原因了。” 奥古斯都微微一愣,忽然发现,这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角度。 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近臣又说道:“这说明,众神并没有抛弃我们,秦人也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 “记得秦人刚刚来到众神之国的时候,也曾经接连战败。可是后来,他们就开始胜利了。” “这说明什么?这意思很明显,开始的时候,安东尼是真的在打仗,后来的时候,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安东尼从开始假装失败。” “现在我们既然找到了原因,那就好办了,可以将安东尼一刀杀了,然后再换一个能征善战的将领,由此人带领我们的士卒,将秦人彻底赶出去。” “到那时候,众神之国,依然是众神眷顾的国度。” 奥古斯都听了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花怒放。 第七百二十七章 故意打了败仗 “反贼尼奥的人,都杀死了吗?”安东尼淡淡的问道。 杀过人之后,他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副将气喘吁吁的说道:“应该杀死了。” “应该?”安东尼有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副将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的说道:“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楚。不知道他们又多少人。不过周围我们已经仔仔细细搜查过很多遍了,应该没有遗漏,确实将他们都杀了。” 安东尼缓缓地点了点头:“杀了便好,杀了便好,杀了他们,才能稍稍消我的心头之恨。”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副将问安东尼:“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安东尼沉默良久,淡淡的说:“现在大军只剩下不到千人,还能怎么办?回去吧,回去想想办法。” 副将低声说道:“我们一场惨败,回去之后……恐要受责罚。我们或许只是挨几鞭子倒也罢了,将军你有可能……” 下面的话,副将没有说下去,但是安东尼知道,等待他的,可能是死亡。 安东尼叹了口气:“不回去,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去做山贼吗?” 安东尼,世代贵族,有他的骄傲,宁可被人用斧头砍断脖子,斩下头颅,也不会逃跑。 副将低声说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咱们投降秦人。” 安东尼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猛地站起来:“你想让我做叛徒?” 副将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现在秦人势不可挡。这里早晚要成为大秦的国土。” “我们现在是叛徒,或许过个一两年,咱们就是开国英雄了。” 安东尼没有说话。 副将指着身后那些士兵说道:“将军,你看看,这些士卒都想投降秦人啊。” 安东尼回头看了看。 那些士卒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其中有个胆子略微大一些的,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军,我们听说,凡是投降了秦人的,都过得很好。与我们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们何苦在这里东奔西跑,整天担心被杀呢?咱们也投降秦人不好吗?” 安东尼的手握住了剑柄,他很想斩下这些人的头颅。 但是转念一想,安东尼就放弃了。 现在不行,现在不行。现在军心不稳,如果真的这么干的话,可能会激起哗变。 安东尼放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现在秦人需要收拢民心,所以才要我们投降。过得几年,他们在这里站稳了脚跟,我们还能活吗?” “秦人,始终是不信任我们的。他们会一直防着我们。到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必死无疑。这个道理你们为什么想不明白呢?” 那些士兵看着安东尼,幽幽的说道:“将军说的,固然是对的。可是,我们现在不投降,那么几天之内就会死。如果我们投降了,几年之内有可能会死。” “一个是几天之内必死,一个是几年之后有可能死。将军,你说我们选择哪个?” 安东尼没有说话。 他有些疲惫的躺在地上,看着东方缓缓升起的红日。 他淡淡的说道:“诸位都是众神之国的勇士,难道你们真的愿意放下武器,投降敌人吗?” 士兵们忽然嘿嘿笑起来了:“将军,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用吗?我们一败再败,败到现在,什么荣誉,什么面子,都已经丢光了。接下来,我们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安东尼沉默良久,说道:“有人愿意留下来,与我一块抗击秦人吗?” 没有人吭声。 安东尼又说道:“有谁想要离开吗?” 那些士兵纷纷举手。 安东尼缓缓的点了点头:“好,好,好啊。你们都是勇士,勇士应该有好归宿,勇士不应该打必死之仗。这样的仗,对勇士是浪费。” 他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这些士兵三三两两的走了。 副将一直留在安东尼身边。 安东尼看了副将一眼,有些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你打算留下来了?” 副将一脸羞涩的说道:“不是。” 安东尼:“……” 副将干咳了一声,对安东尼说道:“我跟随将军时间最久,因此想要道别。” 安东尼呵呵冷笑了一声:“滚吧。” 于是副将滚了。 安东尼叹了口气,又躺在了地上。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放松下来了。 失去了一切之后,反而无牵无挂。 于是他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在睡梦中,安东尼又梦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参加宴会,饮酒作乐。周围都是自己的朋友,很安全,很踏实,很快乐。 安东尼一杯一杯的饮酒,忽然,他发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 他惊恐的叫了一声:“你们都去哪里了?” 周围没有人做声,但是有鲜血从帷帐后面流淌出来,一直流到了安东尼脚下。 安东尼把剑拔出来,踩着血走过去了。 他看见了自己朋友的尸体,那些尸体码的整整齐齐,摞在一个小房间里面。 安东尼疯狂的大叫着:“是谁,是谁?”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安东尼回头,看见成千上万的秦兵涌进来。 而这些秦兵,都是自己的族人。 安东尼打了个寒战,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然而,等他醒过来之后,依然发现身边有沉重的脚步声。 他惊恐的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被千军万马包围了。 “难道我还在睡梦中没有醒过来吗?”安东尼惊恐的想。 他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疼,生疼。 他站起身来,像是一个英雄那样,整了整衣服,然后对面前的人说道:“来吧。” 结果那人竟然恭恭敬敬的单膝跪下,说道:“你可是安东尼大将军?” 安东尼这时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众神之国的士兵。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些士兵都是众神之国来的。 他惊讶的看着这些士兵,嘴唇颤抖着问道:“你们……你们这是……” 那些士兵恭恭敬敬的说道:“奥古斯都特命我们来接你。” 安东尼惊讶的看着士兵:“为何?我已经打了败仗,难道奥古斯都不知道吗?” 士兵们微微一笑,说道:“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此天意也,非战之罪。奥古斯都并不打算惩罚将军。” “况且,将军连日在外征战,虽然不幸战败,但是对众神之国忠心耿耿,奥古斯都心中十分感慨,因此特命我等将将军接回去,好生调养。” 安东尼听了这话,仰天大笑。 他热泪盈眶,不由自主的说道:“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奥古斯都,不会怪罪于我,我是英雄,即便战败了,依然是英雄。” 他看着几日前那些士兵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由的开始感慨:这些人,应该再等等的,回去做英雄,不是强过了投降秦人? 众神之国的士兵对安东尼说道:“将军,我们走吧。” 安东尼点了点头。 现在他是孑然一人,连战马都丢了。 他本以为众神之国的士兵会牵过来一匹马。 然而,并没有, 那些士兵赶过来一辆马车。 这马车的车厢是几根木头钉成的,像是木栅栏,有车门,式样有点奇怪。 安东尼好奇的问道:“这车是怎么回事?” 士兵说道:“这是从秦人那里学来的,据说坐上去之后特别舒适,特别有安全感。” 安东尼有些不悦,说道:“我不喜欢秦人的东西。” 士兵微微一笑,说道:“奥古斯都说了,秦人虽然可恨,但是他们的东西,却可以学一下。而且最近流行一句话,要师秦长技以制秦。” 安东尼听到这话之后,微微一愣。 他不断的咀嚼着这句话:师秦长技以制秦?师秦长技以制秦。 忽然,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于是,他做到了马车当中。 士兵们冲安东尼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能以大局为重,体谅我们,真是可喜可贺,令人钦佩啊。” 安东尼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坐个马车而已,至于吗? 士兵们挥了挥手,说道:“走了。” 于是马车一晃,在士兵的簇拥下走了。 道路崎岖不平,马车摇摇晃晃。安东尼觉得而有点颠簸,于是伸手抓住了两个木柱。 他把头弹出去,隔着栅栏向外面看。 这时候,安东尼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在坐牢一样。 旁边的士兵似乎看出来了安东尼的疑虑,低声说:“大将军不要多想,秦人都是坐这样的车。” 安东尼哦了一声:“是吗?” 士兵点了点头:“这车好啊。四面都有栅栏当着,任由颠簸,车里面的人都不会掉下来了。” 安东尼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面同样有木棍栅栏。 他幽幽的说:“难道还有人会从上面颠簸出去吗?” 士兵说道:“大将军你想啊,万一这辆车在半路上翻了呢?那时候分什么上下左右?人如果在车里面,或许可以侥幸逃生,可是万一被甩出来,那就麻烦大了。” 安东尼微微一愣,心想:是这样吗?被甩出来,反而麻烦大了吗? 不过,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深究,他在思考回到了都城怎么办。 奥古斯都,待自己不薄啊。 仗打成这样,奥古斯都丝毫没有气恼,反而要奖励自己,唉……这心里面,过意不去啊。 数日后,安东尼到了都城。 士兵指着街边的百姓,兴奋的说道:“将军,你看有很多人在迎接我们。” 安东尼点了点头。 他盯着街边的百姓看了一会,忽然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些百姓,怎么给我的感觉怪怪的?他们是在迎接我吗?” 士兵说道:“自然是在迎接将军了。” 安东尼说道:“可是他们手中,为何拿着石头?” 士兵说道:“或许他们方才正在盖房子,所以……” 安东尼哦了一声:“或许当真是这样。” 忽然,有个士兵丢过来一块石头,正好砸在安东尼头上。 安东尼哎呦一声,顿时血流如注。 他还没说话,旁边的士兵就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如此不懂事?拿着石头乱丢。这可不是我们众神之国对待英雄的态度。” 安东尼捂着头说:“这么远的距离,小孩能丢过来吗?” 但是这话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他扭头一看,发现士兵都躲得远远地。 而周围的那些百姓,都把石头丢过来。 安东尼只能双手抱头,瑟缩在马车当中,能坚持一会是一会吧。 远远的,士兵冲安东尼喊道:“将军不要烦扰,这些百姓愚昧无知,不知道将军是英雄,回去之后,奥古斯都会为将军正名的。” 安东尼对这话已经开始有点怀疑了。 好容易周围的士兵被喝止住了,安东尼的马车继续向前走。 这时候,安东尼已经鼻青脸肿了。 到了奥古斯都的宫殿中之后,安东尼被人搀扶着走了下来。 走下来之后,安东尼一瘸一拐,走路都不利索了。毕竟被人用石头砸了一通,手脚都有些不灵便了。 奥古斯都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艰难向上爬的安东尼。 安东尼心中有些不安,这是对待英雄的方式吗? 等安东尼爬到奥古斯都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疲力竭了。 奥古斯都淡淡的说道:“你身上的伤,是与秦军作战留下的吗?” 安东尼摇了摇头。 奥古斯都说道:“是被百姓打的?” 安东尼点了点头。 奥古斯都问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安东尼说道:“因为我打了败仗。” 奥古斯都摇了摇头。 安东尼说道:“不是因为这个?” 奥古斯都说道:“因为你故意打了败仗。” 安东尼纳闷的说道:“故意打了败仗?这是什么意思?” 奥古斯都冷笑了一声,说道:“到这时候,还在装腔作势,来人啊,给我斩了他。” 随后,安东尼被人拖下去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安东尼彻底懵了。 如果是打了败仗,被人治罪,那倒也能理解。 可是什么叫……故意打了败仗? 第七百二十八章 劫法场 安东尼被判处斩刑。 斩刑的方式很特别,用的不是刀,不是剑,而是斧头。 蛮夷之国的刀剑都不太锋利,砍人的时候往往几刀下去都砍不断。 这样就很尴尬,无法提现到君王的威严。 当然了,受刑人也会有点痛苦,凄惨的号角声,容易吓坏妇女和儿童。 因此,他们习惯于用斧头。 斧头沉重,抡起来有几百斤重。 而上而下的砍下来,光靠砸也能把脖子砸断了。 一个好的刽子手,加上一把好斧头,巅峰时期,只要轮动三次,就能把人的脑袋砸下来了。 安东尼已经就位了。 他看着下面义愤填膺的百姓,看着刽子手的斧头,脑子里面还在恍惚: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打了败仗吗?不应该啊。” 安东尼心里很清楚,就算打了败仗,他毕竟是贵族,应该保留着贵族体面的。 想要杀了他,要么是暗杀,要么是下毒。 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斧头砸断脖子。 那贵族的尊严何在? 紧接着,安东尼又想:奥古斯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在故意打败仗? 我打胜仗都很难,还怎么故意打败仗? 安东尼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刽子手已经把斧头举起来了。 安东尼微微闭上眼睛,有点听天由命的想:看来,我终究没有被当成英雄啊。 斧头抡起来,呜呜生风。 安东尼双目紧闭,等待着这一下重击。 没想到周围忽然砰的一声,响起一阵巨响,安东尼吓得一哆嗦,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安东尼向后一扭头,看见刽子手的斧头被吓掉了,正好砸在他自己的脚面上。 刽子手疼的龇牙咧嘴,抱着脚在地上来回打滚。 紧接着,他又看见一些众神之国的百姓。 这些百姓从怀里面掏出一些黑乎乎的物事扔到周围。 这东西落地之后,就发出一声巨响,冒出一股黑烟来。 它倒是没有伤到多少人,不过吓坏了不少人。 当周围的百姓被驱赶开之后,那几个人就跳上来,用剑斩断了安东尼身上的绳索。 安东尼心神恍惚,内心深处涌出一丝狂喜来:“难道……难道我在百姓心目中,依然是英雄吗?” 然而,他这种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那几个众神之国的百姓,一边搀扶着安东尼逃跑,一边大声呐喊:“大秦天兵在此,不想活的只管上来。” 这话威力巨大,周围本来要冲上来的士兵纷纷退去,像是落潮一样,很快就让开了一条路。 而这几个众神之国的百姓,就搀扶着安东尼登上马车,扬长而去了。 ………… “什么?跑了?在都城之中被救走了?被秦人救走了?”奥古斯都像是机关枪一样,一连串的发问。 他一脚踹在报信人身上,恨声说道:“废物,一群废物。杀了,给我杀了。” 可怜的报信人被拖出去了。 刚才的刽子手没有能斩杀安东尼,不过眨眼之间,又来了新任务。 他用布条裹着脚上的伤口,一瘸一拐的走到报信人身后,然后抡起斧头。 咔嚓…… 一阵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传来。 刽子手看着报信人已经塌了一半的肩膀,有些歉意的说:“对不住了,刚才脚受伤了,使不上力气,砸的有些偏了。” 报信人哪还有心思说话?只求速死。 …………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安东尼坐在马车中,直勾勾的盯着那几个百姓。 这些百姓微笑着说道:“我们是仰慕大将军的人。” 安东尼两手抓着栅栏:“你们能不能把我从这车中放出去,给我一匹马?” 安东尼现在对这种车有点心理阴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车像是一间移动的牢房。 而且……这车设计的很古怪。 坐着吧,太颠簸,没有多长时间屁股就疼的要命。 站起来吧,又太低矮,根本伸不直腰。 他只能蹲着,感觉像是笼子里面的奇珍异兽,正在被人参观。 周围的那些人却没有理会安东尼的请求,他们只是敷衍着说道:“将军放心,这个马车比较安全。” 安东尼:“……” 好熟悉的话啊。 一个时辰之后,安东尼被带到了一座军营之中。 他看着军营上方飘荡着的旗帜,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是秦人的旗帜。 这种旗帜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两军对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难道说……我是被秦人给抓了吗? 是了,是了。刚才这些人抓我的时候,喊的是大秦天兵,而且他们手中抛出来的发出巨响的东西,也很像是秦人的天雷。 看样子,这些人是秦人的细作了? 一时间,安东尼心中有些悲愤。 他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竟然投降了秦人?” 那些众神之国的人似乎不以为耻,他们笑嘻嘻的说道:“将军何故如此?我们不是一类人吗?现在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将军也投降了秦人,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要被杀了。” 安东尼仰天大叫:“我是被冤枉的。” 周围的人都笑呵呵的说:“谁知道?” 安东尼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只想死了算了。 片刻之后,安东尼已经到了一座营帐跟前。 周围的人下马,掏出钥匙,给安东尼打开了门。 安东尼钻了出来,被人搀扶着到了一座营帐之中。 营帐里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李水,一个是李信,两个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旁边有两个角色美女正在扇扇子,熏香袅袅,十分高雅。 忽然,李信说道:“槐兄,凭什么你的炸弹可以动,我的地雷就不能动呢?” 李水说道:“地雷者,埋在地下也,既然已经埋在地下了,那怎么动?” 李信说道:“那炸弹怎么能动呢?” 李水说道:“炸弹被发射到填上去,当然是指哪打哪了。” 李信又说:“那凭什么你的军长可以吃我的师长呢?” 李水说道:“军长手下兵马众多,当然可以吃你的师长了。” 李信摇了摇头:“不然,以少胜多,乃是一员名将的基本功。而我这样的战神,经常三千人灭一国。” “真要吃掉你的军长,何须师长?给我一个旅长也就够了。” 李水:“……你特么的会不会玩?你特么的会不会好好玩?你特么的还想不想玩?” 李信干笑了一声,说道:“我自然是想玩的,我只是觉得,槐兄你这棋,有不小的漏洞啊。” “我建议咱们把附近的地形堆出来,山川河流也做出来,然后进行排兵布阵,进行模拟。如此一来,才比较真实。” 李水顿时一愣:沙盘模拟? 李信这家伙,有两下子啊。果然不愧是一代名将。 而安东尼心中更是起了惊涛骇浪:他们是在讨论战事吗?好高端的而感觉啊。怪不得我一直被他们追着打,原来我已经听不懂他们的作战方案了。 李信对李水说道:“刚才我的建议,怎么样?” 李水干咳了一声:“不怎么样。上次你赢了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要求。这次眼看要输了,你开始挑三拣四。李兄,你也太过分了吧?” 李信干咳了一声:“行行行,这次是我输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三局两胜。我已经胜了两次了。咱们的赌约,你可要履行啊。” 李信郁闷的哦了一声。 安东尼好奇的问身边的人:“他们的赌约是什么?输了会怎么样?” 身边的人,同样是蛮夷之国的人。 他们虽然投降了秦人,但是对安东尼最起码的尊敬还是有的。 这些人对安东尼说道:“赌约就是……谁输了,谁就要回家,对自己夫人说:夫人,我绝对没有与蛮夷女子鬼混。” 安东尼惊奇的问:“这又有什么?这不是好话吗?” 旁边那人微笑着说道:“据说他们大秦有个故事,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东尼好奇的问:“这又是什么故事?” 身边的人干咳了一声,对安东尼说道:“日后大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已经从棋盘上回过神来了。 他看到安东尼之后,哎呀呀大叫了一声,连忙跳了起来,对身边的人说道:“胡闹,我只说让你们把将军请来,谁让你们绑住将军的?” 随后,李水喝退左右,要亲自解开安东尼身上的绳索。 不过……这绳子绑的很结实,李水费了半天劲,竟然解不开。 “特么的,老子不是交代他们了,要亲自解开绳索,安抚安东尼吗?这些人倒是给我绑一个活扣啊。”李水快气炸了。 好在旁边的李信憋着笑,默默地递过来一把匕首。 于是,李水用匕首把绳子割断了。 没想到绳子刚刚割断,匕首就被安东尼抢走了。 随后,安东尼握着匕首向李水的心口扎过来。 当的一声。 匕首被挡住了。 李水儒雅的布衣下面,穿了盔甲。 安东尼懵逼了,第一次见这样穿盔甲的。 旁边的李信眼疾手快,一脚踹在安东尼身上。 李信人高马大,又常年在外征战,这一脚踹在安东尼身上,安东尼惨叫了一声,摔在角落当中。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刚才李信那一脚,居然踹断了他一根骨头。 安东尼心中骇然。 李信黑着连说道:“槐兄,要不要杀了此人?” 李水看着安东尼,缓缓的摇了摇头:“罢了,我们与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李信说道:“咱们救了此人,此人却恩将仇报,这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李水苦笑了一声:“或许解释清楚了误会,他会理解咱们的。” 这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把安东尼唬的一愣一愣的。 片刻之后,安东尼的情绪稳定下来了。 按照李水和李信的说法,奥古斯都是嫉贤妒能,看到安东尼领兵作战,心中放心不下,担心安东尼会起兵谋反,夺了他的位子。 因此,他才找了个借口,要杀了安东尼。 不仅要杀了安东尼,还要把安东尼搞臭。 安东尼对这个说辞,将信将疑。 他疑惑的地方主要在于……奥古斯都有必要这么干吗? 他连连打败仗,在军中的威望并不怎么样啊。以往的时候,不是只有打了胜仗的将领才会谋反吗? 李水和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我大秦战无不胜,有谁能在我们手中打胜仗?你战败情有可原。” 随后,李水开始讲。 从秦灭六国开始,到灭匈奴,灭南越,灭孔雀…… 安东尼听得眼睛都直了。 原来……原来大秦如此厉害,原来自己一直在和这样的怪兽作战。 他有点后怕。 按照秦人的作战习惯,三个月就可以灭一国了。 这一次,自己坚持了这么久,居然算得上是用兵如神了? 李水拍了拍安东尼的肩膀,安慰他说:“所以,打了败仗不算什么,关键是被谁打败了。” 李信也说道:“所以,奥古斯都还是会担心的。毕竟你带领很多士兵活下来了。如果换做任何一个猪头的将领,早就被人杀的干干净净了。” 安东尼觉得自己有点被洗脑了。 他将信将疑的问道:“是吗?” 今天他一直问这两个字:是吗? 李信忽然幽幽的说:“你想不想做此地的奥古斯都?” 安东尼一愣:“什么意思?” 李信说道:“如果你想要做这里的奥古斯都,也许我们能帮忙?” 安东尼犹豫了一秒钟,然后摇了摇头。 李水在旁边笑了:“我早就说了,安东尼大将军不是那种人。你看,他果然通过了我们的考验。” 安东尼一脸懵逼,大惑不解的看着李水。 刚才确实是对安东尼的考验。 如果他有意借助秦人的势力做这里的奥古斯都,说明此人野心不小,绝对不能留下,就算他投降了,将来也会叛变。 现在安东尼拒绝,说明此人没有称王的野心。 既然如此,倒是可以留下,让他发挥一下余热。 当然了,也仅仅是余热而已。 第七百二十九章 送你一套富贵 “报……有消息来了。”近臣小心翼翼的走到奥古斯都身边。 奥古斯都从酒桌上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近臣。 “你知道我的规矩吧?”奥古斯都淡淡的说。 近臣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艰难的说:“知道。好消息有赏,坏消息则处死。” 奥古斯都嗯了一声:“如果骗我的话,就拿你喂狗。说吧,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近臣说道:“还是又好又坏的消息。” 奥古斯都呵呵笑了一声。 近臣恭敬的说道:“刚刚传来消息,说安东尼被一伙人劫走了。那伙人临走的时候,嘴里面大声叫嚷,说是大秦天兵。” 奥古斯都勃然大怒,把酒杯砸在地上:“天兵?他们凭什么自称天兵?我们才是众神之国,我们才代表天神。” 近臣说道:“是,是,这只是秦人吹牛而已。” 奥古斯都幽幽的说道:“安东尼被人劫走了,没有被杀,这是大大的坏消息,你我和又说是好消息?” 近臣微微一笑,说道:“安东尼被劫走了。固然是坏消息,但是这也证明了。他确实不是无辜的,确实和秦人私通。” 奥古斯都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近臣兴高采烈地说道:“所以,我们众神之国,终于找到了打败仗的原因。接下来,可以连连打胜仗了。” 奥古斯都也笑了:“好,好啊。接下来,要一雪前耻。” 近臣说道:“四舍五入,这算是好消息了。” 奥古斯都嗯了一声:“不错,这算是好消息了。有好消息,按照规矩应该赏赐你,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近臣说道:“小人不想要赏赐,只想为奥古斯都分忧,只想保卫我众神之国。” 奥古斯都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真乃忠勇义士也。” 他想了想,对近臣说道:“这样吧,我认命你为新的大将军。你接替安东尼的职务,统率大军,与秦人作战。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近臣激动地满脸通红,他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小人必定舍命杀敌。” 奥古斯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好了,找到了打败仗的原因,众神之国有救了。 奥古斯都感觉整个世界就变得阳光明媚了。 他站起身来,想要整理一下已经几个月没有理会的政务。 但是刚刚坐在桌子跟前,酒瘾又上来了。 “算了,算了,反正要打大胜仗了,我就再庆祝一番吧。” 奥古斯都这样想了之后,就心满意足的喝起酒来了。 ………… “大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杀敌?”有蛮夷之国的士兵问近臣。 近臣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你觉得,你比我众神之国的精锐如何?” 那士兵微微一愣,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多半是比不上的。” 近臣呵呵一笑,又说道:“那你觉得,我比安东尼大将军如何?” 士兵想了想,说道:“大将军自然比安东尼那叛徒要厉害多了。” 近臣摇了摇头:“我见过安东尼带兵打仗,我是比不上的。” 士兵默然。 其实这一点他也知道,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近臣淡淡的说:“将不如安东尼,兵不如精锐。我们凭什么去打秦人?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士兵微微一愣,问道:“那我们做什么?” 近臣微微一笑:“等待时机。” 随后,他走到了营帐当中。 近臣已经掌控了大军,现在他正在四处调动将领,不断的安插自己的人手,无比要这支大军完全听命于自己。 与此同时,他还派出去了很多使者,联络都城中的元老。 奥古斯都,并不是一手遮天的,很多大事,需要元老们商议决定。 如果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则大事可成。 近臣坐在营帐之中,看着缓缓上升的红日,心中踌躇满志。 与此同时,李水和李信,正带着安东尼迅游四方。 安东尼最近很忙,他不停的游走蛮夷之国的城池,然后在城下喊上一句:“我是大将军安东尼,如今奥古斯都荒淫无道,我都已经投降秦人了,你们还不投降吗?” 有很多城池真的就开门投降了。 其实这些城池早就摄于秦人的威名,整天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他们想要投降,又不敢投降,而且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现在眼看着安东尼都投降了,那自己还坚守个屁? 更何况,眼看着安东尼衣衫华贵,锦衣玉食,连他这种和秦人打了很多仗的人都能得到好待遇,那自己为什么不行呢? 于是,安东尼创造了一个记录,一日之间,说服了二十多座城池。 当然了,也有一些地方的人脑子比较轴,死活不投降。 比如一座被秦人称之为丰城的小城。 城主就比较轴。 他带领着全城男女死守不出,并且把安东尼派来的使者都杀了。 撑住杀使者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很害怕。 他们苦苦劝阻:“此人不能杀啊。此人虽然与我们是同族,但是已经投降了秦人。若杀了他,秦人必定大怒。到那时候,发兵攻打,我们必死无疑。” 城主冷笑了一声:“不杀此人,难道秦人便不会攻打我们了吗?” 他到底把使者的脑袋砍了下来,送给了安东尼。 安东尼看到这颗头颅,知道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带着头颅找到李水,单膝跪地,诚恳的说道:“请给我一支兵马,一日之内,我要攻下丰城。” 李信有些犹豫。 在他手下,当然也有蛮夷士兵组成的兵马。 这些兵马战斗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那是和秦人相比。 其实用他们攻城略地,也完全够用了。 关键是,真的要交给安东尼吗? 万一这家伙从此以后,如虎添翼,带着人重新反了怎么办? 李信看了看李水,李水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可以啊。” 随后,他随便调拨了一支由蛮夷士兵组成的兵马交给了安东尼。 安东尼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自然知道,作为一个降将,是要受到诸多猜忌的。 因此,之前李水和李信始终没有交给他兵权,只是带着他四处招降。他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这一次,他看到了使者的头颅,有点控制不住,一时间义愤填膺,来找李水要人。 他和使者算是很熟悉,但是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使者是代表他的,使者被杀,那是赤裸裸的打脸。 安东尼虽然投降了,但是身上的那股精气神还在,所以暴怒之下,他也顾不得忌讳了,找到李水和李信,希望能得到兵马,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顺便给使者报仇。 当说出请求的那一刻,他就冷静下来了。 他有点忐忑不安。 他觉得李水和李信不会答应的。不仅不会答应,也许会猜忌他的目的,甚至为了以绝后患,会杀了他。 谁知道,李水竟然答应了,竟然这么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在这一瞬间,安东尼觉得自己和李水是自己人了。 安东尼激动地热泪盈眶,而李水则笑盈盈的站起来,说道:“将军何故如此啊?” 安东尼颤声说道:“想不到谪仙如此相信我,我心中激动,感慨万千……”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将军已经做了秦人,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不相信你,却又去相信谁?” 安东尼的身体都在发抖:“我们……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吗?我已经是秦人了吗?” 李水说道:“不然呢?难道将军不想做秦人?” “想!想!”安东尼使劲点了点头。 在今日之前,如果有人问安东尼想不想做秦人,他多半是会拒绝的。 但是今天,他想做秦人。 谪仙如此以诚待人,自己再不知道好歹,那就太过分了。 而且,事情最怕对比。 安东尼觉得,自己为了众神之国,征战四方,立下了多少功劳?多少次出生入死? 结果奥古斯都怀疑自己投靠了秦人,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要把自己杀死。 这是何等的无情? 两相对比,谪仙对自己却是无条件的信任。 人以诚待我,我必定以诚待人。 安东尼学着秦人的样子,虔诚的向李水行了礼,然后大踏步的走出去了。 外面分给安东尼的士兵已经列队准备好了。 安东尼看着他们,发现这些士兵也是一脸激动。 他们是蛮夷之国的士兵,虽然投靠了秦人,但是他们是从小听着安东尼的故事长大的,还是希望在安东尼手下做事的。 现在能跟随安东尼征战四方,是他们的心愿。 安东尼感慨万千。 就在数日前,他曾经带着众神之国的士兵南征北战。 那些士兵个个垂头丧气,没有一点精神。 可是今天这些士兵,则个个斗志昂扬。 难道只因为带了一个秦字,就有这么大的效果吗? 大秦……恐怕才是真正的众神之国啊。 这时候,有士兵扛出来了一杆大旗。 这大旗是仿照秦人的式样做的,并且上面也写了安东尼的名字。 安东尼想了想,又让人在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大大的秦字。 随后,他挥了挥手,说道:“诸位,随我杀敌,报答谪仙,报效皇帝陛下。” 那些士兵齐声欢呼,跟着安东尼浩浩荡荡,向丰城杀去。 ………… 营帐之中,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槐兄,你怎么搞的?不是说要让他发挥余热吗?他这余热也太多了吧?简直要烧起来了。” 李水微微一笑,对李信说道:“李兄,咱们只是暂时让他打一仗,又不是说以后这兵马就属于他了。” “等这一仗打完,兵马还是要收回来的。” 李信说道:“然而,你不担心他的了兵马之后,会造反吗?”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放心,他造不了反。他现在已经是忠心耿耿的秦人了。” 李信说道:“这种事很难说,万一他有了兵马之后,野心一点点大起来呢?” 李水说道:“这个也简单。我们的大军之中,每一队,每一伍,都配备了读书人,灌输了忠君爱国的思想。”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队伍散成粉末都能举起来。这些士兵不会跟着安东尼造反的。” 李信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这正好检测一下咱们的办法管不管用,那些读书人,对军队战斗力的作用有多大,都可以检验一下了。” 李信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这是在练兵?” 李水嗯了一声:“差不多,算是在试验新的战法。” 李信说道:“可是我有个问题。如果你这一套失败了怎么办?那些士兵真的被唤起了国仇家恨,真的造反了怎么办?或者没有国仇家恨,他们单纯的就是想造反,就是想求富贵,怎么办?” 李水淡淡的说道:“这个也简单,咱们就再一次把他们灭掉就行了。” 李信竖了竖大拇指。 手下有一支天下无敌的兵马,真的是很牛气啊。 ………… 蛮夷之国的边疆,已经接近大秦的控制范围了。 王五有一次见到了冯去力。 这是第多少次见到冯去力了?王五已经记不清楚了。 自从自己写了王五日记之后,就一直和这些大人物来往。 有时候王五都觉得,谪仙那句话说的真对:只是改变命运啊。 之前冯去力见了王五之后,不是怒目而视,就是算计着要杀了他。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冯去力客客气气的,像是有意讨好一样。 他微笑着说道:“王先生,咱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王五觉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冯去力这笑容,实在是太假了。 王五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大人,你这是……” 冯去力摆了摆手:“什么大人,我痴长你几岁,你叫我一声兄长就好了。” 王五:“……” 他连连点头:“小人不敢。” 冯去力一把拉过王五的胳膊,将他拽到角落中:“怎么不敢?我还要送你一套富贵呢。” 第七百三十章 你的炮呢 王五对冯去力有点警惕,因为这家伙曾经几次害他。 没有人是傻子,即便是底层无知无识的百姓,也有他们自己的为人处世的逻辑。 或许在国家大事上面,他们不如那些贵族熟悉,但是如何做人,如何趋利避害,都是一样的。 于是,王五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不要和冯去力打交道。 但是底层的生活哲学又告诉他,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王五感觉自己已经被贼惦记上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深入虎穴,看看这贼到底要干什么。摸清楚了他的脉,才好防贼。 想到这里,王五就跟着冯去力走了。 冯去力倒也不着急说事情,直接拉着王五进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营帐里面已经摆满了酒菜。 除了美酒和美食之外,还有每人正在翩翩起舞。 冯去力举起酒杯,笑眯眯的想王五说道:“这一辈酒,庆祝我们不打不相识,如何?” 王五唯唯诺诺,把酒杯端到了唇边,心中却在想:不打不相识?我又没打你,我只是一直在挨打。 不过,冯去力是当朝的御史大夫,而他王五只是一个小卒而已。 御史大夫敬酒,能拒绝吗? 王五也没有胆量拒绝。 于是,他喝了这一杯。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 喝了这杯酒之后,他又向王五说道:“这第二杯酒,我们来冰释前嫌。” 王五心想:冰释前嫌?这话不得挨打的人说吗?你打完了人,现在要冰释前嫌?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不过……王五同样没有胆量拒绝。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身份差距太大。 虽然谪仙提倡平等,一直在强调小卒也有做人的尊严。但是等级差别,始终是存在的。 王五一边喝酒,一边暗暗的想:恐怕到了谪仙的仙境当中,人与人也是有等级差别的吧? 一连喝了两杯仙酒,对于王五这种底层人士,很少喝到这么高纯度白酒的人来说,已经有点醉了。 他觉得头有点晕,很想吃两口菜压一压。 谁知道冯去力又把酒杯端起来了。 王五:“……” 无奈,他只能跟着举杯。 冯去力说道:“既然咱们已经做了自己人,我就有话直说了。今日,我是特地来送你一套富贵的。” 随后,冯去力挥了挥手,有人抬过来一口大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金银珠宝,光彩照人,璀璨夺目,王五看的眼睛都直了。 冯去力微笑着说道:“只要王兄愿意,这些都是你的。” 王五激动地全身冒汗,都忘了冯去力刚刚在称呼自己“王兄”。 他颤抖着说道:“这些……这些都是我的?这……这怎么……” 冯去力微微一笑,说道:“老夫早就说了,今日要送你一套富贵,这边是我说的富贵了。” 王五忽然清醒过来了,他看着冯去力,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送了我这套富贵,需要我做什么吗?” 冯去力哈哈大笑,对王五说道:“你果然是聪明人。老夫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冯去力幽幽的叹了口气,对王五说道:“王兄,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被你那本书,折腾的焦头烂额啊。” 王五唯唯诺诺,不敢搭话。 冯去力又说道:“你那本书,写的好。老夫很喜欢,因此想买下来。” 王五一愣,有些犹豫的说道:“我那本书,字数不是太多,应该几个半两钱也就够买了。怎么大人拿出来了这么多金银?” 冯去力说道:“我的意思是,全部买下来,只能我一个人看,不许其他人看。” 王五惊讶的看着冯去力。 他忽然明白了冯去力的意思。 这意思是,收了钱之后,这书就不能再出版了。 王五沉默不语。 冯去力有些不快了,他淡淡的说道:“你不愿意?” 王五有些害怕,他忽然看到,营帐周围,似乎隐隐的有些人影。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刀斧手?只要自己说一句不愿意,这些刀斧手就会冲进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自己给杀了吗? 冯去力看着王五,幽幽的说道:“你当真不愿意?” 王五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这个……小人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刚才有些惊呆了。” 冯去力哈哈大笑。 冯去力身边的冯甲也笑了。 冯去力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了?” 王五使劲点头。 冯去力端起酒杯:“好。既然如此,我们再饮一杯酒。” 王五无奈,只能继续喝酒。 两个人又喝了一杯之后。 冯去力拍了拍手,有人又抬过来了一口大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依然是金银珠宝,而且这珠宝名贵,比刚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五看的目瞪口呆:“这……怎么又一口箱子?” 冯去力微微一笑:“这一口箱子,是请你另外写一本书的。” 王五:“啊?” 他惊奇的看着冯去力。 现在的王五,也算是半个文艺圈的人了,大概知道咸阳城中写书的流程。 这流程很简单,要么是自己写完出版,赚多赚少市场说了算。 要么是有人付钱请你写,写完之后拿钱走人,最后赚多赚少和你无关。 第一种有可能一夜暴富,第二种可以旱涝保收。 就看你水平如何了,就看你觉得自己水平如何了。 王五觉得,自己能得到别人的青睐,有人选择让自己做第二种人,是意外之喜。 而对方竟然出了这么多钱,那真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王五问冯去力:“请问大人,让我写什么书?” 冯去力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很简单,蛮夷之国中的事情,帮我粉饰一番。涉及到谪仙的部分,则抹黑一番。” 王五顿时恍然大悟。 看样子,王五日记打出了名气。冯去力想要借力打力。 如果王五本人宣布,之前的王五日记有问题,不算数了,重新发行一本王五日记,那么…… 就算不能给冯去力正名,至少也可以把水搅浑。 御史大人,真的是好算计啊。 王五畏惧身后的刀斧手,自然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来。 他内心深处,对谪仙是十分敬畏的,不可能编排李水的不是。 王五是个很拎得清的人。 如果没有谪仙,怎么会有他王五? 如果不是谪仙的种种措施,他王五怎么可能写出那本书来? 更何况,书中的内容都是实话,就是谪仙救了众人。 王五不可能把谪仙的功劳安在冯去力身上,那样的话,王五无法原谅自己。 冯去力一直打量着王五,淡淡的说道:“怎么?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王五想了想,点头说道:“愿意。” 冯去力满意的笑了。 王五说出愿意这两个字来,冯去力根本不意外。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么多金银,就算是自己,看到这么多钱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是一个底层的小卒呢? 因此,冯去力很满意的挥了挥手,对王五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言为定,这些金银,你可以取走了。” 王五很为难的对冯去力说道:“然而,小人只有一个人,如何搬得动这许多金银?” 冯去力哈哈大笑。 他觉得这个王五有点憨厚。 他想了想,对王五说道:“这样吧,你这些金银,先寄存在我这里,等回到了咸阳城,我派人送到你家中,如何?” 王五连连点头,依恋感激的说道:“如此甚好,多谢大人。”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拍了拍手。 帷帐后面的人影走了出来。 不是刀斧手,是一群舞女。 这些舞女跳的是从蛮夷人那里学来的舞蹈。 她们穿的不多,舞动的很急,搔首弄姿,眉目含情。 像王五这种底层的土老帽,何时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就看直了眼睛。 忽然,王五的身体一阵抽搐,忽然觉得……美女也就那样,索然无味了…… 现在的王五,觉得美人的吸引力很一般,远远不如美酒和美食。 于是他低下头,开始狼吞虎咽。 冯去力看得啧啧称奇:“此人这定力,倒是可以啊。” 酒菜吃的差不多之后,冯去力就客客气气的把王五送走了。 临走的时候,冯去力拍了拍王五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此间事,可不要乱说啊。” 王五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嘱咐,仔细听又像是威胁。王五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 等王五走了之后,冯甲提醒冯去力:“将军。此人有些不可靠啊。” 冯去力微微一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他对冯甲说道:“怎么不可靠?” 冯甲说道:“万一他回去之后反悔了怎么办?” 冯去力说道:“放心,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多金银。更何况,他敢反悔吗?难道他不怕老夫找他的麻烦吗?” 冯甲想了想,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随后,冯去力又对冯甲说道:“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你去调查一下,看看此人还有没有家人。如果有的话,替他好好照顾一番。” 冯甲心领神会,一脸敬佩的说道:“大人神机妙算,小人佩服。” 军营之中没有多少人,尤其是王五,又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当王五被冯去力拽走的时候,赵佗就在关注着这件事了。 当王五回来的时候,赵佗就把他叫去了。 赵佗没有问王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可知道,我们这群人,千里迢迢,来到蛮夷之国,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王五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是为了带我回去。” 赵佗嗯了一声,又说道:“以前我也面临着很多选择,最后我选错了,结果生不如死,废了老大的力气,最后回到了原点。” “聂库知道,人生的重大选择,应该怎么做?” 王五顿时一脸虔诚,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赵佗说道:“其实很简单,只要凭借良心二字就可以了。” “人这一生,诱惑太多了。如果忘记了良心,就如同时赌徒上了牌桌,诱惑越来越大,胆量也就越来越大,最后铤而走险,不顾一切。” “那样的话,最后是必死无疑啊。” “但是如果有良心在,做事的时候就有一个尺度,即便不能获得一些名利,至少心中踏实。” 王五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小人明白了。” 赵佗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去吧。能写出王五日记来的人,应当是聪明人,或许我这番话,嘱咐的有点多余了。” 王五笑了笑,认真的向赵佗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 蛮夷之国,丰城。 城主站在城墙上,紧张的看着正在逼近的安东尼大军。 “这些无耻之徒,真的帮着秦人来攻打我们了吗?”城主心中忐忑不安。 他仰起头来,看着天上的太阳,心想:众神啊,你庇佑我吧,庇佑我打退敌人,重现神灵的威严。 这时候,安东尼的大军已经极为接近了。 城主挥了挥手:“放箭。” 顿时万箭齐发。 安东尼的大军却不慌不忙,举起盾牌遮挡。 他们承受了几轮箭雨,已经到了城墙下面。 “攻城。”安东尼一声令下,这些士兵开始攻城。 城上不断有石头落下来,而士兵们依然悍不畏死的向上爬。 李水和李信则在很远的地方,用望远镜观察着。 旁边有个小卒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他对李水说道:“谪仙,这种攻城方式不妥,死伤太多。” 李水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将领说道:“本仙早就说了。时代在发展,一切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就有的那一套,应该抛弃了。” “我知道你们喜欢原来的战法,因为你们对原来的战法熟悉,你们心中有安全感。但是这种虚幻的安全感,最后有可能会害了你们。” “人活着不能太安逸,一定要接受新鲜事物,你们明白吗?” 手下那些将领都点了点头。 随后,李水冲一个小卒喊道:“来人啊,把商君别院刚刚研制成功的大炮拉上来。” 第七百三十一章 你是魔鬼吗 大炮被拉上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代了。 第一代大炮结构简单,黑火药塞进去,用木棍捅结实了,然后再塞进去一颗大铁球。 然后用火药爆炸的威力把大铁球击发出去。 这样虽然也能杀人,但是效率毕竟不高。 李水命人拉出来的,是第二代了,用的是炸药,而不是黑火药。 这东西之前谁也没有见过,只觉得它比寻常的大炮更小。 理会抚摸着炮管,感慨的说:“单单是这钢管,就耗尽了商君别院无数人的心血啊。此物一出,以后的战争,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他挥了挥手,对商君别院一个匠户说道:“会用炮吗?” 那匠户激动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会用,小人就是竹姑娘派来用炮的。” 随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小人打的还不够准。” 李水微微一笑,指着前面的丰城说:“这么大的城池,可以打准吗?” 匠户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李水嗯了一声,对身边的将领说道:“你们看,安东尼要攻下这座城,需要多长时间?” 将领们想了想,纷纷说道:“城中人拼死抵抗,不过安东尼的大军也是异常勇猛。我等估计,有三天足以攻下来了。” 李水又说道:“你们觉得,我军会有多少伤亡?” 将领们又说道:“或许会死伤数百人。” 李水说道:“现在我这大炮,只需要三刻钟,而且不会出现伤亡,便可以将这城池攻下来,你们信不信?” 将领们都一脸不敢相信。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对传令兵说道:“去告诉安东尼,退兵。” 传令兵应了一声,骑着快马向城池方向去了。 安东尼正在焦头烂额的督战,他看见传令兵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对传令兵说道:“请禀告谪仙,再有几个时辰,我定然可以攻破这座城池。” 传令兵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谪仙让你退兵。” 安东尼有些失望的说道:“只要谪仙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我能……” 传令兵微笑着摇了摇头,对安东尼说道:“你能什么?能在三刻钟内攻破城池吗?能不损一兵一卒攻破这里吗?” 安东尼愣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些怒意:“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三刻钟内攻破城池,有人能做到吗?” “若士卒悍不畏死,三刻钟内攻下来,也有可能做到。但是,但是不伤亡一兵一卒,普天之下,有人可以做到吗?” 传令兵笑了:“你不是在中原长大的,你没有见识过谪仙的本领。谪仙,无所不能。” 安东尼:“……” 他点了点头,负气说道:“好,好。我这便退下来,看看谪仙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安东尼鸣金收兵,那些正在苦战的士兵像是退潮一样,慢慢的回来了。 丰城的城主则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官吏都向城主说道:“我们将他们打退了。” 而城主则有些不安:“他们,真的是我们打退的吗?这些人,明明实力未损,伤亡也不够惨重。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们这座小城必定就会被攻破。” “他们为什么退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身边的人笑呵呵的说道:“无论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只要坚守不出,他们又能奈我何?” 城主点了点头,说道:“此言有理。” 安东尼的大军退回来了。 而安东尼本人,则闷闷不乐的看着李水。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今日让你看看我大秦的新东西。” 安东尼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就揣着手在旁边看着,一副要看看究竟怎么做到一刻钟内攻下城池,还要做到零伤亡的样子。 李水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向众人说道:“大家后退。” 众人不解的问道:“为何后退?” 李水干咳了一声:“减少伤亡。” 众人惊讶的看着李水:“这个大炮开跑的时候,还会有伤亡?” 李水笑着说:“以防万一嘛。” 匠户有些委屈的说道:“你是不会的,我们商君别院经过了一系列的验证。竹姑娘甚至亲自试验过,这大炮绝对是安全的。” 李水点了点头:“是,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匠户:“……” 众人都退到了十几丈之外。 匠户很委屈的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了黄铜炮弹,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后塞到了大炮当中。 周围的将领和士兵都好奇的看着他。 匠户趴在大炮身后,对着城池开始瞄准, 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对李水说道:“好了。” 李水点了点头,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就放吧。” 匠户拽过来一条绳子,说道:“一拽这条绳子,炮弹就发出去了。” 李水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放吧。” 匠户有点为难:“竹姑娘特地交代了,说蛮夷之国的第一炮,要由谪仙来开。说这有纪念意义。” 李水:“……这特么什么狗屁规定?” 李水说道:“这种纪念意义,不要也罢,本仙不在乎这个。” 匠户很为难的说道:“然而,竹姑娘亲自交代的,小人如果办砸了,回去必定受到责备。这个……” 李水无奈的说道:“真是麻烦啊。” 匠户低声说:“谪仙放心,大炮绝对没有问题。” 李水想了想,对匠户说道:“把绳子加长。” 只要李水肯开炮,匠户就绝对没有意见,加长就加长吧。 于是,他开始加长绳子。 最后这绳子长到了五十米。 李水站在五十米开外,用力的拽了一下绳子。 大炮纹丝未动。 李信在旁边哈哈大笑:“槐兄,你这绳子太长了,你拉得动吗?” 李水觉得胳膊有点疼。 李信说道:“不如你拴在马上,用力打马,那匹马就能把绳子拉动了。” 李水眼睛一亮:“有道理啊,来来来,把马牵过来。” 栓好了绳子之后,李水用力的打了马屁股一下,然后撒腿狂奔,逃得远远的。 那匹马长嘶一声,向远处狂奔而去。 随后,那大炮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那匹马彻底惊了,不知道冲到了什么地方。 全军将士也都惊了,不仅仅因为刚才发出的那一声巨响,还因为大炮打在城墙上,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声音。 随后,城墙塌下来了一大块。 李水仰天大笑:“去,给我拿下丰城。” 身边的将领回过神来,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苍天,大声吼叫:“为谪仙,拿下丰城。” 身后的士兵嗷嗷叫着,提着戈矛向前狂奔。 一刻钟,他们已经奔到了丰城之下。 然后像潮水一般涌向城内。 城内的蛮夷士兵稍作抵抗,一触即溃,然后大批大批的投降。 他们已经被刚才的炮弹惊到了,这样的神物,如何抵抗? 秦兵,真的是不伤一兵一卒。 两刻钟后,整座丰城已经被平定,城主被绑着推了出来。 李水看向安东尼,微笑着说道:“愿不愿意跟着本仙去受降?” 安东尼的嘴唇动了动,忽然跪倒在地。 他匍匐在地上,对李水虔诚的说道:“谪仙,你……你真是天神啊。末将佩服之至,今生愿意侍奉左右,永不反悔。” 李水微微一笑:“将军请起,这不算什么,哈哈。” 周围的将领也笑嘻嘻的说道:“安将军,谪仙的神奇之处,可不止于此,你若看到一件神物便要跪下去,恐怕今生都站不起来了。” 安东尼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随后,李水引着众人来到了丰城之中。 城主忐忑不安的看着李水,他不知道李水将会怎么处置他。 李水微笑着说道:“现在,你还敢抗拒天兵吗?” 城主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大声说道:“我……死又何惧?” 李水叹了口气,凑到城主耳边,低声说:“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等你死了之后,我会派人四处宣扬,就说你是秦人的奸细,在城破之时,被你的士卒给斩杀了。” 城主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盯着李水,哆哆嗦嗦的说:“你是魔鬼吗?” 李水微微一笑:“我是谪仙。” 他拍了拍城主的肩膀:“听我的,投降天兵,为天兵做宣传。将来我们打下这里,高官厚禄,少不了你的。” 城主咬着牙说道:“然而,众神之国的人,都会唾弃我,我这一生……” 李水微笑着说:“如果你不肯投降,被我杀了,世人照样会唾弃你。” “如果你为天兵做事,我会广为宣传,把你宣传成英雄。不出十年,这里的人就会真的认为你是英雄,你也就不用被唾弃了。” 城主惊讶的看着李水,说道:“那……那不是欺骗世人吗?” 李水瞪了瞪眼睛,说道:“是欺骗世人,还是遗臭万年,你自己想想吧。实话告诉你,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欺骗世人,你以为你这个算什么?” 城主无言以对。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一个时辰时间考虑。一个时辰之后,是生是死,就要见分晓了。” 城主默然。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咱们去喝一杯?见识一下城中的醇酒美人?” 李信叹了口气:“美酒倒还可以,美人就不比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过过眼瘾也不错嘛。” 他摆了摆手,对周围的小卒说道:“去磨刀,把刀磨得快一点。城主铁骨铮铮,是本仙敬重的人。” “过一会砍他脑袋的时候,不许他受苦,一定要一刀切下来。若是砍得不利索,我定然拿你们问罪。” 随后,李水向城主投过去了一个贴心的眼神。 城主顿时打了个哆嗦。 李水和李信去喝酒了。 一个时辰之后,城主溜着墙根过来了。 李水微笑着问道:“考虑的如何了?” 城主犹豫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李水微笑着点了点头:“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李水带着大军开始攻城略地。 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在农村建立根据地了,而是开始占领城市。 每次攻城之前,安东尼和城主都会在最前面,宣讲大秦的政策。 如果当地城主愿意投降,那就好办了,大家一起吃喝,然后把城主加入劝降队。 如果城主不肯投降,那就拿大炮轰。 不太坚固的城池,一炮就行了,坚固的城池,三四炮也就轰开了。 最关键的是,这大炮实在太震慑人心了。 大炮打出去之后,城中的兵马基本上就放弃抵抗了。 李水的大军,基本上都是大摇大摆走进去,接收城池的。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照这样下去,恐怕再有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全部攻下蛮夷之国了。” 李水点了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蛮夷之国,真的很大啊。” 李信说道:“是啊,而且中间还隔着一片海,据说海的那边也是蛮夷之国,那边有漫漫黄沙,十分炎热。倒有点像我大秦的西域。” 李水惊讶的说道:“李兄,你何时知道这些东西?” 李信微微一笑,说道:“是那些城主说的。如今我们的劝降队越来越大,那些投降过来的城主,说了许多蛮夷之国的情况。” “另外,你之前建立的情报网络也发挥了巨大作用。” 李水点了点头:“情报,真的很重要啊。” 与此同时,蛮夷之国的情况正在通过信使,源源不断的传往大秦。 大炮的威力,大炮的缺陷,校准的问题,谪仙希望增加的新功能。都传到了商君别院。 蛮夷之国的战果,也已经源源不断的传到了大秦。 李水看着远去的信使,感慨的说道:“铁路只修到了西域,信使从这里回到大秦,恐怕要几个月的时间啊。这样太慢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是因为信息传播的太慢了,战场上瞬息万变。” “如果有一样东西,能够在片刻之间,将战场上的消息传到咸阳,能够将皇帝的诏令传遍整个天下,那大秦就真的稳如泰山了。” 李信好奇的问:“有这种定西吗?” 李水点了点头:“有,我已经把大概思路在信中说了,就看商君别院的人,有没有这样的本领做出来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谪仙解梦 咸阳城外三十里处,冯去力夜不能寐。 冯甲走进营帐,对冯去力说道:“主人,夜已经深了,为何你还没有睡觉?” 冯去力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何睡得着?我这心里面,愁啊。” 冯甲说道:“如今我们已经回到故乡了,到了故乡之中,应当开心才对,主人怎么反倒愁起来了?” 冯去力苦笑了一声:“你当真不知道吗?我这一趟,未曾建立尺寸之功倒也罢了,还被槐谷子抓到了把柄,我只怕回去之后,会身败名裂啊。” 冯甲说道:“然而,我们不是已经贿赂了王五吗?” 冯去力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已经贿赂了王五。只要王五能及时改口,老夫就高枕无忧了。” 冯甲说道:“主人放心,小人以为,王五定然会改口的。那么多金银,他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冯去力说道:“不过,这个槐谷子好像有一种勾魂摄魄的本事,凡是被他招惹到的人,往往都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就譬如之前的大麦,那时候他只是个小小的糕点摊而已,连个店铺都算不上。怎么就鬼迷心窍,去给槐谷子赞助呢?” “万一这个王五,同样鬼迷心窍,怎么办?” 冯甲点了点头,说道:“主人忧虑的是啊。” 冯去力说道:“你有没有好办法?” 冯甲想了想,说道:“小人……倒是想出来了一个办法。” 冯去力眼睛一亮,说道:“快说来听听,究竟是什么办法?” 冯甲说道:“这办法其实很简单,人生在世,谁无父母?谁无子女?谁无兄弟姐妹?” “我们只要找到王五的这些亲人,然后用亲人威胁他一番。” “一边是金银财宝,一边是亲人的性命。我想……他应该不至于蠢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冯去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有道理,有道理。” 随后,冯去力对冯甲说道:“如今距离咸阳城还有三十里。” “明日,我要沐浴更衣,这三十里路,我们可以拖延上一天。这一天时间,你去把王五的家人找出来。剩下的事情,不用我说的太明白了吧?” 冯甲连连点头:“主人放心,小人定然把这件事办的妥妥帖帖的。” 冯去力微微一笑,忽然一阵倦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对冯甲说道:“我要睡了。” 冯甲点头哈腰:“是是是,主人快睡吧,一觉醒来,便有好消息了。” 冯甲退出去了,冯去力吹灯睡觉。 这一夜,当真是睡得安稳妥帖。 与此同时,冯甲紧急安排了自己的儿子,冯小甲。 冯小甲在城中开始四处打听王五的兄弟姐妹。 很快冯小甲的手下打听出来了,王五还有一个老父亲,叫王大五。王五还有一个儿子,叫王小五。 冯小甲听了这一串名字之后,破口大骂:“什么东西?起名字就这么没有创意吗?” 冯小甲的手下都一脸干笑的看着他。 冯小甲对手下说道:“走,先把王大五和王小五绑来。” 于是,这一伙人风驰电掣,涌到了王大五家中。 王大五看见这么多人进来,自然是惊慌失措,他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们,你们可不要欺负我啊,我是谪仙的人。” 冯小甲吓了一跳,说道:“你是谪仙的人?” 王大五使劲点了点头。 冯小甲张望了一下,看见王大五家中家徒四壁,不像是有钱的样子,顿时有些疑惑:“你当真是谪仙的人?我看你不像啊。” “谪仙的人,家中会这么穷困吗?你敢冒充是谪仙的人。这次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 王大五连忙说道:“我当真是谪仙的人。我有个弟弟,名叫王大六。我弟弟的儿子,名叫王六。王六是谪仙的人。” 冯小甲快被绕晕了。 他敲了敲脑袋,好容易反应过来,然后啪的一拍桌子,喝道:“你特么直接说你侄子王六不就行了吗?” 王大五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侄子王六,他有个好朋友,认识商君别院的匠户。” 冯小甲气乐了:“认识匠户就是谪仙的人了?我还认识宫中的宦官呢。我是不是陛下的子孙了?” 冯小甲的手下吓了一跳,连忙低声说:“噤声,噤声啊。” 冯小甲也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干咳了一声,说道:“无妨,我是御史大夫的人。” 随后,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王大五身上:“今天我们来找你,并不是要伤你,更不是劫财。” 王大五惊恐的看着冯小甲,然后又看了看自己那尚未变声,皮肤粉嫩,刚刚十五六岁的少年孙儿。 “不是劫财,难道是劫……”王大五打了个寒战,把王小五紧紧的搂在怀里。 冯小甲呸了一声:“龌龊。” 他摆了摆手,对手下人说道:“按计划行事。” 这些人应了一声,全都围了上来。 他们把王大五和王小五簇拥在中间。 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坏笑,手掌有意无意的摸着腰间的佩刀。 随后,有摄影师过来,咔嚓一声,给照了一张相。 冯小甲微笑着说道:“好了,咱们今日是专程来探望你的。” 随后,这些人一阵风的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王大五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王小五看见爷爷哭了,顿时惊慌失措,问道:“祖父,你怎么了?” 王大五说道:“孙儿在,这可糟了,我们的魂魄被人摄走了。” 王小五一听这话,也哭了:“这可怎么办啊?” 王大五想了想,说道:“为今之计,别无他法了。只能去找你老祖了。” 王小五说道:“老祖?” 王大五嗯了一声:“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带你见过的。就是我父亲,王老五。” 王小五顿时打了个寒战:去年?老祖?那不是上坟的时候吗?难道…… 王小五哭的更厉害了:“祖父,我不想死。” 王大五拽着王小五,说道:“不想死,就随我去见老祖吧。” 王大五拽着王小五到了祖坟跟前,然后开始烧纸,烧完纸就开始放声大哭。 哭过了之后,王大五拽着王小五去找王小六了。 王小六看到王大五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奇怪的问道:“叔祖,你这是怎么了?” 王大五叹了口气,说道:“刚刚去坟上,哭了一会你老祖。” 王小六一脸莫名其妙。 王大五又说道:“或许几日之后,我就要与你老祖埋在一块了。” 王小六吓了一跳,惊恐的说道:“叔祖,发生什么事了?” 王大五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王小六听了之后,松了口气,对王大五说道:“我听人说了,这照相机并不能摄魂,只是谣传而已。” 王大五两眼看着天花板:“是吗?反正我过几日就要死了。” 王小六无奈的说道:“叔祖,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听听他们怎么说,如何?” 王大五正中下怀,点头说道:“好,那咱们便去看看吧。” 王小六带着王大五见了一个朋友,这朋友又介绍了另一个朋友。 最后朋友托朋友,王大五竟然有幸见到了商君别院的匠户。 匠户热情的接待了王大五,然后又给王大五科普了一番照相机的原理。 不过,听完王大五的讲述之后,匠户又有些警惕起来了。 他对王大五说道:“此事,似乎有些不简单啊。那些人深夜造访,破门而入,最后只是拍了两张照片就走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王大五赌咒发誓,说道:“他们当真只拍了两张照片就走了,我绝对没有撒谎。” 匠户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并没有怀疑你撒谎,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来历不明而已。” “对了,怎么你叫王大五,你的孙子叫王小五?” 王大五干咳了一声,说道:“祖上识字不多,我们家向来这样起名字的。” 匠户笑了笑,说道:“那你儿子便是叫王五了?” 王大五说道:“是啊。说起我这个儿子来,那可了不得,跟随大军出征蛮夷之国了。” 匠户一愣:“蛮夷之国?王五?难道……” 不过,王五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此王五未必就是彼王五。 于是,匠户又问道:“你儿子可识字?” 王大五连连点头:“识字,识字。前些日子,还写回来一封信,说他正在写东西,叫什么王五日记,我也不懂。” 匠户一听这话,蹭的一声站起来了。 他看着王大五,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你便是王五的父亲?” 王大五有些纳闷,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刚刚进门的时候,便已经说过了啊。我是王五的父亲。” 匠户想了想,对王大五说道:“此间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了,你随我来吧。” 王大五:“啊?” 他有些茫然的跟着匠户走了。 匠户带着他先上报了牛犊,牛犊又上报了苍夫,苍夫又上报了相里竹,相里竹又上报了未央公主。 层层上报,王大五被带着来回转圈,已经有些懵了。 “这……这是为什么啊?小人只是一个村夫而已。” 眼看着见的人越来越高贵,王大五也有点害怕了。 王小五忽然小声说道:“祖父,是不是父亲在外面犯了事情?这是要连坐吗?” 王大五一听这话,吓得两腿直打哆嗦,路都走不了了。 一刻钟后,王大五和王小五被人架着,见到了一个贵公子。 匠户说道:“这边是伏尧公子。” 王大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伏尧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们将当时的情况,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说与我听,如何?” 王大五使劲点了点头。 ………… 军营之中,王五夜不能寐。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带着两箱金银珠宝,逃离了咸阳,逃到了穷乡僻壤之地,然后发家致富,做起来了土财主。 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十分畅快。 可是好景不长,乡邻发现了他的钱财来路不正。 尤其是发现了,这些钱财竟然是通过诬陷谪仙得来的。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唾弃他。 不仅仅是乡亲们唾弃,就连亲人们也离他而去。 甚至于,家中的鸡狗牛羊也不肯在圈里面老实呆着了。 王五惊慌失措,两手在虚空中乱抓:“不要走,不要走,你们不要走。” 他徒劳的呼喊着,可是那些牛羊猪狗,全都走了。 王五只剩下了孤家寡人。 他看见田中的禾苗全都枯死了,紧接着房屋也倒塌了。 王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内心的悔恨,可想而知。 忽然,头顶上闷雷滚滚,隐隐间传来天神的声音:“我乃山神,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不配呆在我这里。” 随后,大地倾斜,王五向万丈深渊之下落下去。 “啊……” 王五惨叫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他坐在那里,一身一身的出汗。 这时候,赵佗慢悠悠的走过来了。 他好奇地看着王五,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五看着赵佗。 他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说道:“将军,我做了个噩梦。” 赵佗笑着说道:“这个好办啊。商君别院不久前出了一本书,叫做谪仙解梦,我最近正在研究。” “你来说说你的梦是什么,我来帮你解一解,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五点了点头。 他把梦境讲了一遍。 当然了,他没有说自己出卖了谪仙,只是说,自己在梦中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然后又全都丢了。 赵佗听完之后,翻开一本书看了看,然后说道:“这钱财,应该是不义之财。” 王五顿时脸色煞白。 赵佗似乎没有注意到王五的神色。 他盯着眼前的书,继续说道:“钱财,人人都想要,人之常情,不算什么。但是你的内心深处又知道,这钱财不能要。” “所以你做梦的时候,得到了钱财,过了一把富人的瘾。紧接着,你又害怕了,你的内心深处,营造出来了可怕的结果,你在抗拒这些钱财。” 第七百三十三章 你敢威胁我 王五缓缓的点了点头,对赵佗说:“多谢将军,经过将军这么一解释,我顿时就明白了。” 赵佗微微一笑,对王五说道:“你日后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尽管向我说。” “我们在这蛮夷之国,纵横千里,出生入死,早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你可以把我们当成兄弟。” 王五使劲点了点头:“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赵佗拍了拍王五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赵佗走了之后,去见了自己的副手。 副手低声问:“将军,怎么样?他说了吗?” 赵佗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似乎还在犹豫。” 副手冷笑了一声,有些恼怒的说道:“还在犹豫?这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他当真想要背叛谪仙不成?” 赵佗微微一笑,说道:“背叛谪仙,倒也未必,我看他正在犹豫。毕竟是两箱金银啊,他已经穷了几代人,苦了几代人,有些动心也是正常的,人之常情嘛。” 副手说道:“若他当真敢背叛谪仙,我定然杀了他。” 赵佗嗯了一声,说道:“这是自然。” 赵佗和副手商量了几句就去睡了。 而王五在营帐之中,依然翻来覆去。 自从噩梦惊醒了之后,他就陷入到了巨大的纠结中:原来,我不想要那些金银?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啊。 我为什么有今日的成就?那都是谪仙给的。若非谪仙,我能读书识字吗?若非谪仙,我就算写了王五日记,能被世人知道吗?若非谪仙…… 无论怎么想,王五都觉得自己不能要那些金银,一旦要了,简直禽兽不如。 可是……那毕竟是两箱财宝啊,如果有了这东西,自己家人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当然了,现在也不怎么挨饿了,但是可以穿得起绫罗绸缎,可以顿顿吃肉了,可以…… 王五越想越纠结。 就在这时候,他的营帐被掀开了。 王五吓了一跳,猛的坐起来。 他看见进来的人是冯甲。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冯甲,王五就没来由的心中一沉。 按道理说,冯甲给了自己一套富贵,应该无比亲切才对啊。 冯甲微微一笑,对王五说道:“忙呢?” 王五干咳了一声:“那啥,不忙,刚才在睡觉。” 两个人都沉默了,营帐之中的气氛有点尴尬。 冯甲想了想,说道:“去蛮夷之国,已经有段时间了,最近有没有想家?” 王五嗯了一声:“有点。” 冯甲又说道:“想不想亲人?” 王五说道:“自然是想的。” 说了这话之后,他又觉得有点奇怪。 想家,那不就是想亲人吗? 难道去想家徒四壁,光秃秃的房子吗?这位冯大人可真是有意思。 冯甲干咳了一声,又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啊。” 王五说道:“有一个老父亲,还有一个儿子。” 冯甲感慨的说道:“儿子好啊,人丁兴旺。” 王五点头:“是啊,是啊。” 他有点困了。 其实不是困了,只是不喜欢和冯甲尬聊而已。 他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找个借口,把这位冯大人请走。 这时候,冯甲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照片,笑眯眯的说:“我今天给你送来了惊喜。” 王五:“嗯?什么惊喜?” 冯甲指着照片说:“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亲人?” 王五看了一眼,顿时惊呼了一声。 照片中的两个人,不正是自己的父亲和儿子吗? 冯甲微笑着说道:“我们知道你思乡心切,所以专门派人去探望了你的亲人,一解你的思乡之苦。” 王五连连道谢。 不过道谢完了之后,他又有点纳闷。 毕竟这时候大军已经在咸阳城外了。 估计再有一两日就要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冯大人,为什么还要专程派人去见自己的亲人?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紧接着,王五又发现照片上有点不对劲,怎么而自己的父亲和儿子都是一脸惊恐? 他们一脸惊恐也就算了,周围还站着几个一脸不怀好意的大汉。 甚至这些大汉,都在隐隐约约的手按剑柄,仿佛随时要杀人似的。 王五的脑子嗡的一声,对冯甲说道:“冯大人,这……这周围的人是谁啊,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冯甲说道:“可不许乱说,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人。是我的人,他们千里迢迢,跑去拜会你的父亲和儿子,你可不能恩将仇报,诋毁他们啊。” 王五说道:“可是……可是他们为何这番模样?” 冯甲说道:“这些人天生的就有些凶相,不过都是好人。” 王五:“……” 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啊。而且自己的亲人明显被吓到了。 王五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见冯甲笑眯眯的说道:“王五啊,你觉得……我们对你怎么样?” 王五茫然的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冯甲微微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你觉得,你对我们怎么样?” 王五一愣:“也挺好的啊。” 冯甲微笑着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就讲究一个恩怨分明。如果你对我好,那我自然就对你好。如果你对我不好,我自然就对你不好。” “正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你听明白了吗?” 王五茫然的点了点头:“明白了,以直报怨。” 冯甲嗯了一声:“所以,你要想想清楚,将来的路怎么走,是喜欢多一个朋友,还是喜欢多一个敌人。” 冯甲拍了拍王五的肩膀,离开了。 王五坐在营帐之中,只觉得云山雾罩的。 他看着手中的照片,忐忑不安,想想冯甲的话,又有些不解。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王五忽然明白过来了。 他被人威胁了。 如果与冯甲合作,那么可以得到金银财宝。如果不和他合作,那么自己的亲人就要遇到危险。 王五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最近他看了很多商君别院出版的漫画,漫画中的英雄总是出身寒微,总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走上了人生巅峰。 这些英雄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绝对不能动他们的亲人。 亲人,是他们的逆鳞。 王五在看这些漫画的时候,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到了角色当中。 恍惚间,他也变成了那样的英雄。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真的有人要懂自己的亲人了。 能退缩吗?能做缩头乌龟吗?绝对不能! 可是,自己人微言轻,与冯氏相比,实力相差悬殊啊,自己怎么办?人家就算是摆明了威胁自己,可是自己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五心中有些绝望。 这时候,外面传来呼和声。 原来,大军开拔,要向咸阳城进发了。 王五,是属于赵佗的小队的。 因此在行军的时候,一直跟在赵佗等人身后。 那些人时常扭头看向王五,并对他报之以微笑。 王五觉得这笑容暖暖的。 进城之后,王五对赵佗说道:“将军,我想去看看亲人。” 赵佗想了想,对王五说道:“你现在身份特殊,最好不要单独行动,要不要我派人同你一块去?” 王五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亲人或许正有生命威胁。 如果有同伍的士卒在旁边帮忙,或许能够将亲人救出来也说不定。 于是王五点头答应了。 在王五离开的时候,冯甲冲王五咧嘴一笑:“代我向家人问好。” 王五:“……” 他心里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一刻钟后,王五来到了家门前。 推门进去,然后他就呆住了。 家中空空如也,只剩下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我父亲不在家?”王五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同行的士卒检查了一番之后,对王五说道:“锅灶都是冷的,他们应该是昨天就离开了。” 王五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完了,完了,我的亲人被带走了。 同伍的士卒把他搀扶了起来。 王五茫然的看向他们,问道:“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那两个士卒说道:“自然是告诉将军了。” 王五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要告诉将军,我这就去告诉将军,” 随后,他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走去了。 赵佗,正在商君别院和伏尧聊天。 而伏尧身边,则坐着王五的亲人。 赵佗听说伏尧把王五的亲人都找到了,顿时大为敬佩,感觉太子这能力,真是没的说,不愧是谪仙的高徒啊。 伏尧微笑着问赵佗:“此行可还顺利吗?” 赵佗说道:“本来不顺利,应该九死一生的。但是有了谪仙的神器帮忙,倒是顺顺利利的过来了。”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面有个人跌跌撞撞的进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五。 王五看见赵佗之后,就嚎啕大哭:“将军,将军救命啊。” 伏尧纳闷的看着王五:“这是……” 赵佗也纳闷的看着王五:“你这是……” 王大五和王小五也纳闷的看着王五:“这是……” 王五抬起头来,看到了屋子里面懵逼的脸,然后,他也懵逼了。 他惊奇的看着王大五和王小五:“你们怎么在这里?” 王大五说道:“昨日有人提着刀闯进来,想要威胁与我。太子听说之后,特地把我们留下来了,让我们在这里歇息。” 王五听了之后,感动的眼泪直流:“太子……太子真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 伏尧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我还小。而且……当着你亲生父母的面,也不好说这话。” 谁知道王大五也一脸激动的说道:“太子也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 伏尧:“……” 现在情况就比较明朗了,冯去力那伙人,想要用亲人的性命威胁王五,王五自然是不想和他们合作了。 就算这些人给了金银,谁知道他们回头会不会反悔要回去? 王五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所以,那些金银,他已经不敢要了。守着自己的亲人,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其实也挺好的。 伏尧微笑的对王五说道:“让你损失了两箱金银珠宝,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啊?” 王五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伏尧又看向王大五和王小五:“你们呢?” 王大五苦笑了一声:“小人能捡一条性命已经很开心了。什么珠宝,不敢奢求。” 伏尧微微一笑,对他们说道:“如今,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重新得到珠宝。你们可愿意啊。” 王五顿时精神抖擞。 ………… 冯去力正在前往皇宫的路上。 沐浴更衣,可以在城外进行,一旦进城,那是要第一时间去见陛下的,这个规矩绝对不能坏了。 万一让陛下觉得你怠慢了,好,那你的脑袋估计就保不住了。 冯去力在进皇宫的路上,问冯甲:“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冯甲点头说道:“主人放心吧,妥妥的。”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进宫了。 谁知道,冯去力刚刚进宫,冯小甲就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对冯甲说道:“父亲。不好了。” 冯甲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心惊肉跳。 他问冯小甲:“怎么不好了?” 冯小甲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伏尧公子的人,给王五送去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冯甲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冯小甲说道:“我差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伏尧公子也听说了王五的书,想要让王五再美化一番谪仙。” 冯甲冷哼了一声:“还怎么美化?已经美化的够多了。” 冯小甲说道:“眼看着他们的金银珠宝,已经送了很多,就要超过咱们的了。这个……” 冯甲说道:“咱们不是还有人质吗?” 冯小甲一拍大腿:“别提了,商君别院的人也去看望那老翁了,还送上去了礼物呢。” 冯甲听得耳朵里冒火:“我刚刚告诉主人,一切都办妥了,现在怎么办?” 冯小甲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继续送钱了,只要咱们的财宝远远超过伏尧公子的,那么王五应该明白怎么做。” 冯甲点了点头。 第七百三十四章 谪仙的大仇人 于是,这一天王五家门口,就出现了一副奇景。 伏尧公子,派人送来了很多口大箱子。 这些大箱子看起来很华丽,至于里面有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不过箱子都这么名贵了,里面如果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岂不是说不过去? 然而,里面装的偏偏还真就不是金银珠宝。 里面,是石头。 石头很沉重,很有分量,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个,抬到了王五家里面。 等伏尧公子的人一走,冯家的人又来了。 他们的箱子不太华丽,估计是为了低调,用的是普通的木箱子,抬起来的时候也显得遮遮掩掩的。 这些箱子有路人问他们是谁的时候,他们也含糊其辞,不肯说出实话。 直到见了王五,这些人才表明身份,原来是冯甲的人。 这些陈旧的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宝贝。 王五看的眼睛都直了,不由得流口水。 冯甲的人看到这幅场面,都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又是拉拢,又是威胁的教训了王五几句,这才扬长而去。 王五坐在凳子上,捧着那些珠宝,不由得落下泪来:“多谢伏尧公子,多谢伏尧公子。” 如果不是伏尧的这一条计策,自己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多珠宝? 王五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不仅有公子出面,保住了家人的性命,而且得到了这么多钱财。 至于说,将来不按照冯去力的要求办事,会不会被报复,王五也完全不怕。 伏尧公子已经说了,如果王五被报复的话,就把他接到商君别院。 王五日记,公子已经看过了,认为文字虽然质朴,但是感情真挚,是个人才,将来大有可为。 王五现在巴不得冯去力赶快报复自己,只要他报复自己,自己就可以尽快加入商君别院了。 而王大五和王小五,也站在旁边,一脸激动的看着这一切。 孩子长大之后,尤其是男孩长大之后,是很容易对自己的父亲心生不屑的。 因为男孩小的时候,第一个崇拜的人,往往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那么高大,那么强壮,那么有力,那么智慧,那么有安全感。 可是随着他们的年龄增长,他们渐渐地发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中,原来父亲也只是底层。 父亲也需要委曲求全,也有很多无奈。 这时候,他们初生牛犊不畏虎,会觉得自己一定会超过父亲,所以会对父亲心中不爽。 直到男孩真的长大成人,自己也做了父亲,他们才会发现,原来心酸和委曲求全,也是一种伟大。 现在的王小五,就在初生牛犊不畏虎的阶段。 他经常觉得自己的父亲没有本事,觉得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卒。 但实际今天,父亲的能力深深震撼了他。 原来……原来父亲这么厉害…… 王大五摸着那些金银,感慨的说道:“原来,读书识字,能带来这么大的好处啊。” ………… 冯家。 冯甲正在账房中焦头烂额的算账。 刚才的那些金银,都是他从账房中支出出去的。用的都是冯氏的家产。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拿出这么多钱财来,也是很吃力的。 再者说了,凭什么要他拿钱呢?这明明是为冯大人办事嘛。 现在冯去力在宫中还没有回来,作为冯去力的心腹,冯甲是可以决定很多事的。 他可以调动家中的资源,并没有人说什么。 所以,冯甲自作主张,派人去贿赂王五。 好在贿赂的结果还算不错,下人们回来汇报说,王五得到了金银之后,乐得合不拢嘴。 很好,这就很好。 冯甲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有另一个下人跑来了。 这个下人是专门负责盯梢的。 他回来之后,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冯甲听到这一句:“不好了。”顿时就心中一沉。 他有些不快的说道:“怎么不好了?” 那下人说道:“伏尧公子又去送礼了。这次是十口大箱子。送礼的人报了一下名单,里面有各种金银财宝。” 这人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这是小人听到之后,赶快记下来的。” 冯甲接过来一看,纸上有很多错别字。不过倒也能勉强看懂。 “我们应该怎么办?”周围的下人都紧张的问道。 冯氏,就是他们的家,他们虽然是下人,但是也不希望这个家倒下。 冯甲想了想,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贿赂王五了。既然伏尧公子看中了他,我们要用强就不合适了。” “不过,我能支配的钱财,也就这些了。想要继续调动家中的财产,必须要有主人的同意才行。” 周围的下人都一脸为难的说道:“然而,主人现在在宫中,这……” 冯甲说道:“或许,我们应该传递消息进去,问问主人的意见。” 随后,冯甲取来笔墨纸砚,笔走龙蛇,给冯去力写了一封信。 时间仓促,冯甲的信不可能写的太详细,实际上,他只是说,如今需要贿赂王五,需要一些钱财,希望主人能够答应。 写好了信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把信交到冯去力手中了。 对于这一点,冯甲有点犯难了。 忽然,冯小甲说道:“父亲,我恰好认识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冯甲惊奇的看着冯小甲:“你还认识人?” 冯小甲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认识一个人。这人名叫小乙,是宫中的一个宦官。我之前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机缘巧合,认识了此人。或许能够通过他,将这封信送到宫中去。” 冯甲说道:“这个人不会是谪仙的人吧?如果他与商君别院交好,那可就糟了。我听说,宫中有宦官与谪仙十分相熟。” 冯小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父亲放心,与商君别院交好的,是乌交。” “这个小乙,是季明的人。是季明的至交好友。” 冯甲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来:“季明?哪个季明?” 冯小甲有些无奈,对冯甲说道:“父亲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季明都想不起来了?就是大反贼季明。” 冯甲还是有点迷茫:“大反贼?自从谪仙到了咸阳城之后,这朝堂之上的反贼就很多,我一时间还真想不起这个季明来了,你让我捋一捋。” 冯小甲提示说:“就是那个每天挨杖刑的。” 冯甲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冯小甲说道:“这个小乙,乃是季明的之交好友,季明被谪仙害的惨死,小乙心中估计恨死了谪仙。” “只不过双方地位悬殊,敢怒不敢言罢了。他肯定很想报仇,但是又没有报仇的门路,所以只能忍着。” 冯甲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有道理,这话有道理。” 冯小甲说道:“所以,如果我们将这封信交到小乙手中,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努力帮我们办这件事。” 冯甲嗯了一声:“不错,定然是这样。你去办吧,立刻就去办。对了,多带点钱财去,虽然你和这个小乙有交情,但是礼多人不怪。” 冯小甲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走了。 等冯小甲走了之后,冯甲坐在椅子上,心里默默的想着:但愿这一次,能够顺顺利利,扳倒谪仙啊。 这样想了之后,冯甲忽然又觉得这个念头有点荒唐。 这么长时间以来,有多少人想要扳倒谪仙?可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于是,冯甲把这念头改了一下,改成了:但愿这一次,能够顺顺利利,顺利过关。主人能得到陛下的重用,和谪仙同朝为官…… 冯小甲从账房那里领了一大笔钱财。 他立刻就贪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人托人,托来托去,终于托到了小乙头上。 小乙正闲来无事,听说有人花钱见自己,自然就出宫了。 其实现在小乙并不缺钱,他做卧底多年,扳到了季明,把很多反贼连根拔起,可以说是功勋卓着。 本来他可以表明身份了,说自己是谪仙的人。 但是李水认为,这一颗棋子还没有暴露,继续潜伏比较好。 于是,季明就这样潜伏下来了。 其实他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衣食无忧,暗中还有靠山。而且能伪装身份,观察世间百态。 今天他答应出来,一则是好奇,看看对方到底是谁。二则,是一个卧底的直觉,小乙觉得,这里面有事。 对方约小乙在一个酒馆见面。 这酒馆叫老军酒馆。 打出来的招牌,是从行伍中退下来的老军开的。 这几个老军在战斗中负了伤,有了残疾,于是来这里开了一家酒馆。 秦人中的男人,谁没有当过兵?所以对这酒馆很有好感。 这个酒馆,也是咸阳城中客流量唯一能和谪仙楼抗衡的。 当然了,谪仙楼走的是高端路线,一杯酒就顶老军酒馆半个月的营业额了。 但是老军酒馆依然红红火火,这里的平价酒菜很受欢迎。 而且男人们喜欢来这里,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吹牛逼。 冯小甲选择在这里见小乙。 一方面是,这里花钱比较少,另一方面是,这里不是谪仙的产业,可以放心的谈事情。 其实他不知道,这里的大老板,其实是李信…… 小乙带着一腔好奇,走到了老军酒馆当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冯小甲。 冯小甲热情的拉着小乙进了包间当中,然后开始一杯一杯的劝酒。 在劝酒的过程中,冯小甲表明了身份。而小乙把这一切都暗暗记在心里,并且努力的分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宦官,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但是自从做了卧底之后,他的头脑越用越灵活了。 他开始有意的收集信息,开始有意的思索不同事情之间的联系。 很快,小乙就想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王五日记。 “难道,冯小甲是为了这本日记来的?”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宦官,他请我吃饭,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乙思量了一会,觉得还是不太明白冯小甲的目的。 于是他略微喝了几杯,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咱们说正事吧。” 冯小甲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说正事,说正事。” 随后,他拿出来了一口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都是金光灿灿的珠宝。 小乙:“……” 他有点无语,自己说的说正事,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作为一个反派卧底,不能表现的太正派。那样不能和坏人打成一片。 所以小乙微微一笑,把这些东西收下了。 按照谪仙的规定,收下对方的东西,事后是要汇报的。 等任务结束之后,会根据功劳的大小,进行赏赐。 而缴获对方的财产,也是功劳的一部分,所以……小乙对此来者不拒。 冯小甲看见小乙把东西收下了,顿时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对方不肯收,既然肯收,那就好办了。 这个臭鸡蛋有缝,自己这个苍蝇可以放心叮了。 冯小甲干咳了一声,对小乙说道:“我父亲,想要往宫里送一封信。” 小乙微微一愣,然后问道:“还有呢?” 冯小甲说道:“没了。” 小乙惊讶的看着他:“就这?” 冯小甲干咳了一声,说道:“这,还不够吗?” 小乙说道:“信呢?” 冯小甲把信拿出来了,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小乙手中,然后说道:“请转交给冯去力大人。” 小乙恍然大悟:“哦,不错,今日天未亮的时候,冯大人已经到了宫中。” 冯小甲说道:“正是,正是。” 冯小甲没有说是什么事。 冯小甲也不怕小乙偷看信中的内容。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大家都是相同的目的,为了扳倒谪仙而努力嘛。 两个人又喝了几杯酒之后,就告辞了。 小乙带着金银回到了宫中,立刻把信抄录了两份。一份送到了商君别院,一份送到了嬴政案头上。 可怜的冯去力,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信。 第七百三十五章 挥金如土的冯氏 嬴政正在书房闭目养神。 其实他最近精神很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精神根本不需要养。 但是今天,他有点心累。 他知道冯去力到了,也知道王五到了。 这两个人,是迫切要见的,见了他们之后,就能弄清楚蛮夷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嬴政不想见他们。 他曾经对冯去力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制衡王绾,制衡相权。 但是嬴政忽然发现,冯去力这家伙……扶不起来啊。做事颠三倒四,还有点猥琐,自己本领不行,还想要诬陷别人。 当然了,也许冯去力是愿望的,也许那本兵书确实是他的心得。可是那样的话,就证明槐谷子不是好人。 虽然槐谷子一向厚颜无耻,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好人。 但是……槐谷子毕竟娶了未央。槐谷子丢人,就是未央丢人,未央丢人,就是自己丢人。 自己是皇帝,是天子,自己能丢人吗?绝对不能。 因此,嬴政心中很纠结。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沉思。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走进来,低声说道:“陛下,小乙送来了一封信。” 嬴政现在正在心烦,脱口而出就要说不见,可是这时候他微微一愣,说道:“一封信?什么信?” 那小宦官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关于蛮夷之国的。” 嬴政一听到蛮夷之国四个字,顿时大倒胃口,几乎都要吐了。 此情此情,恰如在遥远的西方。奥古斯都听到大秦,也有一些奇怪的生理反应。 嬴政淡淡的说道:“把信拿上来吧。” 拖着,不是办法。 蛮夷之国虽然让嬴政闹心,但是他不想拖着。千古一帝,有惊人的魄力。 他接过信看了几眼,顿时笑了:“想不到,这冯去力暗中还做了这种事。” 这封信,是小乙写给嬴政的,但是在信的末尾,附上了冯甲给冯去力的信。 因此,现在嬴政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冯甲在向冯去力要钱,然后贿赂王五。 堂堂一个御史大夫,用贿赂的方式请一个小卒作伪证。听起来就很丢人。 嬴政思索了一番,对宦官说道:“你去告诉小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找个机会,把信交给冯去力就是了。” 那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小乙得到嬴政的命令之后,立刻带着信去找冯去力了。 对于嬴政的命令,小乙并不意外,因为这番操作太熟悉了。 这不是属于谪仙的操作吗? 明明胜券在握,却故意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然后……引蛇出洞,给对方以致命一击。 紧接着,就好整以暇的欣赏对方错愕、震惊、茫然、恐惧的表情。 太坏了,实在是太坏了。 小乙一边脑补嬴政的心里活动,一边嘿嘿笑出声来了。 ………… 冯去力正等在一间偏殿当中,他有点坐立不安。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来了。来这么早,目的是表示对陛下的尊重。 一个臣子,来的越早,等的越久,越能显得对陛下的忠诚。 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冯去力还在默默的念叨自己之前打好的腹稿。 但是当他把腹稿背的滚瓜烂熟的时候,依然没有人来见自己。 冯去力就开始有点担心了。 他坐立难安,在这里来回兜圈子。 兜了几圈之后,又发现在远处侍奉的小宦官一直在偷偷看自己,似乎在欣赏自己焦急的样子。 于是,冯去力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至少……表现的比较镇定。 然而,很快冯去力就觉得又累又饿又困。 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觉,毕竟要建陛下了,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根本睡不着。 今天早上也没有吃饭,根本吃不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忽然困意和饿意全都上来了。 冯去力头昏脑涨,难受的要命。 在这里大吃大喝肯定不行,但是幸好,这里供应茶水。 皇宫之中就有这样的好处,有免费的茶可以喝。 喝水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是至少可以顶顶饿。而且据说茶能提神。但愿可以解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现在没有别的选择,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冯去力大口大口的喝茶,喝了一会之后,忽然又觉得尿急。 他估摸着一时半会,皇帝是不会见自己了,于是打算去方便一下。 谁知道他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难道是陛下来了?难道是陛下亲自来了?”冯去力心中一阵激动。 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做出来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这时候,大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冯去力一看这人,顿时微微一愣,然后就有些失望了。 不是陛下,是一个小宦官。 紧接着,冯去力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来,问那小宦官:“是陛下要传召我了?” 小宦官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是小乙,与你家管家的儿子的朋友有些交情。” 这个弯弯绕让冯去力错愕了两秒钟。 然后他问道:“所以呢?” 小乙从怀中拿出那封信俩,递给冯去力,说道:“你家管家写了一封信,求我交给你。” 冯去力打开信看了一眼,顿时微微一愣。 信中说,需要贿赂王五,希望能调拨一些钱财。 这信里面写的语焉不详,但是冯去力能感觉到,字里行间,事情紧急。而且这字迹确实是冯甲的,这个绝对错不了。 冯去力微闭着眼睛思索了一番,然后对小乙说道:“可有纸笔,借我一用?” 小乙向外面喊道:“有纸笔吗?拿过来。” 很快,有小宦官走过来,送来了纸笔。 冯去力笔走龙蛇,给冯甲写了一封回信。 在这回信中,冯去力表达了一个意思:王五,一定要拿下,花多少钱都要拿下。钱没有了,还可以再积攒。如果王五反水,害得我身败名裂,那多少钱都挽救不回来了。 写好了之后,冯去力把信封好了,递给了小乙。 小乙干咳了一声,却没有动。 冯去力拱了拱手,很客气的说:“有劳了。” 小乙挠了挠头:“这个,最近腿有点疼。本来想去谪仙药店买一副膏药贴呢,但是咸阳药贵啊,奴婢这点钱财,实在是……” 冯去力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了。 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然后拿出来了一块金子。 金子塞到了小乙手中,小乙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抹微笑。 但是很快,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不仅腿疼,最近还有点拉肚子。本来想去谪仙药店买点……” 冯去力有些不快,不过还是拿出来了一块金子。 小乙又说道:“其实我这头……” 冯去力在身上摸了摸,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随身带着很多钱的。一个朝中重臣,身上整天丁丁当当的,那成何体统? 冯去力叹了口气,把身上的玉佩解下来了,递给小乙说:“此物价值千金,多谢了。” 小乙接过玉佩,又打量了冯去力一番,发现确实没办法从他身上榨出什么来了,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小乙离开之后,立刻把信拆开,将里面的内容抄录了两份,一份给了嬴政,一份给了商君别院。 得到嬴政和商君别院的批示之后,小乙带着信去找冯小甲了。 依然是老军酒馆。 两人又喝了几杯,再一次得到了一箱金银之后,小乙把信拿出来了。 冯小甲得到信之后,兴冲冲的去找冯甲了。 冯甲发现自己这个儿子轻而易举的把事情办成了,顿时心情大好。 他拍着冯小甲的肩膀说道:“咱们家,后继有人了啊。” 冯小甲一直嘿嘿的乐,脸上有些得意。 冯甲把信拆开,略微看了两眼,然后点了点头:“好,好,很好。” 他对身后的人说道:“主人的命令已经到了,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 具体的贿赂王五的事,冯甲没有说,这是机密中的机密,是不能轻易示人的。 旁边的冯小甲自然知道事情的原委。 他对冯甲说道:“父亲,我们要花多少钱?” 冯甲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看看再说吧。咱们就严格执行大人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 “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因为吝啬,导致王五反水,大人获罪,那就全都完了。” 冯小甲点了点头:“破财免灾,这个我明白。” 于是,他们又准备了金银,向王五家中去了。 这时候,王五家里面真的是,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了。 为了放这些钱财,王五不得不新买了一座宅子。 起初的时候,冯甲和伏尧,还用木箱子掩饰着自己送的东西,到后来的时候,两方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了。 他们甚至于当着对方的面,把金银珠宝堆到了王五面前。 这时候,伏尧就不能用石头糊弄人了。 反正商君别院的财宝很多,这些钱财送到王五那里之后,记账就可以了。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渐渐的,冯甲感觉到有点吃力了。 家中的钱财,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就应该卖地了。 虽然冯去力有命令,要冯甲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卖房卖地,这种事能干吗?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首发 他有些不安,于是病急乱投医,居然问自己的儿子。 他问冯小甲说:“我们是不是画了太多钱了?” 冯小甲微微一笑,对冯甲说道:“父亲,你这就错了,我们现在花钱了吗?我们只是把钱寄存在王五那里罢了。” 冯甲微微一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叫把钱寄存在他那里?” 冯小甲说道:“现在王五很重要,他的口供关系到主人能不能平安脱险。可是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王五还重要吗?” “到时候我们找个借口把钱要回来,他敢拒绝吗?” 冯甲微微一愣,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这话有道理啊,很有道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冯小甲干笑了一声,对冯甲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应该不遗余力,不惜代价,拼了命的把这个王五拿下来。” 冯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难道,我们当真要卖了祖宗的田产吗?” 冯小甲也有点犹豫:“就算主人答应了,恐怕事后也会不快啊。可如果不卖……” 冯甲忽然面色有些发白的说:“我刚刚想到,就算我们卖了祖宗的田产,就可以保住主人了吗?与我们相对抗的,可是商君别院啊,商君别院中的钱财,那如同江河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如何能与之抗衡?” 冯小甲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对冯甲说道:“父亲,我有一个好主意。” 冯甲问道:“什么主意?” 冯小甲说道:“这商君别院,不是有借贷服务吗?就是向外面贷款,然后收取一定的利息。利息不多,简直像是白送一样。一些小家小户,都去贷款呢。” 冯甲说道:“然后呢?” 冯小甲微微一笑:“我们为何不去借点钱呢?用商君别院的钱,对抗商君别院。这样一来,商君别院等于流了两次血,我就不信他不倒下。” 冯甲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这话很有道理。你立刻去借钱。” 冯小甲应了一声,兴冲冲的去借钱了。 借钱的地方叫谪仙钱庄。 冯小甲打听了一下,想要借钱,需要抵押的东西。 冯小甲和冯甲商量了一下,决定抵押房契地契。 对于这个决定,冯氏族人是不大同意的。但是有冯去力的亲笔信在这里。 而且冯甲跟他们解释了一下王五的事情,他们也就认可了。 现在,确实是冯氏的危急关头,有些事情,实在是不能抠门了,花小钱办大事,能保住官职和爵位最重要。 至于钱嘛……地位还在,钱那不是有的是吗?只要动动心思,什么时候想赚回来都,并没有什么的。 第七百三十六章 我家没了? 从谪仙钱庄借来钱之后,冯甲立刻投入到了贿赂王五的大业之中。 而且这次贿赂的时候,冯甲感觉自己的心理有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好像……借来的钱不是自己的,是白捡来的,可以随便花。 所以他变得财大气粗,渐渐的竟然把商君别院给比下去了。 这一日,咸阳城中出现了一副奇景,运宝车源源不断的在街上穿梭。 如果有人了解内幕机会发现,宝车全都是从商君别院驶出来的。 一队车出了商君别院之后,直奔王五的新房子。这是代表伏尧公子,贿赂给王五的。 另一队车则进了谪仙钱庄,在钱庄过了一遍手之后,又被送到了冯府,在冯府呆了片刻,同样被运到了王五家中。 更为诡异的是,这一车珠宝也没有在王五家中呆多久。它被悄悄地送到了谪仙钱庄,然后又被冯府带走了。 可以说,冯甲用几十车珠宝贿赂了王五,其实这几十车珠宝,都是同一车…… 只不过……冯甲不知道罢了。 太忙了,贿赂任务太重了,他根本没有时间打开检查。 冯府在热火朝天的贿赂王五,而冯去力正在宫中忐忑不安。 他依然没有等到嬴政的接见。 中午已经过了,下午也过去一大半了,眼看就要到晚上了。 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去力有点慌了。 而嬴政,叹了口气,有些闷闷不乐的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将冯去力叫来吧。” 嬴政之前不去见冯去力,是不想亲眼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堕落成那副鬼样子。 而嬴政现在不想见冯去力,是因为他已经洞悉了冯去力的所有事情,不想见他了。 不过,毕竟是朝中重臣,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嬴政派人把冯去力叫来了。 在等待的时候,身边的小宦官已经向嬴政汇报了今日咸阳城中的动向。 嬴政知道冯去力正在贿赂王五,正在疯狂的贿赂王五,正在借钱贿赂王五。 小宦官帮着冯去力算了一笔账,现在冯家已经负债累累,入不敷出了。 而可怜的冯去力,却一无所知。 嬴政听了这话之后,对冯去力就更加没有兴趣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紧张的脚步声。 是冯去力到了。 嬴政稍稍正襟危坐。 冯去力满身疲惫的进来了,向嬴政庄重的行礼。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庄严的问道:“此去蛮夷之国,战果如何啊?” 冯去力犹豫了一刹那。 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承认自己没有尺寸之功,承认自己曾经剽窃谪仙的想法。这些东西一旦应承下来,就像是主动认罪了。 皇帝会可怜自己老实巴交,不会深究。而与此同时,皇帝也会知道自己能力不足。 什么御史大夫,什么替补丞相,都是扯淡了。 这辈子,估计就在这里到头了,甚至自己的子孙,都不会得到重用。 对于冯去力来说,生命是有两个的。一个是生理上的生命,一个是在官场上的生命。 官场上一旦被判了死刑的,就算肉身还活着,那也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冯去力亲眼看到过一些官场上失利的人,原本健健康康,硬硬朗朗的身体,忽然间就垮了。 这些人每天看似十分悠闲,实际上战战兢兢。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赶尽杀绝,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后手? 放弃官场生命,换来肉体的延续,不明智,不可取。 冯去力瞬间否定了这种打算。 于是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说出来了。 他说,谪仙兵法的大部分内容,其实是自己想出来的。蛮夷之国的大片根据地,也都是自己打下来的。 并且暗示,如果不是皇帝将他召回,整个蛮夷之国都被打下来了。 冯去力敢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底气的。 他的底气就是王五。 他已经命令冯甲不惜一切代价去贿赂王五了。在冯去力看来,这是万无一失的事。 至于王五会不会接受贿赂,冯去力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 王五一个穷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财?不被诱惑的可能性很小。 至于伏尧公子会不会有干扰。 在冯去力眼中,伏尧公子始终只是一个孩童,不足为虑。 另外,自己还掌握了王五亲人的消息。王五,他敢轻举妄动吗? 想到这里,冯去力更加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了。 嬴政越听越觉得扯淡,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冷笑,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让冯去力打了个寒战。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嬴政。 嬴政却面无表情,好像刚才的冷笑不是他发出来的。 他淡淡的说道:“你继续说。” 冯去力硬着头皮说道:“是。” 他开始继续说,但是刚才那一声冷笑,像是压在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冯去力越想越不对劲,剩下的话,说的绵软无力,再也没有自信了。 陛下……何故发笑?是听了我的战功很开心吗? 不会,如果是开心的话,为何他只笑了一声? 那分明是嘲讽的冷笑。 陛下为何冷笑?难道我的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那不应该啊,蛮夷之国,距离咸阳城有万里之遥,陛下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陛下相信王五日记,却不相信我? 那更不可能了,我是御史大夫,是朝中重臣,陛下怎么会相信一个小卒的话,而不相信我呢? 再者说了,王五已经被我贿赂了,不会乱说话的。更何况,陛下应该还没有召见王五,至少我没有听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冯去力心乱如麻,魂不守舍的讲述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而嬴政,听得昏昏欲睡,心里不耐烦的很。 好容易等冯去力讲完,嬴政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很好。你去吧。” 冯去力:“……” 他茫然的看着嬴政:“这就完了?” 自己讲的口干舌燥,编的绞尽脑汁,这就完了?一句话就打发了? 不过嬴政已经站起身来,离开了。 冯去力在这里逡巡了一会,也就失魂落魄的向外面走了。 在要离开皇宫的时候,冯去力一扭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这个小宦官,不是给自己送信的那一位吗? 冯去力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是他知道,这个人既然能给自己送信,那么定然不是什么坏人。 而且,这人隐隐约约好像提过一嘴,是自己管家的儿子的朋友的朋友。 总之,这人弯弯绕,和自己有些沾亲带故,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的人了。 于是冯去力快步走过去,高声说道:“留步,留步。” 前面的人正是小乙。 他听到冯去力叫自己于是转身走过去了。 冯去力尽快很客气的说道:“请问……” 小乙微微一笑:“大人想问什么?” 冯去力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是啊,自己要问什么呢?问嬴政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冷淡吗? 小乙笑眯眯的说道:“大人不如仔细想想?” 冯去力干咳了一声,对小乙说道:“你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小乙忍不住笑了:“大人这话问的就有意思了。奴婢整天在宫中,如何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人应该自己出去看看啊。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幽幽的说道:“我问的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而是外面发生的事情,传到宫中的有什么。” 小乙说道:“大人想问的,是陛下听到了什么吧?” 冯去力缓缓的点了点头。 小乙说道:“大人想要知道,奴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小乙却没有告诉他。 小乙正在不错眼珠的盯着他。 冯去力有点纳闷的看着小乙:“你怎么……怎么不说了?” 小乙有点无奈的说道:“大人,小人前两天胜了口疮,这嘴巴疼得很,越是着急越说不出来,唉,本来想要去看看病的,奈何囊中羞涩,我这……” 冯去力有些恼怒,他当然知道小乙是什么意思。 可是……之前小乙已经将他的钱财搜刮殆尽了。现在身上是在拿不出钱来了。 冯去力对小乙说道:“本官现在没有带钱,等以后……” 小乙脸上顿时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以后?以后谁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再者说了,你还有以后吗?” 冯去力见小乙不说话,心中有些恼火:“怎么?没有钱就不能知道消息了吗?” 小乙干咳了一声:“那倒也不是。只是奴婢刚才想到……有一种东西叫欠条。” 冯去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憋着一股火说道:“取笔墨纸砚来。” 小乙笑嘻嘻的说道:“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了,商君别院,新研制了一种笔,携带很方便,叫做墨笔。” 随后,小乙拿出来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笔来。 这笔毛笔长得很像,套着一个透明的笔帽。 小乙指着长长的笔管,介绍说:“”这里面可以储存墨汁,随写随用。方便快捷,省去了蘸墨的时间。全网 .78z. 冯去力幽幽的说道:“所以呢?” 小乙干咳了一声,说道:“所以,大人想要写欠条的话,直接用这种笔就可以了。不用再寻找笔墨纸砚了。这种笔价格也不贵,只需要……” 冯去力忽然疑惑的说道:“你不是谪仙的仇人吗?” 小乙嗯了一声:“奴婢确实是谪仙的仇人,谪仙曾经杀了我的至交好友季明。” “但是!我同样也是陛下的人。商君别院,也有陛下的股份的。我这不是在帮助谪仙卖笔,我这是在帮助陛下尽忠。” 冯去力有点懵逼:“这逻辑……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啊。” 小乙对冯去力说道:“所以,大人……这个……” 冯去力叹了口气,点头说道:“罢了,有纸吗?” 小乙拿出来了一张纸,冯去力笔走龙蛇,在上面写了十镒金。 小乙叹了口气,把纸收起来了,嘴里面念叨着:“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这话差点把冯去力气炸了:什么意思?十镒金,你当成苍蝇了吗? 他恨不得立刻把欠条夺回来。 只是,和一个宦官拉拉扯扯的,实在是有失身份啊。 而且此人是皇帝身边的人,一旦得罪了他,万一他在皇帝面前搬弄什么是非,那会很麻烦。 尤其现在是冯去力的关键时期,万万不能大意了。 等着吧,等将来东山再起,一定要这家伙好看。 冯去力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冯去力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尽量和颜悦色的对小乙说道:“请问,宫中都知道了什么呢?” 小乙说道:“宫中的消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各大报纸上刊载的消息。” “譬如,咸阳日报,将军小报,儒者大报等等。陛下都很喜欢看。” 冯去力点了点头。 小乙借着说道:“另一部分,便是陛下命人暗中打探来的消息了。” 冯去力顿时聚精会神,他真正关注的,就是这一部分消息。 然而,小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惜,奴婢实在是太卑贱了,得不到这些消息。” 冯去力:“……”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小乙:“你不知道?” 小乙点了点头。 冯去力更加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既然不知道,还好意思要了老夫的金子?” 小乙愣了一下,说道:“奴婢只是想,十镒金而已,对于大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没想到原来大人竟然如此节俭,如此看重这十镒金,既然如此,那就……” 小乙把欠条拿出来,递给冯去力说道:“既然如此,那大人就拿走吧。” 冯去力心中暗骂:“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拿走?” 他叹了口气:“罢了,你自己留着吧。” 小乙立刻道了一声谢,欢天喜地的收起来了。 而冯去力则摇了摇头,有些落寞的向宫外走。 与此同时,冯甲也有些落寞,因为刚刚谪仙钱庄来消息,说他们冯甲已经贷不出钱来了。 不仅贷不出来了,欠款产生的巨额利息,已经开始展示出它的威力来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我要坑谪仙 冯甲满头大汗,对冯小甲说道:“你再算算,一共有多少利息?” 冯小甲也满头大汗,他有点不敢算了。 他对冯甲说道:“父亲,我向来不会算账。” 冯甲恼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喝了一声:“算。” 冯小甲吓得一哆嗦,然后开始算。 他知道父亲为什么恼怒,因为借钱这个事情,是冯小甲提出来的。 现在搞成这样,他得负主要责任。 冯小甲确实不会算账,但是这几天要算利息,已经快要把他逼成数学家了。 冯小甲一边算账,一边努力的给自己找个借口脱罪。 他对冯甲说道:“父亲,咱们虽然欠了不少钱,虽然有了不少利息,但是……但是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得到啊。这王五,不是已经快要被拿下了吗?” 冯甲说道:“你也说了,是快要被拿下了。这王五,怎么胃口这么大呢?他一个小小的兵卒,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敢要这么多钱。” “眼看着一辆辆宝车送到王五那里,他快要成咸阳城第四大首富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冯小甲好奇的说道:“咸阳城第四大首富?那前面的三大首富是谁?” 冯甲说道:“这你都不知道?首屈一指的,当然是谪仙槐谷子,第二名的就是淳于越,第三名就是李信。” 冯小甲哦了一声,说道:“闹了半天,全都是谪仙的人啊。” 冯甲一愣,幽幽的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情况啊。” 忽然他回过神来,对冯小甲说道:“你别给我打岔,告诉我,利息究竟是多少?” 冯小甲干咳了一声,对冯甲说道:“父亲不要催促,我还正在算。你也知道,我不是太会算账。” 其实冯小甲算账挺厉害的,更何况这笔账已经算了不知道几百次了。 他早就得出来了一个数字。只是这数额特别巨大,他不敢说而已。 冯小甲又开始转移话题,他对冯甲说道:“父亲,我觉得我们走入了一个误区。” 现在冯甲对什么“错”、“误”之类的字眼很敏感。 他听到冯小甲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幽幽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小甲说道:“我们给了王五多少钱财?那是成千上万啊。为什么王五始终不肯松口?无非是有伏尧公子也在送钱。” “我们两方较量不下来,王五就乐享其成,看着我们一点一点加高价码。所以王五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伏尧公子。” “如果我们能搞定伏尧公子的话,那么王五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冯甲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这话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他问冯小甲:“那具体应该如何搞定伏尧公子呢?” 冯小甲确实指出来了一条路,但是这条路是不可逾越的。 伏尧公子,那是当今太子。 用钱贿赂?人家的钱多的花不完。用武力威胁?那和直接自杀有什么区别? 冯小甲瞪了瞪眼,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做了。 他安慰冯甲说:“父亲,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咱们不要着急,再慢慢想想看。” 冯甲有点不快:慢慢想想看,便能想出来了吗? 不过,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父子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这时候,冯小甲再也兜不住了,吞吞吐吐的把本息数字说了出来。 九万万钱。 相当于冯氏的钱全部家产了。 这个钱如果还上去。冯氏的祖宅和田地都会姓了别的姓,也就是说,冯氏会赤贫如洗。 冯甲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他低声说:“虽然主人说,不惜一切代价要贿赂王五,但是这个代价,好像有点大啊。” 冯小甲也开始擦头上的冷汗,一边擦,一边小心翼翼的说:“是啊,是啊。稍微大了一点。” 冯甲说道:“怎么花借来的钱,花得这么快呢?一点感觉都没有。” 冯小甲说道:“是啊。我只记得运珠宝的车辆一趟有一趟,这些钱咱们没有亲眼见到,就好像只是一堆数字一般,很快就没有了。” 冯甲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 “咱们有主人的命令,要不惜一切办这件事。而冯氏宗族,也同意了这一点。但是这不代表咱们就安全了。” “如果事情办成了,他们自然会高高兴兴,满心欢喜。记我们一功。” “如果事情没有办成,我们在他们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了。” 冯小甲说道:“可是我们这样,能蛮到什么时候?” 冯甲叹了口气:“至少要等到主人回来吧。否则的话,那些冯氏宗族,能直接杀了我们。” 冯小甲说道:“主人回来,我们便安全了吗?” 冯甲摇了摇头:“即便主人回来,我们也无法安全。不过……主人至少知道王五的威胁有多大。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情有可原。” 冯小甲说道:“咱们为何不直接杀了王五?” 冯甲皱了皱眉头:“在咸阳城中杀人,有些太冒险了吧?” 冯小甲说道:“反正咱们已经走上绝路了。” 冯甲点了点头,立刻派了一些杀手去杀王五。 只要杀了王五,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剩下的,就是怎么摆脱罪责了。 王五现在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秦兵了,他是王五日记的作者。 他如果被杀了,冯氏是第一嫌疑人,朝廷一定会来这里追查的。 到那个时候,冯甲和冯小甲,就要想办法脱罪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吧。 一刻钟后,那些杀手都回来了,他们脸上带着惭愧的神色。 冯甲一看他们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没有杀成?”冯甲担心的问道。 那些人都缓缓的点了点头,苦恼的说:“没有杀成。” “为什么?”冯甲有点恼火:“这么多人,杀不了一个普通人吗?” 那些杀手无奈的说:“这个王五最近财大气粗,雇了很多家丁护院,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班巡逻,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啊。” 冯甲:“……” 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他看了看冯小甲,说道:“你是年轻人,主意多,你跟我说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冯小甲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无奈的放弃了。 这时候,有两个穿着体面的匠户进来了。 他们看见冯甲和冯小甲之后,就连连拱手。 这两个人很客气,但是冯甲和冯小甲都没有给他们好脸。 因为他们清楚这两个人是来干什么的:要账的。 冯小甲站出来,对这两个匠户说道:“现在不过是月初,你们不用这么着急吧?” 这两个匠户连连说道:“不着急,当然不着急,按照谪仙钱庄的规定,一般是月中结算。” 冯小甲皱着眉头说道:“那你们这么早来做什么?” 这两个人说道:“我们只是私底下帮你们算了一笔账,发现府上的钱财好像有点困难。入不敷出啊。” 冯小甲没有说话。 这不是废话吗?确实入不敷出。 两个匠户低声说道:“我们还听说,这些钱都是你们私底下拿出来贿赂王五的?” 冯甲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恼火的说道:“放屁,我这是……” 匠户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得到了冯大人的准许。可是冯大人现在还在宫中,没有回来。我们猜想,是不是你们误解了冯大人的意思?” 冯甲愣住了。 匠户说道:“也许,冯大人并没有想花这么多钱。也许,冯大人的打算是,如果事情能办成,花多少钱都可以,如果办不成。那就……嘿嘿……” 冯甲忽然心中一凛。 他猛然间顿悟了。原来,是自己理解错了冯去力的意思。 如果事情可以办成,那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了。 可是如果事情办不成的话,还要花费那么大的代价,那不是太傻了吗? 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没用了。 怪只怪冯甲太想赢了。太想帮着冯去力排忧解难,然后获得奖赏了。 他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旁边。 现在冯甲能想象得到自己的下场了。 等冯去力回来之后,一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他恐怕会找个借口被杀了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让冯去力有个出气的地方。 这时候,那两个匠户一脸同情的对冯甲说道:“其实,我们倒是帮你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没准能解决你现在的苦恼。” 冯甲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然后有些激动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你们想办法,把整个冯氏抵押给我们。” 冯甲:“???” 这是什么鬼办法? 冯小甲问道:“抵押给你们之后,会怎么样?” 匠户说道:“抵押给我们之后,冯氏的房产和田产,就都属于商君别院了。” “当然了,我们不会立即收回。而是给你们优先租赁权。” “以后你们依然可以生活在这里,依然可以中原来的田地。只不过每年要给我们交租金罢了。” “两位是冯府中的大人物,虽然不是冯氏宗亲,但是都是御史大人的心腹。如果你们暗中动一点手脚,每年挤出那么一点钱来交租金,应该没有问题吧?” 冯甲听了这个计划之后,心里面就只有两个字:荒唐。 这两个匠户也不催促,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可以好好思量,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如果你们有意的话,可以带着房契和地契来找我们。” 冯甲和冯小甲都没有说话。 他们也没有送这两位匠户。 什么礼仪,已经全都顾不上了。 冯甲始终没有说话,他绕着院子正中央的大石头,一圈一圈的转。 冯小甲站在旁边,看着愁眉不展的父亲,忽然间想起来在商君别院拉磨的驴。 冯甲扭过头来,对冯小甲说道:“你会刻印吗?” 冯小甲的身子一颤,小声说道:“会,不过……” 冯甲说道:“我知道地契放在什么地方。你去偷出来,然后伪造一份,把两份掉包。” “假的那一份,放在原处,欺骗主人。真的那一份,去抵押了。” 冯小甲打了个哆嗦:“父亲,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冯甲缓缓地点了点头:“不这么做,我们父子就危险了。” 冯小甲说道:“可是这种事,纸包不住火啊。终有一天会露馅的。” 冯甲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怕,只要能坚持个三五载就可以了。” “剩下这些年,我们父子就只要做一件事便好了:转移财产。我们要四处挪用,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来大量钱财。” “这些钱财,一小部分交租金,瞒住所有人。一大部分我们偷偷藏起来,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带着前远走高飞。” “到那时候,我们就不用给人做奴婢了。我们可以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做一个有钱人。” 冯小甲说道:“然而,现在大秦户籍严密,甚至要贴照片才行,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冯甲微微一笑,对冯小甲说道:“蛮夷之国,不是刚刚打下来吗?我们趁乱过去就好了。” 冯小甲点了点头。不过欲又有些犹豫的看着冯甲:“往日父亲不是教了我很多忠心的道理吗?还说冯氏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绝对不能背叛冯氏。” 冯甲呵呵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我们确实不能背叛冯氏。不过……我们带着前远走高飞,是背叛冯氏了吗?” “你不要忘了,再过一会,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谪仙的了。我们把钱卷走了,那是在报复谪仙,那是在给主人报仇,这是十分忠勇的行为。” 冯小甲微微一愣,然后向冯甲竖了竖大拇指:“妙啊,孩儿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看来孩儿距离父亲的境界还很远啊。” 冯甲微笑着说道:“不忙,你还年轻,有的是学习的机会。现在……不要耽搁时间了,快去伪造房契和地契吧。” 冯小甲使劲点了点头:“孩儿明白,这就去坑谪仙。” 自从父子俩把这个行为定义为坑谪仙之后,心中就踏实多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贵宾客户 半个时辰后,房契和地契都已经伪造好了。 上面盖着印章,只要粗略的扫一遍,绝对发现不了问题。 当然了,如果是去官府里面印证,会立马发现问题的。 厚厚的一沓地契,全部都被掉包了。 冯甲翻开地契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冯小甲催促说:“父亲,我们赶快去吧。若是等主人回来了,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冯甲点了点头,对冯小甲说道:“好,那我们现在便去。” 父子两个人,急匆匆的到了谪仙钱庄。 方才那两个匠户,亲自接待了冯氏父子。 按照匠户的说法,他们两个是贵宾客户。 冯甲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是贵宾客户。 后来冯小甲帮他解释了一番,这贵宾客户的大概意思就是……欠钱比较多的客户。 两个人被请到了雅间之中。 有一个美貌的侍女走过来,微笑着问道:“二位贵人,你们是要仙酒,还是要仙茶?” 冯甲有点懵逼。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虽然他是冯府的管家,虽然他跟着冯去力,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归根结底,冯甲中就还是一个奴婢啊。 他居然也被称为贵人了?这美貌的侍女,竟然如此恭恭敬敬的说话了? 冯甲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惶恐。 他觉得自己不配。 但是旁边的匠户微微一笑,安慰冯甲说道:“大人不必多想,这里的规矩便是这样。你是我们的大客户,便是我们的贵客。” 冯甲哦了一声。 旁边的侍女微微一笑,又柔声问了一遍:“两位贵人,你们是喝仙酒还是仙茶?” 冯小甲想了想,说道:“喝仙酒。” 冯甲说道:“喝仙茶。” 侍女应了一声,很快把酒和茶端上来了。 冯甲心中紧张,因此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茶香袅袅,冯甲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匠户微笑着对冯甲说道:“贵客,你们这是想好了?” 冯甲点了点头:“想好了,我们要抵押房产和田产。” 匠户说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然后他拿出来了一大摞合同。 冯甲说道:“能不能快一些?” 匠户一副了解的样子:“在下明白,在下都明白。这样吧,我把需要画押的地方,指给贵客就好了。” 冯甲一听到“画押”两个字,心中顿时很不自在。 匠户笑了笑:“是小人说顺嘴了,应该是……需要贵客签字的地方。” 冯甲哦了一声,心里果然舒坦多了。 匠户把那些地方都指出来了。 冯甲根本来不及看合同,匆匆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冯小甲低声说道:“父亲,这合同签我们的名字,没事吗?” 冯甲一愣,看向匠户。 匠户说道:“必须签本人的名字。不过……两位贵客,你们能代表冯氏吗?” 冯甲一听这话,心里有点恼火。 他幽幽的说道:“我们只是两个奴婢而已,我们如何能代表冯氏?” 匠户:“……” 他有些无语的说道:“二位既然不能代表冯氏,为何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冯甲:“……” 折腾了半天,难道不行? 谁知道匠户话题一转,又说道:“如果二位有什么授权的话,也是可以的。譬如……冯大人授权二位,代表冯氏。” 冯甲想了想,忽然说道:“有了,这东西行不行?” 他把冯去力给他的信拿出来了。 信中说,让冯甲全权处置冯氏的财产去做事。 因为这信是从宫中传出来的,冯去力没有敢写的太明白,只是说让冯甲全权处理。 匠户看了信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边可以了。这全权处理,当然可以理解为变卖冯氏家产。” 匠户叫来了一个摄影师,给这封信拍了一张照片,留作存档,然后对冯甲说道:“贵客,咱们继续吧。” 冯甲应了一声,又开始签名。 好容易签完了,匠户又拿过印泥来,要冯甲在每一个名字上面都按手印。 冯甲有点无奈。折腾了半天,怎么又变成画押了? 他耐着性子按了手印,然后对匠户说道:“现在可以了吗?” 匠户伸出手来,和冯甲握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可以了。现在贵客可以放心了。来人啊,把礼物呈上来。” 立刻有两个美貌的侍女走过来了。 他们手中都托着精美的袋子。 匠户打开袋子,对冯甲说道:“你看看,这是咱们关中好的小米,颗颗饱满,粒粒金黄。” “这个是咱们骊山上的泉水。泉水清冽,十分好喝。” “这是是商君别院的小磨香油。” “这个是……” 冯甲有些茫然的说道:“这些,是送给我的?” 匠户微笑着说道:“这是自然,现在你是咱们的大客户了。逢年过节,都会有礼物相赠的。” 冯甲忍不住笑了:“这事闹的,真是……” 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有个冯氏的仆役跑来了,对冯甲说道:“主人回家了。” 冯甲一听这话,顿时两腿打哆嗦。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挥了挥手让这仆役离开了。 然后他对匠户说道:“此间的事……” 匠户微微一笑,对冯甲说道:“贵客放心,这里的一切,我都是为客户保密的。” 冯甲松了口气,向匠户抱了抱拳,说道:“那就,他日再见了。” 匠户说道:“好,他日再见。” 冯甲离开谪仙钱庄之后,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府中。 冯去力正在里面等他。 他看见冯甲到了,立刻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王五怎么说?” 冯甲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的撒谎说道:“好像……好像也没有怎么样。” 冯去力松了口气:“他没有反悔就好。” 冯甲低着头没有说话。反悔不反悔,冯甲不知道,不过事情有点不太妙。 冯去力忽然瞥见冯小甲手中的布袋子了。 他咦了一声,有点奇怪的说道:“这是谪仙钱庄的东西?” 冯甲吓了一跳,大汗淋漓的问道:“主人,主人如何得知?” 冯去力说道:“这上面不是写着了吗?” 冯甲扭头一看,发现布袋子上竟然印着图案。 这图案是一枚半两钱,下面写着几个大字:谪仙钱庄。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为将我大秦早日建成人间仙境而奋斗。 冯甲顿时傻眼了:谪仙钱庄,太特么缺德了,把这几个大字印在布袋上,我怎么解释? 冯去力幽幽的说道:“你们去过谪仙钱庄?去那里干什么?”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这是谪仙钱庄送我们的一些小礼物,具体时间什么原因,我们也不得而知。” “主人请看,这是关中最好的小米。粒粒金黄,颗颗饱满。这个是骊山的泉水,这个……” 冯去力眉头紧皱,疑惑的说道:“这谪仙钱庄,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我们送东西?” 冯小甲犹豫了一会,说道:“是不是……商君别院怕了我们,所以送我们一些礼物?” 冯去力说道:“这不应该啊,商君别院为何怕了我们?” 冯小甲又说道:“想必是因为……谪仙远在蛮夷之国。商君别院六神无主。他们看见咱们掌控了王五,因此心生忌惮,想要息事宁人。” 冯去力点了点头:“这话,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你们随我去王五家一趟,我要再敲打敲打他,免得他不知道好歹。” 冯甲:“……” 冯小甲干咳了一声:“有……有这个必要吗?”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怎么没有必要?” 冯甲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有必要,有必要。” 冯去力从蛮夷之国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进宫了。 这时候稍微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带着冯甲去了王五家中。 一刻钟后,冯去力站在王五家门口,彻底懵逼了。 他看着那高大的门楼,犹豫着说道:“这……这好像是……” 冯甲说道:“小人打听过了,这是丞相的旧宅。” “昔日丞相家中似乎有些困难,因此卖了这处宅院,如今被王五买到了。” 冯去力茫然的说道:“可是……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财?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卒吗?” 紧接着,冯去力忽然回过味来了。 这个王五,确实是普普通通的小卒,可是自己不是给了他很多金银珠宝啊? 难道这个王五,转手就把珠宝换了宅院? 虽然珠宝给了王五,就和自己没关系了,但是冯去力心中还是有点发酸,总觉得王五花的是自己的钱。 冯去力说道:“走吧,进去看看。” 然而,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个看门人给看住了。 那看门人说道:“是什么人?” 冯去力有些恼火的说道:“当朝御史大夫。” 看门人一听这话,连忙让开了。 他也不傻,知道王五就算再有钱,那也只是个暴发户而已,当朝御史大夫,那是万万惹不起的。 冯去力也没有搭理看门人,直接抬脚走进去了。 王五正在和伏尧的人谈话,听说冯去力亲自来了,顿时吓了一跳。 伏尧的信使微微一笑,对王五说道:“不用担心,他说什么,你只管唯唯诺诺便可。不要附和,也不要反驳。” 王五点了点头。 冯甲跟在冯去力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人,你打算怎么和他说?要挑明了说吗?”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那倒也不必,挑明了说,反而没有意思了,有失身份。” “我只是暗示他一番便好了。” 冯甲听到这话之后,心中暗暗地涌起一丝希望来。 但愿……但愿王五听不懂啊。 很快,双方在王五的大宅中见面了。 冯去力看着这院子里的亭台楼阁,忍不住说道:“王五,你是一步登天啊。” 王五一脸干笑:“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冯去力又说道:“这是谁给你的,你知道吗?” 王五的脑海中涌现出伏尧慈祥的笑容来。 他连连点头:“小人自然知道,小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有些钱,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稍不留神,便会从手中溜走,你可知道?” 王五连连点头:“小人知道,小人明白。”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赌场的模样来,并且暗暗告诫自己:那样的地方,这一辈子都不要走进去。 冯去力嗯了一声,又说道:“老夫的话,你可听?” 王五脑海中浮现出冯去力站在赌场门口,阻止自己进去的场面。 他连连点头:“听,自然是听的。” 冯去力笑了:“你果然很懂事。” 王五连连点头:“是,小人很懂事的。” 冯去力满意的笑了,然后转身走了。 走出王五家中的大门之后,冯去力看了看冯甲,微笑着说道:“如何?” 冯甲说道:“主人不怒自威,令人佩服。” 冯去力得意的笑了。 他心里面盘算着:“既然搞定了王五,那就应该早日让他起作用啊。今日在宫中,陛下似乎不相信我的话。”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王五给我证明一下呢?恰好明日就是朝议之期了,如果把王五带到朝中,让他当面说出一番话来……” 冯去力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 ………… 商君别院,以相里竹为首的研究人员,都在研究李水的一封信。 那些研究人员说道:“竹姑娘,这个……我们当真能做出来吗?” 在信中,李水详细的描述了电报的特征。 可以长距离传输,可以几乎实时联系…… 李水生活的年代,电报已经被淘汰了,所以李水能描述出来的,只是一个大概罢了,至于原理,他知道的很少。 而商君别院的匠户们,却没有怀疑李水也做不出来。 他们普遍认为,这是谪仙对他们的考验。 谪仙故意说得不清不楚的,故意让他们不知所云,好让他们尽快开发智力。 毕竟,总是有人扶着走,是永远学不会走的。 谪仙,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有几个匠户想到这里,甚至流下来了感动的泪水。 第七百三十九章 匠户们的智商大爆发 对于电报能不能做出来,相里竹心中也没有底。 毕竟这东西……有点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不过仔细想想,留声机,照相机,哪一样东西不是超过认知范围的?最后不是在谪仙的主持下,全都做出来了吗? 其实发明这种东西,有两大难关。 第一大难关是:我相信它能做出来。 第二大难关是:怎么把它做出来。 第一大难关,其实比第二大难关要难。 无数次的失败,会带来无数次的气馁。在那其中浪费的时间,浪费的精力,那多少个忐忑不安的不眠之夜,很多人就直接放弃了。 而这些匠户的优势就在于,李水已经明确告诉他们了。 这些东西可以做出来。 他们只要潜心研究就可以了,他们心里很踏实,知道自己的努力不会白费。 于是,这一群人开始研究怎么做电报。 研究了半天,啥头绪都没有。 有个租户叹了口气:“我们太蠢了,跟不上谪仙的思路啊。” 有个人说:“是啊,谪仙的想法天马行空,可以直接从一跳到一百。我们却只能一二三四这样一步步来。” 旁边有个人说道:“不许你这样美化自己。与谪仙相比,我们是一二三四这样来吗?我们分明是零点一,零点二,零点三这样来。” 又有个人说道:“与谪仙相比,我们纷纷是零点零零零一……” 相里竹幽幽的说:“槐谷子教你们的新式计数方法很好玩是不是?” 这些匠户都干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相里竹咬了咬嘴唇,恨恨的说:“这个槐谷子,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说得语焉不详,让我们想破了头,等我写信骂他。” 匠户们都吓了一跳,纷纷拦住相里竹,唉声说道:“竹姑娘,万万使不得啊。您是丰田侯,我们可只是个小小的匠户啊。万一谪仙生气,雷霆之怒,我们如何承受得起?”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我说说而已。做不出东西来,还要骂别人,我还没有那么不要脸。” 匠户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说:“那就好,那就好。” 等感慨完了之后,他们又一脸为难的看着相里竹:“可是,这电报应该怎么做出来呢?” 相里竹盯着那封信看了一会,说道:“从字面上分析,这个东西名字叫电报,应该是用电的东西。” 众匠户都点了点头。 电力研究院的匠户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相里竹又说道:“这东西能够传递信息,看谪仙的意思,这东西是能说话交流的。多半需要用到声音。” 这话一出口,留声机研究院的匠户们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相里竹眉头紧皱:“这信中还说,需要密码。发电报怎么还需要密码呢?难道说,这电报不能用正常的语言发出去吗?” 此言一出,语言研究远的匠户们紧张起来了。 相里竹拍了拍手,说道:“行了,以这几个研究院为主,抽调一些最顶尖的人才,其他的研究院,也要抽调一两个人加入进来,出出主意。” “这件事,我们既然没有头绪,就把天马行空的想法拿出来,无论看起来多么荒唐,都可以大胆说出来。” 匠户们齐声答应了一声。 随后,这电报研究院迅速的成立了。 电报研究院,一穷二白,毫无头绪,所以每天就是提出想法,然后接受众人的反驳。 有匠户说道:“想要造电报,第一个就是要造电线。这电线要从咸阳城,一直通到蛮夷之国。” 匠户们纷纷呢说道:“你这就不对了。这么长的电线,这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万一有人在中途搞破坏,把电线剪断了,那应该怎么办?” “更何况,这一路上的损耗有多少?等电线到蛮夷之国的时候,那可怜的电力恐怕已经损耗殆尽了。” 这匠户说道:“这也有办法解决,我们可以隔上几十里甚至几百里建造一座发电站。” “这发电站一方面可以为电报供电,另一方面,可以给周围的村镇供电。到那时候,我大秦就没有晚上了,家家户户可以用得上电灯。” “甚至于我们可以在路边点上电灯,街上宽敞明亮,那些为非作歹的歹人也要有所收敛了。” 周围的匠户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向往的深色来。 不过还是有人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如今我们发电,用的是煤烧蒸汽机,用你这办法,得耗费多少煤?恐怕几天下来,就要把天下的财富都损耗殆尽了。” 经济研究院的匠户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诸位还不明白吗?按照谪仙的经济理论。浪费,是不会让天下财力穷困的。最重要的,是让财富流通起来。” “煤炭它就在地下,我们发动工人开才出来,这其中开采,运输,建发电厂,能解决多少就业问题?” “甚至于有了电力之后,也不仅仅是照明的问题。自从发电机研制成功之后,我们就在着手研究电动机,现在已经初步有成效了。” “以后,大秦只会越来越富有,而不会越来越贫困。” 这话让匠户们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畅想还真的只是停留在畅想的阶段。 毕竟现在的电力,只够供给皇宫的。哪怕是咸阳城都没有全部覆盖,更谈何接通到蛮夷之国呢? 又有人说道:“我想出来了第二个主意,我们可不可以把声音存到留声机里面,然后用电把声音送过去呢?” “之后再让谪仙用另一个留声机,把电还原成声音。” 周围的匠户都眉头紧皱。 他们纷纷点头,说道:“这个,你好像抓到谪仙的意思了,我感觉谪仙就是这么想的。” 其他的人感慨的说:“可是,太难了啊。怎么能把声音变成电呢?电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完全理解,要让它变成声音。这……” 有个匠户忽然呵呵笑了一声:“我们何必要完全理解电呢?我请问诸位,你们完全理解声音吗?可你们不是照样做出来了留声机吗?” “留声机,使用探针在箔纸上留下凹槽,然后再让针重新走一遍,利用同样的凹槽,把声音还原出来就可以了。” “如果我们能把同样的凹槽纹路,通过电传递到万里之外,那不就成功了吗?” 周围的匠户说道:“你这话说起来倒是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好像很难啊。那些凹槽怎么传递到万里之外?怎么凭借电传到万里之外?” 众人都沉默了。 之前提出建议的匠户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说一个方法而已,抛砖引玉,具体行不行,还需要诸位论证。” 忽然,有一位电力学的大神说道:“我觉得,这个或许是可以做到的。” “最近我研究发现,电流的大小,其实是可以控制的,譬如一根探针,电流大的时候,就能刻下深的凹槽,电流小的时候,就能刻下浅的凹槽。那就成功了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就是用声音控制电流的大小,不同的嗓音,不同的语调,造成的电流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样不就等于把声音还原出来了吗?” “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让大秦和蛮夷之国之间的电力保持一致。这边说话,那边出现同样的电流大小,不就等于在瞬间将话传递过去了吗?” 众匠户的身子猛的一震:“厉害啊。谪仙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相里竹听的也很满意,对匠户说道:“你已经领悟到槐谷子的想法了。现在,我们把难题列出来。” “第一个难题,是怎么假设电线。第二个问题,是怎么用声音控制电流大小。第三个问题,是怎么实现万里之遥的两端,电流大小相同。” 这三个问题,每一个都像是山一样高。 商君别院的匠户,立刻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其实现在比刚才好多了,至少现在他们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了。 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知道应该向哪个方向解决。这比刚才一头雾水,两眼一抹黑要好多了。 很快,匠户们分成了三个团队,开始分别攻克这三个难关。 相里竹规定,每天晚上三个团队都要聚到一块开会,互相启发。 ………… 就在匠户们努力工作的时候,朝议要开始了。 这天早晨,冯去力神清气爽,精神奕奕的去参加朝议。 其实他昨晚上一夜没睡,一直在脑海中模拟朝议会发生什么。 按照他的模拟,朝议的时候,他会先龟缩一隅,任由群臣嘲讽,然后忽然把王五叫出来,让他当场声明,王五日记都是胡编乱造的,其实那些兵法方略,都是他冯去力想出来的。 这样就可以来一个绝地大反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顿时震惊世人。 用太子漫画中的话说,这叫扮猪吃虎。 冯去力想到这里,嘴角露出来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与此同时,周青臣一伙人,也在神清气爽的上朝。 巧了,他们也是一夜没睡,脑补了今日的朝议。 巧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打算装孙子。 于是,这两拨人相遇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似乎很谦卑,完全没有底气。似乎又很骄傲,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很快,朝议开始了。 嬴政坐在最高处,慢条斯理的听着各处政务。 那些朝臣,也有条不紊的上奏。 一切都很平静,很祥和。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罢了,今天的重头戏,绝对不是这个。 自从谪仙到了咸阳城,尤其是入朝议政之后,大秦还有平静的时候吗? 这些朝臣已经快忘了彬彬有礼是什么感觉了。 终于,各地的政事已经议论完毕了。 本来就精神饱满的朝臣们,更是个个精神抖擞。 他们知道,接下来要讨论槐谷子和冯去力的事情了。 冯去力,已经回到了咸阳城,据说王五也被带回来了。 那么蛮夷之国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应该有个定论了。 嬴政有些心累的看着朝臣们。 他有心不提这件事,但是如果不提的话,朝臣们又难免多想,万一他们脑补过度,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好像也不太好。 最近嬴政看报纸越来越多,也明白这个道理了。 当真理不彰显的时候,谣言就会充斥其间。 于是,嬴政淡淡的说道:“赵佗,你说一下蛮夷之国的情况吧。” 赵佗应了一声,站了出来,他打算客观的说一下蛮夷之国的情况。 毕竟客观情况,就已经对谪仙极为有利了,没有必要再夸大事实了。 赵佗向嬴政行了一礼,又看了看同僚,说道:“我大秦,在蛮夷之国。战必胜,攻必取。可谓神威凛凛。那蛮夷小儿看到我大秦兵马之后,个个战战兢兢。” “蛮夷军人,起初的时候还想与我一战,现在已经一触即溃了。” “我带着十余人,把王五从蛮夷之国接回来。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谁敢挡我?挡我者死。”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听得朝臣们热血沸腾。 赵佗又说道:“起初的时候,我秦军在蛮夷之国,占据险要,从贫瘠之地开始,不断地蚕食蛮夷之国。如今已经开始攻城略地了。” “到我回来的时候,蛮夷之国已经有一小半落入我大秦手中。拿下其余的地方,也是指日可待。” “大秦兵马,神威无敌,蛮夷之王,瑟瑟发抖。” 朝臣们都连连点头,感慨的说道:“好啊,好啊。” 嬴政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了,但是听到赵佗再说一遍,心中依然很激动。 横扫六合,八荒宾服。 嬴政心中有一团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他极目远望,从宫殿的大门看过去,目光一直穿过广场,到达天边的云。 “天上地下,唯朕独尊。”嬴政暗暗的想着。 这时候,淳于越不适时宜的站了出来,幽幽的说道:“那么,这滔天之功,到底是谁立下来的呢?” 此言一出,宫殿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第七百四十章 争功 关于征伐蛮夷之国功劳的争执,已经持续很久了。 本来按道理说,战功没有必要争执,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比较特殊。 其一,蛮夷之国距离大秦实在是太远了,消息传递不便。 其二,这一次战报传来的时候,出现了比较诡异的情况。谪仙拼命的解释,说这些功劳与自己无关。 而冯去力拼命的揽功,说这些都是自己的功劳。 可关键是,这打法太谪仙了,所以大家都心有疑虑。 紧接着,王五日记又在咸阳城中发表了。王五日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了,这办法是谪仙创立的。 于是,整件事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有人说,王五并不存在,王五日记也是别有用心的人伪造的。 有人说,王五绝对是存在的,而且日记中记载的东西无比生动形象,绝对是真的。 总之,虽然这件事没有在朝堂上引起争论,但是在朝堂之外,早就已经掀起轩然大波了。 今天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弄明白究竟是这么回事,只是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问罢了。 唯独淳于越。 淳于越很正直,而且是行的正坐得端那种正直。本身没有污点,因此也不怕得罪人,直接就问出来了。 现在满朝文武都不说话了,有些想看八卦的人都在内心深处暗暗的感激淳于越。 恰好在这时候,周青臣幽幽来了一句:“果然还是淳于博士最见不得谪仙受委屈啊。” 朝臣们都是微微一愣,然后忽然醒悟过来了:对啊。 淳于越,那是李信的姐丈,四舍五入,也是谪仙的姐丈啊。 今天淳于越主动提出来要查清楚蛮夷之国的事情,八成是为了给谪仙争功了。 朝臣都一副了然的样子,而淳于越差点气死。 “这王八蛋,又在诋毁老夫。”淳于越心中火大。 他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周大人不要胡乱猜测。” 周青臣连连点头,一脸歉意的说道:“是是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在下本不应该说出来的。” 朝臣们顿时露出来一副了然的神色。 淳于越:“……” 算了,不解释了,这件事越描越黑。 嬴政看着满朝文武的表演,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 他看向赵佗,淡淡的说道:“这滔天之功,究竟是何人立下来的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佗身上。 赵佗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说道:“末将不知道。” 群臣哗然。 赵佗接着解释说:“末将到达蛮夷之国的时候,我大秦就已经势如破竹,势不可挡了。至于这势如破竹,势不可挡的大好局面是谁形成的,那就很难说了。” 周青臣感慨的说道:“赵将军这么公正的人,真的是很难寻了。” 朝臣们都连连点头,认为赵佗这一次确实是客观。 紧接着赵佗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前线的将士,似乎对谪仙赞不绝口。至于御史大夫嘛……听到的就比较少了。” 冯去力:“……” 特么的,这就是所谓的公正吗?这不还是在偏帮槐谷子吗? 冯去力心中恼火,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牢记今天的职责,今天要扮猪吃虎。 于是他一直在朝堂之上缩着,对于群臣的争论,全当没听见。 他这幅样子,就让很多人心虚了。 起初的时候,大家还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争论到后来,就有人开始同情的看他了。 当然,幸灾乐祸者,也不在少数。 “御史大夫遇到大麻烦了。”这是不少人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毕竟御史大夫得罪的人可是谪仙啊。 谪仙那是什么人?无理搅三分,有理锤爆头。 这一次御史大夫竟然争功争到了谪仙头上,他一旦落败,谪仙会放过他吗? 冯去力将这些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全盘收下,并且在心中暗暗记住。 今天,谁曾经对不起他,他都要当场打脸,并且要在未来穷追不舍。 冯去力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越来越像槐谷子了。 朝堂之上的争论渐渐地接近了尾声,现在看来,冯去力冒领功劳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时候,冯去力终于决定放弃看戏了。 他缓缓的站出来,幽幽的说道:“到目前为止,赵将军好像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说,军中士卒提到谪仙比较多罢了。” 赵佗连忙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所以蛮夷之国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还真是不知道啊。” 冯去力微微一笑,说道:“由此可见,还要有更加确凿的证据才行。王五,不是已经到咸阳城了吗?” 众人听到冯去力主动提到王五,顿时精神抖擞。 御史大夫竟然不害怕吗?难道王五日记是假的?难道这个王五会说明真相? 御史大夫要绝地反击了吗? 想到这里,群臣都兴奋起来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把王五带来吧。” 立刻有小宦官跑出去,传递嬴政的旨意了。 王五,早就在家中沐浴更衣,正襟危坐,等待皇帝传召了。 现在看见使者来了,他一点都不意外,微微点了点头,就跟着使者走了。 时间不长,王五已经到了议政殿。 群臣看王五的时候,只见他身上穿着秦军的军服。 军服很简陋,有的地方还打着补丁。不过洗的干干净净的,显然是为了见皇帝,认真收拾了一下。 这让不少朝臣心生好感,觉得王五这家伙懂事。 冯去力则在心中暗笑不已。 他是了解王五的,知道王五现在是挥金如土,绫罗绸缎都穿不过来。今天居然可以穿上了这一身,真是好笑。 不过,现在冯去力对王五观感不错,所以并不觉得厌恶。 嬴政对王五说道:“那王五日记,可是你写的?” 王五点了点头,躬身说道:“是小人写的。” 嬴政又对冯去力说道:“此人可是写出王五日记的王五?” 冯去力应了一声,说道:“正是此人。” 冯去力,需要王五当场翻供,并且诬陷谪仙一波,所以他必须承认王五的身份。 嬴政淡淡的点了点头,问王五说:“你在王五日记中所写的,可是实情吗?” 满朝文武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王五的回答。 这时候,王五说道:“小人所写的,句句属实。” 群臣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冯去力先放声大笑。 他把准备好的,在心中压了很久的台词说出来了:“哈哈哈,沉冤得雪,真相大白啊。可见真金不怕火炼,功劳是谁的,那就是谁的,抢是抢不走的。” 朝臣:“……” 这些人都一脸无语的看着冯去力。 这家伙疯了不成? 周青臣幽幽的说道:“御史大夫转变的好快啊。现在就开始对谪仙阿谀奉承了吗?一点转折都没有呀。佩服,佩服。” 冯去力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回过神来,对王五说道:“你方才说什么?” 王五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幽幽的说:“小人刚才说,小人的王五日记,所写的句句属实。” 冯去力勃然大怒:“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竟然敢……” 周青臣就等着他露这个话头呢。 冯去力刚刚说出来,周青臣立刻说道:“吃里扒外?御史大夫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啊。这个王五,吃你的东西了吗?吃你的什么东西了?” 冯去力立刻冷静下来了,摇头:“没有。” 周青臣却不依不饶,幽幽的说道:“据说前几日咸阳城中宝车络绎不绝,好像有人在送钱。” 冯去力摇头:“不是我。” 周青臣幽幽的说道:“不是御史大夫,那是谁呢?” 冯去力又摇头:“我不知道。” 周青臣看向王五:“最近有没有人给你送钱?” 王五故作犹豫:“这个……”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有是有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送的钱。小人担心这些钱财失窃,因此买了一座宅子,又派了几个人看管。” “小人正要禀报给陛下,希望陛下彻查。” 冯去力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家伙没有把自己招认出来啊。 刚才那一瞬间,冯去力已经准备牺牲冯甲了。 如果王五说,这些钱财是冯甲送过去的,那么冯去力会立刻说,自己不知情,这都是冯甲自作主张。 还好,王五的胆子没有那么大,没有胡言乱语。 周青臣笑了:“这就奇怪了,有这样的好心人吗?给王五送去了钱财,却又不说是做什么的?这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 冯去力幽幽的说道:“该不会是商君别院给王五送去的吧?否则的话,王五为何要这样诬陷我?” 周青臣说道:“想知道是不是商君别院送去的,其实也简单,我们只要查一查商君别院的账就可以了。另外,冯大人家中的账也可以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冯去力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他想要拦着,但是拦不住。这件事也没有办法拦着。 只要你拦着,就表明你心里有鬼,到时候查都不用查了,全都得完蛋。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问一下,多久能出结果。” 小宦官应了一声。 半个时辰之后,他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小人问了最顶尖的会计。因为商君别院业务众多,想要彻底把账目查清楚,需要半个月。” “而这是顶级会计需要的时间。但是这些顶级会计,都是商君别院培养出来的。为了避嫌,只能从各地征调其他的会计。这样算下来,恐怕要有三个月了。” 嬴政皱了皱眉头:“这么长时间吗?” 不过他很快就淡淡的说道:“时间长一点,倒也无妨,去查吧。” 于是,小宦官去安排人了。 冯去力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三个月吗?那真是太好了,三个月足以做很多事了。也许利用这三个月,就可以…… 一瞬间,冯去力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方法。当然了,都是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方法。 朝议,就这样散掉了。 虽然在朝议之上没有争论出结果来,但是谁是谁非,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多半,是冯去力有问题,多半,是冯去力曾经贿赂王五。 王五日记,本来就是为了谪仙说话的,谪仙还有必要贿赂王五吗? 只有冯去力,狗急跳墙,才会干这种事。 散朝之后,冯去力立刻回到府中,把冯甲叫来了。 冯甲看见冯去力这么风风火火的叫自己,心中忐忑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冯去力说道:“快,把府中的账本拿过来,想办法做一笔假账。把贿赂王五的事情掩饰过去。” 冯甲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账本拿过来了。 冯去力翻开看了看,顿时愣住了:“咦?” 冯甲心惊肉跳的问:“怎么了?” 冯去力说道:“只花了这么点钱?” 冯甲干咳了一声,很是心虚的说道:“是啊。是啊。” 这钱……确实花的不多。只是冯氏每个月流动资金的一小部分。完全谈不上伤筋动骨,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损伤。 这点钱,想要做假账,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买了几百坛仙酒,又不小心打碎了,那自然就可以了。 老实说,这点钱都不值当的做假账。 冯去力越想越开心,忍不住连连点头。 等他点头完了之后,又有点好奇的看着冯甲:“似乎有点不对啊。我看王五家中,金碧辉煌,好像十分华丽。他获得的钱财,绝对不少。比我们送出去的,要多的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冯甲大汗淋漓,他自然不敢告诉冯去力,绝大部分钱财都是贷款送出去的,没有走家中的账。 他急中生智,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主人,小人觉得,那可能是商君别院送去的。” 冯去力连连拍手:“妙啊,妙啊。原来是商君别院,原来他们送了这么多礼,怪不得朝堂之上,王五会改口啊。” 冯甲心惊肉跳:“王五改口了?” 冯去力点了点头:“是啊,王五改口了。不过改得好啊。回头会计查账,发现他和商君别院有金钱往来,那不就正好印证了他们在诬陷我吗?” 想到这里,冯去力兴冲冲的命人研墨。 他已经开始在打腹稿,准备上书陛下,极力要求尽快审查账目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账目的问题不小啊 冯去力笔走龙蛇,很快写好了奏折,并且放到了嬴政的案头。 嬴政看到奏折之后,微微一愣,因为这奏折写的,慷慨激昂,大义凛然,要求尽快审查商君别院和冯氏两家的账目。 并且建议从快从严,免得有人转移资产。 这搞得嬴政心中一阵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情报搞错了,难道冯去力是无辜的吗? 可是……不应该啊,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可能有错啊。 嬴政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冯去力的奏折。 这奏折中提出来了几条建议,譬如怎么尽快让会计赶往咸阳城。怎么提供食宿,怎么用这几天时间,尽快办一个会计速成培训班,打打下手,提高效率。 为此,冯去力甚至愿意捐一笔钱。 嬴政看完之后,连连点头。这些建议,倒是都很精道。可以一用。 只是……冯去力他疯了吗?提这些建议自己害自己?他是怎么想的? 可是,嬴政翻来覆去的看,始终没看出问题来。 最后嬴政对小宦官说道:“去吧,按照他的要求办一下。”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嬴政有些疲惫的坐在御座上,自言自语:“朕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个冯去力究竟要做什么?” 在冯大人的鼎力相助下,会计的招募和培训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比预期的要顺利得多,而且是多得多。 查账进行了十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商君别院贿赂王五的证据。 冯去力不慌不忙,认为这一定是商君别院掩饰的太好了,因此又上书嬴政,要求从严检查。 嬴政自然没有意见,下令严查。 冯去力得意洋洋,一直等着看好戏。而冯甲父子则急坏了。 他们借款的事情,那是纸包不住火,早晚会被发现的。 尤其是冯去力一直在张罗着严查,到时候商君别院所有账目都会被翻出来,所有的可疑账目都会被送到皇帝案前。 冯氏抵押了所有财产,这种账陛下肯定会看到的,到那种时候…… 冯甲不敢想下去了。 冯小甲也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对冯甲说道:“父亲,咱们怎么办啊。” 冯甲说道:“别慌,别慌。我问你,让你搜刮的钱财,你做的怎么样了?” 冯小甲说道:“只搜刮了一小部分,顶多让我们做一个富足翁而已。” 冯甲叹了口气:“不够啊,不够啊。老夫在冯氏辛劳了一辈子,难道就做一个富足翁吗?” 冯小甲说到:“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咱们……” 冯甲想了想,对冯小甲说道:“我当你打听,去往哪里逃最安全,你都打听好了吗?” 冯小甲说道:“孩儿想过了,如今大秦已经占有天下了,我们能去的地方,只有蛮夷之国。” 冯甲说道:“可是这蛮夷之国,近来也已经岌岌可危了。” 冯小甲说道:“天大地大,如果大秦占了蛮夷之国,我们再往远处跑就好了。” 冯甲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你先准备好车马,规划好路线,我们这就疯狂捞钱。只要事情不对,一刻钟之内出咸阳城,一天之内出关中。半个月之内到蛮夷之国。” 冯甲使劲点头:“父亲放心,我都明白。” 冯甲又说道:“所有的钱财、行礼,一直都是打包的状态,我们的事情一旦发了,恐怕只有一刻钟的时间,绝对来不及收拾。” 冯小甲说道:“这个我也明白。” 冯甲又说道:“此事,不必通知你母亲。等事到临头,拉上她离开就好了。你去告诉她,近日不要东游西逛,若是临时找不到人,老夫可不会等她。” 冯小甲缓缓的点了点头。 ………… 咸阳城中正在紧锣密鼓的查账。 而商君别院,正在加紧研究。 只是这一次李水要求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石破天惊了,匠户们进展缓慢。 虽说是进展缓慢,但是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相里竹把专利室的资料都搬过来了,一分一分慢慢翻开,想要找到能启发思维的资料。 这样正看着的时候,忽然有个匠户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相里竹说道:“竹姑娘,竹姑娘,大突破,大突破啊。” 相里竹顿时一喜,猛的站起来,问道:“什么大突破?” 这匠户说道:“我们已经掌握了用电流模拟声音的办法。” 相里竹连忙问道:“是吗?快演示给我看看。” 这匠户有点为难的向周围看了看,然后说道:“这里太狭小了,我觉得找个空旷的地方比较好。” 相里竹:“……” 模拟声音而已,何必找个空旷的地方? 匠户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我们的研究刚刚出成果,还不太能控制声音的大小。” 相里竹眉头紧皱:“这是什么意思?能有多大声音?” 匠户说道:“反正……挺大的。” 他们到了商君别院的演武场上。 演武场,是匠户的说法,其实正式的名字是谪仙起的,叫风雨操场。 现在演武场正中,有一个一人高的架子,架子上面摆放着巨大的喇叭。 相里竹看到之后,微微有些失望,对匠户说道:“不就是一个喇叭吗?何必如此大张旗鼓的?” 匠户说道:“此物看起来像是喇叭,其实……还是有所不同的。” 相里竹问道:“有什么不同?” 匠户说道:“这是电喇叭。” 相里竹:“……” 匠户兴冲冲的说道:“我们希望,这电喇叭的第一次出声,是由丰田侯发出来的。” 相里竹有点无奈的说道:“怎么你们和槐谷子一样,特别喜欢这种形式?” 匠户们说道:“我们觉得谪仙说得对,有时候生活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 相里竹说道:“我说什么?” 匠户们说道:“随便说,随便说。” 相里竹走到喇叭跟前,想了想,发出了电喇叭的第一声:“喂。” 这声音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商君别院。 匠户们猜到了喇叭声音会很大,特地把这东西搬到了演武场,没想到它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大。 相里竹吓了一跳,对身边的匠户说道:“这……” 匠户微笑着说道:“这便是电喇叭的威力了。” 相里竹缓缓的点了点头,赞叹说:“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不过,它的原理是什么?” 匠户说道:“我们说话的时候,声音的大小和腔调,会在话筒这里形成震动,而震动会造成电阻忽大忽小,电阻就决定了电流的大小。” 相里竹点了点头。 作为研究院的总负责人,相里竹算是一个全才,对这些很精通。 匠户又说道:“电流传导到喇叭上面,会影响这里的线圈和磁铁,然后在这里形成震动,就能发出巨响来了。” 相里竹缓缓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们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你们已经实现把声音变成电,再把电变成声音了。” 匠户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接下来就简单了,原理已经清楚了,剩下的都是工艺的问题。把喇叭缩小,声音缩小,就可以做成电报了。” 相里竹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这东西叫电报,真的合适吗?怎么总觉得不太搭呢? ………… 万里之外,蛮夷之国,李信和李水正在晒太阳。 相比于咸阳城中的忙忙碌碌,本应该杀的热火朝天的蛮夷之国,真的算得上是岁月静好了。 现在秦人基本上不用亲自上阵厮杀,那些投降过来的蛮夷之国的士兵,主动地开始推翻奥古斯都的统治。 捷报频频传来,现在李水和李信已经懒得看了。 反正每次都是那些词,我方又杀了多少人,我方又占领了多少城池。 李水眯着眼睛,对李信说道:“李兄,按照这样计算,再有一两个月,蛮夷之国就打下来了。” 李信嗯了一声:“是啊,是啊。其实咱们大多数时间都用在赶路上面了。” “这蛮夷之国面积太大了,如果他们紧凑一点,咱们早就能回去了。” 李水嗯了一声:“这倒也是。” 李信说道:“槐兄,要不然咱们早点回去?” 李水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李信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吗?” 李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其实,李水和李信,是最想回去的两个人,毕竟这仗打的有点毫无悬念。 而且,这两个人是唯二的没有逛风月场所的人,出门几个月,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李水说道:“然而,我们走了之后,秦兵没有了首脑,万一蛮夷之国趁机偷袭……” “我们如果胜了,那倒也罢了。一旦失败,那可是大罪过啊。咱们两个不就是玩忽职守,擅自回师吗?” 李信说道:“你那能千里传音的电报,究竟什么时候研制出来啊?” 李水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已经交给商君别院了。” 李信着急的说:“这时候了,你就不用故弄玄虚了,自己做出来不行吗?到那时候,我们两个都解脱了,多好?” 李水心想:你以为我不想做出来吗?关键是……老子也不会啊。 他干咳了一声,故作淡定的说道:“李兄,你不要着急。这种事欲速则不达。” “我今日可以帮他们做出来,明日也可以帮他们做出来。可是我能永远帮他们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 李信:“……” 他幽幽的说道:“大道理我都懂,可关键是……你不想回去吗?” 李水说道:“为了大秦的未来,我可以忍。” 李信:“……真的假的?你有这么高尚?” 李水叹了口气,有点委屈的说道:“李兄,你还差是不够了解我啊。想不到对我这么深的误解。正所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李信无奈的说道:“难道咱们就要一直在这里晒太阳吗?” 李水想了想,对李信说道:“其实,咱们占有蛮夷之国,那是早早晚晚的事。咱们要治理蛮夷之国,那也是早早晚晚的事。然而蛮夷之国距离大秦有万里之遥,如何治理?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铁路。” “这铁路,修比不修强。造修比晚修强。咱们不如现在就开始修铁路,铁路所到之处,那都直接变成了我大秦的国土。” “等铁路修到这里,咱们三两日就能到咸阳城打一个来回,那么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分别了呢?” 李信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水。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你看什么?” 李信说道:“我只是好奇,你本来只要随便指点一下,让他们做出电报来,就可以遥控指挥这里的战事。” “为什么你却要大张旗鼓的修铁路,耗费成千上万的金银,用这种办法回去呢?这是不是太折腾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说了,我不亲自做电报,是为了促进大秦的科技。” “我修铁路,是为了让大秦统治蛮夷之国,一举两得。这岂能同日而语?” 李信淡淡的哦了一声:“那我……姑且相信你吧。” 于是,谪仙一声令下,有信使到了北地郡,开始张罗着要修铁路。 现在北地郡,已经变成了铁路铸造中心。 这里有大量的煤,这里有大量的铁,这里有大秦最优良的工匠。 铁路各个部件在这里源源不断的完成,然后向蛮夷之国的方向铺设。 每铺好一段,就通车一段,简直是势如破竹。 原本双方反复争夺的地区,自从铁路到了,就毫无悬念的属于大秦了。 因为大秦可以凭借铁路,迅速的补充兵员和粮草。 ………… 商君别院,相里竹看着远方来信,气的直拍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匠户们战战兢兢的问相里竹:“出什么事了?不是谪仙的来信吗?” 相里竹扬着手中的信,说道:“槐谷子在信中说,他为了开发我们的智力,故意不透露制作电报的方法。反而选择了修建铁路,这种费时费力,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这不是在羞辱我们吗?我命令你们,在铁路修通,他回到咸阳城之前,一定要把电报研制出来。” 这些匠户个个一脸惭愧,然后使劲点了点头,说道:“丰田侯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 第七百四十二章 元老院行刺 “不好了,不好了,秦人又带来了新的怪物。”一个小卒急匆匆的跑进来,向奥古斯都含着泪说道:“我们完了。” 奥古斯都拔出剑来,猛地向小卒头上砍过去。 小卒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总算逃过一劫。 奥古斯都一剑没有砍中,也就失去了兴致,淡淡的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小卒战战兢兢的说道:“秦人带来了一种怪物,这怪物十分巨大,像是巨大的蜈蚣。” “这蜈蚣能吞云吐雾,发出巨响,而且速度极快。刚才小人亲眼看见,从蜈蚣肚子里面出现了成千上万的秦兵,还有秦兵从里面搬下来了粮草。” 奥古斯都哦了一声:“知道了。” 现在奥古斯都变得很佛系。 坏消息来了,把报信人砍了也就是了。如果砍不了……那就算了。 为了对付秦人,他已经试过了无数种办法。 杀了最心爱的大卫,囚禁了安东尼,还把兵马都给了近臣。 但是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奥古斯都现在酗酒成性,整天想着醉生梦死。 至于那什么大蜈蚣,什么蜈蚣肚子里的秦兵…… 随便吧,奥古斯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秦人无论做出什么离奇的东西来,他都不觉得意外了,哪怕有一天秦人把天上的天神拉下来助阵,奥古斯都都觉得很正常。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与此同时,近臣正在和元老们商议。 这些元老位高权重,早就看浑浑噩噩的奥古斯都不顺眼了。 近臣手握兵权,信心满满,对元老们说:“不如,你们推举我做新的奥古斯都怎么样?” 原来们面面相觑,幽幽的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更换奥古斯都呢?” 近臣说道:“如果我做了奥古斯都,会给你们更多的权利,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隶。” 此言一出,旁边的元老们都动心了。 他们幽幽的说:“权利和财富,我们并不稀罕。只不过……如今众神之国很危险,可是这奥古斯都却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任由它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做了秦人的俘虏。” “所以,为了众神之国的百姓,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我们不得不做这件最光明正确的事了。” “想必众神听说之后,一定会重新庇佑我们的。” 近臣使劲点了点头。 元老们说道:“你想个办法,让奥古斯都来元老院,剩下的事情,我们自有安排,你就不用管了。” 近臣应了一声:“放心吧。” 随后,近臣兴冲冲的回到了自己家中,和心腹开始密谋怎么除掉奥古斯都。 除掉奥古斯都很简单,只要拔出匕首,再刺进去就可以了。 最近奥古斯都总是喝得酩酊大醉,有很多的机会这么干。 可关键是,杀了奥古斯都之后呢?难道还要被元老院控制吗?那绝对不行。 近臣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打算杀了奥古斯都之后,再趁机指责元老院,把元老院也给灭了。 据说大秦的皇帝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近臣真的很羡慕…… ………… “槐兄,你估计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李信坐在轮椅上,一边喝酒,一边懒洋洋的问李水。 李信这幅样子,和奥古斯都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旁边的李水也是同样的姿势,一边喝水,一边唉声叹气的说:“工程进展的有点慢啊,估计要几个月之后了。” “主要是这里的工匠不行,矿藏也不行。我记得这里有大型的煤矿和铁矿啊,勘探起来怎么这么费劲呢?” 李信好奇的看着李水:“槐兄,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大型的铁矿和煤矿?” 李水哦了一声:“那什么……我是谪仙嘛,能掐会算,所以这点小事情,稍微一算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信哦了一声,问李水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回到大秦,回到咸阳?” 李水纳闷的问李信:“李兄,你怎么搞的?怎么整天闹着要回去?” 李信摸了摸自己的肱二头肌:“我们这种身强体壮的人,有些需求是比较旺盛的,你不懂。” 李水:“……” 他凑到李信耳边,低声说:“我这里还有一些防秃的秘方,你感不感兴趣?” 李信顿时一愣,两眼放光。 然后他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又不需要。” 李水看着李信的发髻说:“李兄以为,藏起来了就没人看到了吗?” 李信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水说道:“在我们仙界,有一个至理名言。我变强了,我也变秃了。李兄你分明就是这种情况啊。” 李信干咳了一声:“那你的秘方是什么?” 李水说道:“有见效快的,有见效慢的,你听哪一个?” 李信说道:“自然是见效快的了。” 李水说道:“根据我的研究,头发脱落,是因为某种东西分泌过多,而负责分泌这东西的,就是……”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我是个要脸的人,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李信:“……你别扯淡了行吗?你这话就够不要脸了。” 李水清了清嗓子:“我就直说了吧。宫中的宦官,是不会秃头的。想要防止秃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咔嚓一刀。” 李信:“……” 他摇了摇头:“那不用了,为了几根头发,变成残缺不全之人,代价太大。” 李水又说道:“那就只能用慢的办法了。慢的办法俺就是服药。一种是抹在头顶上的,一种是口服的。” “两种药都有点副作用,有可能会影响那方面的功能。不过你放心,只是一定的几率,不是人人都影响。” “就算你不幸被影响到了,也绝对不影响使用。嫂夫人依然会对你恩爱有加。” 李信上下打量了李水一会,幽幽的说道:“怪哉,你为什么如此了解?莫非你久病成良医?” 李水干咳了一声:“不是那么回事,我是到了蛮夷之国之后,看见这里秃头者比比皆是,就想起来仙界的药方了。” 李信哦了一声:“那这药……” 李水说道:“还没有研制出来,回头我告诉商君别院,让他们加紧研制一下。” 李信:“……是不是像电报一样,又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李水干咳一声:“你不要这么悲观,这东西和电报不一样。” 李信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水又说道:“它的研发周期,应该比电报的时间要长。” 李信:“……” 李水看着来来往往的蛮夷,尤其是看着他们锃光瓦亮的头顶,心想:我提前两千年帮你们研究治疗秃顶的解药,这下应该能解决这个难题了吧。 这时候,有小卒走过来,对李水说道:“根据我们派到蛮夷首领身边的细作回报,最近那边风起云涌,似乎要出大事啊。” 李水说道:“出什么大事?” 小卒说道:“之前奥古斯都有一位近臣,如今近臣已经掌握了兵权,渐渐的对奥古斯都有些不够恭敬了。” “最近他更是频繁出入于元老院,像是要与元老院密谋,要杀了奥古斯都,自立为王。”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好办,给奥古斯都写一封招降信,让他尽快投降。顺便告诉他,近臣要造反了。” 小卒一愣:“就这样直白的告诉他吗?” 李水嗯了一声:“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小卒说道:“然而,告诉他之后,他不就可以破坏近臣造反的阴谋了吗?这阴谋被破坏了。那蛮夷之国不就稳定下来了吗?” 李水说道:“蛮夷之国就算稳定的时候,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更何况,他们真的能稳定下来吗?近臣已经掌握了兵权,会束手就擒吗?” “到时候,奥古斯都和近臣,肯定有一番争斗,再加上元老院……必定乱成一锅粥。” “这三方谁胜谁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作战会更加顺利。” 小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一脸敬佩的说道:“谪仙真是神机妙算啊。” 随后,小卒急匆匆的走了,去安排人写信了。 等小卒走了之后,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闲着无聊,我们要不要赌一把?” 李信懒洋洋的说道:“赌什么?现在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李水说道:“咱们就赌,谁是蛮夷之国下一任奥古斯都。” 李信想了想,说道:“近臣已经掌握了兵权,应该是近臣吧?” 李水说道:“我倒觉得,近臣出身卑微,虽然掌握了军权,但是那是奥古斯都赋予的,他未必能智慧得动。所以我选择奥古斯都。” 李信笑了:“那我们就可以赌了。不过,赌注是什么?” 李水想了想,说道:“赌注就是……你背着我上朝。” 李信:“……槐兄,你可真够无聊的。如果我赢了,你也背着我上朝吗?” 李水点了点头:“自然。” 李信说道:“你背的动吗?” 李水笑了:“你先赢了再说吧。” ………… 密信已经放到奥古斯都案头了。 奥古斯都看着密信,陷入了深思之中。 其实,近臣最近不对劲,他是能感觉到的。 以前近臣恨不得每天都在身边伺候着,但是自从掌握了兵权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人影了。 甚至奥古斯都主动去找他都找不到。 奥古斯都心生警惕,但是不想去管。 秦人,已经快要把众神之国全部吞下去了。奥古斯都有点心累。 他想喝酒,用酒麻醉自己。 现在身边的人要造反了? 奥古斯都宁愿自己骗自己,告诉自己没有这回事。 不过,当密信摆上案头的时候,奥古斯都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于是,他写了几封信,给了军中的将领。 近臣掌握这支军队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把所有人换成自己的亲信。 这就是他致命的缺陷。 信很快送出去了,并且很快收到了回信。 这些将领都表示,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看到这些信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挑选了身边一些忠心耿耿的护卫,声称要去元老院。 元老院听说奥古斯都要来了,个个精神抖擞,认真的准备了一番。 他们先沐浴更衣,然后身怀利刃,静静地恭候奥古斯都的到来。 奥古斯都,终于到了。 近臣也带人到了。 元老院的人笑眯眯的看着奥古斯都,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 当奥古斯都还礼的时候,元老院诸人忽然冲过来,握着短剑向奥古斯都身上刺过去。 然而,短剑没能扎进奥古斯都的身体当中 他白色的袍子下面,还有软甲。 近臣大吃了一惊,情不自禁的喊:“砍他的头,砍他的头。” 喊了这一句之后,近臣有点后悔。 他本来的计划,是等着元老院杀了奥古斯都,然后自己再打着为奥古斯都报仇的名义,杀了元老院众人。 这样一来,军中的将领群龙无首,只能听命于自己了。 而自己继承奥古斯都的位子,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只可惜……近臣看到奥古斯都身穿软甲的时候,太慌张了,情不自禁的喊出来了这一句。 这一句喊出来,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他是同谋吗? 近臣犹豫了一秒钟,很快就打定主意: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杀了奥古斯都。 至于杀了之后怎么办,那就再说了。 于是他提着剑冲过去了。 奥古斯都连连向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向自己的卫兵疯狂的喊:“杀了他们,将他们杀光。” 于是,这些卫兵一拥而上,开始攻击元老院诸人和近臣。 至于近臣带来的人,则完全惊呆了。 近臣,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 毕竟他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登上奥古斯都之位。 现在这些人看见近臣开始杀奥古斯都,都觉得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之事,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时候,奥古斯都又指着他们说道:“这些人多半也参与了,把他们一块杀了。” 于是,卫兵向这些人冲了过来。 一时间,这个元老院乱成了一团。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万王博物馆 惨叫声持续了一刻钟。 这个时间其实很短,但是对于杀人来说,够长了。 最后,奥古斯都提着短剑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剩下五个护卫。 至于其他的人,全都死了。 奥古斯都站在台阶上,看着云卷云舒,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指挥若定,踌躇满志,每一天都昂扬向上,每一天都觉得明天会更好。 舍不得睡觉,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做事。 今天这一场杀戮,让他找到了年轻时候的踌躇满志。 他身后的护卫,那些匆匆赶来的将军,都一脸崇敬的看着奥古斯都。 他们又看到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帝王。 有人情不自禁的说道:“沉睡的雄狮醒过来了。” 奥古斯都,沉睡太久了,沉迷于酒色,眼看着大秦一步步蚕食众神之国。 如果再这样下去,众神之国眼看就要灭亡了。 幸好,在关键时刻,奥古斯都被鲜血唤醒了。 有人屈膝行礼,对奥古斯都说道:“带我们将秦人赶出去吧。” 剩下的人全都屈膝行礼,目光狂热的说道:“带我们将秦人赶出去吧。” 奥古斯都看着这些将士,然后缓缓地走到水潭旁边。 水潭已经平静下来了,映照出来奥古斯都的模样。 奥古斯都看着水中的自己,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副行将衰朽的样子。 奥古斯都长舒了一口气,把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微微喘息。 他老了。 刚才他只杀了三个人,但是已经累的满身大汗了。 以前千杯不醉,最近只要喝上一两杯,就昏睡过去了。 尤其是从大秦传来的谪仙酒,只要半杯就头脑发昏。 以前奥古斯都身边有很多没人,也有很多漂亮的男子。 但是奥古斯都最近对他们越来越不感兴趣了,他已经老了,有心无力了。 奥古斯都苦笑了一声,缓过神来,看着那些将领,幽幽的说:“把谁赶出去?” 这些将领都有些发愣的看着奥古斯都,然后说道:“自然是将秦人赶出去了。” 奥古斯都缓缓的摇了摇头:“秦人,真的那么容易赶出去吗?他们有种种神奇的东西,他们兵强马壮,似乎永远不用担心粮草,我们是打一仗败一仗,白白死了很多人。” “估计再有一两个月,秦人就会打到我面前来,到那时候,我们是什么后果?” 将领们的心顿时冷下来了。 刚才他们被虚幻的热血奋勇了一下子,现在又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冷静下来了。 将领们小心翼翼的问奥古斯都:“那我们怎么办?” 奥古斯都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封信:“这是秦人的谪仙给我写的一封信,心中说,秦人的皇帝,正在举办一个什么展览,叫做万王馆。” “每征服一地,就会把那里的王带过去,给一套房子,给几个侍女,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有时候那些秦人百姓还回来探望。” “天气晴朗,不冷不热的时候,甚至人流不断,热闹的很。” “我想了想,这个万王馆,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不如投降了吧,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那些将领都沉默了。 有人说:“我们如今还有数十万大军,如果逃跑的话,是可以逃走的。或许我们能找一座海外小岛,继续延续众神之国的统治。” 奥古斯都苦笑了一声:“延续统治?众神之国的统治?众神,已经抛弃我们了。这统治还有必要吗?” 将领们都叹了口气。 奥古斯都想了想,说道:“你们当中,愿意逃走的,就带人逃走吧,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之后,我就会带人投降。” 这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三个人转身走了,剩下的人没有动。 奥古斯都问道:“怎么?你们愿意留下来吗?” 那些将领小心翼翼的说道:“日过我们也投降了,秦人会给我们什么待遇?” 奥古斯都说道:“至少做一个富足翁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连连点头。 ………… 三天后,想要逃走的将领已经离开了。而奥古斯都带着剩下的人,投降了李水。 李水和李信懒洋洋的走到了蛮夷之国的首都。 李信看着那些高大的石头建筑,那些惟妙惟肖的雕像,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李水嗯了一声:“是啊,异域风情嘛。” 李信说道:“不过,我大秦才是天下正中。这些蛮夷的东西,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不值一提。” 李水忍不住乐了。 这种说法,在清末的时候,也有人说起,还引发了一场大争论。 可是那时候提出这种说法,和现在提出这种说法,还真的不一样。 现在的大秦,真的就是天下正中。现在的蛮夷,真的就只是奇技淫巧。真的不值一提。 奥古斯都盛装出迎,向谪仙行了一礼,说道:“欢迎世间的神,远道而来的谪仙。”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奥古斯都说道:“准备好去咸阳城,见当今天子了吗?” 奥古斯都默然,然后点了点头。 他强打精神,对谪仙说道:“我为谪仙准备了酒菜。”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们李大将军归心似箭。我们还是先回去的好。” 随后,李水和李信马不停蹄的找来了花名册开始点名。 但是有头有脸的官员,都要找到人,看管起来。 最后点名,发现少了三分之一的高官。 李水看向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有些畏惧,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些人……这些人胆大包天,提前逃跑了。” 李水哦了一声,对身后的士卒说道:“带一队人,将他们抓拿归案。” 然后他又指了指奥古斯都:“请他们去咸阳城。” 奥古斯都惊讶的看着李水:“现在就去吗?” 李水嗯了一声:“现在就去,刻不容缓。早就跟你说了,我们李大将军归心似箭。如果把他憋坏了,谁负责?” 李信:“……” 妈蛋,怎么老拿我说事? 铁路还没有铺好,但是有的路段已经通车了,于是李水一行人走走停停。有铁路的地方就坐火车,没有铁路的地方就坐马车。 这样虽然比较麻烦,但是比单纯的坐马车要快得多了。 起初的时候,奥古斯都手下的一些官员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觉得而不应该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众神之国。 但是他们上了火车之后,就完全放弃这个念头了。 他们忽然发现,原来秦人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这火车可以一日千里,可以风驰电掣,可以运载无数的粮草和人马。 有了这东西,绝对会百战百胜啊。 就算当初留下来,留在众神之国坚持抵抗,那结局也已经注定了,必然是失败啊。 于是,这些人彻底心灰意冷了。 他们变得服服帖帖了。 奥古斯都适应着一切倒适应的很快,一点都不艰难。 他早就相信秦人神勇无敌了,所以看着众人惊诧的眼神,奥古斯都总是露出来“我早就说过了,你们才知道吗?”的样子。 在火车上一个豪华的包厢中,李水和李信正在喝茶聊天。 李信说道:“咱们就这样走了,不会太草率了吧?” 李水说道:“有什么草率的?蛮夷之王都已经抓了,再不走,等着在这里自立为王吗?” 李信干咳了一声,无奈的说道:“槐兄,你是不是告人谋反习惯了?怎么连自己都想告一告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这是习惯了。哈哈……” ………… 咸阳城中,有一处万王馆。 万王馆里面,陈列着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在一个院子里面,呆着一位东夷王。 东夷王是胡人的领袖,被李水和李信捉来之后,就被放到这里来了。 从他的生活条件来看,他是被软禁了。 而且李水很体贴的,让他保持了原有的生活状态和生活习惯。 衣食起居都和原来一模一样,甚至他身边的侍者,都是原来的东夷人。 而且每天东夷王都要模仿自己还没有灭国时候的情景,每天召集手下的大臣开会。 当然了,以前他们开会,商议的是怎么攻打大秦,劫掠粮草的大事,现在商议的……多半都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起初的时候百姓们看的还津津有味的,时间长了,就有点不慢了。 馆方人员调查了一番之后,觉得百姓不满的原因,是真实感不够。 于是他们编造了一些剧本,让这些东夷人开会的时候按照剧本讨论。 于是,百姓们再逛东夷馆的时候,就有新内容了。 什么东夷人劫掠某座城池,被灭了多少人,被杀了多少人,损失惨重,下一步怎么办。 结合着地图,一目了然。 东夷王卖力的表演着,把一个昏庸残暴的君主饰演的入木三分。 其实这也不是饰演,这就是东夷王本色演出。 而那些大臣,有的扮演忠臣,有的扮演奸臣,每一个人都兢兢业业,务求让故事得到百姓的认可。 于是,百姓们原来到这里是来看稀罕的,现在忽然觉得……简直是看了一场大戏。 于是,东夷馆收入一下就高了。 东夷馆的收入高了,给东夷王等人的奖金也就高了。 虽然他们被软禁在这里,不能出去,但是可以和别的王互通有无啊。 譬如百越王。 百越王名以上是王,其实就是个部落首领罢了。 他没有一技之长,整天就是编草鞋,卖草鞋,用卖来的钱和其他的王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因为百越王比较冷门,所以百越馆收入就比较低,管理员也不太高兴。 自从东夷王火了之后,其他地方也都照猫画虎,想了很多剧本,让这些王表演。 这些剧本,最重要的是贴合人物形象。 譬如匈奴王。 其实匈奴王是魔符和沙提烈,这两兄弟已经被杀了。 现在的匈奴王,是找来滥竽充数的,真的是一个演员了。 现在匈奴王整天嚷嚷着怎么攻打大秦,然后再被大秦打的丢盔弃甲。 秦人被匈奴骚扰了很多年,对他们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所以看到匈奴王吃瘪,个个兴高采烈。 于是,匈奴馆也火爆起来了。 这一日,万王馆的高层正在开会,坐在主位上的,乃是未央。 不错,万王馆的老板,大股东,幕后主导者,其实是未央。 其实未央开办万王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她只是单纯的……闲着无聊。 因为未央公主是老板的缘故,所以这里的高层有一大部分都是女性。 而这些女性,大多都出自于匠户家庭。 譬如赵大娘,那是商君别院的老人了。之前也就管着织织布,浆洗一下衣服。 自从未央公主入主这里以来,赵大娘就到了万王馆工作。 并且赵大娘工作能力突出,得到了公主的认可,步步高升,现在到了高管的位置。 赵大娘对未央说道:“公主,如今咱们这万王馆,还算可以。不过,时间久了,百姓总会看腻的,毕竟只有这么几个王。” 未央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赵大娘说道:“我派人问了一下,百姓们之所以愿意来咱们这里,无非是觉得新奇。” “他们看着这些王觉得新奇,那么看别的东西,会不会觉得新奇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要不要把万王馆扩建一下,弄进来一些虎豹猛兽。” 未央点了点头:“这也有道理,不过,猛兽容易伤人,稍有不慎,就容易酿成大祸啊。” 赵大娘说道:“这个简单,我们可以认真谋划一番,然后再行动,只是需要的时日比较长。我担心影响了咱们万王馆的收入。” 这时候,有个丫鬟快步走过来,对未央说道:“公主,谪仙的信,快马加鞭送来的。” 未央连忙把信接过来了。 她看了一会,不由得咧嘴笑了。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她。 未央说道:“万王馆,要来新客人了,蛮夷之王,就是那自称奥古斯都的人,被抓了。” 赵大娘拍手称快,兴奋的说道:“太好了,现在咱们正在和蛮夷之国打仗,如果奥古斯都被抓到万王馆,那百姓还不挤破了头来看?” 他拍手之后忽然有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未央:“是……是蛮夷之国的王被抓了?” 未央点了点头。 赵大娘一副震惊的样子:“谪仙,真乃当世战神啊。” 第七百四十四章 本王感受到了秦人的热情 “到了咸阳城之后,你就不能自称奥古斯都了。”有个士兵对奥古斯都说道。 这个士兵,从血统来说,是蛮夷之国的人。但是从思想上来说,已经完全是秦人了。 士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投降了秦人。 他是投降秦人最早的那一批。 当初刚刚投降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受到虐待,会被安排做苦役,会沦为奴隶。 没想到投降过来之后,竟然受到了优待,竟然让士兵有了家一样的温暖。 这样幸福美满的时光,即便是在故乡也没有享受到过啊。 故乡的那些官吏,只知道盘剥百姓,每个人的日子都过得苦不堪言。 直到遇到了秦兵,他才知道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有尊严的活着。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投入了秦兵的阵营。 现在士兵已经学会了秦人的语言,并且给自己起了一个秦人的名字,叫槐丹。 据说谪仙姓槐,而槐丹很仰慕谪仙,所以自作主张,让自己姓了槐。 至于这个丹,是一片丹心,忠于大秦的意思。 这一路上,槐丹都在向奥古斯都宣传大秦的政策。 其实,与其说是在宣传大秦的政策,不如说是在告诉奥古斯都,到了咸阳城中的万王博物馆之后,有什么注意事项。 奥古斯都听得很认真。 他对槐丹说道:“我到了那里之后,不能自称奥古斯都,那我自称什么?” 槐丹想了想,说道:“我教你一句秦语吧,你就自称蛮王。” 奥古斯都纳闷的问:“什么?” 槐丹说道:“来,跟我发音啊。蛮……王!” 奥古斯都开始别别扭扭的发音:“蛮……王!” 槐丹点了点头:“学的还不错。” 奥古斯都问:“这就是我的新名字吗?” 槐丹说道:“不错。” 奥古斯都又问:“这新名字,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槐丹说道:“还是奥古斯都的意思。” 奥古斯都纳闷的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用秦语说?” 槐丹说:“因为秦人百姓不懂众神之国的语言。” 奥古斯都愣了一下,然后神情落寞的点了点头。 他似乎刚刚想起来,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了。 他现在是一个投降的人,甚至是一个阶下囚。 人家要求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槐丹看出来奥古斯都心情低落,意志消沉,安慰他说:“你不用这么悲观,秦人对异族人很好的。你看我,我都得到了重用生活的比以前还要好,更何况是你呢?” 奥古斯都缓缓的点了点头。 槐丹对奥古斯都说:“到了万王博物馆之后,你要尽快学会秦人的语言。据说学会他们的语言,会受到格外的优待。” 奥古斯都哦了一声,对槐丹说道:“那你继续教我吧。” 于是,两个人又学起来了。 数日后,奥古斯都已经到了咸阳城。 李水和李信沐浴更衣,然后去见嬴政了。 至于奥古斯都,则直接被人送到了万王博物馆。 最近灭国有点多,嬴政对投降来的国王,似乎兴趣不是那么大了,所以连接见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 …………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蛮夷之国的王,奥古斯都,已经被押解到了咸阳城。今日傍晚,要送到万王博物馆。”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蛮夷之国的王,奥古斯都,已经被押解到了咸阳城……” 报童在咸阳城中飞奔,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报纸,一边卖力的叫喊着。 很快,他的报纸就被抢购一空了。 然后咸阳城中的百姓,都纷纷向万王博物馆去了。 万王博物馆的门票很便宜,几枚半两钱就能进去。 所以普通人也可以逛逛万王博物馆,增长一下见识。 只不过……穷人进去之后,到底不如富人舒服。 譬如,万王博物馆的水特别贵,你进去想要喝水的话,恐怕要拿出很多钱。 富人身娇肉贵往往忍不住渴,就买了那些天价的水。 而穷人比较节俭,能忍着渴逛完了整个万王博物馆,然后出来喝不要钱的水。 万王馆里面的食物也很贵,关键是这些食物还很诱人。 在路边摆着小摊,有的是烤的,有的是炸的,所有的食物都发出诱人的香气。 富人往往经受不住诱惑,就买了这戏食物,即使他们肚子不饿,也要花上一点钱,解解嘴馋。 而穷人就不一样了,穷人宁愿饿着肚子,逛完了之后再回家吃饭。 除此之外,万王馆还有各种特色的纪念品,还有拍照服务。 总是,富人们进来之后,不花一点钱是出不去的。 而穷人可以从从容容,既增长了知识,又在承受范围之内。 所以有人说,万王博物馆,是个劫富济贫的好去处。 今天,大家听说蛮夷之国的王来了,个个兴奋地要命,所有人都想花钱进去看看。 毕竟,最近一直在和蛮夷之国打仗。 这蛮夷之国,简直是久居不下的热点啊。 一瞬间,万王博物馆的门票全都卖光了。 没有买到票的人只能懊悔的跺脚。 有的人实在忍受不住好奇心,买了黄牛的高价票。 还有一些人,站在大道两旁,等候奥古斯都的到来。 不能在万王馆近距离接触,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啊。 很快,奥古斯都到了。 只不过,他被关在马车当中,众人根本看不见。 赶车的人注意到了百姓们的叹息声,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把奥古斯都从车中扶出来了。 围观者顿时感激不尽,掌声雷动。 而这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就把奥古斯都吓了一跳。 他张望了一下,发现路边站着无数的百姓,他们都在盯着自己看,都在鼓掌,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奥古斯都有些感动,又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在这里,竟然如此受欢迎吗?” 槐丹在旁边微笑着说道:“好教大王得知,秦人就是这么热情。” 奥古斯都点了点头,很是欣慰的说道:“好啊。好啊。” 在秦人的掌声中,奥古斯都进了万王馆。 他被分配了一个院子。 这院子是仿照蛮夷之国的样式建造的。用石头垒成的高大房屋。洁白的雕像。 奥古斯都抚摸着这一切,好像回到了故乡一样。 他激动地上泪横流:“秦人,对我真的是太好了。他们想的真是太周到了,他们专门盖了这样的房屋,一解我的思乡之苦吗?” 槐丹干咳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或许吧……” 于是,奥古斯都住下来了。 按照身份等级的不同,奥古斯都和身边的将领、大臣,住了不同的房间。 分配好房间没多久,就有很多百姓涌了进来。 万王馆,也是开放夜间游览的,只不过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午夜之前肯定是要清场的。 奥古斯都看到有这么多百姓,竟然专程来探望自己,实在是激动不已,感激不尽。 他站在院子里,热泪盈眶的看着这些人。 忽然,有个小童抛过来一块糕点。 奥古斯都接过去,研究了一下,然后把外面的包装纸撕掉了,咬了一口里面的糕点。 好甜。 奥古斯都咧嘴笑了。 这时候,那小童指着奥古斯都说道:“看呐,那个人还会拆包装呢。” 周围的秦人都很热情的鼓起掌来了。 奥古斯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热情洋溢的掌声,让奥古斯都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现在他没有成为阶下囚的自卑感,相反的,他觉得自己是秦人的客人。 这种感觉真好。 不断的有百姓前来探望奥古斯都。馆方无奈,只能加了几场,于是……参观奥古斯都的,可以一直排到天亮。 奥古斯都为万王博物馆赚了很多钱,同时也累坏了。 毕竟在路上颠簸了这么久,本以为回来之后,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 谁知道,不断地有秦人百姓来拜访。 奥古斯都也看出来了,秦人百姓比较害羞,他们明明喜欢自己,却不肯走到院子里来,只是站在院子外面看。 他们对自己十分有好感,否则的话,也不会一直投掷食物了。 另外不得不说一句,大秦的食物真的很好吃啊…… 奥古斯都一直忙到了天亮,终于睡了一个时辰。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白天的客人又来了。 奥古斯都只能连轴转。 他累并快乐着。 不仅仅是奥古斯都,他手下的那些将士,同样很开心。 本以为投降之后,会受到虐待,没想到非但没有虐待,反而得到了英雄一样的欢迎。 这么多人对着自己欢呼,对着自己大笑,那不是欢迎英雄,又是什么呢? 最后,连万王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被这些蛮夷人的敬业精神折服了。 他们不得不出了新规定,强制要求奥古斯都休息。 毕竟,万一把他累死了,这个巨大的摇钱树就没了。 馆方贴心的把奥古斯都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划分成了三份。 一份为四个时辰。 其中四个时辰睡觉,四个时辰接客,四个时辰学习秦人的语言。 奥古斯都受宠若惊,激动地热泪盈眶。 大秦不仅没有杀自己,而且把自己当成英雄看待,为了让自己尽快融入到秦人中去,居然专门请了人教自己秦人的语言。 天下间,还有这么幸福的俘虏吗? 奥古斯都哭了,激动地哭了。 与此同时,李水和李信一直在嬴政的书房中,叙述在蛮夷之国的见闻。 其实有不少嬴政已经在情报中看过了,他真正喜欢听的,是那些小道消息,离奇的故事。 比如安东尼的遭遇,比如马可波罗说书…… 至于冯去力冒领功劳的事情,这几个人谁也没有提。 可能大家觉得……不值一提吧。 嬴政对李水说道:“你修了一条铁路?” 李水点头说道:“正是,有了这条铁路,几日之内,我们就可以到达蛮夷之国,从此最后,那片土地就再也不可能分裂出去了。”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以前的帝王,自称天子。以为普天之下,都是自己的土地。” “在朕看来,他们是有些自大了。这些人领有的土地,恐怕还不足世上的一成。怎么能妄称天子呢?” “唯有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朕才是天上地下,唯一的君王。”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正在说着,忽然外面有小宦官探头探脑的进来了。 嬴政问道:“何事?” 那小宦官的脸色有些古怪,他犹犹豫豫的说道:“今日一早,蛮夷之国的王就嚷嚷着索要纸笔。” “他拿到纸笔之后,就给陛下写了一封信。哭着求着让人送到陛下手中。” 嬴政微微一愣,又有些好奇的说道:“蛮王写给我的信?具体时间什么内容?” 小宦官犹犹豫豫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没敢看。” 这是写给皇帝的信,谁敢乱看? 万一里面有骂皇帝的内容,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小宦官整天在宫中做事,这些规矩还是懂的。 嬴政把信接过来,随手展开看了看。 他看了一会,然后就笑了:“这个奥古斯都,真是一个奇人啊。” 李水好奇的看着嬴政。 嬴政说道:“这信中,奥古斯都向朕忏悔了,说当初不应该派人挑衅大秦的威严。如今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纯粹属于咎由自取。” 李信笑呵呵的说道:“奥古斯都写这封信,是畏惧我们杀他吗?” 嬴政缓缓的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按照奥古斯都的说法,他刚刚来到大秦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一些不服气的。可以说,是因为战败了。不得不投降。” “但是现在,他感受到了大秦的宽宏大量,感受到了秦人的热情,因此心中十分惭愧,心甘情愿做一个秦人,再也不会生出反叛之心了。” 嬴政说到这里,好奇的看着李水“你好好招待他了?” 李水纳闷的说道:“没有啊,只是关起来让人参观而已。难道奥古斯都很喜欢?” 嬴政说道:“看样子,是很喜欢了。” 李信不由得说道:“这些蛮夷的癖好,真是奇怪啊。” 第七百四十五章 跳梁小丑耳 本来嬴政对奥古斯都不太感兴趣。但是奥古斯都的这封信,让嬴政来了兴致。 他对李水说道:“你家这个万王馆,朕倒是想去看看。” 李水干咳了一声,谦虚的说道:“陛下,这个万王馆,不是我家的,是陛下的。” 嬴政微微一愣,对李水说道:“怎么是我的呢?” 李水说道:“臣的一切,不都是陛下的吗?臣原本只是楚地一个小小的炼丹术士而已。” “是陛下赏赐了臣商君别院,臣才有了这一份家业。臣现在的一切产业,虽然有很多个零。但是没有陛下的那个一,这些零都是空谈。” 嬴政听了这情感真挚,感人至深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李信在旁边很感慨的想:“原来马屁还能这样拍?拍马屁与算术结合起来,嗯……显得很高级又清新脱俗啊,真是学到了。” 李水在旁边再接再厉,向嬴政说道:“因此,万王馆是陛下的,臣只不过帮着陛下看守钱财而已。陛下想要逛自己的万王馆,臣定然竭尽全力,让陛下逛的舒服。”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朕只是随便去看看罢了,不必大张旗鼓,就身穿便装,带几个随从好了。” 李水答应了一声。 嬴政又说道:“买了票的百姓,也不要赶他们出去。更不要用你的人,穿上百姓的衣服欺瞒朕。否则的话,朕必定重重责罚你。” 李水苦笑了一声,说道:“是臣知道了,绝对不敢欺瞒陛下。” 嬴政站起身来,对李水和李信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要走了,陪朕去万王馆看看吧。” 李水和李信答应了一声,然后等候嬴政更衣。 时间不长,嬴政走出来了。 装束一换,变成了一个富贵的贵族,但是到底有多么贵,外人是看不出来了。 换好了衣服之后,嬴政就准备带着李水和李信前往万王馆了。 可这时候,有小宦官说道:“陛下,有几个儒生求见。” 嬴政愣了一下,纳闷的说道:“儒生?儒生们来做什么?” 最近嬴政都快忘了朝中有儒生了。毕竟现在的秦政,已经超越了儒生的知识范围。 古圣先贤,也没有提到火车啊,也没有提到火器啊,更没有提到如何平衡财政,如何让全天下都富裕起来。 这些喜欢是古非今的儒生,觉得每次上朝都觉得很超纲,已经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所以他们的发言越来越少,存在感越来越弱,快变成朝堂上的吉祥物了。 而嬴政最近也越来越把他们当成吉祥物看待了,这些朝臣在,就表示嬴政比较宽容,能容得下不同的派别,不同的声音。 当然了,这些儒生发不出自己的声音,那就不怪自己了。 其实大多数儒生也在思考着进行改变。有淳于越为首的儒生,已经创立了新儒学。 有的人对淳于越很尊敬,认为他对儒学的改变意义重大,简直仅次于孔子。 也有人对淳于越唾骂不已,认为他的新儒学,不过是仙学的分支罢了。 淳于越是一手摧毁了儒学,是儒生中的大罪人。 总之,毁誉参半。 而剩下的这些不愿意改造儒学的儒生,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他们平时发不出声音,但是努力的观察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一旦有想法,就拼命的追上来,发出一些可笑的议论。 今天,他们又抓住了机会,所以急匆匆的来见嬴政了。 当这几个儒生见到嬴政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嬴政的打扮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然后问道:“陛下,你这是……” 嬴政淡淡的说道:“去万王馆。” 这几个儒生听到万王馆三个字,顿时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这万王馆,万万去不得啊。” 嬴政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何去不得?” 儒生说道:“天上地下,只有一个,那些蛮夷首领,怎么能称王?这是有些包藏祸心的小人,故意混淆视听,让那些降者继续用王的名号,借此来号召那些不懂事的愚夫愚妇,若长此以往,我大秦江山不稳啊。”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怒意上涌。 毕竟,万王馆是未央创办的,李水允许别人诋毁自己,绝对不允许别人诋毁未央。 于是他快步走过去,举起手来,噼里啪啦,一人给了他们两个耳光,然后厉声说道:“你们这些反贼,还敢口舌招摇?” 这帮儒生彻底被打懵了,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水:“我们……我们如何造反了?” 李水也一时有点语塞,刚才只顾着骂的高兴,忘记想理由了…… 不过不要紧,李水脑子转的多快?顷刻之间就想好了说辞,他指着这两个人骂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这几个儒生有点发愣:“我们说什么了?” 他们开始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回倒:“我们说……长此以往,我大秦有可能江山不稳。可是我们说的是长此以往,我们可不是说现在大秦江山就不稳啊。” 李水一边想理由,一边说道:“不是这一句。” 这几个儒生又想了想,说道:“我们方才还说,有些包藏祸心的小人……” 李水冷笑了一声:“也不是这一句。你们刚才说,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王。” 儒生们说道:“是啊。” 李水说道:“请问,这个王是谁呢?” 儒生们说道:“自然是陛下了。” 李水一脚踹出去:“陛下乃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岂是区区一个王能比的?你将陛下说成是王,i是何居心?难道你在怀念夏商周?或者说你是六国余孽?” 儒生们个个面色死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没有。” 嬴政有些无奈的看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道:“罢了,这些儒生想必没有谋反,就算他们真的谋反,也没有什么,朕轻而易举便可以剿灭,何须多虑?” 李水应了一声:“陛下宽宏大量,臣佩服之至,日后定当以陛下为榜样,宽以待人,严于律己……”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那些儒生,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随后,他们内心又有些悲哀的想:在陛下心目中,我们连做反贼的资格都没有吗?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嬴政没有理会这些儒生,打算继续向万王馆。 不过他忽然间又回过头来,对那些儒生说道:“你们既然对万王馆心存疑虑,那就跟过来一块看看吧。或许能有所得。” 这些儒生唯唯诺诺,跟在了嬴政身后。 在路上的时候,嬴政对李水说道:“朕正在命人清查商君别院的账目,你已经知道了吧?” 李水应了一声,说道:“臣已经知道了。” 嬴政说道:“心中可有不安?可有觉得委屈?” 李水笑了:“怎么会觉得委屈呢?陛下清查商君别院的账目,乃是为了堵住冯去力的嘴,这是帮着臣证明清白,臣感激不尽啊。”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信在旁边默默的想:槐兄这张嘴,我恐怕这辈子是赶不上了。 时间不长,一行人已经到了万王馆。 万王馆,紧邻商君别院。 其实围绕着商君别院,已经形成了一个文化圈。 附近有各种杂耍,各种游乐场,各种戏院…… 以往这就是咸阳人爱去的地方,尤其是现在又有了万王馆,更是热闹异常。 现在万王馆跟前人头攒动,队伍排了有几里地长。 不过,这种队伍是面向普通人的,真正的贵族通道在旁边。 嬴政自然是走得贵族通道。 检票员看见李水和嬴政来了,连忙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请了进去。 贵族的脸,检票员早就记住了。 什么样的人不需要票,什么样的人用普通票,什么样的人要高价票,他一清二楚。 嬴政进了万王馆之后,首先看到了东夷王、百越王,等等小王。 这些小王以前的日子倒也不错,但是自从奥古斯都到了之后,大家都去看奥古斯都了,他们的客流量就变得很少。 客流量少了,收入就变少了,收入变少了,日子过得就有些拮据。 于是这些王除了整天痛骂奥古斯都之外,就是卖力的表演。 他们不仅在展现以前的生活,并且开始有意识的迎合市场。 就譬如百越王,以前百越王只知道编草鞋,是这些王当中日子过得最苦的一个。 后来他不知道怎么的无师自通,发现秦人喜欢看他的王妃。 百越王有三个王妃,这三个王妃的长相在秦人当中,当然算不上多么出众的,可是也算不错了。 尤其是这三个王妃和他一样,断发文身,习惯于穿的很少。 每次这三个王妃出来的时候,客流量都会暴增,甚至会有打赏。 起初的时候百越王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总算是想明白了。 于是,他刻意的虚拟了百越问话。由穿得很少,变成了不穿,甚至可以与客人调情说情话。 这些都被包装成百越传统。 后来被一些正直的人投诉了,百越王才有所收敛。 现在的百越王妃,所穿的衣服是花大钱设计过的。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你说没有透吧,好像又什么都能看见,你说看见了吧,好像又没有看见。 就是这种将要看见而没有看见的感觉,让人百爪挠心。尤其让一些人想要投诉都不知道怎么说。 今天,嬴政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只见几个百越王妃搔首弄姿,当有人向百越王馆丢几枚铜钱的时候,这王妃就会向那人甜甜一笑。 如果丢的钱比较多,王妃就会抛个媚眼。 如果丢的钱特别多,王妃甚至会过来拉一下手。 所以……百越王馆跟前的,几乎全都是痴、汉。 嬴政看了一会,觉得实在是不堪入目,摇了摇头,离开了。 在离开百越王馆的时候,嬴政问身后的儒生:“你们觉得,这种所谓的王,能动摇我大秦的根基吗?” 儒生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随后,嬴政又见到了东夷王馆,又见到了匈奴王馆。 这些地方为了吸引客流量,各种重口味。 打擂台,互骂,打耳光。什么技巧全都用上了。 甚至有些部落首领在商量,要不要给自己的风俗加上一项吃屎。 屎虽然恶习,但是吃屎其实是为了吃饭啊。 当然了,这些嬴政都不知道,否则的话,他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很快,嬴政又看到了孔雀王馆。 孔雀王正在里面练瑜伽,一边练瑜伽,一边念佛经,甚至忙里偷闲,吹着笛子鼓弄毒蛇。 嬴政对李水说道:“此人,倒是挺忙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是,毕竟是为了吃饭嘛。这些王都很有上进心。” 嬴政看了一会之后,忽然疑惑的说道:“朕隐隐约约记得,孔雀王好像不长这样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据说……这已经是第十代孔雀王了。前面的九个孔雀王,都在逗弄毒蛇的时候被咬死了……” 嬴政:“……”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索性孔雀国的人长得都差不多,我们就从俘虏当中挑了一个相似的,放到了这里。还好,至今没有人发现。” 那些跟在后面的儒生都不说话,心里却在暗暗的咒骂:真特么的是奸商啊。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去看看奥古斯都吧。” 他们很快到了奥古斯都的场馆。和外面的冷冷清清不一样,这里简直是人山人海。 为了适应关中的要求,奥古斯都的宅院外面,搭起来了高高的看台。 这些看台把宅院围成了一个圈。 可以说,观众是站在山上的,自上而下,俯视着山谷中的奥古斯都。 对于这一点,奥古斯都觉得有点不舒服,觉得自己的隐私都被看光了。 但是……他也忍下来了。 毕竟秦人这么热情,不能辜负了人家不是? 嬴政从贵宾通道上去,站在了贵宾位置。 他看着山谷中的奥古斯都,不由得笑了:“下面那个跳梁小丑,便是蛮夷之王?” 李水说道:“以前是,现在不过是咸阳城中的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嬴政哈哈大笑。 第七百四十六章 谪仙,对不起 陪同嬴政前来的那几个儒生都低下了头。 毕竟眼见为实,万王馆,并没有宣扬这些所谓王的声威,反而好好的把他们损了一通。 这些王,从此就不再是王了,真的变成了跳梁小丑而已。 嬴政看着身边的儒生,淡淡的说道:“你们一直说,朕从来不听你们的话,好像朕是一个昏君,听不得忠言直谏一样。” “可是诸位自己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忠言直谏吗?你们的这些建议,真的是正确的吗?” “你们是古非今,听风就是雨,凡是新出现的,都是错的,凡是古人说的,都是对的。长此以往,你们的意见,不过是拾古人牙慧罢了。” “若日后你们再捕风捉影,不负责任的诬陷。朕倒要考虑,还有没有必要在你们身上浪费俸禄。” 这几个儒生顿时大汗淋漓,连连谢罪。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也懒得再理会这些儒生了,他开始专心致志的欣赏奥古斯都的表演。 奥古斯都对于表演,已经越来越有心得了。 他忽然发现,这些秦人最喜欢的节目,好像是他作为一个昏君,整天花天酒地的样子。 于是,奥古斯都开始认真的表演这些。 演昏君太简单了,只要喝酒和打人就可以了。 每一次秦人百姓都连连叫好。 到后来的时候,奥古斯都甚至找人扮演了安东尼,一遍一遍的上演重臣被昏君驱逐的戏码。 手下有跟随奥古斯都投降过来的将军,他们看得很心疼。 这些将军对奥古斯都说道:“长此以往,大王的名声不就坏了吗?” 奥古斯都想了想,说道:“这些大秦百姓,还是喜欢我的,你没有看到吗?他们有很多人再给我们鼓掌,在送给我们礼物。” “由此可见,没有坏的角色,只有坏的演技。” 这些将军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奥古斯都。 有不少人在心里想:“角色?演技?奥古斯都真是疯了,我们是投降过来的王公贵族啊,不是戏子啊。” 不过,最近这些将军也开始混淆自己的身份了。 也许,做一个戏子也不错呢。至少衣食无忧,还有这么多人喜欢?? 就在这时候,看台的另一边上来了几个记者,找准角度,对着下面就是咔咔咔一顿拍照。 嬴政好奇的问李水:“这是何意?” 李水说道:“这是将军小报的记者,来拍照登报的。” 嬴政笑了:“将军小报,还真的是包罗万象啊。”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多谢陛下夸奖。” 旁边的几个儒生一脸懵逼:“这是在夸你吗?” 嬴政在万王馆中逛了一圈,最后去见了未央。 未央正抱着小谪仙,在万王馆巨大的办公室里面办公。 看见嬴政来了,未央连忙迎上去行礼。 嬴政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昔日槐谷子说,女人也可以为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出一份力。朕是将信将疑。今日看来,此言非虚啊。” 他对未央说道:“你这个万王馆,很好,很好。有了这个万王馆,让那些所谓的王丑态毕露,我大秦江山,更加稳固了。” 未央微笑着说道:“这都是谪仙打下的基石,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随后,未央抱着小谪仙向李水走过去。 小谪仙看着李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李水很无奈的对嬴政说道:“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嬴政哈哈大笑。 好容易送走了嬴政。李水和李信总算是解脱了。 他们从回到咸阳城开始,就近皇宫向皇帝禀告情况,一直被嬴政留到了现在。现在终于有时间体会一下家庭的快乐了。 李信一秒钟都没有耽搁,骑上马就向家中飞奔而去。 未央纳闷的看着李信的背影,对李水说道:“他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李水一边叫来一个丫鬟,将小谪仙抱走,一边对未央说道:“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啊。” 未央哦了一声:“那你说。” 李水说道:“这个不好说,我演给你看啊。” 随后,他看看左右没人,直接把未央抱了起来,急吼吼的冲进卧室。 未央这时候已经猜到李水要干什么了,气的在在他后背上使劲打了两下。 声音啪啪响。 三天后。 李水终于从房间中出来了。 刚回来的李水,风尘仆仆。而从房间中出来的李水,一脸憔悴。 他坐在门口晒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无奈的想:“我是不是中计了?未央一边说不乐意,一边又不让我出门??” 李水叹了口气,扶着门框站起来,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年纪大了啊,得保养身体了。 这时候,有人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了。 李水扭头看了看,是相里竹。 以前相里竹见了李水,总是两眼望天,鼻孔对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低眉顺眼的。 李水好奇的问相里竹:“你这是??” 相里竹看了看身后的匠户,匠户们也都低着头,满脸惭愧。 相里竹小心翼翼的说:“谪仙,我们对不起你。” 李水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们??你们做什么了?为什么对不起我?” 相里竹咬了咬嘴唇,对李水说道:“我们绞尽脑汁,死活没有做出来你说的电报。” 李水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相里竹说道:“我当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个啊,你们吓死我了。” 他摆了摆手,对相里竹说道:“无妨,继续努力就是了。” 相里竹摇了摇头,苦着脸说:“我们努力了很久,制作出来了一个半成品。” 李水有点好奇的问:“是什么半成品?拿过来让我看看。” 于是,有匠户拿过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李水一看这东西,顿时呆滞了。 匠户小心翼翼的说:“让谪仙见笑了,我们这东西确实很难看。这东西分成两部分,这一部分是放在耳朵上的,是用来听的,这一部分是放在嘴边的,是用来说的。” 李水有点震惊的看着匠户:“你确定?” 匠户微微一愣,然后有些脸红的说道:“我们这些东西,确实简陋了,让谪仙见笑了。”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然后问匠户:“你这东西,如何使用?” 匠户哦了一声,向李水说道:“把这里按下去,然后就可以听到对方说话了。” “我们架设了一根线,通到了一百丈之外,那边有人专门等着。” 李水拿起话筒,说了一声:“喂?” 那边传来一声:“听到啦,听到啦,你能听到我吗?” 李水嗯了一声:“我能听到,你是谁?” 那边说道:“本公子乃是太子,你是谁?”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我是谪仙。” 那边沉默了两秒钟,然后惊呼了一声:“师父,阿姊终于把你从房中放出来了?” 李水:“??” 这孩子,孝心是有的,心眼也不错,就是有点??口没遮拦啊。 电话被挂断了,李水转过身来,看着忐忑不安的匠户和相里竹。 他冲这些人点了点头:“你们做的不错,重重有赏。” 李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相里竹看着李水,目光当中忽然多了一丝尊敬。 这时候的相里竹,心潮澎湃。 她知道,当初李水说出电报这个名字,和电报的所有特征的时候,就是在考验他们,希望他们能独立自主的把电报研制出来。 但是相里竹失败了。 起初的时候,她还在心中憋着一口气,决定等研究成功之后,好好的在李水面前炫耀一番。甚至于讽刺李水一番。 结果实力不济。相里竹根本没有把电报研究出来。 听说李水要回来的消息的时候,相里竹很慌。 她甚至脑补了很多李水讽刺自己的话。 结果没想到,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李水并没有讽刺自己,甚至还夸奖了自己一番,说自己做的不错。 “原来,他是一个这样宽宏大量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他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就是那个小人吗?”相里竹看着李水的背影,一时间心乱如麻。 而在她身后,不少匠户已经热泪盈眶了。 谪仙没有责罚他们。 谪仙不仅没有责罚他们,反而出言安慰。他们明明没有做好,谪仙反而出言鼓励,像这样的好人,上哪找?还找得到吗? 李水不知道匠户们的想法,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感慨:厉害,真的很厉害啊,电话都发明出来了,看来秦人不是没有智慧,是少了我这样的大智者点播他们。 这时候,伏尧骑着马从外面狂奔而来,他看到李水之后,就高兴的挥手:“师父,师父。” 李水点了点头,板着脸说道:“稳重点。” 伏尧连连点头,然后跳下马,和李水说起来离别之后的事情。 几天前李水刚刚回来的时候,伏尧就想要见李水,但是没想到李水被嬴政叫走了。 结果嬴政刚刚把李水放回来,李水又被未央叫走了。 伏尧心中郁闷的要命。 好容易轮到自己了,他立刻抓着李水不放。 李水,已经累了三天了。这三天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而且醒着的时候都在做运动。 没办法,这就是仙人的体力。 可是连续折腾了三天,就算是仙人也支撑不住啊。 现在李水只想睡觉。 他很是敷衍的和伏尧说话,漫不经心的夸赞了伏尧几句。 终于,把伏尧打发走了,李水打了个哈欠,觉得身心疲惫,于是进屋,躺在了床上,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水觉得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又变成了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于是他伸手抱住了旁边的未央?? 当天中午,李水终于出门了。 相里竹正等在外面。 李水干咳了一声,问道:“何事?” 相里竹说道:“我是代表全体匠户来请教你的。”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请教我?请教什么?” 相里竹说道:“我们想请教,这电报究竟应该怎么做?” 李水一愣,心想:我特么哪知道啊。 他干咳了一声,道貌岸然的说道:“这个,我不能透露太多。如果你们一直依靠我才能做出来发明创造的话,那么我大秦就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了。” 相里竹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有很真诚的说道:“但是??我们的智慧毕竟只是凡人的智慧,和你这种仙人不能相比,你能不能循序渐进,先稍微给我们透露一点?” 相里竹如此低三下四,低声下气,倒让李水有点怀疑了。 “这家伙怎么搞的?这家伙什么意思?怎么说话怪怪的?是不是在讽刺我?是不是在暗中憋着坏?” 李水很警惕的看着相里竹。 相里竹一脸期盼的看着李水:“你就告诉我们吧,行不行?”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我简单透露一点东西吧。” 相里竹使劲点头。 李水想了想,说道:“电报,其实是无线的。所以它可以传的特别远。” 相里竹吓了一跳:“无线的?那怎么可能?” 李水说道:“还有一个概念,叫做电磁波。” 相里竹一愣:“电磁波?” 她不愧是除穿越者之外的大秦第一聪明人,瞬间就想到了。 相里竹看向李水,说道:“这电磁波,看不见,摸不着?” 李水点了点头:“但是可以用仪器检测出来。” 相里竹又说道:“电报,是用这种波传递信息的?” 李水微微一笑:“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研究了。” 毕竟,其余的内容,李水也不会了。 相里竹向李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兴奋地跑走了。 李水看着离开的相里竹,心中感慨:“这些人,大有作为啊。只是不知道,他们多少年才能研制出长生不老药来。” “如果仙丹始终没有炼成,那么陛下在弥留之际,会不会??” 李水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脖子有点疼。 这事,得认真考虑一下啊。 第七百四十七章 清白赋 当奥古斯都投降的那一刻,蛮夷之国就注定要灭亡了。 但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看不到时代发展的大趋势,一定要与历史的进程作对。 他们拒险而守,与大秦作对。 这些人明明知道奥古斯都已经被抓了,但是依然用奥古斯都来激励全军将士。 “将士们,秦人抓了奥古斯都。这是奥古斯都的耻辱,也是我众神之国的耻辱,更是我们这些勇敢的士兵的耻辱。” “我们绝对不能投降,一定要打败秦人,将奥古斯都接回来。” 这些人煽动手下的士卒,打起了哀兵必胜的主意。 他们隐瞒了奥古斯都主动投降的消息,只说秦人用诡计抓了人。 其实,他们的煽动也是有效果的,这些士卒纷纷嗷嗷叫着,一定要与秦人决一死战。 在这个情况下,想要攻打这些城池,就比较耗费精神了。甚至有可能折损很多人手。 不过,好在咸阳的报纸到了。 现在秦人都有了一种看报纸的习惯,即便身在万里之外,也要把报纸运过来。 而运报纸,也不是什么难度,毕竟铁路已经断断续续的开始铺了,有很多地方已经通车了。 所以前线士兵看到的报纸,也就比咸阳晚了十来天而已。 当士兵们看到报纸的时候,顿时哈哈大笑。 他们看到了摄影师拍的一张照片。 在一处看台上,观众正在起哄,向下面扔糕点,扔铜钱。 而在中间,奥古斯都正在一脸谄媚的笑着,向周围的人拱手作揖。 旁边还有一些文字。 士兵们现在都粗略的懂了一些文字,就算有不懂的,连蒙带猜也就过去了。 这些士兵看了旁边的说明之后,更是哈哈大笑。 想不到啊,不可一世的奥古斯都,竟然如此卑微,如此狼狈。 而秦人中的将领,显然也看到了这些报纸。 士兵们只是看个热闹罢了,但是将领们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或许可以凭借这些报纸,打下那些坚固的城池。 于是,他们将报纸绑在箭上,射到了城墙之中。 ………… 当天晚上,城池内的士兵捡到了报纸。 他们不认识上面的秦人文字,但是至少能看懂图。 他们看着一脸谄媚的奥古斯都,简直是心如刀绞。 士兵们痛心的说道:“奥古斯都,被秦人捉到斗兽场去了吗?” 不得不说,高高的看台和低矮的舞台组合起来,确实有点像是斗兽场。 不过,士兵当中也有明白人。 他们说道:“这不像是斗兽场,你看,奥古斯都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士兵们都有些懵逼。 在他们的想象中,奥古斯都被抓走之后,应该是坚贞不屈的。即便经历了严刑拷打,可依然像是一个英雄一样。 并且,这英雄早晚有一天回回来,带着他们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怎么今天……怎么今天奥古斯都看起来这么开心,完全不像是坚贞不屈的英雄呢? 有人把报纸犯了一个面,很快看到了奥古斯都的那封信。 这封信是奥古斯都写给嬴政的,报纸上既刊登了奥古斯都的亲笔原件,也刊登了翻译版本。 原件是为了证明确实有这封信。而翻译版本,则是为了让秦人看懂。 没想到在蛮夷之国,原件居然歪打正着,让这些蛮夷士兵看懂了。 他们一字一句的读着这封信。 信中的奥古斯都充满了卑躬屈膝,他不断地向嬴政认错,说当初真的不应该挑衅大秦,以至于惹得天威震怒。现在真的是追悔莫及。 幸好他迷途知返,及时投降,才没有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奥古斯都说,他看到了秦人的热情,看到了秦人的宽宏大量。这样一比较,他更加鄙视自己的小算计,小心思。 与伟大的皇帝相比,他这个蛮夷的王,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奥古斯都最后信誓旦旦的保证,终其一生,他都要忠诚于大秦的皇帝,绝对不会生出反叛之心。 士兵们看到这封信,全都懵逼了。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真的吗? 很多人内心深处已经相信了,这就是真的。 毕竟奥古斯都那副谄媚的样子,众人都看在眼中了。 而且这些士兵也知道一个道理,照片是不能作假的。 所以……原来奥古斯都是主动投降的吗?原来奥古斯都已经投降了,并且在咸阳城做起了衣食丰足的俘虏吗? 他却要我们在这里卖命? 这是什么道理? 凭什么? 于是,蛮夷之国的士兵,渐渐地有了别的想法。 幸好,这些报纸及时的被那些将领看到了。 将领们立刻宣布,这报纸是伪造的。 照片中的人,并不是奥古斯都,是秦人找了一个与奥古斯都长得很像的人,故意拍了这样的照片。 而那封信,也不是奥古斯都的笔迹。 这一份辟谣声明出来之后,有不少人都从坚信不疑,变成了将信将疑。 士兵们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但是那些将领们,他们自己却满腹疑虑。 照片中的人,分明就是奥古斯都啊。 那封信,也是奥古斯都的笔迹啊。 这绝对错不了。 这么说,奥古斯都真的在蛮夷之国过的挺好的?那我们究竟是在为谁卖命? 还要苦苦的守着这个众神之国吗?众神之国还存在吗? 这样的疑惑,持续了十来天。最后,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 首先,是最大的城池宣布自立为王,不再听从不存在的蛮夷之国的号令。 紧接着,像是多米诺骨牌倒地一样,越来越多的城池自立为王。 一时间,蛮夷之国,到处都是王了。 秦人将领们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加以干涉。 当称王的风潮过去之后,他们开始进攻蛮夷之国。 这一次,势如破竹的拿下来了很多城池。 在称王之前,这些城池互相支援。 称王之后,就是独立的个体了,虽然他们也努力的建立一些联盟,但是毕竟怀了各自的小心思。 甚至有的王还想着趁乱吞并别人的城池。 这样一来,就给了秦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 “捷报,捷报,我大秦在蛮夷之国势如破竹,今日又下十城。”卖报的小童高声呼喊着。 冯去力看着报纸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冯甲干笑了一声,有些心虚的说道:“主人,你想看什么消息啊。” 冯去力说道:“自然是会计们的消息了。我出钱出力,从天下各处搜罗了一大批会计,这时候,应该到咸阳城了才对啊。” 冯甲干笑了一声,说道:“主人,这些会计……有必要这么着急去找吗?” 冯去力说道:“必须着急,怎么能不着急呢?如果会计到的晚了,商君别院转移财产怎么办?” “他们行贿的证据,我们一定要抓到手才行。而且一定要快,迟则生变。” 冯甲干笑了一声,说道:“是,主人说的有道理啊……” 他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心想:这叫什么事啊?看来转移财产的事情,得尽快了。 冯去力这几天一边等着会计的消息,一边暗地里写奏折。 他在奏折当中,狠狠的批判了贿赂证人的行为。当然了,他没有指明是商君别院贿赂了王五。 其实这是冯去力的策略,这是多年混迹官场的经验。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点到为止就可以了,点到为止,就显得这个人不是那么恶毒,并且给了别人充分想象的空间。 有了这个空间,舆论就可以发酵,就可以产生很多事了。 冯去力有些得意洋洋。他开始畅想着,大能商君别院的账目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就把这些奏折送上去,到时候…… 冯去力忍不住乐出声来了。 当然,现在商君别院还没有出事,这些都是脑补而已。 不过在冯去力看来,这些都是有根据的脑补,假以时日,自己的脑补肯定会成为现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这些会计,查账差的太慢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从房中走了出来。 这时候,有一大群会计正在收拾行李。 这些会计,原本是在冯去力家中查账的,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准备离开了。 他们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来,毕竟冯甲贿赂王五的时候,用的都是商君别院的贷款,根本没有走账。 冯去力得意洋洋的说道:“如何?” 会计们说道:“大人清白无辜,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到。” 冯去力又说道:“你们可真的查清楚了?我当真是清白无辜?” 会计们说道:“绝对是清白无辜,我等一清二楚。回去之后,就会上报给陛下。”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 会计们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冯去力却又叫住了他们,随手一人给了他们一锭金子,说道:“如今会计人手短缺。你们回去之后,却不能偷懒,应当及时去商君别院试试啊。” 这些会计愣了一下,然后纷纷说道:“我们是打算去商君别院,大人的赏赐,不敢收。” 冯去力说道:“这些赏赐,一者是给你们,嘉奖你们连日辛苦。二者是希望你们在商君别院努力一些,早日还商君别院的清白。” 会计们应了一声,带着金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冯去力看着自己家,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饱蘸浓墨,在纸上笔走龙蛇的写起来了。 冯去力写了一篇赋。这赋就叫做清白赋。 在这篇赋中,冯去力用十分华丽的辞藻,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然后表达了一下自己清白无辜,沉冤昭雪的喜悦。 这篇赋写完之后,冯去力很开心的点了点头:“好啊,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篇赋也写的很好。” 写完之后,冯去力把一直在院子里徘徊的冯甲叫进来了,微笑着说道:“你看我这赋写得怎么样?” 冯甲只是文墨罢了,看账本,看报纸,还可以,看这种文学性太强的东西就有点吃力了。 而且冯甲现在心乱如麻,哪有时间欣赏什么赋? 不过,冯甲通篇读了一遍,然后开始抑扬顿挫的赞美。 不管有没有看懂,不管是不是真的觉得好,冯甲都练就了一身本领,可以不着痕迹的拍马屁。 关键是冯去力还真的就信以为真了。 他点了点头,对冯甲说道:“你把这篇赋拿出去,交给……我想想啊,是咸阳日报比较好呢,还是将军小报比较好呢?” 冯甲疑惑的说道:“主人的文章,为何要在谪仙的报纸上发表?我听说咸阳日报是商君别院创办的,而将军小报是李信创办的。” “咱们不如放到儒者大报。儒者大报,是儒生自己的报纸,虽然背后的老板是谁,至今没人知道,不过看这报纸倾心儒生,敢于和李信以及谪仙争论,算是一家很有骨气的报纸了。” “坊间一直传言,说儒者大报,乃是淳于越博士暗中创办的,如果我们把文章投到儒者大报上面,那岂不是很好吗?” 冯去力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这清白赋,虽然只是说,我自己是清白的,但是我的潜台词却是在说,商君别院不是清白的。” “我正是要发表到咸阳日报,或者将军小报上,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冯甲干笑了一声,有些无力的说道:“主人,我们……我们有必要这么高调吗?” 冯去力说道:“有必要,当然有必要了。每每有人得罪了谪仙,谪仙总是紧追不舍,紧咬不放,一定要把人逼得家破人亡才行。我今日,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尝尝这个滋味。” 冯甲干笑了一声,说道:“可是每当有人要与谪仙决一死战的时候,往往都会身败名裂,主人,我觉得我们还是慎重一点好。” 冯去力思索了一番,然后大手一挥,极为自信的说道:“不必了。那些人没有准备充分,而我不一样,我要借着这一次,打一个翻身仗,把之前的谣言,统统打破。我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七百四十八章 给他上头版 冯去力意气风发,一定要逼着冯甲赶快去投稿。 冯甲努力的阻拦他。 看在多年主仆情分上阻拦他。 但是……没有阻拦成功。 冯甲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主人,当真要发到报纸上?” 冯去力说道:“当然。” 随后,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冯甲:“你怎么回事?为何一直推诿?莫非是怕了槐谷子不成?” 冯甲干咳了一声,有些为难的说道:“主人,要知道谪仙入朝以来,屡屡与人争斗,从来没有败绩啊。” “多少人自信满满,想要扳倒槐谷子,一夜扬名。可是现在呢?他们都做了一抔黄土。连姓名都被世人遗忘了。” “小人觉得,咱们这一次,是不是太冒险了?”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与他们不一样。我能扳倒槐谷子,有十大理由。” 冯甲惊奇的看着冯去力。 冯去力自信满满的说道:“其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槐谷子在朝中嚣张跋扈,对他不满者大有人在。而我在朝中一向随和,友人众多。一旦我与槐谷子开战,必定有人帮我。” 冯甲哦了一声。 冯去力又说道:“其二,会计已经离开了,确定咱们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咱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那还怕什么槐谷子?” 冯甲干笑了一声,有些虚弱的说道:“也是啊,主人考虑的周到。” 冯去力又说道:“其三,槐谷子确实屡战屡胜。但是那是因为他的对手太弱了。他曾经和本大人这样地位奇高的人战斗过吗?” 冯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与此同时,冯甲脑海中浮现出来了被迫做至交好友的赵腾和淳于越,被怼的很狼狈的李斯和王绾,已经死了的赵高……” 冯去力继续信心十足的说道:“其四。这次我不是主动要扳倒槐谷子,而是一步步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不得不做,不得不倾尽全力。而槐谷子未必需要倾尽全力。这样两相比较,一个尽力,一个不尽力,我焉有不胜之理?” 冯甲应了一声:“是,大人说得对。”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除此之外,日前我们这些朝臣去商君别院听夜课。有一课是讲到了概率。说将一枚半两钱抛到空中看正反。” “如果不加干预的话,大约有五十来次是正,五十来次是反,这就是概率了。” “现在槐谷子扳倒了多少人?胜了多少人?就算从概率上说,我这次也应该赢了。” 冯甲有些茫然的看着冯去力,心想:这玩意……也能用概率?好深奥啊。 冯去力接着说道:“其五,我这篇清白赋,言辞恳切,读起来催人泪下,必定能在百姓心中引起反响。” “最后,我有自信,此事能成,则一步登天。若不能成,我宁愿告老还乡。” “这份自信心,让我必胜。又因为这份自信心,前面的无条理由,成功的几率都要翻倍。五大理由,瞬间变成了十大理由。” 冯甲:“……” 也……也用不着这样凑数吧? 冯去力微笑着问道:“如何?” 冯甲连连点头,说道:“小人已经能想象出来,主人获胜之后的光彩了。到时候小人也能跟着风光一把。” 冯去力哈哈大笑,说道:“这是自然。” 冯甲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那……小人就先出去了?” 冯去力嗯了一声,然后又叫住冯甲:“你等等,你觉得我这篇清白赋,登在什么地方比较好?” 冯甲快哭了,怎么还没忘了这件事? 他说:“主人的意思呢?” 冯去力说道:“咸阳日报,比较正统,一般报道大事,内容比较克制。我这清白赋感情真挚,催人泪下,似乎更适合将军小报。” 冯甲点了点头:“是,将军小报看的老百姓更多一些。” 冯去力说道:“那就是将军小报,恰好将军小报总是傍晚发报,告诉他们,今天一定要见报,否则的话,本大人就去投给儒者大报了。” 冯甲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 一刻钟后,将军小报门口出现了冯甲的身影。 冯甲有些犹豫,一直在门口徘徊。 将军小报的记者探出头来,看着冯甲说道:“老兄,你在干什么?”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这里有一篇文章,想要登报。” 记者说道:“哦,登报啊。头版十万钱,副版一万钱。夹缝一千钱。你要登在哪里?” 冯甲大吃了一惊:“这么多?” 记者说道:“当然了,你也不看看咱们将军小报的发行量,这要是登上去,那不是一夜成名吗?” “当然了,也不是谁的文章都能登上头版。我们也要看质量的。” 冯甲说道:“你看这篇文章如何?” 记者扫了一眼,也没有仔细看:“这什么玩意?” 冯甲说道:“清白赋。” 记者:“什么清白赋?我们将军小报是报道奇闻轶事的,受众是普通百姓,谁有工夫看这些扯淡的东西?” 冯甲:“……” 他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现在好了,将军小报不收,那么这一篇清白赋就不用登上去了。 虽然冯甲打算卷钱开溜,但是多年的主仆情谊……能让冯去力少丢一点人,就少丢一点人吧。 这是他最后的善良。 没想到冯甲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人叫道:“等等。” 冯甲只好站定了脚步。 只听刚才的记者说道:“主编,你怎么来了?” 冯甲回头,看到是一个中年男人,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冯甲。 这一位,估计就是将军小报的主编了。 主编说道:“别人的文章可以不登,但是这一位的文章,怎么能拒绝呢?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尊驾是御史大人府上的管家吧?” 冯甲点了点头。 他现在宁愿自己不是冯府的管家。 主编说道:“来来来,让我看看尊驾的文章。” 冯甲只能把清白赋递上去了。 主编看了一段,然后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文采斐然啊。” 他又向后面读了一段,然后说道:“咦?这竟然是御史大夫写的吗?” 冯甲说道:“自然是御史大夫写的了,小人哪有这样的本领。” 主编点了点头:“好啊。好啊。原来是御史大夫的手笔,怪不得如此动人。” 冯甲问道:“那……能登上去吗?” 主编想了想,说道:“此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去上报一下,请稍等。” 冯甲应了一声。 他被带到了报社里面,上了茶水,一边喝茶一边等。 与此同时,主编上报给了副总编,副总编上报给了总编,总编又拿着文章急匆匆去找李信。 他到了李府,听人说李信刚刚离开,去了商君别院,于是又急匆匆的去商君别院。 半个时辰之后,总编终于见到了李信,李信正在和李水下棋,旁边的伏尧急的抓耳挠腮,一副想要指点一下的样子。 主编走到近前的时候,看到谪仙拿起来一枚棋子,重重的砸在李信的旗子上,嘴里面哈哈大笑:“你的军长被我的炸弹炸死了。” 主编心想:谪仙好厉害啊,学识居然如此渊博,这样的棋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这里面有军长?炸弹……难道是传闻中的那种新式武器?怪不得谪仙和李大将军并成为当世两大战神,天天琢磨打仗,能不是战神吗? 这时候,旁边的伏尧唉声叹气,使劲拍着李信的肩膀说道:“老李,你若听我的话,用师长堵住炸弹,便不会如此了。” 李信在旁边幽幽的说道:“无妨,你没有看见吗?我的炸弹已经逼近他的司令了。” 伏尧说道:“那有什么用?他的司令周围全都是小兵,你的炸弹过得来吗?” 李信说道:“过不来不要紧,只要能将他逼在角落中动弹不得便可以了。现在他有司令和没司令有什么区别?我只要在外面杀他的散兵游勇就可以了。” 主编又一脸敬佩的看着伏尧,心想:伏尧公子果然厉害啊,居然能与两大战神一较短长?看来我大秦据当今圣上之后,又要有一位生命天子了。 主编正在感慨的时候,伏尧一抬头看见他了,连忙说道:“来的正好,来来来,咱们两个也下一盘。” 主编为难的说道:“小人不会啊。” 伏尧说道:“你不是办报纸的吗?文化人还不会?这个连三岁孩童都会,来来来,我教你。” 伏尧拉着主编做到了一张小桌子跟前,旁边有小丫鬟摆上了棋盘。 主编看着那一堆司令、将军、师长、旅长、团长、营帐、队长、伍长、工兵……有点眼晕。 伏尧说道:“这是大致对应的咱们军中的军衔。这个司令,你就理解为三军主帅好了。” 主编点了点头:“是。” 他毕竟是办报纸的,见多识广,对军中的军衔,也有所耳闻。所以伏尧说了一通之后,他大概就明白了谁大谁小。 伏尧说道:“至于规则,这个也简单,就是大的吃小的,只能在附近前后左右移动,不能斜着动,明白了吗?” 主编哦了一声,又问中间的军旗:“这是属于谁的?” 伏尧说道:“谁赢了就是谁的。” 主编连连点头,又问:“这炸弹和地雷怎么用?” 伏尧说道:“炸弹可以动,想炸谁就炸谁。地雷不能动,但是人也动不了它。想要让他动,除非你踩上去,和地雷一块死了。” “但是工兵可以把地雷铲掉……” 主编听了一会,然后又消化了一会。 他忽然发现,这种棋似乎很简单,也很好玩啊。 伏尧催促道:“快来吧。” 于是主编和伏尧玩起来了。 这一玩,就是两个时辰。 冯甲在将军小报等消息,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感觉膀胱都要爆炸了。 他忍不住问记者:“怎么还没有回来?” 记者说道:“这很正常,毕竟是御史大夫的文章,肯定要字斟句酌,仔细研究。” 冯甲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借用一下厕所。” 记者一脸歉意的说道:“厕所,只能在这里工作的人用。毕竟人多手杂,让你进到后面去,丢了东西说不清楚。” 冯甲:“……” 他说道:“那我先离开一会。上个厕所再回来。” 记者有些犹豫:“万一主编回来了,您老却不在。那这版面费……” 冯甲想了想,多少钱不是钱呢?这个钱不要白不要。 他问记者:“你觉得,这个文章能上哪一版?” 记者说道:“至少是副版。” 冯甲算了算,副版就是一万钱啊。 于是,他坐在凳子上,死死的忍住了。 等到天黑的时候,伏尧终于放了主编。 主编这才有时间去找李信,把来意说了一边。 李信好奇的说道:“什么东西?冯去力的文章?清白赋?拿过来看看。” 李信拿出来看了一会,装模做样的点了点头:“嗯,写的好。” 李水也拿过来,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嗯,写的确实不错。” 其实,他们两个根本不知道这清白赋是什么东西。什么辞藻的好坏,更是一窍不通。 甚至于有一些生僻字李水都不认识。 不过,他们至少知道这是冯去力喊冤叫屈的东西。 李水纳闷的问李信:“此人,为何如此有自信?” 李信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你弄错了?他真的是清白的?” 李水说道:“不可能啊。王五那么多金银,哪来的?那肯定是他送的啊。” 李信说道:“若当真是他送的。他为何如此嚣张?” 李水说道:“他确实很嚣张,不仅写了清白赋,而且出钱出力,帮忙请了很多会计,一副要找出真相的样子。” 李信说道:“我越来越看不懂冯去力了。” 李水说道:“是啊,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主编在旁边干咳了一声,问道:“两位大人,那这文章……” 李水说道:“登,登头版。” 李信干咳了一声:“槐兄,那是我的报纸。” 李水笑嘻嘻的说:“行,听李兄的。” 李信说道:“登,登头版。” 第七百四十九章 我等,苦槐谷子久矣 主编说道:“安排到头版吗?我们头版一般报道十分重大的事情。” 李信对主编说道:“御史大夫的事,难道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吗?” 李水也对主编说道:“放到头版绝对没有问题。你放心去做。” 主编干咳了一声,说道:“可是头版需要十万钱。” 李水和李信都乐了:“你放心,御史大夫有的是钱。” 主编应了一声,带着文章走了。 ………… 冯甲已经快要尿裤子了,好容易等来了主编。 他像是看见亲人一样,拉着主编的手说道:“你可算回来了。” 主编微微一笑,对冯甲说道:“我与人商议了一番,你这文章,可以刊登。” 冯甲应了一声。 主编对冯甲说道:“我给你安排到头版,如何?” 冯甲心中一喜:“头版,是十万钱吗?” 主编说道:“是,虽然这是御史大夫的文章,但是毕竟是你主动送过来的,规矩不能坏。老实说,就文采而论,放到头版不大合适。但是关键是这篇赋的背景很重要。” “所以……我们勉为其难放在头版,所以,这版面费需要你出一下。” 冯甲微微一愣,他摆了摆手说道:“那什么,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理解错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将我家大人的文章放在这里,还要给你钱?” 主编说道:“正是。” 冯甲:“……” 他又问:“十万钱?” 主编说道:“正是。” 这不是扯淡吗? 一瞬间,冯甲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他拿过文章,转身就要走。 可是想想自己就这样走了,冯去力那里怎么交代? 这件事早晚会传到冯去力的耳朵里面,到时候冯去力肯定知道,自己为了节省十万钱,没有给他投稿,到时候会不会把他气个半死? 冯甲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缓缓的转过身来,对主编说道:“这十万钱,能记账吗?” 主编微笑着说道:“概不赊欠。” 冯甲又说道:“我派人回去取?” 主编说道:“我们晚上要进行排版,准备发行第二天的报纸,冯先生最好快一点。” 冯甲叹了口气,急匆匆的向冯府走去。 他不敢走得太快,毕竟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了。 他也不敢走得太慢,万一耽搁了报纸,他担待不起。 有时候冯甲真的想在街上解决算了。 但是这可恶的谪仙,在咸阳城装了很多路灯,还有可恶的小贩,大半夜不回家睡觉,还在路边卖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冯甲没办法方便。 就算有办法他也不敢方便,因为谪仙有令,抓到这样的人,要处以罚款,并且游街示众。 太丢人了。 冯甲只好忍着。 就在他匆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冯去力勒令自己当天晚上必须见报。 现在可好,被主编磨磨蹭蹭,拖到了深夜,就算要见报,也只能是第二天了。这回去怎么交代? 冯甲想到这里,这么一紧张,身体一阵抽搐。 淋淋漓漓,再也止不住了。 半个时辰后,冯甲洗了澡,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然后去见冯去力了。 冯去力还没有睡觉。 他现在精神亢奋,根本睡不着。 冯去力见冯甲进来了,一脸阴沉的说道:“怎么回事?” 冯甲扭头一看,冯去力的桌上摊着一张报纸,正是今天晚上的将军小报。 冯甲瞬间想到了一个瞎话,然后对冯去力说道:“主人,这将军小报的人说,今天傍晚的报纸已经印出来了。想要发行的话,只能安排到明天了。” 冯去力微微点了点头:“罢了,那就安排到明天吧。” 冯甲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 冯去力看了看天色,淡淡的说道:“既然安排到明天,你就先去睡吧,天色不早了。” 冯甲应了一声,却没有走。 冯去力纳闷的说道:“还有事?”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将军小报的人,打算给咱们报纸安排到头版。” 冯去力说道:“头版很好啊,那就头版。” 冯甲说道:“不过这头版,需要一些钱。大概是十万钱。” 冯去力咦了一声:“给这么多钱吗?那很好啊,发表文章还能挣钱,不错。” 冯甲说道:“那什么……是咱们给人家钱。” 冯去力拍案而起:“什么?简直是欺人太甚。” 冯甲苦着脸说道:“小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将军小报的人振振有词,死活不肯通融。小人已经费尽唇舌,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罢了,那就给他们十万钱吧。花小钱,办大事。十万钱不算什么。” 冯甲心想:十万钱,以前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贫如洗的冯氏来说,真的挺算什么的。 冯甲去账房拿了十万钱,然后交给将军小报了。 现在冯府的不动产都已经抵押了,只剩下账房那点钱,还不归谪仙钱庄管。 也幸好还有一点流动资金,否则的话,冯甲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 将军小报很重视冯去力的文章,特地在早上出了增刊。 现在咸阳城中的百姓都已经有经验了,看到增刊就知道是有大事发生。 于是,大家纷纷购买,研究将军小报的增刊有什么玄机。 家长里短,豪门内幕,这些是将军小报的正规套路。 唯一不正规的,就是冯去力的清白赋了。 只不过百姓们欣赏水平有限,纷纷互相询问:“你今天,看到清白赋了吗?你看懂了吗?” 他们知道,这清白赋绝对是有玄机,否则的话,不可能放在头版,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出一份增刊。 可是……这清白赋到底是说什么的? 里面那么多华丽的辞藻,那么多华丽的比喻,有点弄不明白啊。 于是,这一天百姓们的口头语都变了。 以前问,别来无恙乎? 今天问,你看清白赋了吗? 恰好这一日又赶上朝议,那些大人们上朝的时候,都看到了街上的盛况。 而且小报童还在沿街叫卖:“看一看了啊,看一看了啊。御史大夫的清白赋了啊。” 于是,朝臣们也买了清白赋,人手一份。 朝臣们都是文化人,他们看了一眼清白赋,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难道……御史大夫当真是清白的?”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念头。 应该是清白的吧,否则的话,怎么会写这样一篇清白赋?否则的话,怎么会专门登报? 如果他不是清白的,还非要这么干,那也太嚣张了吧? 于是,朝臣们的心思活泛起来了。 咸阳百官,苦槐谷子久矣。 以往有人与槐谷子起了争执,大家都不敢说话,因为槐谷子太能打了,百战百胜,还因为和槐谷子起争执的人,自己就有污点,往往被槐谷子抓住打倒。 所以朝臣们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免得被殃及池鱼,免得被人当枪使。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冯去力信心十足。 或许,真的可以除掉朝堂上的祸患。 ………… 议政殿门口,百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聊天,聊得内容,自然是清白赋了。 冯去力还没有来,李水李信也没有来。 所以这些朝臣可以自由的谈论一些东西。 可是他们在谈论的时候,还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淳于越和赵腾。 这两个倒霉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叹了口气。 淳于越说道:“老夫是被迫做了槐谷子的姐丈,百官信以为真,居然开始孤立我了。” 赵腾点头说道:“是啊。我也是被迫做了槐谷子的至交好友,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倒霉。” 淳于越沉默了一会,对赵腾说道:“你觉得……这一次槐谷子和冯去力,谁输谁赢?” 赵腾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觉得,槐谷子赢的可能性比较大。” 淳于越也点了点头。 赵腾看向淳于越:“博士也以为,清白赋是假的?” 淳于越笑了笑:“真的假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相信槐谷子会去贿赂王五。” “虽然我不认同,但是不得不说,现在槐谷子已经名满天下了。百姓们听到谪仙两个字,总是肃然起敬。” “他没必要再剽窃别人的兵法,写一本谪仙兵法。这得不偿失。” 赵腾点了点头:“那本兵书,我看过了,用兵的方式很缺德,像是谪仙的手笔。而且,里面提到了很多新式武器。也都是商君别院研制的。” “再加上谪仙兵法与王五日记一相印证……事情就很明了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在另一边,朝臣们也在讨论。 有朝臣问众人:“诸位大人,你们相信谪仙,还是相信御史大夫?” 有一个人说道:“自然是相信御史大夫了?” 众人齐声问道:“为何?” 这人说道:“剽窃别人的兵法。这种事谪仙做得出来,御史大夫做不出来。众所周知,御史大夫乃是忠厚之人,但是谪仙嘛……这厚颜无耻的外号,可是无人不知啊。” 朝臣们哄堂大笑。 又有人说道:“更何况,谪仙一再说,这兵法不是他写的。他为何要一直否认,是不是心虚了?” “应该是他见识了冯去力的兵法,然后写成了一本书。本来想博名声,但是事到临头,又有些担心了。” “这厚脸皮,终于有了不厚的时候,于是,他开始极力否认。” “只可惜,谪仙身边的人不知道啊。还在努力的将这本书安在他的头上。” “后来谪仙发现骑虎难下,于是不惜派人贿赂王五。” “冯大人为了自证清白,心中悲愤,写了这一本清白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啊。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就很清楚了。” 众人看向王绾:“丞相大人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绾微微一笑:“诸位想要怎么做,便怎么做,何必问我呢?” 朝臣们说道:“我等愿意唯丞相马首是瞻。” 王绾叹了口气,说道:“近几年来,这商君别院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我们这些人的生活,也变了。” “房子越来越贵,想要买房置地,花的钱越来越多。” “什么仙酒仙菜仙茶,这些东西都贵的离谱。但是你不吃吧,又显得不够尊贵。” “家中的女眷总需要胭脂水粉,孩子又需要一些玩具。” “俸禄微薄,想必诸位大人都有点入不敷出吧?”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 王绾又说道:“诸位大人,都在商君别院有些欠账吧?” 朝臣们又点了点头:“我们都在商君别院欠了钱。这些钱利息不高,而且可以分期付款,看起来不是太多。” “但是……仔细算算账,其实还是很肉疼的。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能潇洒的过日子了,总是要盘算着,又该还账了。” 一席话说的大家很有同感,不知道多少人使劲点了点头。 尤其是李斯和王绾这种欠款数额巨大的,都十分赞同。 王绾又说道:“如果槐谷子被扳倒了呢?这些欠款是不是就……” 朝臣们顿时一愣,随后一脸热切的看着王绾:“丞相的意思是……” 王绾干咳了一声:“老夫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朝臣们想了想,然后对王绾说道:“可是……想要扳倒槐谷子,何其难也?只是剽窃兵法,这好像没什么吧?” 王绾笑呵呵的说道:“剽窃兵法,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让陛下厌倦他,警惕他。” “如果他剽窃的罪名坐实了,我们不就可以做别的事了吗?” “我们可以说,谪仙在军中培养了一些人,有不轨之心。我们可以说,谪仙开疆拓土,有自理我往的想法。” “陛下是明君,可是只要是君主,就会警惕太能干的人。槐谷子,说到底也就是一个炼丹术士。他最好的地方,是呆在丹房里面,为陛下炼制长生丹药。” “更何况,现在四海已经平定了。该是兔死狗烹的时候了。我觉得,我们成功的几率不小。” 第七百五十章 明君与奸雄 朝臣们听了王绾的话之后,个个精神抖擞。 他们忽然觉得,王绾说的可能性不小,没准真的可以成功。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四海平定,陛下已经不需要槐谷子了。 而槐谷子功劳太大,陛下肯定不会放心的。 如果这时候大家齐心协力,一块弹劾槐谷子一把。 陛下肯定会龙颜大悦,顺势狠狠的斥责槐谷子一番,甚至会借题发挥,要杀了他。 槐谷子是不是真的有罪,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陛下觉得他有罪。 不过,陛下虽然会有处死槐谷子的想法,不过肯定不会真的处死他的。 因为陛下需要槐谷子炼制长生不老丹药。 这时候,大家正好假装给槐谷子求情,装一把好人。留他一条性命,子啊丹房里面老老实实炼丹就可以了。 如此一来,槐谷子的权柄没有了,大家也成全了既往不咎,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完美,很完美。 于是,朝臣个个信心十足的看着议政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进谗言了。 李斯看了王绾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王绾则冲他微微一笑,这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李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王绾并不是真的要扳倒槐谷子。 现在朝中直接威胁王绾的,不是槐谷子,是冯去力。 冯去力这个御史大夫的身份,就像是一把悬在王绾头上的剑。 这么说,王绾鼓动朝臣弹劾槐谷子……其实是让冯去力产生错觉? 让他自信心膨胀,然后和槐谷子碰个你死我活? 那样一来,无论是冯去力赢了,还是槐谷子赢了,王绾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李斯想到这里,就佩服的看了王绾一眼:不愧是丞相啊,果然老谋深算。 这时候,远远的冯去力来了。 朝臣们都围了上去,热络的说道:“御史大夫,近来可好啊?” 冯去力笑了笑,说道:“尚可。” 朝臣们又说道:“这一日若能扫清奸佞,则我大秦便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冯去力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自然。” 这时候他也看出来了,这些朝臣有向自己靠拢的意思。 冯去力并不意外,毕竟他自认为自己那篇清白赋,震古烁今,乃是不可多得的好文。 看了这篇文章,朝臣们大概也明白自己的心了。 这时候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想办法扳倒槐谷子,这不是应该的吗? 紧接着,冯去力又想,槐谷子在朝中盘踞已久,危害一方,如果这次能除掉这一害,那在朝中的威望,还不是如日中天? 到那时候,自己是不是可以顺势干掉王绾,位极人臣? 冯去力忽然发现,自己和槐谷子作对这一步棋,其实是走对了。 之前冯去力与李水杠上,那是赶鸭子上架,一步步逼不得已,只好如此。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如果不冒这一下险,如何位极人臣? 而且他也发现了,这次冒险是冒对了。现在的结果不是挺好吗? 冯去力正在畅想自己的美好未来的时候,远远地李水和李信一伙人来了。 李水和李信走在最前面,依然是那标志性的嚣张的步伐。 跟在后面的,则是周青臣等一群马屁精。 朝臣们看到李水之后,都笑嘻嘻的打招呼。 他们和李水打招呼,倒也不是真的要和李水交好。而是觉得……李水这家伙估计很快就要被踢出去了。 对于要离开的人,大家友善一点也是应该的……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我发现今日诸位大人,对我都热情了许多。” 李信嗯了一声:“可见槐兄的品性,终于得到大家的认可了。” 李水点了点头,有些开心的说道:“似乎确实是这样了。或许我最近应该写一篇品行赋。” 朝臣:“……” 这个不要脸的,又刷新大家的认知下线了。 有些朝臣不怀好意的问道:“谪仙,你认为御史大人的清白赋怎么样?” 谪仙点了点头,说道:“文采斐然,很是不错。” 李信在旁边补充说道:“确实不错。我们正在商议,今年的谪仙文学奖,是不是可以提名一下御史大人。” 朝臣:“……” 行吧,你们两个赢了。 这时候,淳于越走过来,干咳了一声,对李水和李信两个人说道:“你们过来。” 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淳于越低声说道:“你们两个是当着不知道,还是在故作镇定?” 李水纳闷的问道:“什么?” 淳于越说道:“朝臣们已经与冯去力联合起来,准备弹劾你们了,你们一点都不慌张吗?”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何必慌张呢?这种事不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吗?” 淳于越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这次大不一样。以前朝臣们无法扳倒你,固然是因为你厚颜无耻……” 李水:“……” 淳于越有些尴尬的停顿了一下,改口说道:“固然是因为你能言善辩。可是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看重你,相信你。所以你的能言善辩才能起作用。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水说道:“是吗?” 淳于越说道:“如今探查明白的地方,都已经属于我大秦了。而这些地方,多半是你们打下来的,你们在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陛下能放心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外面没有威胁,你们两个却赢得了士兵的尊重,陛下能放心吗?” “这一次,无论你能不能赢了冯去力,陛下都不会让你赢的。” 李水看了看李信:“是这样吗?” 李信干咳了一声:“不至于吧?陛下乃千古一帝,身上带着千古一帝的傲气,不会杀功臣的。” 李水深感赞同的点了点头。 淳于越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说:“你们两个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未雨绸缪,未必是错的。” 李水好奇的问道:“姐丈有什么好主意吗?” 淳于越说道:“我日思夜想,倒是替你们想了一个办法,你们两个不是都有免死金牌吗?”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急流勇退,你们到了朝堂之上,先认错,找一个不大不小的借口。” “譬如家中的奴婢失手打死了人,譬如家人收受了钱财,然后说一些罪该万死的话。然后把免死金牌拿出来,双手奉上,厚着脸皮向陛下求饶。” “如此一来,陛下定然十分欢喜,定然会放你们做一个富足翁的。” 淳于越一脸诚恳的劝说道:“你们年纪轻轻,就已经功成名就,然后归隐山林,得个善终,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也算是不错了。” 李水和李信哦了一声:“我们考虑一下吧。”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年轻气盛,最为要不得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是,姐丈,我们知道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走过来,说道:“百官入殿。” 大门打开,朝臣们缓缓的走进去。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走在后面。 李信低声说道:“槐兄,你不会真的要告老还乡吧?” 李水说道:“扯淡,我才不走。李兄,你呢?”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我也不走。” 李信说道:“不过,姐丈的忧虑,确实是个问题啊。你怎么解决?”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个其实是姐丈多虑了。军队已经牢牢的控制在陛下手中了。我们两个虽然声望日隆,但是大军是听命于陛下的。陛下何必忌惮我们?” 李信说道:“你说的是,安插在士卒中的读书人吗?” 李水嗯了一声:“这些读书人,掌控了士卒的想法。而这些读书人,一级一级,又直接听命于陛下。” “有了他们,陛下就可以绝对掌控大军。只要掌控了大军,陛下就不用担心什么功高盖主。” “现在我们两个很有声望,可是我们振臂一呼,真的造反。士卒们定然不会听命的。他们敬我们,敬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武力,还有我们的忠义。” 李信点了点头:“有道理。怪不得在大军当中,三国演义最受欢迎。” 很快,众人已经到了议政殿,并且按照次序坐好了。 不过,众人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陛下。 王绾有些纳闷的问小宦官:“陛下呢?” 小宦官也有些愣神。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或许……很快便到了,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 嬴政寝室,他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伏尧。 伏尧拦在门口,一脸哀求的说道:“父皇,你当真要对我师父动手?” 嬴政说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话?” 伏尧说道:“这是我自己忽然想明白的。现在师父已经帮着父皇平定了天下,父皇是不是应该杀了他了?” 嬴政的目光缩了缩,冷冷的说道:“是谁教你的这些话?是槐谷子吗?” 伏尧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最近看史书。我看到了勾践与文种。自古雄才大略的地方,总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天下为重,情谊为轻。” 嬴政盯着伏尧看了一会,他忽然笑了:“你能想到这些,朕倒有些放心把这天下交给你,去成仙了。” 伏尧:“……” 嬴政继续对伏尧说道:“不过,你只想到了第一层,没有想到第二层。” “一个强势的君主,确实要以天下为重,情谊为轻。但是这样的君主,也不是奸雄而已,在朕看来,乃是跳梁小丑而已。” “真正高明的君主,是赏罚分明,任人唯贤且不避亲。” “普通百姓尚且知道情谊的可贵,难道做了帝王,就要冷血无情吗?” 伏尧有些呆滞。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太重情义的帝王,可能过于仁弱,容易受人摆布?” 伏尧点了点头。 嬴政说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层了。真正的明君,可以掌控天下。可以有情谊,但是又不会被情谊拖累。” “这样的帝王有这样的自信,知道自己宠信的人是忠心耿耿的人,知道自己相信的人不会骗自己。” 伏尧说道:“所以,父皇是这样的帝王?” 嬴政淡淡的说道:“怎么?你觉得朕不是吗?” 伏尧又说道:“所以……父皇觉得师父虽然才高八斗,就如同孙悟空一样,机智多端,但是不会跳出父皇的手掌心?” 嬴政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朕要去上朝了。日后你再敢在这时候拦住朕,可要受罚了。” 嬴政走了。 伏尧有些呆滞的站在嬴政的寝宫,有些不解的说道:“怪了,父皇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这时候,宦官小乙走过来了。 他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伏尧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小乙说道:“奴婢看殿下愁眉不展,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许奴婢可以为殿下解惑。” 伏尧纳闷的看着他:“你?” 小乙干笑了一声:“刚才太子和陛下的对话,奴婢都听到了。奴婢经常出入商君别院,对此也有些理解。” 伏尧知道小乙是李水的人,于是点头说道:“你说来听听。” 小乙小声说道:“其实,军权一直都在陛下手中,陛下掌握了大军,自然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伏尧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就是师父经常说的,谁掌握了刀枪,谁就有了话语权。” 小乙又说道:“陛下能彻底掌握大军,一者是陛下的威望。二者,是读书人制度。” 伏尧说道:“这个读书人制度,是师父的建议。在军中放置读书人,读书人的军衔与带兵的将领逐级相当。” “而这些读书人,都对皇帝负责。如此一来……” 伏尧忽然恍然大悟:“那时候,师父就想到这一点了吗?他把天下的的军队,打造成了彻底忠于父皇的大军。” “如此一来,父皇自然对他很放心了,自然有掌控整个天下的自信了。” 伏尧忽然发现,自己的师父真的很厉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 第七百五十一章 我要与谪仙赌命 在百官的翘首以待中,嬴政终于上朝了。 众臣行礼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畅想过一会的冯槐大战。 不过,他们虽然心急,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任何人都知道,冯槐之间必有一场大战。但是他们同时也知道,嬴政的性格,肯定是先要处理政事的。 千古一帝,不会那么轻易被情绪左右。 可以威,可以怒,但是要保持理智。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开始议政吧。” 于是由王绾主导,百官开始讨论各地政事。 那里雨水较少,收成降低,哪里发生了洪涝灾害,需要修缮河堤。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朝堂上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悄悄地瞄着冯去力和李水。 终于,有人说了一句:“陛下,最近将军小报刊登了一篇文章,臣觉得写得非常好,想要献给陛下。” 这家伙是一个普通的朝臣,辛苦了半辈子没什么建树,现在看见冯去力要赢了,想要做墙头草,搏一把。 万一赢了,或许可以飞黄腾达,更进一步,让子孙后代的生活变成简单模式,稍稍开个挂。 至于输了…… 呸!怎么可能输?上了赌桌,就必须要赢,没有个输字。 李水看着这位朝臣,有点无奈的想:“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安利文章居然安利到了陛下头上。” 嬴政看着这朝臣,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说的文章,是清白赋吗?朕已经看到了。” 这朝臣顿时表现得极为兴奋,他激动地说道:“陛下,正是清白赋啊。” 嬴政嗯了一声。 他有点不想聊这件事。 嬴政的情报网络遍及天下,尤其以咸阳城内最为发达。 冯去力府中的一举一动,嬴政清清楚楚,甚至比冯去力本人还要清楚。 在嬴政看来,冯去力这家伙上蹿下跳的,简直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他都有点不忍心拆穿冯去力了。 可惜,冯去力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朝臣见嬴政反应平淡,顿时急的抓耳挠腮。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臣以为冯大人被人诬陷,内心悲愤,不得已而写了这一篇清白赋,实在是令人同情。” “臣斗胆请求陛下,查明真相,还冯大人一个清白。”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不是已经下令,让会计们清查账目了吗?你急什么?” 朝臣一愣:“这……” 嬴政冷冷的说道:“朕问你急什么。” 朝臣吓得一激灵。 他忽然意识到,皇帝生气了。 嬴政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朝臣。 他幽幽的说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朝臣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紧张的说道:“臣……臣只是一时间被冯大人的悲伤情绪所感染,所以……” 嬴政冷笑了一声,对朝臣们说道:“如此说来,尔等想要在朕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支持某个人,反对某个人了?” 这些朝臣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是非曲直,当以事实而论,如今事实不明,难道你们要结成朋党吗?” 朝臣们都吓了一跳,连忙纷纷说道:“不敢,我等不敢……” 冯去力越听这话越不对劲。怎么陛下的意思,好像是在斥责自己呢? 冯去力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如今结果迟迟不能出来,但是坊间流言蜚语,十分难听,已经对臣造成了伤害,臣希望……” 嬴政幽幽的说道:“希望什么?” 冯去力说道:“臣希望,能加大彻查力度,早日还臣的清白。或者说,还谪仙的清白。”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冯大人这话说的就有些好笑了。我们两个,你清白了,我便不能清白。我清白了,你便不能清白。”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原来如此,是老夫考虑不周。多谢谪仙指点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不客气。” 冯去力没说话,心中冷笑:“什么东西?谁在跟你客气?我不过说几句中听的话,彼此面子上都过得去罢了。没想到……” “算了,和这个无耻之徒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现在冯去力自认为稳操胜券,所以对李水有点不屑一顾了。 这时候,旁边的李信忽然说道:“槐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你清白了,冯大人就不能清白呢?怎么冯大人清白了,你就不能清白呢?” 李水说道:“这还不简单吗?王五的巨额财富是谁送的?不是我送的,便是冯大人送的。那岂不是,不是我清白,便是冯大人清白吗?” 李信说道:“可是,这财富是槐兄你送的吗?” 李水摇头说道:“不是我。” 李信说道:“如此说来,那就是槐兄清白,而冯大人不清白了。” 李信扭头看向冯去力,幽幽的说道:“冯大人,你为何要向王五赠送巨额财富?”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不是我送的。” 李信哦了一声:“也不是冯大人送的,难道另有其人?” 李信看向刚才跳出来的朝臣。然后指着他说道:“你意欲谋反?” 朝臣一脸懵逼:“李大将军,这……这从何说起啊?” 李信冷笑了一声,说道:“王五的巨额财富,不知道是谁送的。这个人送这些财富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挑起御史大夫与谪仙之间的争斗罢了。此二人都是我大秦的栋梁之才,若他们争斗起来,朝廷必定元气大伤。” “试问什么人最喜欢看到朝廷元气大伤?只有那些反贼了。而你刚才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分明就是一个反贼。” 朝臣差点哭了。 而嬴政看着那朝臣,心中却在想:“这种可能,倒也不是没有啊。” 嬴政自然知道底细,知道王五的财富都是冯去力送的。 不过,具体操作的人,都是冯去力的管家冯甲。 难道说……冯甲是背着冯去力这么干的?冯甲被反贼收买了? 嬴政看着刚才上蹿下跳的朝臣,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 他倒不是觉得朝臣就是反贼,他只是觉得……或许真的有反贼。 而朝臣已经被吓呆了。 刚才李信指责他的时候,他只是懵逼。现在被嬴政这眼神一看,朝臣感觉自己距离法场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顿时两股战战,冷汗齐出,哀声向嬴政说道:“陛下,臣绝无叛逆之心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都安静些吧。在结果出来之前,这件事暂时不必讨论了。” 朝臣们只得答应了一声。 这时候,有小宦官兴高采烈的跑进来,对嬴政说道:“陛下,结果快要出来了。” 嬴政一愣:“什么结果?” 小宦官说道:“是会计查账的结果。” 嬴政咦了一声,问道:“结果如何?” 小宦官说道:“冯大人府中早就检查完毕了,没有任何问题。商君别院的各项生意已经检查清楚了。也都没有问题。唯独一处,谪仙钱庄,那里的掌柜与伙计死死阻拦会计,不允许检查他们的账目。” “说是必须为客户保密,除非有陛下的命令,否则的话不能给任何人看。” 朝臣们一听这话,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来,冯大人真的没有问题。看来……谪仙真的有问题。 刚才小宦官不是说了吗?冯去力府中已经检查完毕了,一切正常。 而商君别院却鬼鬼祟祟,拦着不让检查,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冯去力喜形于色。 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说道:“你的钱庄,必须为客户保密?” 李水说道:“是……不过,若是关系到朝廷安危,自然是可以查账的,不过需要当地同等级以上的大人下令罢了。” 嬴政说道:“这个同等级以上,是什么意思?”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譬如百姓告某地县令贪污。他的钱都存在了谪仙钱庄。” “那么想要调查县令,就需要当地郡守,下令调查当地钱庄。” “一地郡守,是不能调查异地钱庄的。” 李信在旁边像是捧哏一样,好奇的问道:“为何要这样安排呢?” 李水说道:“这是为了客户的安全。想想看,如果百姓告县令贪污,县令先把钱庄查封了。那百姓还怎么告状?还能告的赢吗?” 李信点了点头:“有道理。” 李水又说到:“所以,需要郡守出面,主持这件事。” “现在我与冯大人有了误会,需要彻查钱庄。那当然需要陛下的命令了,除了陛下之外,谁也无法彻底压制住我二人。” 李信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安排了这么多会计,就是为了彻查此事,告诉谪仙钱庄,不许阻拦。”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冯去力面带微笑。 他忍不住说道:“陛下,臣斗胆请求延长朝议,等结果出来。” 嬴政看了冯去力一眼,心想:你自己都不怕丢人,那我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朝臣们留在这里,不可能只是沉默的等着。 这些朝臣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 有人说道:“刚才谪仙钱庄不许会计进驻,不会是为了转移账目吧?” 又有人说道:“谪仙钱庄不会已经转移账目了吧?” 还有人说道:“若是谪仙钱庄将账目扔到火中,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吗?” 最后有人说道:“这个其实也简单,如果谪仙钱庄的账目出现了问题,那分明就是他们心中有鬼,所以动了手脚。” 李水有点不爽的说道:“诸位,你们怎么就知道是我有问题呢?也许是冯大人,或者其他人有问题也说不定。” 冯去力也有些不爽的说道:“谪仙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有问题了?” 李水说道:“我只是说,或许有问题。” 冯去力呵呵笑了一声:“谪仙钱庄有没有问题,谪仙应该清楚吧?或许,主动认错,能得到宽宥也说不定。” 李水摇了摇头:“谪仙钱庄的情况,我不清楚。谪仙钱庄成立之初,便有一条原则,任何人不可以窥探客户的隐私。” 冯去力冷笑了一声,显然不大相信。 李信忽然走过去,小声说道:“冯大人,虽然会计没有在你府中查出问题来,但是我听说,冯甲曾经在王五家中放了很多口大箱子。” “这件事,有目共睹,不少人都看到了。我觉得……你或许是有嫌疑的。要不要坦白从宽?” 冯去力恼火的说道:“我清清白白,要坦白什么?” 李信的话,算是踩到冯去力的痛处了。 冯去力,确实曾经贿赂王五,并且深深的后悔了。 好在贿赂的数额不多,不影响大局。 不过,一旦让人查出来,他也曾经贿赂王五,那想要扳倒谪仙,理由就不那么充分了。 于是冯去力拍着胸脯,努力的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有。你可不要乱说,不要听信传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们有照片吗?有我给王五送财宝的照片吗?”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倒没有。不过咸阳城中有一伙闲人正在押注。” “有的人买谪仙清白,有的人买冯大人清白。据说买谪仙清白的人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冯大人虽然写了一篇清白赋,但是咸阳百姓,似乎并不认可啊。” 冯去力快气炸了,心想:难道我在百姓心中,便是如此不堪吗?怎么这个厚颜无耻的槐谷子,反倒赢得了百姓青睐吗? 冯去力忽然热血上涌,直冲脑门。 他看着李水,大声说道:“我也要赌,我要与谪仙赌命。” 李水:“……” 他看着冯去力,幽幽的说道:“这种赌法,我早就不玩了。” 冯去力掷地有声:“必须要玩,非玩不可。”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那就……玩一玩也无妨。等一会账目送上来了,本仙就只好勉为其难,取走冯大人的项上人头算了。” 冯去力恼怒的说道:“谪仙就这么自信,一定会赢吗?” 李水摊了摊手,说道:“我是清白的,我为什么不能赢?”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一贫如洗冯去力 满朝文武一脸兴奋的看着杠起来的两个人。 又赌命了,真是刺激啊。 这时候,没有什么野心的人,都选择了看戏。而野心的人,都在悄悄的向冯去力示好。 毕竟,冯去力赢下这一场赌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最不济,也不会输了吧?毕竟刚才小宦官已经来汇报了,说在冯去力府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难道还不够吗?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这时候不站队,到时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虽然说,谪仙这么多年来,未尝失败过一次,但是……百战百胜的将军是不存在的,只要在战场上,就总有失败的时候。 就像是赌徒一样,无论赢了多少钱,只要还在牌桌上,就总有输光的那一刻。 或许这一次,就是谪仙输光的时候了。 于是……有些大胆的朝臣,就表明了一下对于冯去力的支持。 冯去力微笑着点了点头,将这些支持全盘接收。 这时候,小宦官又急匆匆的到了,对嬴政说道:“陛下,结果出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结果如何?” 小宦官说道:“根据会计们统计的结果,商君别院,同样没有问题。” 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尤其是冯去力,更加惊讶。 他看着小宦官说道:“你没有弄错?商君别院没有问题?” 小宦官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奴婢已经连续几次探查,确定商君别院没有问题。” 冯去力说道:“那就奇怪了,商君别院也没有问题,那么王五的钱财是谁送来的?难道有人看了王五日记之后,仰慕他的才华,所以送上了金银?” 冯去力说的很幽默,惹得周围的朝臣都笑起来了。 小宦官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是谁送来的钱财……御史大夫也知道,这个……我也说不好,还是让商君别院的人来说吧。” 冯去力:“嗯?” 小宦官看了看嬴政,嬴政点了点头。 冯去力有些疑惑的说道:“让商君别院的人来说?这是什么意思?那王五的钱财,还是和商君别院有关系?” 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就看见小宦官从外面领进来了几个人。 打头的那两个穿着谪仙钱庄的制服,打扮的很利落,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后面跟着的那两个,一副迂腐相,精明之中透着不同事故。这是一生都在和数字打交道的会计。 嬴政看着他们,淡淡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两拨人自报家门,果然是会计和谪仙钱庄的掌柜。 嬴政说道:“王五的财富,是谁送的,你们知道了吗?” 谪仙钱庄的人说道:“大概知道了。” 嬴政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那两个会计对视了一眼,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们先是在冯大人府上盘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我们去了谪仙的府上。” “谪仙家大业大,账目不仅数额巨大,而且错综复杂,有控股,有分红,有投资……其盘查难度,比冯大人府上难了几万倍。” 冯去力:“……” 特么的,这会计到底会不会说话?是不是在嘲笑我比较穷? 那会计却没有察觉到话中的不妥,还在自顾的说道:“好在谪仙的新式计数方法帮了我们的大忙。” “另外,商君别院的算盘也是一大神器。我们终于认真查了一番,发现商君别院没有问题。” “不过在查到谪仙钱庄的时候,还是查到一些不对劲了。” 冯去力哈哈大笑:“谪仙钱庄,那不也是商君别院的产业吗?如此说来,谪仙依然不是清白的了?” 两个会计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谪仙钱庄,固然是谪仙的产业,但是这也不能说,谪仙不是清白的。” “以为谪仙钱庄,主要是提供存钱以及放贷业务。存钱业务,就是百姓把钱交给谪仙钱庄。谪仙钱庄每个月给百姓一定利息。” “存上一年,可以凭空得到一些利息,这不是挺好的吗?” 冯去力说道:“等等,这里面不对啊。那不是说,百姓们存钱越多,商君别院越吃亏吗?这里面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 两个会计笑了。 现在聊到了他们的专业,他们自然侃侃而谈:“不会的。谪仙钱庄还有贷款业务。他们把百姓的钱贷款给大富商,然后收取一定的利息。” “因为付给百姓的利息,要小于收取富商的利息,所以两相比较,谪仙钱庄不仅不会亏损,反而会赚上一点。” “就算一镒黄金只赚上一文钱,可是谪仙钱庄每个月进出数额巨大,加起来也就十分可观了。” 冯去力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究竟查到了什么没有?” 会计说道:“查到了。我们查到。冯大人府上,曾经屡次向谪仙钱庄借贷。通过抵押房产和田产的方式,借到了大量的钱财。” 冯去力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不可能。” 谪仙钱庄的人把房契和地契拿出来了,幽幽的说道:“冯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看这个。” 冯去力把契约接过来,顿时眼前一黑。 这特么的……是真的? 谪仙钱庄的人又拿出来了借贷合同,还有自己那张纸条的照片。 照片上说,一切事宜,交由冯甲全权负责,不必在汇报。 而冯甲,就各种签合同,借了无数的钱财。 冯去力忽然心里咯噔一声。 他有些惊恐的想:难道……冯甲用借来的钱,去贿赂王五了?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勉强向会计笑了笑:“我家管家,用我的名义借了钱,可是那又如何?这与谁贿赂王五有关系吗?” 会计说道:“本来是没有关系的。可是……这些钱到哪去了?冯大人的府上,账目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来没有如此巨大数额的钱财进账。” “也就是说……这些钱借走之后,根本没有进冯大人府上,直接去了王五家中。” 冯去力的脑子开始嗡嗡的响。 他感觉事情有点出乎意料,而且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的嗓子有点发紧,勉强说道:“你的意思是……” 会计说道:“我的意思是,冯大人把自己的房契和地契抵押出去,从商君别院借钱,然后用这些钱来贿赂王五。” “这样一来,能够封住王五的口,又能让冯府摆脱干系。这一招,真的是很高明啊。” 冯去力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样,大声说道:“我没有,这是诬陷,肆无忌惮的诬陷。” 会计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大人,从目前的账目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冯去力有点心慌,他几乎是用耍无赖的语气说:“从商君别院借来的钱,不会是丢了吗?不会是被我扔了吗?怎么就是被我送给了王五呢?你们有什么证据?” 会计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这不是狡辩吗?你借走的钱,和王五收到的钱数目相当,这也太巧合了吧?” “再者说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全都丢了?这可是轰动天下的大案子啊,怎么大人一点都不着急呢?怎么众人一点都没有听到风声呢?” 冯去力:“……” 他忽然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用审问的语气与我说话?” 会计一愣,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是是,是小人多嘴了。” 会计看了看李水,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那么多金银珠宝,全都丢了?这可是轰动天下的大案子啊,怎么大人一点都不着急呢?怎么众人一点都没有听到风声呢?” 冯去力:“……” 李水根本是把会计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冯去力咬了咬牙,看看李水,又看看会计,心都在滴血。 要知道,这些会计可是冯去力找来的啊。现在居然和谪仙穿同一条裤子,反咬一口?这叫什么事啊。 冯去力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使出咸阳高官人人都会的甩锅大法来。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些金银珠宝去哪了,本官并不知道。借这些钱的人是冯甲,冯甲骗走了我的字条,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案。” “本官认为,这是谪仙钱庄没有调查清楚所致。这么大的数额,怎么能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居然任由一个仆役取走了我那么多钱?你们将我的家产还回来。” 冯去力倒打一耙,倒让谪仙钱庄的人懵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这件事,也好给你们上一课。从此以后,无论是存款还是借贷,都必须有成熟的规章制度。” “制度可以繁琐一点,不用害怕老百姓骂娘,最重要的,是保证百姓的财产安全。” 谪仙钱庄的人使劲点头。 然后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些钱……” 李水看了看嬴政。 嬴政一直以一种看热闹得超然姿态看着众人。 这时候看见李水看过来,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些钱如果是你们弄错了,自然是要还给冯去力的。” “不过,若是当真出于冯去力的授意,那便不用还了。” 李水连忙应了一声,说道:“我们立刻找到冯甲,对质一下。” 冯去力又点头疼,有点慌张。 他感觉自己快要露馅了。 找到冯甲,对质借钱的事? 借钱的事,自己可以谎称不知道,这个冯甲也没办法说什么。 可是……贿赂王五,甚至于威胁王五,这些都是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代冯甲的啊。 到时候……怎么撇清干系? 冯去力心慌,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议政殿上,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被陛下盯着。 冯去力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 很快,小宦官回来了。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刚才去捉拿冯甲的人回来说,今天早上,冯甲连同他的儿子冯小甲,已经赶着几辆大车离开了。” “据说这车里面装的,都是从冯府中搜刮来的金银珠宝。这两个人显然早就规划好了逃跑路线,一时间无法抓获,只抓住了冯甲的妻子,冯小甲的母亲。” 嬴政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女人知道实情吗?” 小宦官说道:“我们已经仔细盘问过了,她似乎一无所知。要不要将这女子……” 嬴政摇了摇头:“拿一个女人出气,算不得什么。严加看管也就是了。” 小宦官应了一声:“是。” 李水心想: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在本仙的感召下,脾气没有那么暴戾了啊。本仙……真乃再是神仙也。 李信好奇的看着李水:“槐兄,你这么得意洋洋的干什么?” 李水干咳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冯甲和冯小甲做贼心虚,挺有意思的。” 李信:“很有意思吗?” 而冯去力则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好啊。好啊。这两个人逃跑了就好。他们走了,就无法对质了,这一次我是逃过去了。” “果然不能跟谪仙赌命。这家伙从来没有输过。” 一时间,冯去力有点庆幸,有点庆幸冯甲和冯小甲逃走了。 不,不仅仅是庆幸,甚至是有点感激。 嬴政看了冯去力一眼,淡淡的说道:“既然冯甲逃走了,那么此事容后再议吧。” 众人都应了一声。 冯去力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谪仙钱庄的掌柜,一脸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那冯大人的欠款,是不是应该……” 嬴政淡淡的说道:“欠债还钱,无话可说。” 冯去力:“……” 他苦涩的说道:“陛下,老臣冤枉啊。” 嬴政说道:“等抓到了冯甲,确定这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的话,你自然就不要用还钱了。” 冯去力欲哭无泪。 一想想马上就要过一贫如洗的日子了,冯去力忽然发现……其实把冯甲和冯小甲抓回来也挺好的。 只要他们两个嘴硬一点,不把自己供出来,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硬撑下去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丞相之位,固若金汤 朝议结束了。 朝议的结果:冯去力惨败。 不仅惨败,而且过成了一个笑话。 冯去力失魂落魄的走出咸阳城,走到大街上的时候,看见墙角有一张报纸。 远远的冯去力就认出来了,这是将军小报。 为什么冯去力能这么快就认出来?因为他已经把将军小报看了很多遍了。 尤其是这一版,上面清清楚楚的印着清白赋。 加黑加粗,头版头条,十分醒目。 而且是冯去力亲自花了十万钱请人家印上去的。 现在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嘲讽。 冯去力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笑话。 好端端的,谁能想到冯甲居然借钱行贿呢? 他么的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怎么长得? 冯去力垂头丧气的往家走。 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被人拦下来了,有几个记者一脸感兴趣的走向冯去力,认真的问道:“冯大人,能跟我们说说你现在的感想吗?” “听说你在朝堂上输了。请问你真的贿赂王五了吗?” “冯大人,既然你贿赂了王五,为什么又写了一片清白赋呢?请问清白赋是在挑衅吗?” “冯大人,请问你……哎呦,救命啊,冯大人打人啦。冯大人打记者啦。” 其他的记者抓住这个机会,顿时拿起相机咔咔拍照。 太好了,明天的头条有了。 李水和李信站在远处。看着一脸狼狈的冯去力。 李信说道:“你觉得这家伙是无辜的吗?” 李水嗯了一声:“多半是无辜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蠢到去写清白赋。” “不过,你说他无辜吧,他又能无辜到什么地方去呢?贿赂王五,他一定知道,只是不知道花了那么多钱而已。” 李信问:“至于王五的钱财,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说道:“那是王五的钱财,我能怎么办?” 李信乐了。 他们目送冯去力进了冯府,然后李水挥了挥手。 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匠户们,立刻兴冲冲的向冯府去了。 冯府当中,冯去力正站在院子里面,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这地方,是祖上三代留下来的。 从自己这一辈向上数,冯氏都是贵族。 冯去力很幸运,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都是嫡出,所以这宅子一辈一辈传下来,一直传到了自己手中。 没想到啊,这么快就要属于别人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对仆役说道:“去,给我倒一杯酒。” 冯去力,已经做好准备和老宅告别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商君别院的人来了。 他们到了之后,对冯去力说道:“冯大人,我们是来接收这房子的。” 冯去力有些不快的说道:“难道你们一天都等不了了吗?” 匠户们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可以等,不过……如果迟迟拿不到该拿的东西。” “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生气,不知道谪仙会不会生气,不知道外面等待的记者会怎么说。不知道咸阳城中的百姓,会不会觉得冯大人输不起。”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冯大人是绝对输得起的。我只是担心……那些无知的小民会胡乱猜测,曲解了大人的人品。” “大人如此高风亮节的人,如果被扣上了这样的帽子,那不是太冤枉了吗?” 匠户口口声声都是在为冯去力着想,可是冯去力听在耳朵里面,全都是威胁。 怎么?你们要告诉陛下?你们要让谪仙对付我?你们还要通知记者? 冯去力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不过他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仆役说道:“让他们查。” 结果这些仆役没有动。 冯去力有些不快的看着那仆役:“你没有听到吗?” 仆役干咳了一声,有些为难的对冯去力说道:“大人。现在我已经不属于你了。管家抵押资产的时候,把我们这些做奴的人,也当成资产抵押出去了。” “我现在,勉强算是商君别院的人了。” 冯去力看着身边这人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嘴上说的很惋惜,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笑意。 不仅仅是笑意,简直快要乐出花来了。 呸,不要脸。 冯去力对匠户们说道:“我现在身无分文了,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清点资产的事情,只能你们自己来了。” 匠户们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冯府的仆役说道:“以后,你们就是商君别院的编外人员了。” “在清点账目的时候,你们一定要积极配合。只要配合的好。就有可能获得奖赏。” “想必你们知道了。谪仙的性格,有过必惩,有功必赏。恩怨分明,大丈夫也。你们想要更进一步,过上好日子,那就认真一些,积极一些。” 这些仆役全都答应了一声,然后主动帮着商君别院的匠户清点财物。 冯去力看着这些积极的仆役,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这就好像……你刚刚和深爱的人分手了,结果下一分钟,他就脱单了。 原来爱了很久的人是个渣男。 现在冯去力看仆役,就有一种怨妇看渣男的感觉。 不过,无论渣男不渣男,这漂亮的宅院已经和他关系不大了。 冯去力坐在一个石凳上面,双手抱膝,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也说不好他现在是悲凉还是屈辱,反正……他表现得倒是挺云淡风轻的。 清点财物只用了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当中,冯去力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他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像是在看一场和自己无关的闹剧。 他甚至想起来了佛经。 自从佛教传入一来,不少达官贵人都对佛经有些兴趣了。 在他们看来,佛经也是哲学的一种,算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 于是,他们开始吧佛经当成学问研究了。 而冯去力,他虽然没有深入研究,但是也听到了一些,对佛经中的内容,有些耳闻。 以前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佛经中讲述的心境。 于是,冯去力心中悲凉,忍不住念出来了自己记得最熟的佛经名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在距离冯府不远的地方,王绾正坐在丞相府,招待李斯。 李斯微笑着说道:“今日丞相这一招很高啊。让那些朝臣恭维冯去力,让他失去警惕,让他贪功冒进,然后被谪仙一掌拍在地下。” “现在看来。冯去力已经彻底完了。再也无法威胁到丞相的位子了。”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廷尉大人想想,能威胁我这丞相之位的,只有一个冯去力吗?” 李斯微微一愣,问王绾:“丞相的意思是……” 王绾幽幽的说道:“御史大夫,是用来监察百官的。而丞相犯错,会由御史大夫升任为丞相,统领百官。” “所以坐在御史大夫位子上的,不仅仅有冯去力,还会有被人。我整倒了一个冯去力,一点用都没有。” 李斯缓缓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有道理。” 王绾微微一笑:“不过,现在我有了一个计划,可以保住我的位子了。” 李斯纳闷的说道:“什么计划?” 王绾说道:“附耳上来。” 周围明明没有人,但是两个人依然做了如此神秘的动作。 好像上班之前的秘密不用耳语的方式说出来,会失去了很多期待感似的。 李斯听了王绾的计划之后,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敬佩的说道:“高明,实在是高明啊。丞相大人,果然有才华。” 王绾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你可不要夸我了。我这也只是在夹缝中求存活罢了。” ………… 冯氏府中,商君别院的匠户已经将资产清查完毕了,然后对冯去力说道:“大人请吧。” 冯去力一脸茫然:“你们要我去哪里?” 匠户说道:“天大地大,大人何处去不得?不过……你最好有个准确的目的地,我么会把你送过去。” 冯去力嘀咕着说了一个地址。 匠户们转了一圈,发现还是原来的冯府。 冯去力内心悲伤。 他不想下车,于是赖在车上不动。并且开始装睡。 有个匠户无奈的说道:“刚才不是还很精神吗?怎么忽然说困就困了?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赶车的人倒是很好心,说道:“我们应该多照顾照顾他,毕竟他今天心情不好。” “另外,无论如何,他可是御史大夫,位高权重,光是人家的爵位,就是我们努力十辈子都达不到的。” 中午的人都点了点头。 赶车的人说道:“所以,咱们就安心等着好了。等冯大人自己想明白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周围的匠户都点了点头,一脸同情的看着冯去力。 冯去力心中火大,他想要逃开,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 冯去力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买房置地。到现在,果然吃了亏。 这要是有另外的宅院多好啊。 不过,冯去力也知道,就算真的有别的宅院,也会被匠户们搜出来的,然后又归了谪仙。 冯去力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随你们的大小便吧。”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骑马的人,正好勒住马,来到了冯去力身后。 冯去力回头,看见这两个人齐齐下马,并且恭恭敬敬的向冯去力行了一礼。 冯去力心情低落,所以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有礼貌的回应了一下而已。 没想到这两个人一直跟着冯去力。 冯去力心中火大,忍不住嚷嚷了一句:“你们是记者吗?” 这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冲冯去力笑了:“大人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记者。” 冯去力幽幽的说道:“既然不是记者,为何跟着老夫?” 这两个人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乃是丞相的信使。丞相有办法救大人。” 冯去力听到丞相两个字,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走。 丞相?那是死对头啊,两人在朝堂之上是竞争关系。就算能救命,丞相也不会救自己的。 他会这么好心?一定是别有图谋。 但是冯去力在走之前,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也许……王绾真的要救人呢? 冯去力想了想,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王绾没有必要再对付自己了吧? 于是,冯去力跟着两个使者见了王绾。 王绾正在自己家中,看见冯去力到了,一脸和蔼的冲他点了点头。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不知道丞相找我来,有什么事?” 王绾说道:“自然是救冯大人的性命了。” 冯去力幽幽的说道:“我的性命好的很,何须别人去救?” 王绾笑呵呵的说道:“若是冯甲和冯小甲被抓了,冯大人还能这么说吗?” 冯去力皱着眉头说道:“为何不能?” 王绾叹了口气,对冯去力说道:“在老夫面前,冯大人还何必再苦苦掩饰呢?你的事,老夫大概都知道,就算有不知道的地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冯去力默然。 这时候,王绾拿出来了几张照片,递给冯去力说道:“大人请看。” 冯去力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照片当中,赫然就有冯甲和冯小甲的影子。 他们正坐在火车上,一脸笑意的看着外面的风景,甚至正在和人交谈。 王绾指着照片说道:“大人看见冯甲周围的人了吗?凡是穿着黑衣服,系着蓝腰带的,都是我的人。” 冯去力猛地抬头,看着王绾:“你发现冯甲了?” 王绾点了点头:“他们在逃亡蛮夷之国的路上。不过大人放心,我并没有惊动他们,也没有抓捕他们。因为我觉得……大人不容易啊。” 冯去力默然。 王绾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今天我将大人请来,就是想和大人商议一番,这件事究竟怎么办。” “槐谷子欺人太甚,大人也不想折戟在此吧?不如你我二人合作,共保富贵如何?” 冯去力问道:“如何共保富贵?” 王绾微笑着说道:“自然是做至交好友了,你不害我,我也不害你。” 冯去力瞬间明白了:自己是御史大夫,是丞相的威胁者。现在王绾用冯甲威胁住了自己,那自己就不能弹劾他了,而且自己坐在御史大夫的位子上,王绾就不用担心其他人了。 高明啊。 第七百五十四章 黑煤窑 冯去力有些悲哀的看着王绾。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完了。 本来冯去力有大好的前途,冯去力有大好的人生,本来冯去力可以竞争丞相的位置。 但是一日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冯甲没有被陛下抓获,这是一件好事,证据不足,冯去力不必丢了官职,不必丢了脸面。 但是冯甲被丞相抓了,这又是一件坏事。 意味着自己从此以后,要被丞相威胁了。 王绾微笑的看着冯去力,幽幽的问道:“不知道御史大夫,愿不愿意……与我做至交好友呢?” 冯去力缓缓的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王绾笑了:“冯大人当然有别的选择,交朋友嘛,当然需要双方的认可了。本官不是谪仙那种人,不会强迫别人做我的朋友的。” 冯去力忽然有一种感觉,感觉咸阳城中所有人都在谪仙化,都在变得那么厚颜无耻,那边小人…… 他想要与命运抗争,但是又感觉不过,最后只能点了点头,无力的说道:“罢了,既然丞相不嫌弃,我就与丞相做了朋友吧。” 王绾满意的笑了。 他命人端上来几杯酒,然后说道:“来来来,让我们同饮此杯,从此以后,我们同甘苦共进退。” 于是,两个人喝了酒。 喝完之后,王绾拍了拍冯去力的肩膀,说道:“现如今,我们可是自己人了。” 冯去力嗯了一声:“是啊,是啊。” 王绾又说道:“做了自己人之后,你有没有觉得心里很踏实了?” 冯去力:“嗯?” 王绾说道:“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你防备着我,我防备着你,多好。” 冯去力想了想,说道:“这……好像也是啊。” 不过,这种踏实,是建立在自己放弃一切的基础上的。这心里面,总有点不甘心啊。 ………… “我们放弃了一些,我心里总有点不甘心。”冯小甲幽幽的说道。 冯甲呵呵笑了一声:“怎么是放弃了一切呢?我们不是得到了很多金银珠宝吗?这些荣华富贵,足够我们受用半生了。” 冯小甲说道:“可是我们现在的处境,这些金银珠宝……未必用得上啊。” 冯甲说道:“怎么用不上?现在的黑暗是暂时的,忍耐一些吧,几日之后,我们便看到光明了。” 这时候,冯甲和冯小甲正躲在一节车厢里面。 这车厢是货运车厢,里面放了很多菜,是供应给北地郡将士的。 这些菜,发出来了各种各样的气味,因为菜采摘下来之后,茎叶还有呼吸作用,所以这里又有点缺氧。 连日来,冯甲和冯小甲已经晕头转向了。 其实,他们的逃跑计划不是这样的。 按照他们的逃跑计划,冯氏父子会登上火车,然后在一等座欣赏着美女的歌舞,从从容容的来到北地郡,然后来到蛮夷之国,找一个偏远的所在,娶上几个蛮婆,幸福快乐的过一生。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朝廷发现问题,比他们预计的要早,所以他们逃走的很仓促。 冯氏父子没有上了一等座,只是勉强上了一个最普通的车厢。 在这车厢里面,到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像冯氏父子这样,身单力薄,又秘密带着很多金子的人,就比较危险了。 幸好,他们认识了几位大哥。 这几位大哥都穿着黑衣服,腰间系着蓝腰带。 这几个大哥主动说,他们也是打算逃走的。 冯小甲试探了一会,和他们交谈了一会,大概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 这些人,是匡家人。 为首的叫做匡霓。他们最喜欢打抱不平,结果不小心打伤了人,所以想要逃到蛮夷之国,重新开始。 同病相怜的经历,让冯小甲一下和他们拉进了感情。 几番交谈之后,冯小甲也说自己犯了点官司,想要逃到蛮夷之国去。 匡家人很热络的说:“不如我们一路同行。万一有什么事,彼此之间还可以照应。” 冯小甲和冯甲自然点头答应,兴高采烈的同意了。 起初的时候,一路平稳,但是有一天,匡霓慌里慌张的找到冯小甲,对他说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冯小甲有点担心的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匡霓说道:“我看到有官兵举着你们的照片,正在找你们。” 冯小甲一听这话,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他的嘴唇颤抖着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我们坐的可是火车啊,官兵是怎么追上来的?” 匡霓说道:“咱们坐的是火车,是普天之下最快的车,这一点不假。可是你们不要忘了,这火车是要在站台上停靠的。” “据说那些官兵乘坐了一辆专列,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前面。” 冯小甲全身颤抖,六神无主的问:“为之奈何?” 匡霓说道:“冯兄,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何官兵如此大张旗鼓的抓你们。” 冯小甲没有说实话,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们得罪了京城中的大人物。” 匡霓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好友,那我就不能撇下你们不管。我与货车上的人有些交情,不如把你们藏到货车车厢怎么样?” 冯小甲一愣,问道:“可以吗?” 匡霓说道:“怎么不可以?货车车厢里面运送的都是货物,我想官兵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那里面竟然有人。如此一来,咱们不就可以躲过去了吗?” 冯小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于是,他急匆匆的去找冯甲了。 冯甲听到官兵正在抓捕他们,也是怕的了不得,后来听说可以躲进货车车厢,自然是感激不尽。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冯甲在货车车厢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每当饿的受不了了,就在黑暗中摸索一番,摸到一棵菜,就囫囵吞枣的啃起来了。 至于匡霓等人,则接受了王绾的指示,秘密的把冯甲等人运到了北地郡外面的一处煤矿。 自从谪仙入朝主政以来,朝臣们的赚钱方式越来越新颖了,有钱的人,开始投资矿产,没有钱的人,借钱也要投资矿产。 而这一处煤矿,就是王绾投资的。 王绾的打算很简单。 如果这处矿产赚钱了,那是皆大欢喜,到时候就可以把谪仙的钱还上了,从此会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必再受人牵制。 如果矿产赔钱了,那也没关系,反正已经借了商君别院很多钱了,就算赔了又能怎么样?随便吧,我不在乎。 于是,这煤矿就生意兴隆的开起来了。 目前效益还不错,虽然不足以把欠商君别院别的钱都还上,但是倒也足以维持王绾的生活了。 王绾时常觉得,如果不考虑欠债的话,现在的生活,好像比以前更加舒适。 ………… 冯甲有气无力的对冯小甲说道:“咱们来这里多久了?” 黑暗中,冯小甲也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知道啊。我已经吃了许多菜叶了,起初的时候我还记着量,但是现在,有些不记得了。” 冯甲叹了口气:“幸亏咱们还有金银啊。” 冯小甲嗯了一声:“希望可以逃出生天,出去之后,我要喝酒吃肉,我要找女人。” 说道女人,冯甲忽然有点蠢蠢欲动了:“嗯,我也要找女人。” 父子两个,从来没有谈论过这种话题。 但是这一次,两个人在黑暗中相处了这么久,界限都有些模糊了。 冯小甲忽然觉得,以前被自己仰望的父亲,已经从山变成了一马平川,变得越发的平易近人了。 而冯甲也发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或许,可以用朋友的态度对待他了。 于是,冯甲说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冯小甲说道:“我喜欢蛮夷女子。” 冯甲惊奇的说道:“这是为何?我大秦那么多女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你不去娶他们,为何选择蛮夷女子?” 冯小甲说道:“父亲有所不知。蛮夷女子,性如烈火。我大秦女子,对于礼仪恐怕看的过重了在床笫之间,总是不能尽兴。” 冯甲说道:“然而,你若剩下个华夷混血的怪物来,让我如何去见祖宗?” 冯小甲笑了:“父亲放心,谪仙不是发明了那个好东西吗?不会生下怪物来的。” 冯甲哦了一声:“这倒也是。谪仙这个人,果然喜欢在这种歪门邪道上用心思。他这东西,把无比纯洁无比严肃的周公之礼,变成了男女之间的乐事,真是不要脸。” 冯小甲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想:然而,这种乐事不是挺好的吗? 父子两个正在交谈的时候,车厢忽然被拉开了。 一束强烈的阳光招进来,冯甲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刺瞎了。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朋友,我们到了。” 这是匡霓的声音。 冯甲心中激动,用手捂着眼睛,忐忑不安的问道:“我们到哪里了?到蛮夷之国了吗?” 倪匡说道:“反正暂时安全了,你们快跟我来吧。” 随后,有两只手伸进来,把冯甲和冯小甲搀扶下来了。 匡霓低声说道:“这里是蛮夷之国没有错,不过大秦已经将这里征服了。你们万万不能露面,我刚才看见海捕文书了,大街小巷都贴着你们的照片。” 冯甲和冯小甲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匡霓看了看蓬头垢面的两个人,心想:就你们现在这幅形象,根本不用藏,我敢保证,官兵绝对发现不了你们。 当然了,这话匡霓是万万不会告诉他们的。 冯甲对匡霓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匡霓想了想,对冯甲说道:“这里有一处煤矿,矿主是我的朋友,你们两个就藏在那里面。千万不要暴露身份,等风声过去了,我再来接你们。” 冯甲使劲点了点头,对匡霓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啊。” 匡霓安慰他们说道:“二位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忘了你们。” 随后,匡霓急匆匆的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又另一个人带着冯甲和冯小甲走。 这时候,他们两个的眼睛已经渐渐的恢复了。 冯小甲看着北地郡外面的荒凉野地,对冯甲说道:“父亲,这里便是蛮夷之国吗?这里也太荒凉了吧?” 冯甲是去过蛮夷之国的,但是他去的主要是城池,也不可能把蛮夷之国所有地貌记住。 所以现在也不懂装懂的说道:“嗯,这里便是蛮夷之国,你看,这里的国土多么荒凉,不然的话,怎么能叫蛮夷之国呢?” 旁边有同行的人呵呵笑了一声,忍不住说道:“真是两个蠢材,这里哪是什么蛮夷之国?这里是我大秦。” 冯甲连忙点头哈腰,说道:“是是是,是大秦。” 然后他低声对冯小甲说道:“大秦已经征服了蛮夷之国,这里已经变成了我大秦的国土,你可万万不能说漏嘴了啊。” 冯小甲认真的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已经记下来了。” 冯甲满意的嗯了一声。 随后,两个人背着大包袱,小心翼翼的向煤矿走去。 这包袱里面,都是他们的珠宝,他们故意用破旧的包袱做掩饰,就是担心被人看出端倪。 幸好,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看出来。 冯甲和冯小甲想好了,只要风声过去,他们就带着珠宝远走他乡,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当然了。 前提是风声能过去。 风声……会过去的吧? 起初的时候,这两个人信心很坚定,但是随着他们距离煤矿越来越近,忽然间有点不那么自信了。 而在远处,煤矿主也在用望远镜看着他们。 煤矿主叫王管。 王管是王绾的远方亲戚。 他在这里帮着王绾看管煤矿。 王管特别喜欢雇佣一些逃犯干活。这样的人特别能够忍气吞声,任劳任怨,甚至于不给工钱他们都不敢去告状,真的是物美价廉。 现在,王管看着新的一批逃犯,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啊,又有新人来了。可以把那些年老体弱,有了病的逃犯举报给朝廷领赏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平安煤矿保平安 “欢迎各位,来到平安煤矿。”王管笑眯眯的说道:“诸位知道平安煤矿的平安,是什么意思吗?” 众人都摇了摇头。 王管说道:“所谓平安二字,意思就是平安。无论你们犯了多大的事情,有多大的罪过,到了这里就平安了。”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一脸开心。 王管和蔼的说道:“这里不会问你们的过去,你们在这里,可以重新做人,这里不会歧视你们,不会打杀你们。” “不过有一条,你们要认真工作,互相友爱。绝对不可以再作奸犯科。如果还在这里闹事,那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众人都使劲点了点头,做出来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 冯甲看了看周围的人,心想:难道这些人都是犯了事的罪人吗?这个平安煤矿,倒是一个好去处啊。这里的人胆子也真大。 王管说道:“诸位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参观一番。” 于是,众人跟着王管向远处走去。 他们走大了一个巨大的宫殿跟前,宫殿当中有一个巨大的储物柜。 储物柜是用精钢制成的,看起来坚固无比,而在每一把储物柜的柜门上,都有一把巨大的密码锁。 王管热情的介绍说:“密码锁,是商君别院的最新研制成果,好处就是,不需要钥匙,只要记住自己的密码。回头再来开就好了。” “如果是老式的锁头,万一把钥匙丢了,那就很麻烦了,是不是?” 众人都点了点头。 王管说道:“所以,众人挑选一个柜子吧,从此以后,这柜子就是你们的了。” 冯甲忍不住说道:“送给我们吗?” 王管说道:“自然是送给你们。” 冯甲有点不敢相信:“不要钱?” 王管笑了:“四海之内,解兄弟也。诸位到了这里,便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怎么能收钱呢?” 冯甲顿时乐了。 很多人开始挑选柜子。 这柜子上面都有编号。 他们先挑选了柜子,然后又在王管的帮助下,笨手笨脚的设置好了密码。 随后,王管说道:“请诸位把随身携带的物品放进去吧。” 于是,众人开始放东西。 当然了,大部分人只是放进去了一些破衣烂衫,锅碗瓢盆,真正贵重的东西,是没有放进去的。 王管有些不快的说道:“诸位,是把所有的东西放进去。” 众人有些不踏实了:“所有的都放进去?” 王管点了点头:“不错。” 冯甲和冯小甲顿时面色凝重。 有人显然有同样的疑虑,对王管说道:“我们将这些东西放进去了。那将来丢了怎么办?万一丢了,那算谁的?” 王管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丢了?怎么会丢了?诸位看看这铁锁,何等坚固?诸位再看看这精钢打造的柜子,就算是斧头都劈不开。” “而且这柜子就摆在这里,诸位进进出出,都能看见,就算有人想要偷东西,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吗?他能拿得走吗?” 众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仔细思量了一会,感觉好像是这样。可是……这件事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王管叹了口气,向众人说道:“诸位,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放下?” 众人都摇了摇头。 王管说道:“你们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有恩怨,有恐惧,有悲伤,有痛苦。你们身上的这些行李这些衣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们这些东西。”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放下。另外,接下来,我们会管吃管住,每个人给你们分配房间。你们平时是要做工的,你们真的觉得,你们随身携带的贵重东西,可以藏好吗?” “你们真的觉得,你们选择的地方,会比这个储物柜安全吗?” 众人想了想,纷纷把东西放进去了。 冯小甲低声问冯甲:“父亲,我们也要放进去吗?” 冯甲犹豫了一会,缓缓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放进去吧,这个人说的是对的。” “一来,咱们这些金银珠宝,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我们死活不肯放进去,肯定会有人起疑心。” “二来,这里是一处煤矿,我们虽然是暂避风头,但是肯定是要做工的。做工的时候,这些好东西怎么藏?确实是个问题,倒不如放在这里。” 冯小甲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把金银都放到了储物柜里面。 塞得满满当当的。 等所有人都放好了之后,王管一脸失望的看着他们:“我待诸位,那是一片赤诚啊。诸位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众人都是一愣,好奇的说道:“我们怎么了?” 王管说道:“诸位,请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去,包括你们的衣服。”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王管:“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赤身裸体了吗?” 王管笑呵呵的看着众人:“赤身裸体,有关系吗?这里只有男人。诸位,过一会,要给你们统一分发工作服的。你们不想穿着这么好的衣服下矿吧?” “不是我看不起诸位的衣服,这样的衣服,在矿下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脏了坏了。” 众人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对。 不过有些头脑清醒的人说道:“然而,我们先领了新衣服,再换旧衣服不行吗?” 王管淡淡的说道:“诸位,我全都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众人看见王管生气了,都纷纷说道:“罢了,罢了,我们脱衣服就是了。” 于是,众人都把衣服拖下来了。 王管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我还有些事,先离开一会。接下来的事情,由我的胞弟王卡来完成。” 随后,王管离开了。 众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大家纷纷说道,平安煤矿的规矩虽然有点奇葩,但是这位王管确实大大的好人,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和善。 冯甲和冯小甲也很满意,觉得在这个地方避避风头也挺好的。 众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都安静点,这里是养猪场吗?” 众人都吓了一跳。 随后,他们看到一个容貌粗犷,一脸凶相的男人。 这男人举着一个喇叭,正大踏步的走过来。 这人大声说道:“我是王卡,从此以后,就由我来管着你们。我这个人有个习惯。” “第一,我不想听到你们问为什么。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做得好了,有奖励,做的坏了,有惩罚,就这么简单。” “第二,我希望我的规矩,你们能完全遵守,能不折不扣的执行,如果有谁阳奉阴违,故意拖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第三,我会每个月揪出来一个最差的人。希望你们不要被我揪出来。” 有人问道:“最差的那个人怎么样?” 王卡瞪了这人一眼,大踏步的走过来了。 这人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 而王卡直接走到他面前,忽然举起喇叭,对着他喊道:“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这人顿时被震得耳朵都要聋了。 王卡冷笑了一声,提着喇叭又回到了台子上,然后大声说道:“现在,排成一条长队,跟我走。” 王卡也不回头看,大踏步的向前走。 在场的人都紧张的排了队,然后向前走。 路上的时候,大家纷纷交头接耳。 有不少人感慨的说:“还是王管好啊。这个王卡太差劲了。” 又有些人说道:“没事,等王管忙完了,把这个王卡换下去就好了,我们再坚持坚持,忍耐忍耐。” 冯小甲看了看冯甲。 冯甲低声说道:“无妨,我们反正也住不了多久,再忍耐忍耐吧。” 冯小甲点了点头。 忽然,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不许交头接耳,给我安静一点。” 于是,大家安静下来了。 随后,众人被带到了一间大屋子里面。这屋子有些阴暗潮湿。 王卡说道:“平安煤矿,是最关心矿工的地方。关心你们的表现之一,就是不希望你们生病。” “而研究表明,不讲卫生,就是生病的根源之一。所以从此以后,你们每天都要洗两次澡。早起一次,晚睡一次。”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都有点开心。 要知道,他们大多数都是穷人。 而在秦代,穷人洗澡,那是按照年来算的。如果一天能洗两次澡,那是富贵人中的富贵人了。 王卡说道:“现在,那好你们的洗漱用品。” 众人都有点茫然,不知道洗漱用品是什么。 随后,有人走过来,一人发给了他们一块小香皂。 王卡说道:“现在开始洗澡。” 众人有点懵逼,这里连水都没有,怎么洗澡?浴桶呢? 他们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前面出现了几个拽着水管子的人,对着他们就开始喷。 冰冷的水浇在身上,不少人开始哇哇大叫。 王卡举着喇叭喊道:“愣什么?抹香皂,洗澡。” 水管是移动着的,挨个浇这些人。 他们趁着水流没有对准的时候,在自己身上打了香皂,然后又开始冲洗。 煤矿里面有蒸汽机,蒸汽机里面的余热早就将这水加热了,所以暖洋洋的其实挺舒服。 这些人经过最初的不适应之后,很快就发出愉快的叹息声。 等冲洗完了之后,王卡又说道:“跟我走。” 众人水淋淋的跟着王卡走。 然后他们被分发了毛巾。 用毛巾擦干身体之后,他们又被分发了衣服。 这衣服的料子很粗糙,但是质地又很好,有一种不怕抻不怕拽的感觉。 王卡说道:“愣着干什么?穿衣服,你们觉得你们现在很好看吗?” 于是众人开始穿衣服。 几分钟后,他们都穿戴整齐了。 现在大家的衣服一模一样,冯甲觉得有点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王卡指了指自己胸前,说道:“看你们这里,这里都有一个标号。” 冯甲看了看,自己胸前写着:9527。 王卡说道:“这个编号,就是你们在这里的名字,明白了吗?在这个地方。你们要与过去彻底决裂,忘记你们的身份,忘记你们的名字,你们只是一串数字。” 众人都沉默不语。 王卡大声说道:“都记住了吗?” 众人死样活气的说道:“记住了。” 王卡大声说道:“都记住了吗?大点声。” 众人大声说道:“记住了!” 王卡这才说道:“现在去吃饭吧。” 众人又跟着王卡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巨大的餐厅。 餐厅里面摆着很多简单的桌椅。 王卡指着一个台子说道:“从这边拿盘子,排着队盛饭。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不许浪费。如果被我发现有谁浪费,以后就不用吃饭了。” 于是,众人端着盘子去盛饭。 打饭的是两个老大娘。一脸不耐烦的给每个人盛饭。 冯甲走过去的时候,老大娘呵呵笑了一声:“这么大年纪了,能干什么?” 冯甲羞愧的低下了头。 老大娘给了他一大勺糊糊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这时候冯甲已经很饿了,闻了一下,倒是觉得香味扑鼻。 打完饭之后,众人都坐下来了。 然后开始呼噜呼噜的吃饭。 吃完之后,王卡又带着他们去了宿舍。 宿舍是上下铺,六个人一间屋子。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把贵重物品放在储物柜。确实应该这样。 现在就很好,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有着一样的东西。谁也不用担心谁是贼了。 晚上熄灯之后,大家忍不就开始聊天。 聊得最多的,就是感慨这个地方。 众人一致认为,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除了王卡的脾气不好之外,其他的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 首先,管住,这就很难得了。大家不用露宿街头。 其次,管吃,这就很难得了,大家不用饿肚子。 再次,管穿,这就很难得了,大家不用衣不蔽体。 最后,管洗澡。这就非常难得了。毕竟在这个年代,洗一个热水澡是多难? 就算是冯甲,也觉得这里非常不错。 当然了,这时候他们还没有开工。 明天去煤矿上转一圈,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人间天堂,他们就明白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再忍忍就好了 “你们是猪吗?竟然睡到了现在。真是该死。” 外面忽然响起来王卡的声音。 冯甲惊慌失措的从被窝里抬起头来,发现天还没亮。 冯小甲也一脸懵逼,说道:“我还以为我睡到中午了,天都没有亮,为何要让我们起来?” 这时候,外面又想起来王卡的喝骂声:“我只等你们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出来的,没有饭吃。” 冯甲等人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叠了被子,急匆匆的走出来了。 出门之后,他们看见王卡正一脸轻蔑的看着他们。 “站好,都给我站好。”王卡举着喇叭,声音震耳欲聋。 等所有人站好了之后,王卡大声说道:“去吃饭。” 紧接着,所有人排成长队,去吃饭了。 在饭桌上,大家都呼噜呼噜吃着,完全不顾形象,因为王卡说了,只有一刻钟时间,一刻钟之内吃不完的人也会被赶回去。 冯甲年纪大了,吃饭比较慢,结果吃到一半就被轰出来了。 大家重新排好队,然后开始洗澡。 冯甲洗澡的时候还在碎碎念:“应该先洗澡再吃饭啊。” 不过也有同伴说道:“我觉得先吃饭再洗澡比较好。饿着肚子洗澡,我总觉得头晕目眩。” 在争执声中,一股暖流喷过来,众人又沐浴在热水中了。 洗完澡之后,众人穿上衣服,被带到了矿井外面。 冯甲看见大家坐着升降机,慢慢的进入那幽深的井口之中,顿时有些害怕。 王卡说道:“你们很走运啊。” 冯甲干咳了一声,说道:“走……走运吗?” 王卡说道:“自然是走运了。幸好现在有了矿井,否则的话,你们这些人如何安身立命?” 冯甲小心翼翼的说道:“这矿井太吓人了,老夫有些害怕。” 王卡走过来,问道:“你怕什么?” 冯甲一愣,说道:“这里面黑乎乎的,又深入地下,我自然害怕了。” 王卡幽幽的问道:“你是怕死吗?” 冯甲感觉有点难为情,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是有些怕死。” 王卡忽然咧嘴笑了。 冯甲看见王卡难得笑了,也连忙满脸赔笑。 谁知道王卡说道:“你这么大年纪,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还怕死吗?” 冯甲:“……” 特么的,这叫什么话? 但是他不敢反驳,只能苦笑而已。 王卡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有谁不想下井,那也可以。现在就可以滚蛋。”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现在外面就有官兵在寻找你们,你们出去之后,第一时间就会被抓。 “你听到了吗?9527!”王卡大吼了一声。 冯甲吓得打了个哆嗦,然后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有了冯甲这一出之后,其他的人更加不敢再问了,然后都被人押着送下去了。 坐着升降机,大家开始下井。 在下井的时候,冯甲紧张的抓着冯小甲的手。 谁知道冯小甲也很紧张,也在死死地抓着冯甲的手。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用劲,冯甲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捏断了。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听人说,在地下有阴曹地府,咱们下去之后,就再也不能上来了,就会死在下面。” 众人一听这话,更加害怕了,有些人甚至吓得哭出声来了。 幸好,有些人还算见过世面,安慰这些人说道:“放心,放心,下面就是煤矿了,据说里面像是一条地道一样,咱们只要把煤挖出来,装进筐里面,运上来就可以了。” 在交谈声中,升降机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落在了最底端。 “出来,快点给我出来。”有人大声喊道。 又是王卡的声音。 冯甲都有点懵逼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有他?简直是阴魂不散啊。 冯小甲安慰冯甲说:“父亲放心,过上几日,等王管来了就好了。” 冯甲点了点头。 之前冯甲只是觉得王管这个人还可以罢了。自从和王卡对比了一下之后,冯甲就觉得王管简直是大善人。 现在等待王管,已经是众人活下去的动力了。 他们被分发了面具,分发了矿灯,分发了工具。 然后讲了一下安全生产的种种注意事项。 众人听了这些透水事故,瓦斯爆炸事故之后,都吓得了不得。 然后……挖矿开始了。 前一刻钟,冯甲是在恐惧中度过的。 他生怕下一锄头下去,就会冒出水来,又怕下一锄头下去,就会冒出毒气来。 幸好,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但是紧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疲惫。 挖矿,真的很累啊。 不仅很累,而且很脏。 到后来,冯甲觉得两只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镐头…… “我歇一会,我不行了。”冯甲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土堆上。 结果他刚刚坐下来,旁边就有人用鞭子抽打他。 冯甲忍着疼爬起来。 他继续干活,一直到手工的号子吹响,然后又上了升降机。 下来的时候,众人都在交谈,谈论下面有没有阴曹地府,等到要上去的时候,众人都不说话了。 大家都精疲力尽,坐在那里,满脑子一个念头:想吃,想睡。 吃饭的时候,冯甲哭了。 他一边吃,一边哭,呜咽着说道:“老夫此生,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了?” “这哪里是什么矿工?这分明是在服徭役啊。” 众人都一脸同情的说道:“是啊是啊。必过我等都犯了罪,在这里避避风头,多过一阵就好了。再忍耐一些吧。” 冯甲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之后,众人又下了井,继续干活。 直到天色漆黑,这些人才被从井中放了出来,然后洗澡,然后吃饭。 吃完饭之后,王管把他们叫了过去。 这些人看到王管之后,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个个热泪盈眶。有好多人拉着王管的手不松开。 王管一脸和蔼的看着他们,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啊?” 这些人说道:“我们在这里,过的是牛马一样的日子啊。” 王管惊讶的看着他们:“是吗?矿工不是这样的吗?诸位的生活虽然有些辛苦,但是工钱很高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还有工钱?” 这些日子,他们在这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已经自动代入服徭役的角色了,完全忘记了还可以有工钱。 王管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这些人听了这之后,顿时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原来每天的工钱这么高,刨除了吃穿洗澡所用的钱之外,每天还可以余下几百钱。 几百钱啊,每天啊。 这要是一个月……岂不是好几吊钱? 这要是一年,岂不是要几万钱? 真要在这里工作一年,岂不是可以买房置地做财主了? 王管和蔼的说道:“我们平安煤矿,就是保护各位平安的。不仅保护你们平安,等你们离开的时候,还会让你们满载而归,有财力开展新生活。”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都山呼万岁。 王管又说道:“至于你们反映的,王卡的问题,我会跟他说的。这个王卡,其实心地并不坏,只是脾气火爆罢了,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担待。” 众人都连连点头。 听了王管的劝解之后,大家忽然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 王卡这家伙,确实说话难听,但是至少让大家吃饱穿暖了,也没有故意做什么。 冯甲又说道:“今天下午,我只是干活累了,稍微休息了一下,就有人用鞭子抽我,真是疼痛难当。” 王管惊讶的说道:“竟然有这种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冯甲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管走了,众人怀着希望回到了宿舍,进入了梦乡。 “起来,你们这些猪。”外面又响起来王卡的声音。 王卡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了,举着喇叭喊道:“昨天,你们竟然告状了?是不是我对你们太仁慈了,你们有些恃宠而骄?” 众人:“……这,有吗?” 王卡说道:“今天早上,所有人都没有饭吃。” 众人的脸顿时露出一副苦相来。 有人说道:“我并没有告状,昨日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王卡淡淡的说道:“只要有一个人告状,所有人就都没有饭吃,这叫连坐。你们这些贼人,难道不知道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义愤填膺。 不过,他们生气完了之后,又开始把怒火指向冯甲几个人。 如果不是冯甲等人在王管面前说了那些话,大家至于被罚饭吗? 冯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冯小甲低声说道:“父亲,我们再忍耐一番吧。” 冯甲缓缓的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王管许诺的什么工钱,冯甲并不感兴趣。 毕竟他和冯小甲从冯府中带出来的金银,就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这里真正吸引冯甲的是,没有官兵来这里搜查。 他们坚信,等风声过去的时候,他们的好朋友匡霓会来通知他们,带他们离开。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匡霓的消息。 当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 冯甲因为年老体衰,慢了一些,又挨了一顿鞭子。 他实在受不了了,向王卡提出要离开。 这一次王卡倒没有阻拦,而是点头答应了。 然后他命人带着冯甲去取行李。 冯甲想好了,把那些金银分成两份。 自己带走一份,给儿子留下一份。父子两个人,分头行动。 冯甲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向外面走。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群官兵正在挨个排查,他甚至看到有官兵正在拿着他的照片抓人。 冯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退了回来。 王卡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似的,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冯先生舍不得我们这里吗?” 冯甲点了点头,说道:“舍不得,实在是舍不得。” 王卡又说道:“那要不要继续做工呢?” 冯甲连连点头:“要。” 王卡摆了摆手,有人把冯甲送下去了。 在矿井下面,冯甲干活又慢了,又被打了几鞭子,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吭声。 冯甲,痛并快乐着。 平安煤矿外面,那些假扮官兵的人收工了。 他们收起照片,脱下官服,来到王卡面前,听候指示。 王卡说道:“最近有一批老弱病残,已经不堪大用了,把他们交给官兵吧。” 这些人连连答应。 于是,有一批老弱病残被带出来了。 这些人,有的曾经杀人,有的曾经抢劫,有的曾经里通外国。 他们逃到平安煤矿之后,很是打了几年工,现在个个身上有伤病。 现在他们干活的效率越来越低了,每个月的产出还不足以抵消他们的饭费。 于是,王卡把他们带了出来,交给了附近的官府。 当然了,在交给官府之前,王卡都命人暗中做了手脚。 要么让他们重伤昏迷,要么让他们干脆死了,免得泄露了平安煤矿的真相。 官府中的人对这些人验明正身,发现个个是江洋大盗。 于是对平安煤矿赞不绝口。 王卡谦虚的说道:“我们平安煤矿,在为大秦挖煤之余,也会组织人手,协助朝廷缉拿凶犯。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大人不必夸奖。小人愧不敢当。” 地方官感慨的说道:“你愧不敢当,可是我们这些做官的,怎么能忽略你的功劳呢?来来来,把奖赏拿来。” 按照人头奖励,抓住一个逃犯奖赏五百钱。 然后又给王卡颁发了一枚勋章,勋章上面铸着:大秦好百姓。 不用问,这也是商君别院铸造的。 王卡得到勋章之后,特地带到了脖子上,和官员合了个影,然后才笑眯眯的离开了。 回到煤矿之后,王卡把勋章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了,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 这盒子当中,已经有数十块勋章了。 至于冯甲等人,还在辛苦的劳作。 所有人都开始觉得,这里的生活有点辛苦,有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但是他们紧接着又觉得,黑暗只是暂时的,光明很快就到了。 再坚持坚持,再忍耐忍耐,很快就好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冯去力住店 自从冯去力从丞相府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的失魂落魄了。 一个在朝堂上被判了死刑的人,一个今生无望升迁的人。一个再也无法取得功名富贵的人…… 冯去力觉得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 现在他的宅院已经没有了,他的田产也没有了。 真正的是身无分文,两袖清风。 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冯去力忽然发现,自己身为朝中重臣,竟然没有立锥之地。 他想了想,决定去同僚家借宿一晚。 但是走到半路上,又实在拉不下脸来。 刚刚醒写了清白赋,大肆夸耀了一番自己的清白,然后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不是清白的。 打脸来的太狠了,打的啪啪响。 冯去力就算脸皮再厚,也受不了了。 于是他转而去旅社。 现在的旅社有两种,一种叫做谪仙旅社,一种叫做淳于旅社。 淳于旅社的幕后老板是淳于越,主打的是平价、安全、干净整洁。 谪仙旅社的老板是槐谷子,主打的是奢华、高端、舒适、有逼格。 可以简单的说,穷人一般会选择淳于旅社,因为价格便宜,能省不少钱。 而富人会选择谪仙旅社,住的更好,更有面子。 冯去力自然而然的进了谪仙旅社。 难道,要他和那些泥腿子挤在一块吗? 但是在办理入住的时候,冯去力遇到了难题。 谪仙旅社有个规定,先交钱,再入住。 可是冯去力现在身无分文。 冯去力说道:“我能不能先入住,再交钱?” 旅社的人很遗憾的说道:“不能。” 冯去力说道:“我乃朝中重臣,只是一时间没有带钱而已,只要俸禄发放下来,立刻便可以将房款还上。” 旅社的人看见冯去力器宇轩昂,确实像是一个人物,态度连忙恭敬起来了,问道:“请问大人,姓甚名谁?” 冯去力傲然说道:“老夫便是御史大夫。” 他说完之后,又有些脸红,因为他想起自己的清白赋来了。 清白赋一出,咸阳城中谁不知道御史大夫的大名。而且是打脸的名声。 但愿旅社的人不知道吧。 冯去力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旅社的人已经翻开了一本厚厚的书。 书中有很多人名,也有很多照片,都是咸阳城中达官贵人的资料。 旅社的人粗略看了看,发现冯去力和资料完全对的上号,应该是真的。于是更加恭敬了:“原来是御史大夫,失敬,失敬。”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现在老夫可以住进去了吗?” 旅社的人一脸遗憾,说道:“不行。” 冯去力:“……” 他有些恼火的问道:“为什么还是不行?” 旅社的人叹了口气,说道:“好教大人得知。本来身为高官,是可以赊账的。但是……大人的信誉,在整个谪仙体系里面都是负的。按照规定,这是万万不可能赊账的。” 冯去力差点气死:“老夫的信誉是负的?” 人无信则不立,这时候的人,把自己的信誉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现在听人说,自己的信誉居然是负值,也难怪冯去力气得火冒三丈了。 旅社的人一脸遗憾的看着冯去力,幽幽的说道:“大人不要恼火,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之前大人欠了商君别院那么多钱。若非陛下下令,大人不就赖账了吗?” “现在还想借钱?商君别院自然要思量一番了。” 冯去力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去不了谪仙旅社,那就只能去淳于旅社了。 “不去槐谷子那里也好,老夫与槐谷子不共戴天。”冯去力心中暗暗的想。 他去了淳于旅社。 照样一分钱没有,淳于旅社让他住进去了。 毕竟御史大夫这块金字招牌,在淳于旅社这里,还是颇值一些钱的。 冯去力住了一个单间。 这里虽然说是单间,其实是用木板隔开的,十分狭小,而且并不隔音。 冯去力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他有心事,所以睡不着。 而且这床也太不舒服了。 冯去力总觉得硌得慌。 后来他干脆下床,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床是平整的。之所以觉得硌得慌,是因为褥子太薄了。 “算了,算了。我再也不是原来的冯去力了。锦衣玉食,已经离我很远了。”冯去力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 迷迷糊糊的,他想要睡觉。 谁知道隔壁忽然传来了抑扬顿挫的声音,分明是在念他的清白赋。 冯去力一下就惊醒了。 他把耳朵凑到墙壁上,发现是一个男人,在教一个小孩认字。 这个男人似乎不太明白清白赋是什么意思,只是捡了一张报纸,挨个教学罢了。 只听那小孩说道:“什么叫清白?” 男人说道:“清白,就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不撒谎,不做坏事,敢作敢当。” 小孩哦了一声:“就像谪仙那样吗?” 男人嗯了一声:“没错,就像谪仙那样。” 冯去力差点吐了:什么鬼?槐谷子勤勤恳恳,老老实实?这些无知的百姓,是不是对槐谷子有什么误解? 冯去力大摇其头。 然后,他又重新躺回去了。 这时候,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男人说:“以后,你可不能说谪仙的坏话,咱们能吃饱穿暖,全都是谪仙给的。” 小孩说道:“也是皇帝给的。” 男人笑了:“是,也是皇帝给的。没有这位千古明君,谪仙的想法也实现不了。” 男人感慨说:“现在好啊。咱们的地是没有了,但是咱们出来打打零工,很快就攒够了钱了。以后咱们赚了钱,就回去买上几亩地,再也不用租别人的地种了。” “现在牛业便宜了,有了牛,干活就不那么累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可以多种几亩地。我再给你弄上几只羊,你就割割草,放放羊,眼看着咱们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小孩忽然说:“我不想放羊。” 男人有点生气的说:“怎么?你活在这穷人家里边,你还想偷懒了?” 小孩说:“我不想偷懒,我想留在咸阳,我想读书识字,我想考科举。” 男人咦了一声:“你还想考科举?咱们往上数八代,都是土里刨食的,你还想考科举了你?” 小孩说:“就算考不上科举,也可以学技术。我想做匠户。我不想回去放羊了,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种地了。” 男人忽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低声说:“这地,总得有人种啊。” 小孩说:“可是我想做人上人。” 男人说:“也许以后种田的人也是人上人呢。眼看着田里的庄稼价钱越来越高,咱们庄稼人也要富贵起来了。” 小孩说:“那倒也是。” 父子两个一番讨论,越讨论前途越光明。 冯去力听得啧啧称奇。 他虽然是御史大夫,但是他的观念还留在以前。 还留在那个士农工商,阶级固化的年代。 他忽然发现,大秦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些贫苦人居然有了这么多选择。 世代穷困的人,居然有机会做官了。 这一切,真的是槐谷子带来的吗? 可是……如果不是槐谷子带来的,又是谁带来的呢? 冯去力更加睡不着了。 他忽然发现,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中,他有点无所适从,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这些年,皇帝强令所有的官员去商君别院上夜校,学习最新的科学文化知识。 百官们都是不情愿去的,去的时候骂骂咧咧,出来的时候也是骂骂咧咧,因为夜校太坑了。 收费很贵,而且学的都是没用的东西。 什么蒸汽机的维修,什么旅馆的运营,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什么如何炸出酥脆的油饼,什么如何种出好吃的宿麦。 特么的,学这玩意干什么?这和治国安邦有一毛钱关系吗? 但是冯去力现在忽然发现,之前在商君别院学过的东西,也未必全都没有用。 反正也睡不着,他干脆穿上衣服出来了。 出来之后,冯去力发现街上已经有了行人。 店门口,恰好就有一个炸油饼的。 冯去力发现,这人的手法和自己学的一模一样。 那人看见冯去力看的出神,微微一笑:“来一个?” 冯去力摸了摸兜,没有钱。 炸油饼的看出来了冯去力的窘迫,冲他笑了笑:“会炸油饼吗?” 冯去力说:“会……会吧?” 老板说道:“试试?” 冯去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走过去,开始炸油饼。 老板赞不绝口:“这手法,嗯,很老道嘛。” 他对冯去力说道:“我尿急,上个厕所,又怕跑了主顾,现在好了,你替我一会啊。一会我来换你。” 老板急匆匆的走了。 冯去力继续炸油饼。 不断地有客人来买有病,冯去力按照老板交代的价格,做成了好几单生意。 做生意的时候,他开始思索油的问题,开始思索面的问题,开始思索税的问题,开始思索国富于民强的问题。 冯去力忽然发现,这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世界。 这一刻,天下百姓不再是简单地数字了,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商君别院教我们炸油饼,是别有深意? 一时间,冯去力对李水有了一种尊敬。 与此同时,李水正坐在商君别院,绞尽脑汁的想新课。 该交的都教会了,难道要那些朝臣毕业吗?不行,毕业了怎么捞钱? 李水对相里竹说道:“你倒是给出个主意啊。”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教他们织毛衣好了。” 李水一拍手:“这个好。” 相里竹:“……还真的教这个?这捞钱的意思太明显了吧?” 李水干咳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能是捞钱呢?织毛衣,也是一门手艺,现在讲究男女平等,女人能织毛衣,男人为什么不行?” 相里竹:“……那你们男人倒是生个孩子。” 李水:“……” 看来穿越者真的影响历史的进程啊。生孩子警告特么的提前了两千年啊。 ………… 晚上,夜校又开课了。 朝臣们交了钱之后,进入了商君别院。 众人一路走,一路交谈:“最近这课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是啊,是啊。母猪的产后护理,这不是扯淡吗?我们是朝中重臣,每天来这里学养猪,这是什么道理?” “学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写作业。这几天为了写作业,我还专门去乡下观摩了一番,让那些老农结结实实的笑话了一番。” “唉,笑话也就算了,作业写得不合格还得补课。这就特么的……” “补课也就算了,还得交补课费,这不是扯淡吗?” 这些达官贵人,原本都是斯斯文文的,自从最近又是养猪又是修蒸汽机的,他们跟着那些老师傅,也很是学了一些口头语。 平时的时候到也能保持斯文文雅的模样,一旦郁闷了,也是会吐脏字。 他们走到小黑板跟前,看了看今天的上课内容,看到织毛衣三个字的时候,差点吐了。 “特么的,谪仙欺人太甚啊。” “狗屁的谪仙,他就是个不要脸的炼丹的方士。” 冯去力站在人群最后,一言不发。 大家也知道他尴尬,都没有理他。 而冯去力看着织毛衣三个字,心中却有与众人不一样的想法。 织毛衣,仅仅是织毛衣吗? 是不是要通过织毛衣,知道羊毛的产量?现在羊毛也算是一桩的生意了,有多少人靠着羊毛过活? 羊毛多了,价钱会低,百姓会受穷。 羊毛少了,价钱太高,百姓们又穿不起。 冯去力瞬间想明白了:原来,谪仙的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啊。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谪仙,是不想让我们太依赖他,所以用这种暗中引导的方式,让我们懂的一切。 这一瞬间,冯去力忽然有些惭愧,他觉得自己有些狭隘了,有些渺小了。尤其是和谪仙这么一对比。 往日的事情,真是令人不堪回首啊。 唉,谪仙放眼的是整个天下。 自己想的确实那点功劳。 真丢人啊。 第七百五十八章 哪个竖子模仿我 “在讲织毛衣之前,我们先要讲一讲毛衣的历史,要讲毛衣的历史,就不得不讲一讲人类衣服的演变史。” “上古时期,人类茹毛饮血,只是用树叶围在腰间遮羞,后来是树皮,后来是……” 负责讲课的大娘,在讲台上激情四射的讲着。 应谪仙的要求,课时要拉长。 所以大娘没有一上来就教大家怎么织毛衣,而是讲了一番衣服的进化史。 在场的朝臣个个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来。 有的人说道:“这个在养蚕那一课已经说过了。” 又有人说道:“在纺织那一课也学过了。” 还有人说道:“在桑麻的育种与繁殖一课也学过了。” 大娘干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子曰,温故而知新,你们不懂吗?” 朝臣:“……” 这些泥腿子有了文化,抬起杠来真的很厉害啊。 万般无奈,众人只能乖乖听着。 大娘干咳了一声,继续讲述。 终于,她把穿衣史讲完了,然后开始讲毛衣的好处。 朝臣们都听得很不耐烦,唯独冯去力,听出来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一课,仅仅是学毛衣吗?看来并非如此。” “如果仅仅是学毛衣的话,谪仙又何必从茹毛饮血开始讲起呢?所谓衣食住行,这是百姓生存的四件大事。” “谪仙真正要表达的,应该是衣。” “食要果腹,衣要蔽体。衣服,首先是御寒,其次是尊严。” 一瞬间,冯去力想到了很多。 这时候,大娘又说道:“现在,我们正式讲一下毛衣的制作方法。” 朝臣都没有说话。只有冯去力兴奋地答应了一声。 朝臣都纳闷的看着冯去力,不知道这家伙搞什么鬼。 此人不是被槐谷子折腾得很惨吗?怎么现在如此配合?难道是怕了?难道想要向槐谷子示好?这也太没有节操了吧? 而冯去力却不为所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们这群蠢材懂个屁。” 大娘拿出来两根缝衣针,对众人说道:“诸位都看好了啊,这东西是这样的。这样穿过来,这样绕过去……” 众人都很认真的学着。 不能不认真,毕竟学完了还有作业,还有考试。如果考不过去,还要重修。 重修费是小事,在座的诸位都不缺钱。关键是太丢人了。 曾经王绾在养猪一课上面学了三个月,真的是惨绝人寰。 很快,基本的针法大娘都教他们了。 这些朝臣都在努力的学,但是学的都很蹩脚。 唯独冯去力,学的飞快,已经可以织出来不错的成品了。 大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很好。一个人有没有用心学,一眼就看出来了。” 朝臣们都没有说话,心中却在冷笑:“这不是在骂人吗?” 一个大男人,干什么不好,学织毛衣,而且还是在用心织毛衣。 这不是骂人是什么? 朝臣们向冯去力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但是紧接着,他们就愣住了。 他们发现,冯去力根本没有生气,不仅没有生气,脸上还有一点得意,有一点自豪。 他甚至站起身来,很真诚的向大娘鞠躬道谢。 朝臣:“……” 行吧,御史大夫自从和谪仙争执落败之后,转变的可真快啊。瞬间就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了,都有点不认识他了。 漫长的夜课很快上完了,大娘重点表扬了冯去力,然后朝臣们向外面走。 当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李水进来了。 他有点担忧的对大娘说道:“咱们这个教学进度,是不是太快了?这些人才来了第一天,就学会了织毛衣,那后面怎么办?” 大娘笑眯眯的说道:“谪仙不要担心,后面的花样还多着呢。” 李水纳闷的问道:“有什么花样?” 大娘拿出来一本小册子,热情的介绍着:“谪仙请看,这是牡丹花,这是菊花,这是牵牛花……” 李水:“……” 大娘说道:“以后我每一节课教他们织出来一种花色,这些花足够他们学一年了。” 李水向大娘竖了竖大拇指:“很好,很好。干得漂亮。” 大娘咧开嘴,很憨厚的笑了。 ………… “大人,我终于抓到槐谷子的把柄了。” 黑夜中,有人悄悄地推开了赵腾书房的门。 赵腾兴奋地站起来:“当真?” 这人使劲点了点头:“绝对是真的,小人走访了一年,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终于抓到了。” 赵腾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太好了。” 所有人都以为,赵腾已经屈服了,已经心甘情愿,做了槐谷子的之交好友。 只有赵腾知道没有,他一直在寻找槐谷子贪赃枉法的证据,而今天,终于找到了。 他有些激动的向那人问道:“你都探听到什么了?” 那人说道:“小人出去这一年多,把重点放在槐谷子的产业上面。或者说,是商君别院的产业上面。” “小人发现,这煤矿,疑点重重啊。” 赵腾问道:“怎么个疑点重重?” 那人说道:“煤矿的工人,工资奇高无比。” 赵腾哦了一声,心情微微有些失落,说道:“这个我知道。谪仙曾经解释过,说煤矿很危险,这些工人是冒着性命危险在采煤,所以工资很高。” 那人说道:“然而,这些工人时不时就有伤亡和失踪……” 赵腾说道:“这个,本官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煤矿很危险,那些工人有伤亡也是正常的。”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有所不知,之前朝廷已经指定了规范的条理,要那些煤矿按照一定的章程进行采煤,将事故降低到最小。” 赵腾说道:“是啊。” 这人说道:“不过,若真的按照这个章程来办。那需要的成本就很大了。很多煤矿都舍不得投入这么多,就阳奉阴违,因此会有事故发生。” 赵腾:“嗯?” 这人又说道:“而事故发生之后,这些人又很害怕,担心被朝廷查出来。因此他们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悄悄的给死者家属一些钱财,让他们不要声张。” 赵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吗?” 这人点头,说道:“正是。所以小人就从这里入手,当真发现不少煤矿都存在问题。因此,这是扳倒槐谷子的好机会啊。” 赵腾说道:“然而,最近这煤矿有不少人在投资,你确定那些有问题的煤矿是槐谷子的产业?” 这人微笑着说道:“小人不确定,不过……槐谷子的产业,应该也难以幸免吧。” “除此之外,小人还发现,有些煤矿雇佣黑工。” 赵腾纳闷的问道:“这黑工又是什么?” 这人说道:“所谓黑工,便是行业中的黑话了。就是没有身份的工人。” “有的是在逃的犯人,有的是蛮夷之国来的穷人。这些人都没有户籍,在煤矿之中做最脏最累的活计,但是收入却十分微薄,甚至没有收入。” “这些人不敢离开煤矿,因为到了外面,他们更加危险。因此那些矿主更是肆意的蹂躏他们。” “如果矿上出了事故,这些人更是倒霉,因为他们没有户籍,矿主连赔偿都省了。” 赵腾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真是无法无天。” 这人微笑着说道:“大人,小人觉得,黑工也是扳倒谪仙的关键。” 赵腾说道:“其实本官并不是要扳倒谪仙。谪仙的成绩有目共睹,何必一定要扳倒他呢?本官真正想做的,是与谪仙划清界限,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谪仙并不是同一类人。” 这人点了点头,向赵腾竖了竖大拇指:“大人高风亮节,小人万万不及也。” 赵腾说道:“你将查出来的黑矿名单留下。本官明日就要上奏。” 这人点了点头,拿出来了一张纸。 ………… 丞相府。 王绾和王甲正在对弈。 王甲笑眯眯的说道:“大人布局了这么久,还不发动吗?” 王绾笑呵呵的说道:“不着急,不着急,现在刚刚扫除了威胁而已。” “冯去力,已经被本官收入囊中了。从此以后,他这个御史大夫,再也不敢做出格的事情。这时候我再收拾心情,徐徐图之就好了。” 王甲说道:“听说今日冯去力在谪仙那里,分外乖巧。好像有投靠谪仙的意思。” 王绾冷笑了一声:“投靠谪仙?他倒是挺能拉的下脸来。” 王甲说道:“主人,若冯去力当真投靠了谪仙,这件事便难办得很了。如果谪仙利用冯去力威胁我们,那岂不是……” 王绾说道:“无妨。冯甲和冯小甲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就拿住了冯去力的死穴,他不敢轻举妄动。” 王甲摇了摇头:“不然。主人想想,如果谪仙与冯去力联手,那所谓的贿赂,所谓的借款,还是问题吗?” “谪仙会帮他掩饰,到时候轻描淡写,说是误会。想来陛下也不会深究。到那时候,我们反倒危险了。” 王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王甲嘿嘿笑了一声,极为奸诈的说道:“主人,小人倒有一个计策。保证让冯去力无法投靠谪仙。” 王绾:“哦?” 王甲笑眯眯的凑过来,在王绾耳边说了一番。 王绾听得眉开眼笑:“你小子,倒是有些歪主意。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王甲点头哈腰:“是,小人明白了。主人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王绾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儒者大报头版头条,有人刊登了一篇文章,文章的名字叫:问心赋。 整篇文章只有一个主题: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但是我要说,那都是诬陷,都是不实消息。我是清白的,我问心无愧。 这篇赋的作者没有署名,整篇赋也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冯去力的手笔。 因为冯去力不久前,刚刚发表了一篇清白赋,现在的问心赋,显然和清白赋一脉相承。 这篇赋一出来,咸阳城中的吃瓜群众都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冯去力在和谪仙叫板,这意味着又有瓜可以吃了。 而那些朝臣,就有点纳闷了。 这冯去力,前两天上夜校的时候,不是对谪仙很崇拜吗?怎么忽然又发表了问心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臣们左思右想,最后的出来了一个结论。 冯去力,并没有屈服,它依然是问心赋当中这个不屈不挠的御史大夫。 至于上夜课时候的种种表现,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冯去力,确实很喜欢织毛衣。 想不到啊,御史大夫看起来是个威猛男子,居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冯去力,看着报纸已经懵逼了:这特么怎么搞的?是谁模仿我的手法写了一篇文章?关键是,这文章根本不是我写的啊。 冯去力懵逼之余,就走出了淳于旅社,他想去儒者大报问问,看看是哪个缺德鬼写的这东西。 没想到冯去力刚刚走到前台,淳于旅社的员工就向他点头问好,态度比往日恭敬了许多。 冯去力有些纳闷的看着前台。 前台感慨的说道:“我等万万没想到,御史大夫竟然这样有骨气。我们心中敬佩,因此特地来表达一下敬意。” 冯去力:“……” 这都什么鬼? 冯去力到了儒者大报,儒者大报的编辑和记者都在忙碌。 冯去力问道:“今日报纸上这清白赋,是谁写的?” 儒者大报的人都一脸惊奇的看着冯去力,脸上露出来意味深长的微笑:“冯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冯去力:“……” 他有些崩溃的说道:“这不是我的写的,你们是如何得到这文章的?” 记者说道:“我们一早来开门,就发现这文章塞在门缝里面。按照固定,被选中头版的文章是有一万钱的。这个钱……” 冯去力听到“一万钱”三个字,心里顿时砰砰的跳起来了。 有了这一万钱,就可以在淳于旅社安稳的住下来了,一日三餐也不用发愁了。只要撑到下个月发俸禄,那就万事大吉了。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呵呵,想不到老夫没有署名,还是被你们认出来了。不错这清白赋,确实是我写的。” 记者们都笑了:“大人好文采啊。” 冯去力微笑着说道:“尚可,尚可。那一万钱……” 记者连忙去取钱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冯去力学艺 拿到钱之后,冯去力乐开了花。 一万钱啊,这个月可以踏实的睡个安稳觉了。 冯去力带着钱回到了淳于旅社。 一进旅社,冯去力就受到了店员的热烈欢迎。 冯去力谦虚的挥了挥手,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片问心赋,文采暂时不论,但是钱是实实在在的啊。 至于谪仙看了问心赋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怀疑自己的诚心……冯去力觉得没必要担心这个。 自己只是仰慕谪仙的为人而已,有没有真的要投靠谪仙。他怀疑就怀疑好了,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了之后,冯去力心里面踏实多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毛衣针和毛线,又开始熟练地织毛衣了。 冯去力觉得,自己不是在织毛衣,而是在考虑天下人的穿衣问题,当然了,毛衣织好之后,也可以顺便补贴一下家用。 冯去力一边织毛衣,一边胡思乱想,很快一件毛衣便织好了。 冯去力再接再厉,又织了三无件,然后才倒头就睡。 在睡梦中,冯去力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衣服,明日就拿出去卖,应该能赚一百钱。朝中大臣去卖毛衣,丢人吗?一点都不丢人。通过卖毛衣,能了解百姓的情况,这是何等伟大的事?” “夜校的课上一直提倡知行合一,老夫这分明就是在知行合一啊。” 冯去力嘴唇上露出微笑来,然后进入了梦乡之中。 最近,冯去力不那么爱面子了,敢于抛头露面了。 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穷。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都已经穷的住淳于旅社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天一早,冯去力带着毛衣在街上贩卖。 淳于旅社,多半开在火车站,所以冯去力的摊位附近,人流如织。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前来看毛衣的人不少,来买毛衣的人却不多。 冯去力有点纳闷。 这时候,有个好心人对冯去力说道:“毛衣这东西,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绝对不便宜。” “火车站来的人,多半都是穷苦人。他们是穿不起这东西的。其实咬咬牙,也能买得起,谁逢年过节的不想添一件衣服呢?” “可是大家都心有疑虑。万一这毛衣质量不好呢?万一不是真羊毛呢?所以他们宁愿去大一点的地方,去谪仙成衣铺,也不会来这里的。” 冯去力听得发懵:“谪仙也卖这个?” 这人笑了:“谪仙什么不卖?” 冯去力有点恼火:“槐谷子这家伙,简直是无孔不入啊。” 不过冯去力也知道,商君别院的产业,陛下占了一半。加上伏尧和未央的股份,其实一大半是皇家的产业了。 所以还真的不能轻易诋毁。 冯去力想了想,对这人说道:“多谢你了,我知道了。” 随后,他收摊要走。 这人又说:“你如果卖不出去,其实也好说,你把你的毛衣卖给商君别院就好了。” “商君别院会给你一个定价,然后再帮你转卖出去。”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那样的话,我不等于是在帮着商君别院干活了吗?” 这人说道:“话虽如此,你不是也得到钱财了吗?总好过在这里浪费光阴吧?” 冯去力嗯了一声,淡淡的说:“我考虑考虑吧。” 所谓考虑考虑,多半就是不予考虑,事后就没有消息了。 冯去力也是这么想的。 他背着包袱,一边往回走,一边想:“难道真的要和商君别院合作?与商君别院合作,确实能得到钱财。但是……但是那样一来,我岂不是真的变成织工了?恐怕这辈子都要仰仗商君别院了吧?” 可是……不和商君别院合作,不就赔了吗? 这些毛线也很贵啊。 最后冯去力咬了咬牙,到了谪仙成衣铺。 冯去力问道:“掌柜,我这几件毛衣怎么样?” 掌柜的看了看,淡淡的说道:“尚可。” 冯去力有些不快,毕竟他在朝臣当中,是织的最好的。 不过看看成衣铺里面的毛衣,式样繁多,确实很不错,比自己的要强出来一大块。 冯去力就只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多少钱收?” 掌柜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不收。” 冯去力一愣,纳闷的问道:“为何不收?” 掌柜说道:“因为大人昨天刚刚发表了一篇问心赋,指桑骂槐的把谪仙骂了一通。我们今日怎么能再收你的毛衣?那不是太下贱了吗?” 冯去力:“……”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掌柜:“那文章不是我写的。” 掌柜说道:“既然不是你写的,你为什么又收了人间一万钱呢?” 冯去力:“……” 行吧,现在还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他向掌柜拱了拱手,冷笑了一声说道:“回见。” 随后,他背着包袱离开了。 掌柜看着冯去力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什么人嘛。” 现在好了,卖毛衣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 冯去力一路逡巡,向住处走去。 当他走到淳于旅社门口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 天下间,也不止槐谷子一个富人啊。淳于越的生意不就做的很好吗? 就譬如这淳于旅社,开的有声有色,完全没有被商君别院吞并的迹象。 可以说,天下间唯一能和槐谷子竞争一下的,就是淳于越了。 可关键是……淳于越是如何做到的呢? 冯去力也不着急进去了,就坐在一块打石头上思索。 淳于越,靠的是自己的名气,自己的地位,用名气和地位做担保,让来来往往的客人相信,住在淳于旅社是安全的,是有保障的,出了问题是有人给他们能解决的。 淳于越乃是朝中重臣,我冯去力也是朝中重臣啊,那我的毛衣可不可以…… 想到这里,冯去力来了精神。 他找了几块硬纸板,提着毛笔在上面笔走龙蛇的写道:上好毛衣。御史大夫亲手织成。仅此五件,先到先得。 随后,冯去力开始在火车站摆摊。 不到一刻钟,五件毛衣全都卖出去了。 没有人怀疑他是假的。 第一,这个年代冒充高官,那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冯去力附近就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这些工作人员没有驱赶冯去力,说明冯去力没有撒谎。 御史大夫亲手织成的毛衣,有两个好处。 第一,质量有保证,不会以次充好。 第二,穿出去有面子。 冯去力开心的收摊回家。 回去之后,冯去力觉得自己的毛衣还可以改进一下。 比如,如果能在毛衣上面绣上字那就更好了。买到毛衣的人,一眼就能让别人看见,这是御史大夫亲手织的。 刚才冯去力在成衣店见过这样的毛衣,只不过绣字这项技术,他还没有学成。 冯去力想了想,就去了商君别院。 在商君别院正门,他被十万钱给拦住了。 冯去力想要借钱进去,但是被拒绝了,原因还是那一篇问心赋。 冯去力想了想,干脆从工匠入口进去了。 商君别院,不会拒绝所有人。工匠可以从工匠入口进去。不过那个入口有些低贱,进去之后能看到的,也都是各种作坊,看不到谪仙富丽堂皇的住所。 平时权贵大臣们是不肯从这里走的,因为觉得很丢人。 不过冯去力却不介意,因为他今天本来就是来学技术的,当然要找工匠了。 时间不长,冯去力打听到了昨天上课的那位大娘。 大娘听说冯去力的来意之后,心情有些复杂。 她对冯去力说道:“你如此好学,按道理说,我本来应该好好教你的……” 其实大娘真的很想好好教冯去力,毕竟来这里的权贵,都是捏着鼻子上课的,喜不喜欢织毛衣,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能感觉到,冯去力是真的想学。 可是……冯去力昨天发了问心赋,商君别院上下,都在同仇敌忾。这时候教冯去力织毛衣,那不是犯了众怒吗? 冯去力听懂了大娘的意思,惨然一笑,说道:“我明白了。” 万万没想到啊,一篇问心赋,竟然将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现在,想要把那一万钱退回去也来不及了。 钱已经收了,人尽皆知,都知道问心赋是自己写的。 现在把钱退回去就可以了吗?大家还会认为问心赋是自己写的。 到时候,不仅不能正名,连钱都没有了。 冯去力思量再三,决定还是这么过吧。 他有些失望的向大娘拱了拱手,决定离开。 谁知道大娘说道:“你且等等,我去问一下谪仙,或许谪仙能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网开一面。”这四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冯去力,但是他什么也没又说,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 李水和李信正在下棋。 李信说道:“槐兄,玩来玩去,总是军长司令的,你有没有新鲜的玩法?” 李水说道:“有倒是有,不过咱们两个人,人数太少了。” 李信说道:“少点不算什么,你商君别院不是号称有很多聪明人吗?随便拉过来几个聪明人便可以了。” 李水嗯了一声:“你这话到也有些道理。那我就给你展示一下,我们仙界的一些高级的玩法。” 随后,李水招来了一张纸,画了一些图案。 李信看的有些迷茫:“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水热情的介绍说:“这个叫一饼,这个叫九饼,这个叫……” 李信问道:“这东西怎么玩?” 李水说道:“这里有一个公式,我一说你便知道了。” 两个人正在学习打麻将,大娘急匆匆的来了。 她对李水说道:“谪仙,冯去力倒了。” 李水微微一愣,说道:“冯去力?他来做什么?” 大娘说道:“冯去力想要来学习织毛衣。” 李信:“……” 李水:“……” 这是专门坑人钱的课,还真的有人学上瘾了?这个冯去力不会有病吧? 李信说道:“昨天他不是刚刚写了一篇问心赋,指桑骂槐的把你批判了一通吗?怎么今天就来学织毛衣了?” “他都不难为情的吗?这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李水也感慨的点了点头:“是啊,此人厚颜无耻的模样,颇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啊。” 大娘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个冯去力,也算是有天赋,而且勤奋好学。老身有些想要教教他。” 李水嗯了一声:“那就去教教他好了。” 大娘一愣,然后喜道:“谪仙不介意?”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一篇问心赋而已,本仙还不至于介意。本仙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种小小的抵牾,又算得了什么?” 大娘心悦诚服的说道:“谪仙宽宏大量,世所罕见啊。” 随后,大娘急匆匆的走了。 等大娘走了之后,李信纳闷的问李水:“你真的打算让冯去力学织毛衣?”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李信又说道:“他写了问心赋,你不生气?” 李水说道:“生气谈不上,有点不爽。” 李信更奇怪了:“既然不爽,你为何还要教他?”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御史大夫织毛衣,挺滑稽的。哈哈哈。” 李信也嘿嘿笑起来了:“确实。” 大娘找到了正在焦急等待的冯去力。 冯去力看见大娘来了,连忙问道:“如何?” 大娘说道:“谪仙答应了。” 冯去力顿时欢呼雀跃,然后将一把半两钱塞给大娘。 大娘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 冯去力说道:“使得,怎么使不得?大娘为了我东奔西跑,这些只是请你喝杯酒的。” 大娘笑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冯去力干笑了一声,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大娘说道:“现在,现在便可以学了。” 随后,大娘带着冯去力到了作坊里面。给他演示了一遍。 冯去力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又学了一会,进步很大。 丞相府。 王绾接到消息之后,有点愣神,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王甲:“咱们的计策不管用?冯去力又进了商君别院?” 王甲说道:“是,进去之后,许久没有出来。” 王绾皱了皱眉头:“看来想要离间他们两个,还真的有点难啊。” 王甲咬了咬牙,对王绾说道:“主人不要担忧,我晚上再绞尽脑汁写上一篇文章。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两个反目成仇。” 王绾嗯了一声:“写狠一点。力度大一点。” 第七百六十章 捉贼赋 冯去力学到了织花样的方法,立刻回到淳于旅社,兴高采烈的试验起来了。 他用了几天的时间,织了十件羊毛衫。 不得不说,冯去力的速度真的挺快的。这些日子,他很少睡觉,根本没有休息,只要睁开眼睛,就是在织羊毛衫。 现在羊毛衫终于治好了,冯去力带着羊毛衫,兴冲冲的去卖了。 这一次羊毛衫上面有了商标。 商标其实就是一个冯字。 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御史大夫亲手织就。 这羊毛衫挂出去之后,很快惹来了哄抢。 他们甚至为了争一件衣服,差点打起来。 冯去力对此很满意,觉得自己的劳动成果的到了尊重。 嗯,尊重的很彻底。 回到淳于旅社的时候,店员热络的和冯去力打招呼。 店员看见他买了很多毛线,好奇的问:“怎么样” 冯去力说道:“羊毛衫买的很好,我再织一些。” 店员提醒冯去力说:“大人的羊毛衫确实卖的很好,可是你自己织,又能织多少呢?依我说,大人倒不如雇佣一些人,让他们帮你织就好了。” “大人只要严格把控一个质量关,让羊毛衫始终有品质,有保证,有档次就可以了。” 冯去力微微一愣,觉得这好像是个好办法。 但是…… 他有些为难的说道:“握着羊毛衫,主打的就是御史大夫亲手织就。现在雇用别人,似乎又欺骗百姓的嫌疑啊。” 店员笑眯眯的说道:“其实这个很简单,大人只要说,这羊毛衫是御史大夫出品就可以了。” 冯去力好奇的问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店员说道:“区别太大了。御史大夫亲手织就,说明大人参与了一针一线。而御史大夫出品,就是大人你自己出钱雇人。” 冯去力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看着店员:“怎么你会懂这些东西?” 店员干笑了一声:“我是听商君别院那些人说的。” 冯去力:“……” 怎么又是商君别院?槐谷子这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啊。 他淡淡的说道:“哦,本大人知道了,我考虑考虑吧。” 冯去力在房间中考虑了很久,感觉店员说的是一个办法。 自己织毛衣,几天下来累死累活,根本没有织出来多少。 这些毛衣养家糊口算是够了,但是想要发家致富,还差得远呢。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必须雇人。 自己只要严把质量关,不要砸了御史大夫的牌子就好了。 想到这里,冯去力就写了一张告示,贴到了外面。 这告示说道,自己会提供毛衣针,提供冒险,要一些会织毛衣的女子,来织毛衣。 冯去力的告示贴出去之后,很快就有人前来应聘。 应聘的人是一群大娘。 冯去力问道:“你们都会织毛衣吗?” 大娘们连连点头:“会的,会的。” 冯去力又说道:“你们会在上面织出字来吗?” 大娘们又点头,说道:“会的,会的。” 冯去力有点纳闷:“你们是怎么会的?” 大娘们说道:“我们是在商君别院上课学会的。” 冯去力惊奇的说道:“你们还要这个闲钱呢?” 大娘们纳闷的看着冯去力:“什么闲钱?没有收钱啊。” 冯去力一愣,问道:“商君别院没有收你们的钱?” 大娘们也很惊讶的看着冯去力:“商君别院收你的钱了?” 冯去力:“……” 行吧,又被槐谷子给坑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说道:“就按照我的式样来织吧。不过我事先声明,绝对不能偷工减料,绝对不可以寥寥草草。我是要检查的,如果有任何敷衍的地方,我会让你们拆了毛线重新织。” 大娘们纷纷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 于是,大娘们开始织毛衣了。 冯去力看着这些大娘,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啊。 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涉及一些花色,只要设计一些款式就能挣钱了。 忽然间,冯去力想起来上夜校的时候,有那么一节课,槐谷子对众人说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资本家。 资本家自己不干活,依靠雄厚的资本,雇用别人干活,然后从中窃取剩余价值。 冯去力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忽然想起这一段来了。而且他想起来之后发现,自己不就是那所谓的资本家吗? 冯去力发现,谪仙说的一切都应验了。 他忽然有些感慨,槐谷子,还真的是神人啊。 就是……如果人品再好一些就更好了。 ………… 赵腾已经把奏折写好了,奏着的内容,是关于彻查小煤矿的。 赵腾很自信,只要这奏折交上去,自己就能和槐谷子彻底撇清关系了。 从此以后,谁也别想说他赵腾是槐谷子的人。 谁也别想说,他赵腾是槐谷子的之交好友。 甚至说他赵腾唯槐谷子马首是瞻。 狗屁! 赵腾就是赵腾,绝对不会追随槐谷子。 赵腾本来想把这奏折交给嬴政,但是想了想,他决定忍下来。等到朝议的时候再说。 现在交给嬴政,嬴政肯定会着急朝中重臣,小范围的解决这件事。 就那么三五个人,掀不起什么大波浪来,没有人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没有人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赵腾要的是轰动,要的是人尽皆知,要的是给自己正名。 所以,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示这一点。 而最合适的地方,就莫过于朝议了。 到时候大家都在,只要把这些东西亮出来,绝对的石破天惊。 明天就是朝议之期了,赵腾心里面微微的有些激动。 ………… 朝议,眼看已经到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诸位朝臣就到了皇宫。 到了皇宫之后,他们换上轮椅,缓缓地前往议政殿。 这时候已经入冬了,天气冷了。不少朝臣都穿上了毛衣。 毛衣是用羊毛织成的,也叫羊毛衫。 而且是出自冯去力的手笔,上面还织着一行字:御史大夫出品。 这……也算是照顾同僚的生意吧。 当然了,除了照顾同僚生意的心理之外,朝臣们还有另外的心理。 以前拆诧风云的御史大夫,竟然在织毛衣。 而现在大家穿着他的毛衣。这无形之中,就有了一种优越感。 虽然冯去力的地位依然很高,虽然也算是朝中重臣,但是大家再看冯去力的时候,总觉得他低人一等。 至于冯去力本人,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一脸坦然的站在议政殿门口。 甚至可以说,他是一脸木然的站在议政殿门口。 冯去力,现在脑子里面很忙,根本不顾上什么难为情。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资本应该怎么运作。 现在他已经雇佣了很多大娘,并且从淳于旅社搬出去了,搬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面。 大娘们整天一编织毛衣,一边和旁边的人聊天。 至于冯去力,他就负责监督。 在监督之余,他也开始看商君别院出版的种种着作。 最近他格外喜欢看与做生意,开厂房有关系的。 在这些着作当中,冯去力看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比如,冯去力受到这些着作的启发,去专利局申请了一个专利。 就是自己那个冯字。 这个冯字在他的所有毛衣上都有,是红色的一个字,很醒目。 久而久之,有很多人看到这个冯字,就知道是御史大夫出品,就会很信任。 为了避免被别人假冒,冯去力把这个字申请了专利。 以后有人要模仿这个字,冯去力就可以去告他们了。 而专利室的人告诉冯去力,他的所谓专利,其实是商标。 除了申请商标之外,冯去力还想到了一些前沿科技。 比如……大娘织毛衣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除了织毛衣之外,自己还可不可以做别的东西。 毛衣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毕竟是比较高档的东西,虽然价钱高,但是利润并不多。 最重要的东西,是薄利多销的那种。 冯去力想了想,最后瞄准了织布。 世上哪个人不需要穿衣服?只要想穿衣服,他就少不了布匹。 所以织布是大有前途的。 冯去力现在已经雇佣了很多大娘织毛衣,但是要雇佣大娘织布,那就把摊子铺的太大了。 而且,这些大娘明明可以在自己家织布,何必来给冯去力干活呢? 最重要的是,这样织布成本太高,不符合薄利多销的要求。 冯去力想了很久,最终瞄上了商君别院刚刚研制成功的纺织机。 实际上,纺织机和织布机的原理一模一样,只不过这纺织机,把人力织布,变成了蒸汽机而已。 蒸汽机被接了很多曲柄,只要开始转动,就带动着纺织机不断地工作,最后产出布来。 因为蒸汽机不知疲倦,所以可以没日没夜的工作。只要有一个人在附近照看,万一哪一台蒸汽机有毛病,就立刻停下来检修。 除此之外。蒸汽机的转速很高,这是普通人万万比不上的。人的脑力和协调能力没有办法和机器相比。 可以说,以前需要十几个人才能完成的工作,蒸汽机只要一个时辰就完成了。 蒸汽机很好,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 他们认为实际上哪有物美价廉的东西?一样东西又便宜又好看?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纺织机发明之后,购者寥寥。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骗局,这是智商税。 但是冯去力不一样。他一直在了解最前沿的科技,而且是在纺织业摸爬滚打了一番的。 所以。他拿出最近赚来的所有钱,从商君别院买来了一台。 这东西买到之后,冯去力又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了。 不过,他晚上的时候试了试,结果布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冯去力快激动的晕过去了。 按照这个速度,自己成为大富翁,那不是妥妥的吗? 于是,冯去力又雇佣了一位大娘。 这位大娘专门负责设计花色,然后照看着蒸汽机。 现在的冯去力,踌躇满志,觉得等待自己的。是美好的未来。 至于朝臣们的白眼,朝臣们的不解,大男人织毛衣的嘲讽。 冯去力都统统不想理会了。 自己是干大事的人,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也理解槐谷子了。 以前大家总说,槐谷子这家伙,肆意妄为,厚颜无耻。 但是现在冯去力却觉得,槐谷子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懒得和这些凡人争论呢? 仔细想想,槐谷子的那些发明创造,好像都很有用。 他一直在打脸,一直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脸。 冯去力不想把槐谷子作为自己的榜样,但是不知不觉间,还真的把槐谷子当成榜样了。 就在冯去力胡思乱想的时候,赵腾也在胡思乱想。 他正在脑补,过一会把奏折霸气无比的念一遍。 然后他就要欣赏一下槐谷子的震惊和畏惧,还要欣赏一下朝臣的惊讶和佩服。 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说自己是槐谷子的同党了,他就真的自由了。 这时候,宫殿门口,有两个人结伴,徐徐而来。 众人一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李水和李信。 李水叹了口气,对李信说道:“你说,我今天要不要揍冯去力一顿?” 李信好的问道:“这是为何?” 李水说道:“儒者大报。不久前收到了一篇投稿,好像是冯去力投过去的。这稿件其实是一篇赋,名字叫捉贼赋。” “在这篇赋里面,冯去力直接把我骂成了朝中的贼人。这不是扯淡吗?这不是冤枉我吗?” “你说这冯去力是不是有病?刚才我那里学会了织毛衣,一扭头又开始在报纸上骂我。” 李信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大概也能明白他的心理。” 李水纳闷的问道:“是什么心理?” 李信说道:“冯去力,上次和你斗争失败之后,就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应该很仰慕你,所以三番五次的来商君别院学东西,就算交钱都在所不惜。” “但是他又很爱面子,担心别人说他投靠了你。所以故意在报纸上骂你,好摆脱嫌疑。” 第七百六十一章 叫爸爸 李水和李信一路交谈,唉声叹气的到了议政殿门口。 冯去力看到他们两个之后,神色也有点怪怪的。 老实说,儒者大报上面那篇文章,冯去力也看到了。 他本来不想冒名顶替的,但是自己的纺织厂需要扩大生产,所以……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毕竟……一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赵腾看着李水,脸上带着一丝快意,心想:从今天开始,我就自由了,谁也别想把我和你挂钩,嘿嘿嘿……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有没有发现,内史令对我笑的越来越亲切了。” 赵腾一听这个话,连忙把头扭过去了。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最近咱们的队伍是越来越大了,至交好友越来越多了。” 朝臣们都缩了缩脖子,有的人低下头,有的人借故转过头去。 谁也不想被李信点名。 丢不起那个人。 赵腾在心里呵呵冷笑了一声:“就让你们再得意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石破天惊,到那时候,谁也别想让我做朋友。” 这时候,小宦官走出来了,高声说道:“议政开始,百官入殿。” 朝臣们鱼贯而入。 百官们按照次序坐好了,开始议政。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最开始的时候,应该说一些正常的事情,后面就是谪仙的撕逼时间了。 所以朝臣们都在认认真真的议政,耐着性子把最精彩的部分留到最后。 谁知道…… 今天刚开始的时候,就来了个石破天惊。 赵腾忽然站出来,大声说道:“我要弹劾谪仙。” 朝臣们顿时来了兴趣,有一些年纪大了,昏昏欲睡的老臣,这时候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百倍。 嬴政也十分好奇的说道:“说来听听。” 这时候嬴政很纳闷,赵腾,不是号称槐谷子的至交好友吗?怎么忽然弹劾槐谷子了? 当然了,以嬴政的情报网络,他当然知道赵腾这个至交好友是被迫当的。 不过,赵腾最近和槐谷子,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今天这事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要弹劾槐谷子? 嬴政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赵腾大声说道:“臣要弹劾槐谷子的煤矿,雇佣黑工,隐瞒死者。不按照规定的流程生产,偷工减料。” 嬴政顿时坐直了身子:“当真有此事?” 赵腾认真的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真有。” 嬴政又问道:“当真有此事?” 这一次,是问向李水的。 李水也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真没有。” 嬴政说道:“商君别院,有那么多煤矿,你就能确定,绝对没有?” 李水应了一声:“是,臣就能确定,当真没有。” 嬴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就能如此自信呢?”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因为臣已经退居幕后了,煤矿这些事,是伏尧公子代管的。” 嬴政:“……” 赵腾:“……” 朝臣:“……” 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这特么的……这叫什么事啊。 赵腾心中更是咒骂不已,阴险,太阴险了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嬴政,心想:我今天告状,难道变成了状告太子?这可真是…… 嬴政定了定神,很快恢复了理智,淡淡的说道:“朕治理天下,尚且不能保证,没有奸佞混进朝廷,鱼肉百姓。” “伏尧管理这些煤矿,怎么可能一点疏忽都没有呢?何况他年纪尚清,有些看不到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槐谷子,你且不可把话说太慢。” 李水连忙应了一声。 嬴政一句话,把伏尧的责任开脱的差不多了。 过一会真的发现煤矿有问题,那也是伏尧年纪太小,有可能照顾不到的原因。 皇帝都不能保证朝中有奸佞。伏尧怎么就能保证所有的煤矿都没有问题呢? 这很正常嘛。 一句话,把伏尧的罪责开脱了个七七八八。 赵腾有些悲哀。 这一场仗……还没有打就输了啊。 嬴政看着赵腾,淡淡的说道:“你都发现了哪些煤矿有问题?说来听听?” 赵腾愣了一下,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在说这些煤矿之前,臣斗胆,请求陛下一道命令,把所有的朝臣都留在皇宫之中。不许他们出去通风报信。” “因为不少朝臣都投资了煤矿,这里面似乎有他们的产业。”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可。” 朝臣:“……” 特么的,这叫怎么回事啊。 大多数朝臣都不情愿,尤其是李斯尤其的不情愿。 最近他刚刚买了两个美女,来之前又喝了大量增强能力的仙茶。 喝了之后,这一路上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就等着散朝之后回去呢。 结果……现在不让回去了? 李斯有点崩溃。 这时候,赵腾才拿出来几张纸,说道:“这就是煤矿的名单,请陛下过目。” 嬴政看了一会,忽然啪的一声,把名单拍在桌子上,恼火的说道:“竟然有这么多?” 赵腾说道:“这还是臣暗中查访得来的。估计没有揭开真相的十分之一。臣建议陛下,彻查所有的煤矿。” 嬴政点了点头。 赵腾接着说道:“自从谪仙兴商贾之道以来,民间涌现出了很多煤矿、工厂、作坊。” “这些东西,确实让百姓富组起来了。但是与此同时,也滋生了很多罪恶。” “以往我大秦,对剿灭山贼,剿灭土匪,捉拿不法之徒,得心应手,但是对于新的犯罪,有些力不从心了。” “朝中官员没有经验,那些小吏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因此……臣斗胆请求陛下下令,整顿治安,重新制定律法。”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啊。” 百官之中,有人也感叹的说道:“内史令真是栋梁之才啊。”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发出这一声感慨的,乃是槐谷子。 有不少人都露出无语的神色来:人家赵腾刚刚弹劾完你好不好?你在这感慨个什么劲?这么贱的吗? 嬴政叫来一个小宦官,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小宦官急匆匆的离开了。 可以想象,是去彻查煤矿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诸卿今日就留下来吧。自然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随后,嬴政离开了。 这一场朝议,就这样结束了。 百官纷纷交头接耳,消化刚刚听到的那些消息。 很快,有小宦官走进来,带着朝臣去住宿了。 宫中的房屋确实很多,但是这些房屋都各有用处,所以能够提供给朝臣的,就不是那么多了。 最后,这些房子分配下来,变成了五六个朝臣住一间。 朝臣们很是不适应,问小宦官说道:“要这样住多久?” 小宦官说道:“这个……小人如何得知?要看陛下怎么安排了。” 朝臣们都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众人闲得无聊,有谈天说地的,有秉烛夜读的。 大部分人都很无聊,不无聊的那是少数。 而冯去力,就是少数中的一个。 他请小宦官从外面捎进来了很多毛线,然后开始织毛衣。 现在御史大夫出品,已经成为了一个品牌。每天产出的衣服都很多。 作为老板的冯去力,原本没必要亲自动手了。 但是,冯去力闲得无聊的时候,还是会织两把,并且把这个作为典藏向外发售。 典藏版的毛衣,卖出去的价格自然就很高很高了…… 冯去力的毛衣织的怡然自得,同寝的朝臣则看的直咧嘴。 不过,他们也没有打扰冯去力。 人各有志嘛。 御史大夫想要织毛衣,谁也管不着他。 至于李水和李信,他们两个不寂寞。 李水带着李信,低声说:“我有一个好地方,保证你会眼前一亮。” 李信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地方?”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你跟我来就行了。” 李信心中有些纳闷:皇宫之中,能有什么好地方? 皇宫能逛的地方我都已经逛过了啊。 很快,李信发现,他被李水带到了丹方里面。 李信有点无语,对李水说道:“我当是什么地方,原来是丹方。就这地方……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里有几块砖我都知道。” 李水奸笑了一声:“你当真知道?那我今天可告诉你,现在丹方里面多了一样东西,你能不能告诉我,丹房里面多了什么?” 李信说道:“我倒是想告诉你,可是你得先把灯点上啊。” 李水说道:“你这习惯怎么就改不过来呢?咱们这不叫点灯。咱们这叫开灯。” 随后,李水把灯打开了。 电灯把丹房照的亮如白昼。 很快,李信就看到了桌上的东西。 红色的,有听筒,有话筒。 他惊讶的说道:“这……这不是电话机吗?” 李水说道:“不错,这正是电话机,现在只在商君别院和皇宫之间架设了一部。” “想夫人了吧?想不想和夫人说话啊?” 李信连连点头。不过,他很快又为难的说道:“可是,我家并没有装这东西啊。” 李水说道:“这有什么?我打电话到商君别院,然后派一个人,把夫人请到商君别院不就可以了吗?” 李信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办法。 于是,李水开始打电话。 先要打到总台。 总台也是设在商君别院的。 总台的美女问道:“你好,哪位?” 李水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现在装了电话的一共有几个人?” 美女哦了一声,说道:“请问谪仙找谁?” 李水说道:“我找公主。” 美女说道:“请稍等,我马上给你转接。” 一刻钟后,电话接到了未央的房间。 然后……李水和未央开始煲电话粥。 起初的时候,李信还在旁边等着李水叫李夫人,但是等了两个时辰,李水还在卿卿我我。 李信有点不耐烦的在旁边走来走去。 又两个时辰,李信实在受不了了,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发现李水也睡在旁边。 李信有点无奈,推了推李水:“槐兄,你怎么也睡了?” 李水看了看旁边的李信,哦了一声:“昨天晚上,我本来想要把李夫人叫过来的。后来看你睡着了,我也就睡了。” 李信说道:“那你倒是把我叫醒啊。” 李水说道:“我看你睡得挺香,有些不忍心。” 李信:“……我谢谢你了,你现在把我夫人叫来吧。” 李水说道:“好说,好说。” 于是,李水又开始给总台打电话。 李信在旁边担心的说道:“今天你不会又给公主打电话打好几个时辰吧?” 李水说道:“放心,公主现在正在补觉呢。” 李信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微微放心了一些。 这时候,就听到李水对着电话那边说道:“喂?哎呦?谁把我儿子抱来了?快快快,把电话给他,我要和儿子说话。” 李信:“……” 接下来,丹房里面就一直重复着李水的声音。 “儿子,叫爹。” “叫……爹。” “不是嗲,是爹。” “不是切,是爹……” 一个时辰之后,李信已经忘了爹是什么意思了。 当天晚上,李信终于成功和李夫人通话了。 而李水则疲惫不堪的睡着了。 而其他的朝臣,却忽然起了疑心。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李水和李信两个人,那是不安分的主,无论在哪都要弄出一点事情来。 怎么今天……如此的安静? 于是,朝臣们开始四处寻找他们。最后发现,他们已经在丹房里面呆了一天一夜了,连饭菜都是小宦官送进去的。 这就太反常了。 有朝臣拽住小宦官,说道:“谪仙在里面做什么?” 小宦官说道:“在打电话。” 朝臣们都面面相觑,说道:“这电话是谁?为何被打?” 小宦官:“……” 好在朝臣当中,有几个开明的,了解一些最前沿的科技。 这几个朝臣说道:“打电话,就类似于神话传说中的千里传音。不过是用机器传音的。” 说到这里,朝臣们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谪仙是在给谁打电话?” 小宦官很自然的说道:“给商君别院打电话啊。” “通风报信?” 朝臣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四个字来。 然后,他们兴奋起来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电话不贵,电话费贵 陛下为什么把所有人都留在商君别院,就是要防止有人通风报信,让那些煤矿弄虚作假。 可是现在呢?谪仙和李信大将军,竟然用电话与外面交流,这不是违规了吗?而且是大大的违规了。 朝臣们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的表情来。 有一些人,立刻就想要报告给嬴政,好好的让谪仙吃个瘪。 不过也有些人,比较谨慎。 他们拽住了那些想要打小报告的人,低声说道:“谪仙敢这么干,那一定是有底气的。如果你们告密,谪仙必定恨透了你们,到时候还有好果子吃吗?” 这些人顿时惊出来了一身冷汗,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谪仙,那可是百战百胜的谪仙啊。 自从入朝以来,还没有失败过。 如果得罪了他,那可真的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于是朝臣们聚在一块,小声的商量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有人说:“这件事不应该大张旗鼓的捅出去,应该小心翼翼的告诉赵腾。然后让赵腾和谪仙狗咬狗。” 有些朝臣笑嘻嘻的说道:“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 其实,他们也很希望赵腾能和槐谷子狗咬狗。 毕竟赵腾这家伙,以前就独来独往的,和谁都不太熟,永远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就很是招人讨厌。 后来又有传言说。赵腾和槐谷子混在了一起,做了至交好友。 起初的时候,大家都不相信这种传言。 可是传言这种事,毕竟三人成虎,说得多了,谁心里也嘀咕。 更何况,后来槐谷子几次在赵腾那里告状。 赵腾虽然表面上铁面无私,但是客观上,谪仙都是大获全胜,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这就更加让朝臣们怀疑了。 于是,今天如果能看到赵腾和槐谷子狗咬狗,那不是好事一件吗? 不过紧接着朝臣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赵腾真的是槐谷子的人,那么……这件事告诉赵腾还有意义吗? 他会不会故意帮着槐谷子遮掩?甚至向槐谷子告密? 朝臣们商议了一番,发现朝中目前敢于和槐谷子叫板的,除了赵腾之外,只剩下淳于越了。 可是淳于越是槐谷子的姐丈。 谁知道淳于越是不是槐谷子的人? 紧接着大家就发现,淳于越也有很多黑历史,高度疑似是槐谷子的人。 最后朝臣们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捅给嬴政比较好。 为此他们好想了一个简便易行的办法。 他们故意先讲一些别的事,然后东拉西扯,假装讲到了槐谷子的电话,让嬴政自己发现。 他们知道,当今天子英明睿智,一定会发现问题的。 嬴政看了这些朝臣的奏折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 他当机立断,让小宦官把李水叫过去了。 当小宦官来传旨的时候,李信正在煲电话粥。 他匆匆把电话挂了,然后对李水说道:“李兄,为之奈何?咱们坏了规矩啊。” 李水微微一笑,对李信说道:“无妨,我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有准备。” 李信纳闷的说道:“有什么准备?” 李水说道:“李兄很快就知道了。” 随后,两个人被小宦官带到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看着他们两个,淡淡的说道:“朕已经下令,不许朝臣出去。你们两个为何明知故犯?” 李信没说话,他看了看李水。 李水干咳了一声,然后瞪着无辜的大眼:“陛下……臣,没有出去啊。” 李信:“……” 特么的,这就是你的早有准备?陛下听了这个不生气才怪。 果然,嬴政恼火的说道:“槐谷子,你把朕当成蠢材了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臣,只是和陛下开个玩笑。” 李信冷汗都流下来了。 特么的,和陛下开玩笑,真有你的啊。 李水偷眼去看嬴政,眼看着嬴政就要发火了,心想:看来陛下的底线就到这里了。 他连忙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其实臣是为了找出黑煤矿背后的人。” 嬴政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李水说道:“臣,斗胆请求陛下移步。” 嬴政问道:“去什么地方?”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去看真相。” 随后,李水带着嬴政向一间屋子走去了。 路上的时候,嬴政有点纳闷:“若是平日,朕早就火了,今日是怎么了?” 嬴政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很少发脾气了。难道这就是千古一帝的自信吗? 嬴政不由得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自从槐谷子到了朝中之后,自己真的没有那种紧迫感了。 嬴政这皇帝,做的并不是一帆风顺。 年轻的时候,要和太后、嫪毐、吕不韦争权。 亲政之后,要忙着灭六国,要殚精竭虑的防备大臣。 可以说,嬴政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危险之中,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此他的脾气很暴躁,喜怒无常,在这种时候,朝臣总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越轨的行为。 但是自从槐谷子到了之后,嬴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江山很稳固,再也不用像往日那样,动不动就要杀人了。 嬴政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李水说道:“陛下,咱们到了。” 嬴政点了点头,跟着李水到了一间小屋子当中。 小屋里面有一个小宦官,正在侧着耳朵听什么东西。 嬴政纳闷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宦官站起身来,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在听录音。” 嬴政纳闷的问道:“什么录音?”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商君别院的匠户经过研究发现,这电话可以接两根线,也就是说,两个人在打电话的时候,可以被第三个人听到。” “我们称之为窃听。偷窃的听的意思。” 嬴政哦了一声:“所以呢?” 李水说道:“臣让这小宦官,把打电话的内容都录下来了。以示臣绝对没有透露煤矿的事,不信的话,陛下可以听听。” 嬴政:“???” 小宦官见嬴政没有说话,就开始放录音了。 先是李水和未央打电话的声音。 两个人自然有夫妻之间的互诉衷肠,不过都是一本正经,相敬如宾的。听起来很大方,不怕见人。 嬴政也很满意,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关系很好呢? 紧接着,又是李水逗孩子的声音。 嬴政听得脸上翻起来了笑纹。 最关键的是,李水在和未央打电话,甚至和儿子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吹捧嬴政几句。 什么天子真乃万年难得一遇的明君,什么生在大秦,不枉此生。 这些话把嬴政听得眉开眼笑。 结果接下来,变成了李信和李夫人打电话的声音。 那对话,简直不堪入目…… 李信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特么的,槐兄太坏了,怎么不告诉我有录音? 嬴政看了李信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臣……臣……” 他臣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了。 嬴政无奈的说道:“把这录音毁掉吧。” 李水在旁边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陛下,若是录音毁掉了。就没有办法证明臣的清白了。那些朝臣一定会认为我向外面通风报信,所以我的煤矿才没有问题。” 嬴政微微一愣:“是这样吗?” 李水又说道:“是这样,所以录音不能毁掉。” 嬴政说道:“可是李信这录音……” 嬴政有点替李信丢人。 李水说道:“正是有李信大将军这录音,所以朝臣们才没话说,认为这录音不是伪造的。” 李信:“……” 特么的,什么意思?这录音还要给多少人听? 嬴政说道:“朕命你想个办法,重新做一份录音。” 李水叹了口气:“那臣只好想想办法了。” 嬴政看了那小宦官一眼,小宦官说道:“谪仙突然将奴婢叫来,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陛下。” 嬴政点了点头。 对于宫中的宦官,他还是放心的。 嬴政对李水说道:“你和李信虽然有录音作证,可是……你们又何必打这电话呢?干嘛平白无故,让人怀疑你们?” 李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如今外面的那些煤矿,多半有朝臣的股份,但是这些朝臣,很隐晦,有的是让家人出面,有的是让管家出面。一旦出事,他们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因此,我故意打电话,让他们知道,有一种手段可以和外界联系。” “等到陛下知道之后,却没有处罚我。朝臣们看到这个风声之后,就会放心大胆地打电话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所有的话都被我们窃听了。到那时候,是谁和黑煤矿有关系,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嬴政点了点头:“倒是也有些道理。” 于是,嬴政对李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李水满口答应,笑眯眯的把嬴政送走了。 朝臣们自然不知道皇帝和谪仙之间的密谋。 只知道皇帝有些生气的把谪仙叫过去了,然后两个人说了一会话,陛下就转怒为喜了。 朝臣们都感慨不已,谪仙,真是厉害啊。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又把陛下给哄好了。 有朝臣找到李水,好奇的说道:“谪仙,你都跟陛下说什么了?” 李水说道:“哦,没有什么。” 朝臣又说道:“这电话……陛下没有提起来吗?” 李水哦了一声:“陛下说,这电话是个有意思的东西,改日一定要亲自体验一番。” 朝臣们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这意思是说,陛下对电话没有意见了? 在朝臣们的深思中,李水和李信又进了丹房。 李信又接通了李夫人的电话。 李夫人说道:“夫君,你几时回来啊?我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夫人:“你有病吧?” 李信:“……” 李水在旁边小声说:“李兄,你先说一下原委吧,这一段我事后剪掉也就行了。” 李信哦了一声。然后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夫人有点无奈的说:“真不知道你们整天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她还是很配合的说了一些忠君爱国的话。 等李信打完了电话,他们两个结伴从丹房走出来了。 外面还有一些大臣,正在附近徘徊。 李水大声说道:“哎呀,虽然见不到公主,但是能打打电话,也可以一解相思之苦啊。” 李信也说道:“是啊。幸好有电话,不然的话,家中的生意就要坏了。” 两个人大谈特谈打电话的好处。 终于,有朝臣忍不住了:“请问,我能打电话吗?” 李水说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种新鲜事物,欢迎大家体验。” 于是,朝臣进去体验了一把,和自己家中的夫人说了几句话。 果然,效果很好。 等朝臣走了之后,李水写下了一份账单。 李信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李水说道:“这叫电话费。” 李信:“……” 他看着电话费说道:“这……有点太贵了吧?” 李水说道:“不贵,物以稀为贵嘛,能实现千里传音的东西,怎么能算贵呢?我这是按照时间算钱的。” 正说话间,有第二位朝臣进来了:“谪仙,我能打电话吗?” 李水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李信给李水算了算,这一天,真的是日进斗金啊。 李水笑眯眯的向朝臣们说道:“诸位,日后出去了之后。你们也可以装电话,就可以和远方的亲人说话了。” “甚至于,诸位的宅院都很大。要做什么事很不方便,可以装上电话,随便打了一个电话,仆役便知道了,方便快捷。” 朝臣们都是眼前一亮。 当然了,等他们知道电话费之后,眼睛还亮不亮,那就难说了。 ………… 北地郡,平安煤矿。 冯小甲对冯甲说道:“父亲,我实在熬不住了,我想逃走。这个王卡太折磨人了。” 冯甲说道:“再忍一忍吧。再忍一段时间,王管就有时间了。” 冯小甲满脸痛苦的说道:“这句话,几个月前就在说了,他一直没有来。” 冯甲叹了口气:“现在能逃到哪里去呢?外面太危险了。” 冯小甲说道:“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没有地方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通,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种商量,其实抱怨的成分居多。 冯小甲,也没有胆量真的逃走。 第七百六十三章 朝臣第一聪明人 第二天晚上,冯小甲对冯甲说道:“父亲,我实在受不了了。” 冯甲淡淡的说道:“再忍一忍吧。” 这是他们的谈话日常。 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要来这样一场对话,把心中的负能量吐槽一番。 但是今天,冯小甲恐怕不仅仅是吐槽而已。 他对冯甲说道:“父亲,我今天总是眼皮跳。人家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右眼跳得厉害。是不是有坏事要发生了?” 冯甲说道:“不至于吧?这种狗屁话是谁说的?” 冯小甲说道:“是谪仙说的。” 冯甲说道:“谪仙那种人,满嘴胡说八道,他的话你也信?” 冯小甲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心里面格外的不踏实。” 冯甲长舒了一口气:“睡吧,咱们父子两个能逃到这里,那是吉人自有天相。” 冯小甲只得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了。 当天晚上,冯甲很快就睡着了,但是冯小甲翻来覆去,始终没有睡意。 等到第二天早晨,他哈欠连天。 吃过饭,洗过澡,换了一副,他们别人用鞭子赶着下井。 冯小甲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牲口。 井下黑乎乎的,阴森森的,冯小甲站在坑道之中,感觉自己像是进了阴曹地府。 后面传来监工的吆喝声:“快点,快点,磨蹭什么呢?” 于是冯小甲背着筐,和冯甲到了矿井深处。 他们父子两个是一组,用镐头把煤砸下来,然后装进筐里面。 等小车来了之后,就装在车上。 起初的时候一切顺利。 忽然间,冯小甲听到远处传来了惊恐的喊声。 他对冯甲说道:“父亲,好像有动静。” 冯甲愣了一下,侧着耳朵听了听,一脸茫然的说道:“动静?什么动静?我没有听到啊。” 话音未落,地下有一阵强烈的震颤,然后头顶上的坑道塌了下来。这里瞬间漆黑一片,只剩下头顶上的矿灯还亮着。 冯小甲直接吓哭了。 冯甲也一脸懵逼,好一会之后,他对冯小甲说道:“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塌方了。” 冯小甲问道:“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 冯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要紧,我们想想办法。” 他握紧了手中的镐头,对冯小甲说道:“我们不是还有这个吗?” 这煤矿是咱们矿工一镐头一镐头挖出来的,咱们也肯定能挖出去。 冯小甲说道:“可是,咱们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 一句话提醒了冯甲,他对冯小甲说道:“把你头上的矿灯关了吧,我们只用一个就好了,稍微有点亮就行了。现在咱们两个开始挖,趁着还有力气,早日把这里挖通。” 冯小甲哦了一声。 冯甲鼓励他说道:“你别慌,外面的人肯定也在挖,他们正在找我们。也许过一会我们就能碰面了。” 冯小甲使劲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工人们正纷纷的逃离矿井。 他们找到王卡,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塌方了。下面塌方了。” 王卡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会塌方了?” 工人们却说不上来,他们对王卡说道:“有人被压在下面了,是冯甲和冯小甲。” 王卡哦了一声:“是他们两个啊。我对他们有印象。那个老的,年纪不小了,干起活来特别的慢,挨了几鞭子之后,还曾经告我的状。” “至于那个冯小甲,年轻气盛,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整天想着和我叫板。呵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工人:“……” 他们对王卡说道:“咱们现在去营救的话,这两个人或许还有救。” 王卡看着他们,幽幽的说道:“你们说什么?营救?营救谁?为什么要营救?” 工人们都一脸懵逼:“不……不去救人吗?” 王卡幽幽的说道:“哦,去救人,救人的事情你们别管了,我这里有专门的搜救队,到时候自然会安排着一切。” 然后他挥了挥手,把这些工人都驱散了。 等工人们走了之后,有人走过来,对王卡说道:“我们真的要派出去搜救队吗?” 王卡说道:“派什么搜救队。我们有搜救队吗?” 这人说道:“可是刚才你说……” 王卡说道:“刚才是骗他们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不会吧,在我们平安煤矿,还有这么天真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黑矿工呢。” 这人干笑了一声,说道:“所以……冯甲和冯小甲,我们不去营救了吗?” 王卡淡淡的说道:“最近矿上的效益也不太好啊。不救了,省点钱吧。反正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罪人,死了,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这人:“……” 他干咳了一声,提醒王卡说道:“可是……这冯甲和冯小甲,可是丞相亲自交代的,他们两个似乎有些重要。他们好像来自冯去力的府上……” 王卡说道:“那又如何?这两个人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难道丞相和御史大夫,还要亲自见见他们不成?” 这人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与此同时,冯甲和冯小甲还在努力的挖矿。 他们一边挖,一边互相鼓励,等待着王卡来救他们。 ………… 咸阳城。 皇宫。 王绾有点坐立难安。 最近他感觉这个丞相的位子,真的是越来越坐不稳了。 以前槐谷子没有来的时候,王绾可以在朝堂之上任意挥洒,可是现在……唉,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的。 好端端的,莫名其妙的,背了一身的债。 在陛下面前也不是那么受宠了。 从商君别院借钱,开了一个小煤矿,想要赚点钱,早日把钱还上,恢复自由身。 可是这煤矿也不好干,用人的成本越来越高,还要加上很多安全措施。每天的开采量始终上不去,眼看这居然要赔。 幸好自己的远方亲戚王管有一***了一群黑工。 黑工好啊。就像是奴隶一样,只知道吃饭干活,不需要工资。自从用了黑工之后,这煤矿就瞬间扭亏为盈了。 王绾觉得,这个王管,真是个能人啊。 不过,现在王管的黑煤矿,成了王绾的一块心病。 赵腾干什么不好,要彻查煤矿,这样查来查去,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去吗? 别人顶多是煤矿设施陈旧,安全意识淡薄。 但是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竟然雇佣了黑工。 这些黑工是普通人倒也罢了,大多数是朝廷要捉拿的要犯。 这简直是要命啊。 更为要命的是,王绾被困在皇宫了,想要向外面传递消息都做不到。 不过,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槐谷子竟然发明了电话,电话居然从皇宫抻到了外面。 如果借助电话,传递消息,那不就可以…… 王绾想到这里,不由得心花怒放。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槐谷子恐怕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利用他的发明瞒天过海,逃出生天了吧。 于是,王绾走到了丹房门口。 乌交正站在门口,一脸微笑的看着王绾:“丞相大人好。” 王绾点了点头,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乌交说道:“小人奉谪仙之命,在这里看管电话,如果有谁想用电话而不会用的,小人会教他。” 王绾嗯了一声,对乌交说道:“我想用用电话。” 乌交热情的说道:“大人请,大人请。” 王绾满意的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乌交这份热情,让王绾很满意。 到了丹房之后,乌交搬来了一把椅子,让王绾坐下了。 他给王绾倒了一杯茶,并且端上来了一盘葡萄,对王绾说道:“初次打电话的人,往往因为新奇,说话特别多,一打就是两三个时辰,所以会口干舌燥。” “所以按照谪仙的吩咐,我们准备了葡萄和茶水。丞相大人在打电话之余,可以润润喉咙。” 王绾嗯了一声。 乌交又说道:“如果丞相打电话两个时辰以上,我们是有饭菜供应的。丞相是喜欢吃炒菜呢?还是简单的吃一些精致的糕点呢?” 王绾皱了皱眉头,有些警惕的看着乌交:“这些茶水是免费的吗?” 乌交说道:“是免费的,大人放心。” 王绾好奇的说道:“免费的?槐谷子竟然还有免费的东西?” 乌交说道:“当真是有免费的东西。” 王绾说道:“那我打完电话,可以把茶水和糕点拿走吗?” 乌交摇了摇头:“那不行。只有打电话的人可以吃。” 王绾不愧是宰相,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对乌交说道:“打电话要钱吗?” 乌交脸上露出来了神秘的微笑。 这微笑让王绾心惊肉跳。 乌交说道:“丞相大人,你真是神了。这么多大人当中,你是唯一一个想到这一点的。” 王绾说道:“所以,打电话是收费的吗?” 乌交说道:“不错,打电话是收费的。所以这些糕点和茶水是赠品,可以免费。” 王绾说道:“电话,多少钱?” 乌交说道:“一刻钟一镒金。” 王绾:“……” 这特么也太贵了吧? 然后,他开始深深的同情那些朝臣。 这些天,王绾可是看到了不少的朝臣,他们觉得电话很新奇,因此走进来打电话,和家人煲电话粥。 那电话打的,如果不是困得睁不开眼了,都舍不得放手。 王绾对乌交说道:“幸好我只有几句话好说,用不了一刻钟。” 乌交笑了:“这个没关系。不满一刻钟的,按照一刻钟算。” 王绾:“……” 他瞪了瞪眼睛:“这么厚颜无耻吗?” 乌交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怎么能是厚颜无耻呢?据说在谪仙的故乡,都是这样收费的。” 王绾点了点头:“果然如此啊。” 他对乌交说道:“这电话,怎么用?” 乌交说道:“你只要拨过去就可以了。那边会有人告诉你。” 王绾哦了一声,按照乌交说的,按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几分钟后,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请问找谁?” 王绾说道:“找丞相府的管家,王甲。” 那边女子说道:“好的。请稍等。我这就派人去叫他。” 王绾问乌交说道:“我要把电话放下吗?” 乌交说道:“丞相觉得举得累了,可以放下。” 王绾哦了一声,随手就要把电话放下。 但是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死死的把电话抓住了。 他对乌交说道:“这电话如果放下去了,过一会再打,算不算两次?是不是要收两镒黄金了?” 乌交干笑了一声:“丞相真是聪明绝顶啊。不愧为百官之首,小人佩服。” 王绾:“……” 特么的,这是什么人嘛。 于是,他焦急的等待着。 一刻钟眼看就要到了。 好在电话里面传来了王甲气喘吁吁地声音:“主人,到底出什么事了?日前有小宦官是说,你被留在宫中了,却不肯说原因。现在阖府上下,都担心的很呢。” 王绾说道:“我时间紧张。长话短说。” 他看了乌交一眼,说道:“我能不能单独打电话?” 乌交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然后,乌交退出去了。 乌交出去之后,王绾松了口气,感觉终于可以自由说话了。 不过他还是很警惕的对王甲说道:“你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吧?” 王甲嗯了一声:“没有了,这间屋子里面只有我自己。” 王绾嗯了一声,对王甲说道:“你立刻派人,坐着火车,坐最快的火车,去找王管和王卡。让这两兄弟立刻准备准备,朝廷要查黑煤矿了。” 王甲吓了一跳,说道:“会查到我们头上吗?” 王绾说道:“会,一定会。因此,一定要快。” 王甲应了一声,说道:“是,小人立刻就办。” 王甲说着就要挂电话。 王管又叫住他:“等等。” 王甲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王绾说道:“我还有点时间,还不够一刻钟,你去府中把我最宠爱的小妾叫来,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说。” 王甲:“……” 主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丞相人老心不老 “李兄,怎么样了?可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了吗?”李水走进监控室,兴冲冲的向李信问道。 李信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来:“听到了,消息不少。嘿嘿嘿。” 随后,李信调大了音量。 然后,监控室里面传来了王绾的声音,传来了小妾的声音,传来了两个人火辣辣的爱情声音…… 李水:“……丞相大人,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李信说道:“是啊,若是我到了他这个年纪,有他这种体格,那就好了……” 李水看了看李信,点头说道:“会的,会的。” ………… 王绾的小妾叫嫣红。 今日她被王绾叫来打电话,这份殊荣让她兴奋不已。 想想刚刚被买进丞相府的时候,好多人进谗言,对王绾说,女人就是红颜祸水,买来之后,一定会有灾祸。 当时王绾几乎已经被说动了,要将她专卖到别处。 幸好嫣红才艺出众,脸蛋漂亮,这才勉强留了下来。并且凭着床上的功夫,成功赢得了王绾的尊重。 不过,这种尊重并不牢靠。 每当王绾倒霉的时候,总有人说是嫣红害的。 嫣红觉得很委屈,这些男人在朝中吃了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些进谗言的人却振振有词,说嫣红整天和丞相在一块,搞得丞相身体虚弱,精力不足,看问题的目光越来越短浅,这才容易让人抓住把柄。难道这不是嫣红害的吗? 对此,嫣红只能默默的承受了。 还好,丞相对自己的宠爱始终是存在的。 嫣红觉得自己被卖掉的几率越来越小了。 今天又获得了打电话的机会,这不就是一种证明吗? 今日,一定要使出全身解数,让丞相再也舍不得自己。 于是,嫣红在电话那头,柔声蜜语,撩拨得王绾心中火热。 原本他就对嫣红宠爱有加,现在只能听到,却看不到,摸不到,这种感觉,更是让王绾觉得抓心挠肺。 此时王绾觉得,幸好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道德,有良知,有底线的人。 如果自己是槐谷子和李信那样的无耻之徒,恐怕已经要欲火焚身了吧。 嫣红感受到了王绾的热情,于是声音更加妩媚。 她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王绾看了看表,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就说到这里吧。” 嫣红:“……” 她心中忐忑不安。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刚才丞相还对我热情似火,颇有回应,但是怎么忽然之间,又变得如此冷漠? 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没有啊。 嫣红是风月老手,知道这时候不是反思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王绾,让他不要走。如果他走了,那就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于是嫣红柔声说道:“大人,你不要走,再陪陪我嘛。” 这声音让王绾觉得骨头都酥了。 他忍不住想要多听一会。 这样一多听,忽然发现,已经超出了一刻钟。 王绾叹了口气,心想:罢了,反正不足一刻钟的部分按照一刻钟算,钱已经花出去了,那就再聊一刻钟的吧。 嫣红发现丞相肯为了自己留下来,顿时心花怒放,开心的不得了。 于是,两个人又聊了一刻钟的。 这一刻钟快要到的时候,王绾被撩拨得欲罢不能。 于是两个人又聊了一刻钟的,然后又是一刻钟的…… 当王绾终于把电话挂了的时候,发现已经耗费了十几镒金。 王绾忽然觉得有点空虚,有点寂寞,整个人仿佛大战刚刚结束,大汗淋漓,被冷风吹了一下,格外的冷。 王绾觉得自己现在很清醒。 乌交拍了拍王绾的肩膀,劝他说:“丞相不必懊恼,大家都是这样的。” 王绾抬起头来,茫然的说道:“大家都是这样的吗?” 乌交点了点头:“是,都是这样的。就譬如谪仙,打起电话来没日没夜,需要吃上几顿饭才行。” “李信大将军就更绝了,需要把便桶搬过来,连如厕的时间都没有。” 王绾幽幽的说道:“这两个人打电话又不用花钱,他们当然乐意之至了。” 乌交干咳了一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张大人,赵大人。” “这几位大人都是人中龙凤。他们打起电话来,也是时间长的要命。而且打完之后,个个乐乐呵呵的,并没有太难过。” 王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那些人又不知道打电话是要钱的。他们当然乐乐呵呵的了。” 乌交有点无奈:“大人这样挑刺的话,那小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王绾恼火的说道:“我这是挑刺吗?” 乌交唯唯诺诺。 王绾叹了口气,走到了院子里面。 他看着高高的宫墙,看着蓝天白云,心里面越发的惆怅了。 “十几镒黄金啊。这么多黄金,可以买十个嫣红了。这个女子,果然是红颜祸水啊。自从她到了府中之后,仕途就不太顺利,仕途不太顺利倒也罢了,居然还接连赔钱,财运也不旺。” 王绾摇了摇头:“这个女子,不能久留啊,绝对不能久留。” 他盘算了一下,打算把嫣红给卖了,另外选几个好的算了。 与此同时,嫣红正在丞相府耀武扬威。 她刚刚和王绾打了几个时辰的电话,自然有底气耀武扬威了。 嫣红回到丞相府,府中的人都对她十分敬畏。 毕竟丞相入宫以来,一直没有消息,刚才却点名叫嫣红过去。 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丞相府中的人一脸讨好的看着嫣红,甚至于丞相的原配,都对嫣红客气了几分。 嫣红则有些趾高气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开始指桑骂槐,教训小丫鬟,数落其他的姬妾。 大家虽然心中含恨,不过都默默的忍下来了。 这时候,有几个仆役从旁边经过。 嫣红忽然走过去,扬起手来,噼里啪啦打了这仆役几个耳光。 仆役都被打傻了,一脸懵逼的看着嫣红:“为何打我?” 嫣红咬牙切齿:“为何当你?当初在丞相面前进谗言,说我是红颜祸水的,是你不是?” 这仆役顿时被打的没脾气了。 当初多嘴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得挨耳光啊。 嫣红幽幽的说道:“知道错了吗?” 仆役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嫣红问道:“哪错了?” 仆役说道:“我太多嘴。” 嫣红又打了他一个耳光:“我是红颜祸水吗?” 仆役连连摇头:“不是。” 嫣红又打了个一个耳光:“不是?” 仆役一脸懵逼:“是?” 嫣红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是?” 仆役快哭了:“那到底是不是?” 嫣红说道:“是红颜,不是祸水,明白了吗?” 仆役使劲点头:“明白了。” 嫣红指着墙角说道:“去给我喊一百遍。” 仆役委委屈屈的站在墙角,对着空旷的宅院喊:“夫人是红颜,不是祸水。夫人是红颜,不是祸水。” 嫣红听到“夫人”两个字,顿时觉得心花怒放,全身舒泰,忽然觉得那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 王甲命令自己的儿子王小甲,做了最早的一班火车,疯狂的赶往北地郡。 他要通知北地郡的黑煤矿,赶快把黑工给处理掉,然后招募一批真正的工人,修缮一下设备,做出一副诚信经营的样子来。 王小甲站在火车上,忽然想起来了冯小甲。 这两个人,其实自幼认识。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说,他们两个是门当户对。 他们的父亲都是给人当管家的,而他们的主人,都是朝中的重臣。 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御史大夫,真的是门当户对。 而这两个人,也算是朋友了。 当初冯小甲坐着火车,在北地郡和咸阳城之间来往奔波,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现在他忽然落魄到了这种程度。 现在这个来往奔波的人换成了自己,意气风发的人换成了自己。 自己……不会步他的后尘吧? 王小甲心中忽然有点忐忑不安。 算了,算了,不想了,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吧。 王小甲想到这里,继续意气风发的盯着前面。 时间不长,他注意火车上面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就是咸阳城派出去的调差团,专门调查黑煤矿的。 官僚机构的效率,始终没有普通人要高。 这些官员从确定人选,到送行,到上车,耽误了一两天的时间。 而这一两天,就被王小甲给追上了。 现在王小甲和他们在车上相遇了。 虽然按道理说,这些人不认识王小甲,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王小甲还是躲到了其他车厢。 上了其他车厢之后,王小甲就抓耳挠腮,谋划着怎么样才能扮成这件事。 如果调查团也到了北地郡,那事情可不太妙啊,留给平安煤矿的准备时间就很少了。 幸好,调查团到了北地郡之后,先去拜见了一番伏尧公子。 而王小甲就趁着这个机会,买了几匹马,一路飞奔,向和平煤矿报信去了。 王管接待了王小甲。 王小甲气喘吁吁地对王管说道:“快,快,把所有的黑工都清理掉。” 王管吓了一跳,连忙问王小甲:“为何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小甲点了点头:“不错,是出事了,朝廷要调查黑煤矿,我们这里有这么多黑工,在重点调查之列。” 王管惊讶的说道:“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是朝廷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小甲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放心,不是针对我们的。现如今偷工减料,耍奸蹭滑的人太多了。已经吸引了朝廷的注意,所以要来一个大彻查。” 王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王小甲说道:“别愣着了,赶快将那些黑工送走吧。” 王管为难的说道:“这么多黑工,如何处置?” 王小甲想了想,忽然面露凶光,说道:“该杀的杀,该送官的送官,反正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就当是行侠仗义了。” 王管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倒是有个计策。” 王小甲问道:“什么计策?” 王管说道:“日前矿上出现了事故,有一条矿道塌了。把两个黑工埋在里面了。” “我方才想,我们不如把那些黑工统一塞到一条矿道里面,然后将矿井弄塌。这样一来,那些人不就死了吗?而且死的静悄悄的,连掩埋尸首都省了。” 王小甲考虑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计策嘛……似乎倒也可行。不过……将来不会有人发现尸首吗?万一有人把尸体挖了出来,我们不是得受到牵连吗?” 王管笑眯眯的说道:“这可以放心了。这片山已经被咱们平安煤矿买下来了。将来发现尸体的,照样是咱们。咱们自己人,能害自己人吗?” “就算有朝一日咱们撤走了,那也是这片地方被挖空了。这里都被挖空了,还会有人在这里挖坑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个傻子,在这里挖坑,挖了很深的坑,把那些死人骨头给挖出来了。那也是数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咱们早就已经化作一团飞灰了,谁会在意?” 王小甲缓缓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于是,王管安排人去做这件事了。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毕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之辈。 杀了他们,那算是为民除害了。 与此同时,在黑暗的地下世界,冯甲和冯小甲父子还在挖洞。 冯小甲说道:“父亲,为什么还没有人来?” 冯甲说道:“或许塌陷的范围比较大。” 冯小甲说道:“我饿。” 冯甲说道:“这里有一些渗水,十分甘甜,你来喝几口吧。” 冯小甲凑过去,那是从矿井井壁上渗出来的水,一滴一滴的,掺杂着煤味,实在说不上什么甘甜。 不过……到了这时候,有一口水就不错了。 于是,父子两个开始轮流喝水。 喝完之后,冯小甲说道:“父亲,我饿。” 冯甲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这煤能不能吃啊。” 第七百六十五章 友谊的小床睡到头了 北地郡,伏尧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调查团。 伏尧是当今太子,但是经常做火车前往北地郡。 毕竟北地郡是伏尧政治的起始之处,而且自从通了火车之后,从咸阳城到被北地郡,也不过一天一夜而已,很方便,很很舒适。 伏尧喜欢这里,喜欢这里活跃的商业活动,这地方和规矩太多的咸阳城不同,可以自由发挥。 现在的北地郡,更像是一个练兵场,新的想法都会在这里得到实验,出现问题之后,可以及时修正。 当经验成熟了之后,才会慢慢的推向全国。 在推向全国的时候,又有几个试点郡县,譬如谪仙郡这样狂热支持槐谷子的地方。 现在伏尧已经来北地郡几天了,看见咸阳来的人,自然很开心。 他微笑着问道:“咸阳一切可好啊。” 调查团的人都很拘谨,干笑着说道:“都好,都好。” 伏尧又说道:“我父皇身体如何?” 调查团的人唯唯诺诺,说道:“陛下龙体康健,长寿无极。” 伏尧又问道:“我师父如何?” 调查团的人说道:“谪仙龙精虎猛,与往日无异,令人羡慕。” 伏尧点了点头,又问道:“未央公主如何?” 调查团的人说道:“公主持家有道,咸阳城人人交口称赞。”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 调查团的人则小心翼翼的观察者伏尧的脸色。 他们很紧张。 因为……调查团是干什么来了?就是来调查黑煤矿来了。 而伏尧公子,是开矿先驱,可以说是所有煤老板的祖师爷。 而且他参与的煤矿,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这一番调查,基本上就是在调查伏尧公子了。 调查团如何不紧张? 可是再紧张,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先来拜见伏尧公子了。 主动向公子说明情况,至少还算懂事,如果自己闷着头一通乱查,最后惹得公子不高兴,那罪过就大了。 伏尧公子笑了一会,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看着这些人说道:“你们忽然从咸阳城来到北地郡,是有什么事吗?” 这些人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伏尧公子,然后低声说道:“我等……我等……我等是来做调查的。” 伏尧好奇的问道:“调查什么?” 调查团的主官硬着头皮说道:“调查黑煤矿。” 他们本以为伏尧会勃然大怒,谁知道伏尧听了之后,却是一脸惊奇:“黑煤矿?是谁让你们调查黑煤矿的?” 调差团的人愣住了。 他们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 伏尧问道:“是谁?” 调查团的人咬了咬牙,说道:“是内史令赵腾,上书陛下,说有很多黑煤矿,做着一些违法的勾当,甚至图财害命,因此令我等彻查。” 伏尧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调查团的人吓得一机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伏尧感慨的说道:“好啊,好啊。” 调查团的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内史令也是照章办事,并不是要针对谁。我等……我等更是听令行事,万万不敢做什么啊。” 伏尧笑呵呵的说道:“你们以为,内史令当真是照章办事吗?” 调查团的人都开始擦冷汗了。 伏尧说道:“内史令,分明是在帮我师父。” 调查团:“嗯?” 伏尧说道:“你们不是这一行里面的人,不知道黑煤矿的可恶。那是用百姓的血来挖煤啊。” “他们省下了设备,省下了工钱,因此价格低廉。现在这些黑煤矿的煤,让我这正规煤矿都快要亏损了。” “我若与他们竞争,倒也竞争得过,可是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工人冒险?那些安全措施,我怎么可能不做?” “最近,我也正在思索,要不要给父皇上一道奏折,好好查一下不法经营的煤矿。没想到,内史令居然先我一步。” 调查团:“嗯?” 伏尧自言自语:“看来,内史令果然是我师父的之交好友啊,这一点错不了。” “这或许是我师父授意的,或许是内史令自己听说的。他知道我这煤矿遭到了小人的排挤,因此主动来帮我。”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调查团面面相觑,渐渐地露出来了了然的神色。 他们向伏尧拱了拱手,说道:“听太子一席话,我等茅塞顿开啊。” 伏尧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在这里只管调查,一定要认真查,彻底的查,不要留有死角。” 调查团的人认真的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有太子支持,我等信心百倍。” 他们现在确实信心百倍了。 闹了半天,内史令果然是谪仙的人啊。 闹了半天,内史令这一招,是为了帮太子啊。 现在他们在北地郡的调查,不仅不会得罪太子,而且会得到太子的大力帮助。 这些人,怎么可能不欢欣鼓舞? 于是,大伙个个兴高采烈,开开心心的拜谢了伏尧,然后告辞离开,马不停蹄,迫不及待的展开调查了。 当这些人都离开之后,巨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巨夫对伏尧说道:“老臣对太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伏尧呵呵冷笑了一声:“赵腾这家伙,想要和我师父解除朋友关系,他想得倒美。” 随后,伏尧将一张报纸丢在了桌子上。 这报纸分明是李信的将军小报,报纸的头版就有一个大标题:内史令状告谪仙,友谊的小床睡到头了吗? 副标题是:调查团已经开赴北地郡。 ………… “主人,这下你的口碑是稳了。”赵甲笑眯眯的对赵腾说道。 赵腾也有点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本官是下了一招妙棋啊。如此一来,槐谷子想要坏我的名声,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赵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从此以后,主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为官了,再也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赵腾很开心的笑了。 这时候,有仆役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出事了。” 赵腾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就有点炸毛。 特么的,又出事了?怎么天天出事? 他咬着牙问道:“又怎么了?” 那仆役低声说道:“这……这是今日的报纸。” 赵腾打开报纸看了看,然后一脸懵逼。 报纸上面有一个大大的标题:解密内史令告状事件。 依然是将军小报。 在将军小报当中,详细的讲述了黑煤矿和正规煤矿之间的竞争。 正规煤矿,在下井之前,会给工人进行培训,会认真的采购安全设施,会有各种配套的东西。 而且会认真勘探,发现隐患之后,会立刻停止采矿,准备充分之后,才会继续进行。 因此成本很高。 而黑煤矿就简单了。 黑煤矿只干一件事:挖煤。 出了事怎么办?没事,随便赔点钱就行了。反正工人死之前创造的效益已经够安家费了。 甚至于有的连钱都不赔,直接就埋了。 反正新征服的地方太多了。 蛮夷之国,孔雀国,匈奴人…… 这些地方户籍还不够完善,经常有人口失踪的情况。 也正因为如此,黑煤矿的煤价格很便宜,迅速的抢占了市场。 最近内史令弹劾谪仙,理由是谪仙的煤矿伤害矿工的利益。 可是真正伤害矿工的,其实是黑煤矿,而谪仙的煤矿,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就是,一番彻查之后,那些黑煤矿全都死了,而谪仙的煤矿,获利颇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内史令状告谪仙,并不是真的状告谪仙,而是在唱双簧,两个人是串通好的。 在文章的最后,还列举了之前的种种诉讼。 可以说,内史令和谪仙之前进行过很多次交锋。 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通过诉讼,谪仙的某一样东西为大众熟知,然后获得了巨额利润。 赵腾慢慢的把把纸放下了。 他的心都凉了。 这特么的…… 这些小报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吗? 赵腾想要反驳,可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毕竟这文章中所说的内容,好像也没有错啊。 这就特么的很尴尬了。 赵腾叹了口气:“槐谷子啊,槐谷子。为何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难道本官还真的甩不脱此人了吗?” 赵腾忽然有些绝望了。 ………… 皇宫之中,嬴政正面色铁青的听录音。 他听的是王绾的录音。 在这录音当中,王绾先是说了平安煤矿的事情,然后就是和嫣红卿卿我我。 嬴政摇了摇头,对王绾的行为有些不齿。 他想了想,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告诉调查团,着重调查一下平安煤矿。”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陛下的命令,谁敢不遵守? 所以,调查团的第一站,就到了和平煤矿。 王管和王卡在前两天刚刚制造了一场事故,把那些在逃的钦犯处理掉了。 他们自认为做的不留痕迹,因此都坦坦荡荡的来迎接调查团了。 调查团在平安煤矿转了一圈,纳闷的说道:“你们这里,人好像很少啊。” 王管笑眯眯的说道:“好教诸位大人得知,我们这里……一向人少。” 调查团的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是吗?这么大的煤矿,却没有几个矿工,这算是怎么回事?” 王卡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煤炭这一行不好做了。有不少黑煤矿,为了压缩成本,用工人的血来挣钱啊。” “我们这里出一斤煤就要赔一文钱,久而久之,谁还愿意挖煤?所以矿上也停工了。估计再有几个月,我们兄弟就破产了。” 调差团的人哦了一声:“是这样吗?” 然后他们看着厨房的瓦罐:“这些餐具,好像是给数百人使用的吧?” 王管说道:“以前是有数百人的,但是现在……唉,矿上效益不好,都遣散了。” 调差团的人说道:“那数百人姓甚名谁?可有记录?” 王卡说道:“有,有。” 随后,他拿过来了一本册子。 调查团的人翻了两页,看见上面都写着姓名,年龄,籍贯等等信息。 既没有照片,籍贯也不太详细。 调查团的人说道:“为何如此草率?” 王管说道:“起初的时候,并没有太严格的规定,后来朝廷的命令下来了,我们想要帮他们登记造册。可是那时候矿上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就倒下来了。” “给这些人登记造册的事情,也就耽搁下来了。” 调查团的人哦了一声:“罢了,先去看看矿吧。” 他们在平安煤矿看了一圈,忽然发现有一处矿不太对劲。 调差团的人问道:“这里……是不是出过事故?” 王管由衷的赞叹道:“大人真是好眼力,不错,这里确实出过事故。而且就在最近。” 调查团的人忙问:“可有伤亡啊。” 王管说道:“幸亏我们安全措施做得很足,工人们平时又经常参加培训,所以没有死者,只有两个轻伤,已经治好了。离开了。” 调查团的人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我看你们这里,好像没有安全措施啊。” 王卡干笑了一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煤矿连年亏损,我们兄弟两个已经心灰意冷了,因此打算关门。” “那些安全设施,拆下来还能用,都卖给临近的煤矿了。借此能少赔一点。” 调查团:“……” 这两兄弟倒是回答的滴水不漏啊。 本来照这个情况,是可以离开了,但是陛下有令,要严查平安煤矿,那就…… 调查团的人正在犹豫,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说:“父亲,这煤吃了,不会死人吧?” 然后是另一个稍微苍老一些的声音:“你这不是还活着吗?” 之前那声音又说:“我实在是挖不动了。” 那苍老的声音说:“再加把劲把,就快好了。” 王管和王卡是业内人士,他们两个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地下有人,而且这两个人眼看就要破土而出了。 他们两个急的抓耳挠腮。想要找个借口,把调差团的人骗走。 但是调查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到情况不对劲,立刻说道:“等等,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发出声音。” 第七百六十六章 胆大包天 王管和王卡慌了,他们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可能要坏了。 但是当着调查团的面,他们不敢动。 如果现在不动,过一会发生什么事,还可以强词夺理的解释过去。 如果现在动了,那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听着那微弱的声音。 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好像听到风声了,我们应该可以出去了。” 年轻的声音说道:“父亲,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那是我的喘气声。”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你的喘息之声,为何如此巨大?” 年轻的声音说道:“因为我们挖出来的洞太小了。”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再出不去,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年轻的声音呜呜的说道:“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那苍老的声音笑了:“痴儿,我若死了,你便可以活了。” 年轻的声音:“啊?”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这里无水无粮,困顿不堪。我若死了,你正好饮我之血,食我之肉。等你吃饱喝足,有了力气,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那年轻的声音哭着说道:“我怎可以吃父亲,这是大逆不道。” 那苍老的声音呵呵笑了一声:“怎么会是大逆不道?做子女的,从来到世上的那一刻,就是在吃父亲的血肉了。” “我这些年,殚精竭虑,聚敛钱财,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将你养大成人,现在我们两个被困此地,我是不行了,你却必须要活着出去。” “否则的话,我这些年所受的辛苦,岂不是都要毁于一旦了?” “你若死了,谁给我冯家传宗接代?难道你想让我们成为孤魂野鬼,无人祭奠吗?” 那年轻的声音哭着说道:“以子食父,何其残忍?我不忍为也。” 那苍老的声音愤怒的吼叫道:“莫非你要气死我不成?” 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愤怒之下,顿时连连咳嗽。 那年轻的声音说道:“父亲,父亲,我们再挖上一些,或许再有片刻就可以出去了。” 苍老的声音没有说话,只是咳个不停。 这时候,调查团的人已经听出来了,这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紧接着,调查团主官居然脚下的泥土有些松软。 他惊奇的咦了一声,紧接着,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脚下的地面忽然塌陷了。 主官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拉我一把……” 话音未落,他已经掉下去了。 好在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使劲拽住了他的衣服,几个人七手八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主官给拽上来了。 主官死里逃生,头上冷汗直冒。 他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是也搞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主官有些恼火的看着王卡和王管。 王管心中忐忑不安,他有一种感觉:坏了。 紧接着,地下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父亲,我们好像挖通了……” 王管心中咯噔一声:“下面怎么埋着人?难道上次处理那些逃犯没有处理干净吗?” 王管看了看身边的王卡。 王卡慌乱的解释说:“我明明已经都杀了啊,一个不剩。” 王管咬了咬牙,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你立刻去办一件事,把通往外面的铁路破坏掉,把马匹牛驴也算不杀死。” 王卡纳闷的问:“这是为何?” 王管说道:“别问为什么,照办就是。” 王卡说道:“需要掩饰一下吗?伪装成意外。” 王管说道:“最好伪装成意外,如果时间确实来不及……那就随便吧。” 王卡缓缓的点了点头。 随后,王卡急匆匆的走了。 调查团的人问道:“他去做什么了?” 王管干笑了一声,说道:“我兄弟尿急,去上厕所了。” 调差团的人冷笑了一声:“尿急?这便意来的可真是时候。” 王管满脸赔笑:“我这个兄弟,他刚才受了惊,所以有些淋漓不止。” 所谓淋漓不止,就是尿裤子的一种委婉说法罢了。 那么王卡离开,就不是去上厕所了,而是去换裤子了。 周围传来一阵笑声。 王管同样满脸赔笑,心里面却恶毒的想着:笑吧,笑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调查团的人对王管说道:“里面有人,你就在这里干看着吗?” 王管拍了一下额头:“是是是,小人也是一时受惊,游戏而手足无措了。” 随后,他开始安排人救人。 片刻之后,冯甲和冯小甲被人从里面抬出来了。 这两个人全身黑乎乎的,都是煤粉。 他们来到地面上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呀,这是什么灯?好刺眼。” 调差团中有个心善的人,帮他们遮住了眼睛。 随后,他们被抬走医治了。 调查团的人不是傻瓜,知道这两个人有点问题。 于是,他们看向王管,幽幽的说道:“方才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王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两个人……其实最近经常有塌陷事故。他们两个可能是被埋在里面没有出来。” 调查团的人勃然大怒:“有人被埋在里面,你就不管了吗?” 王管苦着脸说道:“小人定然是要管的,但是最近总有一些工人偷偷溜走,小人不见了两个人,还以为他们溜走了,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被压在了下面。” 调查团的人冷笑了一声:“这话简直荒唐。那些工人走便走了,为何要偷偷溜走?” 王管叹了口气,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啊。因为小人的矿实在是经营不善,所以稍微欠了一点点钱。” “这些工人临走的时候,都会偷走一些值钱的东西当成工钱。所以……他们往往不告而别。” “小人自知理亏,也就没有太过干涉,只要他们拿的不是太多也就罢了。” 调差团:“……” 他们忽然觉得,这个王管简直对答如流啊。 你说这些都是真的吧。可是听起来就那么的荒唐。 你说这些不是真的吧,他怎么张口就来呢? 调查团的人私下商议了一下,他们认为,这个和平煤矿,疑点众多,还应该认真调查一番。 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他们派去看守冯甲和冯小甲的人忽然兴冲冲的回来了,一脸激动的说道:“诸位,诸位,这次我们要立大功了。” 调查团的人都兴奋地问道:“立什么大功?” 这人说道:“你们可知道,咱们从地下挖出来的人是谁?” 周围的人都摇了摇头。 这人本来要说,但是看了王管一眼,又低声说道:“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 随后,他们走到了远处。 等调查团的人走了之后。王管也叫来了一个手下,低声问道:“挖出来的那两个,是什么人?” 这手下哭丧着脸说道:“是冯甲和冯小甲。” 王管微微一愣,他疑惑的说道:“是谁?” 这人说道:“就是从冯去力府上逃出来的冯甲和冯小甲。” 王管一听这话,冷汗都冒出来了。 本来开黑煤窑就是大罪了,现在可好,居然收留了逃犯。 这岂不是罪加一等? 这次恐怕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了。 想到这里,王管头都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幸好,幸好我让王卡破坏了交通设施啊。” 王管的手下焦虑的说道:“现在咱们无法接近冯甲和冯小甲了,他们两个已经被严密的看管起来了。” 王管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不要紧,不要紧。这件事好办。” 他问手下:“咱们煤矿上有多少人?” 手下说道:“有将近五十人。” 王管又问:“可靠吗?” 手下说道:“绝对可靠。” 王管又问:“悍勇吗?” 手下说道:“绝对悍勇。不是悍勇之辈,当初也不敢跟着来开矿。大人尽管放心,这些人都忠心耿耿,刀山火海都敢去。哪怕是杀人放火……” 手下说到这里,低声说道:“哪怕是杀人放火,他们都不含糊。当初离开中原,来到这里,就是抱了不要命的心思。” 王管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手说道:“今天晚上,杀猪宰羊,让诸位兄弟都吃饱,但是有一样,不许喝酒。等这件事办完了,我与你们喝个痛快。” 手下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他低声说道:“咱们要做了这些人吗?” 王管嗯了一声:“是他们找死,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手下低声说道:“可是这些人,是陛下派来的,到时候恐怕……” 王管说道:“那又如何?矿上出事,那不是很常见吗?到时候我们就说,这些人非要去井下看看,想要敲诈勒索我们。” “我们屡次劝谏,甚至苦苦哀求,让他们遵守安全规则,但是他们始终不肯听,最后引发事故,我们的人也死了几个呢。” 手下眼前一亮,说道:“妙啊,这些京官向来自视甚高,他们真的很有可能这么干,消息穿到咸阳城,谁也不会怀疑。” 王管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考量的。” “不过……”手下犹豫了一会,低声说道:“不过……陛下性如烈火,一旦震怒,可是不管青红皂白,或许会杀光平安煤矿的人。” 王管想到嬴政,顿时打了个寒战。 其实他没有见过嬴政,但是光是那些传说,就足以把他吓坏了。 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安慰手下说:“不要紧,不要惊慌。你可别忘了,平安煤矿,是丞相的产业。” “如果是一般人倒也罢了。陛下震怒之余,或许会杀光,但是我们是丞相的人。陛下多少汇款容一些的。” 手下沉思了一会,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调查团的人也在商议。 这些人说道:“没想到啊,我们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冯甲和冯小甲。这个和平煤矿,真的是处处都是惊喜。” 又有人说道:“我们现在要不要审问冯甲一番?我总觉得,他们父子出现在这里不太寻常。” “他们忽然从地下冒出来,那就更加不寻常了。” “王管说,这里出了塌方的事故,我之前就有所怀疑,现在是更加不信了。怎么这事故,偏偏就出在冯甲和冯小甲身上了呢?这不是太凑巧了吗?” 还有人说道:“审问他们……倒也不必了。我看啊,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其他的人说道:“此话怎讲?” 这人说道:“诸位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刚才那王管和手下一脸奸诈的商议着什么,显然是没有安好心啊。” “他们两个,或许是看见事情败露了,想要不利于我们。” 其他的人都吓了一跳,然后说道:“不至于吧?他们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们怎么没有?你们没听人说吗?开煤矿的,都胆大包天。”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一路走来,一路调查,确实听到了很多这样的传言。 那些百姓说,开煤矿的人个个胆大包天,从来不拿人命当回事。 甚至有时候为了矿脉会火并,简直就是山贼土匪一样的存在。 钱啊,钱,真的是好东西,令人着迷,令人疯狂。 于是,这些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商量出来了一个结果。 带上冯甲和冯小甲,立刻离开煤矿,先回到北地郡再说。 只要到了北地郡,那就彻底安全了,然后再禀明伏尧公子。 有了太子的帮助,就可以发兵前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到时候挖地三尺,也能找到证据。 调查团的人想到这里,就立刻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马匹全都不见了。 他们问王管:“马匹呢?” 王管苦着脸说道:“它们水土不服,全都倒毙了。” 调查团的人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心里有些慌。 这些人想要去乘火车离开。 毕竟这里是煤矿,为了就近运煤,是有铁轨铺到附近的, 然而,王管告诉他们,又发生了塌方,铁轨恰好被损坏了,今天走不了了。 调差团的人有点怕了。 他们茫然四顾,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荒野,根本不见人烟,想要走出去,恐怕很难。 如果在这里被杀了,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第七百六十七章 越陷越深 调查团的人感觉平安煤矿处处透着杀意啊。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又没有办法离开。 北地地广人稀,一旦离开,路上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万一被狼群袭击了怎么办? 这里空荡荡的,荒芜一人,连个救援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万一王管在半路上截杀众人怎么办? 离开了平安煤矿,死的不明不白,到时候两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想要调查平安煤矿难度都很高。 一时间,调查团的人十分纠结。 这时候,王管幽幽的说道:“小人准备了酒饭,诸位大人,要不要享用一些啊。” 调查团的人都没有吱声。 他们不想吃饭,因为他们猜到了,这饭菜有问题,多半是下毒了。 但是……但是不吃的话……真的很饿啊。 他们离开北地郡之后,马不停蹄的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调差平安煤矿,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现在可好,饿得要命,这可怎么办? 王管干咳了一声,说道:“来人啊,请这几位大人去吃饭。” 调查团的人不想去,但是又不敢拒绝,只能捏着鼻子,跟着那些人去了。 到了房间之中,饭菜已经摆好了。 一人一张席子,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一些饭菜。 这些饭菜看上去还算干净卫生,但是吃下去之后是什么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王管微笑着说道:“来来来,大家请用饭吧。” 然后,王管开始大吃大喝。 调查团的人都干瞪着眼,努力忍耐着饥饿。 忽然,有个聪明人端着自己的饭菜走到了王管面前。 他对王管说道:“我不喜欢我的菜,咱们两个换换。” 王管:“……” 他看着这人,幽幽的说道:“咱们两个的菜都是一样的啊。” 这人却不理会,端着王管的剩菜走了,然后狼吞虎咽。 其他的人看到这情况,都不由得点头,在心中由衷的赞叹:“妙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王管自己的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啊。” 王管拿到新菜,刚刚吃了两口,又被另一个人端走了:“来来来,咱们两个换换。” 王管:“……” 这一顿饭,他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菜。 总之,到最后的时候,王管已经把所有人的菜都吃了一个遍。 然后,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吃饱了。 王管看着他们,心中冷笑:“下毒?我有必要给你们下毒吗?想要杀你们,办法实在太多了。” 王管伸了伸懒腰,对调查团的人说道:“诸位,咱们就此歇息吧。” 随后,他摆了摆手,有两个人带着调查团的人去住宿。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王卡进来了。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活下来的那两个人是冯甲和冯小甲。 王卡战战兢兢的走到王管身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兄长。” 王管忽然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狠狠的打在王卡脸上。 王卡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栽过去。 他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立刻站了起来, 他哭丧着脸说道:“兄长,我实在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命大。他们明明已经被埋在地下了,竟然还可以挖坑出来。” 王管没有理会王卡。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面琢磨着这件事。 得想个办法啊。 事已至此,打人已经没有用了,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王管沉思良久,然后对王卡说道:“你敢杀人吗?” 这问题如此突兀,然而王卡没有半点犹豫,点头说道:“自然是敢的。” 王管点了点头:“敢杀人就好,还不算是一无是处。” 王卡一脸愧疚的低下头去。 王管似乎也有点心神不宁,拿不定主意,他对王卡说道:“如果我让你去上了调查团,你觉得在什么时候动手最好?在什么地方动手最好?怎么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王卡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对王管说道:“兄长,小弟以为,咱们这里地广人稀,天高皇帝远。不论在哪杀了他们,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何必费那个劲呢?” 王管长叹了一口气:“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这几个人不行。要知道,他们可是陛下亲自派来的啊。” “若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陛下定然震怒,到那时候,我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虽然我们是丞相的人,陛下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不会直接杀了我们,但是万一派人认真调查一番,我们还是很危险。” 王卡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是,要让他们死,但是要死的光明正大,最好有目击证人,可以和我们撇清干系。” 王管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王卡想了想,说道:“这个好办,咱们这个地方,乃是蛮荒之处,到处都是危险,想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掉,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随后,王卡凑到王管身边,低声耳语了一些东西。 王管听了之后,尚未犹豫了一会,然后点头答应了。 他对王卡说道:“一定要做的精细一些,这一次断然不能再出纰漏了。否则的话,我断然饶不了你。” 王卡连连点头,对王管说道:“兄长放心,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 王管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如果这次不成,我们都活不了了。谋杀陛下派出来的调查团,别说丞相保不住我们,恐怕就连丞相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王卡打了个寒战,忽然有点紧张。 他心想:“我们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这调查团就非杀不可吗?” 不过,王卡只是想了一会就想明白了。 这调查团,还真的是非杀不可。 从他们两兄弟第一次用逃犯做黑工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王卡深吸了一口气,狠了狠心,罢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还真的就要杀人放火了。 他召集了自己的一班弟兄,说道:“今日,随我去干一番大事,你们敢不敢?” 这些人早就猜到了是做什么事。 这些亡命徒都笑了,对王卡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咱们有什么不敢干的?” “到了这里之后,该干的不该干的,不都干了一个遍吗?” “这些日子,吃香的喝辣的,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这些是谁给的?都是大人给的。” “现在该是咱们报恩的时候了,谁也不会含糊。” “成了,咱们继续风风光光的过日子,不成,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卡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兄弟们这番话,我心里面很是欣慰啊。” “来来来,今晚我们饱餐一顿,事成之后,喝个酩酊大醉。” 众人齐声欢呼。 ………… “外面是什么声音?”房间中的调查团成员战战兢兢的问道。 有人走到窗口看了看,回来面色凝重的说道:“有一群粗人,正在吃肉庆祝,不知道什么意思。” 众人沉默了一会,有人说道:“我从他们的声音中,听出来了一种,有今天没明天,过一天算一天的感觉。这些人都是亡命徒吧?” 站在窗口的人说道:“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是亡命徒。” 调查团的主官忽然站起来,说道:“不好,这些亡命徒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吃肉,该不会是饱餐一顿之后去杀人吧?” “诸位,你们联想一下。今天这铁路怎么平白无故就坏了?咱们的马匹怎么平白无故就死了?” “这里的人,是想留住我们啊。留住我们之后呢?总不是想让我们帮忙消耗粮食吧?他们分明是想要杀我们。而且今晚就迫不及待的要动手了。” 其他的人都紧张的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啊,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 调查团的主官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其他的人都纷纷摇头,为难地说道:“大人,咱们不是不想走,实在是走不了啊。铁路已经被破坏了,马匹也没有了,靠着一双脚,能走出去吗?能走多远?” 他们其实已经讨论了很久了,是走还是留,各有争论,而现在,主张走的明显占了上风。 因为现在这个情况,留下来那是必死无疑,如果走了,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调查团的人就收拾东西,悄悄的离开了。 他们没有熄灯,假装屋子里还有人,假装他们还在,希望用这种方式把王卡的人骗过去。 其实,调查团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王卡的监视之下。他们刚刚离开房间,王卡的人就知道了,并且马上报告给了王卡。 那人对王卡说道:“大人,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王卡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用着急,他们不是喜欢逃跑吗?那就让他们逃远一点好了。” 众人都不解的看着王卡,说道:“大人,咱们不是要杀了他们吗?如果让他们逃走了,这如何交代?” 王卡呵呵笑了一声:“放心吧,他们走不了。” 随后,王卡拍了拍手,有人牵过来几只恶犬。 众人都不解的看着王卡:“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卡微笑着说道:“看来诸位不喜欢看报纸啊。” 大多数人都一脸尴尬的说道:“我等倒是想看,可惜不认识字。” 王卡哈哈大笑,对他们说道:“这报纸上说,商君别院有了一个新发现,据说狗这东西鼻子特别灵。” “只要人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气味,他就能顺藤摸瓜给找出来。” “我试着养了一些狗,发现当真如此。” 众人都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大人不担心那些人逃跑,原来是早有计划。” 王卡得意的笑了。 然后,他对众人说道:“这狗的作用,还不止于此,狗与狼很相似。如果咱们放出去一群恶犬,把人咬死,谁知道是狗干的还是狼干的?” 众人都点了点头,恭维说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令人钦佩啊。” 王卡淡淡地说道:“好了。现在我要你们假扮成过路的商人。” 这些亡命徒都愣了一下,说道:“过路的商人?我们不是要去杀人吗?” 王卡说道:“你们是要去杀人,不过,这次的杀人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杀人的主力,是我早就养好的恶犬。” “你们负责查漏补缺,不让一人逃走。除此之外,你们还是目击证人,向官府汇报,就说你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亲眼看到了狼群攻击调查团。” 这些亡命徒愣了一会,都由衷的赞叹说道:“高明啊。” 王卡得意的笑了。 然后,他命人牵出来很多凶悍的恶犬,这些恶犬是早就养好了的,而且是吃人肉长大的,对活人有很强烈的攻击性。 身边的那些亡命徒甚至有些不敢看这些恶犬,可见他们是有多么可怕。 ………… “殿下,最近这平安煤矿有些不对劲啊。”有人向伏尧报告说道。 伏尧纳闷的说:“你们进去探查了?” 那人说道:“这倒没有,平安煤矿一直很警惕,想要进去探查不容易,如果强行探查又容易打草惊蛇。” “小人这一次,是推理出来的,觉得平安煤矿有问题。” 伏尧好奇的说道:“推理出来的?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那人说道:“小人注意到,平安煤矿,每隔十天,会到城中采购米面粮油。” “小人推算了一番,这些米面粮油,应该是给二百多人吃的。可是最近,他们采购的数量急速下降。” “现在只够五十人吃的。更邪门的是,小人经过多方打探,发现没有任何从平安煤矿离开的工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伏尧说道:“难道,那一百多人都不用吃喝了吗?什么人不需要吃喝?除非……” 伏尧忽然心中一震:“不至于吧?”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平安煤矿是不是把所有的黑工都杀了。 但是伏尧又觉得不符合常理。 只是调查黑工而已,就算被查到了又能怎么样?无非是罚款罢了。 现在可好,竟然把黑工都杀了,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第七百六十八章 君子远庖厨 伏尧沉思良久,对那探子说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里靠近蛮夷之人,这里的人做事,不可以常理推测。谁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探子说道:“那我们……” 伏尧想了想,说道:“准备兵马,把平安煤矿附近围了,包围圈大一点。要远远地围住,不要打草惊蛇。” 探子答应了一声,立刻去传达命令了。 半个时辰之后,兵马都整装待发,伏尧亲自带着他们,向和平煤矿进发。 ………… “大人,这里有点不对劲啊。”调查团的人说道。 调查团的主官背着行李,走的气喘吁吁的,他低声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那人说道:“我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马嘶声。” 主官微微一愣:“马嘶声?我怎么没有听到?” 那人说道:“大人向这个方向听,对对对,就是风来的方向。” 主官闭着眼睛听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有马嘶声。不过……这有什么奇怪吗?” 那人说道:“这不是野马的声音,是有人赶着马队来了。” 主官皱着眉头说道:“那又如何?” 那人说道:“深夜之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骑马?我看很有可能是追兵。” 主官一听这话,立刻说道:“快,我们快走。” 身边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里。 然而,他们走了没多久,身后的那些人就追上来了。 为首的人喊道:“诸位兄长,你们怎么步行啊?你们的脚力呢?” 主官战战兢兢的一回头,看见后面跟上来的不是追兵,而是一群商贾。 调查团的人看到这些商贾,顿时大喜,连声说道:“我们的马匹都死了。” 商贾惊奇的说道:“全都死了?” 调查团的人点头说:“是啊,全都死了。” 商贾更加纳闷了:“好端端的,为何会全都死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调查团的人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件事一言难尽。” 商贾哦了一声:“我们这里还有些多余的车马,要不然,借给你们乘坐?我们一路同行好了。” 调查团的人大喜,连忙坐上去了。 上车之后,商贾们问调查团的人:“你们也是来经商的吗?” 调查团的人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 商贾们叹了口气:“铁路坏了,没有火车,可真是难走啊。” 调查团的人连连点头。 商贾们又说:“幸好我们自蛮荒之地二来。那边还没有通火车,所以我们自备了马匹,否则的话,这一趟真的很难走啊。” 调查团的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商贾们看调查团的人似乎不爱说话,略微聊了几句,没什么回应,也就作罢了。 这时候,调查团中一个人,悄悄的走到主官的车上,低声说道:“大人,这车不对劲啊。” 主官低声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那人说道:“这些人明明是商贾,可是他们怎么没有货物?” 主官说道:“这有什么?或许他们刚刚卖完了货。” 那人摇了摇头:“这些商贾往来蛮夷之地和中原。他们把蛮夷之地的皮货卖到中原,又把中原的器物卖到蛮夷之地。” “车上从来不会空着的。” 主官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他对那人说道:“那依你之见,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道:“在小人看来,这些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啊。” 主官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他们,莫非是歹人?” 那人低声说:“至少不是商人。而这些人明明不是商人,却自称是商贾,那就很可疑了。” 主官说道:“那依你看,他们是什么人呢?” 那人说道:“小人不知道,不过……大人请看,这些人个个孔武有力,不少人脸上还有刀疤。他们至少曾经与人争斗。或者说,是经常与人争斗。” 主官大吃了一惊:“莫非是土匪山贼?”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太子曾经着重经营这里。此地无论是做工还是做生意,都能堂堂正正致富,已经没有山贼存在的土壤了啊。” “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有关于山贼出没的报告了。” 身边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大人,这些人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流窜过来的?” 主官深吸了一口气:“也有可能啊。从现在这情况来分析,这些人八成就是土匪。” 身边已经聚拢了很多调查团的人。 他们个个忧心忡忡,向主官问道:“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主官想了想,说道:“现在,咱们不能打草惊蛇,咱们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伺机逃跑。” “也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动手。如果他们能一直等到白天,那咱们就有救了,白天这里总有人要经过的,到时候咱们就直接逃走。” 身边有人说道:“这些土匪既然已经跟定了咱们,还会等到白天吗?” 主官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懊恼的说道:“怎么就非要跟定了我们呢?” 身边的人都没有说话。 其实为什么跟定了他们,他们心里也清楚。无非是这群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有钱人罢了。 可是……黑灯瞎火的,这群土匪是怎么发现这些人的? 今天这件事,真是越想越邪门啊。 主官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家都加紧防备。如果那些人真的要动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临死的时候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身边的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忽然,那些自称商贾的人说道:“诸位,我们去方便一下。” 调查团的人一脸懵逼:“去方便一下?你们?” 那些商贾说道:“是啊。” 调查团的人更奇怪了:“这么多人,一块方便吗?” 商贾笑了:“诸位有所不知,荒郊野外,有可能有狼,独自方便的话,一旦落单,很容易被狼叼走。” 调查团的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商贾们说道:“所以……我们都是成群结队的去。诸位……要不要一块来?” 调查团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蜜汁微笑来:“那倒不必了,我们当着生人的面尿不出来。” 商贾说道:“那咱们就回见了。” 其实,调查团当中也有不少人也很尿急,但是他们不想去,他们想和商贾分开。 安全,可以让人突破生理极限。 商贾们开始牵走马匹和车辆。 这倒是也正常,毕竟商贾们去上厕所了,万一调查团的人骑着人家的马走了怎么办?到时候去那追? 但是调查团的人不这么想。 他们纷纷在心中冷笑:“这些人真是好心机啊。为了不让我们逃走,居然把马匹都带走了。” 商贾们很快走到了黑暗中。 他们走了,还在黑暗中说道:“诸位,我们去去就来。” 再然后,他们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调查团的人问主官:“咱们现在怎么办?” 主官说道:“怎么办?自然是逃走了。” 随后,这些人在黑暗中开始疯狂的逃跑。 这些人跑的很累,最累的是冯氏父子。 冯甲和冯小甲,两个人刚刚从煤矿里面出来,虽然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番,但是身体依然十分虚弱。这时候玩命的向前跑,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跑出来了。 冯小甲哭丧着脸说道:“父亲,早知道出来之后如此辛苦,刚才就不应该出来。” 冯甲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两个人稍微交谈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了。毕竟这种剧烈的奔跑之下,喘气都喘不匀,稍有不慎就会倒在地上。 一行人在黑暗中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犬吠声。 有个人大喜,说道:“太好了,有犬吠声,有犬吠声,说明这附近有人啊。” 主官也大喜:“走走走,咱们迎着犬吠声走。” 他们当真迎着犬吠声跑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跑到那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犬吠声……也太多了吧?怎么感觉有几百只狗呢? 众人的脚步声,渐渐地停下来了,因为他们忽然发现,犬吠声多了,也很恐怖。 忽然,那犬吠声越来越近了。那几百只狗,像是正在向他们冲过来。 主官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低声说道:“快走,我们快走。” 但是已经晚了,那几百只狗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然后扑上来撕咬。 这些人纷纷抽出兵刃,和恶狗打在一块。 但是……但是恶狗的速度太快了,很快就有几个人被咬了。 现在他们还只是被咬,如果没有更好的措施,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咬死。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有人骑着快马过来了:“前面的可是梅大人吗?” 梅大人,就是主官。 他现在正在和恶犬缠斗,根本来不及思考,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就应了一声:“是我。” 随后,远处那人扔过来了一团东西。 梅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调查团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鞭炮而已。 大家都是久居咸阳城的人,什么新鲜东西没有见过?所以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人镇定下来了,狗却不行。 狗,本来就不太了解鞭炮,何况是北地的狗,见识比较少。 它们听到鞭炮声之后,顿时吓了一跳,然后四散奔逃。 很快,狗就掉头逃走了。 梅大人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调查团其他的人也擦了擦冷汗,坐下来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黑暗中,那些商贾正藏在石头后面,悄悄的关注着这里。 其实,这些商贾并不是商贾,而是王卡手下的亡命徒。 这些人说道:“糟了,那些狗没有杀了他们。” 又有人说道:“刚才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打雷一样,怎么回事?” 又有人说道:“什么打雷?你们真是孤陋寡闻,那东西叫鞭炮。” 其他的人咦了一声:“你见过?” 这人说道:“见过,倒也没有见过,但是我听说过。这声音很有特点,很容易认出来的。” 领头的人说道:“行了,废话不要多说了。咱们没能杀了这些人,咱们回去怎么和大人交代?” 身边的人说道:“这个还不简单吗?大人派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查漏补缺吗?那些狗杀不了他们,我们就杀了他们不行吗?” 领头的人点了点头:“你们有这个觉悟就好,咱们走吧。” 于是,这些人纷纷抽出兵刃来,向亡命徒冲了过去。 然而,他们刚刚冲到一半,就发现周围忽然亮起来了无数火把。 是伏尧的官兵。 调查团的人都傻笑起来了。 主官更是感慨不已:“谪仙,果然神机妙算啊。我就知道,只要做了谪仙的人,肯定没错。” 伏尧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他挥了挥手,很快有人想那些亡命徒冲过去了。 亡命徒呐喊了一声,飞蛾扑火一样,向官兵冲过来了。 但是你要知道,亡命徒的战斗力,和官兵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官兵,那是以杀人为职业的,而亡命徒,仅仅是胆子大一点,手段狠一点罢了。 所以,官兵无一伤亡,三下五除二,杀伤了很多亡命徒。剩下的直接投降了。 伏尧骑着马走到那些亡命徒面前,淡淡的问道:“是谁指使你们的?” 亡命徒牙关紧咬,不肯说话。 伏尧又问了一遍:“是谁指使你们的?” 还是不肯说话。 伏尧叹了口气,把脸别过去了。 然后,噗的一声,这亡命徒被杀了。 “君子远庖厨啊。我要做一个像我师父那样善良的人。”伏尧感慨的说道。 然后,他走向另外一个亡命徒:“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的。” 这亡命徒打了个哆嗦,然后淋淋漓漓,身下出现了一滩水。 “是王卡。”他颤抖着说道。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丞相是个很危险的职业 伏尧嗯了一声:“原来是王卡。” 其实,这个结果伏尧已经大概猜到了,他只是没想到,北地郡的亡命徒,竟然真的这么亡命。 伏尧说道:“王卡和王管两兄弟,真的很厉害啊。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连本太子都有点佩服了。” 巨夫作为郡守,也跟随着伏尧过来了。 他问伏尧:“公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去抓王管和王卡吗?” 伏尧说道:“抓,自然是要抓的,不过不能这么明目张胆,这么大张旗鼓的抓。得悄悄地抓,小心翼翼的抓。” 巨夫一脸不解的看着伏尧:“怎么算是悄悄的抓?怎么算是小心翼翼的抓?不对,咱们为什么要悄悄的抓?为什么要小心翼翼的抓?” 伏尧说道:“这还不简单吗?王管和王卡,可是亡命徒。这些亡命徒,从来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多半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如果我们大张旗鼓的去抓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或者和我们来个同归于尽,或者就自杀死了。” 巨夫点了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伏尧说道:“所以,我们要选择一些精明能干的人,假扮成这商贾中的人,混到平安煤矿里面去,趁王管和王卡不注意的时候,将他们一举拿下。” 巨夫说道:“此计大妙,不过,太子打算派谁去呢?” 伏尧想了想,说道:“派谁去……本公子自然是要去的。” 巨夫连连摇头,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太子岂能亲身犯险?” 伏尧微微一笑,说道:“煤矿当中,区区数十个亡命徒,又能奈我何?昔日数万反贼,我不照样几进几出,将他们杀的落花流水吗?” 巨夫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随后,他忽然有点纳闷。伏尧公子,什么时候在反贼当中进进出出了?那不是谪仙的功绩吗? 也不对,现在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吗? 他想要劝阻伏尧不要犯险,但是已经晚了,伏尧已经挑选好了人手,混到了那些商贾当中。 至于那些商贾,除了几个特别配合,特别听话的,其余的都交给巨夫,继续审问。 这些亡命徒当中,有些十分不屑,一直破口大骂。伏尧也没有客气。 对方既然想死,那就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于是,一声令下,手起刀落,这些亡命徒人头落地。 死者终于安静下来了,生着也怕的要命,不敢再说什么了。 于是,伏尧带着剩下的人,浩浩荡荡的向平安煤矿走去。 ………… 平安煤矿,王管正在催促着王卡收拾行装。 王卡很是不解的问王管:“兄长,咱们为什么要收拾行装?难道我们要离开吗?” 王管说道:“怎么?你还打算在这里待下去不成?你不怕死吗?” 王卡说道:“我们怎么会死?我已经派出人去,追杀调查团了,这一次一定万无一失,我们不会受到任何牵连。到时候,我们平安煤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管叹了口气,对王卡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 “其实冷静的分析一下,我们布置的很周密,准备的也很充足,按道理说,确实不应该有危险了。但是……我这心里面怎么总是怪怪的?” 王卡笑了笑,对王管说道:“兄长,我看你是有些思虑过甚了。” 王管点了点头:“或许吧。” 他对王卡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再等等,看看你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成功。如果他们成功了,咱们可以松一口气。” “如果他们失败了,我们立刻就走。” 王卡点了点头,说道:“好。” 王管嗯了一声,继续打点行装。 王卡:“……” 他有些无语的对王管说道:“兄长,你怎么还要收拾东西?” 王管说道:“如果你的人失败了,我们立刻就要走,不提前收拾出来怎么办?” 王卡:“……” 兄长真的是被吓惨了啊。一个吓破胆的人,如何主持平安煤矿? 王卡忽然觉得,自己比王管更适合做老大。 他正在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一阵马蹄声。 王卡乐了,对王管说道:“兄长,他们回来了。” 王管立刻紧张的走出去了。 而王卡,同样紧张不已。 他虽然号称不紧张,虽然号称万无一失。但是……他心中其实是很不安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面。 王卡远远地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为首的亡命徒被伏尧的人用刀抵着后心。他尽量欢快的说道:“幸不辱命。” 王卡哈哈大笑:“事情办成了?” 那人嗯了一声,对王卡说道:“办成了。那些人先是被狗咬了一通,死伤无数,偶尔有极个别的,也被我们给杀了。” “被我们杀了的人,就地掩埋,被狗咬死的人我们没有管,曝尸荒野。” “估计这几天的时间内,他们就会腐烂,会被狼群和秃鹫分食。” “到那时候,就算是谪仙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被狗咬死的,还是被狼咬死的。” 王卡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王管说道:“兄长,我们没事了。” 王管也大大的松了口气,说道:“好,好。众兄弟辛苦了。我们的人可有损伤?” 亡命徒说道:“没有,我们的人无一伤亡。” 王管说道:“那就好。我已经准备了美酒。诸位随我去喝酒吧,不醉不归。” 于是,众人到了一间屋子里面。 这屋子当中灯火通明。众人都坐了下来。 有人倒上美酒。王管和王卡端起杯来,说道:“兄弟们,请了。” 随后,众人开始饮酒。 只不过伏尧的人,都没有喝。 他们不放心这里的人。 伏尧的人不肯喝酒,很快就引起了王卡的注意。 他纳闷的说道:“这几位兄弟,为何不肯饮酒啊,难道嫌我的酒不好喝吗?” 伏尧淡淡的说道:“这酒确实不怎么样?比谪仙酒要差不少。” 王卡呵呵笑了一声:“这酒自然不能和谪仙酒相比了,不过,也不是什么不能入口的东西吧?” 他端着酒杯走过来,对伏尧说道:“来,我亲自与你喝一杯。” 伏尧淡淡的说道:“我不想喝酒。” 王卡有些恼火的说道:“怎么?不想喝?莫非是不给我面子吗?” 伏尧乐了。 他的笑容,带着浓浓的讽刺,王卡感受到了,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损害。 王卡对伏尧说道:“兄弟,你既然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指望我给你面子了。其实在这边疆之地,最重要的就是面子。” “面子有了,里子也就有了。你不给被人面子,别人怎么会给你面子?那你在这里不是会寸步难行吗?” 伏尧翻了翻白眼,对这些话颇有些不认同。 王卡忽然咦了一声,他盯着伏尧看了一会,然后幽幽的说道:“兄弟,你长得有点面生啊。” 伏尧愣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有吗?” 王卡嗯了一声:“有,确实很面生。我以前似乎没有见过你。不对啊。之前派出去的人,都是我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我似乎没有选……” 伏尧不等他说完,忽然把手中的就被摔到了地上。 摔杯为号,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于是,伏尧的酒杯四分五裂,而他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拔出兵刃,第一时间就把王卡控制住了。 第二时间,就把王管控制住了。 王管勃然大怒,想要喊人,但是他忽然发现,控制住他的人,似乎有点奇怪。 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而且他们的刀剑,都是最顶尖的,似乎是军中才有的。 王管心里咯噔一声,他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伏尧淡淡的说道:“我是当今太子。” 随后,他摆了摆手:“把这些人带回去。” 于是,这些人个个被绑起来,装上车,运往北地郡。 这一路上,王管向破头都想不明白,怎么太子会出现在自己的煤矿。 这……这有点太邪门了吧?自己这个小小的煤矿,怎么会惊动了太子? 伏尧带着他们回到了北地郡,刚刚回去,就撞见了两个记者。 这两个记者热络的说道:“参见太子殿下,我们是咸阳日报的记者,请太子殿下给我们说几句吧,平安煤矿,到底出了什么事?” 伏尧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事,你们很快就知道了,现在不方便透露。到时候我派人叫你们。” 咸阳日报,那是伏尧的产业啊,所以伏尧对他们和颜悦色的。 然而,他刚刚走到自己的府邸,就见到了另外两个记者。 这两个记者是将军小报的。 将军小报,是李信的产业。 李信和谪仙亲如兄弟,与伏尧的关系也很好。 但是,将军小报毕竟不是自己的产业,所以还是要区别对待的。 于是,伏尧面无表情的说道:“明日我会开会,你们可以来听听。” 刚刚打发走了将军小报的人,又来了儒者大报的人。 儒者大报,虽然是李信控股,但是最近观点越来越偏向于儒生了。 这是李信接受了李水的建议,最近只负责收钱,不负责经营。 因为李信自己的立场,会影响到报纸的立场。这样很不好。 所以,最近换了一个倾向于儒家的总编,儒者大报,立刻就换了风向。 伏尧看见是儒者大报的人,直接喊了一声:“来人啊,给我打出去。” 于是,儒者大报的人抱头鼠窜。 周围清静下来之后,伏尧对身边的人说道:“把王管和王卡带上来吧,我要亲自审问。” 很快,这两个人上来了。 伏尧淡淡的说道:“你们是为谁做事的啊?” 这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伏尧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去吧,带他们下去,打五十棍。” 王卡有点怕疼,连忙说道:“我招了,我们是给丞相办事的。” 可是,这两个人依然被拖下去。 王卡哭了,他大声说道:“我已经招了啊。” 伏尧淡淡的说道:“晚了,下次及时一点。” 五十棍很快打完了。这两个人已经被打肿了,打破皮了。 伏尧淡淡地说道:“你们是怎么给丞相办事的?详细的说说。” 王管说道:“殿下,我们是丞相的人,能不能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把我们……” 话音未落,伏尧淡淡的说道:“五十棍。” 于是。这两个人又被拖下去了。 王卡快疯了:“太子,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 伏尧冷冷的说道:“谁让你不说来着?” 五十棍打完,这两个人已经皮开肉绽了,战斗站不稳,只能趴在地上。 王卡忍着疼,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说了。 从丞相从最开始的时候,怎么跟风投资了煤矿,这笔钱是怎么从商君别院借出来的。 怎么开了矿之后,发现连年亏损。怎么发现可以用黑工赚钱。 后面的,就是一部罪恶史了。 伏尧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想不到啊,王丞相还有这样的小心思呢。” 然后,他把自己的报纸叫来了。 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记者事情的经过,让他们连夜出一个头版。 记者听了伏尧的话之后,立刻上了火车,并且在火车上把稿子写稿了。 第二天一早,稿子立刻发布。 一瞬间,咸阳城中,一报难求。 这报纸,竟然直接批判丞相了?而且号称证据确凿? 丞相怎么办? 丞相会怎么样? 所有人都盯着丞相府。 而王绾,则看着报纸,良久不发一语。 完了,完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何必为了一些钱财就用黑工呢? 事已至此,王绾所求的,也只有体面二字了。 于是,他找到了嬴政,请起告老还乡。 嬴政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折腾王绾,就准许了,并且赏赐了很多金钱珠宝。 王绾,也算是体面的退休了。 王绾离开朝堂之后,继任者就是御史大夫冯去力了。 冯去力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顺顺利利,糊里糊涂就当了丞相。 冯去力忍不住笑了。 当然了……如果他知道冯甲和冯小甲被抓住了,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第七百七十章 被诅咒的丞相之位 对王管和王卡的审问一直在持续。 每当有新的情节审问出来,都会通过火车传回到咸阳城,发到报纸上面。 起初的时候,冯去力对这些消息看的津津有味。 他尤其喜欢看,王绾是怎么指使家人开办了平安煤矿,怎么雇佣黑工。 这两个人又是怎么杀了那么多黑工。 虽然黑工的死不是王绾亲自指使的,但是他作为,幕后老板,肯定是不能逃脱干系的。 冯去力看的津津有味,并且对谪仙的调查大力支持。 为了防止王绾卷土重来,冯去力大笔一挥,写了一篇除恶务尽赋。 这篇赋通篇就写了一个意思,要大力挖掘,看看王绾的家人到底干了什么事。 冯去力写这篇赋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兴奋过头了。毕竟王绾倒了,他继任为丞相,算是既得利益者了。 现在摇旗呐喊,总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但是,冯去力兴奋之余,已经顾不上太多了。这是丞相之位啊,谁能抑制住这种激动心情? 其实,同僚也能理解冯去力的心情,所以没有人对此太多苛责。 大部分人条轮的,都是除恶务尽赋文辞优美,十分动人。 可以说,冯去力开创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 赋,这种东西,在之前曾经零星的出现过,但是不成气候,知道冯去力加入之后,才有了生命力。 咸阳城中甚至盛传,谪仙文学奖,即将要颁发给冯去力了。 谪仙奖,每年颁发一次,今年的谪仙文学奖,也确实要颁发了。 冯去力忽然有点激动。如果能获得谪仙文学奖……那岂不是狠狠的打了槐谷子的耳光? 之前在谪仙兵法上面,冯去力输的一败涂地,甚至连家产都耗尽了,成为整个咸阳城的笑柄。 如果不是冯甲和冯小甲失踪了,这时候的冯去力恐怕也在大牢里面了。 现在,自己不仅活蹦乱跳,生龙活虎,而且要获得谪仙文学奖。 这是什么感觉?这简直是要把谪仙踩在脚下啊。 于是,冯去力激动起来了。 现在关于黑煤矿的调查依然没有结束,所以朝臣们依然呆在皇宫之中。 他们了解外界,只能通过报纸。 而他们对外界表态,同样也是通过报纸。 不过,大部分朝臣都选择了沉默,只有冯去力这种实在激动的人才会说两句。 丹房之中,李水正在和未央卿卿我我。 他们两个打电话的时候,每说几句话,总会来上一些忠君爱国的内容。 这自然是说给嬴政听的。 李信很无语,未央也很无语,李水同样也很无语。 他有点恼火的想:商君别院这群家伙,发明电话倒也罢了,怎么把窃听的技术也发明出来了?什么东西嘛。 李水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是嘴贱,知道这门技术也就罢了,干嘛一定要告诉皇帝呢? 现在可好,打电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李水和未央又说了一个时辰,听未央说话的音调有些困了,李水这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走出丹房,李水看到正在无聊晒太阳的李信。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我忽然觉得,这电话是很神奇,但是只能听到声音,不能看到人。如果能发明出一种东西来,像是两个人面对这面说话就好了。” 李水打了个哈欠,坐在阳光下的轮椅上:“李兄,你要求太多了。现在这就不错了。” 太阳暖洋洋的,晒的两个人都有点困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跑过来,对李水说道:“谪仙,今日的报纸到了。” 李水哦了一声,把报纸接过来了。 李信凑过来,也开始看报纸。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李兄,你可是将军小报幕后的大老板,你怎么不自己订一份报纸?还要蹭我的看?” 李信干咳了一声:“我与你不同,我勤俭持家。” 李水:“……我很浪费吗?” 不过很快,他就被报纸中的内容吸引了。 今日的报纸,正在讨论和预测,今年的谪仙奖会颁发给谁。 谪仙奖的人选,是由公认的文学大家组成的一个委员会平定的。 这个委员会里面,除了饱读诗书的人之外,还有历届文学奖的获得者。 所以,很是权威。 现在,报纸上的小道消息说,这个委员会里面,有一些大人认为,谪仙奖应该颁发给冯去力。 因为冯去力的赋,确实不可多得。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这个谪仙文学奖,当真要颁发给冯去力吗?” 李水说道:“不知道。” 李信说道:“这个奖不是你在暗中操纵吗?” 李水摇了摇头:“不是我,我早就已经放权了。” 李信有些纳闷的说道:“其实我对这个文学奖,一直不太明白。你之前设立的谪仙物理学奖,化学奖,生理学奖,地理学奖……这些我都知道。” “这些发明创造,让我大秦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这个谪仙文学奖……” 李信摇了摇头,说道:“谪仙文学奖就有些奇怪了。他有什么作用?” 李水笑了:“文学奖,自然是有作用的。” “现在的物理学奖,化学奖,地理学奖,所有的发明创造,都是百姓身边的物事,但是几年之后,他们的研究会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微观,到最后,那些名词百姓们都看不懂了。” 李信嗯了一声:“是这么回事。这个我能想象得到。” 李水又说道:“到那时候这些奖项的关注度会遍地。虽然百姓们会由衷的感慨一声,谁谁谁获得了谪仙物理学奖,真的是厉害啊。但是这个人为什么厉害,他们不清楚,他们的发明创造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他们也不明白。只是感慨一阵之后就过去了。” “只是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会由衷的赞叹一句:这人是谪仙物理学奖的获得者,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李信说道:“照这么说,谪仙物理学奖就失去意义了吗?” 李水摇了摇头:“没有失去意义,它的意义一直都在。百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们不明觉厉,这些奖项会激励越来越多的人,去学习,去深造。” “而对于圈内人士来说,谪仙奖的意义就更大了。他们是真正明白这奖项的分量的。” 李信哦了一声,又问:“所以,话题回来了,你这个文学奖,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李水说道:“文学奖,主要是文学。人文学,是面向老百姓的。老百姓始终能看得懂。所以文学奖一出来,肯定能吸引大量的关注。” “到那时候,报纸会卖的很好。书籍也会卖的很好,而现在的报纸业和出版业大部分都在我们手中,我们就可以趁机大赚一笔了。” 李信恍然大悟,对李水说道:“所以,到头来还是为了赚钱?” 李信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水,并且发出了“不愧是你”的感慨。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当然了,赚钱只是附带的,我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李信:“……” 真正的目的不是这个,你干嘛把赚钱放在头一位? 李水说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矫正大秦的思想。根据研究,社会风气是会影响文艺作品的,而文艺作品,也会影响社会风气。” “而这相辅相成,互相反思。如今的大秦,正处在一个风云激荡的剧变时代,各种新思想都在萌发。” “现在我还在,我还年轻,我还能把得住这个舵。等没有我之后呢?大秦何去何从?会不会唯钱是从?会不会见利忘义?这时候就需要文艺作品了。” 李信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照这么说,槐兄举办这个文学奖,是为了我大秦数千年的长治久安?”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李信纳闷的说道:“可是,槐兄不是天上人吗?明明可以长生不老,为什么要担心自己会离开大秦?” 李水:“……” 他发现李信这家伙有点坏啊,这不是故意把天聊死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确实是天上人。但是吧,正因为我是天上人,所以我没办法一直留在人间,假以时日,我还是要回到仙界中去的。”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然后他对李水说道:“那根据你的预测,几年的谪仙文学奖花落谁家?或许我可以提前下注。” 李水说道:“冯去力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文采还是有的,我看好他。” 李信缓缓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于是他打了个电话,通知家人下注冯去力。” 殊不知,现在外面有很多人都在下注,这些人都在盯着李大将军府。 因为人人都知道,李信和李水是至交好友,两个人好的穿一条裤子。 谪仙文学奖花落谁家,李信肯定会和谪仙通气的。 也就是说,李信给谁下注,谁八九不离十就会获奖了。 现在,李信的家人下注了冯去力,于是咸阳城中很多人,跟风押宝了冯去力。 这时候,所有候选人当中,能够和冯去力一较高下的,就只剩下王五了。 王五,文采不行,出身不行,唯一能竞争一下的,就是他的王五日记了。 王五日记,同样是一部奇书。 这书以日记的方式,创造了另一种纪实文学,军旅文学。 所以同样意义重大。 有很多底层的老百姓,都选择押注王五。 因为大家都觉得,王五日记写的好啊,精彩纷呈,打打杀杀,关键是大家还能看懂。 至于冯去力的赋,虽然人人都说好,但是也不知道好在哪啊。 投资,当然要选择自己熟悉的领域了。 结果这些人刚刚下完注,从北地郡就传来了新的消息。 冯甲和冯小甲抓住了,而且是在王绾的黑煤窑中抓住的。 目前,这两个人正在受审。 这消息就像是炸弹一样,把咸阳城的舆论炸的沸沸扬扬的。 这两个家伙,居然被抓住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了? 冯去力和谪仙的争斗,其实还没有告一段落。 因为冯甲和冯小甲跑了,所以就不知道冯去力是不是贿赂了王五。 所以关于谪仙兵法,就不能结案。 现在,似乎要尘埃落定了。 咸阳城中,又分成了两派人。 一派人认为,冯去力是无辜的,因为没有人会傻到倾家荡产去贿赂别人。 另一派人认为,冯去力不是无辜的。因为这些朝臣每当遇到谪仙的时候,都会表现得十分愚蠢。 结果,在第三天的时候揭晓了。 关于对冯甲和冯小甲的审问,是公开进行的。 北地郡的乡绅和富人都出席了公审大会。 没有用刑,没有恐吓,冯甲和冯小甲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他们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他们在地下经历过一番生死了,他们把什么都看开了。 他们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他们感激把他们救了的调差团,他们忽然有了幡然悔悟的心思。 当然了,更有可能的是,冯甲和冯小甲可能觉得,冯去力肯定不会让他们活着。 如果他们硬扛着不说,冯去力还是有可能派人来灭口。 倒不如主动说了,也许太子能派人保护他们这两个证人。 冯甲和冯小甲的证词发布在报纸上,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证词中,冯去力对贿赂王五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虽然没有直接命令冯甲倾家荡产去贿赂王五,但是不惜一切代价四个字,确实是他写的。 除此之外,冯去力还威胁过王五,威胁过王五的家人。 以及……谪仙兵法,确实是谪仙的杰作,是冯去力照着兵书中的内容,在蛮夷之地进行了练兵。 可以说,冯去力是一个抄袭者,抄袭完了还想妄称原着。 冯去力的人品,真的是大大的坏了。 冯去力看到报纸的时候,彻底沉默了。 他把报纸放下,就缓缓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颗大好头颅,还能在脖子上安稳几时?” 冯去力沉默了一会,决定自救。 于是,他写了告老还乡的奏折。 但愿……但愿自己主动提出告老还乡,陛下能怜悯一番,既往不咎吧。 第七百七十一章 电话费?说话还要钱? 于是,冯去力开始写奏折。 冯去力在灯下,觉得很凄惨。 自己这个丞相之位,当了还没几天呢,屁股都没有坐热,这就要被赶走了? 后世的史书会怎么写?做丞相未遂? 真的是丢死人了。 冯去力叹了口气,有点不知所措。 以前写赋的时候,他洋洋洒洒,下笔就是几万言,但是今天,冯去力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这一份奏折,真的很难写啊。 要把自己的理由写的冠冕堂皇,让皇帝不能拒绝,而且还不要透露自己的丑闻,免得留下证据,被史官记录下来,遗臭万年。 除此之外,还要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忏悔,免得皇帝不原谅自己。 这写作难度真的太高了啊。 就在冯去力绞尽脑汁的时候,有个小宦官端着油灯进来了,对冯去力说道:“大人,点上一盏油灯吧,亮堂一点。” 冯去力指了指头顶上的电灯:“现在宫中已经有了电灯,你还给我这东西做什么?” 小宦官说道:“点上油灯有感觉。” 冯去力想了想,觉得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家中写赋的时候,不都是用油灯写的吗? 毕竟电灯这东西,目前只有皇宫、商君别院、李信府等等少数几个地方装上了。 其他的大臣,觉得装上电灯,就是和谪仙同流合污的意思,都不肯装。 当然了,还有一些人舍不得电费。 于是,冯去力关了灯,点上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并没有给冯去力带来灵感,他依然写不出来。反而有点昏昏欲睡。 小宦官在旁边提醒冯去力:“大人,你可不能睡啊。明日陛下看不到你的奏折,或许就要生气了。” 冯去力顿时精神了。 可是,精神了又能怎么样?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啊。 忽然,他有些纳闷的看着身边的小宦官:“你是什么人?” 那小宦官干笑了一声:“小人是小乙啊。” 冯去力疑惑的说道:“小乙,这名字有点耳熟。” 小乙说道:“小人曾经是季明的至交好友,是唯一在谪仙的魔抓下逃出来的人。” 冯去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是是,有你这么一号人,我想起来了。” 他对小乙说道:“我想起你来了。昔日你还曾经往宫中送信,如果不是你,我岂能写下那张字条,让冯甲把我的全部家产挥霍一空?” 小乙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大人,这你就错怪小人了。小人只是热心帮忙,哪知道冯甲会这么干?” 好在冯去力虽然倒霉,但是没有倒霉到失去理智。 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这件事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不过,你今日在这里做什么?” 小乙说道:“小人与大人是旧相识了,看见大人如此愁眉苦脸,不由得心生同情,所以想开导几句。” 冯去力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雪中送炭,是最好的礼物了。 而小乙,就是雪中送炭的行家。 冯去力有那么一秒钟,想要把小乙引以为知己。 但是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一秒钟而已,冯去力很快回过味来。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乙,不过是个宦官而已,而自己是御史大夫,两人地位相差悬殊,所谓知己,也不用再提了。 小乙似乎看穿了冯去力的心思。 他微微一笑,对冯去力说道:“大人是不是觉得,奴婢不配与大人交往?” 冯去力没有说话。 小乙说道:“大人,其实大人这御史大夫的位置,能做多久呢?就算这奏折侥幸能写完。大人不是要告老还乡吗?” “其他的人告老还乡,还能做一个富足翁,可是大人呢?大人已经一无所有了。” 冯去力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财力恐怕还不如小乙。 论地位,小乙确实只是一个宦官,低贱的不能再低贱,可是自己,恐怕还真的没有看不起他的资本。 于是冯去力干笑了一声说道:“我刚才是在想一些东西,心中有些惆怅,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一直将你当成朋友的。” 小乙面色一喜,对冯去力说道:“大人当真将我当成朋友?” 冯去力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是将你当成朋友的。” 小乙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朋友,那小人就不拐弯抹角了。” 冯去力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小乙搓了搓手,对冯去力说道:“其实。小人已经帮大人想好了一个办法,或许对大人有用。” 冯去力又惊又喜,问道:“是什么办法?” 谁知道小乙话锋一转,十分难过的说道:“不过……小人之前赌钱赌输了,现在有不少人在追着我要债,我这个……” 冯去力:“……” 他摸了摸身上,只剩下几锭金子了。 冯去力的所有财产,都归了王五。这几锭金子,是最近御史大夫制衣厂的盈利。 现在制衣厂刚刚兴旺起来,资金流很紧张,如果给了小乙,那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冯去力现在是一个穷光蛋了,后半辈子估计就靠着这制衣厂生活了。 如果制衣厂倒闭了,那可能就剩下上吊一条路了。 所以……冯去力有点舍不得。 冯去力的不舍,小都看在眼里。 他干咳了一声,对冯去力说道:“大人误会了,其实小人并不是要钱。” 冯去力松了口气。 小乙说道:“虽然还不上债,会被债主打,会被债主骂,会被债主羞辱,但是小人绝对不能要了大人的钱。” “哪怕小人和大人是朋友也不行。” 冯去力有点无语。 小乙忽然凑过来,低声说:“不如,等大人出去之后,给我一点干股怎么样?不用多,一成就行。” 冯去力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小乙又拿出来纸笔,要冯去力写上一份说明。 冯去力:“……” 他忽然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不过,反正一成干股也不值什么钱,冯去力就写了。 冯去力写好之后,小乙眉开眼笑,珍而重之的收起来,然后对冯去力说道:“好教大人得知,小人已经帮大人找到了一份奏折模板。大人千万不要照抄,但是可以参考一下。” 冯去力一脸惊奇:“奏折还模板?” 小乙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有的。” 随后,他把一份奏折摊在了冯去力桌子上。 冯去力看了一眼,发现这奏折写的,老练又精道。 这里面先说了自己年老体衰,不堪大任,想要退位让贤,让年轻人上来历练历练,给他们一个机会,而自己要颐养天年了,希望陛下能怜悯一下。 紧接着,又说了自己在任上有不少的过错,每每想起来,都汗流浃背,夜不能寐。现在趁着回乡,正好可以面壁思过,好好忏悔。 这奏折当中,透露出来了一股请罪的意思,但是局外人又看不明白。 里面有祈求陛下饶命的意图,但是又不显得丢人。 冯去力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小乙说道:“这奏折写的好啊。这奏折写的很高明。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才华,我看这谪仙文学奖,你也可以竞争一下。” 小乙干笑了一声说道:“小人哪有那样的文采。这奏折,乃是前丞相王绾写的。” “陛下看了这奏折之后,龙颜大悦,当场就放他回家了。” 冯去力:“……好吧,原来如此。” 有了王绾的模板,冯去力的奏折写起来就快了。天亮时分,冯去力的奏折已经写好了,然后交给了小乙。 小乙现在是一条龙服务,答应帮着冯去力把奏折交给陛下,并且会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 很快,陛下的答复回来了。 就一个字:可。 冯去力得到这个字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有一种全身被掏空的放松。 于是,他收拾行囊,准备离开朝堂了。 现在清查黑煤窑的事情已经进入了尾声。对于冯甲和冯小甲的审问,也已经基本完毕了。 冯去力在嬴政那里捡了一条命,但是在民间,名声则臭不可闻了。 以前也有官吏与谪仙打擂台,但是输了就是输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冯去力这样,今天写一篇清白赋,明天写一篇捉贼赋。 把自己打扮的高尚无比,结果真相出来之后,啪啪打脸。 起初的时候,还有一小撮人是相信冯去力的,但是被打脸打的多了,也就没有人相信了。 而这个,也直接影响到了御史大夫牌衣服的销售。 制衣厂的人打来了电话。 冯去力想了想,自己目前已经不担任御史大夫了,再用这个牌子,也不合适了。 他思索良久,对制衣厂的人说:“我现在是倒霉透顶了,所谓否极泰来,否极泰来。不如这衣服就叫否极吧。” 制衣厂的人没什么文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下意识的就要同意。 但是这两个字被小乙给听到了,他连忙拦下来了。 冯去力看着小乙,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了?” 小乙说道:“大人,你现在的心境受到了朝堂之上的影响。要知道,否极两个字,不太合适,太悲了,太晦气了。” 冯去力说道:“有吗?” 小乙说道:“有。以小人之见,这衣服不如叫泰来。既是吉祥话,又蕴含了美好的祝愿。也许因为这泰来二字,大人就真的能否极泰来,扭转乾坤呢?” 冯去力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好,好。老夫真的就要否极泰来。” 他满意的对小乙说道:“想不到,你还是我的一员福将啊。多谢,多谢了。” 小乙笑眯眯的说道:“大人不用谢我。毕竟,我也是大股东之一嘛。” 冯去力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一成干股送给了小乙。 不过,这不算什么,小乙有钱,还有人脉,而且挺有智慧的。 或许这一成干股,能带来丰厚的回报也说不定。 于是,泰来制衣厂,就这么定下来了。 小乙对冯去力说道:“另外,给大人透露一个消息,黑煤矿的调查,基本上结束了,大家都可以出去了。” 冯去力嗯了一声:“好,好。” 这对于冯去力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大家都知道了,他的丞相之位丢了。 他在朝臣之中,已经成为了一个笑柄,但是因为调查黑煤矿的事,大家都不能出宫。 所以,只能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尴尬。 现在好了,现在可以出去了,出去之后,冯去力就能远离贵族圈子,专心经营自己的事业了。 感谢谪仙,现在做商人也可以出人头地了。 一时间,冯去力百感交集。 第二天,黑煤矿的调查正式结束。 百官像是笼中之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飞了出去。 没有做鬼亏心事的,心里面想的就是家中的姬妾。 他们急匆匆的回家,并且在路过谪仙商铺的时候,买了一些滋补的东西。 而做过亏心事的,就紧张不已了。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黑煤矿的调查有结果了吗?把自己查出来了吗? 应该不会吧?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煤矿,应该查不到。 而且,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嘱咐过家人了,早日采取措施。 结果他们回家之后才发现,这一次是精准打击,凡是有问题的煤矿,尤其是和朝臣有牵连的煤矿,全都被一锅端了。 “完了,完了,数十年的心血,全都付诸流水了。” 有些聪明的朝臣,点上了油灯,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写一份体面的告老还乡奏折了。 结果,他们的奏折还没有写完,商君别院的人就来了。 譬如李斯家,就迎来了商君别院的人。 这些匠户一进门,就笑嘻嘻的说道:“丞相大人,恭喜恭喜啊。” 李斯板着脸说道:“什么丞相大人?” 匠户说道:“如今都传遍了,大人即将做丞相了。” 李斯想笑,但是忍住了:“不可胡言乱语。你们来做什么?” 匠户笑眯眯的说道:“这个……还请大人把电话费交一下。” 李斯愣了:“什么费?电话费?说话还要交钱吗?这是什么道理?” 第七百七十二章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面对李斯的质问,匠户们不骄不躁,彬彬有礼,毕竟这种事他们见的多了。 昔日谪仙刚刚成立清洁队的时候,负责全咸阳城所有公共区域的清洁工作,而清洁卫生费,则向临街的商铺收取。 那时候商铺们也是这样,一脸不解的说道:“什么?丢一些脏东西还要钱?” 不过,在体验到清洁队带来的好处之后,商铺们就纷纷真香,积极交钱了。 尤其是有些商铺跟前脏乱不堪,顾客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久而久之,谁还愿意来买东西? 自从有了清洁队,一切都不一样了。 商铺跟前永远是干净的,客流量也大了不少。给清洁队的钱全都回来了,而且还赚了不少。 昔日谪仙卖报纸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觉得奇怪,怎么听个小道消息也要钱? 结果事实证明,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往往就能抢占先机,这个钱交的很值。 所以,现在匠户面对李斯,就很有底气了,他们自信能说服李斯。 面对李斯的质疑,匠户们苦口婆心的说道:“好教丞相大人得知。” 李斯连忙说道:“我并非丞相,你们可不要乱说。” 现在的李斯可不是谦虚,他是真的有点害怕丞相这个称呼。 最近几天,先是丞相王绾倒了,然后是丞相冯去力倒了,李斯这心中,总有点不踏实,感觉丞相这东西,有点晦气啊。 登高必跌重,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 匠户们干咳了一声,对李斯说道:“大人,我们这电话,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首先得架设电线,然后得有专员帮大人接线,然后……” 匠户们说了很多,李斯听得云山雾罩,最后就明白了一件事,打这一通电话,可不是打电话就完了,而是很多人辛勤努力的成果。 这么看来……收费贵一点,似乎也情有可原…… 谁知道李斯刚刚想到这里,匠户就说道:“所以……大人是不是应该叫电话费了?” 李斯叹了口气:“交费倒也无妨,只是谪仙事先也没有说啊。老夫还以为是免费的。” 匠户们都乐了:“大人你又说笑了,谪仙的东西,哪有免费的?” 李斯愣了一下,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槐谷子的东西,哪有免费的?你以为这东西免费,结果一回头,结结实实的坑你一把。” 匠户们有点不太赞同这些观点,但是他们也没有反驳李斯的话。 这是李水教的,永远不要和客户起争执,把他们的钱拿到手就可以了。 李斯问匠户:“这电话费,需要多少钱?” 匠户们算了算账,说道:“不多不少,一百镒金。” 李斯一脸懵逼:“多少?一百镒金?怎么会这么贵?” 匠户们把通话明细拿出来了。 何年何月,李斯和谁打电话多长时间。 李斯看完之后,默然无语。 时间,真的很值钱啊。 匠户们看见李斯一脸不爽,笑眯眯的说道:“大人,小人这里有个省钱的法子,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嗯?什么法子?”李斯立刻警惕起来了。 和谪仙打交道,永远要保持警惕,很多事情,你觉得是省钱了,其实是被宰了。 匠户说道:“用了这个法子,这一百镒金,我们就给大人免了。” 李斯顿时大喜,情不自禁的有些喜欢这个法子了。 匠户又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免费给大人装一部电话。以后大人足不出户,就可以打电话了。” “这么好?”李斯更是大喜。 紧接着,他又很理智的问:“这电话费,想来不便宜吧?” 匠户们笑眯眯的说道:“便宜,很便宜,一个月只需要一镒金便可以了。” 一个月一镒金也不便宜,但是和之前的一百镒金相比,那确实很便宜了。 匠户们说道:“要么,大人交一百镒金,从此和电话无缘。要么,大人自己装一部电话。” “大人想想,这一百镒金的电话费,能让你用上十年呢。” 李斯这么一想,顿时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匠户们干咳了一声:“当然了,这一镒金有个条件,就是每个月通话时长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超过之后,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也不太贵,就和丹房里面的收费价格一样。” 李斯:“……” 他隐隐约约的,感觉这里面有一个圈套,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太清楚。 一镒黄金,可以打半个时辰的电话。超过半个时辰之后,是一刻钟一镒黄金。 既然如此,那就每个月只打半个时辰好了,绝对不能多了。 李斯在心中暗暗的给自己定下了规矩。 然后,他和这些匠户签订了合约。 合约签订好了之后,这些匠户迅速的在李斯家中安装了电话。 李斯看着崭新的电话,忽然很开心,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就像是童年的时候,得到了一样很好玩的礼物,爱不释手,一分钟都不想松开。 匠户们给李斯装好电话之后,就笑眯眯的说道:“丞相大人,你看……” 李斯强调说:“不要叫我丞相。” 匠户哦了一声,说道:“大人,你看你这家中已经有了电话。再没有个电灯,那就说不过去了,为什么不弄个配套设施呢?” 李斯说道:“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 匠户说道:“怎么没有必要?这就好像大人上半身穿着西域最好的貂皮大衣,下半身却裹着破羊皮。这不仅不搭调,而且让人看到之后,会觉得十分穷酸。” 李斯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样。 他问匠户说:“那装电灯,需要多少钱?” 匠户说道:“免费。” 李斯惊讶的看着匠户:“又免费?” 匠户说道:“是啊。” 李斯警惕的问道:“这个电灯,是不是要用电?用电是不是要交钱?” 匠户们都乐了:“丞相大人真是绝顶聪明啊。不过……电费也不贵。” 李斯说道:“不贵,是多少?” 匠户们说道:“和电话费差不多。” 李斯哦了一声:“那似乎……倒是也可以承受。” 于是,李斯又签了一张合同。 匠户们像是担心李斯反悔似的,一个时辰之内,全都给他装好了。 李斯看着吊在房顶上的电灯,看着放在桌上的电话,忽然觉得……这些钱花的挺值的。 就算不用,单单是摆着看,也挺好看的啊。 而匠户们离开李斯家中之后,就迅速的去了另外一位朝臣家里面。 他们现在更加有说服力了:李斯大人都已经装了电话,你还不装吗?李斯都已经装了电灯,你还不装吗? 随着装电话电灯的朝臣越来越多,后面的事就更加没有阻力了。 大家都有电话了,有什么事一个电话就过去了。唯独你没有,需要仆役传递消息,这不是落后时代了吗? 等你知道消息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朝臣们纷纷把电话装上了。 而朝臣们装上电话之后,咸阳城中的富商也就纷纷把电话装上了。 做生意的,总喜欢模仿做官的嘛。 于是,原本推进的很慢的电灯和电话项目,竟然在几天之内打开了时常。 ………… 李信找到李水,说道:“槐兄,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我真是服了。” 李水说道:“其实,这是大势而已,我只是顺势而为。” “从下我就有一个愿望,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我很是欣慰。” 李信对李水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他压低了声音,对李水说:“这电话,你还在窃听吗?” 李水摇了摇头,对李信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怎么能窃听同僚的电话呢?” 李信松了口气。 没想到李水又说道:“至于陛下有没有听,我就不知道了。” 李信:“……” 他有点无语的对李水说道:“好好的一个电话,为什么要发明窃听呢?搞得大家话都不敢说了。” 李水说道:“这你就错了,大多数朝臣根本都不知道被窃听了,所以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唯独李兄你,过早的知道了真相,所以有点拘谨而已。” “以后你习惯了就好了。反正你又不打算诋毁陛下,你怕什么?” 李信想了想,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随后,李信走了。 等李信走了之后,相里竹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了。 她对李水说道:“你是不是有病?” 李水:“……” 相里竹说道:“我们发明的技术,不是用来窃听的。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陛下?” 李水幽幽的说道:“如果我不告诉陛下,你觉得陛下会如此支持电话的推广吗?” 相里竹皱了皱眉头:“可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话你没有听说过吗?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恐怕会阴气轩然大波啊。” 李水说道:“所以,你得赶快研制防窃听系统了。否则的话,大秦政局不稳,唯你是问。” 相里竹:“……” ………… “喂?姐丈吗?我是李信啊。我要和我阿姊说话。”李信在电话那一头大声喊着。 初次打电话的人就是这样,生怕对面的人听不见,所以声音很大。 在电话的另一头,淳于越也在大声喊着:“喂?是李信吗?你不要用这种名义来打扰我了,我已经很烦恼了。” 李信说道:“我要听阿姊说话。” “啪!”电话被挂掉了。 可是淳于越刚刚把电话挂掉,李信就又把电话打过来了。 淳于越恼火的说道:“你想怎么样?” 李信说道:“大秦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淳于越:“……” 李信又说道:“忠君爱国,是我们的本分。姐丈,你可千万不能有异心,千万不能贪财好色,一定要兢兢业业,为民请命,帮助陛下治理好天下。” 淳于越说道:“你是不是有病?这些用你教我吗?” 李信干咳了一声:“姐丈知道就好,看来是我多虑了。” 随后,李信又给周青臣打了电话。 周青臣接了电话之后,热络的说道:“李大将军,有什么事?” 李信说道:“我觉得陛下乃是古往今来,一等一的明君,你觉得呢?” 周青臣:“……”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是自然。” 李信又说道:“我觉得伏尧太子,聪慧异常。苍生有福,大秦有福,我们这些人有福了。” 周青臣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自然。” 李信又说道:“我打算在朝臣之中,发起一个倡议,我们一定要忠君爱国,绝对不能背叛皇帝,绝对不能辜负皇帝的信任。”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啊。一定要为大秦社稷着想,一定要为大秦百姓着想。” 周青臣:“这个……自然……” 半个时辰的电话,李信全都在说这些。 挂了电话之后,周青臣一脸迷茫:“李大将军……这是吃错药了吗?” 这一天,咸阳城几乎一般的朝臣都接到了李信的电话。 他们学到了一个新名词:电话骚扰。 李水听说这件事之后,笑的肚子疼。 他把相里竹叫过来,笑嘻嘻的吩咐说:“等你发明了防窃听系统之后,悄悄的装上。不要告诉李信。我想看他继续表演。” 相里竹:“有病吧你?” 李水:“这家伙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 未央公主抱着小谪仙,微笑着说道:“竹姑娘虽然嘴巴损了一点,但是人很善良,而且颇有才华。夫君,你可不能待人太苛刻啊。” 李水:“……我苛刻了吗?” 未央说道:“据说她在商君别院这么久了,你从来没有给她发过工钱。” 李水:“她还要工钱?” 未央:“……” 她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怎么就不能要工钱了?” 李水说道:“当初她被墨者追杀,是我救了她的命。救命之恩啊。她好意思要工钱?我好意思给,我就怕她不好意思要。” 未央:“……”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夫君哪里都好,就是稍微抠门了一点点。 李水看着未央,也叹了口气:“公主哪里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一点点。” 第七百七十三章 咸阳亚富,非同凡响 议政殿外,群臣正在聊天。 “廷尉大人,你这个月用了多少电费啊。”有个朝臣说道。 “唉,挺多的,足足用了五镒金。”李斯唉声叹气的说道。 那朝臣点了点头:“我也差不多,用了六镒金。本来我是想节省着用的,但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用的太多了。” “这电灯是个稀罕物,他们便整夜整夜的开着,怎么责骂都不听。唉……” 朝臣们都感慨不已,唯淳于越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这时候,有人问道:“淳于博士,你用了多少电费啊。” 淳于越微微一笑:“也没有多少,和诸位差不多。” 李斯好奇的问道:“不知道淳于博士,用了多少电费?和我们差不多,到底是多少?” 淳于越说道:“我用了五百镒金的电费。” 李斯大吃了一惊:“五百镒金?” 其他的朝臣都凑了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五百镒金?太坑了吧?” “淳于博士不是槐谷子的姐丈吗?他一点优惠都不给吗?” “好像不仅没有优惠,而且还比其他人贵了不少吧?” “诸位有人花了五百镒金吗?” “没有,没有,十分之一都不到啊。” 众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淳于越。 有个朝臣走过来,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下官最近在商君别院上夜校,对这物理一课,颇有心得。” “要不要下官帮你看看电表?或许电表上面被人动了手脚。” 淳于越哦了一声,说道:“那倒也不必了。电表应该没问题。” 朝臣们都纷纷关心的说道:“怎么会没有问题呢?淳于博士,你开了几盏灯?”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或许……有近千盏电灯吧。” 朝臣:“……” 李斯惊讶了很久,然后幽幽的说:“博士,你不担心被亮瞎了眼吗?”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倒也不会。因为宅院比较多,而且淳于旅社,也需要电灯。咸阳城的几间旅社,我做了一个试点,看看装上电灯效果怎么样。” “这样一来二去,电费就比较高了。” 朝臣:“……” 行吧,人家是有钱人。现在大家无话可说了,除了羡慕嫉妒恨,已经没有别的情绪了。 李斯强迫自己恢复理智,然后寒暄着说道:“这些电费,对我们来说,是太多了,但是对于淳于博士来说,好像也无所谓哈哈。毕竟是咸阳城中的亚富。”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这些钱,花的有点冤枉了。”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平衡了很多。连淳于越都觉得亏了,那大家的小亏就不怎么算亏了。 李斯微笑着说道:“那以后……淳于博士不打算用电灯了?” 淳于越说道:“那倒不是。” 朝臣们都一脸惊奇的看着淳于越:“那淳于博士,打算怎么做?” 淳于越哦了一声,说道:“我是突然发现,给人家供电挺挣钱的。所以参与了商君别院的投资,在咸阳附近建了电厂。” 朝臣:“……” 他们心里现在更酸了。 人家觉得电费贵,就发现了商机,然后投资发电厂,这样的大手笔,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有的啊。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去酸葡萄的心理。 他干笑了一声,尽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其实电话费也挺贵的,不知道淳于博士有没有投资电话厂。” 淳于越哦了一声,然后好奇的问:“电话费贵吗?” 随后,大家更酸了。 ………… “唉,好好的一个平价旅馆,搞什么电灯?”冯去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身边一个小仆役说道:“这电灯,倒是挺好玩的。” 冯去力嗯了一声:“是挺好玩的。不过衣食住行,我们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小仆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那是自然。” 这个小仆役名字叫冯乙。 冯乙,和冯甲没有任何关系。 冯乙之前在冯府中是个最不入流的小杂役,任人欺负的角色。 这一次冯府倒塌的时候,所有人都逃走了,而冯乙没有走。 于是,冯去力给他起名叫冯乙,并且让他跟着自己。 冯去力,现在没有官职了,但是至少还有制衣的事业。 虽然冯去力还欠了很多钱,但是这些债不着急,只要生意做的顺利,总能还上的。 今天冯去力打算带着冯乙去外地考察,看看羊毛产地的情况,他们打算出一批精品,用最好的羊毛,制作一批最好的羊毛衫。 所以……他们又到了淳于越的旅社。 在这里住了一晚上之后,冯去力有些感慨的说道:“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退了房,然后去了养殖场。 在养殖场,他们见到了规范化大生产的羊。 能够遮风挡雨的旅社,精心配制的饲料。 冯去力还看到了一张张洗干净的羊皮。 他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有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经过。 冯去力看了一眼,然后犹犹豫豫的叫了一声:“王丞相?” 那人的身子一震,转过身来,也看向冯去力。 他盯着冯去力看了一会,然后缓缓的说道:“御史大夫,想不到在这里能看到你。” 大秦的丞相和御史大夫,在这里相遇了。 冯去力苦笑了一声,对王绾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御史大夫了。” 王绾也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现在也不是丞相了。” 王绾说道:“我是被槐谷子害成这样的,不知道御史大夫是被谁害成这样的。” 冯去力说道:“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是被槐谷子害成这样的。” 随后,两个人相对无言,唯有苦笑而已。 冯去力叹了口气,对王绾说道:“丞相怎么到了这里?” 王绾说道:“我丢了官职之后,商君别院却没有放过我。昔日我曾经在商君别院借款,现在那些欠款都找上门来了。” “而且我丢了官职,没有了稳定的俸禄,那些匠户说什么,说我的信用等级降低了,要我尽快还款。”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拿出为数不多钱财,来这里开办了一个养殖场。但愿能一帆风顺,早日把钱还上。” 王绾感慨了两句之后,就一脸纳闷的看着冯去力:“廷尉大人,又是怎么到了这里呢?” 冯去力苦笑了一声,对王绾说道:“我的情况,和丞相大人一样。” “我丢了官职之后,当真是一无所有了。可是已经过惯了富贵日子,骤然贫穷下来,真的是很不适应。” “因此,我开办了一家制衣厂,这一次是看看羊毛,考虑进货的。” 王绾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忽然,他眼睛一亮,对冯去力说道:“御史大夫为什么不试试我的羊毛呢?” 冯去力说道:“也对啊。丞相大人的人品,我是绝对信得过的。从此以后,羊毛衫的质量我就放心了。” 于是,昔日的两个政敌,握手言和。 他们聊得很开心,然后签订了合同。 合同签订之后,王绾说道:“御史大人,你稍等。” 冯去力摇了摇头:“可不要叫我御史了,惭愧,惭愧,我现在无官无职了。” 王绾说道:“那冯兄以后也不要叫我丞相了,我这心里面怪怪的。” 冯去力也同样点了点头。 王绾说到:“冯兄,我刚才命人通知了记者,过一会我们合个影,接受一番采访如何?” 冯去力惊讶的看着王绾:“记者?为什么要通知记者?” 王绾说道:“我们两个,一个曾经是丞相,一个曾经是御史大夫,我们的身份十分高贵,这就是很好的卖点了,我们的新闻会登上头条,那时候会有一笔钱,你我二人可以平分。” 冯去力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毕竟,他现在很缺钱。 冯去力这种务实的态度让王绾很开心,他感觉自己和冯去力是同一类人。 他又对冯去力说道;“除此之外,我们两个以前是政敌,现在却握手言和,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那些记者会喜欢的。” “当然了,这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我们真正的目的,是把我们的产品推广出去,打出名气。” 冯去力惊讶的看着王绾:“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养殖场,叫青青草原养殖场。你的制衣厂叫……” 冯去力说道:“叫泰来。” 王绾嗯了一声:“过一会采访的时候,我们会着重介绍我们的产业。那些看报纸的人看到之后,自然而然的就记住了。” “从此以后,他们看到青青草原出产的羊肉、羊皮、羊毛,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这是以前的丞相创办的,质量肯定有保证。” “他们看到泰来制衣的时候,就会想到,这是以前御史大夫创办的,质量肯定也有保证。” “如此一来,我们的生意不就越做越红火了吗?” 冯去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向王绾竖了竖大拇指:“有道理,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他问王绾:“不知道王兄请的是那一份报纸的记者啊。是大秦日报,还是将军小报?” 王绾笑了笑:“报纸这东西,还得术业有专攻,我请的是农人日报。” 冯去力惊奇的说道:“农人日报?” 王绾嗯了一声:“这是北地郡创办的,起初的时候,只有北地郡有,现在已经刊行全国了,销量很不错。” 冯去力哦了一声。 时间不长,农人日报的两个记者来了。 这两个记者笑眯眯的向冯去力和王绾行礼。 王绾连忙把他们搀扶起来,笑呵呵的说道:“现在老夫已经不是丞相了,是个没有官职的百姓而已,两位不必行礼了。” 这两个记者认真的说道:“二位虽然没有官职了,但是能在这样的年纪,创立一番事业,已经足以让人尊敬了。” 王绾乐了。 这两个记者开始问问题。 王绾和冯去力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认真的回答了一番。 当然了,记者们询问的,多半是做生意的事情。而王绾和冯去力回答的,也是做生意的事情。 这就很好了,如果记者问他们两个为什么忽然辞官不做,估计他们会很尴尬吧。 第二天早上,农人日报印刷出来了。 第四天早上,农人日报在咸阳城开始售卖。 咸阳人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啧啧称奇。 其实农人日报,是面向农人的,但是今天的农人日报,有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在第一版的致富经板块,农人日报照样介绍了农人致富的故事。 而这次故事的主人翁,几乎全天下的人都认识。 曾经的丞相王绾,曾经的御史大夫冯去力。 在农人日报中,记者深情地写道:“这两位,放弃了高官厚禄,放去了优渥的生活,辞官不做,扎根乡村。为了早日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发挥余热。” “谁说人来了,就不能有一番作为?谁说人老了,就应该感叹人生苦短?” “在王绾和冯去力身上,我们看到了老年人的活力。” “好了,接下来我们详细解释一下,青青草原养殖场,和泰来制衣厂,是如何获得成功的。” “……” 咸阳城中的百姓都看呆了。 这……丞相和御史大夫是因为这个辞官的吗? 李水看着报纸,连连点头:“这两个人,真的是我的至交好友啊,为了响应我商贾治国的号召,竟然亲自去做生意了。人生在世,能有这样的朋友,夫复何求?” 未央在旁边白了他一眼:“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你不用再装啦。” 李水顿时嬉皮笑脸,嘿嘿的说道:“这两个家伙,也真是脸皮厚啊,竟然接受记者的采访。” 未央捂着嘴,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说别人脸皮厚,我总觉得怪怪的。” 李水:“……” 未央这家伙,最近有点放肆啊。 看来夫纲需要重振一下,看来家法也得用起来。 想到这里,李水看着端庄高贵的公主,再想想昨天晚上她领家法的模样,不由得心潮澎湃。 第七百七十四章 视死如归的王氏兄弟 伏尧公子回来了,带着冯甲和冯小甲回来了。 不仅冯甲和冯小甲回来了,王管和王卡也回来了。 这四个人,有两个是冯去力的仆役,有两个人是王绾的远亲。 所以,这四个人获得了大量的关注度。 其实,他们的罪行之前在报纸上已经陆陆续续的报道出来了。 但是大家依然很喜欢看这方面的新闻。 尤其是王管和王卡,这两个人用逃犯做黑工,不给工钱,还随意杀人。 这操作太奇葩了,太惹人注意了,完美的解决了咸阳人的八卦心理。 于是,将军小报,大秦日报等等报纸,开始深挖这件事,各种细节纰漏出来,并且有记者写了很有深度的评论。 经过这件事之后,报纸不再仅仅是传递消息的一张纸了,开始有了深度,开始输出观点。 很快,这四个人开始被公审。 在路上的时候,这几个人就已经经历了审讯,该说的已经说出来了,这时候……没精打采的,基本上就是问什么说什么了。 很快,朝廷给他们定了罪。 王管和王卡,罪大恶极,斩立决。 冯甲和冯小甲,罚为官奴,前往北地戍边。 至于王绾和冯去力。 他们两个对亲族犯的过错,其实并不是那么知情,更何况,这两个人已经辞官不做了,因此就不予追究了。 ………… 当天晚上王卡、王管、冯甲、冯小甲。 四个人被关到了同一间牢房当中。 王卡和王管坐在一个墙角。冯甲和冯小甲坐在另一个墙角。 起初的时候,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年轻气盛的冯小甲最先打破了沉默。 冯小甲看着王卡说道:“昔日在平安煤矿,你可是没少欺负我们。” 王卡干咳了一声,一脸讨好的说道:“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太懂事,你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次?” 冯小甲说道:“饶你?如何饶你?让我抽你几鞭子,我便饶了你。” 王卡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你这样咄咄逼人,万一把我惹火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冯小甲瞪了瞪眼睛:“怎么?你到现在还不觉得你错了吗?” 王卡指了指身边的王管:“我们兄弟二人,年轻体壮。你呢?你只有一个老父亲而已。” “方才我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冯小甲对冯甲说道:“父亲,你怎么看?” 冯甲说道:“也不知道外面的判决怎么样了,或许今日之后,咱们就见不到这两个人了。依我看,还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冯小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大吼了一声,向王卡扑了过去。 王卡立刻和冯小甲扭打成一团。 王管想要把这两个人拉开。 其实,拉开不是目的,他的真实目的是拉偏架。 但是他刚刚拉了两下,冯甲就扑上来了。 冯甲已经老了,但是老当益壮。 不仅仅老当益壮,这些日子在煤矿里面干活,还练出来了一身腱子肉。 至于王管和王卡,这两位常年养尊处优,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肚子,对上了冯氏父子,根本不是对手。 总之……煤矿工人有力量。 他们两个被打倒在地,然后揍得满头包。 王管捂着头说道:“小人错了,小人错了。” 冯甲一边痛揍王管,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错了便算了吗?” “昔日在平安煤矿,你假惺惺的装作好人,骗得老夫一直留在煤矿,挨了多少鞭子?” 旁边的冯小甲一边痛揍王卡,一边提醒冯甲说道:“父亲,不要和他说话了。你说的越多,就越浪费力气,过一会恐怕要少打好几拳呢。” 冯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的挥舞拳头。 一刻钟后,冯甲和冯小甲都累的大汗淋漓,然后放过了他们。 冯甲说道:“幸亏挖煤的时候,把臂力练出来了,否则的话,我可受不了。” 冯小甲说道:“是啊,是啊,我也受不了。累死我了。” 王管和王卡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结果他们刚刚爬起来,就有狱卒来了。 这狱卒看了看累的气喘吁吁地冯氏父子,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王氏兄弟。 他没有理会这四个人的纷争,只是敲了敲栏杆,对王管和王卡说道:“恭喜你们了,你们大喜了。” 王管和王卡有些激动地问道:“要放我们走吗?” 狱卒纳闷的看着他们两个:“走?你们想的倒美,杀头,明天。” 王管木楞楞的呆在那里,他哭丧着脸说道:“你方才不是说,我大喜了吗?” 狱卒说道:“在死囚牢里面,大喜就是要杀头了。” “这……”王管欲哭无泪。 其实对于自己的罪过,王管和王卡是有心理准备的。 杀了那么多人,估计是难逃一死了。 他们本来已经绝望了。就算听到要处死的消息,都不会怎么样。 但是刚才狱卒的一声大喜,又唤醒了他们对生存的向往。 结果……这大喜是假的。 于是,大起大落之后,他们就变得更加怕死了。 狱卒淡淡的说道:“很快就要天亮了,你们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 王管想了想,说道:“我要喝仙酒,要吃商君别院的炒菜。” 王卡说道:“我要喝仙茶,我要吃大麦糕点的甜品。” 狱卒呵呵笑了一声:“两位要的东西,倒还挺贵,不过,都是要走的人了,满足你们一下也无妨。” 狱卒又扭头看了看冯甲和冯小甲:“你们两个爱吃吗?” 冯甲紧张的问道:“我们,也要被杀头吗?” 狱卒说道:“那倒不是,你们两位的罪过轻一点,你们可能要被流放。地方挺偏远的,可能是北地的某些地方。算是陛下移民实边的一部分。” 冯甲和冯小甲顿时松了口气。 狱卒又问道:“刚才他们叫的那两样菜,你们喜欢吗?” 冯甲和冯小甲有些纳闷的说道:“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和我们有关系吗?” 狱卒笑了:“当然是有关系的。他们要被杀头了。被杀头的人,头天晚上往往十分紧张。他们紧张之余,就会吃不下饭去。” “这时候,往往就便宜了同监的人。而你们,这一次不就是要捡便宜了吗?” 冯甲和冯小甲都乐了,而王卡和王管则一脸阴郁。 这两兄弟表示,这一次就算是硬塞,也要塞进去。 王管看了看王卡,说道:“兄弟,过一会帮帮我。” 王卡也点了点头:“好,过一会兄长也帮帮我。” 两个人约定好了。 时间不长,饭菜都来了。 这兄弟两个走向饭菜,要来一通胡吃海塞。 然而,他们刚刚张开嘴,就被冯甲和冯小甲打了几个耳光。 然后,他们被赶到角落当中,看着冯甲和冯小甲大快朵颐。 “我们明日就要被杀头了,你们就不能同情我们一下吗?”王管有些崩溃的说道。 冯甲用筷子夹着炒菜,一边吃,一边淡淡的说道:“那些被你们杀了的矿工,你们同情他们了吗?他们临死的时候,可是没有吃一顿饱饭。” 王管不说话了。 王卡又说道:“你们就不怕我们变成厉鬼来报复你们吗?” 冯小甲说道:“你们变成厉鬼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你们索命,你们哪还顾得上我们?” 王卡:“……” 于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冯甲和冯小甲把自己的东西吃完了。 死囚犯,原本是吃不下东西的。但是王氏兄弟却觉得饿了。 到天亮的时候,他们的肚子甚至饿的咕咕叫了。 鸡脚三遍,狱卒都进来,把他们带上去了,关到囚车上面,然后押赴刑场。 在路上的时候,有围观百姓开始用烂菜叶丢他们。 这些菜叶都是发霉变质的,但是对于饥肠辘辘的王氏兄弟来说。他们忍不住了。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于是,他们开始吃菜叶。 结果围观的人看见他们这么嚣张,竟然把菜叶吃了,于是开始用石头丢他们。 很快,鼻青脸肿的王氏兄弟,就更加鼻青脸肿了。 到了刑场之后,这两位已经饿的站不住了。 他们主动跪在地上,把脑袋放在木桩上枕着。 两个人都盼望着早日行刑,至少死了之后,就感觉不到饿了。 百姓们看到王氏兄弟如此模样,倒有点敬佩了:这两位……可以啊。这个视死如归的劲头,倒也不错。 ………… “王氏兄弟被杀了,冯氏父子被流放到了北地。挺好的。”李水把报纸放下,然后开始慢悠悠的喝茶。 一杯茶,一张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李水终于知道为什么嬴政念念不忘的想要长生不老了。 这样美好的日子,谁不想要长生不老呢? 这时候,有个人影正快步从院子跟前经过,看她匆匆的步伐,像是有人在追着她似的。 但是李水眼睛很尖,已经注意到她了。 他立刻提高声音叫了一声:“相里竹。” 那人影却走的更快了。 李水则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相里竹见躲不掉了,只能站在路边,皱着眉头等他。 李水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有些不快的说道:“为何本仙越是叫你,你走的越快呢?” 相里竹说道:“你什么时候叫我了?” 李水说道:“刚才我一连叫了七八声相里竹,你没有听到吗?” 相里竹哦了一声:“现在人人都叫我丰田侯,唯有你叫我相里竹,谁知道你是在叫我?” 李水:“……” 这好像也是个理由啊。 他摆了摆手,对相里竹说道:“我让你研制的加密电话怎么样了?” 相里竹皱了皱眉头,说道:“还没有研究出来。” 李水叹了口气:“怎么还没有研究出来呢?你真的要动摇我大秦根基吗?” 相里竹有点无语的说道:“大秦根基,就这般容易动摇吗?你是不是对我大秦不太有信心?莫非,你觉得我大秦不是固若金汤?我看你有反叛之心啊。你莫不是个反贼?” 李水:“……”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这套路我是不是也用过? 等李水想明白的时候,相里竹早就溜走了。 相里竹撇开李水之后,立刻进了实验室,然后对在场的工匠说道:“槐谷子又开始催了,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些工匠都为难的摇了摇头。 相里竹说道:“上次槐谷子让我们研究电报,我们没有研究出来,弄出来了电话这么个半成品,不仅通话距离短,而且需要昂贵的电话线。不仅如此,还要承担泄密的风险。” “这样绝对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做到加密。不能让人搭上一根线,就能听到我们在说什么。” 工匠们说道:“这个,着实有点难了。” 相里竹说道:“难,也要想出办法来,难道你们还想让槐谷子羞辱吗?” 这些工匠都连连摇头。 不过,他们心里却在想:羞辱?谪仙什么时候羞辱过我们了?谪仙不是一直在鼓励我们吗? 不过,当着相里竹的面,他们是绝对不敢反驳的。 于是,工匠们都开动脑筋,认真的考虑这件事了。 他们考虑来,考虑去。忽然,有个工匠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对相里竹说道:“竹姑娘,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相里竹问道:“是什么想法?” 这工匠说道:“我们虽然无法做到加密,但是我们应该能做到检测到有人偷听吧?如果察觉到有人偷听的时候,我们亮起一个指示灯,提醒一下打电话的人,那不是也可以吗?” 相里竹微微一愣,说道:“这好像也有道理,继续研究。” 于是,工匠们沿着这个思路,认真的研究起来了。 与此同时,新一届的谪仙奖,又应该颁发了。 这一年,又有无数的新发明涌现出来了。 想要从这些发明中找到一个最重要的,真的是很难。 而最受人瞩目的,就是谪仙文学奖了。 现在谪仙文学奖,只剩下了两个有力的竞争者。 一个是冯去力,一个是王五。 至于花落谁家,现在还没有定论。 不过,冯去力已经倒台了,大家纷纷倾向于,会是王五赢。 第七百七十五章 生意小能手 “冯兄,现在有人认为,你会得谪仙文学奖。”王绾看着报纸,对冯去力说道。 冯去力苦笑了一声:“你这不是嘲笑我吗?这报纸上面,有几个人说我能得文学奖了?大多都在说王五。” 王绾摇了摇头:“我看不然。这文学奖,首先得是文学。王五日记,虽然影响很大,但是错字连篇,有些语句也不通顺。很难评得上文学奖啊。” 冯去力说道:“然而,王五日记毕竟是盛赞了槐谷子的功绩。” 王绾笑了:“槐谷子一早就说了,谪仙文学奖,要努力摆脱这样的偏见。现在是第二次颁发,他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冯去力说道:“谪仙文学奖就算给我,我也不好意思要了。我那三篇幅,全都被打脸了。” 王绾说道:“那倒也不一定,毕竟这三篇赋的文学性是很高的。更何况,现在已经弄清楚了,之前冯兄也是被懵逼了嘛。” 冯去力感慨的说道:“据说,一旦得了文学奖,就有一大笔钱。到那时候,我的制衣厂就有流动资金了,不必像现在一样捉襟见肘了。” 王绾呵呵一笑,对冯去力说道:“冯兄,看来你刚刚辞官,对市场的运作规律不太了解啊。这个文学奖的奖金嘛,只是小头,更大的是用你的名气变现。” 冯去力纳闷的看着王绾:“用名气变现,这怎么变现?” 王绾说道:“这个其实也简单,我只要一说,冯兄就明白了。” “譬如咱们的养殖场和制衣厂,现在是不是都挺好的?为什么这么好?因为我们两个的名气在这里。一个是前丞相,一个是前御史大夫。” “那些百姓买东西的时候,自然就倾向于买我们的了。” 冯去力说道:“这个……我们的名气,和我们卖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渐渐地,我总结出来了一些规律。” “首先,百姓们买东西的时候,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他们希望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质量有保证,不能被坑。” “我们两个虽然辞官了,但是毕竟曾经是丞相和御史大夫。我们两个的地位摆在这里,百姓们还是倾向于相信我们的。” “其次,名气这东西,天然的就能卖货。那些百姓,很喜欢追逐这些。” 冯去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王绾说道:“这么说,我获得了文学奖之后,我的衣服会销量大涨?” 王绾点了点头:“定然会大涨的,只求冯兄到时候带上我一些。” 冯去力微笑着点了点头:“好说,好说。” 两个人聊了一会,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罢了,就回去做活了。无论谪仙奖能不能发下来,我们都得苦苦经营啊。” 王绾也嗯了一声,说道:“是啊。也幸好现在准许经商了。否则的话,我们有什么出路?” 冯去力说道:“王兄至少还有些田产,至于我……早就一贫如洗了。” 王绾苦笑了一声:“看来冯兄是不知道啊。我哪有什么田产?我早就负债累累,入不敷出了。”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苦笑而已。 ………… “师父,我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李水接到了伏尧的电话。 李水说道:“你先别管遇到了什么难题,你先把电话放下,来我这里说话。区区一刻钟的路程,你也要打电话,但电话费是大风刮来的吗?” 一刻钟后,伏尧干笑着到了。 李水一脸无奈的说道:“电话好玩吗?” 伏尧说道:“还行,这几日我已经打遍了朝臣的电话,只剩下师父你了。” 李水:“……” 他对伏尧说道:“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伏尧说道:“现在我是谪仙文学奖的评委。我和阿姊都是。因为我们两个是曾经获得过文学奖的,所以我们的话很有分量。” 李水嗯了一声,淡淡的说:“这算是什么难题?这道题很难吗?” 伏尧说道:“为难的事在后面。” “我认为谪仙文学奖应该颁发给王五,但是阿姊认为,应该颁发给冯去力。” 李水哦了一声:“理由是什么呢?” 伏尧说道:“王五的王五日记,用日记的形式来纪实。而且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这样的人不获文学奖的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水说道:“那么冯去力呢?为什么冯去力也要获奖?” 伏尧说道:“阿姊的意见是,赋这种东西,往日也有零星出现。但是冯去力显然是开山祖师。赋在他手中,有了完备的形式,而且言之有物,不再是无病呻吟。” “更为重要的是,冯去力的赋,同样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力。” 李水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伏尧说道:“师父,你别只说有道理啊。我应该选择谁?” 李水说道:“我又不是评委,问我干什么?” 伏尧:“嗯?” 李水说道:“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应该要有自己的见解了。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 伏尧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伏尧若有所思的向外面走。 半路上的时候,他遇到了李信。 李信看着伏尧,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有心事啊。” 伏尧心不在焉,随口说道:“是啊,有心事。我正在考虑。今年的文学奖,应该选择冯去力的赋,还是王五的日记。” 李信说道:“这种事,你应该问我才对啊。” 伏尧:“嗯?” 李信说道:“我好歹也是大将军,是有一些独到的见解的。” 伏尧说道:“是吗?那李大将军先告诉我。这个赋字怎么写?” 李信哈哈一笑:“这有何难?” 他找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随手写写画画。然后……写了好几个贼字。 李信挠了挠头:“怪了。这么这个赋,越看越像是贼呢?” 伏尧:“……” 算了。不问他了,问也是白问。 ………… “大人,大人。王绾求见。”匠户飞奔而来,对李水说道。 李水有些纳闷的说道:“王绾?他来做什么?” 匠户摇了摇头:“不知道啊。王绾来的时候,面带春风,好像有什么喜事似的。” 李水想了想,说道:“到底是同朝为官过的,那就把他请进来吧。” 于是,王绾被请进来了。 王绾进来之后,和李水拱了拱手,互相行礼。 然后,两人分宾主落座。 李水笑眯眯的问道:“丞相大人,你这是……” 王绾摆了摆手:“我现在已经不是丞相了。” 李水说道:“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丞相。” 王绾笑了笑:“这些虚名,我就不争了。今天来,是想和谪仙说正事。” 李水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王绾说道:“如今,冯去力和王五正在争夺谪仙文学奖的名额。” 李水说道:“是啊。” 王绾又说道:“不知道这大奖最终会花落谁家。” 李水说道:“是啊,不知道最终会花落谁家。” 王绾感慨的说道:“看来老夫估计的没错,谪仙说不甘于文学奖的人选,就真的不会干预了。果然是言而有信,一言九鼎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他幽幽的说道:“其实,一言九鼎,倒也未必,我只是……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没时间搭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王绾看了看李水旁边的一摞将军小报,心想:这所谓的重要的事,难道就是看报纸么? 王绾对李水说道:“我这次来,是替冯去力来的。他最近写了一本书。” 随后,王绾把书放在了桌上。 李水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我当御史那些年?” 王绾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我故意把名字起得通俗了一些,目的就是让老百姓可看懂。” 李水惊奇的看着王绾:“你这是……” 王绾说道:“现在冯去力可是谪仙文学奖的热门人选啊。现在写报纸的,不带上点冯去力,报纸都卖不上价钱。” “我听说有一份报纸,说有人丢了一条狗,要找狗。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偏偏要七扭八拐,说这狗和冯去力曾经养过的一条狗有些相似。” 李水哦了一声,对王绾说道:“这种事在我们那里叫做蹭热度。” 王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对王绾说道:“所以,你打算在我这里出这本书?” 王绾嗯了一声:“这本书一旦发售,必定会大卖。不过时间要快,要在谪仙文学奖出结果之前,否则的话,结果出来,就一切都晚了。” 李水嗯了一声。 他对王绾说道:“那咱们就好好计划计划吧。” 王绾说道:“不忙,除了书之外,还有这个。” 王绾又拿出来了一件衣服。 李水惊奇的发现,这是一件羊毛衫,上面也不知道是印上去的,还是织上去的,有冯去力的头像。 这头像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大概意思是:只要努力,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有文采。 李水:“……” 难道这就是秦代的心灵鸡汤吗? 王绾说道:“我觉得这衬衫一经发售,一定能大赚一笔。” 李水说道:“这好像也……没准。关键问题是,你让我看这衬衫干什么?” 王绾呵呵一笑:“现在谪仙楼乃是咸阳城的正中心。有大事小事,在谪仙楼宣布是最好不过的了。” 李水恍然大悟:“你是想让我给你打广告吗?” 王绾嗯了一声。 李水说道:“这个可以倒是可以,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呢?冯去力赚了钱,和你有关系吗?” 王绾笑呵呵的说:“有关系,而且是大有关系。” 他对李水说道:“冯去力已经答应了,如果我运营得当,让他获利,那些利润会分给我一大部分。” 李水:“……哦,这就合理了。” 随后,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匠户过来了,和王绾详细的商谈了一番。 一直到天黑,王绾才笑眯眯的从商君别院出来了。 离开商君别院之后,王绾很快找到了冯去力。 冯去力问道:“王兄,怎么样了?” 王绾说道:“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这次必定能获利不菲。” 冯去力说道:“槐谷子,答应了?” 王绾嗯了一声:“我们两个,现在不过是两个普通的老人而已,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冯去力点头说道:“这倒也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王绾想了想,说道:“接下来,可以接受一些采访,把知名度搞上去。不论最后能不能获奖,先让大家都知道我们。” “另外,我们得去一样专利局,申请一个商标。这商标就叫泰来冯去力好了。” 冯去力:“……” 王绾说道:“冯兄,我虽然比你早辞官几天,但是对于这些,已经研究的很透彻了。” “你骤然得到了大名,很快就会有人冒充你的姓名来注册商标的。依我看,不仅要注册泰来,这个泰去,泰回,泰还之类的,也得注册一下。” 冯去力:“……好吧,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王绾和冯去力一路交谈着,去了一家报社。 至于李水,他命人把王五叫来了。 “如果你的了文学奖,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李水问到。 王五缓缓的摇了摇头。 然后他诚恳的对李水说道:“我能写出王五日记,是机缘巧合,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心境下。换做是谁能写出王五日记。” “我只不过恰好是那个人罢了。我觉得,我不配得到谪仙文学奖。若是把文学奖颁发给我。那是给文学奖抹黑了。” 李水微微一笑:“是,你能写出王五日记,是机缘巧合,可是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写出来呢?”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有时候一个没有实力的人,就算运气来了,也不能抓住。” “如果文学奖应该是你的,你就努力抓住,不要畏首畏尾。” “当然了,我这番话绝对不是什么暗示,我只是看到了一些故人的操作,所以心生感慨。你是穷人,但是意识上不能做穷人,否则很难翻身。” 说完这话之后,李水又笑了:“我倒忘了,其实你现在已经腰缠万贯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谪仙的新轮椅 王五从商君别院离开之后,过了很久,又回来了,然后拜见李水。 李水微笑着问道:“怎么,想明白了?” 王五认真的点头:“小人想明白了。得谪仙文学奖,只是第一步,得了奖后面的内容才重要。”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王五眉头紧皱,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小人是当真不知道了。” 李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能理解。就比如王绾那种人,天生就是走在时代前沿的。 做官的时候能做到宰相,做生意的时候也能抓住没一个机会。 不服不行。 李水想了想,对王五说道:“过一会,我会让牛犊给你讲一些东西,你就按照他说的做好了。” 王五哦了一声,依然有些茫然。 一刻钟后,牛犊来了,李水当着王五的面吩咐了一通。 虽然是当着王五的面说的,但是王五依然听得云里雾里,不是特别明白。 牛犊微微一笑,对王五说道:“现在听不懂也没有关系,过一会他会认真给你讲解。” 王五连声道谢。 很快,牛犊和王五到了另一间屋子当中。 牛犊对王五说道:“你的了谪仙文学奖之后,想要做什么?” 王五一脸茫然,说道:“我不知道啊。” 牛犊笑了笑:“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件事你挑选一件。” 王五思索了一会说道:“我不是做官的,立功一说,我好像是做不到了。我的文化也不够,立言一说,好像也不太行。唯一可以的就是立德了。” “毕竟德行这种东西,只要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就能做到。” 牛犊笑了:“你当真以为立德是这么简单的吗?” 王五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简单吗?” 牛犊说道:“你打算如何立德呢?” 王五一愣:“这个……自然是待人友善,彬彬有礼,这还需要如何吗?” 牛犊微微一笑,说道:“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两难的事情。譬如你的父亲犯了罪,你是不是要报告给官府呢?” “如果报告的话,你就是不孝,如果不报告的话,那就是不忠,你如何抉择?” 王五顿时陷入到了沉思中。 然后他有些迷茫的对牛犊说道:“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王五微微一笑,对牛犊说道:“你方才说的立德,其实是虚的。普天之下的百姓,最需要的是德行吗?非也,他们最需要的是赚钱,是过上好日子。” “仓廪实而知礼节,一个人饿着肚子,很容易就铤而走险了,这还怎么知礼节?” 王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然后他对牛犊说道:“因此,你叫教我怎么赚钱吗?” 牛犊点了点头:“你现在虽然有钱了,但是百姓还没有钱。” “这些百姓可不是太懒了,赚不到钱,他们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怎么赚钱。你如果能教会他们这一点,那真是功莫大焉。” 王五听了牛犊这番话,顿时心痒难耐,连声说道:“请大人教我。” 牛犊笑了笑:“什么大人,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随后,牛犊对王五说道:“接下来,我会给你安排一些活动,然后让人报道你的事迹维持住你的热度。” 王五连连点头。 牛犊又说道:“除此之外,我会想办法给你接一些代言。” 王五纳闷的问道:“什么是代言?” 牛犊说道:“咸阳城中的刘氏兄弟,你认识吧?” 王五大吃了一惊:“就是给大麦糕点做宣传的刘氏兄弟吗?” 牛犊嗯了一声:“你要做的事,和他们一样。” 王五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对牛犊说道:“我……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吗?我何德何能,怎么能像他们一样?” 牛犊笑眯眯的对王五说道:“怎么不能?不过,他们走的时候高端路线,一出场就很帅气,风靡万千少女。这个路线对你来说就有点不合适了。” 王五有些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牛犊微笑着说道:“你也不用心灰意冷。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另一条路线,用谪仙的话说,这东西叫人设。” 王五有些迷茫的看着牛犊:“人设?” 牛犊嗯了一声,对王五说道:“人设这东西,就是人为的规定一个性格,然后你就按照这个性格来就行了。一般情况下,这个性格比较讨喜,大家会喜欢的。” 王五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那我是什么人设?” 牛犊说道:“老实人人设。” 王五:“……” 他挠了挠头,干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这也不是人设,我确实是老实人。” 牛犊摇了摇头:“不,你还不够老实。” 王五:“……” 难道我很奸猾吗? 牛犊拍了拍王五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接下来,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就可以了。” 王五十分信服的点了点头。 ………… 几天后,李水热情的叫上了李信,两个人要去逛街。 李信有些无奈的对李水说道:“逛街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家中饮酒。” 李水说道:“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嘛。” 李信说道:“现在街上的妇人越来越多了,我家夫人不许我去女人扎堆的地方。” 李水:“……” 他干咳了一声:“我家夫人却没有这样的规定,看来我比较老实,让人放心。” 李信:“……” 李水坐上轮椅,笑眯眯的说道:“走吧,走吧。” 李信也坐上了轮椅。 等开始走了之后,李信就愣住了,他对李水说道:“你这轮椅,怎么会自己走?”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你没看见我这轮椅比你的大一号吗?” 李信说道:“确实大了一号。不过,它为什么能自己走?” 李水说道:“商君别院研究出来了电动机,又研究出来了电池,我这里面有一个大号的电池。” “你看啊,我只要扳动这个摇杆,就是向前,这样就是向后,这样就是向左,这样就是向右。” 李信看的很眼馋:“真是羡慕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你想不想要?” 李信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如果你给我足够的专利费,这个我也可以转让给你。” 李信干咳了一声:“我得看看这东西好使不好使。” 李水说道:“这还有什么好看的?明摆着很好使,你看我现在多么从容自在,你看看李兄你,还在手忙脚乱的转轮椅。”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交谈,前面就是商君别院的大门了。 然而,这时候李水忽然停下来了。 李信看着他,纳闷的问道:“怎么停下来了?难道不去了吗?” 李水说道:“倒也不是不去了。只是……电池没电了。” 李信:“这也太快了吧?” 李水干咳了一声:“刚刚研制成功嘛,肯定会有一些小瑕疵的。不过不要紧,我已经有预防措施了。” 随后,李水叫住了旁边的一个匠户,说道:“去,取电池来。” 很快,有匠户来了,给李水换上了一块电池。 李水又可以继续向前走了。 五分钟后,他们走出了商君别院,向咸阳城进发, 半路上的时候,李信忽然说道:“槐兄,身后的马车,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不快不慢,一直在我们后面,这是什么意思?”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那是专门给我换电池的马车。” 李水打了个响指,后面的车夫会意,把帘子掀开了。 李信扭头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电池。 李信:“……” 行吧,你赢了。 快要到咸阳城门口的时候,李水又没电了,于是匠户手忙脚乱的来换电池。 李信在旁边幽幽的说道:“槐兄,我觉得不如给你牵过来一匹马,让马拉着你的轮椅向前走,或许比现在要更加方便一些。”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是新技术。新技术在成长的初期,肯定是要有一些瑕疵的,但是他要成长起来了,那威力可是巨大的。” “就譬如说这火车,刚刚出现的时候,何其笨重?冒着浓烟,速度又缓慢,简直是浪费钢材的废物。” “但是现在呢?简直是神器一样啊。” 李信点了点头:“你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李水热情的说道:“所以,这专利你买不买?” 李信摇了摇头:“不买。” 李水:“……我这是想让老朋友赚一笔,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李信嗯了一声:“我在想,你这东西充电太麻烦了。不如把火车上的蒸汽机想办法做的小一点。把这轮椅做的大一点。” “轮椅后面最好再拖上一截,上面装着煤炭。一边走,一边烧煤,这样就不需要停下来换电池了。” 说到这里,李信又忍不住笑起来了:“不过,一边走路一边烧火,好像也挺滑稽的啊。哈哈哈。”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你很有想法嘛。”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步行街。 步行街两旁都是店铺,到这里的人,必须下车步行,坐轮椅的除外。 这里有很多贵族家中的夫人小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李信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李水:“……怪不得李夫人不让他出来,确实是有原因的啊。” 李水见李信看的起劲,忽然嘿嘿奸笑了一声,然后招了招手,身后的马车夫从车里面拿出来了相机,然后给李信拍了一张。 李信被闪光灯吓了一跳,回头看了马车夫一眼:“你做什么?” 车夫有些畏惧的看了李信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水。 李信扭过头来,一脸不爽的看着李水:“槐兄,你让他干的?”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刚才的构图很不错,不留下作纪念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信:“……” 李水笑眯眯的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要不要买我的轮椅?买轮椅赠照片。” 李信一脸无语:“不买,有本事你去告诉我夫人好了。” 李水又说:“那你买不买照片?可以便宜一点。” 李信嘿嘿冷笑了一声,忽然从轮椅下面抽出来了一个小型的录音机。 他对李水说道:“槐兄,刚才你威胁我的话,我全都录下来了。” 李水说道:“想不到李兄你警惕性这么高啊。” 李信说道:“那是自然。” 李水说道:“不过,你刚才确实盯着过路的女子看,这又怎么说?” 李信说道:“这还不简单?请问我刚才看的是谁?” 李水指着店门口一个女子说道:“就是她。” 李信说道:“你看她的身材,和我夫人是不是相似?” 李水说道:“好像确实有一点。” 李信又说道:“你看她站在女装店门口,是不是卖女装的?” 李水说道:“好像还真是。” 李信又说:“你看她的身材和我夫人是不是很像?” 李水正色道:“我是正人君子,从来没有看过嫂夫人的身材。”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我刚才看那女子,是想买一件一样的衣服送给夫人。” 随后,李信跳下轮椅,迅速的买了一件衣服出来了。 李水:“……” 行吧,你厉害。 两个人正在斗法,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李信抬头看了看,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动静?” 李水哦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没什么,好像是冯去力的新书发布会而已。” 李信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水微笑着说道:“走,咱们去看看?” 两个人摇着轮椅走过去,看见冯去力正在和粉丝们亲切的交谈。 其实,这些人根本不是粉丝,就是为了看热闹而来的。 因为这些粉丝的问题都很尖锐。 有人问道:“御史大夫,你对冯甲和冯小甲的事情,这的不知情吗?” 有人说道:“御史大夫,听说你已经一贫如洗了,是真的吗?” 还有人问道:“如果谪仙文学奖真的颁发给你,你会领奖吗?会不会觉得没脸要?” 第七百七十七章 迈向长生的一小步 这些问题都很尖锐,冯去力被问的火气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难看。 眼看冯去力就要发火了。 旁边的王绾悄悄地拽了他一把,低声说道:“不可生气,大庭广众,这么多记者,时候生气就太难看了,必定广为传扬,很坏人品的。” 冯去力有些委屈的说道:“你不是说,今日来的都是崇敬我的人吗?怎么我看不像啊。” 王绾说道:“不像吗?大多数都是崇敬你的人。少数有那么一小部分调皮捣蛋的,可以忽略了。” 冯去力:“……” 他幽幽的说道:“这怎么忽略?那些问题让我怎么忽略?” 王绾说道:“这些问题回答的好了,可以让他们对你有所改观的。不信的话,你试试?咱们都是朝中重臣,说几句场面话,还是可以的吧?” 冯去力勉强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些围观的人还在继续叫嚷:“冯先生,你对冯甲和冯小甲的事,当真不知情吗?” 冯去力微微一笑,对那人说道:“如果知情的话,就不用弄得倾家荡产了,也就不用在这里开签售会赚钱了。也就不用接受阁下的盘问了。” 冯去力自嘲式的回答,让众人都发出了笑声。 如果冯去力硬挺着和大家抬杠,大家会嘲笑他。 现在他自嘲了,大家反而开始释放善意。 王绾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冯去力投去了鼓励的眼神。 又有人说道:“冯先生,你是真的一贫如洗了吗?还是悄悄的转移了资产?在这里装穷扮可怜?” 冯去力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有钱,会来这里听你放屁? 他干咳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我倒是有些资产,用商君别院的话说,是负资产。就是泰来制衣厂。” “制衣厂需要扩大规模,所以我从谪仙票号借了一些钱。所以,我现在不仅一贫如洗,而且欠了外债。” “谪仙票号的利息,算不上高,但是借的钱多了,还是觉得很吃力。” 众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冯去力。 冯去力忽然有露出来自信的笑容:“不过诸位放心,我冯去力绝对不会低头,甘心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在朝堂之上,我为国出力,在朝堂之外,我也会为诸位做出好衣服来。” 围观的人都点了点头,有七八成的人都相信了他。 这时候,又有人提出来了尖锐的问题:“之前你剽窃了谪仙的兵法,后来又想要通过贿赂王五,来颠倒是非黑白。冯先生,你是一个不诚实的人啊,我们如何相信你?”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 冯去力感慨的说道:“人最怕的不是犯错,而是犯了错不敢认错。一个不肯认错的人,怎么改成呢?”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因为不诚实,辞官回家,一贫如洗,这个教训还不够大吗?” “就像诸位,偶尔把手伸到油锅里面烫到了,你们还会伸进去第二次吗?” “对于我来说,不诚实这件事,就像是油锅一样可怕。我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了,诸位相信我,不会又第二次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多半都相信了他。 冯去力又拿起桌上的书来,说道:“这是我的新书,名字叫:我当御史那些年。” “书中写了我的为官之道,也详详细细的记述了谪仙兵法一事。诸位想要看我生平的,想要看我忏悔的。不妨买一本回去看看。不胜感激。” 在场的人好奇心全都被勾起来了,纷纷慷慨解囊。 反正一本书而已,现在咸阳城中的人说不上多有钱,但是一本书还是买得起,愿意买的。 有些人买了书之后,匆匆翻了一下,就继续提问:“冯先生,如果谪仙文学奖真的颁发给你,你会好意思去领吗?” 冯去力努力的露出微笑来,说道:“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去领呢?” 这人又说道:“毕竟你之前曾经诬陷谪仙。” 冯去力说道:“谪仙三番五次强调,谪仙文学奖,只是由他出资而已,这里面的评选和谪仙无关。” 这人说道:“可是这毕竟是谪仙出资的。冯先生一边诬陷谪仙,一边花谪仙的钱,心中没有愧疚吗?” 冯去力说道:“首先,我已经深深向谪仙忏悔了,并且也得到了原谅。” 这人打断冯去力:“你怎么知道谪仙已经原谅你了呢?” 冯去力说道:“谪仙乃天上人也。度量何其广大?这时候,当然已经原谅我了。” 不远处,李信对李水说道:“他说的谪仙,是你吗?” 李水幽幽的说道:“大秦有几个谪仙?” 李信干咳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他口中的谪仙,怎么和我认识的那一个一点都不一样呢?” 李水:“滚蛋。” 冯去力对这人说道:“谪仙文学奖,是鼓励有学识的人,文以载道,目的还是为了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火车、电话、留声机,这些是外在的陷阱。而人的内心,是内在的陷阱。内心平和,人人向上,这才是谪仙真正想要的世界。” “而要做到这样的世界,一方面要努力让百姓吃饱穿暖,另一方面,就需要有学识的人,着书立说。” “我相信,这才是谪仙文学奖的目的。” 李水惊讶的看着冯去力,心想:“这家伙把我的目的都猜到了?这些朝臣果然是人精啊。虽然是几千年前的人物,虽然接触到现在理念比较短,但是稍微给他们点时间,他们都能想明白啊。” 李信说道:“槐兄,这冯去力对你吹捧的有点严重啊。” 李水哦了一声:“毕竟他现在缺钱,而我商君别院和他有合作。他当然要对我实事求是,客观评价了。” 李信哦了一声:“我说呢,怪不得今天这么吹嘘你。” 李水嗯了一声:“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对我很公平的描述了一下。” 那边,冯去力还在想着众人说道:“如果我获得了谪仙文学奖,多半是因为我的赋。” “问心赋,清白赋,捉贼赋。我听说不少人,私下都把我的赋称之为打脸赋。”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阵笑声。 冯去力接着说道:“写这些赋的时候,我以为我是清白的,所以这赋中的情感是真实的。” “我也希望通过这几篇赋,能够警示众人。我也在这里承诺,我的泰来制衣,会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不少人还鼓起掌来了。 他们对冯去力很满意。 这一场签售会,冯去力有问必答,老老实实,而且没有藏着掖着。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正事了自己的问题,并且做出了保证。这就让人很放心,很踏实了。 签售会结束了,冯去力的书销售一空,还有不少人问冯去力,下一批书什么时候到。 冯去力私下算了一笔账,这些钱,基本上可把泰来制衣的窟窿堵上了。 而王绾也算了一笔账。 最近这些事,都是他帮着冯去力策划的。如果拿走这些提成,也算是能小小的发一笔横财了。 于是,王绾咧嘴笑了。 至于那些围观的人,他们离开了签售会之后,就去了泰来制衣,想要去看看那里的衣服到底怎么样。 结果,泰来制衣的销量,又大大的增长了一波。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李信感慨不已:“这两个家伙,还挺厉害啊,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李水嗯了一声:“那是自然了。” 这时候,街上有报童走出来,大声叫喊着:“有商铺邀请王五代言了,但是王五拒绝了。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有商铺邀请王五代言了,但是王五没有去。” 很快,有人开始来买报纸。 王五也是热点新闻。 王五和冯去力还不一样,冯去力一直高高在上,那是贵族,那是贵人,距离大家有十万八千里之远。 虽然将军小报经常报道贵族的家中内幕,也没少报道冯氏。 但是……毕竟隔岸观花,隔靴搔痒,隔了一层。 但是王五就不一样了,王五和大家一样,都是底层人士,就像隔壁家的大叔。 原本大家是一样的人,个个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但是忽然又一天,这大叔变成了暴发户。 大家会羡慕,会嫉妒,会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如果他落魄了,大家会幸灾乐祸,心里平衡一些。 如果他又发达了,大家会更加羡慕,然后做做相似的白日梦。 因此,大家听说有人找王五代言,顿时羡慕嫉妒恨了,因为人人都知道,做代言挣钱很多。 但是紧接着又听见,王五拒绝了。 大家更是感兴趣了,这是不是代表着王五落魄了,要倒霉了? 很快,把纸卖疯了。 等众人拿过报纸来之后,就看到了一篇详细的报道。 这报道说,有一个铁匠铺,希望王五能做代言。 这铁匠铺是做锄头、镰刀、犁,等等农具的。 他们看中了王五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对铁器比较有研究,所以希望他能做代言。 但是王五没有答应。 他对铁匠铺说:“我不仅是一个士兵,我还是一个农人。在战场上,刀剑不锋利,就有可能被敌人砍杀。在农田中,农具不要用,就会事倍功半。” “所以,铁匠铺的代言,我不会立刻答应,我要先试试他们的农具,如果真的好用,我再推荐给你们。” “我不要那种,明明是粗制滥造的农具,因为加了某些特殊的东西,像是抹了漆或者暂时打磨了一番,显得很快。但是稍微一用,就原形毕露。” “我要亲自用过,是好的,然后才给大家。我的名气是大家给的,我不能害了大家。” “至于拒绝了这次代言,会少赚很多钱。这个无所谓。钱很重要,但是大家的信任更重要。” 看报纸的人都连连点头。 这个王五,真是大好人一个啊。 于是,王五的老实人人设,开始悄悄的建立起来了。 李水和李信坐着轮椅,见识了这一幕。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的长生药能不能分我一颗?” 李水:“啊?” 李信说道:“我现在也有点不想死了。” “以前我是无所谓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了战场上,更是悍不畏死。但是现在……我有点舍不得死了。” “我发现这个世界很精彩,比我想象中要精彩多了。如果现在死了,我可能会死不瞑目。” 李水干咳了一声:“那你的身体要坚持一下,最好在我发明长生药之前,不要死去。” 李信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在交谈的时候,有个匠户气喘吁吁的来了,对李水说道:“大人,大人,相里竹有要事请大人回去。” 李水纳闷的问道:“是什么事?” 匠户说道:“小人也不知道。竹姑娘不肯说。” 李水嗯了一声:“那我回去看看吧。” 李信也跟着回去看热闹了。 到了商君别院之后,李水问相里竹:“出什么事了?” 相里竹沉思了一会,对李水说道:“有两件事,你先听哪一件?” 李水:“……我先听坏消息,先苦后甜。” 相里竹为难的说道:“两件事都是好消息。” 李水:“……那还不快说?随便说一件。” 相里竹哦了一声,说道:“首先是电话,我们初步解决了被窃听的问题。” 李水大喜,问道:“怎么解决的?” 相里竹说道:“我们在电话旁边装了三盏灯。” “电话没有接通的时候,第一盏灯亮。电话接通之后,第二盏灯亮。当有别的线路在窃听的时候,第三盏灯亮。” 李水点了点头:“嗯,还算不错,这个思路不错。” 相里竹松了口气。 李水问道:“剩下的那个好消息呢?” 相里竹微笑着说:“剩下的消息比较重大,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对相里竹说道:“我做好准备了,你说吧。” 相里竹幽幽的说道:“我们,掌握了起死回生的秘密。” 李水:“啊?” 第七百七十八章 未央相里竹联手 李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拿出一个掏耳勺来,狠狠的掏了两把,然后紧张的看着相里竹:“你刚才说什么?” 相里竹说道:“我们掌握了起死回生的秘密。” 李水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你可别骗我啊。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要知道,我的全部身家性命都在这上面。” 相里竹拍了拍根本不瘪的胸脯:“你放心,这一次我经过了很多实验,完全没问题。” 李水说道:“好好好,你跟我详细讲讲。” 相里竹说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跟我来吧。” 李水连连点头,屁颠屁颠的跟在相里竹身后。 好家伙,这就直接长生了吗?李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以大秦现在的科技水平。 这不可能啊。 可是……看相里竹自信满满的,这也不像是开玩笑啊。 李水只能一个劲的问个不停。 但是相里竹一脸得意,一直在卖关子,就是不肯说实话。 李水急的抓耳挠腮。 他没有办法不着急。 他之所以能在大秦站稳脚跟,就是因为可以给陛下炼丹。 所谓的长生丹药,都是假的,不如老老实实的研究延年益寿的药物。 也许秦始皇活到九十岁的时候,觉得已经赚够了,一开心,就把长生的事情赦免了。 当然了,李水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所以一直在努力的推进大秦的科技。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 起死回生,虽然不是长生,但是至少已经迈出去了一大步啊。 不对,起死回生,会不会是假死? 李水问相里竹:“你的试验,死亡和复活,间隔了多久?” 相里竹想了想,说道:“起码得有一年吧。”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了。 一年的时间,那不可能是假死了。 看来,在二三十年内实现长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水正想到这里,忽然发现相里竹停下了脚步,对李水说道:“咱们到了,请进吧。” 李水纳闷的看着目的地。 “一个冰窖?” 李水问相里竹:“你搞什么鬼?这不会是个恶作剧吧?相里竹,我可告诉你,长生这件事,可绝对不能和我开玩笑啊。你是不知道,我……” 相里竹不耐烦的翻了翻白眼:“行了,行了,知道长生对你很重要,你跟我来吧。” 李水跟着相里竹进了冰窖。 冰窖里面很冷,但是并不黑,因为这里接上了电灯。 可能是担心电灯度数太大,产生的热量太多,导致温度太高,把这些冰烤化了,所以灯光不是特别亮。 不过,这样的电灯,也比蜡烛要明亮多了。 相里竹带着李水走到了一坨冰跟前,然后说道:“看见没有,这冰里面有很多鱼。” 李水:“……就这?” 相里竹毫不气馁,继续笑眯眯的介绍说:“工匠们会在冬天的时候,从清澈的河水中开采冰块,储存到冰窖里面,等到夏天的时候,贵族就可以使用冰块消暑降温了。” 李水:“……” 这个我知道啊。所以呢? 相里竹说道:“但是这一年,那些工匠显然偷懒了,做事有些潦草马虎。他们的冰块没有认真检查,里面甚至冻着一些鱼。” 李水:“就这?” 相里竹说道:“今天有个匠户的孩子发烧,所以来这里找冰。商君别院对待匠户虽然优厚,但是该有的规矩是不能少的。” 匠户自然也明白这些,所以他没有敢挑选好冰,而是从带鱼的冰块上凿下来了一块。 然后,这一块冰就被用来给他的孩子降温了。 结果这匠户发现,已经在冰里面冻了一年鱼,忽然活过来了。 李水:“……” 闹了半天,这就是所谓的起死回生啊。 相里竹看见李水一脸的兴致缺缺,有些失望的说道:“怎么,你不感兴趣?” 李水说道:“我只是觉得,这玩意好像不叫起死回生。” 相里竹干咳了一声,说道:“怎么不叫?这鱼不是死了吗?现在不是活过来了吗?” 李水说道:“或许鱼就有这个特点呢?” 相里竹说道:“我们正在研究别的东西,你没看见这个冰窖发生了一些变化吗?” 李水四处看了看,意外的发现,冰窖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这里多了很多坛子。 相里竹说道:“这个坛子里面是青蛙。当然了,里面是有水的,要把它放在冰窖里面冻成冰坨。” “这个里面是虫子。这个里面是鸟。这个里面是兔子。”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试验你做了多久了,结果怎么样?” 相里竹说道:“目前很有成果。” 李水惊奇的说道:“有什么成果?” 相里竹说道:“目前,我们发现有些动物被冻上之后,是可以活过来的,有些是不可以活过来的。有些动物遇冷之后会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有的会焦躁不安,然后被冻死。” “根据这些特点,我们把这些动物分了一下类。” “比如这青蛙,它的体温会跟随着周围的温度发生变化。周围的温度高了,它的温度就会变高。周围的温度低了,它的温度就会变低。我把这种动物称之为变温动物。” “比如这兔子,它的体温倒是不会随着周围的温度发生变化。我就把这种动物称之为恒温动物。” 李水哦了一声:闹了半天,所谓的研究,只是进行到了小学生的水平啊。 相里竹对李水说道:“你不感兴趣的话,可以不用参与了。” 李水:“什么意思?我也要参与吗?” 相里竹说道:“废话,你当然要参与了,长生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现在只是走出了一小步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只是一条鱼从冷冻的状态下活过来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如果把里面的原因研究明白了,或许我们就能实现人的长生。” “你毕竟是从仙界来的,如果你参与的话,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如果你不参与的话,这些成果就全都是我的了。与你无关。” 李水笑了笑:“好,那我就参与好了。” 相里竹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李水:“……” 我特么哪知道啊?后世大概也就研究到这里了吧。 他对相里竹说道:“你先研究一下,恒温动物和变温动物的区别吧。除此之外,民间不是有句俗话吗?叫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我们要不要研究一下乌龟为什么长寿?” 相里竹说道:“好。” 与李水告别之后,相里竹进了未央的房间。 “公主,我已经跟谪仙说过了。”相里竹说道。 未央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了?” 相里竹说道:“谪仙似乎兴致缺缺。” 未央叹了口气,又说道:“据你观察,他知道长生的法门吗?” 相里竹缓缓的摇了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 未央嗯了一声,有些失落的说道:“是啊,他若是知道长生的法门,早就去做了。怎么会拖延到现在呢?” “夫君平日里总是一副胜券在握,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他压力很大。” “我这个做夫人的,一定要帮他分担一些东西。” 未央抬头看向相里竹:“你觉得,真的能研制出长生药来吗?” 相里竹说道:“如果谪仙真的是仙人的话,那能研制出来。” 未央和相里竹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 女人心思细密,而且这两个人,一个是李水的同事,一个是李水的妻子。 这两个人都和李水太熟悉了。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们能感觉到,李水是凡人,并不是什么仙人。 既然他不是仙人,那么长生丹药一说,估计也是假的了。 因此,这两个人都很忧虑。 未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如果他不是仙人的话……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的?望远镜,留声机,火药,这些东西我们根本见都没有见过。” 相里竹嗯了一声:“是啊,真是奇怪了。若说他是因为聪明才智才想到这些的……那也不应该啊。” “我也算是聪明人了,但是我为什么一直跟不上他的思路?” 两个人交谈了很久。 未央最后问相里竹:“如果谪仙不是仙人,长生药能研制出来吗?” 相里竹想了想,对未央说:“生老病死,是人的自然规律。长生不老,那是逆天而行。” 未央神色一黯,又说道:“可是各地经常报来祥瑞,也有人曾将见过海外仙山。” 相里竹叹了口气,对未央说道:“公主,那些祥瑞,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至于仙山,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匠户们早就研究清楚了。” 未央忍不住站起来:“海市蜃楼?” 相里竹说道:“是,海市蜃楼,就是光的折射造成的。” 随后,相里竹拖过来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未央不笨,很快就明白了。 她对相里竹说道:“这么说,世上没有神仙了?” 相里竹沉默了一会,有些不忍心的说:“多半是没有的。” 未央:“你肯定?” 相里竹叹了口气:“不久前,商君别院的匠户研究出来了高倍的望远镜。这望远镜十分清晰,已经达到了另外一个级别。” “我们称之为天文望远镜。我们用天文望远镜观测了月亮。” 未央说道:“你们能看到月宫吗?” 相里竹说道:“我们看到了月亮,但是没有见到月宫。” “月亮上面一片荒无,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像是人脸上的麻子一样。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未央说道:“一棵树,一株草都没有吗?” 相里竹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任何生命都没有。” 未央坐在椅子上,一脸失落。良久之后,她对相里竹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这件事?” 相里竹说道:“在长生药研制出来之前,都不能公布。” “如果让人知道月亮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嫦娥,没有玉兔,定然会有人怀疑仙人的存在。如果仙人不存在,谪仙就危险了。” 未央长舒了一口气:“可是,这种事纸包不住火。现在各种新发明都层出不穷,也许会有其他人研制出天文望远镜来。到那时候,还是要露馅的。” 相里竹嗯了一声:“所以,长生法门的研究,不能再拖了,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未央叹了口气:“他想把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可能是想,就算研究不出来长生药,也要大秦万世昌隆吧。” “但是人间越繁华,他当初的谎言就越容易被戳破。他是在为了黎民百姓逼死自己啊。” 相里竹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槐谷子没有这么高尚,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槐谷子为什么这么兢兢业业的搞新发明呢? 难道是出于无聊? 难道是想要过好日子? 不会他神经大条,根本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 一时间,相里竹的思绪到了九霄云外。 忽然,未央对她说:“月亮上没有神仙,那其他地方呢?我们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相里竹对未央说道:“我们生活的地方可以称之为宇宙。四方上下谓之宇,古今往来谓之宙。” “公主可以理解成,宇宙就是一间很大的宫殿,大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离开。” “在这宫殿之中,悬浮着一些灰尘。而我们的地球,就是其中的一片灰尘。” 未央惊奇的说:“我们是悬浮在宇宙中的?” 相里竹点了点头:“宇宙中的灰尘很多,多到不可想象,但是和无边无际的宇宙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就我们目前看到的,宇宙中的几粒灰尘都没有生命。” “宇宙,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 未央说:“那我们死了以后,会有魂魄吗?” 相里竹说:“我不知道。” 未央又说:“可是佛教说,人有轮回。” 相里竹笑了笑:“那些古人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难道能胜得过商君别院用科技检测出来的东西吗?” 第七百七十九章 逃命专家相里竹 未央叹了口气,对相里竹说道:“你就只告诉我,长生药到底能不能做出来,槐谷子到底能不能活。” 相里竹说道:“人定胜天,多半是可以做出来的吧。” “就算做不出来,想要让谪仙活下去,也还是可以的。当陛下发现不死药是一个骗局的时候,估计春秋已高了。” “谪仙只要逃亡远方,不被找到。等伏尧公子做了皇帝,不就可以赦免谪仙了吗?” 未央点了点头。 不过她心中依然很忧虑。 话虽如此,可是伏尧真的会赦免槐谷子吗? 皇位,是一个很有魔力的东西,有多少人做皇帝之前是一个样子,做了皇帝之后是另一个样子呢? 未央叹了口气,对相里竹说道:“凡事要趁早去做,早一步总好过晚一步。你现在就去准备,准备着将来槐谷子不能研制出长生药,他都有什么退路,应该怎么走这些路。” 相里竹点了点头。对未央说道:“公主放心,对于研究长生药,我没有把握,但是对于怎么隐姓埋名,怎么逃跑,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未央:“……” 行吧,这事你确实挺有经验的。 相里竹去急匆匆的准备了。而李水又坐着轮椅,懒洋洋的找到了李信。 李信好奇的问道:“刚才竹姑娘急匆匆的找你,出什么事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没啥事。” 李信纳闷的说道:“没啥事是什么事?”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事说起来怪丢人的。相里竹发现了起死回生的秘密。” 李信惊讶的说道:“这可是大事啊。怎么能叫没什么事呢?” 李水说道:“我做一个比喻啊,比如我们要登上月宫,所以我们打算征调世上的所有工匠,砍掉世上的所有树木,做一架无比巨大的梯子。” “这梯子需要很长,长到可以一直通到月宫上去。” 李信嗯了一声,说道:“然后呢?” 李水说道:“然后,我们发现,用杨树比较好。” 李信瞪了瞪眼:“没了?” 李水嗯了一声:“没了,相里竹的研究暂时就到这里了。” 李信同情的看了李水一眼:“槐兄,节哀顺变。”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不对,这话我应该向未央公主说。” 李水:“……” ………… “王兄,最近咱们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我心里很不踏实啊。”冯去力幽幽的说道。 王绾看了冯去力一眼,纳闷的问道:“不踏实?有什么不踏实的?” 冯去力说道:“我现在虽然没有官职了,可是不代表没有尊严啊。这些日子,我像是跳梁小丑一样,一直在上蹿下跳,实在是丢人啊。” 王绾呵呵一笑,说道:“冯兄,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嘛,公众人物的生活,就是如此了。” 冯去力:“……还有这一说?” 王绾说道:“这个是自然的了。不信你看看这篇报道。” 王绾递给冯去力一张报纸。 冯去力打开看了看人,然后沉默了。 这是一张小报,没有出版权的小报,偷偷印刷,然后在街上散发。 被抓到之后就罚款,抓不到就赚钱的那种。 现在报纸上面,就印着关于刘氏兄弟的绯闻。 内容简直不堪入目,什么刘氏兄弟有个义母,这个义母比刘季大了十岁,平日里刘季登堂入室,还经常过夜。 现在刘季又多了个弟弟,这弟弟越长越是像刘季,可是刘季的老父亲,已经在前年去世了。 冯去力看完报纸之后,又默默的放下了,然后对王绾说道:“这……这其中的内容,是假的吧?” 王绾微微一笑:“自然是假的,可是有的人就愿意相信。这边是公众人物了,你以为那口饭是那么好吃的吗?” “凭什么你在那站一会,几万钱就挣到了?凭什么农人要在田中辛苦劳作一年呢?” “既然选择了钱,那就么什么可说的,挨骂都得忍着。” 冯去力:“……”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他也需要钱,现在的他,钱比脸面要重要。 脸丢了没关系,只要有钱了,还怕找不回脸来吗? 如果为了脸丢了钱……那以后丢脸的日子还多着呢。 冯去力叹了口气,对王绾说道:“王兄,接下来我们还要做什么?” 王绾说道:“接下来,我会让人在城中散布一些消息,就说有一位朝臣家中的小姐看中了你,想要让你入赘。” 冯去力吓了一跳:“我没有这么干啊。” 王绾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这么干,可这样一来,你的热度不就被炒起来了吗?” “只要热度起来了,咱们的养殖和制衣还愁没有销路吗?” 冯去力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王绾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冯大人,老夫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在这种情况下,名声算什么?” 冯去力皱了皱眉头:“是是是,这话倒是确实有些道理,但是……别人给我造谣我忍了。怎么我自己还要玷污自己的名声呢?” 王绾说道:“冯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己玷污了名声之后,你还可以义正辞严的站出来嘛。” “你可以很认真的斥责一番那些人,说你根本没有入赘的意思,然后再谴责他们一番,说一些公众人物也有隐私的话。” “这样一来,大家就会心疼你,就会同情你。就会买咱们的东西,支持咱们。” 冯去力说道:“原来还可以这样。不过……这样一来,不是太卑鄙了吗?这不是骗人吗?” 王绾说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只要我们的东西是真材实料,也就算了弥补了他们了。” 冯去力哦了一声。 于是,两天后,市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份小报。 小报同样是非法刊物,其实就是王绾的小作坊印出来的。 这东西卖的很便宜,一文钱一大张。 内容很劲爆。 除了咸阳城中名人的消息外,往往还刊载某种尚不得台面的小说,甚至有比较吸引男人眼球的图画。 所以卖的很好。 有不少闲人买了这样的小报,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 这些人看完之后,就嘿嘿的笑起来了:“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御史大夫竟然是这种人,竟然要入赘了。啧啧啧,原来这些朝臣落魄了之后,也和我们差不多啊。” 而这份小报,同样也摆在了冯去力的案头。 冯去力看了一眼,就叹了口气。 小报中诋毁冯去力的内容,冯去力已经预先知道了,所以他没有什么反应。 关键是……关键是这小报的其他版面,是不是有些太上不得太面了。 冯去力对王绾说道:“丞相,你就不怕被查出来吗?这万一要是查出来,那可就太丢人了。”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无妨,现在不会查的。” 冯去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王绾说道:“起初的时候,黑煤窑被查了吗?” 冯去力摇了摇头。 王绾说道:“当初开矿之风,刚刚兴起。只靠那几个正规的煤矿,根本供应不上。所以朝廷是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式。” “他们默许了黑煤窑。现在嘛,正规的煤矿越来越多了,煤矿做的越来越大了,所以就需要规范一下了。” “而那些黑煤窑,就是被规范的对象了。” “现在这报纸,也是同样的道理。朝廷喜欢报纸,尤其是谪仙喜欢报纸,认为报纸能使信息流通。” “但是这一两份报纸根本不够,所以各种小报应运而生。这时候,他们是默许的,等到市场成熟了,他们研究完了其中的利弊,那时候才会禁止小报。” “不过到那时候,咱们早就赚够了钱,准备开办真正的把纸了。” 冯去力哦了一声:“是这样吗?” 他有些敬佩的看着王绾:“王兄不愧是丞相啊,佩服,佩服。” 王绾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那些往事,不提也罢。” 冯去力点了点头:“是,不提也罢。” ………… “李大人,恭喜啊,你终于还是做了丞相了。”小乙看着李斯,笑眯眯的说道。 李斯干咳了一声:“多谢了。” 李斯今日是来入宫面圣的,而小乙负责给他带路。 本来被人恭喜做了丞相,李斯应该很开心才对。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斯这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或许是因为……丞相这个词,现在真的不是什么好词。 自从王绾和冯去力相继出事,坊间就有传言,说丞相这东西,是不祥之物。 李斯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我一听得坚持住啊,绝对不能让人给笑话了。 嬴政正坐在书房当中批阅奏折。 作为千古一帝,嬴政的自制力很惊人。 现在槐谷子已经制造出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但是嬴政能忍住不看,一定会批阅完了奏折,然后浏览一遍报纸。 现在最后一份奏折已经看完了,嬴政随手拿起一张将军小报,打算换换脑子。 这时候,守门的小宦官说道:“陛下,丞相来了。” 嬴政看着报纸,头都没抬,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 随后,李斯被叫进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有何事啊?” 李斯说道:“如今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些没有编号备案的报纸,臣看了之后,觉得不堪入目,似乎应该禁止一下,因此特地来请陛下过目。”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拿上来吧。” 李斯应了一声,把报纸呈上去了。 嬴政翻开报纸看了看,然后笑了:“这报纸倒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啊。” 李斯说道:“是啊。这报纸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给咸阳城中的贵人四处造谣。” 嬴政说道:“不过,这造谣的人倒是挺有分寸,没有造谣到朕头上来。” 李斯心想:他倒是想,他有那个胆子吗? 李斯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那些宵小之徒,岂敢触怒天颜。”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李斯又说道:“那……这些造谣的人,我们怎么办?” 嬴政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暗中派人,去查一下,这报纸背后的人是谁。” 李斯答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等李斯走了之后,嬴政又翻开那些小报看起来了。 他看了一会之后,想了想,又把李水叫到宫中来了。 嬴政对李水说道:“如今这咸阳城是越来越乱了。又出现了很多份不知名的小报,报道的内容更是乱七八糟,你作何解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天底下最简单的地方莫过于沙漠了。漫漫黄沙,一望无际。里面寸草不生,什么都没有。” “而最复杂的地方,莫过于森林。枯枝败叶有几寸厚,有参天大树,有杂草蘑菇,有数不清的野兽。” “然而,那些简单的地方,于我大秦有何用处?真正有用的,是那些复杂的地方,越是复杂,越能有物产啊。”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这番话,倒也有些道理。” 他亮了亮手中的报纸,对李水说道:“不错,这些东西,难道就要置之不理吗?” 李水说道:“百姓们有办报的热情,这时候不宜过度打击。我们可以专门出一份报纸,就叫做辟谣报。” “这报纸用严谨的态度,详细的数据,专门驳斥这些小报。时间长了,百姓们自然也知道这些小报不可信了。而我们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嬴政:“……”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李水:“怎么什么事让你一说,都变成要赚钱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有了钱,才能救济苍生嘛。” “除此之外,我们其实也可以创办一份小报,专门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一来,可以增加收入。二来,可以抢占那些小报的市场。三来,那些朝臣担心丢人,以后就不敢胡作非为了。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嬴政思索了一会,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第七百八十章 泄密事件 嬴政对李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李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可这时候,嬴政忽然又叫住他,淡淡的说道:“今日咸阳城中有一些传言,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李水好奇的问道:“是什么传言?” 嬴政微微一笑:“这传言说,谪仙整日无所事事,根本不曾炼制长生药,只等着朕归天之后,由太子继位,然后获得赦免。” 李水一愣。 嬴政淡淡的说道:“对于这个传言,你以为如何?” 李水沉默了一会,对嬴政说道:“陛下,这个传言,恐怕不是无知小民传出来的,那些小民没有这样的眼界和能耐。” “而朝中的大臣,他们若当真发现臣有问题,就应该奏请陛下,认真调查。可是这些人非但没有如此,反而到民间传播,宣扬的人尽皆知,似乎将陛下说成了受人愚昧的昏君。” 嬴政一听这话,两只眼睛立刻眯起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发作,而是淡淡的说道:“你只说,长生药如何了?” 李水恭敬地说道:“略微有些紧张了。” 嬴政:“哦?” 李水说道:“臣斗胆请求陛下。不论臣这长生药能不能如期完成,都要斩杀那造谣生事之人。”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自然会严加调查。” 随后,嬴政站起来,对李水说道:“朕很久没有看过你的商君别院了,带朕去看看吧。” 李水答应了一声,带着嬴政向商君别院走去。 这一次,嬴政换了常服,只带了贴身的几个护卫,轻装简从,速度很快,李水根本没有回去风筒报信的机会。 他也看出来了,嬴政这是要来个突然袭击了。 算了,听天由命吧。 李水有些无奈的想。 很快,两个人到了商君别院。 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商君别院的人才得到了消息。 嬴政同样没有给他们准备的时间,直接问李水:“你炼制长生药的地方在哪里?” 李水恭敬地说道:“陛下,请随我来。” 随后,李水带着嬴政走向一座大院子,这大院子里面,有冰窖。 事已至此,李水不得不利用相里竹的发明来滥竽充数了。 当李水走到院子里面的时候,看见相里竹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水指了指相里竹,说道:“陛下,此人就是长生药的总负责人。” 嬴政看了相里竹一眼,然后纳闷的看向李水:“长生药,不是你在炼制吗?什么时候换成此人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炼制长生药,乃是一个大工程,非一人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譬如陛下治理天下,也需要丞相,需要百官,需要各地郡守。” 嬴政想了想,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有理。” 李水松了口气。 嬴政又对相里竹说道:“长生药如何了?可否令朕一观?” 相里竹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请。” 随后,相里竹带着嬴政进了冰窖。 这冰窖焕然一息,比上次李水来的时候,要宽敞明亮的多了。 相里竹展示了一下冰中的鱼,然后开始化冻。 在特定的温度和条件下,鱼又活过来了,开始在水中游泳嬉戏。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鱼虽然活过来了,人能活下去吗?就譬如老龟,可以生长数千年数万年。但是人却不一定。” 相里竹说道:“陛下,我们只要知道鱼起死回生的秘密,龟长寿不死的秘密,就可以应用在人身上了。” 嬴政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你们发现它们的秘密了吗?” 相里竹说道:“快了。” 嬴政皱了皱眉头:“快了?” 现在嬴政对于“快了”这两个字已经免疫了,听到这两个字,就代表还没有开始。 嬴政对相里竹说道:“一点进展都没有吗?” 相里竹说道:“想要将这两种动物的特点用在人身上,需要两个条件。” “其一,需要知道动物能活下去的原理。其二,知道人能活下去的原理。但是……但是咸阳城中,有一些老成持重的人士,不赞成我们研究人的身体。” “他们认为,研究活人,伤风败俗,必定招致灾祸。研究死人,不敬死者,容易神鬼厌弃。” 嬴政呵呵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时至今日,还有这等冥顽不灵之人吗?” “罢了,朕就下一道旨意,特命你们研究好了。活人,你们可以招募一些壮年。至于死人,可以用死囚的尸体。” 相里竹说道:“由生到死的人呢?” 嬴政一愣。 相里竹说道:“不知生,焉知死?臣需要研究,一个人由生到死的过程,然后反推出来,一个人由死到生的过程。” 嬴政沉思了一会,对相里竹说道:“你这话,倒也颇有些道理。然而,你是要动用私刑杀人吗?” 相里竹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臣建议,对于一些罪大恶极,死不悔改之人。不如交给臣,废物利用一下。” “据说现在外面有很多人,认为腰斩、弃市、凌迟、分尸等等刑罚太过残酷,不足以体现大秦之仁,因此对陛下颇有微词。” “可是那些奸邪之辈,又害人无数,一刀斩杀他们,有些便宜他们了。不如……不如陛下将这些人交给臣。” 嬴政沉思良久,说道:“此事,日后再议吧。” 相里竹连连点头,说道:“是,是。” 嬴政又参观了一些其他的设施,从微观到宏观,各种治病措施。 相里竹对此的解释是,现在是延寿阶段,延寿之后就是长生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宫了。 等嬴政走了之后,李水问相里竹:“你搞什么鬼?你要亲手杀人吗?” 相里竹干咳了一声:“谪仙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胆量杀人?” 李水说道:“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相里竹说道:“这种事,必定要在朝堂上引起争论。这样的争论,必定旷日持久,我们就有时间,加紧研究长生之道了。” “谪仙,你之前落下了太多,现在必须得给你补上了。” 李水:“……” 他有点无语的看着相里竹,心想:我需要你给我补上吗?以现在的经济水平,科技水平,研究个屁啊,全都是白搭。 不过,李水也没有打压相里竹的积极性。 让她去折腾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而嬴政坐在回宫的车上,有越想越觉得李水的话是对的。 炼制长生药这种事,乃是大秦的秘密,除非位高权重的朝臣,一般的小民根本没有资格知道。 而这些朝臣当真发现了问题,为什么没有报告给皇帝,反而要四处散播这些流言呢?分明是要诋毁谪仙,重伤谪仙,搅乱大秦朝廷啊。 嬴政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于是叫来了一个小宦官,说道:“去,命人查一下。” 那小宦官心领神会,立刻去调查了。 紧接着,嬴政又想到了相里竹的话。 商君别院的研究方式,嬴政也是略有耳闻的,需要不少的实验对象。之前是用兔子老鼠做实验,现在该用活人了? 但是用活人做实验,确实限制很多啊。 若是自愿的壮劳力也就算了,难道要相里竹代杀死囚? 这样是不是太违反道义了? 就算这一点可以抹去,万一相里竹收了钱,偷偷把人放跑了怎么办? 律法就是律法,这岂能含糊? 可是,长生药毕竟是大事啊。万一因为这些小小的问题,耽误了长生药的研究,岂不可惜? 嬴政想了想,又叫来一个小宦官,说道:“明日,让朝中重臣来书房商议。”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 嬴政打算先和朝中重臣商议一番,然后再在朝堂上商议。 若是朝臣们交口一致称赞然后同意,那倒也罢了。 如果他们不同意……那就不管他们了,皇帝自行决定。 嬴政打定了主意,一颗心就放下来了。 当嬴政回到宫中之后,有个小宦官面色凝重的走过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现在街上又有新的传言了。” 嬴政问道:“什么传言?” 那小宦官小心翼翼的把一张报纸递过来了。 这报纸说是报纸,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印了一些字而已,算不上是真正的报纸。 这报纸说,朝臣们所用的电话,都能被皇帝监听到,所以朝臣们的一举一动,其实是透明的。 嬴政看到报纸的内容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这样的秘密怎么能泄露出去?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李水的麻烦,但是嬴政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这件事,应该不是李水干的。 李水没有必要这么干。 既然不是李水,那是谁干的?谁知道监听电话的秘密? 随后,嬴政一声令下,把监听处所有宦官看管起来了,然后连夜召集李水入宫。 李水在路上听说了泄密的事情,同样惊讶不已。 到了皇宫之后,嬴政问李水:“此事,你作何解释?” 李水苦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我对此毫不知情啊。” 嬴政说道:“知道监听消息的人,除了宫中的宦官,就是商君别院的人了。” 李水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对嬴政说道:“陛下,会不会是有人破解了电话的奥秘,发现了可以监听?”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李水摇了摇头:“至少现在不可能。” 嬴政说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朝中必定人人自危,甚至我大秦根基,都要因此而动摇,你说怎么办?”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臣的意思是,立刻裁撤监听处,至于监听处的宦官,倒也不必处罚,只是严加看管,不让他们和外界接触罢了。” “尽量压住此事,提都不要提,朝臣们习惯了之后,也就好了。” 嬴政:“……”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李水:“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习惯了之后就好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即便在仙界,这样的事情也是时常有之。大家只要习惯了,也就看淡了。” “更何况,电话只是为了方便而已,若有十分重要的事,谁也不会在电话里面说,还是应该慎重一点。” “除此之外,臣还有一些计策,可以消弭这些影响。” 随后,李水凑过去,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嬴政听了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依你所言,以后岂不是都不能再监听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我们当初监听的目的,是为了找出黑煤矿的主人来而已。现在已经找到了,应该放弃这个手段了。” 嬴政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不过看他的样子,依然有些依依不舍。 李水接着说道:“如果陛下赞同的话,明日我们就在朝堂上说一说这件事。”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当天晚上,很多朝臣都失眠了。 因为报纸上的内容,他们也都看见了。 这里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他们无从判断,但是这种事,人下意识的就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真的,那就出了大事啊。 这些人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开始回忆,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还好,大多数人是比较自觉的。 不过,虽然没有说过大逆不道的话,但是比较私密的话也不是没有。 尤其是一些为老不尊的朝臣,这些日子打电话的时候,彻底放飞自我了,好像只要不面对这面,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似的。 尤其是女闾赶时髦,居然也花重金装了一部电话。 甚至推出了电话聊天业务,以前朝臣们不好意思去逛女闾,现在可以打个电话,听听声音过瘾了。 更有甚者,通过电话把女闾中的女子叫到了家中。 现在好了,全都被皇帝听到了。 这老脸都没办法要了。 真是丢人呐,丢人丢到这份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唉。 第七百八十一章 揪出内奸 朝议之期到了。 朝臣们心情复杂的上朝了。 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已经连夜写好了稿子,要把槐谷子痛批一顿。 窃听朝臣,槐谷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件事应该是皇帝在做的。 但是,朝臣们没有胆量质疑嬴政,只能拿着槐谷子开刀了。 众人要斥责槐谷子,发明这种卑鄙的电话,让朝臣之间无法再信任彼此。 就算皇帝不喜欢被朝臣的意见协裹,这一次如此群情汹汹,陛下也应该掂量一下吧? 而且,这一次槐谷子干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简直是人神共愤嘛。 站在议政殿外面,朝臣们都没有和对方交流,现在人人看了别人,都觉得尴尬,好像没有穿衣服似的。 正在这时候,远远的走过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李信,而李信旁边的,就是李水了。 这两个人都没有坐轮椅。 更为奇特的是,李水还背着一捆荆条。 这家伙背着荆条干什么?该不会是要负荆请罪吧? 不少朝臣心中这样想着。 他们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他们现在很讨厌槐谷子,已经不想说话了。 这时候,淳于越发话了,他问出来大家都想问的问题:“槐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水似乎就在等着这一问。 他立刻向众人拱了拱手,动作熟练地像是已经排练了很多遍。 李水感慨的说道:“本仙千不该万不应该,不该让商君别院的人发明了电话啊。” “电话这东西,真的是流毒天下,贻害无穷。而且我万万没想到,电话这东西,居然是可以被窃听的。真是岂有此理。” 朝臣们没有吭声,不少人心里都在想:电话就是你发明的,这东西能不能被窃听,你不知道? 这时候,淳于越又问出来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谪仙,电话是你发明的,你当真不知道此物会被窃听吗? 李水说道:“当初老祖宗发明刀,是为了砍柴打猎的,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拿起刀杀自己的同胞啊。” “刀是没有罪的,有罪的是拿刀的人啊。” 一席话,说的周围的朝臣竟然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竟然有一种振聋发聩之感。” 不过,他们有道理了两句之后,就迅速的回过味来了。 这些人对李水说道:“谪仙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我们不应该打电话吗?” 李水叹了口气:“电话当然是可以打的,但是打电话的时候说什么,诸位难道就没有分寸了吗?” “君子讲究慎独。一个人的时候,更是要保持品格的高洁。现在一个小小的电话,就让诸位暴露了本性吗?” “恰好我打算在商君别院开一个男德班,到时候诸位都去看看。” “算了,就直接把课程并入到夜校当中吧。到时候大家都学学忠君爱国,刚正不阿,品格高洁的大道理。” 众人差点吐了:跟你学道德,学品格?你没有开玩笑吧?不要恶心人了好吗? 李水却浑然不觉,明明荆条还在身上背着,但是侃侃而谈,几乎变成了德育老师。 这时候,小宦官走了出来,尖着嗓子叫道:“百官入殿。” 于是,百官们鱼贯而入,进入了议政殿。 当百官安静下来的时候,嬴政缓缓的到了。 嬴政刚刚到议政殿,李水忽然扑通一声,背着荆条跪在地上。 百官:“……” 嬴政:“……” 李水以头抢地,哭的撕心裂肺:“陛下,臣有罪,臣有罪啊。” 嬴政:“……” 虽然之前商量好了,要负荆请罪,但是……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嬴政有点无语。 “你有何罪啊?”嬴政淡淡的说道。 李水按照约定好的台词,对嬴政说道:“臣,只想着发明电话,便利众人,却没有发现此物可以窃听。” “导致陛下在使用电话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被有心人听去。臣每每想到此事,心如刀绞啊。” 朝臣们一听这话,顿时一愣:“连陛下都差点被听了?真的假的?” 就在朝臣们疑惑的时候,嬴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以往你的发明,朕总是大力支持,但是这一次,你太让朕失望了。” 李水连连谢罪。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朕决定,对你罚俸半年,散朝之后,在商君别院闭门思过,十日之内,不许出来。” 李水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臣……遵命。” 朝臣们看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陛下也被骗了啊。” 如果陛下不被骗,是不会责罚槐谷子的。 对于槐谷子的惩罚,看起来很轻微,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可是……对于谪仙来说,什么样的惩罚算是重呢? 罢官吗?谪仙本来就是个小小的炼丹术士,而且看他平日里的言论,有半分做官的样子吗? 人家对罢官好像没感觉。 罚钱吗?谪仙的商君别院富可敌国,他根本不怕罚钱啊。 当众羞辱吗?谪仙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还怕羞辱? 所以说,常规的方法对谪仙根本不起作用,这家伙已经无药可救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皇帝表态了。 皇帝表态对谪仙很失望,要惩罚谪仙,有这个态度就够了。 朝臣们之中,有不少人很兴奋,打算落井下石,趁机狠狠的批评谪仙一番。 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万一批评不成,被槐谷子恨上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今天陛下有了这个态度,已经很难得了,见好就收吧。 朝臣们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淳于越站出来了。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臣认为。槐谷子行事荒唐,应当重罚……” 淳于越把朝臣们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朝臣们觉得很满足。 嬴政从善如流,打算重罚。 于是,李水原本罚奉半年,变成了罚奉一年。闭门思过十天,变成了一个月。 这样的惩罚虽然依然不重,但是朝臣们这心里舒服多了。 毕竟是朝臣争取来的惩罚啊。 这时候,李水忽然幽幽的说道:“槐兄确实有罪。不过……这电话真是个好东西啊,足不出户,就可以传递消息。” “只可惜,电话容易被窃听,如果不被窃听就好了。” 此言一出,朝臣们纷纷点了点头。 有些朝臣已经习惯了电话的便捷,这时候让他们不用电话,他们确实不习惯。 还有一些朝臣,他们平日里就比较小气。前些日子电话搞优惠大酬宾,他们一下交了半年的电话费。 现在电话不能用了,那不是亏大了吗?那不是亏惨了吗? 于是,对于李信的提议,大家都有些期待。 如果这电话不被窃听,那真的是太好了。 这时候,周青臣说道:“其实我们往日传递消息,无外乎是写信或者派出仆役。这两种方式,时间都很长,而且泄密的可能性更大。” “万一遇到了多嘴的仆役呢?万一信的内容被人偷看到了呢?相比之下,电话还算是安全的了。” 朝臣们略微一思索,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从理智上想,电话确实是最安全的了。 但是从感情上……实在是无法接受啊。 周青臣又分析道:“现在诸位大人和陛下觉得电话罪大恶极,不过是电话这种东西,可以传递的消息太多了。而对方窃听的话,知道的秘密又很直观,是亲口说出来的,因此格外的不能接受。”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周青臣说道:“其实,大家只要习惯了,也就好了。” 朝臣们纷纷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按道理说,习惯了也就好了。但是……” 花了那么多钱,买了一个有可能被窃听的技术。这…… 这时候,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可有补救措施?” 李水说道:“有。” 朝臣们一听这个有字,顿时眼睛一亮。 嬴政马上问道:“都有什么补救措施?赶快说出来。” 李水说道:“这补救措施,一共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是大力推广电话。电话越多,电话线就越多,那些想要窃听的人,就听不过来了。” 嬴政说道:“荒唐。若他们专门偷听朝中重臣的电话呢?” 朝臣们都纷纷点头。 有不少人小声嘀咕:“谪仙还想把我们糊弄过去吗?现在我们可不那么容易糊弄了,一眼就能看穿谪仙的计策。”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个……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步骤,就是平日里大家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痛痒的小时好了,太大的事就不要说了。” “至于太大的事情,这里有一个密码本。用数字对应文字。” “这密码本一套分为两册。电话两头的人,分别各有一册。说到重要内容的时候,就用密码代替。” “到时候就算有人偷听,听到的也是一串数字而已,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电话另一头的人,可以用数字来寻找相对应的文字,顺便破解密码。” 朝臣们听了之后,都使劲点了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有人问道:“不过,这样的密码本哪里有呢?” 李水说道:“明日,由商君别院出版的密码本,会在谪仙楼统一发售。每一套密码本,世上只有两册,绝对不会重合。” “到时候欢迎大家到场选购。” 朝臣们:“……” 他们忽然有一种又被套路了的感觉。 不过,密码本,充其量就是两本书而已,应该不至于贵到什么地方去吧? 朝臣们在给自己暗暗地催眠。 这时候,李信又说话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众人说话:“如果这个电话是不是被窃听了,我们能够察觉到就好了。” “如果我们知道电话被窃听了,那说话的时候就小心点。如果电话没有被窃听。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可以方便快捷的传递消息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朝臣们一听这话,纷纷点了点头,觉得李信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如果电话真的加了这样的功能,那真是太好了,那样的话,在场的大部分朝臣是不介意继续使用电话的。 李水听了李信的话之后,微微一笑,又惊又喜的说道:“李兄怎么知道商君别院刚刚研制出来了这样的好东西?” 李信又惊又喜的说道:“当真有这样的好东西?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继续用电话了。” 这两个人卖力的表演着,而身经百战的朝臣已经嗅到了套路的味道。 这……这两个家伙不会是为了圈钱吧?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这样的装置是免费安装的吗?” 李水皱了皱眉头说道:“原则上是免费安装的。只不过在安装的过程中,可能会有小小的费用。” 朝臣:“……” 他们都很无语的看着李水:这说的是人话吗? 免费就是不收钱,结果你免费安装还要收取小小的费用的。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吗? 有些朝臣不甘心的问道:“那具体会收多少钱呢?”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诸位明日去谪仙楼去看看就知道了。” 朝臣:“……” 行吧,看样子又要花钱了。 解决完了电话的事情。朝臣们总算精神抖擞,又重新活过来了。 于是,开始仪征。 等好容易议政结束,已经是中午了。 朝臣们成群结队的向外面走。 他们看到身边的李水之后,都向李水拱手,一脸感慨的说道:“谪仙真是好本事啊,我们的钱,又要被谪仙赚去了。” 李水也向他们拱手,一脸谦虚的说道:“惭愧,惭愧啊。” 和朝臣们打过招呼之后,李水就低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看这些朝臣,有谁神色不对?” 李信说道:“我看神色都很正常啊。” 李水皱了皱眉头:“那个内奸到底是谁的人?看样子,还得在商君别院里面彻查啊。只要把那家伙找出来,就能找到幕后主使了。这家伙,实在是可恶啊。”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第七百八十二章 红色恐惧症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关于那内奸的下落,你有什么计划吗?” 李水说道:“其实很简单,能够接触到商君别院核心机密的人不多。” “这个人知道电话的事情,看起来是一个科研人员。” “商君别院,早期的匠户是不用查了,他们一直跟着我,忠心耿耿。我对他们很放心。” 李信提醒李水说:“槐兄,切勿掉以轻心啊。那些匠户很有可能被人收买,我觉得还是全部调查一下比较好。”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早期的那些匠户,都是穷苦人。他们没有什么文化。” “他们想要接触科研,他们也看不明白啊。他们就算是要出卖我,也出卖不了。” 李信:“……原来如此,行吧。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愚忠。又愚蠢又忠诚。” 李信对李水说道:“那对于那些科研人员,你打算怎么调查呢?” 李水说道:“我会分批给他们透露一些假消息,然后逐步缩小范围。这样分上几次,自然就知道了。” 李信竖了竖大拇指:“高明啊。” 李水微微一笑:“李兄,过奖了。” ………… 第二天,谪仙楼跟前人山人海。 因为商君别院正在卖书,书名很简单,叫密码本。 这密码本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一些数字和不相干的文字而已。 一个数字对应着一个文字,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 刚刚看到这些书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买到书之后,按照上面的说明学习了一番,就迅速的掌握了。 最巧妙的是,这些书谁的和谁的也不一样,买回家之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密码被被人知道了。 因此,不仅那些装着电话的朝臣喜欢买这种书,就连普通的百姓也喜欢买。 试想你是一个商贾,你给自己的伙计写了一封信,指导他接下来的布局。 万一这封信被对手看到了怎么办?那对手不就可以分析到你的动向,从而从容打击了吗? 现在好了,有了密码,一切就不再是透明的了。 于是乎,这书出现了一股抢购风潮。 在这抢购风潮中,有一伙江湖术士格外的惹眼。 负责卖书的匠户很纳闷,多嘴问了一句:“几位,你们是江湖术士吧?我好奇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买书?” 这些人笑眯眯的回答说:“谪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们都是仰慕谪仙的人。我们认为谪仙出版的一切书籍里面,都藏着成仙的奥秘。” “我们已经买过了谪仙很多的书,但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这一本密码书,我们怀疑这里面藏着解开奥秘的钥匙。” “或许我们买回去之后,背的滚瓜烂熟,就能解开谪仙的暗语,然后去往仙界了。” 匠户:“……” 大秦人口太多了,出现奇葩的概率也比较高啊。 买书进行了一上午。 众人买到书之后,意犹未尽,纷纷问匠户:“还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可以卖?” 匠户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有的。” 随后,他拿出来了几盏灯。 其中一盏灯是普通的灯,另外两盏,一个被涂成了红色,一个被涂成了黄色。 匠户对众人说道:“这三盏灯,是防止窃听的装置。” 朝臣们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 “防止窃听?太好了,如果真的能防止窃听,那岂不是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于是这些人都急切的向匠户问道:“请问这三盏灯,具体的应该怎么用呢?” 匠户微笑着说道:“其实很简单,诸位把电话买回去之后,上面已经预留了一个插口。就把这个东西,查到插口里面就可以了。” “平时的时候,这三盏灯是灭着的,可以帮着诸位省电。当你们打电话的时候,白灯是亮着的。” “白天的时候,亮起来的白灯会提醒诸位,你们是在打电话,免得你们打到一半忘接了,拿着电话又不说话,白白浪费电话费。” 众人:“……” 谁会这么白痴? 或许大秦真的有这样的白痴,但是这样的白痴能买的起电话? 匠户又说道:“到了晚上的时候,这盏灯的作用就更大了。这盏灯可以提供照明,可以让诸位在打电话的时候,不至于太孤独寂寞。也不至于怕黑。” 朝臣:“……” 匠户接着说道:“至于这黄灯。黄灯的意思是,当前线路有些不安全。又被人窃听的可能性。当黄灯亮起来的时候,诸位就把电话放下。这样就安全了。”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 这时候,又有人问道:“至于那红灯,又是做什么的?” 匠户说道:“如果黄灯亮起来之后,诸位没有察觉到,依然在打电话。打的超过一刻钟之后,红灯就会亮起来。” “诸位大人看到红灯亮起来,那就可以知道了,你们肯定是被窃听了,而且被窃听很久了。” “这时候,诸位大人需要挂断电话,然后回忆自己刚才都说了一些什么。如果没有说大逆不道的内容,可以皆大欢喜,继续过日子了。” “如果不小心说了大逆不道的内容。那就……嘿嘿,准备棺材好了。” 朝臣们都哦了一声。 他们脑补了一下自己看到红灯的场景:电话粥煲的正开心,忽然看见红灯亮了。顿时发不出声音来,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全身无力,瘫倒在地……何其惨也? 从此以后,可能看见红色的东西就会畏惧吧。 这时候,周青臣忽然感慨的说道:“谪仙真是体贴啊,没想到谪仙在百忙之中,还为我们想的如此周到。” “诸位想想,大家看到红灯之后,就可以去买棺材了。这总比朝廷派人来抓,急匆匆的买棺材要好的多吧?” 朝臣:“……” 这家伙还真是个天才啊。居然能用这种角度吹捧。 人群当中,所有的朝臣都感慨不已。 唯独一位叫做甘皋的朝臣,一脸懵逼。 他看着桌上的三盏灯,疑惑的想:“红灯?黄灯?有吗?我看到的都是灰色的啊。” 随后,甘皋又自我安慰的想:“或许他们亮起来之后会变色吧。” 于是,甘皋随大流,也买了三盏灯回去了。 ………… 李斯带着灯泡回到了自己家中,然后亲手接到了电话上面。 他拿起电话,试着给一个老友波打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李斯微笑着说道:“马兄,别来无恙啊。” 那边的人惊慌失措的说道:“哎呀呀,丞相大人,千万不要叫我马兄了,我哪里承受得起?” 李斯说道:“今日闲来无聊,随便和马兄拉拉家常而已。什么丞相不丞相的。朝中的称呼,这时候就不用再提了。” “咱们私底下,就是以兄弟相称。” 那边从善如流的答应了,拘谨的说道:“是,一切听丞相的。” 李斯心不在焉的和那人说着话。 其实,他并不想和这人打电话。 今天这一通电话,其实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想看看新买来的三盏灯到底管用不管用。 第二个目的,是现在到了月末了,李斯的通话时长还没有用完。 他不想便宜了李水,所以打算浪费掉。 以前李斯打电话,总是坐在椅子上,轻松写意, 但是这一次,李斯很紧张,他一直盯着桌子上的三盏灯。 两个人正在说着的时候,忽然间,黄灯亮了。 李斯在心中惊呼了一声:“果然有人窃听。” 随后,他把电话重重的放下,挂断了。 李斯挂了电话,安全了,而电话另一边的马兄一脸懵逼。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突然给我挂了? 马兄摇了摇头,感慨的说道:“以前我和李斯,也算是患难之交了,那时候他也是马兄马兄的叫我。” “不过那时候的马兄,可比现在要亲热多了。现在的马兄,比较冰冷,比较没有人情味,完全都变成他李斯礼贤下士,不忘旧友的表演了。” 马兄身边的儿子说道:“父亲,这种事,其实我们可以投稿给将军小报。将军小报很喜欢这一类的素材。” 马兄有点犹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值得上报纸吗?” 儿子说道:“值得,怎么布置的?父亲你有所不知,更小的事都可以上呢。” 马兄哦了一声,说道:“那你去试试吧。既然丞相不拿我当人看,我就给自己赚点外快罢了。” 儿子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一刻钟后,他兴奋地回来了。 儿子对马兄说道:“哈哈,将军小报录用了我们的素材,给了我们一万钱。” 马兄大喜,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他问儿子:“将军小报具体怎么说的?” 儿子说道:“将军小报的人说,他们拟定了一个标题,就是:不忘旧友?是真的不忘,还是伪君子表演的道具?” “然后里面会罗列一些事实,比如丞相随意挂断旧友的电话等等。” 马兄有些担忧的说道:“这样写了之后,李斯会不会猜到是我们干的啊。万一他恼怒之下,报复我们怎么办?” 儿子微笑着说道:“父亲放心,这种事绝无可能。” 马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呢?” 儿子笑眯眯的说道:“我已经和将军小报的人打听过了。今日提供类似素材的人,已经有六个了。可以说,李斯挂断了六个人的电话。而且是至少挂断了六个人的电话。” 马兄感慨的说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啊。” 儿子说道:“是啊,太过分了,不过是当了丞相而已,昔日的玩伴就不算是人了吗?” 马兄嗯了一声:“算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了。咱们继续下棋。谪仙发明的这军棋真是好玩啊……” ………… 李斯坐在府中,还不知道他已经上了报纸,还不知道等到明天,他就会火一把。 他正在盯着红灯。 现在李斯已经不打电话了,但是他养成了习惯,养成了条件反射,总想看看红灯有没有亮。 只有确定红灯是熄灭的,他的心里才踏实。 这时候,有丫鬟走了过来,对李斯说道:“主人,这是西域来的石榴。” 李斯哦了一声,随手拿过来一个石榴。然后,他看到了红色的石榴籽,一个个的像是一盏盏红灯一样。 李斯立刻疯了一样把手中的石榴给扔了,然后大声说道:“以后这样的东西不要拿给我,不吃,一概不吃。” 丫鬟吓了一跳,默默地收拾了石榴,逃也似的跑了。 在逃跑的时候,丫鬟还在心里嘀咕:“老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失心疯了?”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去吃饭。 结果吃饭的时候,发现粥里面放了红枣。 那通红的枣子,像极了红色的小灯。 李斯气的差点把桌子掀了。 同桌吃饭的家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斯,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怎么搞的,哪来的这些邪火。 李斯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没有吃饭,不过倒也不饿。 他想了想,喝了两杯仙茶。 喝了茶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李斯觉得自己有点蠢蠢欲动了。 幸好,之前买了一个角色女子。 李斯就把这女子叫到了房中。 这女子有一个特点,就是长了一张高级脸,看谁都是一种不屑的样子。 李斯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才买回来的。 李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平日里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时间长了之后,李斯有点腻了。 因此,他格外喜欢这个女子,喜欢这女子看不起他的样子。 这让李斯很放松。觉得自己不用背着那么打的包袱了。 女子显然知道自己怎么取悦李斯。 她走过来,幽幽的说道:“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中用吗?” 这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就是这嘲讽的语气,让李斯兴致勃勃,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连连点头,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中用,中用,快来试试吧。” 女子微微一笑,宽衣解带,露出来了里面的亵衣。 红色的,很两眼,很漂亮。 然后……李斯不中用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龙精虎猛的谪仙 李斯很着急,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是……越着急越没用。 在女子嘲讽的眼神下,李斯彻底败下阵来。 以前女子的嘲讽是助兴,李斯可以在某种奇怪的心理下,冲锋陷阵,征服这个高傲的女子,获得快乐。 但是现在……现在不行了。这女子的嘲讽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嘲讽,李斯惭愧不已,套上衣服落荒而逃。 当他走出房门,被风一吹,忽然间清醒过来:我为什么要逃走呢?这是我家啊,我是这里的主人啊。 我只不过和她玩耍一番,助助兴叫她嘲讽我而已,我又不是真的怕她。 李斯很像转身回去,狠狠的打这女子一番,然她敢嘲讽自己。 但是,李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太丢人了,没脸回去了。 于是,李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结果他魂不守舍,进门的时候绊了一跤,身子向前一扑,把桌子扑到了,桌上的茶具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李斯狼狈的想要爬起来,结果手掌正好按在瓷片上,刺啦一声,手掌被划了一道口子。 然后……鲜红的血流出来了。 李斯看到红色的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去查一下,最近这些朝臣怎么回事。”李水对匠户说道。 那匠户愣了一下,问李水:“谪仙,要小人查什么?” 李水对匠户说道:“做一个合格的情报工作者,最重要的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以为收买几个仆役,打探一下消息就可以了?” “还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真相,还要从表面的消息中,看出不一样的内涵来。” 匠户还是一脸茫然。 李水有些无奈的拍了拍面前的报纸说道:“这份将军小报,你看了没有?” 匠户应了一声,说道:“小人看过了。” 李水说道:“既然你已经看过了,为什么没有发现问题呢?” “你看看这里啊,丞相李斯,御史刘留,司农王舒……等等等等,这么多朝臣,在一天之内,全都病了,你不觉得这里面蹊跷吗?” 匠户恍然大悟,点头说道:“是有些蹊跷啊。谪仙真是明察秋毫,小人望尘莫及啊。” 李水无奈的说道:“若你搜集情报的本事,有你拍马屁功夫的一半,本仙就放心了。” 匠户一脸惭愧的说道:“谪仙乃是天上人,而我是凡人,想要让谪仙满意,恐怕是不行了。这是从出生就注定的事,小人无法更改。唯一能做的,是努力罢了,一日比一日有进步。” 李水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相里竹叹了口气,对未央说道:“谪仙哪里都好,就是这厚颜无耻的劲头是在太厉害了些。引得这些匠户也不学好。” 未央噗嗤一声,笑了。 李水扭头看了看她们两个,心里有些诧异:“这两个家伙,搞什么鬼?最近总是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窃窃私语。该不会是……” 李水打了个哆嗦:“不会吧,公主可是正经人。可是,男的能有断袖之癖,难道公主就不能……” 李水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本仙生龙活虎,龙精虎猛,把公主照顾的连连求饶。公主怎么可能……” “难道说,我还不够生龙活虎?” 一时间,李水陷入到了自我怀疑中:这不可能啊。这样都不算生龙活虎,那什么算是生龙活虎?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没有耕坏的田,只有…… 李水打了个寒战。 就在李水自我怀疑的时候,匠户已经急匆匆的去调查了。 其实调查朝臣,也就那三板斧。收买府中的仆役,看看主人最近看了什么,然后从中分析出来。 毕竟,主人从来不把仆役当成人,办事的时候也不会回避仆役,甚至于会主动让仆役参与一些事情。 这就导致,仆役没有被收买的时候。很好用,一旦被收买,那就全都露馅了。 今日,李斯的秘密就全都被知道了。那些病倒的朝臣也全都被知道了。 匠户看着李斯的情报单,沉思良久,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丞相大人,进了那女子的房间之后,片刻之间就跑出来了,然后就病倒了?” “如此短的时间,难道丞相大人身体不行了,所以羞于见人,假装病了?” 匠户摇了摇头,又看另一个人的情报。 在几次出错之后,匠户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原来并非如此。 原来这些朝臣是害怕红色,可是为什么害怕红色,匠户就分析不出来了。 他只是把情报呈给了李水。 在匠户看来,这种事情,自己是做不到的,能力不及。剩下的只有靠谪仙来完成了。 李水正在看情报的时候,李信来了。 他纳闷的问道:“这是什么?” 李水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最近有很多朝臣都病倒了,我看看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信纳闷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朝臣了?这不像你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是关心我自己。这么多人同时病倒,会不会是传染病?如果是的话,以后可要远离他们了。” 李信点了点头:“这样就合理了。槐兄果然还是槐兄。自私自利,厚颜无耻,不忘初心啊。” 李水看了李信一眼:“彼此彼此。” 随后,两人相视大笑。 相里竹在不远处吐槽:“臭味相投,估计就是说的这种人吧?” 李信看了看情报,对李水说道:“这些人害怕红色?这种病倒是少见,看起来有点像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李水嗯了一声:“不过,红色只是匠户的猜测而已,我们还需要验证一下。” 李信说道:“怎么验证?” 李水说道:“明日,不是朝议之期吗?李兄,咱们两个去换一身衣服怎么样?明天去看看,这些朝臣是不是真的害怕红色。” 李信想了想那副场景,顿时咧嘴笑了,猥琐的说道:“好啊。我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随后,两个人兴冲冲的去了泰来衣帽店。 ………… 朝议之期,李斯等人还是如期到了。 毕竟他们不是真的病了,只是有点害怕红色而已。这不影响他们上朝。 这种事情,有点匪夷所思,甚至还有点丢人。幸好,那些捕风捉影的小报不知道具体原因,只知道病了。 李斯等人合计了一下,倒不如假装抱病前往,还能给陛下一种勤勉的感觉。 于是,李斯等人来了。 他们到了之后,立刻就收到了其他朝臣的关心。 这些朝臣关切的对李斯说道:“听闻丞相大人,病了,不知道这病……”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不算什么。些许小病而已,不影响我处理政务。” 朝臣们都纷纷感慨,说道:“丞相大人,真是勤奋啊。当为我辈楷模。” 李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李斯正在开心的时候,忽然远远地看见两个人,一个是李水,一个是李信。 李斯看见他们就有点倒胃口。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两位,今日来的倒是挺早。” 众人纷纷说道:“是啊,是啊。”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 对于谪仙,他们没什么可说的,谁知道会不会说多错多被针对上?那就太危险了。 李水笑眯眯的走过来,对李斯说道:“听闻丞相病了,没想到居然抱病上朝啊,如此勤奋,当为我辈楷模。” 李斯:“……” 他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话别人不是刚刚说过吗? 老实说,夸奖别人的话其实就那么几句,难免会重复。 但是,最近出了窃听事件,弄得李斯疑神疑鬼的,所以他总觉得是被人窃听了。 李水笑呵呵的对李斯说道:“丞相大人气色倒是不错啊,满面红光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这个满面红光的红字,立刻让李斯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是……他忍了。 李信在旁边说道:“哎呀呀,这天气有些热了啊。” 朝臣们看着天上的乌云,感受着冬日的朔朔寒风,心想:李大将军这是怎么了?补药吃太多了? 随后,李信把外衣脱了,交给了旁边的小宦官。 露出来了里面红色的里衣。 顿时,李斯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晃晃想要晕倒。 李信惊呼了一声:“丞相大人怎么了?” 随后,他快步上前,一伸手把李斯给扶住了。 李斯倒在李信怀里,眼睛里面全都是晃动不休的红色。 他艰难的推了李信一把,虚弱的说道:“莫挨老夫。” 李信被李斯推开了。然后,李信一脸委屈的说道:“丞相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下官只想关心你啊。” 李水同情的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你虽然是大将军,但是你别忘了,丞相那可是丞相啊,地位比你要高得多。” 李信一脸委屈的说道:“我知道了。” 李斯气的头疼,被红色晃得头疼。 这时候,他又听见有些朝臣窃窃私语,说什么:“丞相果然变了啊。” “最新一期的将军小报你看了没有?听人说,丞相做了丞相之后,总是随意挂断昔日老友的电话。” “唉,身在其位嘛。丞相这么干,其实我也能理解。只是我觉得,完全可以做的隐蔽一点嘛。何必这么明目张胆呢?” 李斯听到这种言论之后,顿时急火攻心,彻底晕过去了。 当李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守在旁边的家人,有些茫然的说道:“难道,是老夫出现幻觉了吗?我怎么记得我去上朝了?” 家人说道:“主人,你是去上朝了,但是在上朝的时候晕倒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了,丞相抱病前往,却体力不支,个个都称赞丞相为楷模呢。”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其实,那些小报不仅盛赞李斯乃是时代楷模,而且还吐槽了一下李斯当了丞相之后就变了。 不过,考虑到李斯的病情,家人都没有说罢了。 ………… “谪仙最近研究出来了一种新东西,叫做顺风耳,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不过有个坏处,用的多了之后,耳朵会失灵。这是机密消息,谪仙说了,只告诉一部分最信得过的人,你们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啊。” 商君别院,开始流传一些消息。 那些科研工作者听了之后,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有些好奇的人,认真的问传播消息的匠户:“这顺风耳,具体是什么原理?” 匠户们把眼睛一瞪,说道:“我怎么知道?” 科研工作者们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这话……也有道理。这些匠户,忠心耿耿,但是文化水平比较低。他们不知道,确实情有可原,挺正常的。 几天后,顺风耳的消息上了报纸。 又是街头上不知名的非法小报。 因为消息太过惊悚,买报纸的人很多。 李水命人盯紧了那个报童,但是没有打草惊蛇。 其实这样的事情很多,你以为抓到报童,就可以顺藤摸瓜,把幕后主使抓到了。 其实事后发现,和报童交易的,一直是一个蒙面的陌生人,报童根本报不出来对方的名字。 线索断了,查无可查,而且还打草惊蛇。 损失太大了。 于是,李水只是命人盯紧了报童而已,他的主要行动,都在商君别院内部,要从内部把内奸找出来。 顺风耳的消息,只告诉了一半科研工作者。 现在李水已经锁定了这一半人,然后又让人把这些人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什么也不做,另一部分,给他们传递了一个消息:最近,谪仙研究出来了一样东西,可以让人龙精虎猛,三日三夜都不知疲倦。但是有个后遗症,用过一次之后,一个月之内都疲乏无力。 第二天,这消息又见报了。 李水再接再厉,又分出去一半人,胡诌了另一个新发明:谪仙准备研究一种药丸,吃了之后,一个月不饿,饥荒之年,可以救人。但是这药丸价格昂贵,一枚需要一镒黄金。 果然,消息又见报了。 咸阳百姓议论纷纷:谪仙真是龙精虎猛,精力旺盛啊。这新发明真是层出不穷,而且匪夷所思。 第七百八十四章 商君别院凌霸事件 小道消息满天飞,而商君别院总是隔几天就在报纸上辟谣。 久而久之,众人都有一种感觉,那些没有刊号的黑报纸,上面的内容不可信。 不过,虽然众人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但是小报的谣言,还是会让一部分人深信不疑。 所以……打击小报是早早晚晚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朝廷还没有研究出具体的措施来罢了。 “槐兄,奸细找到了吗?”李信笑眯眯的问道。 李水点了点头:“找到了。是一个叫柏涙的人。” 李信看了看柏涙的资料:“哎呦,还是商君别院的科研人员啊。” “这家伙对商君别院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这么抹黑你?” 李水叹了口气,使劲揉着太阳穴:“我也想知道啊,谁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抹黑我?不过这家伙是从外面招募进来的,并不是我们商君别院土生土长的科研人员,也许刚刚来的的时候,就是带着任务来的吧。” 李信哦了一声,然后问李水:“槐兄,你打算怎么对付这家伙?” 李水想了想,说道:“怎么对付他吗……” 他对李信说道:“先想办法,打探一下他的底细吧。” 李信问道:“怎么打探?” 李水笑了笑:“当然是老办法了。” 于是,李水叫来了两个匠户。 这两个匠户都是老熟人了。一个是牛犊,一个是牛鼻。 牛鼻是牛犊的表哥,为人粗犷,没什么文化。被牛犊举荐到商君别院之后,负责看大门。 没想到这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进进出出的人吆喝的像是牲口一样。 屡次接到投诉之后,牛鼻被撤掉了。 不过,李水及时的发现了他的才华,把他留下来了,让他做别的事情。 现在牛鼻和牛犊变成了一个组合,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专门做一些刺探情报的事情。 柏涙是科研工作者,曾经因为发明沼气原理而获得专利,被商君别院特招进来。 这些被特招进来的科研工作者,都住在一栋小楼里面。 这小楼有点像是后世的学生宿舍,不过李水给他们的待遇很高,都是独门独户的,算是筒子楼了。 这些科研工作者都很满意,毕竟四舍五入,算是在咸阳城安家了。 咸阳城的房价多贵啊,还是这里好。光是租房子的钱就能省下不少呢。 这一日,他们忙了一天,在食堂吃过了饭,正喜气洋洋的回到宿舍。 忽然看到下面贴了一张告示。 这告示说,因为最近频频发生盗窃案件,经过缜密的研究,认为是有内贼在宿舍。 所以商君别院决定,要给宿舍增加两个宿管。 科研工作者看到这告示之后,都十分纳闷:“盗窃案?没有听说啊。谁丢东西了?没有吧?” “难道有人丢了东西,害怕遭到报复,所以不敢说?不至于这么怂吧?” 科研工作者议论纷纷,但是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们走到了自己宿舍。 没想到,他们刚刚回去,就看见牛犊和牛鼻站在宿舍里面。 牛犊微笑着说道:“诸位朋友,想必你们不少人都认识我了,我是牛犊。这一位是牛鼻。” 牛鼻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介绍我做什么?不出三天,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认识我。” 随后,牛鼻的目光在这些科研工作者脸上扫了一遍:“在我查出来谁是贼人之前,你们都有嫌疑。换而言之,你们在我眼里,都是贼。”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怒气冲天。 科研工作者,在以前那就是不好好种田,整天异想天开的蠹虫。但是谪仙当政之后,他们就是大秦最有用的人才。 因此,这些人也被培养的十分心高气傲。 面对牛鼻这种不客气的话,他们立刻就受不了了。有些人甚至想要直接甩袖子离开了。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才,无论到哪都是受欢迎的。 牛犊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安抚这些科研工作者,说道:“牛鼻也是抓贼心切嘛。他抓贼也是为了诸位的安全。” “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忍耐一时好不好?等真相大白,我亲自给诸位赔礼道歉。” 科研工作者都向牛犊拱了拱手,说道:“赔礼道歉,那就不必了,咱们都是朋友,这些不算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不同他一般见识了。” 牛犊连连道谢。 牛鼻还站在楼道里面大放厥词:“不和我一般见识?呵呵?简直是狗屁。你们心虚了吧?还不跟我一般见识,你们凭什么敢见识我?” 这些科研工作者都紧紧的关上了房门。 ………… 夜深人静了,众人都睡着了。 柏涙忽然从床上爬起来。 他倒不是要传递情报,而是……忽然觉得有点尿急,想要去厕所一趟。 筒子楼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厕所是公共的,在楼道中间,有一个厕所间。 其实这已经够好了,毕竟之前他们住的房子,茅房总是在院子里面。 夏天的时候倒也罢了,一旦到了晚上,那家伙……寒风刺骨啊。有时候柏涙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冻成冰雕。 现在好了,至少厕所是在楼道里面,虽然不如房间里面暖和,但是很快就暖和了。 据说,这里很快就要通上暖气了。 暖气这东西,也是科研工作者发明的,据说和火车有关,什么锅炉之类的。 这不是柏涙的专业,他就不太清楚了。 柏涙刚刚走到厕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柏涙吓了一跳,喝道:“是谁?” 那呼吸声忽然消失了。 柏涙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半夜的,不要开这种玩笑啊,你到底是谁?” 那人依然不出声,依然没有声音。 柏涙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道:“我可不怕你,我告诉你啊,我是商君别院的人,有谪仙保护。” 早就听人说,厕所是阴气很重的地方。有什么妖魔鬼怪,总是藏在厕所里面。 难道说,这里有孤魂野鬼? 柏涙有点害怕,但是不去这个厕所吧,身体又不允许。 就在柏涙犹豫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脖颈。 这手冷冰冰的,吓得柏涙一哆嗦,然后就再也收敛不住了。 然后,柏涙耳边响起来了炸雷一样的声音:“哈哈,你这个贼人,让我抓住了吧?” 柏涙缓缓的回头,看见牛鼻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就在后面。 柏涙勃然大怒,挣脱了牛鼻的掌控,指着他说道:“你搞什么鬼?” 牛鼻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这贼人,今日总算被我抓到了。” 柏涙深吸了一口气,对牛鼻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柏涙。” 牛鼻淡淡的说道:“被我抓到了。还想抵赖?” 随后,他从身上拿出一面大铜锣来,一边敲一边大声呐喊:“来人啊,来人啊,瞧一瞧看一看啊。老子抓到贼人了啊。” 柏涙几番想要挣脱,但是始终挣脱不开。 随后,厕所里面挤满了人。 大家看着被困在里面的柏涙,都有点意味深长。 老实说,柏涙平时还算老实,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偷东西的贼。就算真的要投票选择一个人是贼,也轮不到他。 但是……这个人既然被牛鼻堵在厕所里面了……那估计就真的有原因吧。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于是,众人看向柏涙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柏涙有些恼火的说道:“你们为何这样看我?难道当真觉得我有问题吗?” 有人之前因为洗脚水的事情和柏涙闹了点小摩擦,这时候趁机说道:“你当然有问题了,否则的话,牛鼻别人不抓,为什么偏偏抓你呢?” 柏涙:“……” 众人一听这话,觉得似乎有道理啊。 柏涙看见所有人都在点头,顿时急了。 他大声说道:“这个牛鼻,他是无事生非,故意坑害我。” 这时候,人群中那人又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故意坑害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也有问题。” 柏涙:“……” 这话好有道理,竟然让人无言以对啊。 就在这时候,有人指着柏涙说道:“诸位快看,他尿裤子了。” 牛鼻哈哈大笑:“看看,他已经吓尿了,还说没有偷东西?” 柏涙气的差点晕过去。 他咬了咬牙,对牛鼻说道:“你说我偷了东西。好,那你告诉我,我偷什么东西了?” 牛鼻说道:“至于你偷了什么东西。我现在还不知道。” 柏涙说道:“捉贼拿脏,你连我偷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是贼人?” 牛鼻说道:“这还不简单吗?大半夜不睡觉,你在楼道里面鬼鬼祟祟的走,还不是在偷东西?” 柏涙气的连连跺脚:“我是来如厕的。” 就在柏涙脚下,有一摊黄色的不明液体。他这么一跺脚,顿时激起液体,溅的到处都是。 周围的科研工作者齐齐后退。 柏涙对牛鼻说道:“你立刻给我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就给我赔礼道歉。否则的话,我要状告到谪仙面前。” 牛鼻呵呵冷笑了一声:“我现在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只要我把你抓了,查查你的来历,看看你最近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也许就能找到你的同伙了。” 牛鼻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惊:查自己的来历?查自己的同伙?那样的话,泄露消息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柏涙顿时有些犹豫了。 而这神色,立刻被牛鼻捕捉到了,他指着柏涙哈哈大笑:“诸位看到没有?他害怕了。” 柏涙咬着牙说道:“我没有害怕,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是……哼,清者自清,如果你没有证据,那就放我走。” 两个人正在僵持的时候,牛犊来了。 牛犊对牛鼻说道:“哎呀呀,你明明没有证据,怎么好抓了人家呢?快把人放开吧,谪仙早就说过了,怀疑并不能作为证据啊。” 牛鼻冷哼了一声,伸手把柏涙放开了,然后指着他说道:“你不要被我抓住,否则的话,哼哼。” 柏涙快要哭了。 牛鼻走了,留下柏涙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 众人也都走了,不过他们走的时候都在窃窃私语,很显然,是在偷偷议论柏涙。 柏涙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要忍着,别人看不起自己,但是自己要看不起自己,否则的话,那就真的没救了。 柏涙在心中呐喊:我才不是小偷。 可是……可是有人信吗? “我是相信你的。”耳边传来一个和善的声音。 柏涙一回头,看到了一脸真诚的牛犊。 这一瞬间,柏涙的眼泪决堤了。 他低声抽噎起来。 牛犊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坚强,快回去睡觉吧,记得把裤子换一下。” 柏涙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很感激的看了牛犊一眼。 雪中送炭,真的让人觉得很温暖啊。 柏涙默默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忽然,牛犊又叫住了他。 柏涙回过头来,很感激的说道:“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牛犊说道:“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尽管去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柏涙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柏涙很久才睡着。 有时候,他痛恨牛鼻的无中生有,有时候,他感激牛犊的和善。 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才合眼。但是很快,到了去实验室的时候了,于是柏涙强睁睡眼,勉强坐了起来,然后向外面走。 结果在大门口的时候,碰到了牛鼻。 牛鼻看见柏涙之后,立刻哈哈大笑:“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昨天晚上忙着偷东西,所以没有睡好吗?” 柏涙没有搭理他,直接进了实验室。 没想到,牛鼻跟了进来,对所有人宣布:“诸位,你们要小心了,这里有一个贼,是有可能偷东西的。珍贵的试验样品,一定要小心存放。” 众人看了看柏涙,顿时提高了警惕。 柏涙:“……” 李水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幸好柏涙是奸细,否则的话,我都要同情他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坦白从宽 柏涙是哭着走出实验室的。 因为他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这些人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偷东西的贼。 柏涙想要争辩,但是没有人听他说话。 而且柏涙发现,谣言这东西,真的是越传越多,越传越离谱。 现在已经有人说,柏涙偷了很多钱。还有人说,柏涙偷了别人的新衣服。还有人说,柏涙偷了别人的传家宝。 每一个传言都有鼻子有眼。 柏涙忽然觉得,其实活着挺没意思的。 他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进了公共场所。 结果他刚刚进去,就被人堵在里面了。 柏涙看见为首者也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叫赵槎。 平时柏涙和赵槎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赵槎也不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义感爆棚的人。 因此,柏涙倒也不是太害怕。 他只是平静的问:“怎么了?” 赵槎看着柏涙,皮笑肉不笑。 柏涙有点不安:“到底怎么了?” 赵槎说道:“我前几天,刚刚丢了一块玉佩。” 柏涙哦了一声:“那是挺倒霉的。” 赵槎丢玉佩的时候,嚷嚷了很久,所以柏涙对这事也略有耳闻。只是此事与自己无关,柏涙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赵槎说道:“以前我不知道丢在哪了。但是现在……我怀疑是你拿走了。” 柏涙:“我去……” 他有些悲愤的说道:“我没有。” 赵槎呵呵笑了一声,他淡淡的说道:“人人都知道。你是咱们商君别院的贼,你敢说你没有?” 柏涙咬着牙说道:“你有证据吗?” 赵槎说道:“我若有证据,早就把你送到官府了。岂能容你在此逍遥?” 柏涙说道:“我没有偷你的玉佩,你若没有证据,趁早放我走。” 赵槎呵呵冷笑了一声:“你说没有偷,便是没有偷吗?我们可要搜查一番。” 随后,几个人上来扒柏涙的衣服。 柏涙勃然大怒,大呼小叫。 很快,周围有一群人围观。 但是,只有人围观,并没有人上前帮忙。 很快,柏涙被扒光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 柏涙觉得自己已经没脸活下去了。 赵槎带人翻找了一番柏涙的衣服,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个贼人倒是挺聪明,提前把玉佩藏到别的地方了。兄弟们,我们盯紧了他,不要再让他有作案的机会。” 众人都应了一声,然后像是一阵风一样走了。 柏涙抱着衣服,急匆匆的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路上的时候,他听到大家正在议论。 有人说道:“这家伙怎么被扒光了?” 另一个人说道:“这还看不出来吗?偷东西被抓住了呗。” 又有人说道:“可是他说自己是冤枉的。” 有人冷笑了一声:“哪个贼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又有人说道:“可是有人说,没有找到证据。” 之前那人呵呵冷笑了一声:“证据?没有证据牙就不是贼了吗?如果东西不是他偷的,那为什么要查他?就算没有证据,这家伙八九不离十,也不是什么好人。”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柏涙听到这话之后,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在临死之前,总得沐浴更衣吧? 不不不,绝对不能悄悄的死。 死在自己的房间,恐怕死了之后,还要被人扣上一顶帽子,说是畏罪自杀。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柏涙想了一会,忽然横了横心。 他决定了,今天晚上就寻死,不过不是死在自己的房间,而是死在赵槎门口。 不要用上吊,不要用服毒,要用最惨烈的方式,用刀割开自己的脖子,把血喷洒在他的大门上。 以死明志,忠烈千秋。 柏涙越想越激动,于是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洗了个热水澡。 透心凉的冷水浇在身上,没有浇灭他心中的熊熊火焰。 柏涙已经决定去死了,谁也拦不住他。 当天晚上,柏涙把门反锁,然后在里面磨刀霍霍。 一把刀磨得锃光瓦亮。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自杀了。 很快,午夜到了。 柏涙悄悄地打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楼道里面。 他知道赵槎住在哪,所以很快找到了他的住所。 在赵槎的住所门口,柏涙把刀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一刻,柏涙忽然有点恍惚,他想起来不久前,也是在这个时间,他来到楼道里面上厕所。 只是万万没想到,被牛鼻给撞见了。 从那时候,自己的厄运就开始了。 被人诬陷成为贼,被人各种侮辱。 照这么说,牛鼻才是罪魁祸首啊。 想到这里,柏涙忽然很想去牛鼻门前自杀。 但是……赵槎也很气人。 一时间柏涙有点犹豫了。 就这么一犹豫,柏涙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来到商君别院,是有任务的。现在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能轻易言死呢? 于是,柏涙打算再苟活一段时间。 当他提着刀往宿舍走得时候,周围的宿舍忽然都打开了门。 柏涙吓了一跳。 紧接着,他手里的刀被夺下来了。然后,他被人被人用绳子绑起来了。 混乱中,柏涙听到有人喊道:“抓住了,抓住了。抓住贼人柏涙了。好家伙,真是心狠手辣啊,居然想要杀了赵槎,见过报复人的,没见过这样报复的。多大点事啊,不就是扒光了衣服吗?” 柏涙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大声叫道:“我没有要杀人啊。我是要自杀,我没有……” 可惜,他的嘴很快被堵上了。 在经过自己宿舍门口的时候,柏涙看见牛鼻正带着人在里面搜查。 柏涙心中大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随后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一切都秘密都没有放在宿舍,而是放在了另一个稳妥的地方。 想到这里,柏涙稍稍放下心来了。 不要坏了那位大人的事情就好。 随后,柏涙被拖走了。 当走出大门的时候,柏涙忽然想到:自己很可能无法回来了。 他东张西望,想要找到牛犊的身影。 他不指望这牛犊能救命,但是牛犊是唯一曾经相信他的人,善待他的人,他想在临走的时候向牛犊告别。 当时有人在柏涙身边说道:“你东张西望什么?贼心不死,还想偷东西吗?” 随后,柏涙感觉后脑勺来了一下重击。 然后,他扑倒在地了。 当柏涙再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已经被关进反思室了。 反思室,原本是用来给人反思的。自愿进来,自愿出去,吾日三省吾身。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关押别人的地方。 主要关押那种,有些嫌疑,但是又没有定罪的罪犯。 凡是到这里来的人,都要经受一番盘问。 据说这里没有严刑拷打,但是想要什么都不吐露,完好无损的走出来的人,目前一个都没有。 于是,柏涙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在反思室坐了多久,门被推开了。 柏涙看着进来的人,有些诧异。 这些人,有食堂的赵大妈,有扫地的李大娘,有织布的王大婶。 柏涙看着这些人,有些纳闷的想: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不是要审讯吗? 赵大妈看着柏涙,微微一笑,说道:“多大年纪了?” 柏涙说道:“三十二岁。” 李大娘问道:“有未婚配啊。” 柏涙:“还没有。” 王大婶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姑娘,人品不错,十分踏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触一下。” 柏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跟哪啊。怎么了就有个姑娘。 我不是因为偷东西被抓来了吗? 王大婶对柏涙说道:“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柏涙说道:“愿意,自然是愿意的,不过……” 王大婶又说道:“既然愿意,就把你的基本情况说一遍吧,祖籍在什么地方,现在居住在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一年赚多少钱,有没有在咸阳城中买房置地。” 柏涙:“……”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还……还真的要给我介绍女子吗?” 王大婶说道:“废话。” 柏涙只要说了一遍自己的基本情况。 然而,这王大婶就像是智障一样,一连问了三四遍。记住了前面忘记了后面。 柏涙有点无语的想:“这些人怎么搞的?” 他干咳了一声,对王大婶说道:“我暂时不想成家立业,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王大婶淡淡地说道:“别走,我问完之前,你走不了。” 这句话,让柏涙有一种在过堂的感觉了。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犯罪嫌疑人。 柏涙对王大婶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问我这些?” 王大婶哦了一声:“我平日里给人说媒说习惯了,审讯犯人的时候,喜欢问这些东西,否则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柏涙:“……” 王大婶喝了一声:“柏涙,你方才的财产我也了解了一下,凭你的发明,以及商君别院给你的工钱。你的收入虽然丰厚,但是不可能在咸阳城中买得起宅子。你怎么解释那些钱是从哪来的?” 柏涙冷汗直流,他辩解道:“我什么时候说买宅子了?我若在咸阳城中有宅子,我何必还要住在宿舍呢?” 王大婶说道:“你没有宅子吗?我们在你的宿舍当中,搜出来了这本房契。” 柏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是祖上留给我的。” 王大婶说道:“可是你放在说,你祖上世世代代都在赵地,他们怎么给你留下咸阳城中的房子?” 柏涙说道:“因为……因为……因为我父亲留下来的不是房子,而是钱财,我得到钱财之后,在咸阳城中买了宅院。” 王大婶说道:“他给你留下的钱财?可是据你所说,你父亲是工匠,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柏涙说道:“我父亲,我父亲乃是能工巧匠。” 王大婶冷笑了一声:“能工巧匠,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忽然,她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柏涙,你别给我狡辩。你老实说,是不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偷偷变卖,靠着这种手段,弄了一些横财。” 柏涙使劲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 王大婶指着墙上的一副对联说道:“你好好思量思量。” 那副对联很有特点。 上联是:吾日三省吾身,三思而后行。 下联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据说每一个进来反思室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对联什么玩意?上下联字数都不一样。 但是当被审讯一番,终于精疲力尽的出去的时候,这些人就只有一个念头了:这对联说的真对,真后悔之前没听。 柏涙一通胡思乱想,而王大婶等人则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回去之后,就会搜查你的所有地方,到那时候,你偷来的赃物可就藏不住了,你好自为之。” 柏涙呵呵了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 他的东西根本不在宅院当中,所以不怕搜查。 随便查吧,老子不怕。 至于名声坏了…… 坏了就坏了吧。 柏涙已经绝望了。 这几个大妈走了之后,柏涙就在反思室发呆。 这期间,曾经有不少人来看他。 有人进来之后,讽刺柏涙几句。有人进来之后,踹柏涙几脚。 柏涙默默地承受着。 可是任何承受都是有限度的。 渐渐地,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柏涙又想寻死了。 这样的活着,有什么尊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进来了。 柏涙一看那人,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 是牛犊。 牛犊看着柏涙,幽幽的叹了口气,第一句话就是:“那些人太过分了。” 雪中送炭,何其珍贵。 柏涙上前一步,握住了牛犊的手。 牛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受苦啦,其实,这样的遭遇,我也有过,所以我很同情你。” 柏涙:“啊?” 他看着牛犊,万万没想到,在商君别院风风光光的牛犊,居然也有这样的经历。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牛犊亲近了很多。 第七百八十六章 可以叫您犊子吗 柏涙认真的看着牛犊:“先生也被人诬陷过吗?” 牛犊说道:“也不是诬陷,算是冤枉吧。” 柏涙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道:“能和我说说吗?” 牛犊笑了笑:“当然可以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叹了口气,对牛犊说道:“想当初,谪仙刚刚进入咸阳城,刚刚创办了这商君别院。” “那时候,谪仙宴请所有人喝酒,席间我是最穷的一个,也不怎么合群。结果谪仙的玉佩丢了。” “所有人都怀疑是我偷的,于是勒令我交出来。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又上哪把玉佩交出来呢?” “这些人却不管,抓住我就是一顿暴打。他们先是搜身,然后是搜索住处。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却把我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砸烂了。” 柏涙有些同情的看着牛犊。 牛犊笑了笑,说道:“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却依然没有放过我,反而像是恼羞成怒了一样,更加用力的打我。” 柏涙怒气冲冲的锤了一下地面:“真是欺人太甚。” 牛犊嗯了一声:“是啊,欺人太甚。不过我一直没有吭声,没有承认。” 柏涙说道:“没有做过,凭什么承认?” 牛犊说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没有做过,凭什么承认?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扭头看了柏涙一眼,说道:“我当初的经历,与你是何其相似啊。因此我看到你之后,立刻就起了同情之心。” 柏涙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对牛犊说道:“先生肯相信我,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牛犊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我相信你是一个好汉子,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柏涙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问牛犊:“后来,怎么样了?” 牛犊呵呵笑了一声:“后来嘛,后来谪仙的玉佩找到了。原来是如厕的时候,掉进了溷厕当中。” “好在前两天刚刚淘过了厕所,所以没有掉下去,否则的话,我的清白就彻底完了。” 柏涙也一脸后怕的说道:“好险。” 牛犊点了点头。 他对柏涙说道:“再后来,我就被人放下来了,没有道歉,没有安抚。谪仙只是指着溷厕中的玉佩说道:我不要了,赏你了。” 牛犊在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就是这个了。” 柏涙惊讶的看着牛犊:“你……你还真的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牛犊嗯了一声:“那时候穷啊。一块玉佩,价值太高了,别说掉在了粪坑当中,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拿出来啊。” 柏涙缓缓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牛犊忽然说:“你是不是在鄙视我?” 柏涙吃了一惊,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牛犊呵呵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竟然从粪坑当中捡玉佩,为了一点点钱财,连脸面都不要了,十分的不堪?” 柏涙连忙说道:“真的没有。” 牛犊哈哈一笑。 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其实,这玉佩固然是值钱,但是我现在不缺钱了,我依然将他戴在身上,你可知道为什么?” 柏涙摇了摇头。 牛犊说道:“我戴着这块玉佩,就能想起来当日所受的屈辱。” “玉佩已经被我冲洗干净了,但是我总能隐隐约约的仿佛能够闻到上面的臭味。” “这臭味就是在提醒着我,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做被人看得起的人。我在商君别院,投机钻营,不择手段,为的就是让人看得起。” 他对柏涙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把那些人当兄弟吗?呵呵,我其实恨他们入骨。” 柏涙听到牛犊这么说,顿时将他引以为知己了。 原来,牛犊是商君别院的异类啊。 当然了,李水并没有丢过玉佩,牛犊也没有这样悲惨的经历。一切都是在编故事,在欺骗柏涙罢了。 而柏涙这家伙,真就可怜兮兮,被人骗的团团转。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之后,柏涙对牛犊说道:“先生,我能叫你牛兄吗?” 牛犊笑了:“为何不可?” 柏涙忽然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使不得。” 牛犊纳闷的问道:“为什么使不得?” 柏涙说道:“因为牛鼻也姓牛。” 说到这里,柏涙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仿佛带上了哭腔。 牛犊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然后说道:“罢了,你就叫我犊兄吧。” 柏涙想了想,说道:“我们读书人,尊称一个人的时候,会加上一个子。” 牛犊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孔子孟子墨子庄子,都是尊称了?” 柏涙说道:“正是。” 然后他一脸尊敬的看着牛犊,说道:“我到了商君别院之后,你是帮我最多的一个人。我在这里最尊敬的就是你了。请允许我叫你一声犊子。” 牛犊点了点头,说道:“不必客气。”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牛犊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样,对柏涙说道:“犊子,其实我在商君别院很孤独,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牛犊说道:“为何?” 柏涙说道:“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来这里,是认认真真做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我不行。我是有任务在身的。” 牛犊顿时一震紧张,不过他努力的让自己放松下来,免得被柏涙看出来不对劲。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有什么任务在身?” 柏涙说道:“我小的时候,生活条件其实不错。但是后来遇到了一场变故。家道中落,以致于赤贫。” “最惨的时候,我曾经在街上讨饭吃。但是百姓们普遍都不富裕,所以,他们能吃饱的时候,我就挨饿,他们挨饿的时候,我就要饿死了。” “幸好后来日子好过了一点,百姓们能吃饱了。我也就半饥半饱的过日子。” “有一次,我看见有一个黔首,用吃剩下的饼喂狗,我这心疼的啊。我就把饼捡起来,塞进了嘴里。” “谁知道那条狗生气了,冲过来撕咬我,狠狠的拉扯我的腿。” “我和那条狗大战了一个时辰,终于,我掐住了它的脖子。狗爪子在我身上乱挠,给我胸口留下了很多抓痕。” 说到这里,柏涙忽然把自己的上衣解开了。 牛犊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有很多触目惊心的伤痕。 牛犊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感觉柏涙这家伙,这点就被人开膛破肚了。 柏涙叹了口气,对牛犊说道:“我杀了那条狗之后,就吃了他的肉,那是我第一次吃饱饭,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不过,吃肉之后,我很快就被人给抓住了,狗主人将我打了个半死,然后把我拴在门口,让我帮他看门。” 牛犊:“……” 柏涙说道:“不过,我始终是比狗聪明的,我想了很多办法,终于把锁弄断了,然后趁着半夜天黑,逃了出来。” “我不敢再回自己的故乡,只是向远处逃,想要跑的越远越好。这一逃就是很久。后来我遇到了好心人。他帮我找了一个掏粪的活计,从此以后,我就在那里干活了。” “有一次,我跟着几个师傅一块干活的时候,他们当中有人想要拜厕神。” 牛犊摆了摆手,说道:“你等等。厕神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柏涙连忙紧张的嘘了一声,对牛犊说道:“犊子,可不敢亵渎啊。厕神,乃是溷厕之神,很灵演的。” “如果不敬厕神,进到溷厕之后,很有可能不太顺利,然后大解干燥流血。” “咸阳城中的淳于越博士,你听说过吧?据说此人就不敬厕神,结果触怒了厕神,厕神让他苦不堪言。” 牛犊:“……” 哦,闹了半天淳于越的痔疮是不敬厕神造成的?什么玩意嘛。 牛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候,柏涙又说道:“除此之外,还有我们掏粪工了。如果不敬厕神,很有可能出事。” “那天那位师傅拜了厕神之后,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来,将火星吹到了溷厕之中。” “赶巧了,那溷厕有些特别。开的口子特别小,然后轰然一声,发生了爆炸。当时我距离比较远,剩下的三个人都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就死掉了。” 说到这里,柏涙把裤子解开了,说道:“但是我正背对着他们,在远处如厕,所以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牛犊看了看,发现柏涙的下半身像是枯树皮一样。 牛犊有些纳闷的说道:“不对啊,你们不是掏粪工吗?溷厕不是就在这里吗?你为什么要去远处如厕?” 柏涙苦笑了一声,说道:“犊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这种人,哪有资格上厕所?溷厕,那是贵族用的,至少也是上等人用的。” 牛犊说道:“现在不是已经在逐步取消这种等级了吗?” 柏涙说道:“是,现在已经基本上取消了,但是……也并没有全部取消,在民间还是有的。” 牛犊缓缓地点了点头。 柏涙说道:“那几位师傅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掏粪了。每一次干活的时候,我都小心翼翼,严禁烟火。” “但是我脑子里总是萦绕着当时的景象,我想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是有人在粪坑之中藏了炸药吗?” “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家中原先阔绰过,所以我想一个问题,会一直想下去。直到有一天,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发现粪便在发酵之后,会产生一种气体。这种气体是可以点燃的。” “因为这东西在沼泽之中也有很多,因此我给它命名为沼气。进而我又发现,不仅分辨可以,枯枝败叶,只要发酵密之后,都能产生这东西。” “以后冬天特别冷的时候,就可以利用这东西取暖了。当然了,要利用它,必须要小心翼翼,绝对不能再爆炸了。” “当时我没有意识到,这个发明有什么用。直到我遇到了一位贵人,鼓励我来咸阳城申请专利。” “其实我连路费都没有,是那位贵人送我的。” “其实那位贵人,同样家道中落,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我要好一点罢了。” “我在临走的时候,曾经向贵人发誓,一定要在咸阳城中有所作为,好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牛犊问道:“你打算怎么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呢?” 柏涙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实话。 他含含糊糊的说道:“自然是给他所有的我有的东西。帮助他得到任何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我要帮他恢复过去的荣光。” 柏涙苦笑了一声,对牛犊说道:“本来,要做成这件事还是很简单的。毕竟我在商君别院,这里的设备很完善,想要有所成就不是太难。” “如果能拿到谪仙化学奖的话,更是可以一步登天了。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被人诬陷为贼人,所有人都躲着我。我任何事情都做不了了。” 牛犊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也未必,旁人躲着你,你可以不必理会他们,自己研究自己的就好了。” 柏涙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 柏涙缓缓地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牛犊微微一笑,拍了拍柏涙的肩膀:“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朋友,你可以向我说。” 柏涙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牛犊向柏涙告辞,然后离开了。 柏涙坐在反思室,看着房梁,心想:或许,依靠牛犊,我可以在商君别院有一番作为?或许……我甚至可以完成主人的任务。 只是不知道,这个牛犊到底是不是可靠啊。 柏涙胡思乱想的同时,牛犊已经见到了李水。 李水问道:“怎么样了?” 牛犊说道:“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虽然没有彻底相信我,但是也差不多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你要继续努力,争取获得他的全部信任。” 第七百八十七章 给你引荐一个人 牛犊说道:“其实,要争取他的全部信任,并不是太困难,还需要大人帮我一把。” 李水好奇的问道:“怎么帮?” 牛犊在李水耳边说了两句话。 李水听完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好。” 第二天,柏涙被人从反思室放出来了。 毕竟确实没有证据,总是关着也不合适。而且趁着这个时间,商君别院的人已经搜查了柏涙的所有住所,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家伙把东西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个不是他自己家的地方。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他的同党。 为此,牛犊必须要获得柏涙更多的信任。 柏涙从反思室出来之后,立刻在商君别院东张西望,他希望找到他的好兄弟:牛犊。 然而,柏涙却没有看到牛犊的影子。 柏涙有点纳闷,不过还是向宿舍走去。 昨天的时候,柏涙是不愿意回宿舍的。他因为受人排挤,已经有些害怕了,已经不想面对那些人了。 但是想现在,柏涙倒没那么害怕了。 或许是发现,原来牛犊那样高级的人,也曾经受过诬陷,所以心中立刻有了底气。 当柏涙走到宿舍区的时候,他看见牛鼻也在那里。 柏涙看到牛鼻之后,下意识的就想退缩。 但是转念一想,他想起来昨天晚上牛犊鼓励自己的话。 “不能退缩,不能退缩,我得迎难而上。”想到这里,柏涙咬着牙向前走。 牛鼻看了柏涙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掩饰的很好嘛。” 柏涙咬了咬牙,说道:“我没有掩饰,我就是没有偷东西。” 牛鼻说道:“你有没有偷,现在还不能确定。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有你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会一直盯着你。” 柏涙忍不住问道:“一直盯着我?你打算盯我多久。” 牛鼻笑眯眯的说道:“盯到你死为止。” 柏涙打了个寒战。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牛鼻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牛鼻淡淡的说道:“我不信。” 他又看着周围围观的人,大声说道:“你们信吗?你们相信他没有偷东西吗?” 这些人轰然说道:“不信。” 柏涙感觉自己被所有人孤立了。 这种滋味可真的不好受啊。 “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柏涙回头,发现是牛犊。 一瞬间,滚滚热泪从柏涙脸上流下来。 想不到,在这种千夫所指的环境中,还有人帮自己说话。 牛犊这个朋友,交定了。 不不不,叫牛犊太不礼貌了。应该叫犊子。 这时候,牛鼻走到牛犊面前,幽幽的说道:“怎么?你要为这个贼人出头吗?” 牛犊认真的说道:“他不是贼人。” 牛鼻说道:“他不是贼人,是谁贼人?” 牛犊说道:“总之,他不是贼人。” 牛鼻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贼人?难道你是他的同伙吗?” 牛犊微微一愣。 牛鼻指着牛犊说道:“此人,一直在维护柏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前两天搜查柏涙住处的时候,我却有所悟。” “为何在柏涙家中,没有找到任何赃物呢?很显然,他是悄悄的转移出去了。可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出去呢?” “很显然,是有人接应他。而这个人,就是牛犊。牛犊看守大门,做这种事最方便了。” 宿舍中的人都一脸错愕。 而牛犊同样是一脸错愕。 他对牛鼻说道:“我们可是亲戚啊。” 牛鼻呸了一声:“什么亲戚?我才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亲戚。” “商君别院对你恩重如山,你却背叛了谪仙,你还好意思和我说是亲戚?我看你都觉得恶心。” 牛犊脸上露出来惊慌的神色。 忽然,牛鼻又一伸手,从牛犊身上把那块玉佩掏出来了。 他举着玉佩说道:“诸位,你们可知道,牛犊身上这玉佩是怎么来的?” 众人犹豫着说道:“莫非是,偷来的?” 牛鼻缓缓的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偷来的,不过,也算是偷来的吧。” “昔日谪仙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看我们孤苦伶仃,食不果腹,曾经摆下酒宴,请我们吃饭。” “结果呢?这家伙竟然偷了谪仙的玉佩,被我们打了个半死。可见此人是有前科的。” 牛犊努力的争辩道:“我并没有偷玉佩,玉佩是自己掉进茅厕中的。” 牛鼻呵呵一笑,说道:“谪仙的玉佩,怎么会掉进茅厕当中?难道不是你偷走了,然后当谪仙发现玉佩不见的时候,你害怕了,怕被查出来,然后丢到了茅厕中吗?” “你希望这件事不了了之,大家找不到之后,你再把玉佩拿出来洗刷干净是不是?” “可惜,谪仙慧眼如炬,很快就发现了玉佩,并且送给了你。你可知道谪仙是什么意思?” 牛犊没有说话。 牛鼻冷笑着说道:“谪仙的意思很明显,坟坑中的玉佩,他这种高贵的人,岂能再佩戴?既然你偷了玉佩,那就直接送给你了。” “谪仙送的玉佩,你不敢变卖,只能一直戴着。而这块玉佩,就是你耻辱的象征。” “商君别院其他的人不知道,但是我们这些老人都一清二楚。那就是当日的那个贼,我们都在内心深处深深的鄙视你。” 牛犊脸色煞白,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坐倒在地。 柏涙心有不忍,走过去把牛犊扶起来了。 牛鼻嘴里面啧啧连声:“两个贼人凑到一块了啊。想要偷盗商君别院的东西。哼哼,我岂能让你们得逞?” 牛犊说道:“清者自清,我不和你争辩。” 牛鼻指着牛犊,大声说道:“这两个人,诸位要远离啊,否则丢了东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宿舍中的人都一脸警惕的看着牛犊和柏涙,远远地绕开他们两个了。 柏涙哭了。 他对牛犊说道:“都是因为我,犊子受到了牵连。” 牛犊笑了笑:“没什么,我曾经蒙受过不白之冤,不想让你也承受这样的冤屈。” 柏涙认真的点了点头。 牛犊拍了拍柏涙的肩膀,说道:“好了,你被关押了那么久,应该很累了,去休息吧。” 随后,牛犊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柏涙看着牛犊的背影,心中感慨:“真的是一个好人啊。” 柏涙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很多噩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个荒凉的所在,周围全都是豺狼。 这些豺狼双目赤红,一副要将他吃掉的样子。 柏涙咬紧牙关,死死的趴在地上,不敢发出声音。 忽然,远处传来了牛犊的声音。 牛犊大声呐喊着:“跑啊,快跑啊。” 随后,牛犊向远方奔去。 那些豺狼听到声音之后,全都调转矛头,向牛犊扑过去。 牛犊用自己的牺牲,给柏涙指出来了一条路。 柏涙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不要……” 只不过,他刚刚喊出这句话来,就猛然间惊醒了。 柏涙坐在自己床上,发现床铺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走廊里面有说话声。 柏涙听了听,这交谈声居然和自己有关。 只听有个人说道:“快走,快走,去搜查牛犊了。” 又有人问道:“哪个牛犊?” 之前那人说道:“你怎么这么笨?还有哪个牛犊?当然是与柏涙狼狈为奸的牛犊了。” 于是,这些人兴冲冲的向楼道下面跑去。 柏涙的睡意立刻消失了:“和我狼狈为奸的牛犊?那岂不是说……糟了。” 随后,柏涙急匆匆的也向楼下跑去。 在下楼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柏涙差点从楼上掉下去。 很快,他来到了牛犊的住所。 搜查已经结束了,众人只是在围观而已。 柏涙发现,牛犊家已经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了,所有的瓶瓶罐罐都砸碎了,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 搜查,就是这样嘛。大家总是会顺手牵羊一下,顺便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否则的话,这个活又脏又累,谁喜欢干? 牛犊坐在这堆垃圾中间,一言不发。 有人向牛犊丢去了一些枯枝败叶,牛犊也不动弹,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后来,众人见这个牛犊是在没什么意思,就纷纷散去了。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柏涙走到了牛犊身边。 他把手放在牛犊身上,一脸悲伤的说道:“犊子,你还好吗?” 牛犊看看四下无人,忽然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来:“我以为,以前的事是一场误会,我以为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没有人忘。原来所有人都还记得。原来在他们心中,我依然是一个贼。” 牛犊双目含泪,一脸悲伤的说道:“我现在众叛亲离了,我有点不想活了。刚才我坐在这里,一直在给自己想一个死法。” “是上吊死呢?还是跳河死呢?据说上吊死的人,死状很惨,会大小便失禁。据说跳河死的人,会泡的很大,白胖白胖的。我都不喜欢。” “我还听说……” 柏涙连忙拦住牛犊,说道:“犊子,你别死,昨天不是还安慰我吗?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就要抗争到底。” 牛犊苦笑了一声,一言不发。 柏涙倒希望牛犊能和自己辩论一番,可是牛犊偏偏什么都不说。 这说明,牛犊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了。 柏涙痛心不已。 牛犊对柏涙说道:“你走吧,不用理会我了。” 柏涙说道:“你受到了不白之冤,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们两个去找谪仙吧。让他评评理,当日那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犊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你以为谪仙当着不知道这些事吗?这商君别院是谪仙的。谪仙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或许是不想管,或许是懒得管,甚至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发生的。” 柏涙沉默了。 牛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认命了。你也好自为之吧。你走吧,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死了的样子。死人很难看。” 柏涙沉默了一会,对牛犊说道:“犊子,其实你为什么要寻死呢?只是你周围的人不信任你了而已,这也不算什么。” 牛犊苦笑了一声,说道:“不算什么吗?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了。活下去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柏涙沉默了很久,终于头脑一热,低声说道:“如果……是为了复仇而活着呢?” 牛犊微微一愣,迷茫的看着柏涙:“为复仇而活着?那怎么活?” 柏涙说道:“现在有这么多人欺负你。谪仙又默许他们欺负你。难道你真的不想复仇吗?” 牛犊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使劲点了点头:“不错,要复仇,我要复仇。我一定要复仇。” 他使劲拍打着大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不过很快,牛犊又眉头紧皱,说道:“可是我怎么复仇?谪仙那是天上人,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仆,我怎么可能复仇?” 他摇了摇头,又心灰意冷的说道:“我这一生是没有希望复仇了,我还是去寻死吧。” 柏涙连忙拦住牛犊,幽幽的说道:“犊子,如果你真的想复仇的话,我倒有一个好去处,可以介绍给你。” 牛犊:“嗯?” 柏涙说道:“我给你引荐一个人吧,或许这个人可以帮你。” 牛犊说道:“你可别骗我,不会把我卖给谪仙吧?” 柏涙立刻急了,赌咒发誓,说道:“我怎么会把你卖给谪仙?我对谪仙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牛犊:“啊?” 柏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了。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家,曾经是关东的名门望族。只是因为谪仙的一系列手段,最后家道中落。家中大部分人都沦为阶下囚,而我沦为了掏粪工。” 牛犊恍然大悟,然后好奇的问道:“你家做什么了?为何如此凄惨?” 柏涙干咳了一声:“谋反。” 牛犊:“……” 怪不得呢。 他小声说道:“后来,你改过名字吧?” 柏涙嗯了一声。 第七百八十八章 这是谪仙的仇人 牛犊好奇的问道:“你原来叫什么?” 柏涙干咳了一声,对牛犊说道:“兄长,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牛犊心想:“这有什么不知道怎么说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向柏涙说道:“罢了,你若实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 柏涙一脸为难,觉得有点对不起牛犊,但是…… 自己的真名一旦说出来,牵扯太大啊。虽然普通的百姓不知道,但是一旦朝廷的人追查下去,肯定是可以查出来的。 所以,柏涙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算要说,也得征得了那位大人的同意。 于是他满脸歉意的对牛犊说道:“兄长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牛犊嗯了一声:“那就等日后再说吧。” 眼看着牛犊一脸失落,柏涙更加内疚了。 他有些激动地说道:“兄长,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要对你隐瞒什么的意思,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牛犊哦了一声:“我困了,要睡觉了。” 随后,牛犊躺在自己家的一堆垃圾当中,很快鼾声四起。 至于要引荐人的事情,牛犊没有再提,仿佛已经丝毫不感兴趣了。 柏涙坐在旁边,犹豫良久,然后叹了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辗转难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爬了起来,悄悄地溜出了宿舍楼,又溜出了商君别院。 现在牛犊正在接受调查,看门的人换了另一个生面孔。 这人不认识柏涙,但是看到柏涙的腰牌之后,知道他是商君别院的科研人员,于是客客气气的放行了。 商君别院,重视科研,尊重科研人员,这是一以贯之的政策。 柏涙出来之后,漫无目的在荒郊野外走了一会,确定无人跟踪之后,他走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面,从怀里面取出来了一块红纸,贴在了大树上面。 这是他和自己人的联络暗号,自己人看到红纸之后,就会来见他了。 以前的联络暗号不是红纸,而是一块红布。 不过实践证明红布很不可靠,有很多次,红布挂上去之后,都被人给偷走了。 现在的大秦,还有很多人并不富裕。一块红布,算是好东西了。 所以他们痛定思痛。改成了红纸。这东西贴上去之后再想撕下来,就变得很难。而且会撕的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因此,红纸变成了他们的联络暗号。 贴好了红纸之后,柏涙到了一间小屋当中。这是一座民宅,这宅子是早就租下来的,不过一直空着。 当然了,租下宅子的人不是柏涙,所以商君别院搜查柏涙的资产的时候,没有搜查到这里。 柏涙到了这里之后,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安静的等待着。 他知道,接头的人每隔两个时辰会看一次那棵树,所以两个时辰之内,接头的人肯定会到。 柏涙喝完了水之后,觉得全身上下,一阵疲倦,于是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在商君别院,一直处于精神紧张之中,到了这里之后,反而觉得全身放松。 柏涙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再醒过来之后,发现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人,是接头的人。 这人脸上蒙着黑布,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就算是柏涙,也不知道这人的相貌如何。 既然不知道对方的相貌,那总得想办法验证对方的身份。 柏涙从身上去出来一张纸,向那人晃了晃。 那人同样从身上取出来一张纸,向柏涙晃了晃。 这张纸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是随手画的一张脸而已。 正因为是随手画的,所以很难模仿。 柏涙一看这张脸,就知道对方是自己人,这个绝对错不了。 他松了口气,对那人说道:“我要给你引荐一个人。” 那神秘人却没有接这个话茬,他对柏涙说道:“听说你在商君别院遇到了麻烦。” 柏涙嗯了一声:“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神秘人说道:“不会将主人牵扯进来吧?” 柏涙说道:“不会,我什么都没有说。” 神秘人说道:“你虽然没有说,但是商君别院的人,都是精明人,他们一定会查出来的。” 柏涙摇头说道:“不会的,我很小心。” 神秘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小心?你真的小心吗?你若真的小心,为什么还要来见我?若是被人跟踪了。就全都暴露了。” 柏涙说道:“不会的,不会被人跟踪的,我很小心。” “更何况……就算把你抓了,你会出卖主人吗?” 神秘人说道:“当然不会。” 柏涙说道:“既然不会,那又害怕什么呢?” 神秘人说道:“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我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是也不想被抓。” 柏涙嗯了一声:“那倒也是。” ………… 远处,有两个人蹲在树上,正在看着这座宅子。 这两个人,正是牛犊和牛鼻。 牛鼻说道:“这宅子里又多了一个人。咱们要不要抓了他们。” 牛犊说道:“先不着急,放长线,钓大鱼。咱们过一会跟踪这个人,看看他到什么地方去,要见什么人。” 牛鼻看着牛犊说道:“有道理。” 牛犊有些感慨的说道:“可惜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们在说话,却听不到声音,真是可惜啊。” 牛鼻说道:“不着急,等把大鱼抓到了,再把他们严刑拷打一番,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 牛犊无语的说道:“如果大鱼被抓了,还严刑拷打他们干什么?有必要吗?” 牛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像……也是啊。” ………… 宅子当中,神秘人对柏涙说道:“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柏涙说道:“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人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什么人问道:“是谁?” 柏涙说道:“这个人你也知道,可以称得上是如雷贯耳。” 神秘人说道:“说来听听。” 柏涙说道:“就是商君别院看大门的牛犊。” 神秘人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此人。不对,此人对槐谷子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为我所用?” 柏涙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人,只是表面上对槐谷子忠心耿耿,其实内心深处,他对商君别院又刻骨的仇恨。” “他之所以留在商君别院,只是想出人头地,做人上人罢了。” 神秘人沉默了一会,对柏涙说道:“那么此人,能为我所用吗?跟了我们,可未必比商君别院要好。” 柏涙微微一笑,对神秘人说道:“你放心,此人现在正在被商君别院孤立。千夫所指,境遇凄惨。只要我们伸出援手,他必定感恩戴德。” 神秘人说道:“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的人一定要慎重。” 柏涙嗯了一声:“确实应该慎重。” 神秘人想了想,对柏涙说道:“这样,你对他进行一番考验,如果他真的能做到,我们再进行下一步。主人的计划,也确实需要一些人才。而牛犊这个人,也有点用处。” 柏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问神秘人:“具体是什么考验?” 神秘人说道:“这还不简单?让他诋毁谪仙就是了。如果他肯做,那说明是真的。” 柏涙嗯了一声,所有所思。 神秘人和柏涙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商议了一些细节,然后离开了。 牛犊对牛鼻说道:“追,快追上去。” 牛鼻加快脚步,向神秘人追过去了。 至于牛犊,则悄悄地回到了商君别院。 他刚刚躺下,就鼾声四起。 这倒不是装的,而是这一路上,确实太累了。 结果牛犊刚刚睡着,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并且伴随着柏涙低低的声音:“犊子,你睡了吗?” 牛犊有些恼火的说道:“刚睡着。” 柏涙知道牛犊心情不好,所以也不以为意。 他干咳了一声,对牛犊说道:“犊子,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牛犊勉强爬起来,勉强睁开睡眼,问道:“什么好消息?” 柏涙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小报,发行量挺大的。你想不想报仇,写一写谪仙的黑料。” 牛犊想了想,说道:“写写也无妨。” 柏涙满意的看着牛犊,心想:犊子肯写谪仙的黑料,现在看来,确实是痛恨谪仙了。 牛犊对柏涙说道:“具体怎么写呢?” 柏涙说道:“怎么坏怎么写。” 牛犊说道:“好嘞。” 然后,他下笔如有神,开始写起来了。 至于柏涙,就专门等着牛犊写好了,然后拿着文章匆匆去印刷。 因为时间有限,毕竟快要天亮了,他也来不及仔细看,只是发现确实是在说谪仙的坏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 第二天,嬴政的书房。 小宦官恭恭敬敬的对嬴政说道:“陛下,这是今日最新的报纸。”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市井之中流传的小报有没有?” 小宦官说道:“有倒是有。不过那里面的消息,稀奇古怪,十分离奇。奴婢觉得……” 嬴政挥了挥手,说道:“只管拿来。” 其实嬴政也不相信小报上的消息,他只是纯粹的解闷罢了。 很快,有一份小报呈上来了。 嬴政看了一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然后开始哈哈大笑。 这小报的坐着,署名是:莫大冤屈。 这个冤屈的笔力很厉害,把李水的罪状一条条写的很清楚。 第一条就是谋反大罪。 谪仙在商君别院私藏兵器,并且用钱财收拢了很多死士。现在府中藏兵百万,只要谪仙一声令下,就可以占领咸阳城。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藏兵百万,都藏到商君别院吗?一座宅子而已,能藏多少人?每天得吃多少粮食?” 第二条大罪就是大不敬罪。 谪仙做了驸马,却不守规矩。家中明明有宫女,居然还四处拈花惹草。最妙的是,这个作者还罗列了一串名字。 只是这名字,一听就古里古怪的。什么王家庄的王大娘,什么李家庄的李大婶…… 谪仙能看得上这种人?简直是胡说八道。 第三条罪状就是为富不仁罪。 说谪仙每天派出去数百人,手里拿着小剪刀,偷偷的去剪行人的衣服口袋。 当他们口袋中的钱财掉出来之后,谪仙就会在后面偷偷的捡钱,美其名曰这些钱是捡来的。 嬴政摇了摇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四条罪状,则是不堪入目罪。 说是谪仙闲来无事,府中的牛马猪羊,都惨遭毒手,供谪仙玩乐。甚至有一头驴还坏了谪仙的孩子。 嬴政笑着说道:“这就是无知之言了。商君别院最新一期的常识,他显然没有看。” “据说人和动物一样,身体当中都有染色体。这东西配不上,是断然无法怀孕的。” “就譬如马和驴,虽然可以生下骡子,但是骡子是不能生育后代的。” 小宦官在旁边恭维到:“陛下圣明,陛下才高八斗啊。” 嬴政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只是常识罢了。” 小宦官说道:“这些小报,要不要收缴一下?” 嬴政沉思了一会,说道:“以往朕对这些小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些小报的内容虽然离奇,不值一提,但是也不是太过分。” “而今日,他们竟然如此公然诋毁槐谷子。这就绝对不能宽恕了。你带一些人,去彻查一下。这小报是从哪来的,是什么人印刷的。是什么人分发的。” “要将这些人一个个都揪出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这一天早晨,不少人在看着小报议论纷纷。 咸阳百姓虽然容易被忽悠,但是这小报的内容显然忽悠不到他们。 因为实在是太假了。 这些人看了小报之后,只有一个念头: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 所以让官兵要彻底小报的时候,这些人都十分积极提供线索。很快就报报童供出来了。 小宦官先抓了报童,然后问他报纸的来源。 很快,小宦官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线索,抓人,只是时间问题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世界除了黑白色之外,还有灰色。 这种地带,你说他合法吧,他肯定不合法。 你说他不合法吧。又很少有人去抓他们。 生活在这个地带的人,像是老鼠一样,时不时就跳出来恶心一下人。你经常抓一批,杀一批的,但是杀完之后,它又出来了。 杨恢就生活在灰色地带。 杨恢祖上也曾经阔绰过,不过几代庶出之后,他的日子变得越来越艰难,与周围的平民无异了。 祖上的荣耀留给他的,只是一个杨姓姓氏而已。 和那些甘心在土里刨食的黔首不一样,杨恢做梦都想恢复往日的荣光。 记得小时候,自己奶奶曾经带着自己去杨府认亲。 杨府的人对这门穷亲戚表现得爱答不理的,但是那府中的豪华奢侈,还是震撼了杨恢的心灵。 回来之后,杨恢就有一个念头,念念不忘的要做人上人,要吃香的喝辣的,要左拥右抱,要快意人生,要…… 但是这只是空想而已,白日梦好做,美梦成真却不容易。 谁能想到,当杨恢蹉跎到三十岁的时候,他还真的等来了机会。 谪仙出现了。 谪仙主导的变革,已经让大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农人只要辛苦耕田,认真劳作,可以三餐温饱,甚至达到小康家庭。 商人只要看准时机,来往贩卖,也能致富。 这是一个遍地都是机会的时代。 以往那些士农工商,焊死了的阶层,被谪仙打破了。 但是这些没有影响到杨恢。 杨恢懒得耕田,耕田太辛苦了。头顶烈日,脚踏黄土,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杨恢觉得那简直是把人当牲口用。 杨恢也不想经商,经商太复杂了。万一赔本了怎么办?万一被骗了怎么办?万一…… 所以,他依旧呆在家里面,耗星星耗月亮。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有一个癖好,就是去打听家长里短,乱嚼舌根。 了解别人的八卦,可以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添不少色彩。 于是,杨恢除了每天在家呆着,就是去门口晒着太阳坐着,那一群丧失了劳动力的闲人,互相聊周围的八卦。 不出几日,就已经把方园附近所有人的八卦都知道了。 杨恢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就是自己的人生了,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了。 直到有一天,咸阳城中出现了报纸,杨恢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这是一个绝好的东西。 杨恢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了。 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闲人,其实不仅仅是闲人,就算再忙的人也喜欢听八卦。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自己曾经站在街上大聊八卦。 有个正在急匆匆给自己家主人买补药的仆役,听得入神,心驰神往,竟然驻足不走了,一直听了半个时辰,等自己讲完了才算了。 结果这药主人就没有用上,在床上十分不给力,狠狠的责打了这仆役,而这件事,就变成了第二天杨恢口中的八卦。 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八卦中的主角。而八卦人口中的八卦,永远不缺新的素材。 所以,杨恢心中有一个庞大的计划出现了。 很快,市面上出现了将军小报。 当杨恢看到将军小报的时候,立刻顿足大呼。 他无奈的说道:“咸阳城中,到底是有很多聪明人啊。看来不仅仅是我看到了八卦的重要性。” 不过,当他看完将军小报之后,还是发现了一线商机。 将军小报中的内容,还不够刺激,太中规中矩了,虽然写的都是百姓们关心的事情,但是夸张的成分太少。 一份八卦,不夸张怎么夺人眼球? 杨恢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向人学了印刷技术。 活字印刷,一套设备价格高昂,杨恢有点买不起,但是他知道,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油纸印刷术,这个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杨恢买了设备,把自己道听途说的东西,夸张了几十倍,胡编乱造成了一份小报。 譬如有朝臣得了痔疮,杨恢就说,此人整个下身都烂掉了。并且添油加醋,说他烂掉的原因是为老不尊,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背地里勾三搭四。 百姓们爱看这样的内容。 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报编成之后,杨恢也没有申请刊号。他心里清楚,这东西不可能申请下来刊号。 反正……能挣钱就行了。 于是,杨恢自己印了一百份。两文钱一份去卖。 不到一刻钟,被抢购一空。 杨恢大喜,又加印了五百份。 一个时辰之后,又被抢购一空了。 杨恢看着这几千钱,有点难以置信。这……这……这东西来钱这么容易吗? 这比种田轻松多了,也比经商稳多了。 有了第一期小报打下的名气,杨恢第二天又出了第二份小报,这次印了一千分。然后又赚了几千钱。 杨恢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因此他给自己的小报起了个名字,叫灰色小报。 这个小报,一方面是在纪念自己的名字。另一方面,是因为杨恢总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卖报。 这时候官府的人还没有上来,不会被抓。 每次杨恢带着报纸出来的时候,都能看到东方灰蒙蒙的天空。 早晨的清冷,创业的辛苦,给杨恢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他把自己的报纸定名为灰色小报,作为纪念。 每当杨恢抱着报纸出来的时候,他就会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害怕辛苦,是害怕辛辛苦苦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就譬如编报纸这种事,他就能做的津津有味。 杨恢的生意做的越来越顺利,一个月之后,他每天的收入都能达到数千钱。 杨恢觉得自己有点忙不过来了,于是他雇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帮着杨恢油印,一个帮着杨恢卖报。 后来,人数越拉越多,杨恢的灰色小报,甚至有了记者。 只是,他这些记者,和旁人的不太一样。 人家正规的记者,是要在街上采访的。但是灰色小报的记者,总是打扮成一幅闲人的形象。 其实,他们原本就是闲人。 你看见三五成群的人扎成一堆,谈天说地。没准角落里那个穿着破棉袄找虱子的男人就是灰色小报的记者。 你看见一群女人蹲在河边洗衣服,没准其中一个大娘就是灰色小报的记者。 你们两口子在家中吵架,互相咒骂对方的亲族,没准趴在墙根那偷听的人就是灰色小报的记者。 灰色小报的记者,无处不在,但是又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是一个很隐秘的组织。 杨恢的产业越做越大,他终于如愿以偿,买了大房子,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但是得到这一切的时候,杨恢发现,他对这一切已经不感兴趣了。 有衣服千百件,穿的过来吗?有金银几百箱,花的完吗?有美食无数,吃得下吗? 杨恢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最爱的还是事业,在报社里面的时候,是最快乐的。 因此,他始终奋战在第一线。 可是最近,杨恢有点不安了。 因为有人主动送上来了素材,而且这些素材……都有点奇怪。 大部分是关于商君别院的。 杨恢是半路出家做报纸的,但是他有这样的天赋,他天生能创造出各种理论来。 他知道,商君别院是热点话题,只要带上商君别院四个字,报纸往往卖的特别快。 比如说,刘大爷家的狗丢了,你出一篇文章,说刘大爷家的狗丢了。百姓们大多数是不会理睬的。 但是你告诉大家,刘大爷家的狗是商君别院的同款,那就有不少人要看两眼了。 但是如果你再标题上写上:商君别院同款狗走丢。 百姓们就会忍不住去卖报纸了。 所以,杨恢喜欢有关商君别院的话题。 可是最近这些消息,让杨恢心里不踏实。 这里面揭示了商君别院很多内幕。 这些内幕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起初的时候,这些内幕多半是在说商君别院里面的新发明。 比如可以飞起来的船。 杨恢拿到文章的时候,文章写得很简陋,只是说商君别院已经研究出来了。至于这船的原理是什么,这船怎么使用,会产生什么后果,一概没有提。 杨恢挠了挠头,觉得这样卖不上好价钱,百姓们不会买账的。 于是杨恢抓耳挠腮,想了一个办法。 杨恢充分发挥想象力,扩充了这素材。 他说商君别院已经发现了一些气体。比如氢气。 这种气比较轻,所以叫做氢气。 如果把这氢气放到很薄的稀薄做成的船当中,这艘船很有可能就像是水中的木头一样,把空气当成了水,浮了起来。 杨恢绞尽脑汁,把这个发明编的合理了一点。 然后他又编造说:“得到这艘船之后,秦军就可以武装起来了,或许这艘船运载不了多少人。但是秦军在商君别院火药的配合下,可以一直飞到敌军上空,将火药扔下去。” “必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除此之外,这些会飞的船可以无视地形的限制,跨过山河,迅速的到达天下的另一端。” “那样的话,居家旅行,岂不快哉?” “最最重要的是,坐着这样的船,有可能直上九霄云上,见到宫阙中的仙人。求得仙药,让陛下长生不老。” 杨恢的这篇文章,附在了灰色小报上。 第二天,灰色小报又火了一把。 之后,有商君别院源源不断的消息透露出来。 杨恢都对这些消息进行了加工。 不过他能感应到,商君别院里面应该出现了内奸,否则的话,不应该有这么多内幕。 不过商君别院有内奸,关他杨恢什么事呢?能提供消息,那内奸也是好内奸。 于是,杨恢和柏涙的合作一直很好。 只是,柏涙是通过神秘人传递消息的,而神秘人从来没有露出真面目,所以……就算是杨恢也不知道神秘人的身份。 赶巧了那一天,杨恢生病了,没有去报社。 而报社的同事看到有关商君别院的稿件,也没有仔细甄别,直接就排版上去了。 这稿件,就是牛犊编排谪仙的那些话。 这些话一看就是假的,充满了反语。在喜欢谪仙的人看来,这文章就是个笑话。 但是在痛恨谪仙的人看来,这文章就是匕首,就是投枪。 总之,这文章出来了,并且又引起了一番热议。 而嬴政看到文章之后,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命令宦官彻查。 灰色地带,不是朝廷管不了,只是朝廷懒得管罢了。 在嬴政的命令下,市面上的小报被一扫而空,包括杨恢的小报。 杨恢忽然发现,在朝廷的政令之下,自己的商业帝国竟然在一夜之间崩塌了。 其实他编排那些朝臣的时候,也知道这是在玩火。 所以他有很多安排。 比如,找了一个什么都不懂得老农,当名义上的老板。 比如,渐渐地退居幕后。 比如,启用一些根本不认识自己的人。 让这些人只知道有个老爸,却不知道老板是谁。 老实说,杨恢这些办法确实管用。但是得看对谁管用了。 对于想要了解他的普通人,很管用,没有人知道灰色小报的老板是谁。 但是对于朝廷来说,这就是一层可笑的窗户纸,轻轻一捅就破了。 于是,杨恢被抓了。 预料之中的严刑拷打并没有出现,到了牢里面之后,那些狱卒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杨恢战战兢兢的说道:“诸位,你们为何这样盯着小人?” 那些狱卒都笑眯眯的说道:“你就是灰色小报的老板?你的报纸写的很带劲啊。” 杨恢大喜,连忙想要和狱卒套近乎。 可是狱卒们却拉下脸来,说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编排谪仙的不是。” 杨恢一听这话,顿时心灰意冷了。 他知道槐谷子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威望。 大秦有两个人不能造谣。一个是陛下,一个是槐谷子 杨恢不敢给嬴政造谣。但是为了钱,动了槐谷子。 所以……他现在落难了。 贪婪,真的很致命啊。 第七百九十章 人才啊这是 杨恢在牢房之中受到的待遇很奇怪。 一方面,他是诬陷了谪仙的人,所有人对他都很痛恨。 另一方面,他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很多人都喜欢听他讲八卦。 狱卒很奇怪,这家伙被抓进来这么久了,怎么每天都有新鲜的消息?这些消息都是从哪来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狱卒甚至怀疑杨恢是妖人,身体在大牢里面,魂魄可以出去溜达。 其实杨恢的这些消息,都是编造的。 作为一个无耻小报的创始人,不会编消息怎么行? 杨恢的宗旨就是,事实不重要,销量才重要。 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天,杨恢感觉自己被人给忘了。 他没有等来审判,也没有等来释放。 有一天,杨恢问狱卒:“你觉得我会是什么结果?” 狱卒说:“不知道,这样的人也很少见。” 杨恢叹了口气:“只是编了几句瞎话而已,就落到了这样的下场?我也太惨了。” 狱卒说道:“那些和尚们说,编瞎话的人,死了以后都得下拔舌地狱呢。” 杨恢说:“那是信佛的人死了以后才会下拔舌地狱。” 狱卒有些无奈的对杨恢说道:“照你这么说,信了佛反而危险了?” 杨恢说:“反正我信谪仙,除了谪仙我什么也不信。” 狱卒冷笑了一声:“你信谪仙?你信谪仙还诋毁谪仙?” 杨恢苦着脸说道:“我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了,那篇文章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发的。那天我病了,是手下人不懂事,胡言乱语发出来的。” 狱卒说道:“这个理由我信不信不重要,要陛下相信才行。” 杨恢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了。 陛下会相信吗?就算陛下相信了,自己无意诋毁谪仙,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之前可是实名实姓的诋毁了很多朝臣啊。 这下好了,朝中大臣,个个希望自己死。这还有什么机会活下去? 想到这里,杨恢彻底绝望了。 经常听杨恢讲八卦的犯人和狱卒有点那么,怎么最近杨恢的消息,个个都很变态呢? 什么老农痛失爱子,悲愤之下,抓了很多小孩来吃。 什么妇人蛇蝎心肠,经常勾引少年,然后卖给黑煤窑。 什么……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杨恢沉浸在自己的故事当中,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变态了。 ………… 而朝堂之上,关于杨恢的争论,还在继续。 每一个朝臣都大义凛然,支持嬴政将杨恢处以极刑。 毕竟杨恢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 有的朝臣明明只是得了痔疮而已,结果被杨恢传的烂了屁股。 有的朝臣只是买了几个丫鬟而已,结果被杨恢这家伙传的为老不尊,每天吃着药都要宠幸美人。 这样的人不该杀吗?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杀之而后快。 于是,朝堂变得乱糟糟的,每个人都一脸激动。 这时候,李水干咳了一声,站出来说道:“诸位大人的意见,我不敢苟同。” 朝臣们一脸纳闷的看着李水,他们个个心中都在想:“谪仙是吃错药了吗?明明被人骂的狗血喷头,几乎祖坟都要被挖了,居然还不敢苟同?” “难道他有什么心理疾病?非要让人骂一骂才舒服?” 在朝臣诧异的目光中,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我认为,杨恢这家伙,是个人才。” 淳于越有些不满的说道:“槐谷子,你不要以为,对方和你一样嘴损,那就是人才。” 李水:“……” 怎么连淳于越都这么阴阳怪气的了?我大秦还能不能好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看好杨恢,当然不是因为他的阴阳怪气。” 他把手中的报纸拿出来,对众人说道:“这是灰色小报第三十五期的内容。在这上面,杨恢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描述了一种叫做飞艇的东西。” “想必诸位都看过了吧?” 朝臣们淡淡的说道:“自然看过了。” 李水说道:“既然看过了,那就好办了。诸位不觉得,他的设想很合理吗?” 朝臣们说道:“并不觉得合理。” 李水:“……” 他看着朝臣,幽幽的说道:“看来,诸位大人的科学素养不够啊。可能需要补课。” 朝臣们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特么的……又要补课?你是为了收补课费吧? 朝臣们对李水说道:“谪仙稍微给我们讲解一下就明白了,我们不需要再补课了。” 李水说道:“杨恢的这些设想,虽然只是设想而已,并没有足够多的细节,但是却提供了一些思路。” “商君别院的工匠一时技痒,真的沿着这个思路,把东西给做出来了。” 朝臣们看着李水,目瞪口呆的说道:“把什么东西做出来了?” 李水说道:“把飞艇做出来了啊。” 朝臣们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一个无耻小人胡诌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做出来?”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还真的就做出来了,目前这东西就在商君别院,诸位可以跟着我去看看。” 朝臣们看了看嬴政,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走吧,朕也想看看这飞艇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商君别院走去了。 当众人来到商君别院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个地方有点陌生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商君别院是一座气派豪华的大宅子。 宅子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可是现在……商君别院似乎变成了一个大工厂,到处都是刚刚加盖的简易工棚,里面有工人正在丁丁当当的干活。 除此之外,农田也不见了,被围了起来,变成了平整的荒地。 淳于越看的很心疼,连连摇头,说道:“大好的农田。大好的庄稼,就这么荒废了,槐谷子,你不怕上苍降罪吗?” 李水纳闷的看着淳于越:“为什么降罪?” 淳于越说道:“以为你浪费了农田。”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淳于博士,你觉得农田是被我浪费了吗?现在一亩地可以产以前十亩的庄稼,我怎么觉得我让农田变多了呢?” “现在为了做研究,我占了这么小小的一块农田,有关系吗?” “而且,这农田本来就是我的,为了征得朝廷的同意,我还专门走了手续。难道这也不行吗?难道上苍会降罪于我大秦律法吗?” “难道淳于博士认为我大秦律法,违背了上苍的旨意?博士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大秦逆天而行了?我看你有谋反之意,你是不是要……” 旁边的李信连忙拽住李水:“槐兄,槐兄,收一收,收一收,这是咱们姐丈。” 李水像是刚刚回过味来似的,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是是,一时激动,忘记这是咱们姐丈了。” 淳于越脸都白了。 他不是吓得,他的气的。 动不动就诬陷别人谋反,槐谷子这传统技能倒是没有丢啊。 而旁边的朝臣们个个窃窃私语,窃笑不已。 这些人忽然觉得,原来李水还真是条疯狗啊,疯起来连自己人都咬。 淳于越叹了口气,表示不和槐谷子一般见识。 嬴政欣赏完了这出闹剧之后,淡淡的说道:“飞艇何在?”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随后,李水走到旁边的一根木杆旁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说道:“开始吧。” 随后,有匠户捧着一个圆球装的东西出来了。 这东西闪闪发光,似乎使用了锡箔纸。 随后,匠户一松手,这锡箔纸裹成的圆球徐徐上升。 周围围观的匠户都热烈的鼓掌。 朝臣们则面面相觑,他们眼睛当中都有一个疑问:“就这?” 这时候,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大家发现,那圆球竟然剧烈的燃烧起来了,顷刻之间,变成了一个大火球,但是转瞬之间就化为乌有。 朝臣们个个吓了一跳,对李水说道:“槐谷子,这就是你的飞艇吗?这也太危险了吧?” 李水嗯了一声:“确实很危险,刚才给诸位展示的,乃是失败品。” 朝臣们都很无语:你给我们展示失败品做什么? 李水拍了拍手,有个身上缠着绷带的人过来了。 李水说道:“此人名叫张扉。乃是飞艇的负责人。在研究飞艇的过程中,出了起火的事故,将他烧伤。” “诸位,张扉乃是一位英雄。若有一天诸位可以在空中翱翔,那就不要忘记张扉的功绩。” 张扉脸上流下来滚滚热泪。 李水接着说道:“在研究过程中他们发现。原来氢气很危险,很容易燃烧。于是他们通力合作,几个昼夜不眠不休,发现了一种新的气体。叫做氦气。” “氦气很难收集,几乎可以说是在实验室中制作出来的,所以很安全。” 李水又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有一头牛车出来了。牛车上面放着一堆堆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皮革。 李水挥了挥手,有人开始给这些皮革充气。 充气一共用了半个时辰,然后,众人发现,这些皮革是用牛皮缝成的。 也不知道商君别院的匠户们是处于什么恶趣味,这些东西充气之后,依然是一头牛的样子。 李水指着这头牛,向众人微微一笑,说道:“诸位看到没有?这就是第一代飞艇了。他已经飞起来了。” 众人看着飞艇,点头说道:“不错,谪仙真是厉害啊,让牛皮上天了。” 李水:“……” 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别扭? 李水又挥了挥手,立刻有人给牛皮下面绑上了一个篮子。然后张扉坐上去了。 随着绳子被砍断,牛皮带着篮子徐徐上升。 起初的时候,众人还看见张扉在向大家招手,很快,他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彻底消失不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茫然。 有人说道:“谪仙,你研究这个,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将人驱逐到半空中吗?” 又有人说道:“可怜这张扉,年纪不大,却要死于非命了。” 淳于越仰头看着天空,说道:“高处不胜寒啊,也不知道这张扉会不会被冻死。” 他们议论纷纷。 而李信凑到嬴政身边,低声说道:“也不知道张扉能不能遇到天上的仙人。”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忽然心思活泛起来了,有些豁然开朗了。 也对啊,如果能遇到仙人,求得长生不老药,那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一时间,嬴政变得十分热心支持飞艇事业。 忽然,有人大声说道:“又出现了,又出现了。” 众人仰头看过去,发现那头牛又出现了。 它正在向下落,而且速度很快。 李水笑呵呵的拿出来望远镜,递给了嬴政。 嬴政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的看着那头牛。 至于其他的朝臣,虽然很好奇,但是眼里不行,因此只能干着急了。 李水笑眯眯的拿出望远镜来,说道:“这东西,不卖。” 众人反倒松了口气:“不卖就好啊。免得又被宰。” 李水说道:“不过,望远镜出租。不贵,一百钱一个时辰。” 众人一愣,觉得这确实不贵啊。 淳于越财大气粗,最先租了望远镜。 其他的朝臣也都纷纷租了。 李信纳闷的对李水说道:“槐兄,这望远镜是不是太便宜了?” 李水说道:“李兄,其实财富到了咱们这份上,多少已经无所谓了。真要挣钱,需要的是大资本的运作。想要靠着收租金,从这些朝臣身上搜刮油水,有点难了。” “真正搜刮他们的地方,是谪仙票号,谪仙房产,谪仙购物街。润物细无声,让他们无法拒绝。” 李信恍然大悟,然后说道:“不过,如果望远镜不能搜刮他们,你还非要租给他们做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不挣他们一点钱,心里痒痒。所以就象征性的意思意思。” 李信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槐兄,你真的是不忘初心啊,我辈楷模。你看看你,说要厚颜无耻,就能一直厚颜无耻,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会晚节不保。 李水:“……” 特么的,这叫什么话啊。 第七百九十一章 飞艇 很快,牛皮做成的飞艇降落下来了。 张扉晕头转向的从筐里面爬了出来。 朝臣纷纷围上去,好奇的问道:“怎么样?什么感觉?” 张扉晃了晃脑袋,说道:“头晕。” 朝臣:“……” 他们又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张扉说道:“我看见山川河流,越来越小,后面的就没敢看。” 朝臣们很无奈的说道:“真是个废物啊,好容易上天一次,结果什么都没敢看。”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诸位大人,看你们跃跃欲试,似乎很想亲自上去试试啊。我这里恰好有类似的体验服务。” “只要上去一次,你们就能领略到上面的风光了。” 这些朝臣都向后面缩了缩。 嬴政对小宦官耳语了一句,那小宦官会意,立刻向张扉跑过去了。 小宦官对张扉说道:“陛下有请。” 张扉听说嬴政叫他,顿时紧张不已,小跑着向嬴政那边去了。 他看到嬴政之后,紧张的行了礼。 张扉虽然紧张,但是礼数做的很周到,并没有出错。这完全得益于他生活在商君别院,常年见到达官贵人,所以在皇帝面前不至于太紧张。 嬴政问道:“你在上面,可见到了天上人?” 张扉说道:“没有。” 嬴政微微有些失望:“没有吗?” 张扉说道:“陛下,天上人,生活在九重天上,小人的高度,还远远不足。更何况,如果天上人那么容易见到,那么长生药也就不算宝贵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你这飞艇,能到九重天上吗?” 张扉想了想,说道:“现在小人还不确定。或许能到,或许不能到,小人要不断地进行试验。”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啊。你和谪仙一样,都是诚实的人。” “昔日曾经有不少方士欺骗朕,说某某山上,定然有仙人,说他们绝对有办法,找到仙人,取得长生药。” “这都是在话说八道。你和谪仙的话,就比较让人信服了,循序渐进,踏踏实实的去做。就譬如朕一统天下,先攻城略地,然后再灭国,再逐次统一天下。历时十年之久。” “灭国尚且如此,何况成仙呢?来人啊,重赏张扉。” 很快,有人捧过来了一袋金子。 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张扉不在乎钱。 作为一个身处商君别院的科研工作者,张扉也不缺钱。 但是这些金子不一样,这些金子代表了荣耀。 于是张扉激动的接下来了。 嬴政又勉励了张扉几句,然后顺势参观了一番商君别院。 在参观到相里竹的实验室的时候,嬴政问相里竹:“你的实验进行的如何了?” 相里竹说道:“动物实验已经基本上结束了,如果能有几个活人实验就更好了。”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 用活人做实验,那就需要死囚了。但是把死囚交给相里竹,嬴政有些犹豫。 他对身后的朝臣说道:“反正你们在这里,不如议论一下,怎么办的好。”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嬴政看向李斯:“你是丞相,统领百官,总理政务,你认为如何?” 李斯犹豫了一下,对嬴政说道:“臣以为……可以。” 朝臣们都有点惊讶的看着李斯。 老实说,他们是不赞同使用死囚的。当然了,他们不同意使用死囚,倒不是担心死囚受到虐待。 毕竟被判死刑的人,大多都是杀人越货的大奸大恶之辈。这样的人得到优待,那如何告慰死者?如何告慰被他残杀的无辜之人? 朝臣们真正担心的,是如果商君别院参与到对死刑的处决上面来,会不会变成朝廷中的一个漏洞? 万一将来有人徇私枉法怎么办? 这种事,必须从源头上遏制住。 只是,他们始终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来,是觉得嬴政肯定希望朝臣同意,因为这关系到是不是能长生的大事。 现在反对这件事,那不是触陛下的霉头吗? 所以,他们都默不作声,都等着别人做出头鸟。 现在陛下点名要李斯回答。他们本以为李斯会反对,没想到李斯张口就同意了。 这些朝臣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斯,错愕良久,然后他们忽然回过味来,缓缓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李斯大人,早就不是原来的李斯了。” 后面半句话,他们没有说,但是意思很明显:现在的李斯,完全是一个马屁精了。 嬴政对李斯说道:“既然可以,那就去办吧。” 李斯又干咳了一声,说道:“不过……臣以为,此事虽然可以,但是还需要从长计议。” 嬴政好奇的问道:“如何从长计议?” 李斯说道:“处决死囚,只能由朝廷来做。若由商君别院来做,则难免发生混乱。虽然臣相信谪仙,绝对不会乱来,但是此事难免落人口实,让他们有了诋毁谪仙的借口。” 嬴政点了点头。 李斯又说道:“因此,臣建议,将这些死囚犯,分为三六九等。” “罪大恶极,不思悔改者,为第一等。罪大恶极,已经悔改者,为第二等。罪过较轻,不思悔改者,为第三等。” “罪过较轻,已经悔改者为第四等。” “按照不同的等级,适用于不同的试验。有的开膛破肚,有的痛苦不堪,有的安享死去。各不相同。” “在这过程中,都要有朝廷派专门看着。从囚犯接受试验,到实验结束,最后验明正身,都要检查清楚。”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可。” 李水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丞相就是丞相啊,想的真是周到。” 看来,这件事就要定下来了。 这时候,李信在旁边说道:“如果实验成功了呢?那这个死囚,岂不是要长生了?” 众人都是一愣。 李水:“……” 你特么的是魔鬼吧? 嬴政看着李水,说道:“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这个……” 他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这个,其实也简单。首先,长生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研究出来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如果死囚犯真的要长生,之前肯定会有种种迹象,我们是完全可以控制的。” “除此之外,就算死囚犯长生了,那也没有关系。毕竟他只是长生而已,寿命延长,身体依然很脆弱,刀斧加于身还是要死的。” “到时候我们再将这死囚犯明正典刑就可以了。” 嬴政点了点头。 这时候,李信心想:那万一成仙了呢?刀斧还管用吗? 不过,这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 毕竟不能再给槐兄添麻烦了。 嬴政在商君别院逛了一圈,对这里很满意。 他对李水说道:“你这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朕最近在商君别院出版的常识书上看到,说人体之中,心脏供血各处,昼夜不停。恰如你这商君别院啊。” “商君别院研究出来的新东西,源源不断的供给全国,所以我大秦能长盛不衰。谪仙功莫大焉。” 李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荣誉一样,连连自称惭愧,然后向嬴政说道:“若臣的商君别院,当真能成为大秦的心脏。那么陛下就是这天下的大脑了。” “这天下的运转,都离不开陛下的运作。如果是没有陛下,臣就变成了无头苍蝇,嗡嗡乱叫,干劲十足,却不知道向哪边去了。” 嬴政满意的笑了。 从商君别院回来的时候,嬴政又把张扉叫过来了。 他对张扉说道:“你这飞艇,可以继续大力研究。这飞艇不仅仅能见到天上人,在世俗之中,也大有用处。” 张扉激动的点了点头。 于是,群臣回到了议政殿。 当众人回去之后,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陛下,所以这杨恢算是个人才啊。” 朝臣们都惊呆了:“这么这话题又变成杨恢了?” 他们思索良久,然后忽然想起来,这话题确实是从杨恢开始的。 不得不说,谪仙这脑子……挺灵的,记性真好。 嬴政奇怪的对李水说道:“杨恢对你大加诋毁,你不恨他吗?”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臣不恨杨恢。臣只是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此人用有限的知识,做出了一些畅想,而这些畅想,并非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而是有事实依据的。” “这样的人,如果聪明一点,可以对当前的研究做出一些预测。如果蠢一点,也可以写科幻小说,娱悦大众。” 嬴政看向其他人:“尔等以为如何?” 这些朝臣都纷纷说道:“大秦律法,岂能更改?这杨恢罪大恶极,非杀不可啊。” 其实朝臣们也并不是为了要维护大秦律法的尊严。 他们是单纯的觉得,这杨恢太招人讨厌了。 之前杨恢对朝臣们大家诋毁,搞得朝臣很没有面子,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呢,现在杨恢被抓了,正好趁机报复,怎么能让他活下去? 可是,现在谪仙力保杨恢,如果大家再嚷嚷着让他死,是不是显得心胸太狭窄了一些? 可恶,好人又让槐谷子给做了。 嬴政想了想,说道:“那就免除杨恢的死罪,罚他做苦役吧。” 至于做什么苦役,嬴政并没有说。 不过大家都心领神会,无非是让他继续做抄抄写写的工作。 当爱好变成职业的时候,不知道杨恢这家伙,是不是还能干的这么津津有味。 ………… “杨恢,你怎么就能这么精力旺盛的做这些事呢?”旁边的犯人好奇的问道。 这时候,杨恢正在墙上写字。 他没有纸笔,就用一块石头,在墙上刻下一行行的小字。 “我没有多长时间了,得罪了谪仙,得罪了诸位朝臣,估计是难逃一死。”杨恢叹了口气:“所以,趁着还有一口气,赶快把脑子里的想法记录下来吧。” 杨恢一边说,一边在墙上快速的写着。 这上面是他关于科技的畅想。 这些畅想,在他的脑海中形成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而已。 现在照样不是好机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杨恢正写到一半的时候,牢房的门打开了。 杨恢的心猛地一抽抽。 他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看。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他得抓紧时间,把要写的东西写完。 这时候,身后的人说话了:“杨恢,你这属于损坏公物啊。” 杨恢没有说话。 那人继续说道:“出来吧,到你了。” 杨恢紧张的说道:“再给我一个时辰好吗?” 那人不耐烦的说道:“朝廷规定好了时间,我岂敢私自延长?” 杨恢叹了口气,默默地把石头放下了。 他对那人说道:“罢了,走吧,或许这是天意吧。” 他跟着那人出去了。 那人带着杨恢,一路走到了大牢外面,然后给他拴上了铁链。 杨恢问那人:“我被判了什么罪责?是砍头还是腰斩,还是五马分尸?” 狱卒说道:“都不是,是服苦役,苦役时间没有规定,估计这辈子都不得解脱了。” 杨恢愣了一下,问狱卒:“你确定?” 狱卒翻了翻白眼:“废话。” 杨恢说道:“不是死刑?我那样诋毁谪仙,谪仙居然没有生气?” 狱卒说道:“谪仙宽宏大量,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否则的话,你早就死了。” 杨恢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流下悔恨的泪水来:“没想到,没想到谪仙竟然如此宽宏大量。我真是……我真的不是人啊。” 杨恢举起手来,噼里啪啦的打了自己二十多个耳光。 狱卒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才像话。” 杨恢叹了口气,对狱卒说道:“我还能见到谪仙吗?我想当面向他谢罪。” 狱卒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随后,他带着杨恢向商君别院走去了。 陛下的判决,由谪仙来执行。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把人交给李水了。 而李水会充分利用杨恢的奇思妙想,然后再认真的培养他一番。 这种有诸多想法的人,在科技树生长的初期是很有用的,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爱迪生。 囚室爱迪生。 嗯,听起来还挺酷的。 第七百九十二章 铲除乡贤 “小人杨恢,拜见谪仙。”杨恢对李水恭恭敬敬的行礼。 李水对杨恢微微一笑,说道:“你很有点歪才嘛。我是很欣赏你的。” 杨恢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小人驭下不严,冒犯了谪仙,心中惭愧,惭愧的很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对杨恢说道:“罢了,本仙也不跟你争论这些。我只问你。对于本仙要求长生一事,你怎么看?” 杨恢说道:“假以时日,长生一定可以实现的。” 李水说道:“那你可愿意帮我?” 杨恢愣了一下,说道:“小人……小人如何有这等本事?”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本仙看你就有这样的本事。你能从只言片语,把飞艇的概念描述出来,这就很了不起了。” 杨恢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这个,也是歪打正着。谪仙谬赞,小人愧不敢当。”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之前陛下本来是要杀掉你的。本仙却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出言求情,你可知道了?” 杨恢连连点头:“知道,小人知道。” 李水嗯了一声:“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 “本仙让你活着,可是不是为了让你白白吃我的饭,浪费我的粮食,是要你做事的。” 杨恢连连点头:“是是是。” 李水说道:“我要你每一个月,写一篇类似的文章,畅想一下我大秦的新技术。或者如何利用这新技术,或者这新技术出现之后,会有什么成果。” “写的好了,有赏赐。写的不好了,没有惩罚。” 杨恢顿时大喜,心想:想不到谪仙如此宽厚啊,写的不好了居然没有惩罚。 没想到李水又说道:“若你某一个月什么也写不出来。那就没办法了,本仙要杀了你。” 杨恢脸都吓白了。 李水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杨恢哦了一声,胆战心惊的向外面走。 李水叫住他,说道:“对了,你可以在商君别院随意参观,也可以在咸阳城中,关中,甚至于关外随意走动。” “只是不要逃走。你要相信本仙的能力,只要你逃跑,无论天涯海角,都能将你抓回来。” “冯甲和冯小甲跑的远不远?不是照样被本仙抓住了吗?” 杨恢忐忑不安的点了点头。 面对李水,他真的是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去吧。” 杨恢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了。 起初几天,他一直在商君别院转圈。根本不敢离开。 后来他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这样,他的胆子才一点点的大了起来,敢向远处走了。 后来杨恢到了咸阳城,到了自己家中。 其实陛下的判决挺重的,永生做苦役,但是除了这一句话之外,就没有别的内容了。 谪仙将他带回商君别院之后,别的人也不知道李水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杨恢的财产居然没有动。 也就是说,这些财产依然姓杨,但是是不是依然是杨恢的,那就难说了。 当杨恢战战兢兢地走进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顿时惊呆了。 他看见自己的夫人,正在抱着自己的女人,坐在院子里面垂泪。 而自己的几个堂兄弟,正在收拾家中的财物。 杨恢看着那些堂兄弟,忍不住说道:“杨登,杨火,杨布,杨壬。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这些人听到杨恢的声音之后,都是微微一愣。 他们纳闷的看着杨恢,忍不住说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杨恢说:“很显然,没有啊。” 杨登说:“对了。我听说你被罚做苦役,永生不得开释。” 杨恢说道:“有这事啊。” 杨登几个人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杨火说道:“那就是了。你被罚做苦役,那是戴罪之身了。这些东西,自然不能为你所有,因此族中开了个会,决定救济贫弱,让我们带走。” 杨恢有些生气:“族中开了个会,就要分走我的家产?这是什么道理?” 杨登说道:“怎么?你不同意?” 杨恢说道:“我当然不同意。” 杨火走过来,直接一个耳光打在杨恢脸上:“你这无耻败类,已经被定罪了,还敢这么嚣张?我们杨氏跟着你丢人,出门都被人戳脊梁骨,难道你这些东西,不该是我们的吗?” 杨恢捂着脸,想要反抗,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杨火说的没错,现在的杨恢是罪人,能勉强活下来,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如果再与人打架斗殴,那就是找死了。 算了,死里逃生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这辈子还奢求什么呢? 这些家产,就不要了吧。 杨恢在心里默默的想。 这时候,女儿忽然呜呜的哭起来了。 杨恢一抬头,看见杨火手中拿着一个已经陈旧的娃娃。 杨恢的思绪,立刻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他刚刚来到咸阳城,还是一个穷小子。 那时候,谪仙的商君别院,新推出了一些玩具,这玩具当中,就包括这个娃娃。 女儿看见娃娃之后,立刻就走不动路了,吵着要买。 杨恢却不肯,对女儿说道:“我们家境贫寒。哪有余钱买这些东西?” 女儿说道:“若是给我买了,我每天少吃一半的饭,把钱节省下来。” 杨恢说道:“若是你当真能少吃一半的饭,我便给你买。” 女儿从此以后,当真只吃一半的饭。一脸坚持了三个月。 杨恢心中不忍,把娃娃给买回来了。 女儿倍加珍惜,日夜抱着。可以说,这娃娃是她的第一件玩具,或者说是她的挚友。 杨恢想起往事,不由得一阵心酸。 他对杨火说道:“这娃娃留下吧。” 杨火瞟了杨恢一眼,淡淡的说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随后,杨火将娃娃装进了一个麻袋当中,打算带走。 杨恢拦住杨火,苦着脸说道:“只是一个娃娃而已,破旧不堪。你何必一定要带走它呢?” 杨火说道:“既然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娃娃,你何必要留下呢?” 杨恢说道:“这是小女挚爱之物,实在是……” 杨火冷笑了一声:“你的女儿?早晚要嫁做他人妇,养在我养家,白白浪费米饭。你放心,择日我就要将她嫁出去。这娃娃,呵呵,也没必要留着了。” 杨恢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这女孩还不足十岁。 现在嫁给别人,便是做童养媳了。 童养媳,说是媳妇,其实和丫鬟没有任何区别,端茶倒水,任打任骂。除非穷的活不下去了,谁希望自己的女儿给人做童养媳? 杨恢心中越来越愤怒,越来越绝望。 而杨火却拖着麻袋,缓缓地向大门口走去。 杨恢忽然尖叫了一声:“我让你将娃娃留下。”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拳砸在杨火的头上。 杨火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而杨恢一脚一脚的踩在杨火身上,他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了,一边狠狠的踩踏杨火,一边大声叫喊着:“把娃娃还给我,把娃娃还给我。” 很快,杨火倒在地上,已经爬不起来了。 而杨恢发泄完了之后,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 他看着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杨火,忽然间有点怕了。 他想要逃跑。 但是这时候,杨登、杨布、杨壬冲过来,把杨恢给拦下来了。 刚才杨恢打人的时候,陷入到了癫狂当中,他们不敢过来阻拦。 现在杨恢恢复了理智,他们也有了胆量,立刻把杨恢扑倒了,用绳子绑了起来。 他们大声叫嚷着:“好家伙,现在犯人也可以这么嚣张了吗?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去。他的家产,一定要由族中决定。” “这样的坏人,他的家产绝对不能留给他的子孙。他的种已经烂了。” 至于被打倒在地的杨火,竟然没有人理会。 或许……他们是忘了吧。 杨恢被带到了赵腾面前。 赵腾盯着杨恢,淡淡的说道:“本官对你,可是如雷贯耳啊。” 杨恢看了赵腾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之前编写灰色小报的时候,杨恢可没少编排赵腾。 赵腾这种正经人,他有什么八卦新闻,百姓们最喜欢看了。 所以,赵腾在杨恢这里,算是一个大红人了。 杨恢干笑了一声,对赵腾说道:“大人,小人只是……小人只是一时技痒,请大人宽宏大量啊。” 赵腾淡淡的说道:“本官一向秉公执法,不需要什么宽宏大量,你有罪,本官就要罚你,你无罪,本关就会放了你,就这么简单。你明白吗?” 杨恢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随后,他一脸讨好的对赵腾说道:“小人明白,小人最近在商君别院当差,请大人看在谪仙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赵腾听了这话,差点被杨恢气死。 不过,自己刚刚说了要秉公办理,现在就打击报复,似乎也不太合适。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杨恢心中暗暗的想:我一提到谪仙,赵大人就满面红光,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看来他们两个确实像是外界传说的那样,是至交好友啊。我一定得好好恭维赵大人,或许能得到宽恕也说不定。 按道理说,杨恢打人这种小事,是没有必要由赵腾亲自审理的。 但是考虑到杨恢这个人影响比较大,所以赵腾选择亲自审理,并且是公开审理。 在那一天,几乎所有和杨恢有过节的朝臣都到了。 李水和李信吃着麦花,坐在雅座上说道:“这简直是一场朝议啊。今日真是热闹。” “是啊。是啊。”李信感慨的说道。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记者,说道:“这是我们将军小报的记者,这一次一定能大卖。” 李水感慨的说道:“李兄,你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李信微微一笑,说道:“槐兄真是过奖了。我这不算什么,小巫见大巫而已。” 赵腾对杨恢说道:“你可是打了杨火?” 杨恢点了点头:“打了。” 赵腾又问道:“为何打人?” 杨恢说道:“因为他要把我女儿卖做童养媳。” 赵腾皱了皱眉头,又看向杨火。 杨火说道:“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约定俗成的规矩。族中没有父亲的女孩,都是被送给人做童养媳的。后半生有了保障,不是挺好的吗?” 赵腾说道:“杨恢不是还活着吗?” 杨火说道:“杨恢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他是罪人,已经被罚了。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呆在宗族当中?他的家产,理所当然的应当属于我们的宗族。” 李水忍不住呵呵笑了一声:“真是混账,杨恢的家产,怎么就属于你们宗族了?你们几个人商量一下,就要卖了人家的女儿。” “你把大秦律法置于何地?你们把朝廷置于何地?你们是朝廷命官吗?你们凭什么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我看你们有谋反之心。赵大人,我要状告杨氏家族,他们有谋反之举。” 赵腾无奈的说道:“谪仙,这里已经够乱了,你就别添乱了,今天这么多围观的人,已经足够你出十几天报纸了。” 李水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说道:“赵大人,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是要状告杨氏家族。” 赵腾叹了口气:“罢了,来人啊,去调查一下,看看杨氏家族,究竟有没有谋反之举。” 李水向赵腾抱了抱拳:“多谢大人,他们私设公堂,侵夺他人财产,就算不是谋反,也是罪大恶极了。” 杨火颤抖的看着李水,有些害怕,又有些悲愤的说道:“谪仙,我是受害者啊,你看看我被打的……” 李水没搭理杨火。 而杨恢双目流泪,仰天说道:“多谢谪仙,多谢赵大人。” 而围观的人纷纷说道:“果然,赵大人和谪仙是至交好友,你看看,两个人通力合作,配合的多么默契?” 这时候,那些记者正在挥毫泼墨,在纸上笔走龙蛇的写下来:皇帝的权威,不能影响到宗族内部吗?秦律已经能不能帮助这些无助的孤儿寡母。 第七百九十三章 羊尾 大秦,掀起来了一场大讨论。讨论的重点,就是宗族和乡绅,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其实在这场大讨论之前,秦律就已经在悄悄的做这些是了。 秦律主张打散大宗族,让家庭原子化,变得越小越好。 当然了,秦律的目的却不是要公平公正,让百姓摆脱宗族的压迫。 它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征税方便,便于控制黔首罢了。 只是他误打误撞的,体现了这个过程。 靠一部秦律,不可能完全打散宗族。 那些世家大族,对外阳奉阴违,违抗朝廷。对内,则互相倾轧。 在一些经济不发达的乡村之中,尤其是在同姓村中。 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家族。而家族的族长,就好比是土皇帝一样。 内部有人争斗的时候,他们不会报官,不会报告朝廷,而是会在祠堂解决。 由族中有地位的老人决定,动用各种私刑。 而宗族当中,家中富裕,比较有实力的人,会成为族长。 族长手握生杀大权,变成了这个村子里的土皇帝。 任何人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 当村子与外界起了争执,这个土皇帝还会率领着村民征战四方。 当真是威风凛凛。 甚至于,他们还会包庇罪犯。 当村中的人犯了罪,整村人都会帮忙打掩护。 朝廷的人进村抓人,往往会遇到阻拦。 甚至于有朝廷的人被打伤的情况。 这些宗族敢这么嚣张。一来是因为天高皇帝远,无论闹得多么过分,大概率不会传到朝廷的耳朵里面。 二来……是因为宗族当中,也有人在朝中为官,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把宗族摆在第一位的。 因此,当宗族与朝廷起了矛盾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袒护自己的亲人。 徇私枉法者,大有人在。 于是,这一场大讨论一旦出现,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的人支持打压宗族和乡绅,有的人就维护宗族和乡绅。 支持者,大多是穷人。而维护者,大多是富人。 这也很简单,富人在宗族当中,有很大的发言权。甚至可以说,他们正是依靠宗族,依靠压榨族中兄弟姐妹实现暴富的。 而穷人受够了这一切,往日的时候,他们敢怒不敢言,现在借着谪仙挑起来的由头,他们终于要说出自己的话了。 他们都开始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不过……富人们很快就占了上风。 因为富人从小读书识字,文化素养很好。 至于那些穷人,他们能勉强看懂报纸就不错了,遣词造句很吃力,想要写出逻辑通顺的句子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他们很容易就被富人驳倒了,并且不知道怎么反击。 可以说,从一开始,穷人就是被压着打的。 如果不是李水在暗中帮忙,这一场争论早就有结果了。 ………… 当咸阳城中的争论如火如荼的时候,在关中的一个小村庄中,发生了一件事。 这小村庄距离咸阳城并不远,但是因为处于深山之中,走那些山路往往需要几天时间。因此,这里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一样,依然保持着几千年前的模样。 小山村名叫古麦村。 在通往古麦村的村路上,有一个女人正在忐忑不安的行走着。 这女人名字叫做羊尾。 羊尾这个名字,是刚刚起的。 原本的女孩,哪有什么正经名字?只是随口被人称为二丫罢了。 这一次,她特地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羊尾,因为她想进城打工。 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据说咸阳城中的很多女人都在做织女。 把羊毛纺织成线,把线做成衣服。 这样的女工只要勤快一点,收入颇丰。而且在城中颇有地位,和在家中大不一样。 羊尾想要自己被录用,因此专门起了个羊尾的名字。 这样听起来,她好像和羊毛大有关系,容易被人录用。 这是底层人狡黠的小智慧。 羊尾要进城打工,他的父亲是不大同意的。 因为村子里有过这样的例子。 村子里面的女人,进城打工了,赚了一些钱。过年回到家中,那丈夫喝了一点酒,动手打了她几下,谁知道这女人就走了,再也不肯回来。 丈夫气不过,带着家中的男人赶到城里面,将这女人抓回来了。 谁知道女人又伺机逃走了。 她逃走之后,并没有再找地方躲起来,而是去了什么妇女联合会。 那里面有一群女人替他诚邀。 丈夫去要人的时候,就出来了几个嗓门很大的妇人,将丈夫家的人骂的狗血喷头。 丈夫勃然大怒,没忍住又打了人。 本以为不算什么大事,谁知道妇女联合会恼了,派出来了不少人,不仅把丈夫抓了,而且告到了官府。 这时候丈夫才知道,这个妇女联合会是万万惹不起的。这是未央公主创办的,人家通着天呢。 丈夫怕了,于是连连道歉,并且送上厚礼。 人家看他态度不错,这才没有深究。 不过那女人,却坚决要与丈夫合离,再也不肯一块过日子了。 这丈夫灰溜溜的回来,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当然了,全村人在笑话他的同时,也对进城打工提高了警惕。 进了城的女人,那还是女人吗? 他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自家男人打两下怎么了?这儿也不行? 还要找外人求助,让外人把自己男人关进大牢? 女人进了城,就学坏了。 这是全村人的共识。 所以,当羊尾提出来要进城打工的时候,她父亲断然拒绝了。 他对羊尾说道:“你这一辈子,早就已经注定了。乖乖的嫁人,把嫁妆带回来,然后用嫁妆给你弟弟娶一房媳妇。” 羊尾有些不甘心,她对自己父亲说道:“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做这种事吗?我也希望能像城里那些人一样,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父亲说道:“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羊尾咬了咬牙,对父亲说道:“你让我进城打工。我把赚来的钱都给你,给弟弟娶妻生子,怎么样?” “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我在外面打工三年,足以给弟弟娶妻生子了。” 父亲听了之后,觉得这个办法倒也不错,就勉强同意了。 羊尾顿时欢欣鼓舞,开始去收拾东西了。 当天晚上,羊尾还在憧憬未来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她的父亲去找同村的人喝酒了。 那人听说了羊尾父亲的事情之后,连连拍大腿:“你错了,你可错了啊。” 羊尾的父亲有点不安,连忙问道:“我怎么错了?” 那人说道:“这女人,只有拴在身上才是最安全的。她真的到了城里面,还会听你的话吗?” “你仔细想想,到了城里面之后,她会不会结交坏人,会不会被那个什么妇女联合会引诱?” “她当真就不给你送钱了,你怎么办?你敢去城里抓她吗?你不怕被送到大牢里面吗?” 一席话说的羊尾的父亲心惊肉跳。 他有些茫然的对这人说道:“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这人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拦住她了,坚决不能让她去城里。” 羊尾的父亲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要走。 谁知道旁边那人又拽住他,问道:“你打算去哪?” 羊尾的父亲愣住了,一脸诧异的说道:“刚才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拦住她。” 那人有点无奈的说道:“你拦住了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打算拦住她多少次?” “只要有一次拦不住,她跑到了城里面,见到了那帮妇人,就在也不受你管教了,你怎么办?你儿子娶媳妇的钱不就完了吗?” 羊尾的父亲冷汗都流下来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那人笑眯眯的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让你满意。” 羊尾的父亲顿时露出来了期待的神色。 这人摸了摸胡须,说道:“据说有一种谪仙酒,十分美味啊,可惜我从来没有喝过。” 羊尾的父亲顿时一脸懵逼,他甚至有些不快的说道:“老兄,你这就是为难我了。你看我像是买得起谪仙酒的吗?一杯酒就足以让我倾家荡产了。” 那人干咳了一声,说道:“谪仙酒你买不起,类似的总可以吧?” “据说最近新出了一种将军酒,和谪仙酒类似。拿来尝尝,倒也不错。” 羊尾的父亲咬了咬牙,说道:“行,只要能将这丫头留住,我就请你喝将军酒。” 这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羊尾的父亲说道:“其实,要留住你的女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她嫁人。” “迅速的嫁人,最好明天就嫁人。嫁了人,有了婆家,就是人家看着她了,和你关系不大。” 羊尾的父亲眼睛一亮:“妙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 这人继续笑眯眯的说道:“等她嫁了人之后,你带着那一笔彩礼给你儿子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至于你女儿是不是跑了,是不是去城里了。随便呗。关你什么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死勿论。” 羊尾的父亲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然后他又有点为难,说道:“我这个女儿,性情刚烈。如果她死活不同意,突然上吊了怎么办?” 那人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就更简单了。你干嘛告诉她要嫁人呢?” 羊尾的父亲一脸茫然:“不告诉她?她可是新娘子,嫁人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人说:“据我所知,在据此三十里的深山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叫做古麦村。” “村里面有很多娶不上媳妇的男人,而且这村人,都是同一个家族出来的,彼此之间要好得很。” “如果你肯把女儿嫁过去,他们肯定帮你把人看的死死地。而且会给你一大笔钱。” 羊尾的父亲说道:“那具体的,是怎么嫁过去呢。” 这人说道:“这个简单,明日我让我家女人,带着你女儿去古麦村,谎称说是要带她去城里。” “等到了古麦村,价高者得。保证给你带来一笔丰厚的银钱。” 羊尾的父亲缓缓的点了点头:“神不知,鬼不觉。好。好啊。” 于是,两个人很快商议定了这件事,羊尾的父亲笑眯眯的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羊尾就被叫起来了。 羊尾的父亲说道:“女大不中留,你既然一定要进城见见世面,我也不忍心阻拦你。” “但是山高路远,做父亲的不可能不担心。这样吧,这里有个相熟的婶子,你就跟着她去吧。” 羊尾答应了一声。 她自然是认识这人的,是本村的一个大婶,所以不疑有他,很开心的上路了。 一路上,大婶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羊尾闲聊。 羊尾一边说话,一边憧憬着那自由世界。 然而,几个时辰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越走觉得越荒凉了呢? 之前自己的村子虽然很破旧,但是至少人来人往的。现在走的都是羊肠小道,周围山高林密,有时候走了十几里路都看不见一个人。 羊尾对大婶说道:“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那大婶回过头来,冲羊尾邪魅一笑,说道:“你放心吧,这路没有错。” “这里是一条近路,从这里走,不到天黑就能看到咸阳城了。据说城中有一处作坊正在招工呢。我们去的早了,就没有那么多人和我们争抢了。” 羊尾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对大婶说道:“那我们赶快去吧。” 大婶点了点头,带着她继续上路了。 半个时辰之后,羊尾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 村子里面坐着很多男人。这些男人似乎很悠闲,正坐在石头上面晒太阳。 他们目光呆滞,似乎对生活没有什么期待了。 然而,当羊尾经过的时候,他们全都把眼睛凑了过来。 那样的眼睛,似乎能吃人,让羊尾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向大婶靠了靠。 大婶拍了拍羊尾的肩膀,微笑着说:“没关系。” 结果话音未落,羊尾就感觉到有一双大手,向自己身上摸索过来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不认命的少女 羊尾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向旁边跑。 结果那只手又狠狠的拽了一把,将她拽回来了。 她惊恐的扭头,看见是旁边那些贪婪地男人,像是看猎物一样看着她 羊尾尖叫了一声,冲大婶喊道:“救我,救我。” 没想到,大婶也无暇分身了,那些人也都在贪婪地看着大婶,有几个胆子大的已经摸索过来了。 大婶惊叫了一声,向那些男人说道:“放开,放开。” 她一边呼喊,一边伸手去打那些人。但是大婶的力气根本没有那么大,完全打不开他们。 就在危急关头,大婶忽然喊:“我是来送人的,我是来给你们送人的。” 那些男人听了这话之后,竟然出乎意料的停下来了。 大婶松了口气,看着他们骂道:“一个个的,心急火燎,吃错药了吗?” 这些男人都嘿嘿的笑,谁也没有再上前了。 他们并不觉得羞愧,或许这些人已经没有正常的羞耻心了。 羊尾看见大婶说话这么管用,连忙紧紧地依偎着大婶,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啊?” 大婶笑了笑,安慰她说道:“没事,不用理会他们。” 羊尾哦了一声。 大婶摸了摸羊尾的头,说道:“你这模样,生的如此俊俏,也不知道你父亲如何舍得。” 羊尾说道:“我去做工,和模样俊俏不俊俏有关系吗?” 大婶笑了笑:“自然是有关系的。不过……这个不重要,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男人。他有门路,保证你能进厂。” 羊尾使劲点了点头。 她跟着大婶,很快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里面。 院子中的男人看见大婶之后,顿时面露喜色。 大婶指了指羊尾,微笑着说道:“你看她怎么样?” 那男人连连点头:“好,好,好,很好很好。” 大婶笑着对羊尾说道:“你的事八九不离十了,人家很满意。” 羊尾依恋感激的看着大婶:“若不是婶子,哪有我的今天?” 大婶说道:“日后你赚了钱,享了福,不要忘记我便好了。” 羊尾连连摇头,认真的保证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忘了婶子。” 大婶嗯了一声:“那便好了。” 这时候,那两个男人端上来了两碗水。 羊尾看了一眼,发现水里面有很多脏东西。她放在桌上没有喝。 而大婶对羊尾说道:“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和他说说上工的事情。” 羊尾连连答应。 大婶和男人出去嘀咕了,而羊尾自己在屋子里面坐着。 这里可真穷啊。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羊尾有点奇怪,按道理说,这个男人有门路让自己进厂,应该是挺厉害的人啊。怎么家里穷成这样? 她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羊尾扭头向外面看,看见是那男人走进来了。 羊尾好奇的问道:“大婶呢?” 男人淡淡的说道:“她回家了,你现在这里吃饭吧。” 羊尾吃了一惊:“回家了?怎么会回家了?我也要回家。” 男人冷笑了一声:“你回什么家?你就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吧。” 随后。男人按住了羊尾。 羊尾感觉事情有点不对,挣扎着要走,谁知道那男人力气大的要命,一把拽住杨威将她摔倒了椅子上。 男人冷着脸说道:“走什么?以后你要留下来,给我生孩子,养老送终,延续香火。” 羊尾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她大声说道:“我……我要报官了。” 男人说道:“什么报官?你是我的媳妇,难道不应该给我生孩子吗?” 羊尾说道:“我不是,我是要去城里做工的。” 男人呵呵笑了一声:“做个屁的工。你父亲把你卖了,刚才我给了那女人不少钱。就是把你买来了。” 羊尾不是傻瓜,现在已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呆滞的看着男人,有点不敢想象,自己的父亲居然把自己给卖了。 “现在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羊尾心里没了主意。 “逃跑,必须要逃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羊尾在心中暗暗的想。 男人凑过来,盯着羊尾说:“去做饭。” 羊尾:“……” 她深吸了一口气,去做饭。 在烧火的时候,羊尾开始在脑子里回忆来时候的路。 她走了很长的山路,但是只要逃出这个村子,应该就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只有吃饱了才有机会逃出去。 羊尾暗暗想着。 然后,她开始生火做饭。 直到吃饭的时候,羊尾才知道男人叫狗娃。这个名字简直不能称之为名字。 而狗娃还有一个老母亲,一个老父亲。 羊尾和这一家三口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敏锐的发现,狗娃的母亲,口音和别人不一样。 她好奇的看着狗娃的母亲。 等吃过饭之后,羊尾看看左右无人,小心翼翼的凑到了狗娃的母亲面前,然后说道:“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狗娃的母亲从鼻子里面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羊尾小声说:“我也是从外面来的,是被他们骗过来的。” 狗娃的母亲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羊尾小声说:“你是不是被人卖过来的?” 狗娃的母亲终于张嘴了,只有一个短短的:“是。” 羊尾又问:“那你老家是哪呢?” 狗娃的母亲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我忘了,是蜀地吧。” 羊尾问狗娃的母亲:“你想家吗?回去过吗?” 狗娃的母亲一脸警惕的看着羊尾:“你要做什么?” 羊尾说道:“咱们两个一块逃出去吧。你认识路,不怕走错路。而我年轻体壮,如果你走不动了,我背着你走。” 狗娃的母亲把手中的活计放下,站起身来,一个大耳光狠狠的抽在羊尾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羊尾只觉得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又感觉那老太婆狠狠的踢了她一脚:“我劝你尽快收收心,还想逃跑?门都没有。” 羊尾绝望的说道袍:“为什么?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人骗来的啊。” 狗娃的母亲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管是不是骗来的,我现在已经有了孩子,你也得给我们家传宗接代。” 狗娃的母亲走了,并且反锁上了房门。 羊尾在地上趴了很久,半夜的时候,那男人进来了,要和羊尾办事。 羊尾激烈的反抗,那男人没有成功,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羊尾本以为这人放弃了,谁知道他很快又回来了,这一次手里面多了一根棍子。 男人用棍子狠狠的抽打羊尾,很快把羊尾打的遍体鳞伤。 羊尾惨叫连连,最后奄奄一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男人冷哼了一声:“明日再收拾你。” 然后他走了。 反正人已经买回来了,生米煮成熟饭,有的是机会生孩子,不着急了。 羊尾趴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咬着牙站起来了。 她知道,逃跑要趁早。如果晚了,自己的清白之身就保不住了。 更何况,自己刚刚挨了一顿毒打,那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夜就会逃走。 想到这里,羊尾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窗户里面爬了出来。 村子里面很安静,狗娃家也没有养狗。 人都快养不起了,更何况是狗呢? 今夜有明晃晃的月亮,很好,羊尾很开心。 她小心翼翼的从家里面出来,然后向远处一路狂奔。 她离开狗娃家了,没有被发现,距离自由近了一步。 她离开村子了,还是没有被发现,距离自由又近了一步。 羊尾欢天喜地,在山路上快要跳起来了。 夜间凉爽的风让他兴奋不已,让她忘乎所以。 她憧憬着自己的美好未来。 这一次逃出来之后,也不用回家了,就去咸阳城,就去谪仙开办的工厂里面。 至于赚到的钱…… 羊尾摇了摇头,也不用交给父亲了,既然父亲已经把自己卖了,那就恩断义绝好了。留着这笔钱,自己置办嫁妆,自己把自己嫁出去,过好日子。 甚至于不结婚了,就这样自己过,免得便宜了那些无耻的男人。 经过了今天的事之后,羊尾更加惧怕男人了。 她一边想,一边向前走。 忽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了,依然没有走出大山。 羊尾心中有些惊慌。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羊尾有点纠结,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她歪着头想了很久,然后选择了一个方向,走过去了。 这条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羊尾觉得一切都很熟悉,又好像一切都很陌生。 山路就是这样,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参天大树,一阵阵冷风吹来,听的人心惊胆战。 很快,天已经蒙蒙亮了。 羊尾又困又累,不知道该往那里去了。 她坐在路边,坐在石头上休息。 这时候,前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一抬头,看到了狗娃母亲的脸。 羊尾吓了一跳,她站起来想走,结果被狗娃的母亲一巴掌打在地上了。 羊尾被带回家了,回家之后,又是一阵毒打。 这时候羊尾才知道,这个村子叫古麦村,里面的人都是同族,一旦有什么事,都会互相帮忙,互相打掩护。 昨天狗娃发现自己跑了,全村的人都出来帮忙找人。 而羊尾不认识山路,在山里团团转圈,根本没有走出去多远。 这一次是真的挨打了,羊尾真的爬不起来了。 中午的时候,狗娃的母亲端过来一碗饭。 把饭碗放下之后,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羊尾面前。 “是不是特别恨我?”那女人问道。 羊尾没有说话。 狗娃的母亲说道:“是不是特别奇怪?觉得我为什么要帮着那些人害你。” 羊尾从鼻子里面低低的嗯了一声。 狗娃的母亲叹了口气:“我这是为你好啊。你当真以为,自己能从这里逃出去吗?” “你根本不可能逃出去。这里到处都是大山,你一个女人,能走多么远的山路?” 羊尾说道:“我就是走山路来的。” 狗娃的母亲冷哼了一声:“你可不要忘了,他们会在后面追着你,要抓你呢。你走得了吗?” “你只能走没有路的地方,那样的地方,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山去。就算你掉不下去,那些豺狼虎豹,不比人可怕吗?” 羊尾沉默了。 狗娃的母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想清楚吧。不可能逃走的,真的不可能逃走。如果能走,当初我也不会留下了。” 说到这里,狗娃的母亲脸上露出来了伤感的神色。 她对羊尾说道:“过上几年,有了孩子,你就不想走了。其实嫁给谁不是嫁呢?嫁到那里不是过一辈子呢?这就是女人的命。” 羊尾摇了摇头:“这里太穷了,太苦了。比我的家乡要苦很多倍。而且……我想去咸阳城中做工,无论哪一种,都要比呆在这里好。” 狗娃的母亲盯着羊尾看了一会,忽然一个大耳光甩过来:“我让你不知好歹。” 羊尾咬着牙没有喊疼。 赶巧第二天,村子里面来了一个担货郎。 担货郎是外来的,而且为人很和善,看起来是个年轻的好人。 羊尾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担货郎,假装要买东西。 然后她低声说道:“帮我,帮我报官。我是被他们骗来的,囚禁于此。” 担货郎愣了一下,却没有其他的表示。 他看向羊尾的眼神很普通,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事似的。 羊尾咬了咬牙,从手腕上撸下来了一只银镯子。 这银镯子是羊尾的母亲离世的时候留下的,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 羊尾把银镯子塞给担货郎,低声说:“我还有另一只,你报官之后,我再给你。” 担货郎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其实,羊尾只有这一只,她只是担心担货郎收了钱不办事而已。 从担货郎走了的那一天,羊尾就在憧憬着自己获救。 人一旦有了希望,日子过得就不是那么艰难了。 现在羊尾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官府的人来。 这一日,村子里面涌来了大量的人,羊尾大喜,知道自己的机会或许来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千古奇冤 羊尾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就是能够早日见到官兵,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么多天,官兵一直都没有来,羊尾本觉得这一生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现在她忽然发现,原来那个担货郎真的把消息传出去了。 也许他是贪图那银镯子,也许是什么。 不过……都不重要了。 只要官兵能来就好,只要官兵能带着自己离开这个火坑就好。 这一瞬间,羊尾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然而,到这里来的却不是什么官兵。 是这个村子里出去的一个人,在外面发了财,现在荣归故里,回故乡看看了。 羊尾有点绝望了。 她忽然明白了,担货郎走街串巷,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那人真的是人精中的人精。 自己的这点小聪明,可能自己觉得挺聪明的,但是在担货郎看来,恐怕就幼稚的很了。 担货郎拿走了自己的银镯子,然后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意,置之不理,袖手旁观。 也许,现在正在暗中嘲笑自己的愚蠢。 羊尾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了,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好人。 在绝望之后,她终于于有时间观察今日村子里的客人了。 这村子里面的人穷困无比,和外面那锦衣玉食的人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外面的人虽然发达了,但是依然愿意回来看看自己的家乡。 而家乡的那些穷人,全都围着人家,说一些恭维之词,目的当然是捞一些好处了。 羊尾忽然有一个想法:穷**计,富长良心。这样的富贵人,会不会帮自己一把呢?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喜欢抓住任何一根有可能的救命稻草。 现在羊尾又找到了她新的稻草。 羊尾暗中观察这一行人。 她看见这群人中,有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这孩童一直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村民。 然后,他看见了一只受伤的狗,顿时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来。 他蹲下神来,从身上掏出一块洁白的布帕,帮着那只狗把伤腿包扎好了。 羊尾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受感动。 对于狗尚且能如此,何况是人呢? 如果找这个孩童求助,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于是,羊尾悄悄地走了过去。 那孩童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毕竟,羊尾也没有多大,或许这孩童觉得她是一个同龄的大姐姐吧。 孩童从手中拿出来了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他向羊尾示意了一下。 羊尾把玻璃球接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吗?怎么如此好看? 孩童见羊尾一副不会玩的样子,就示意了一下。 羊尾看见孩童把玻璃球抛起来,又用手接住。玻璃球在孩童手中上下翻飞,发出好听的撞击声。 不得不说,孩童玩得很好,但是羊尾心中只有心疼:这么贵重的东西,撞坏了可怎么办? 孩童玩了一会,示意羊尾也来试试。 羊尾大着胆子玩了一阵。 孩童似乎很难找到一个玩伴,一直缠着羊尾玩耍。 午饭的时候,一直站在远处的小丫鬟走过来,低声说:“少爷,咱们该去吃饭了。” 孩童摆了摆手,说道:“等一会,你先去。” 丫鬟无奈,只能站的远了一点。 而羊尾知道,现在再不说,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走向孩童,低声说:“帮我报官。” 孩童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羊尾说道:“什么?” 羊尾小声说:“我是被他们抓来的,帮我报官,我想回家。不要告诉别人,他们知道了会打我。” 这时候,有个贵妇人走了出来,对孩童说道:“在做什么?为何还不回去?” 孩童哦了一声,转身跟着那妇人走了。 羊尾一直看着而他的背影,而孩童则时不时地转过身来,看着羊尾。 此时,羊尾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孩童会不会帮忙。 孩童会不会告诉自己的大人。 现在羊尾有点不敢相信那些大人了,他们看中的只有利益,而自己无法给他们带来什么,这些大人未必会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他们甚至有可能告诉村民,然后,自己又会惹来一顿毒打。 那些村民未必会把自己打死,毕竟自己是他们花钱买来的,还要留着传宗接代。 不过……这些村民可能会把自己打个半死吧。 羊尾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孩童不会跟他的家人说了。 至于孩童……孩童去报官,那些人会信吗? 那些人会管吗? 自己的将来会怎么样呢? 羊尾已经不敢去想了。 接下来的一下午,羊尾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每当有人过来的时候,她都以为是村民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情不自禁的缩缩脖子。 这样一直等到天黑,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当天晚上,羊尾做了很多噩梦。 他梦见自己被杀了,梦见自己被打死了,梦见自己生了很多孩子,像是养猪仔一样,一窝一窝,根本停不下来。 羊尾看见起起伏伏的肚子,吓得全身冒汗。 终于,她从噩梦中醒过来了。 然后她绝望的发现,现实世界,其实也是一场噩梦。 羊尾从床上爬起来,大汗淋漓。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羊尾心中一动,忍不住想:“难道是那孩童已经报官了?不会这么快吧?” 羊尾内心深处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她依然让自己去相信这件事。 于是,她兴冲冲的走了出来。 然而,现实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羊尾看见村民正在送行,正在送别那一群富人。 羊尾在人群中寻找着,寻找那孩童,但是她始终没有找到。 就在众人送到村口的时候,羊尾看见孩童从一顶软轿中探出脑袋来,他冲羊尾笑了笑,然后把脑袋从轿子中缩回去了。 羊尾心中带着憧憬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村子里面来了几个巡捕。 这些巡捕自称是朝廷的人,想要来查一查,这里有没有拐卖妇女的情况。 这几个巡捕刚刚走进村子,立刻就被村长请走了,然后杀猪宰羊,大吃大喝。 巡捕问道:“你们这里……” 村长立刻笑呵呵的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这里一个拐卖的妇女都没有,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啊。” 周围的村民全都乐呵呵的点头:“是啊,是啊。我们这些人都是很老实的。” 几个巡捕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如今谪仙的商贾之道推行到了各处,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只要肯吃苦,都能得到温饱。切莫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了。” 村长说道:“是是是,我们绝对不会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 巡捕说道:“那就好,那就将你们村子里的女人都叫出来吧,看看有没有被拐卖来的。” 村长笑呵呵的说道:“大人,你是不相信我们啊。” 巡捕说道:“不是不相信,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人家来报案了,我们就得来看看。” 村长顿时一愣,问道:“有人报案?” 巡捕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风言风语嘛,传闻而已,我们兄弟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来看看,良心难安。” 村长干咳了一声,说道:“几十里山路。诸位真是尽职尽责啊。” 那些巡捕都呵呵笑了两声。 村长想了想,对身边的人说道:“去,将村子里的女人都叫来吧。” 那人问道:“都叫来吗?” 村长瞪了瞪眼:“难道这你也不明白吗?” 那人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明白了。” 随后,那人跑走了。 半个时辰后,一大群女人过来了。 村长笑眯眯的说道:“都在这里了。” 巡捕看了一眼,然后把户籍簿拿出来了。 村长:“……” 准备的挺齐全啊。 不过村长不担心,因为买来的媳妇根本还没有上户籍。 然而,这两个巡捕似乎很有经验。 他们笑眯眯的对村长说道:“过一会,我们会按照户籍点名。如果村子里还有不在户籍上的,那可就是拐卖来的了啊。” 村长干咳了一声,说道:“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巡捕嗯了一声,然后开始点名。 每叫一个名字,那些人就开始往旁边站。 等所有人叫完了之后,这里果然没有人了。 村长笑眯眯的说道:“大人,你看。” 几个巡捕互相看了看,他们留下了其中一个人,看着在场的人,剩下的人,则去村中搜查。 村长自然陪着这些村民,开始介绍这是谁谁家,这人是做什么的,性格怎么样。 总之,嘴就没有停过。 巡捕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有点干扰我们啊,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村长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是是,我闭嘴。” 然而,他闭嘴之后,过了没有几个呼吸,又开始说话了。 这时候,羊尾已经被人嘱咐着躲在房顶上了。 在躲上去之前,那老妇人已经教训过她了,警告她说,不许她乱说话,这些巡捕都是村中的自己人,互相之间熟得很。否则的话,一定会打死她。 羊尾战战兢兢,果然躲在了房顶上。 官官相护,这些事情她见的多了,也确实相信了那老妇人的话。 这时候,巡捕已经到了这院子里面。 他们认真的搜查了这里,也有人向屋顶上望了望。 但是,他们没有看到梯子,也就没有上去看。 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羊尾有点绷不住了。 巡捕如果走了,她就彻底完蛋了,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羊尾咬了咬牙,如果这件事成了,自己就能脱离苦海了,如果这件事不成,那就挨一顿打罢了。 想到这里,羊尾探出头来,喊道:“大人,大人,大人。” 那几个巡捕立刻停下脚来。 他看着屋顶上的羊尾,又看看村长:“怎么回事?” 村长有点慌,说道:“这……我也不清楚啊。我去找个人问问。” 村长立刻向外面喊了几个人。 很快,有村民过来了。 巡捕看着屋顶上的羊尾,然后向村长等人说道:“还不把人弄下来?” 有人搬过来梯子,把羊尾接下来了。 羊尾跪倒在地,哭喊着说道:“大人,我是被他们拐骗来的。” 巡捕看着村长,幽幽的说道:“老伯,我们被你骗的好苦啊。” 村长干咳了一声,说道:“这女人已经疯了,胡言乱语,两位大人可不要轻信啊。” 巡捕看着村长说道:“方才你不是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村长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这个……我这个……我刚才不是问了几个人吗?” 巡捕淡淡的说道:“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疯子,总要带回去看看,审问一番。” 村长干咳了一声,忽然把手伸到巡捕的袖子里面:“这个……” 巡捕却抖了抖手,说道:“这个就不必了。” 然后,有一些铜钱掉在了地上。 巡捕说道:“这是谁家的媳妇?” 狗娃站了出来。 巡捕淡淡的说道:“跟着我们走吧。” 随后巡捕带着这些人向外面走。 羊尾激动地流下眼睛来,她看着巡捕,仿佛看到了神仙。 然而,当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发现路已经被村民堵住了。 那些村民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羊尾紧紧的拉住巡捕的袖子,巡捕拍了拍羊尾的胳膊,安慰道:“放心,我们是朝廷的人,这些人不敢怎么样的。” 有个巡捕握住腰间的刀,大声说道:“你们要和大秦对抗,和朝廷对抗吗?” 这话说出来,羊尾忽然觉得有了胆气。 而那些村民则有些胆怯了。 然而,人群中有人淡淡的说道:“不要怕,我们只是想要留下自己的亲族罢了。我们并没有对抗朝廷。” “如果你要官逼民反,我们也要告到朝廷那里,不死也让你们脱层皮。” 巡捕顿时觉得有点头疼。 这些村民太团结了,简直像是山贼土匪一般。一旦处理不好,这些人会互相作伪证,很难弄。 甚至于会有人杀了巡捕,然后主动站出来顶罪。 亲族帮他养育老婆孩子,这些人也没有后顾之忧。 难弄,真的很难弄。 第七百九十六章 救星真的来了 羊尾一脸不安的看着身边的两个巡捕。 她现在很担心,担心这两个人会把自己丢在这里完全不管了。 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这个小山村天高皇帝远,万一这些村民发起疯来,杀了两个巡捕。那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管呢? 一时间,羊尾又陷入到了绝望当中。 那两个巡捕大声说道:“你们当真要和朝廷作对吗?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当真要和大秦朝廷作对吗?” 这话让那些村民更加不安了。 但是,他们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村长走出来,幽幽的说道:“两位大人,如果你们要走,我们绝对不拦着,但是这个女人不能走。她是我们村的人。” 巡捕淡淡的说道:“可是她不觉得她是你们村的人。” 村长凑到羊尾面前,笑眯眯的说道:“你告诉这两位大人,你是不是我们村的人?” 羊尾不说话。 村长对巡捕说道:“好教两位大人知道。这个女人既然已经嫁到我们村了,那就是我们村的人了。” “生,是我们村的人。死,是我们村的鬼,这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吗?如果两位大人执意要带走她,那就是激起了民愤。” 村长指着周围的人,说道:“这么多村民,个个义愤填膺,大人们担待得起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们这些人都是不怕死的。” 那些村民很配合的说道:“我们都不怕死。” 巡捕咬了咬牙,说道:“你们这是造反。” 村长说道:“如果你逼反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 巡捕还是不肯交出羊尾。 于是,那些村民开始推搡巡捕。这些巡捕硬生生的被从羊尾身边来开了,然后羊尾被带走了。 至于巡捕,则直接驱逐出村。 那些村民很是霸气的威胁巡捕:“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的话,我们定然要将你们杀了,扔到山涧里面去。” 几个巡捕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得很啊。你们果然是有魄力。” 随后,这些巡捕离开了。 等巡捕离开之后,羊尾立刻遭受到了一顿毒打。 这一次毒打,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羊尾趴在床上,好几天都没有下来。 等她能下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绝望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从那时候开始,羊尾就在悄悄地收集药材。 她收集的,全都是有毒的药材,碾碎了,藏起来,碾碎了,再藏起来。 她想要报复这一家。 这时候,狗娃一家已经把羊尾完全当成了丫鬟使唤。 洗衣做饭,扫地擦桌子,没有羊尾不干的活。 而且这些活干的不好了,立刻就会招致一顿毒打。 羊尾无可奈何,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已经完了。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在临死之前,多拉一个垫背的而已。 这一日,羊尾为全家准备了丰盛的饭,然后在里面偷偷地下了毒。 狗娃一家人吃的很开心。 吃到一半的时候,羊尾笑眯眯的问道:“好吃吗?” 狗娃等人都没有说话。 羊尾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大家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你们就能欺负我呢?为什么我就要挨欺负呢?” 狗娃的家人没有搭理羊尾,他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吃饭。 羊尾又说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你们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呢?” “如果你们稍微对我好一点,我也会感激你们的。可是你们对我真的不好,一点都不好。” 狗娃跳起来,打了羊尾一个耳光:“你废话真多。” 羊尾呵呵笑了一声:“是啊,我废话是挺多的。” 她低着头,擦着眼泪说:“你们觉得,我过得是人的日子吗?简直比牛马还要不如。我也是爹娘生的,你们真的忍心吗?” 狗娃的父亲踹了一脚,羊尾被踹倒在地了。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站起来了。 羊尾笑眯眯的说道:“听人说,恶有恶报,可是我却有点不相信这话了。” “真的恶有恶报吗?我怎么看不到你们的恶报呢?你们对我真的太坏了。既然老天爷不惩罚你们,那就只能换我来了。” 狗娃的母亲越听越不对劲,警惕的看着羊尾:“你想干什么?” 羊尾笑了笑:“不干什么,随便说说而已。” 很快,狗娃最先出现了症状。 他纳闷的看着其他人,低声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头有点晕?” 其他人都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狗娃又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其他人还是一脸纳闷的看着他。 狗娃使劲晃了晃脑袋。看着身边的人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困,想要睡觉……”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栽倒在地了。 很快,羊尾身边的三个人都倒在地上了。 她看着这三个人,放声大笑。 然后,羊尾走到了井口,想要跳井自杀。 然而,还没等她跳进去。忽然有人从后面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在地,麻利的绑了起来。 “好歹毒的妇人,竟然杀了三个人。”羊尾听到这句话之后,就被人打晕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羊尾醒过来了。 她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像是捆猪一样捆在一个地方。 旁边有些人正在讨论。 有人说道:“这女人竟然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丈夫都杀了。这种坏人岂能放过?一定要杀了他不可。” 又有人说道:“杀了她倒是不难。可是她死了之后,咱们村的女人又少了一个。” 还有人说道:“不如把这个女人交给我处置,等她给我生下一男半女,再杀不迟。” 还有人说道:“我倒有一个好建议,咱们不如轮流着来,让这个女人帮我们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个……听起来倒是不错,就怕这女人不会乖乖就范啊。万一被这个女人给毒死了,那岂不是冤枉的很?” 这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个你不用怕。咱们把这女人绑起来不就可以了吗?不让她接触任何东西,只要专心生孩子就可以了。” 羊尾听到这种可怕的言论,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不过,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如果现在能选择死亡的话,羊尾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只可惜,现在的她,连死亡都做不到了。 ………… “大人,难道咱们就这样算了吗?”两个巡捕向县尉说道。 县尉叹了口气,对两个巡捕说道:“不这样算了,又能怎么样呢?” “古麦村嘛,我也略有耳闻。这村子十分贫困,村中的年轻人娶不上媳妇,只能从外面买。” “你让他们怎么办?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所求的不过是这地方的安稳。” “如果真的将他们逼反了,到时候如何收场?” 巡捕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县尉说道:“他们没有办法,便可以拐卖妇人了吗?” 县尉苦笑了一声:“拐卖?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他们拐卖了?那女人说的吗?” “你们可不要忘了,那女人的父亲已经将她嫁给古麦村的人了。你们若是强行将人带走,他们告你们一状,你们可说得清楚?” “现在他们将你们赶走了,其实是最好的结果,否则的的话,本县就不得安宁了。” 巡捕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那些女子太可怜了。” 县尉叹了口气,说道:“办法,办法当然是有的,最简单地,无非是拆分他们,瓦解他们。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然他们的整个村子不再是整体。” “到那时候,你们再去抓人的时候,就不会遇到阻拦了。他们只剩下一两个村民,又如何拦得住你们?” 巡捕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又问县令:“可是,如何拆分他们呢?” 县令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也没有办法啊。或许,这样的事,只有神仙可以做到吧。”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马上的驿卒跳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咸阳城来的政令。” 县令连忙洗了手,恭恭敬敬的接过来了。 那驿卒自然是下去休息了。 他一边喝茶,一边对倒茶的人说道:“现在各地都在修铁路,唯独你们这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害得我还要骑马赶来。” 那倒茶的人干笑了一声,说道:“我们这里山路崎岖,实在难行。请担待些吧。” “请问,这次送来的是什么政令啊?” 驿卒干咳了一声,一脸严肃的说道:“是什么政令,不是你我可以打听的。” 旁边那人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是我多嘴了。” 这驿卒又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常年住在咸阳城,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个风声。” 旁边的人顿时好奇的凑过耳朵来。 驿卒说道:“据说,朝廷要动手,清理各地方的宗族势力。” 倒茶的人惊讶的说道:“当真?可是这怎么清理?” 驿卒说道:“怎么清理,我就不知道了。朝廷能人辈出,那些为官者,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有他们在,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倒茶的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有办法了。”县尉说道。 巡捕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县尉说道:“是从咸阳城中传来的办法,让我们瓦解那些宗族。” 巡捕好奇的问道:“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县尉说道:“谪仙的办法,有些冒险了。不过……我觉得很有用。我问你们,那些宗族为什么能够结为一体?” 巡捕说道:“因为他们同宗同族。” 县尉微微一笑,说道:“非也。因为他们当中,都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 巡捕惊讶的看着县尉。 县尉说道:“没有这个人物,他们做不成这件事。就好比我大秦,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可是在数年之前,是各自为政,征战不休。” “那时候北方的冒顿,东面的东胡,甚至于南方的百越,都袭扰我中原人。” “后来有了陛下,威加海内,一统天下。我大秦才能如此强盛。” “一国如此,一村也是如此。那些村庄之中,定然有个强势之人,正在执掌这一切。因此才能将那些村民聚拢在一块做事。” “否则的话,那些村民不过是一团散沙罢了。” 两个巡捕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大人的话,令人茅塞顿开啊。” 县尉笑了笑:“我哪有这等见识,这些都是谪仙说的。” 他接着说道:“而且,在谪仙的理论当中。当今陛下英明神武,更有科举制,研究所,文武群臣,等等一系列的人辅佐。” “因此朝廷是一群聪明人在治理,会让国家蒸蒸日上。” “但是村中的强权人物,就未必会如此了。” “这些人物会争名夺利,会互相倾轧,会……”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总之,这些人身上,都有不少污点,而且会不可避免的欺负那些普通村民。” “他们对外的时候,确实可以团结一致,可是他们内部出现了矛盾呢?” 巡捕点了点头,然后问县尉:“所以……谪仙的意思是……” 县尉笑了笑,说道:“谪仙的意思,是挑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那些村民自己把强权人物打倒。” “只要这样的人倒了。这些宗族势力就不足为奇了。收拾剩下的人,基本上不会遇到抵抗。” 两个巡捕兴奋的点了点头。 县尉说道:“好了,你们准备一下,按照朝廷的吩咐去做吧。既然知道古麦村有人被关押了,你们就先去古麦村。” 巡捕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东西,急匆匆的向古麦村去了。 与此同时,古麦村的村民正在抽签。 拍在前面的,就获得了羊尾最先生孩子的能力。 然后依次向后排。 如果后面的几位比较倒霉,还没轮到他们,羊尾就老的不能生了。 那也没关系。村子里面会照顾他们的。 到那时候,村民会合资再买一个女子。 而这些上一轮没有轮到的可怜人,就可以最先使用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被抓典型了 古麦村,村长同样没有姓。 但是村长的名字很好听,叫夏秋。 夏秋两季,都是收获的季节。古麦村村长的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祈求丰收。 可见村长是多么的无私。 这一天,村长正在村中遛弯,忽然有人说道:“村长,外面来了两个巡捕。” 村长皱了皱眉头:“又来了?” 这人说道:“是,又来了,看样子又是因为羊尾的事情。” 村长咬了咬牙:“此人真是个扫把星啊。是谁把她买来的?” 这人说道:“是狗娃一家。” 村长跺了跺脚:“现在狗娃已经死了,要找他们一家算账,也来不及了。可是这一家给我们村里带来了多少灾祸?这样吧,将他的家产给大家分一分,那几间屋子,那些破被子,都分了吧,算是给乡亲们弥补一下。” 这人连连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村长。 然后他又问道:“那……这些东西怎么分啊。村长,你要大头吧?” 村长摇了摇头:“不要,我一概不要。那些东西都是你们的了。” 这人欢呼雀跃,要去告诉村民。 这时候,村长又叫住这村民,说道:“对了,狗娃家的那些田,就留下不要分了。我看着那几亩薄田也没什么意思,我先帮你们管着吧。” 村民愣了一会,然后哦了一声:“是,知道了。” 村民回去把这个意思说了一下,村民们面面相觑,看他们的脸色,都不太高兴。 但是大家敢怒不敢言。 村长家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又有五个儿子。 这就是二十五个了。这在村子里面,绝对是一股大势力了。 当然了,二十五个人,对上几百个村民,不算什么。 但是那几百个村民不是一条心,面对一条藤的二十五个人,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上次有村民反对村长,结果被村长打了一顿,罚了几处田产。 现在村中的一半田产都在村长手里了,或许过上几年,大家都变成了村长的佃农。 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对,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家族里面的。村长也没有说要夺走大家的田产,只是说……让族中管理。 可是……族中的田产,都是村长在管理的。 那族中的田产,和村长的田产有区别吗?只是名字有所不同罢了。 村民们到了狗娃家中,开始分东西。 以往分东西,他们都是很开心的。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小头,大头已经被村长弄走了。 这些破被子,破衣服,算了,聊胜于无吧。 起初的时候,大家没精打采的,很快,因为分配不公,这些人几乎打起来了。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这些人正打的激烈的时候,两个巡捕过来了。 他们看着这些村民,一脸好奇,一脸微笑着说道:“诸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些村民都不说话了,有些紧张的看着巡捕。 巡捕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们没有看错的话,各位是在争抢家产?这里是狗娃的家产吧?” 那些村民看着巡捕,幽幽的说道:“你们想做什么?” 巡捕说道:“不做什么。只是好奇,来这里转转。这地方是大秦的国土,我们作为大秦的官吏,在这里转一圈不过分吧?” 村民不吭声。 巡捕叹了口气,说道:“据说狗娃还有不少田地呢。怎么这些农田没人要?你们在这里争抢他的被子衣服做什么?” 村民们还是不说话。 巡捕说道:“老实说,你们被村长管着。是得到的好处比较多呢?还是得到的坏处比较多呢?” 这些村民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巡捕,犹豫着说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巡捕微微一笑:“我们是什么意思,你们回去可以好好想想,想想就明白了。” 然后,巡捕离开了。 他们已经得到了谪仙传授的精髓,不着急动员这些村民,让他们先思考思考再说。 今天巡捕这两句话,等于在村民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总是忍不住想过去的种种往事。 有了村长之后,他们确实得到了一些好处。 比如……在这个穷困潦倒的村庄,他们竟然能磕磕碰碰的娶上媳妇。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娶上媳妇,但是大部分可以娶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每当有外人来干预。或者是官府,或者是那妇人的家人,他们来村中要人的时候,村长总是带领大家,将那些人赶走了。 可以说,如果没有村长,大家是娶不上媳妇的,就算娶上了,也没有办法留得住。 可是……可是认真想想,除了娶媳妇这件事,村长还有什么用吗?村长还有什么好处吗? 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有大大的害处。 村长在这里,就如同是皇帝一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谁家破人亡,谁就能家破人亡。 在所有人都穷困不堪的时候,村长却很有钱。 这就让人嫉妒了。 以前村民不知道,觉得村长是族长,应该拿最好的,用最好的。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解除了一点外界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原来在外面,是朝廷说了算的,是大秦律法说了算的。 而且大秦律法,十分公平,是对就是对,是错是错,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好恶发生改变。 村民这心中,都有些羡慕。 只不过,他们现在还缺少一个契机,所以只是在心中不满罢了。 几天后,也不知道哪里吹过来的风,村子里面开始有一种传言。 这传言说,隔壁村子的村长被杀了。因为村长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所以隔壁村子的百姓恼火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那村长给杀了。 杀了村长之后,村民又将村长的家产给分了。 古麦村的村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个个心驰神往。 有人不解的问道:“这不应该啊,村民杀了村长,难道朝廷不管吗?”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说道:“你们不知道吧?这件事就是朝廷让他们做的。” 村民惊讶的说道:“朝廷让他们做的?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说道:“朝廷为什么这么做?那原因不是很简单吗?理由有这么几个。” “第一,村长管理咱们村子,对朝廷阳奉阴违,朝廷早就想要惩治他们了。” “只是天下千千万万的村子,都是这样。朝廷又有中大事要办,一直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这第二嘛,自然是因为咱们村民好了。咱们交粮纳税,那是朝廷的人。而现在咱们又被村长管着,那不等于被村长盘剥了一次吗?朝廷是心疼我们。” 村民们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随后,又有人说道:“不对啊。最近咱们村子里面也有两个巡捕。这两个巡捕什么也不做,整天在村子里转圈,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个巡捕,就是干这个来的,为咱们撑腰来了。” 周围的村民都说道:“那……那他们怎么什么也不干啊。”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说道:“诸位是不是忘了?上次这几个巡捕是为什么来的?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的村民想了想,说道:“上次这两个巡捕来的时候,是为了要带走羊尾。但是……后来咱们一块把他拦住了。”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说道:“是啊。上次他们要带走羊尾,咱们就把他们拦住了。” “这一次,他们要杀村长。万一咱们又拦住了呢?他们也害怕咱们一时冲动,把他们杀了啊。所以他们按兵不动。” 村民们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心中有些骄傲,毕竟他们可以让巡捕害怕。 但是他们心中又有些懊悔,这些巡捕也太怂了,你们赶快把村长抓了。然后一刀杀了,大家一块分东西多好啊。 干嘛弄得这么麻烦,这么磨磨蹭蹭的。 忽然,有个村民说道:“不对啊。如果巡捕杀了村长,那些买来的女人怎么办?拐来的女人怎么办?抢来的女人怎么办?那一切不都完蛋了吗?咱们也得受到牵连啊。” 众人都沉默了。 大家看向那个消息灵通的村民:“怎么办啊?” 那村民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到时候看看再说吧。实在没有办法,咱们继续这样过日子吧。” 村民们都沉默了。 以前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是好日子。所以能相安无事的过下去,挨了一天算一天。 现在他们知道了,顿时有些失落了。 如果那些媳妇不是买来的就好了。如果……杀了村长,不关那些媳妇的事就更好了。 村民们聊了一阵,越聊越觉得,朝廷虽然好,但是自己享受不到。这就很悲剧了。 他们摇了摇头,结伴回家了。 第二天,村子里面出现了一张告示。 这告示说,朝廷规定,以前买来的媳妇,只要媳妇愿意留下,可以既往不咎。媳妇不愿意回去的,可以送回原籍,买妇人者,也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从此以后,绝对不允许再买卖妇人。 村民们大多不识字,但是总有一两个识字的人,将告示的内容告诉了大家。 大家知道告示的内容之后,又凑到一块了。 还是昨天那伙人。 那群人看着消息灵通的村民,说道:“你知道的事情多,你给咱们分析分析。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说道:“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免除了我们的后顾之忧。巡捕希望咱们跟着他们干。” 剩下的村民说道:“好啊。好啊。” 紧接着,又有人说道:“可是……如果我们真的配合着巡捕,杀了村长。以后咱们这么买媳妇?以后媳妇过来了,朝廷来查,咱们还能保住媳妇吗?”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太笨了?” “你们仔细想想,如果分了村长的家产,那我们就全都是富人了。富人娶媳妇,还需要买吗?还需要拐骗吗?” 村民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有道理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紧接着,有村民说道:“怎么听你们这意思,以前我们娶不上媳妇,是因为村长太有钱了?我们的钱,都被村长拿走了?”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点了点头:“是啊。不就是这样吗。” 村民们感慨的说道:“如此看来,村长真是该死啊。”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说道:“依我看,咱们最好最近仔细想想。村长平日里有什么恶行。收集好了之后,告诉朝廷。然后让朝廷治他的罪。” “能死,就不要他活。如果他还活着,诸位想想,他可是有二十多个子孙啊。不出几年,又是村子里的一霸。咱们就算拿了他的东西,也得给还回去,那有什么用?” “所以,想要彻底把村长的东西拿到手,就得杀了他。” 那些村民说道:“如果杀不了呢?” 消息灵通的村民说道:“如果杀不了,那就没办法了。咱们这几个出头鸟,肯定会被村长整死。” 周围的村民说道:“那我们不当出头鸟。” 那消息灵通的村民嗯了一声:“是,我们不能当出头鸟。但是……如果到时候,没有人当这个出头鸟,咱们就必须出手了。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这可是咱们翻身的唯一机会了。如果这次没有抓住,咱们以后就只能做穷人了。做一辈子的穷人。生生世世,子孙后代,都是穷人。” 周围的村民嗯了一声。 ………… 与此同时,那几个巡捕也在合计。 他们低声交谈:“现在该进行哪一步了?” 这些人把操作指南拿出来看看,然后念了一会,互相讨论说:“现在应该找一个积极分子了。这个人必须对村长恨之入骨,让他开这个头。这个头开了之后,后面的人就会跟上,以后就更好说了。” 其中一个巡捕说道:“据说……村东老头的儿子,曾经被村长的儿子打伤了。然后没有治好死了。我觉得这个老头,应该对村长有深仇大恨,可以用一用。不,用谪仙的话说,是帮他伸冤。” 第七百九十八章 得罪了所有人 “爹,最近村子里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村民,总是窃窃私语。为什么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村长的儿子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村长叹了口气,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一生何等精明,为何你就没有学到我半分呢?” 村长的儿子一脸惭愧的说道:“我……我反应慢一些。” 村长看着远方的天空,淡淡的说道:“要变天了。” 儿子纳闷的看了看天上的浮云,不解的说道:“要变天了?我怎么看不出来?这天色不是挺好的吗?” 村长的儿子苦笑了一声,说道:“我说的变天,是以后的日子,不能像现在这么过了。从此以后,这个地方,不是咱们说了算了。” 儿子看着村长,纳闷的说道:“凭什么啊。咱们不是村长吗?” 村长微闭着眼睛说道:“村长,村长很大吗?村长再大,也大不过去朝廷啊。如果朝廷要接管我们的村子,我这个做村长的,又能怎么样呢?” 儿子说道:“可是,可是……可是你是族长啊。” “不过,朝廷可以管我们这个村子。但是族中的事,他们就管不了了吧?” 村长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这番言论,真是幼稚透顶啊。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朝廷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分明就是要对付我这个族长。不让我管理族中的事物。” 儿子说道:“那不能,那不能。自古以来,从来没有朝廷可以管人家的家务事的。族中的事,就是我们的家务事,我们不让朝廷管,朝廷又能怎么样?” 村长呵呵冷笑了一声:“朝廷能怎么样?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已经杀了几个族长了。” “族长管理的东西,都被那些村民给分了。” 村长的儿子恼火的说道:“那些村民真是愚蠢啊。他们也不想想,没有了宗族的庇护,他们能活多久?” 族长嗯了一声,感慨的说道:“是啊,那些村民真的是很愚蠢。不过……随他们的便吧。或许多年以后,他们会后悔的。” “其实我这些年也意识到了,咱们是没有办法和朝廷对抗的。只能跟朝廷合作,帮着朝廷做事。” “但是这个朝廷,和以前的朝廷不一样了。以前的朝廷力不从心,他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所以以前的朝廷需要我们,需要我们帮他们做事。” “但是这个朝廷不一样,这个朝廷野心很大,能力很足。我们变成了没有用的废物。” “所以,他们要直接掌控这些村民了,我们距离死不远了。” 村长的儿子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对村长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村长想了一会,对儿子说道:“别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就是咱们主动向皇帝投降,承认自己的错误,放弃所有的家产,和那些村民一样,辛辛苦苦,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村长的儿子说:“我不想。这些家产是我们辛辛苦苦挣下来的,我凭什么这样?” 村长笑了笑:“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村长的儿子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村长说道:“做村长的,可不止我们我们确实是乡野小民,但是有的人不是啊。我知道有些告老还乡的朝臣,他们同样做了村长。” “这些村长是不是鱼肉乡里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些村长都是在村中说一不二的,他们的权柄比我要大。” 村长的儿子说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村长微微一笑,说道:“和我们大有关系。你想想,朝廷要打击豪强的势力,这些人生气不生气。这些人生气之后,会怎么做?” 村长的儿子想了想,说道:“会造反?反抗朝廷?” 村长摇了摇头:“非也,他们哪有胆量反抗朝廷。这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迫使朝廷改变政令,不再对付宗族势力。” “要知道,朝廷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各种各样的势力。你只有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游刃有余。” 村长的儿子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说道:“我不太明白。” 村长说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将来怎么接我的班做族长?” 村长的儿子说道:“这个族长,将来能传承多久还不一定呢。也许到下个月,就被朝廷给取缔了。” 村长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 他沉思良久,然后点了点头:“是啊,也许到下个月,就再也没有族长了。所有的宗族都被打碎了。” “不过,奋力一搏吧,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我先给你讲讲,我为什么觉得我们还有机会。” 村长的儿子点了点头。 村长说道:“朝廷当中,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不同的派系,就如同我们这个村子一样,虽然同宗同源,有同样的一个老祖宗,但是村民之间,也是有亲疏远近的。” 村长的儿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 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知道这个就好,知道这一点,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听说在朝廷当中,一位叫做谪仙的。” 村长的儿子说道:“是,谪仙槐谷子,我也听说过。” 村长嗯了一声:“这一位谪仙,据说和很多朝臣的关系都不太好。大家伙对他恨得牙根痒痒。” 村长的儿子惊奇的说道:“不会吧?我怎么听说谪仙十分受人爱戴和尊敬呢?朝中几乎所有人,都是谪仙的至交好友。”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要学会分辨传言的真伪。谪仙的所作所为,让不少朝臣都吃了大亏,那些朝臣为什么会爱戴和尊敬他?为什么要和他做至交好友?” “就譬如我,我在村子里面,掌管着全族,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在我们父子面前,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些年,我利用村长的职位,为咱们家谋得了不少好处。” “你看那些村民,见了我之后,个个点头哈腰,客气得要命。难道你以为,他们是真的尊敬我,爱戴我吗?” “非也,他们表面上尊敬我,其实心中巴不得我赶快死了才好。” 村长的儿子恍然大悟,说道:“所以,朝臣们也十分讨厌谪仙?” 村长嗯了一声:“正是这个道理。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朋友。要看他们是不是脾气相投,要看他们是不是有共同的利益。如果这些都有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朋友呢。” 村长的儿子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村长说道:“据说,取缔宗族的政策,是谪仙提出来的。那就有意思了。朝中必然有很多人是反对的。” “这些反对的人会怎么样呢?自然要攻击谪仙了。因为他们要么是一族中的族长,要么就和那些族长有莫大的关系。” “可以说,谪仙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让他们受到了损害。” 村长的儿子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现在朝中乱成了一团。有很多人正在攻击谪仙。我们只要静心忍耐,等到谪仙扛不住了,奏请陛下,收回成命,这件事就结束了?” 村长嗯了一声:“如果谪仙败了,数百年内,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村长的儿子说道:“如果谪仙赢了呢?” 村长没有说话。 如果谪仙赢了,他们家就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这样的境地,村长想都不敢想,所以从来没有设想过,这样的情况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摇了摇头,对儿子说道:“不要想谪仙赢了会怎么样了。现在想那些没有用。现在,咱们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了。” “千万不要还没等到谪仙败,我们就死了,那样就太冤枉了。” 村长的儿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有道理。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村长说道:“那两个巡捕,显然是来给村民撑腰的。只要有村民相信他们,向我们发难,那我们就挡不住了。” “所以,我们得拖住那两个巡捕,让他们无从下手。只要拖上一两个月,谪仙必败无疑,到那时候,我们父子又可以横行乡里了。” 村长的儿子问道:“那具体的,应该如何拖住他们呢?” 村长微微闭上眼睛。 他思索了一会,对儿子说道:“其实也简单。你现在去找一些亲近可靠的人,完全忠于我们的人。” 村长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傻儿子,稍微合计了一下,感觉这个傻儿子恐怕分辨不出来哪些人是可靠的,哪些人是不可靠的。 于是他对儿子说道:“你只需要寻找我的子孙就可以了。然后你将这些子孙分成两批。” “第一批,选择一些聪明伶俐的人,让这些人帮你想想,怎么样才能控制住村民的嘴,让他们不敢乱说话。怎么样控制住他们的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怎么样控制住他们的心,让他们不敢有为非作歹的想法。” 村长的儿子掰着手指头开始念叨:“控制住他们的手,控制住他们的嘴,控制住他们的心……” 村长嗯了一声,对儿子说道:“然后,你再挑选一些愚蠢的,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你让这些人去跟踪那两个巡捕,看看他们都接触过什么人,见到了什么人。然后你们紧随其后,去威胁这些人,让这些人不要乱说话,否则的话,让他们家破人亡。” “必须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杀鸡儆猴,给一两个不听话的点颜色看看,震慑一下其他人。” 村长的儿子反应了一会,忽然听明白了父亲的话。 他兴奋地点了点头,冲自己的父亲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真是好计策啊。” 村长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你明白了就好,你明白了,为父就放心了。” 村长的儿子兴冲冲的走了,而村长坐在椅子上,越来越忧虑了:也不知道咸阳城中怎么样了。 古麦村,确实距离咸阳城不远,但是道路艰难啊。入城一次,往往需要几天时间。 不过……好像真的应该派个人去打听一下了。如果事情不对劲的话,可以早点远走他乡,免得被人杀了。 想到这里,村长就叫来了一个族中子弟。 ………… 咸阳城中,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波涛汹涌。 王绾家中。 王绾正在和冯去力喝茶。 这两个人,原本是朝堂上的死对头,没想到,他们退下来之后,反而变成了好朋友。 王绾对冯去力说道:“冯先生,最近朝中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冯去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王兄,你已经不是丞相了,依然如此关心朝堂上的事吗?” 王绾嗯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更应该关心朝堂上的事。朝堂上的风吹草动,都关系到我们生意的成败啊。” 冯去力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这话有道理。” 王绾说道:“最近谪仙在清理宗族,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冯去力嗯了一声:“听说了。据我看,这完全是费力不太好。谪仙何必如此呢?安安心心做一个快乐的富足翁不好吗?” 王绾说道:“谁说不是呢?那些宗族中的族长,非富即贵,不少在朝中为官。这一次谪仙要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冯去力说道:“他有没有得罪丞相你呢?” 王绾说道:“那倒没有。以前我在王氏,确实是说一不二。但是我告老还乡之后,威信就没有那么大了。” “等我开始做生意之后,干脆就被宗族除名了。理由也很简单。做生意太丢人了。太给宗族丢人了。” 冯去力苦笑不已。 王绾对冯去力说道:“冯兄,你呢?谪仙最近打击宗族,对你影响大吗?” 冯去力说道:“我和王兄一样,也已经被族中除名了。理由也相同,做生意太丢人了。” 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动摇了大秦根基 冯去力对王绾说道:“王兄,你做丞相的时间比较长,对于朝政比我要了解的多一些。” “我想请教你一下。谪仙这一次的措施,对我们是有利还是有害?” 王绾想了想,说道:“自然是有利了。” 冯去力:“哦?愿闻其详。”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何谓宗族?原本是同族当中,有血缘关系的人,互相帮助,一块渡过难关。” “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看来,就有些不对了。宗族发展到后面,变成了族长对族中的掌控。” “那些族人稍有忤逆的言论,立刻就会惨遭厄运,财富全都集中在了少数人的手中。而那些族人,全都穷困潦倒。” “试问,穷人多了,谁来买我们的东西?那些族长就算富可敌国,他买的了这么多的衣服吗?” 冯去力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这话很有道理啊。” 王绾又说道:“除此之外,族长何以控制族人?所用的不过两个办法?” “第一个,就是用恐吓手段。这族长麾下有一股势力,让族人敢怒而不敢言。” “第二个手段,就是用哄骗手段。族长最喜欢强调仁义礼智信,忠孝节悌。因为这些理论,能让那些族人心甘情愿的被族长控制,心甘情愿的呆在家族当中。” “第一个手段,倒也罢了。第二个手段,就一定会排斥新的东西,和现在大秦的政策相违背。” “现在的大秦,是鼓励女子出去务工的。鼓励百姓做一些小生意的。鼓励百姓坐火车,听评书的。” “但是那些族长不喜欢这些。” “如果他们的族人接触了外界的东西,就会有了新的谋生技巧。如果被族中打压,那就去城里讨生活好了。” “甚至于,就算族长没有打压他们,他们也会觉得,原来在族中生活,也就是那样。倒不如去城中讨生活。” “这样一来,族长的权威定然要丧失,利益定然会受损。所以,族长不会让他们接触外界的,甚至明令禁止外面的东西。” “如此一来,那些人就会变得很穷,而且会依照古代的规矩,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我们的东西就没有办法卖出去了。” 冯去力点了点头,一脸敬佩的向王绾说道:“丞相一席话,真是醍醐灌顶啊。佩服,佩服。”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做生意多了,总是有些窍门的。” 冯去力又说道:“那么……谪仙的政策,会成功吗?” 王绾深思了一会,对冯去力说道:“谪仙以往的政策,都成功了。这一个,应该难度也不大。但是……这个政策很危险啊。我有点担心,这一次谪仙是操之过急了,很有可能把自己推到火坑里面。” 冯去力缓缓的点了点头:“是啊。” 两个闲人,就这样有一道没一搭的聊了半夜。 冯去力忽然发现,原来无官一身轻这句话,是真的。 ………… “做官真的很累啊。”李水看着各处汇总来的消息,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做官真的累吗?”未央微笑的看着李水:“我以前见到的那些管理,个个夙兴夜寐,忧心忡忡,可是你一直在游戏人间,怎么还说累呢?”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是心累。” 未央捂着嘴笑了。 这时候,有人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对李水说道:“谪仙,有人来了。” 李水说道:“有人来了便有人来了,你慌什么?” 这人说道:“是淳于博士来了。” 李水哦了一声:“是淳于越吗?他来了便来了,你慌什么?” 这人说道:“淳于博士说,是来救你的性命的。”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本仙的性命稳如泰山,需要他救吗?” 未央说道:“淳于博士毕竟是朝中老人,德高望重,你去见见人家吧。好好说,别总故意讽刺人家。” 李水无奈的说道:“在你眼中,为夫成什么人了?” 未央捂着嘴笑了。 李水整了整衣服,跟着匠户出去了。 外面,淳于越和李信正等在那里。 淳于越一脸严肃,对李水说道:“谪仙,你闹够了没有?难道你真的不想要身家性命了?就算你自己不想活了,也要考虑一下公主和孩子。” 李水有点纳闷。 他看了看淳于越身边的李信,说道:“你帮我翻译翻译,这是什么意思?” 李信犹豫了几秒钟,对李水说道:“槐兄,这一次你是走了一步险棋啊。” 李水笑了:“我不是一直在走险棋吗?” 李信说道:“这一次的棋太险了。就好比先用司令杠了对方的炸弹。现将自己的落在了下风。然后用军长去大杀四方。这时候,你不仅要提防对方的司令把你吃了,还要提防对方的军长把你杠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多虑了。我军长身后,还跟着一个炸弹呢。对方司令只要敢现身,我的炸弹就可以将他炸的粉身碎骨了。” 李信说道:“若是你先遇到军长呢?人家若是拥军长把你杠了,你又如何?” 李水说道:“若是遇到军长,我可以……” 淳于越在旁边喝道:“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在说正事,你们在说什么?” 李水和李信干咳了一声。 李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口齿不够伶俐,还是姐丈来说吧。” 淳于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每次狡辩的时候,口齿都很伶俐。每次说正事的时候,口齿就不够伶俐了。真是奇怪了。” 李信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淳于越看着李水,说道:“近日,你正在打击宗族势力。是不是?” 李水说道:“是啊。普天之下,只能有一个大秦朝廷。那些宗族,宛然第二个小朝廷,这怎么行?” 淳于越对李水说道:“这个主意是谁教给你的?” 李水翻了翻白眼:“还用教吗?我这么英明神武,还用得着教吗?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自然就知道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你打击宗族,原本是没有关系的。陛下也一直在打击宗族,只是没有你做的这么明显罢了。” “打击宗族,就算搞得怨声载道也没有关系,只要陛下支持,那些人喊破了天也没有用。” 李水点了点头,对淳于越说道:“博士真是掌握了和陛下打交道的精髓啊。” 淳于越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可是,你整治宗族的方式错了,你知道吗?” “那些宗族,你只能像陛下一样,用政令的手段去打击,你怎么能煽动百姓,杀了村长呢?” 李水说道:“姐丈,我什么时候煽动百姓,杀了村长了?” “我只是在村子里面派了两个人,鼓励那些村民说出自己的冤屈而已。” “如果他们真的有冤屈,那么我这两个人就会抓了村长,认真审问一番。” “村中的宗族势力,你恐怕也略有耳闻。如果不这么做,巡捕在里面什么也做不了,除非派进去大兵清缴,将这些百姓赶尽杀绝。” “可是那样的话,就只有两种结果了。第一种结果,从此以后,百姓们对好听只有畏而没有敬。” “第二种结果,百姓们逃到荒山野岭,落草为寇。”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会死很多人,我于心何忍?” 淳于越哦了一声:“所以,你就怂恿那些百姓,让他们揭发村长,然后分得村长的田产金银?” 李水嗯了一声。 淳于越凑过来,低声说道:“若是普天之下的百姓,都学会了这一点怎么办?” “若是那些贪婪的百姓忽然想起来,原来最有钱的不是村长,而是陛下怎么办?” “如果他们灭了村长,又想来咸阳城当皇帝怎么办?若将来天下大乱,你槐谷子就是最大的罪人。” 李水沉默了。 几秒种后,他冲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姐丈,你这话,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你信不信?现在就有很多朝臣正在奋笔疾书,明日的朝议之上,你会被弹劾。” “到那时候,恐怕陛下也难以救你了。坏的结果,你是被当场斩杀。好的结果,你是被关进宫中,安心炼丹,再也不能出来了。”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向淳于越作揖,然后说道:“姐丈,你今日能来警告我,足见多么关心我了。你确实是我的至交好友啊。” 淳于越一脸嫌弃的看着李水。 李水又说道:“姐丈,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只是……你以为我不这么做,那些百姓就会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吗?” “他们就没有觉醒的一天吗?或许某一天,就会有人喊出来,这人会大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淳于越说道:“所以,你就要火上浇油吗?” 李水摇了摇头:“我是在效仿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如此说来,你是不肯听老夫的话了?” 李水说道:“我要考虑考虑。” 淳于越说道:“若你当真想要听我的话,就立刻让那些人停下来,然后向陛下请罪,只说你是一时疏忽,一时糊涂。现在已经回过味来了,后悔不已。” “只要你说的真诚,陛下很有可能网开一面饶了你。” 李水干咳了一声,向淳于越说道:“多谢姐丈好意了,我考虑考虑。” 淳于越:“……” 淳于越有些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考虑考虑?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李水笑了笑:“陛下,未必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淳于越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他瞪着李水看了良久,然后甩甩袖子离开了。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这一次,你这一步险棋实在是太险了。就算陛下发现不了,只要那些村民控制不住,在某一地闹起来,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李水坐下来,对李信说道:“那些百姓,早晚要闹起来的。我只不过想要在现在,趁着我大秦实力雄厚,趁着我还在人间的时候。做做预防罢了。” “我们仙界有一种东西叫做疫苗。疫苗打上之后,就不会生某一种病了。而这疫苗,其实就蕴含了那种病症的少量剂量。” “疫苗打在身体当中之后,身体会有反应,将疫苗中的病菌杀死。等将来病菌真的来了,疫苗可以轻而易举的识别出来,让身体一直健康下去。” 李信皱了皱眉头:“所以,这是一场练兵?” 李水嗯了一声:“百姓不可能一直愚昧下去。我们大秦要建成人间仙境,百姓的学识就必须要上来,他们必须能识文断字,必须要头脑聪明。” “可是识文断字,头脑聪明之后,必然就不会安于现状。像以前那样,如同牛马一样的驱使他们,那是不可能了。” 李信思索了一会,忽然有些惊慌的说道:“所以,将来有朝一日,这些百姓会想要推翻我大秦朝廷吗?” 李水微闭着眼睛说道:“那倒也不至于,只要秦军忠于陛下,这些百姓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陛下爱民如子,这些百姓,应该也不至于贪得无厌吧。不过……那倒也不好说,有很多百姓,真的是贪得无厌啊……” 李信对李水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吗?可以扭转这个局面?” 李水摇了摇头:“没有办法。这是天下大势,谁也改变不了,即使是在仙界也是如此。” 他睁开眼睛,冲李信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担心。天下要变,起码要在数百年之后呢,我们又看不到。” 李信说道:“怎么会看不到呢?不久之后,不就要把长生不老药炼制出来了。我们吃了药之后,个个长生不老,寿命绵长,那几百年后的大秦,我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起变化啊。” 李水:“……” 我怎么忘了长生药这回事了? ………… 与此同时,有很多朝臣,确实在奋笔疾书。 这些朝臣书中的内容只有一个意思:槐谷子,奸佞当道,要霍乱大秦天下,其罪当诛。 这一次朝臣们心如止水。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稳赢,没有任何悬念。 第八百章 谪仙,你的路走窄了 朝议,很快就到了。 李水起了个大早,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感慨万千。 已经多久没有起这么早了? 很久很久了吧? 准确的说,自从到了大秦,就再也没有起过这么早。 李水有些惭愧。 未央走到李水身后,低声说道:“要去上朝吗?” 李水低低的嗯了一声。 未央轻声说道:“在朝堂之上,不要太过招摇。凡是多想想我和孩子。” 李水惊讶的回过头来。 他看了未央一眼,说道:“为何这么说?” 未央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心事重重,以为我不知道吗?” 李水开始回忆昨天晚上。 照样龙精虎猛啊,她怎么看出来的心事重重? 未央说道:“以往的时候,你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即便是睡醒了,也不肯爬起来。” “但是今日,你起得太早了。给人一种……贪恋这世间景色,生怕再也看不到了,因此舍不得闭眼的感觉。” 李水心中一震。 他看着未央,心想:所谓知己,莫过于此了吧? 李水拍了拍未央的手背,微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经历了多少战阵?从来没有输过。” 未央说道:“可是这一次,我总觉得……” 李水干咳了一声,向未央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肯定没事的。” 未央嗯了一声。 她不想给李水添晦气。 李水走了,在晨风中,被人用轮椅推着走了。 一阵风吹来,树上的叶子哗啦啦的掉。 未央看着李水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凄凉之感。 李水却没有感觉到,他看着树上的叶子,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造纸术发明之前,古人是怎么上坟的? 李水想到这里,就随口向匠户问了。 匠户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忽然呜呜的哭起来了。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你搞什么鬼?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匠户说道:“现在好多人说,大人你一上朝,就再也回不来了。” 李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谁说的?如此诋毁我。” 匠户说道:“不是小人说的,是一些流言。” 李水说道:“你既然知道这是流言,为什么还相信?” 匠户说道:“据说是从淳于越博士府中传出来的。可信度很高。说你这一次得罪了朝臣,得罪了陛下,得罪了天下人。必死无疑了。” 李水:“……” 他摆了摆手,说道:“全都是扯淡,本仙绝处逢生多少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不必理会。” 匠户哦了一声,然后一路哭着,推着李水上朝去了。 在进入咸阳城的时候,李水喝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本仙还没有死呢。现在哭也要被你哭死了。真是晦气。” 那匠户看见李水生气,立刻努力的收住声音,不敢再哭了。 只不过,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两行泪珠。 当他们走到咸阳城中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一脸淡定的李水。 不过,有不少人都把这种淡定当成了是李水的绝望。 而李水背后的匠户,那两行清泪,更是这种绝望的最好证明。 忽然,砰的一声,李水吓了一跳。 然后他看见前面有个家伙,扛着照相机跑了。 “我去,偷拍我?”李水有点不爽。 不过……今天他确实是心事重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水对身后的匠户说道:“快走吧,不知道今天的路人怎么了,像是看猴一样看着我。” 匠户声音低沉的答应了一声,推着李水向前走。 这时候,忽然从胡同里面出来了一个人。 李水一看这人,顿时愣了一下。 这人,这不是李信吗? 但是又和李信有点不一样。 这人身上穿的庄严肃穆,脸上一脸严肃,就好像……要出殡似的。 李水纳闷的看着李信:“李兄,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是上朝还是上坟。”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是上朝还是上坟,你过一会就知道了。槐兄啊。我这一身衣服,就是为了给你穿的。” 李水说道:“哭的时候不用换衣服吗?” 李水这时候注意到了,李信的衣服上面,有深色的花纹,就是祭拜死人的时候用的。 看来连李信也觉得,自己这次上朝是回不来了。 李信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槐兄啊,我这可不是在咒你啊,我这是在帮你辟邪。” 李水:“啥?辟邪?” 李信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辟邪。这叫以毒攻毒,我先穿着丧服送你,也许你就能逢凶化吉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上次被人穿着丧服送的,是荆轲吧?” 这时候,两个人正好走到了谪仙楼附近。 李水听到楼内传来了一阵击筑声,听这节奏,好像是高渐离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美女,用高亢凄凉的声音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李水:“……” 特么的,全世界都在给我添堵啊。 他进了皇宫。 皇宫中的朝臣像是看到了瘟疫一样,都扭过头去了。 而周青臣居然凑了上来,低声说道:“谪仙,保重。” 李水看着周青臣,微微一笑,说道:“今日,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死定了?” 周青臣没有说话。 李水微笑着说道:“往日我听人说,你周青臣见风使舵,是个墙头草。现在我谪仙眼看就要倒下来了,你为何还不离开呢?” “想要和我这艘破船一块沉没吗?” 周青臣看着李水,正色说道:“世人都以为我是墙头草,但是他们看错了。良禽择木而栖,我已经找到了要追随的人,不会变了。” “若谪仙不幸受诛,我周青臣会践行谪仙的理念。谪仙放心,你的政令,绝对不会人亡政息。” 李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怎么了啊我就要死了?扯淡。 李水从轮椅上下来,伸了伸懒腰,走到了淳于越面前,有些无奈的说道:“姐丈,你可把我害苦了。你传出来的那些谣言啊,不知道让多少人相信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话不多说,你好自为之吧。” 这时候,小宦官走出来了,对朝臣说道:“诸位,请进。” 说完之后,小宦官深深的看了李水一眼。 今天的小宦官,也温柔的不像话。 进入议政殿之后,嬴政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切都和往日的规矩不太一样,一切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嬴政没有说话。 淳于越最先站了起来,说道:“谪仙入朝以来,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为我大秦流血流汗,实在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样的人,是一个人才。是我辈楷模。老臣以为,所有的朝臣官吏,都应当学习谪仙。” 李水:“……” 这淳于越夸人,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 他倒也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怎么样。 但是……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他这么一本正经,显得很奇葩。 嬴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实际上,嬴政没有任何表示,呆若木鸡,仿佛一尊雕塑。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什么。 而皇帝不做表示的时候,才是朝臣最恐慌的时候。 淳于越夸了李水一通,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谪仙年少。毕竟不够老成,也做出了一些荒唐事,希望陛下能够谅解啊。” 朝臣们听到这里,心中感慨不已:到底是姐丈啊。关键时刻,淳于越还是说话了。 嬴政看着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他做了什么荒唐事?” 淳于越沉思了一秒钟,然后说道:“谪仙想要还大秦一个太平世界,但是操之过急了。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有些毛躁了。” “老臣以为,初涉官场的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只要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好沉淀一下自己,日后定然能够成为栋梁之才。” 嬴政看向李水,说道:“是这样吗?” 李水知道,只要自己认可了淳于越的说法,就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李水,既然已经来到了大秦,就不想只是吃喝玩乐,他想留下一些东西。 于是,李水对嬴政说道:“臣,是有意这么做的。臣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群臣哗然。 李信摸了摸身上的丧服,心想:我真不想用上这身衣服啊。 嬴政的目光眯了眯,他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那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李水点了点头:“臣想过。” 嬴政的目光缩了缩:“既然想过,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李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陛下有没有想过,一统六国不成,被人灭国的可能呢?” 嬴政猛地站起了起来。 他的手放到了剑柄上,似乎随时会把剑抽出来,将李水一斩两断。 淳于越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挡在李水面前。 但是他忽然醒悟过来,这是在朝堂之上,于是……又悄悄地把脚收回去了。 嬴政说道:“槐谷子,你刚才的话是何意?”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也后怕不已。 怕就怕嬴政一剑砍过来,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嬴政主动问话,那就好办了,事情就有转机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臣所做的事情,确实有点危险,但是一旦做成了,对我大秦天下是有好处的。” 这时候,有朝臣跳出来,说道:“有好处?有什么好处?今日那些百姓,可以动用私刑,杀了一族之长。” “明日那些百姓就可以杀了官吏,再之后他们就可以造反了。” “甚至他们举起反旗的时候,还可以振振有词,大声说道:是谪仙让我们这么做的。” 这朝臣指着李水说道:“你便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反贼。” 其他的朝臣也纷纷说道:“是啊,是啊。谪仙的这一套理论传播开来,从此以后,天下永无宁日了。” 还有朝臣说道:“我怀疑谪仙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故意这样做的。那些分得了钱财的百姓,个个都会念诵谪仙的好处。到那时候,谪仙或许就要谋反了。” 朝臣们纷纷指责李水,而李水一脸无奈的看着众人。 今日,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勇气啊,全都群起而攻之。 至于周青臣等等几个死忠,也只是无力的辩解着:这不是谪仙的本意。 最关键的是,嬴政没有制止这些指责。 嬴政最看中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自己的长生问题。第二件事,是大秦的传承问题。 现在李水显然在破坏大秦的社稷江山,嬴政绝对不能容忍。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应该怎么对付李水? 是杀了李水吗?一刀杀了,倒是可以杀鸡儆猴,可以消除自己心中的愤怒,可以震慑那些不安分的人。 但是,一旦杀了李水,自己的长生丹药在怎么办? 难道就此和长生无缘了吗?那太可惜了。 不如,先将这家伙囚禁起来,然后让他研制丹药,等丹药研制成功之后,再将他杀了。 也不行,这样的话,此人未必肯认真研制。 不如告诉他,研制成功丹药,就放他走,他必定认真钻研。 一瞬间,嬴政已经开始给李水安排后事了。 ………… “公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丫鬟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未央说道:“怎么了?” 丫鬟说道:“街上都在传,说我们家大人回不来了。” 未央说道:“胡说,这种谣言怎么能信?” 丫鬟说道:“这里还有报纸呢。” 未央打开报纸看了看,头版头条就是一张照片。 李水坐在轮椅上面,端坐不动,一脸的肃然。 身边有萧萧寒风,有落叶。而身后的匠户,脸上挂着泪水。 这一主一仆,推着轮椅,一脸决然的向皇宫走去。 下面的标题写着:风萧萧兮,易水寒。谪仙还能入宫几次? 在下面还有副标题:谪仙得罪的人太多了。仙兄,你的路走窄了。 下面的小字,全都是对李水现状的分析,重点提到了他最近正在推行的打击宗族的方法。 未央起初的时候没有在意,当她看到这些方法的时候,不由得手脚发抖了。 第八百零一章 入狱 让那些穷人去打富人? 这简直是在放火啊,稍有不慎,就会烧到大秦朝廷。 未央快急哭了:槐谷子这是疯了吗?这简直是在玩火自焚啊。 她急匆匆的换了衣服,对丫鬟说道:“快,快,备车,我要去皇宫。” 丫鬟哦了一声,立刻推过来一辆轮椅。 未央着急得直跺脚:“你以为是去观光的吗?马车,马车。” 丫鬟哦了一声,连忙让人准备了马车,然后未央心急如焚的去了。 当未央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她被人拦下来了。 未央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对侍卫说道:“是我。” 面对侍卫的时候,未央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冷漠不假辞色,仿佛天上的仙人,可以令人崇拜,但是谁也不敢产生邪念。 当然了,李水除外。 侍卫看到未央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未央一听这话,心里面咯噔一声。 她的心本来就乱,现在就更乱了。 不过,她强装镇定,勉强笑了笑,说道:“连我也不能入内吗?” 侍卫说道:“是。” 未央咬了咬牙,问道:“为何不能入内?” 侍卫说道:“今日乃是朝议之期。” 未央说道:“以往朝议,倒也没有听到这个规矩。” 侍卫说道:“今日朝议的内容特殊,不许任何人入内。” 未央又问:“有何特殊?” 侍卫缓缓的摇了摇头,向未央说道:“这个……末将便不知道了。末将只是一个守门人,请公主不要为难我。” 未央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个侍卫说的没有错,他只是一个守门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谎报军情。 这确实是嬴政的命令,和他关系不大。 就算未央现在拔剑把这人砍了也没有用,自然会有第二个人代替他,替他守门,替他宣布皇帝的政令。 未央想了想,对守门人说道:“你将伏尧叫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侍卫说道:“陛下有令,里面的人,不许出来。” 未央说道:“隔着门说话也不行吗?” 侍卫说道:“不行。” 未央沉默了一会,对马车说道:“走吧。” 随后,马车调转方向,离开了皇宫。 未央没有歇斯底里的做什么,也没有用自己公主的权利强迫侍卫怎么样。 她做到了一个公主的优雅。 但是,优雅都是给外人看的。 未央回到马车中,回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眼泪顿时流下来了。 完了,今日陛下太反常了。 皇宫内外,消息隔绝? 自己回家之后,等来的会不会只是槐谷子的尸体? 又或者,连尸体都等不到。 槐谷子会直接失踪了,生死不知,自己这一生都无法见到他了。 甚至有可能,在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父皇才会网开一面,让自己见到同样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槐谷子。 然后槐谷子会对自己说:“我被陛下关了起来,已经炼了几十年的长生丹药了。” 想到这里,未央就不寒而栗。 “公主,我们要回家吗?”小丫鬟在旁边看着未央,小心翼翼的说道。 小丫鬟很害怕,因为公主哭了。更因为,她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哭。 丫鬟不太了解朝中大事,对这些反应一直很迟钝。 未央公主扭头看了看丫鬟,然后叹了口气:“回家?回家又有什么用?” 她想了想,对丫鬟说道:“去李大将军府。” 丫鬟哦了一声,吩咐车夫去了李大将军府。 几分钟后,未央走下马车。 李夫人正等在那里。 她看见未央来了,似乎并不意外,把未央接进去了。 等到了府中之后,李夫人说道:“有消息了吗?” 未央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夫人没有说是谁的消息,但是未央大概也猜到了,她问的是槐谷子的消息。 未央长舒了一口气,对李夫人说道:“方才,我已经去皇宫看过了。皇宫内外,消息断绝,任何人都变得进去。” 李夫人忧心忡忡的说道:“李信走的时候,身上穿的丧服,好像要给谁送葬似的。我这心里,七上八下,十分的不安宁。” 未央听到这话,立刻就要晕过去。 李夫人连忙扶住她,说道:“为今之计,是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不要着急,跟我说说看。咱们把事情说清楚,然后才好想办法救命啊。” 未央想了想,把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给李夫人分析了一遍。 李夫人听完之后,目瞪口呆,良久之后,她对未央说道:“这槐谷子,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未央苦笑了一声:“是啊,和谋反有什么区别?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为了谋反。” “虽然槐谷子很少和我说仙境中的事情,但是有时候聊天,我能分析出一些东西来,在仙境当中,是没有皇帝的。” 李夫人愣了一下:“那有什么?” 未央说道:“什么也没有,人人平等,至少表面上是平等的。权利和财富依然存在,但是这些东西,人人都能获取。” 李夫人惊讶的说道:“那样一来,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吗?没有贵贱之分怎么行?” 未央苦笑了一声,对李夫人说道:“你觉不觉得,谪仙这些年推行的东西,就是在朝着这个方向走?” 李夫人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士农工商,四个等级,但是现在这四个等级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 无论是什么阶层,可以通过科举做官。 原本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现在谪仙退行商贾之道,商贾也不再是最受歧视的阶层了。 李夫人对未央说道:“难道槐谷子的打算,真的要让这天下没有皇帝吗?” 未央沉思了一会,对李夫人说道:“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他的本意。” “要知道,炎黄之前,我们是没有皇帝的。后面才有了首领,有了王,有了皇帝。” “我在来的路上,回想了一番槐谷子以前说过的话。我忽然觉得,他可能对我大秦做了一个预测。” “或许大秦可以传一百代,或许可以传一万代。无论多少代,有朝一日,皇帝都会消失。” 李夫人有点难以置信的问未央:“为什么?” 未央笑了笑,说道:“因为百姓们可以吃饱穿暖了,可以读书识字了。他们不再是像动物一样生活着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有了自己的情感,有了自己的喜好。” “他们开始思考这个世界。开始思索,我为什么要交税,开始思索,为什么你是天生的贵族,而我不是。” “开始思索,为什么你生来就有那么多的钱财,而我却没有。” 李夫人目瞪口呆,忍不住说道:“生来就有那么多钱财?那不是我祖上留给我的吗?” 未央说道:“那些百姓可能会想,凭什么你祖上就能聚敛这么多财富呢?有没有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呢?现在是不是可以算算账了?” “另外,就算你祖上的财富,真的是正经得来的。现在你霸占了所有的农田,所有的矿山,所有的水产。” “那些穷人辛辛苦苦种田,辛辛苦苦打鱼,这些东西全都进入到你的腹中了。这合理吗?” 李夫人说道:“这怎么不合理?这毕竟是我的农田啊。” 未央说道:“从你祖上小富开始,你的祖上就不再种田了,你一直在用穷人种田。” “是穷人帮你赚了钱,你用穷人帮你赚的钱买了田。这样一步步,霸占了整个世界。在这过程中,穷人出力最多,他们获得了什么?这样合理吗?这样公平吗?” 李夫人愣住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说的好有道理啊。那……那怎么办?” 未央低声说道:“到那时候,只有一种结果。就是穷人忽然醒悟过来,然后驱赶所有的富人,将天下间的财富重新分配。” 李夫人立刻惊出来一身冷汗:“到那时候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未央说道:“到那时候,我们已经死了。但是我们的子孙,或许会遭受一些困厄。有的会被杀,有的会被关起来,有的……” 李夫人面如死灰。 她对未央说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未央沉思了一会,对李夫人说道:“或许,谪仙做的,就是这件事。当这个苗头刚刚出现的时候,就立刻掐断他。” “现在大秦越来越富足了,但是最穷的人,和最富的人,察觉也越来越大了。” “就譬如我商君别院,金银堆积如山。而在大秦的偏远地方,依然有百姓为了一口肉大打出手。依然有百姓,住的房子一直漏雨。” “所以,谪仙可能是想趁着大秦没有走向极端,让富人不是那么富有,让穷人不是那么穷困。” 李夫人缓缓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照这么说,谪仙现在不仅仅是在救我们了,而且是在救我们的子孙了。” 未央嗯了一声:“不错,正是这样。” 李夫人说道:“那将来,还有皇帝吗?” 未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谪仙什么都不做,将来肯定是没有皇帝了。如果谪仙做了这些,或许还有可能存在皇帝。不过也是五五之数。我说不好。” 未央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刚才那些话,根本不是她自己想清楚的,她是看到了李水写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李水显然是不打算公布出去,让世人知道的。 这像是一个草稿,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像是对未来的一个分析。 也就是在这草稿上面,未央知道了大秦将来会怎么样。 开始的时候,她发现大秦有朝一日会灭亡,心中自然很难过。 但是后来又觉得,到那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一堆枯骨了,也没有必要为后人担忧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谪仙竟然如此忠君爱国,开始尝试着拯救大秦了。 这真的是在刀尖上起舞了。 未央对李夫人说道:“现在,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救谪仙?” 李夫人说道:“刚才那番话,万万不能对陛下说。” 未央点了点头。 陛下是一个很自信的人,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 如果告诉他,你的王朝有朝一日会消亡,所以从今天开始,就要对那些百姓好一点。 他肯定会勃然大怒,将这人杀了,然后杀了所有不听话的百姓。 嬴政……得顺着捋。 李夫人说道:“现在朝臣都去皇宫中了,留在家中的,不过是一些女眷罢了。好在有些女人见识不错,我们去找他们。” 李夫人带着未央,急匆匆的去拜访那些高官的夫人了。 ………… 与此同时,商君别院。 相里竹正在寻找未央。 她问一个丫鬟:“公主呢?说好了做试验的,怎么没人了?” 丫鬟说道:“公主入宫了。” 相里竹哦了一声:“是吗?” 丫鬟忧心忡忡的说道:“公主走的时候似乎很着急,脸色也不好看,或许宫中出什么大事了。” 相里竹哦了一声:“是吗?” 丫鬟把刚才相里竹看过的报纸递给了相里竹。 相里竹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了?” 丫鬟说道:“这上面说,谪仙要有大难了。”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什么大难?都是骗人的。槐谷子玩这一手玩了多久了?为什么还有人相信?未央也真是的,还没有了解到槐谷子这个无耻之徒的真面目吗?” “不说了,去做试验了。”相里竹扬长而去,钻到了实验室。 丫鬟看着相里竹的背影,一览敬佩。 现在的相里竹,恐怕是整个大秦最淡定的人了吧? ………… “师父有可能入狱?”伏尧惊讶的看着乌交。 乌交着急的连连点头:“入狱都是轻的,有可能被杀头。” 伏尧更加惊讶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伏尧刚刚坐火车从北地郡回来,想要好像好休息一番,就没有上朝。 没想到立刻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有那么一瞬间,伏尧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睡醒,还在做梦呢。 于是,伏尧狠狠的掐了乌交一把。 乌交疼的龇牙咧嘴。 伏尧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不是做梦,是真的。 第八百零二章 谪仙宝刀不老 “公子,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啊?”乌交着急的对伏尧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那里已经被伏尧掐肿了。 伏尧深吸了一口气,对乌交说道:“不着急,不着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他开始在院子里缓缓踱步。 现在伏尧很需要一个可以和自己聊天的人,毕竟依靠自己一个人的智慧,恐怕理解不了谪仙的战略。 可是,偏偏所有的朝臣都被叫去朝议了。 伏尧想了想,对乌交说道:“立刻备车,我要去北地郡一趟,我要见见巨夫。” 乌交说道:“出不去了,陛下已经封锁了皇宫。” 伏尧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这一次父皇下定决心,要致师父于死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师父有炼丹的本事,父皇用得上,肯定不会杀了师父的。 伏尧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对乌交说道:“你快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找到巨夫?” 在伏尧看来,除了自己之外,最能理解槐谷子的,就是巨夫了。 乌交说道:“可是。咱们联系不到外面啊。” 伏尧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打电话,不是可以打电话吗?” 乌交说道:“可是……电话又没有通到北地郡。” 伏尧说道:“先打电话,通知商君别院的匠户,让匠户坐着火车去北地郡。把巨夫给我叫回来。” “两天时间,足以打一个来回了,然后我们两个宫内宫外,打着电话商量对策。” 乌交说道:“两天的时间……如果陛下真的打算杀了谪仙,两天时间还来得及吗?” 伏尧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师父这种人,不是说杀就能杀了的。” 乌交哦了一声,匆匆忙忙去找人了。 伏尧则在宫中信步乱走,他一边走,一边思索对策,忽然一抬头,看见自己走到丹房跟前了。 丹房里面装着一步电话。 伏尧拿起电话,思索了一下,拨通了商君别院的号码。 这个电话是打给未央的,伏尧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要告诉未央这个消息。 不过,未央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吧。 伏尧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她一下,无论她有没有知道这个消息,至少让她知道,她还有个弟弟,一直在帮忙。让她有个依靠。 电话拨通了。 在另一头接电话的却不是未央。 是商君别院的一个丫鬟。 伏尧问道:“公主呢?” 丫鬟说道:“早上便出去了,行色匆匆,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心事。” 伏尧听到这里,就知道未央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叹了口气,对丫鬟说道:“那让相里竹来吧。” 商君别院的相里竹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相里竹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商君别院的人,她更不承认自己是谪仙的下属。 据她自称,她只是商君别院的合伙人罢了。暂时住在这里,搞搞研究而已。 对于这种说法,李水一直是一笑置之,也不计较。 而商君别院的人都知道,相里竹,其实就等于是商君别院的人,而且是商君别院的重要人物。 现在谪仙不在,未央不在,有能力替商君别院做决定的,也就一个相里竹了。 所以,伏尧把电话打给了相里竹。 相里竹在那边懒洋洋的说道:“有什么事啊?我正在搞研究呢。” 伏尧干笑了一声,说道:“你是在搞研究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睡觉?” 相里竹说道:“像我这样的聪明人,睡觉的时候也能搞研究。说吧,到底什么事。” 伏尧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了。 他对相里竹说道:“我师父出事了,你知道吗?” 相里竹有些无奈的说道:“听说了,还有别的正经事吗?” 伏尧:“……”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相里竹,说道:“难道这不是正经事吗?”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这事正经吗?你自己说说,你师父哪个月不出事?就算没事,他也到惹是生非。” 伏尧说道:“好像,也对啊……” 相里竹说道:“是吧?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啊。” 伏尧连忙说道:“等等,你再等等,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这一次的事情格外严重。” 相里竹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 伏尧说道:“这一次陛下封锁了皇宫。不允许朝臣出来。” 相里竹说道:“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 伏尧无奈的说道:“你帮我想想办法不行吗?” 伏尧有点耍无赖的意思了。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还颇有点大人的感觉,怎么现在忽然又变成孩子了?” 她想了想,对伏尧说道:“你师父经常说,术业有专攻。这一次他出事,不是因为什么新发明。” “如果是发明东西,那是我的老本行,我可以帮他说上一两句。但是他现在是在铲除宗族,这个我就插不上嘴了。这不是我的知识范围。” 伏尧哦了一声:“这好像也是。不过……我应该找谁帮忙呢?” 相里竹说:“谁了解这件事,就找谁帮忙。” 伏尧又问:“那谁了解这件事呢?” 相里竹说:“如果你连这个都办不好的话,我可能要考虑写一封奏折,让陛下把胡亥叫回来算了。” 随后,相里竹挂了电话。 伏尧握着电话,有点无语的说:“这家伙……不怕死吗?” 大秦有两个人,任性妄为。一个是槐谷子,另一个就是相里竹。 但是这两个人有任性妄为的资本。 槐谷子有炼丹的本事,这一点谁也取代不了,这就是一道隐形的免死金牌。除非是谋反,危害大秦社稷,否则的话,嬴政不会动他。 而相里竹头脑精明,精通各种科学研究。更为关键的是,她对政治不感兴趣,而且是一个女人。即灭有野心,也没有把野心变现的能力。 所以嬴政对她很放心,她的任性妄为,反而显得很可爱,很率真。所以嬴政也没有必要动她。 今天相里竹的话虽然说得很直白,但是伏尧想了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他思索了一会之后,又开始打电话。 这次是打给王老实的。 王老实是生意场上的人,比较聪明,而且对李水忠心耿耿,可堪大用。 王老实接到伏尧的电话之后,又惊又喜,连声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伏尧说道:“你去帮我找几个人来。” 随后,伏尧说了一些人。 王老实有些纳闷,对伏尧说道:“找这些人做什么?公子和这些人……并无瓜葛啊。” 伏尧微微一笑,说道:“我自有用处,你只管照办就好了。” 王老实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 与此同时,未央召集了一群人正在谪仙楼开会。 这群人无一例外,都是妇人。 这些妇人无一例外,都是那些高官的夫人。 在朝堂之上,那些高官对槐谷子颇有微词。但是这些妇人对槐谷子,那是敬爱有加。 如果没有槐谷子,大家能吃到这样的美食吗?如果没有槐谷子,大家能用上这么漂亮的化妆品吗? 如果没有槐谷子,大家能穿上这么鲜艳的衣服吗? 如果没有槐谷子,大家如厕都没有这么舒服。 可以说,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哪一样都少不了槐谷子。 槐谷子,就是大家心目中的神。 这些妇人爱戴他,敬爱他。甚至经常为了他和自己的夫君吵架。 现在未央把大家召集起来,大家都很热心。 未央说道:“诸位帮我想想,应该怎么帮谪仙?” 这些妇人立刻开动脑筋。 老实说,这些妇人平时受到自己丈夫的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朝政上面的事情,但是这些人,毕竟没有亲身参与。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她们给出来的,都是似是而非,没有什么用处的不太专业的建议。 未央听了之后,就在心中微微摇头,知道靠着这些人,恐怕是没有用了。 这些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未央,说道:“公主,我们深居闺中,很少参与这方面的事务,恐怕是不成了。倒不如公主,你是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对这些比我们懂得还要多一些。” 未央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 随后,她开始派人,将妇女联合会的人召集过来。 ………… 朝堂之上,对李水的批判还在继续。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诸位,我只是动了一下宗族首领,你们就说我大秦要灭亡了。难道大秦在你们眼中是纸糊的吗?” “你们就是这么看待大秦朝廷的?你们不会有异心了吧?你们是不是想要谋反?” 以往李水用这一手的时候,朝臣们都面如土色,连连否认。 但是这一次,朝臣们也不知道是因为人数众多,胆气格外的壮还是怎么回事。 他们指着李水,大声说道:“你已经在破坏大秦社稷了,难道这还不算危险?难道你带着反贼来到大秦的朝堂之上,我们也不能批判你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带着反贼来到大秦朝堂了吗?谁告诉你们,动了宗族,就是动了大秦的根基?” 朝臣们说道:“动那些宗族,我们没有意见,但是你让那些百姓去杀族长,就是不对。” 李水好奇的说道:“我是让那些百姓自己去杀族长了吗?我记得我是让那些百姓,让他们去揭发族长,去告官。” 朝臣们说道:“是吗?可是我们接到汇报,有很多地方,那些村民义愤填膺,已经不经审判,直接把族长打死了。” 李水说道:“所以呢?” 朝臣说道:“什么所以?你的行为,已经让我大秦失控了。” 李水哈哈大笑:“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有些族长,鱼肉乡里,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我让那些百姓去揭发族长,这有错吗?” “有些百姓,或许是痛恨族长平日的压榨,或许是想要趁乱取利,用死刑杀了族长。” “难道我大秦律法中,没有对应的刑罚吗?杀人者死,这有什么难的吗?” “除了大秦朝廷,谁能用私行处决一个人?一个人杀了族长,那就杀了这一个人。一百个人杀了族长,那就杀了这一百个人。” “大秦天下,怎么会乱?还是有人想要暗中保护族长,故意不去制止,故意不去审判,故意制造乱象,要迷惑陛下,让陛下收回成命,让你们继续在宗族之中,保留势力?” 这些朝臣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水的提问太犀利了,直入人心。 而嬴政的脸色忽然缓和了不少。 这时候,有朝臣咬着牙站了出来,他对李水说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告诉百姓一件事。他们可以联合起来,灭杀掉一个强大的人,一个平时高不可攀的人。” “这就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觉得,他们可以挑战贵族,挑战皇权。” “从此以后,他们就有了造反的胆量,我大秦再也没有宁日了。” 李水哦了一声:“百姓们可以联合起来,杀掉一个强大的人,杀掉一个平时高不可攀的人。” “这个道理百姓已经知道了,那大人你知道了吗?” 这位朝臣说道:“我自然已经知道了。” 李水说道:“那你打算何时做反贼呢?” 朝臣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的说道:“你可不要诬陷我,我何时要做反贼了?”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你不打算做饭贼?那你为何要诬陷那些百姓做反贼呢?” “你知道了这些道理不去做饭贼,难道百姓就要去了吗?百姓生活的安安稳稳,为什么要把头悬在裤腰带上造反?” “反贼野心勃勃,诸如项梁等人,就算不懂得这个道理,也是要造反的,他们需要我给勇气吗?” 朝臣:“……” 李水说道:“你知道杀了你的儿子,就不用再花钱养他了,你为什么不杀?” “你知道脱光了衣服,就不会觉得热了,你为什么不脱?” “你刚才的话,简直是荒唐至极,本仙都懒得驳斥你。” 这朝臣满面羞愧,退下去了。 而李信看着李水,心中感慨:“槐兄果然还是槐兄啊。佩服,佩服。” 第八百零三章 百姓的后盾 李水舌战群儒,不知道战退了多少朝臣。 但是这一次,李水并没有多少成就感,反而觉得有些疲惫。 因为这些朝臣像是不知道死一样,一波又一波的上来。 甚至于有些人被李水喝退了,回去仔细想想,想到了反驳李水的话之后,就有冒了出来。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朝臣们意识到,李水肯定是要完蛋了。 所以,现在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你推得越用力,将来论功行赏,得到的赏赐就越多。 除此之外,墙你已经推过了。如果墙没有推倒,按照谪仙的性格,会不会打击报复? 所以,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了,毫无退路,必须战斗到底。 李水看着打了鸡血一样的朝臣,连连摇头。 有朝臣走出来,对李水说道:“谪仙雄辩之才,我是佩服的。然而谪仙的所作所为,难道真的对我大秦江山无害吗?族人可以反对族长,百信可以反对官吏。” “到那时候,朝廷威严尽失,百姓们还会把陛下放在眼里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朝廷为什么会威严尽失?百姓们反对的是族长,那些族长代表朝廷吗?” “另外,陛下为什么不会被放在眼里?这些百姓被欺压了多少年了?现在陛下派出去了巡捕,帮助他们获得正义,他们除了感激,还能有别的情绪吗?” 李水看着朝臣,看着所有的朝臣,淡淡的说道:“诸位恐怕没有做过平头百姓吧?” “诸位恐怕不知道,百姓的生活是很困顿的,是很凄惨的,他们并没有主心骨,每天都生活在忐忑不安当中。” “他们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那就是……陛下是好的,陛下是威严仁慈与公平的,而他们遭受到的苦难,是因为那些官吏使坏罢了。” “所以,百姓们就有一个念头,希望陛下能肃清贪官酷吏,这个念头一直贯穿了他们的一生。” “现在,陛下派出去巡捕,帮着他们做这件事。百姓们会有什么反应?会有什么感觉?” “他们立刻就会觉得,陛下像是显灵的神仙一样,真的来帮他们了。在这一刻,他们对陛下的崇敬之情,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可以说,本仙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削弱朝廷,反而会让朝廷得到百姓的认可。” “诸位信不信?这时候就算有反贼想要造反,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百姓跟着他们反。因为所有的百姓都觉得,当今天子,已经足够好了。反贼造反,那是要将大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水说到之后,看着在场的朝臣:“诸位,还有什么话说吗?” 朝臣们都沉默了。 他们的脑筋在飞速的运转,想要找出什么理由来反驳李水的话,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这时候,有人说道:“谪仙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总要需要验证。如今尚未验证,那么谪仙是不是有罪,就不好说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所以呢?诸位在我尚未定罪的情况下,就开始批判我了吗?” 朝臣们纷纷说道:“我们便是在讨论,谪仙有没有罪。” 李水说道:“是不是有罪,诸位找几个百姓问问便知道了。” “问问他们是觉得我大秦威严丧失,可以随意欺辱,还是觉得我大秦天子乃千古完人,一定要忠君爱国。” 朝臣们都沉默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朕便找来几个人好了。在这些人到来之前,诸卿先住在宫中吧。” 朝臣:“……” 这就又被扣留了? 朝臣们有点无奈,隔三差五就被陛下给扣押下来了啊。 不过,这一次有希望扳倒槐谷子,有希望回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中。 被扣押就被扣押吧,无所谓了。 散朝了,朝臣们熟门熟路,又到了上次居住的小屋。 而李水笑眯眯的对朝臣们说道:“诸位,有人需要打电话的,可以来丹房。” 朝臣们都一脸无语的看着李水。 有人说道:“谪仙,你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还有心思邀请我们打电话呢?” 李水微笑着说道:“本仙的性命,稳如泰山,何来岌岌可危一说啊?” 朝臣们感慨的说道:“谪仙如此淡定,真是让人佩服啊。” 现在的电话,都装了窃听提示器。不过谁知道皇宫中的电话,提示器是不是正常工作呢? 所以,朝臣们有打电话的,但是谁也不敢说一些不应该说的话,每个人都表现得小心翼翼的。 不过,也有一些跳的最欢的朝臣,用暗语告诉了家人一些事情。 譬如施邬就是其中一个。 施邬是朝中的中层大臣。 按照正常的生前顺序,这一辈子大概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但是施邬很有野心,不想这样庸庸碌碌的过一生。 因此,施邬想要搏一搏。如果能扳倒槐谷子,那是最好了,如果不能扳倒槐谷子,也可以凭借这一次的功绩,成为朝中风头正劲的人物。 他仔细分析过陛下的性格了。 陛下不希望任何一个朝臣,在朝中一家独大。 因此,施邬如果真的能做出一番成绩来,应当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所以,他用暗语交代了家人一些事情。 其实,这些暗语是上朝之前施邬就和家人约定好的。 他既然要扳倒槐谷子了,就提前想到了各种情况,预演了各种可能。现在这些可能都成真了。 施邬的家人接到了主人的暗语之后,马上去寻找贫苦的百姓了。 陛下不是要找一些百姓证明槐谷子的政策是不是对大秦有害吗? 施邬就提前将这些百姓准备好,到时候槐谷子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施邬打完了电话,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了。 而施邬的家人,则很快找到了一波村民。 威逼利诱,很快就拿下来了。 这些村民背熟了台词,只等着小宦官来调查了。 ………… 与此同时,古麦村。 住在村口的老牛,正在接待两个巡捕。 老牛没有姓,也没有正式的名字。只因为家中养了一头很老的牛,因此被称为老牛。 老牛很拘谨,他紧张的看着巡捕,小心翼翼的问道:“两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啊。” 巡捕说道:“听说,你和族长有深仇大恨?” 老牛使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两个巡捕笑了:“怎么?我们两个在这里,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老牛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是一家人,哪来的什么深仇大恨。” 巡捕说道:“难道你的儿子被人杀了,这也不算是仇恨吗?” 老牛低下头去,低声说道:“都是一家人,虽然失手打死了我的儿子,但是……” 老牛说到一半,忽然眼泪掉下来了。 眼泪掉下来之后,他就彻底忍不住了,用手握住眼睛,呜呜的哭起来了。 两个巡捕一脸同情的看着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报仇,不仅仅是让活人出气,也是为了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你的儿子死了,含冤莫白。现在大仇没有得报,就算在另一个世界他过得也不快乐。” “以前你没有能力报仇,那倒也算了,现在你明明已经有能力了,难道依然不想报仇吗?” 老牛看着两个巡捕,有些茫然的说道:“现在我有能力报仇了吗?” 然后他摇了摇头,又很肯定的说道:“没有用,没有用的,根本没有办法报仇,我没有办法报仇。” 巡捕似乎早就料到了和这个回答。 他们对老牛说道:“你是不是担心会被打击报复?” 老牛没有说话。 两个巡捕微笑着说道:“有我们在,那所谓的族长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老牛苦笑了一声,说道:“有你们在又怎么样?那羊尾被抓来多久了?不照样没有救出去吗?这里的人都听族长的,你们就算是朝廷的人,可是他们互相作证,朝廷又能怎么样?” 巡捕说道:“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忙。如果你能帮我们甄别一下,看看谁和族长比较亲近,谁和族长有宿怨。” “那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到时候,我们便是盟友了,一块反对族长,有了朝廷的支持,你们的胜算是很大的。” 老牛犹豫了。 两个巡捕说道:“怎么?难道你不想为死去的儿子报仇了?” 老牛说道:“想,自然是想的,不过……” 巡捕说道:“儿子都已经死了,你却还在犹犹豫豫的吗?有朝廷撑腰,你还怕什么?” 两个巡捕对老牛有点失望,觉得这家伙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对老牛说道:“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我们过一会会再来的。” 老牛哦了一声,客客气气的把这两个人送走了。 等这两个人走了之后,老牛坐在屋子里面,开始思考他们的话。 难道……真的要反抗族长吗? 反抗族长,自然是可以报仇,但是……这么多年来,和族长作对的人,有谁得到好果子了? 族长那种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危险的很啊。 老牛有点担心,有点忐忑不安。如果自己也死了,那儿子在另一个世界,连坟头上的祭品都收不到了。 老牛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咣当一声,房门被踹开了。 他惊恐的站起来,发现外面有两个族长的子孙。 这两个人看了老牛一眼,也不说话,就大大剌剌的走进来了,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老牛惶恐不安的站在他们身边。 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楚谁是主人,谁是客人了。 这两个人看着老牛,淡淡的说道:“刚才那个巡捕跟你说什么了?” 老牛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这两个人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放屁,什么都没有说?你还不老实交代?想要与所有族人为敌吗?” 老牛哀声说道:“他们就是和我聊聊天,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有应许他们。” 这两个人冷笑了一声:“算你识相,如果你应许了他们,这一次就死定了。” “我们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那些巡捕不会一直住在村子里面的,但是我们会一直住在村子里。” “你是选择得罪我们,还是选择得罪巡捕,你自己想想清楚。” 老牛连连点头:“是是是。” 这两个人看见老牛这么怂,不由得大为得意。 他们拍了拍老牛的脸,笑眯眯的说道:“这就对了。昔日你儿子若有你一般乖巧,岂会落得个命丧黄泉的下场?” 老牛听他们提到自己的儿子,听他们用这种轻飘飘戏谑的语气提到自己的儿子,顿时脸色煞白。 被两个巡捕点燃起来的仇恨,瞬间爆发出来了。 老牛满脸涨红,青筋毕露,显然已经恨到了极点。 族长的两个子孙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只是说笑了两句,然后在老牛的屋子里挑了几样最值钱的东西,然后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老牛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要和巡捕合作了。 士可杀,不可辱。 老牛没有读过书,或许不知道这句话,但是他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他也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儿子被人打死了,还要被人这样羞辱。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这一瞬间,老牛打算豁出去了。 否则的话,这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失去儿子,却不敢报仇的阴影下。 于是,他在屋子里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急匆匆的走上了寻找巡捕的路。 而两个巡捕,正在羊尾的家中。 羊尾遍体鳞伤的坐在房间当中,她看了看两个巡捕虚弱的笑了笑:“你们是来探望我的吗?那就不必了,我不需要探望。” “我更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如果你们不是这么无能的话,我也不需要旁人的同情。” 两个巡捕叹了口气,对羊尾说道:“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羊尾呵呵笑了一声:“这些话,我已经不信了,你们还是杀了我,让我解脱的好。” 第八百零四章 大揭发 两个巡捕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气愤,觉得此生没有什么盼头了,只剩下一个死字了。” “可是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不想在临死前快意恩仇吗?” 羊尾看着两个巡捕,轻声念叨了一句:“快意恩仇?” 她确实想要快意恩仇,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巡捕竟然会鼓励她快意恩仇。 巡捕,不是朝廷的人吗? 这两个巡捕,不是来维护大秦律法的威严的吗?怎么这样的人,却要鼓励自己报仇呢? 大秦,不是严禁私斗吗? 巡捕看出来了羊尾的疑惑,冲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有顾虑。我们让你报仇,不是去杀了他们,而是报官,让官府惩治他们。” 羊尾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之前杀过人。” 她现在忽然响起来了,自己曾经杀了狗娃一家。 其实,之前羊尾也并不是忘了。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反正死定了,反正不想活了。杀了狗娃那些人,杀了就杀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羊尾忽然觉得有人帮自己主持公道了,自己有了求生的欲望。 于是,她开始重新担心杀人的事情了。 如果能活下来,谁愿意去死呢? 活着虽然不好,但是死了就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巡捕对羊尾说道:“都有谁害过你?你能不能详细和我们说说?” “你不用担心我们帮不了你。你可以这样想。如果我们帮了你,那是最好不过了。” “如果我们当真不能帮你,你再去寻死,不是也来得及吗?” 羊尾沉默了。 她思索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对巡捕说道:“也对,如果你们帮不了我,我再去寻死也来得及。” 随后,羊尾缓缓的对巡捕说道:“这些害我的人,我第一个要告的,就是我的父亲。” 两个巡捕对视了一眼,目光之中都有些惊讶。 羊尾正要继续说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随后,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羊尾立刻住口不不言了。 巡捕有点恼火的看着这人,心想:好容易劝动了羊尾,他眼看就要说了,这是谁啊,来这里捣乱。 两个巡捕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这不是老牛吗? 大半夜的,老牛来干什么了? 老牛看了巡捕一眼,有些拘谨的说道:“我……我忽然想请你们帮我。” 巡捕笑了:“欢迎啊。” 没想到羊尾看到老牛之后,一副恨得牙根痒痒的样子:“帮你做什么?继续帮你欺侮我吗?” 巡捕愣住了。 他们看着老牛,意味深长的说道:“想不到啊,你居然还干过这种事呢?” 老牛有点害怕了,转身想要离开。 巡捕一把抓住他,淡淡的说道:“有什么问题,敞开了谈。现在我们是坐下来谈,开诚布公,往和气了谈。” “等她把你告到公堂之上,那就是跪着谈了。但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老牛有点害怕。他的嘴唇颤抖着,低声说道:“我其实,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为非作歹,不可原谅的事。” 巡捕微笑着说道:“既然没有做什么,就更不用害怕了,你如实说出来就好了。” 老牛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是,是,小人如实说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对这两个人说道:“那一日,羊尾被狗娃一家买来……” 羊尾打断老牛,说道:“不是买来,是骗来。” 老牛连忙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是骗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骗来之后,羊尾不甘心在我们这穷困的小村子里过活,因此一直想着逃走。” “有一次她逃走了,狗娃一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族长便要求我们所有人去寻找。我也跟着去了。” “我本来没有想出力,可是偏偏让我撞见了羊尾,于是我将羊尾抓了。” 羊尾一辆冷漠的看着老牛,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自己的仇敌。 老牛心中惶恐,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低下头去了。 巡捕有些无奈的看着老牛,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都是苦命人,都被村长害的不轻,你为何要帮着村长做事呢?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老牛低声说道:“我若不帮着抓人,村长还会折磨我。分给我最差的田,甚至于给我安一个罪名,让我生不如死,受人唾骂。” 巡捕问羊尾:“你打算怎么惩治他?” 羊尾说道:“凡是伤害过我的人,我都不想让他们活着。” 老牛打了个哆嗦,他有些急切的说道:“姑娘,就算当日你没有被我抓住,你也逃不掉啊。在那个方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抓你呢。” “就算没有人抓到你,可你知道吗?这山中有无数的豺狼虎豹,你觉得你能平安走出去吗?” 羊尾淡淡的说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把我救了?” 老牛没敢应声。 羊尾又说道:“人总是要死的。难道你告诉我,早晚有一天我是死路一条,所以提前几十年杀了我,不算什么?” 老牛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两个巡捕对视了一眼。 巡捕对羊尾说道:“姑娘,依我看来,这老头当初抓你,也是身不由己。你也知道宗族的力量有多大。” “这里的人出路不多,只能依靠宗族过活。宗族可以剥夺他们田产,可以夺取他们的房屋,甚至可以对他们动用私刑。” “因为这人在被人胁迫之下,曾经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事,我觉得,倒也罪不至死。” 羊尾缓缓地点了点头。 巡捕又说道:“谪仙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觉得这个老牛,就是可以团结的人。有他加入,我们的力量又大了一分。” 羊尾沉默良久,最后说道:“那就让他加入把。” 老牛顿时松了口气,向羊尾连连道谢。 随后,羊尾开始继续讲述自己的苦难遭遇。 羊尾讲到激动处,呜呜的哭起来了。而老牛也听得老泪纵横同情不已。 两个巡捕强行让自己保持着理智,他们只是在忍耐不住的时候,说上一句:这样的宗族,不铲除可以吗?他们简直成了土皇帝。 其实刚开始谪仙让他们铲除宗族的时候,巡捕是不理解的。 因为乡绅、族长治理乡村,他们已经习惯了。 他们知道这些族长可恨,但是又觉得,没有了他们管着那些村民。那村子里会不会乱套了?村民会不会老老实实的,继续纳税? 但是现在,巡捕们亲身经历了一番之后,觉得宗族必须铲除。 与此同时,他们又极为佩服谪仙的远见。 想不到,谪仙远在咸阳城,居然能知道最贫困的乡村中的事情,不愧是谪仙人啊,果然有大神通。 等羊尾讲完了之后,巡捕将这些东西牢牢地记在了一张纸上。 然后他们看向老牛。 老牛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我……我也要讲吗?” 这两个巡捕微微一笑:“当然。” 老牛清了清嗓子,有些拘谨的说道:“我的经历,就比较一般了。” 随后,老牛开始讲自己儿子的惨死。 老牛的儿子,原本是族长儿子的玩伴。 说是玩伴,其实认真看起来,简直就是仆役了。 这两个小孩都只有八九岁的年纪,但是村长的儿子,从小见惯了自己的父亲颐指气使,威风八面,将这些东西学了个十足十。 村长的儿子学会这些东西之后,全都用在了自己玩伴身上。 而老牛的儿子,身体瘦削,性格懦弱,就成了村长儿子欺负的对象。 老牛的儿子其实并不喜欢和他们玩耍,但是那些孩童总是将老牛的儿子拉出去。 这一日,他们故意带着老牛的儿子到了河边,告诉那孩子说,他们想要看落水。 于是他们便将老牛的儿子推倒了河水中。 老牛的儿子猝不及防,掉到了河里,一阵挣扎,好容易湿淋淋的上岸了。 村长的儿子带着人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 老牛的儿子有些生气,但是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村长的儿子又是伸手一推,又把老牛的儿子退下去了。 那孩子又落水了。 这一次,他挣扎出来之后,就距离村长的儿子远远地,不敢靠近了。 谁知道那小霸王快步走过来,一把揪住了老牛儿子的衣服,要将他重新推下去。 老牛的儿子抓着村长儿子的胳膊不肯放手,竟然把他也给带下去了。 两个孩童在水中挣扎良久,最后一块湿淋淋的爬上来了。 村长的儿子勃然大怒,一定要打老牛的儿子不可。 于是,一群孩童开始拳打脚踢,有人下手没轻没重,在老牛儿子的头上狠狠踹了几脚。 老牛的儿子躺在地上不动了。 等老牛赶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为了这件事,他哭着到了村长家。 但是村长只是当着他的面,责骂了儿子一番而已。 只是责骂而已,甚至没有动手教训。 老牛气不过,站在村长家不肯走,结果被村长痛打一顿,几个月没有下床。 两个巡捕听了这话,个个目瞪口呆:“竟然……竟然如此嚣张吗?” 老牛缓缓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么嚣张。” 羊尾看着老牛,幽幽的说道:“原本我以为自己够惨了,现在看看,其实还是你更惨。我虽然倒霉,可是至少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去。” 说到这里,羊尾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过,我的那位至亲,呵呵。” 巡捕拍了拍正在擦眼泪的老牛,说道:“好了,现在哭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把族长打倒,才能告慰你儿子的在天之灵。” 老牛连连点头:“是是是。” 巡捕又说道:“现在你告诉我,村中还有谁有可能被争取过来?谁平时没有敢做太多的坏事,而且和族长有些仇恨,又不太敢表现出来的?” 老牛说道:“闷三应该可以争取过来。” 巡捕好奇的问道:“为何?” 老牛说道:“闷三有一个妹妹,长得模样一般,可毕竟是个女人。” “大人也知道,我们这村子十分穷困,普通人是不肯嫁过来的。所以我们就想了一个办法,采取换亲的方式,你娶了我的妹妹,我娶了你的姐姐。” “这样我们两个都不是光棍汉了。” “闷三的妹妹嫁给了隔壁村子的一个人。而隔壁村的男人,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闷三。” “结果在迎娶回来的那一日,那女子被村长的一个孙子看到了。这孙子觉得那女子有几分姿色,于是就抢走了。” “闷三气不过,去找村长理论,结果村长说,嫁给谁不是嫁呢?都是同族的兄弟。” “闷三不敢争辩,就回来了。直到现在,他都是孤身一人。村中人提到闷三,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女人被夺走了。” 巡捕嗯了一声:“夺妻之恨,确实是深仇大恨了。” “这个闷三住在什么地方?我去会会他。” 老牛说道:“就在村子东头。” 其中一个巡捕看着老牛和羊尾,另一个巡捕则把闷三叫来了。 闷三一进来就低着头,一言不发,确实很闷。 在羊尾和老牛劝说了一番之后,闷三表示,豁出去这条命了,他们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两个巡捕很满意又让他们列举可以争取的对象。 时间不长这屋子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且越到后面,就越容易,因为任何人都有从众心理。 他们看见这么多人都开始反对族长了,自然就有了信心,就有了胆量,就敢做这件事了。 到天亮的时候,三分之一的村民已经在这里了。 人数达到三分之一,就足够了。 因为剩下的三分之二,没有经过巡捕的组织,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他们会跟着起哄,或者不敢说话,已经不成气候了。 两个巡捕站起来,揉了揉带着血丝的眼睛,说道:“都回家吃饭吧。吃过午饭之后,我们会抓捕族长。” “到时候,你们要个个奋勇争先,谁也不许后退。” 这些人都轰然答应了。 第八百零五章 翻身了 早饭时候,村长正在用餐。 儿孙侍立在旁边,恭恭敬敬的的看着他。 村长问道:“如何了?” 儿孙说道:“情况不是太好。” 村长看了儿孙一眼:“不是太好?” 那些儿孙说道:“是,昨天晚上那两个巡捕召集了很多人,大多数人都是和我们有过节的。” 村长皱了皱眉头,有些气恼的说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要你们看紧了那些村民。” 村长的儿孙苦着脸说道:“那么多村民,我们如何看的过来。” 村长叹了口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现在咸阳城中,应该已经吵成一锅粥了。” “现在应该有不少的大人,正在攻击谪仙,只要我们再坚持上一时三刻,就能获胜了。可是你们啊,你们太不争气。” “区区两个巡捕,两个外来人,竟然要将我们这里搞得天翻地覆吗?” 村长的儿孙都惭愧的低下头去了。 村长摆了摆手,一脸失望的说道:“滚吧,都滚吧,老夫不想看到你们了。” 这些儿孙却没有走。 村长瞪了瞪眼,说道:“你们为何不走啊?” 这些儿孙说道:“我们若是走了,是不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村长冷笑了一声:“你们觉得呢?” 这些儿孙沉默了一会,对村长说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村长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儿孙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村长微闭着眼睛,却不说话,他好像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村长沉思良久,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对身边的儿孙说道:“其他的村子,也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可以借鉴一下,参考一下。”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两个巡捕和其他的人,手段是一样的。” “他们会煽动那些穷人,将我从家中揪出来,然后让那些穷人历数我的罪过,再将我押回去。”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会被带到城中,详细审问,然后明正典刑。”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我会被这些穷人当场打死。到时候来一个法不责众,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这些人认定了我是坏蛋,死一个坏人,谁会在意呢?” 村长的儿孙都一脸惊恐的看着村长:“那……那我们呢?” 村长有些鄙夷的看着而这些儿孙,心中很是有些不满。 这些不肖子孙啊,真是够不肖的,老夫都要死了,他们还只是问他们怎么样。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树倒猢狲散,我都死了,你们也只能离开村子,四处逃亡了。不过,希望你们在逃亡之前,不要被那些穷人追上,乱拳打死。” 村长的儿孙顿时变得脸色煞白,有几个人几乎要哭了。 往日他们有多嚣张,今日就越多慌张。 以前他们的嚣张,那是借助了村长的威风。而今日他们的慌张,是因为村长的威风不见了。 村长已经懒得搭理这些不成器的儿孙了。 他看着天上的白云,想象着自己的人生。 良久之后,他淡淡的说道:“总之,我恐怕是难逃一死了。所以,我只能像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 村长的儿孙都一脸恭敬的看着村长。 村长淡淡的说道:“村子里的那些穷人,不足为据。他们都是咱们的亲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未必想要真的置我于死地。” 村长的儿孙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村长,心想:村长这是老糊涂了吧?周边的村子,杀了多少村长了?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那些羔羊一样的穷人,为何变得如此凶狠?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两个巡捕啊。是他们煽动了百姓,让他们变得是非不分,心狠手辣。” “所以,想要解决这件事,得从源头上找原因,得从源头上……” 他说到这里,像是提问一样,问自己的儿孙:“你们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有个儿孙恍然大悟,对村长说道:“父亲的意思是说,只要解决了巡捕,这件事自然就可以解决了。” 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他的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顿时个个兴奋。 他们问村长:“那咱们,应该如何解决巡捕呢?” 村长看向了刚才回答的那个人。 他终于从自己的儿孙当中,看到了一个稍微有些智商的人。 于是他赞许的看着这个人,希望这个人能继续给出漂亮的答案。 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有那样的才华,村长不介意退下来,让此人做下一任族长。 然而,没想到这家伙说道:“我们不如散尽家财,厚厚的贿赂那两个巡捕。” 村长差点气死。 偏偏这样的答案,还赢得了其他人的连连赞同。 完了,完了,后继无人啊。 想到这里,村长的手就有些痒。 他也不想忍了,于是举起手来,劈头盖脑的打了这人一个耳光。 这人疼的惨叫了一声,捂着脸满脸委屈的说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啊。” 村长瞪着眼睛,说道:“你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这诺达一个家业,难道要葬送在你们手中吗?” 这人一脸悲伤的说道:“父亲,破财免灾啊,你切莫为了一点小钱,得罪了那两个巡捕。只要性命还在,我们有的是赚钱的门路。” 村长更是勃然大怒,想要打这人的耳光。但是这人很敏捷的躲开了。 村长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人说道:“你懂个屁。你当真以为,我是舍不得那些小钱吗?” 这人没有说话,给村长来了个默认。 众人也没有说话,估计觉得村长真的是这么想的。 村长失望的摇了摇头:“你们的格局太小了。你们当真以为,有钱就能办成事吗?有钱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办成吗?” 众人看着村长,有些疑惑的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当然不是这样。你们想想看,这两个人是从哪来的?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谁派他们来的?” 众人想了想,说道:“他们是从咸阳城中来的,是陛下派他们来的。” 村长淡淡的说道:“所以呢?” 众人说道:“所以……所以怎么了?”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他们确实是陛下派来的不假,但是委派他们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谪仙。” “消灭宗族,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肯定有谪仙的影子。而谪仙那种人,富可敌国啊。他给这些巡捕的赏赐还少吗?巡捕会稀罕咱们那点财富吗?” “据说谪仙手下的人都是疯子,要命不要钱的主。是要别人的命,不要自己的钱。咱们用财富去贿赂他们,他们当真会看在眼里吗?” “更何况,谪仙能给他们的,不仅仅是钱,还有青云直上的地位。有了地位,还缺钱吗?” 村长的儿孙有些慌张的说道:“那……那应该怎么办啊?” “我们只有钱啊,他们不要钱,我们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无计可施,倒也不是。咱们不是还有一双手,还有几把刀吗?” 这时候,刚才那儿孙中的聪明人恍然大悟,说道:“父亲的意思是,杀了他们,斩草除根。” 其他的儿孙都吓了一跳,然后对这人说道:“聪明啊。” 村长:“……” 特么的,说到这一步才明白过来,这还叫聪明?完了,完了,这个家是注定要败了,也不知道我死了以后,祖坟会不会被人给挖了。 一时间,村长很悲伤。 而儿孙们还在很不安的对村长说道:“父亲,那两个巡捕可是朝廷的人,如果我们杀了他们,朝廷会不会将我们抄家灭族?” 村长淡淡的说道:“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死法。有自杀,比如上吊,比如跳河。也有他杀,比如用绳子勒死,比如推到河水中。也有意外死亡,比如不小心把脑袋伸到了绳套里面。比如不小心掉进了河水中。” “你说,如果我们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朝廷为什么要将我们抄家灭族呢?” 这些儿孙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让它们变成意外或者自杀。” 这些儿孙自以为这次反应比较快,都有点得意。 村长骂了一句:“你们很自豪吗?自杀个屁,这两个巡捕,好端端的,有必要自杀吗?当然是让他们发生意外了。” 这些儿孙连连点头:“是是是,父亲说的有道理,让他们发生意外。不过……怎么发生意外?咱们这里只有一条小河,看那两个巡捕,好像也是会游水的。” “至于绳套,这操作难度就有点大了。那两个巡捕,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脑袋伸到绳套里面去?这说出去……恐怕是没有人肯相信啊。” 村长淡淡的说道:“这个还不简单吗?随便杀了这两个巡捕,然后就说他们是意外,谁知道?” “这两个巡捕一死,那些穷人就是一盘散沙,他们敢把我们怎么样?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的为我们作证?” 村长的儿孙使劲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村长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说道:“去吧,立刻就去,别在我眼前晃悠,我心烦。” 于是,这些儿孙去了。 动脑子他们不太行,但是打人杀人他们在行。 于是,他们直接闯到了两个巡捕的驻地,用绳子轻而易举的将两个巡捕给绑了。 巡捕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凶残,如此大胆。 他们高声呼喊:“你们岂敢如此?我们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结果村长的子孙根本不在意这些,直接将巡捕拖到了河边。 有人说道:“丢下去,淹死他们就好了。” 另有一个人说道:“不行,得先把绳子解开,如果是带着绳子淹死的,那朝廷一查就知道了。” 另一个人说道:“笨蛋,你先把他们淹死,然后再把绳子解开不就行了吗?” 之前那人愣了一下,说道:“有道理啊。” 巡捕连忙说道:“不行,人绑着绳子死了,会有勒痕,回头验尸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 村长的子孙一愣,问道:“是这样吗?” 巡捕说道:“当然是这样了。谪仙发的常识课本,你们没有看过吗?” 村长的子孙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身处山区,不太了解这些。” 巡捕说道:“恰好我这里就有一本,你们可以看看,就在我怀里面,一摸就摸到了。” 巡捕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本书。 他们把书拿出来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是真的啊,还真的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用绳子绑了。可是如果不用绳子绑,你们跳进水中之后,忽然逃走了怎么办?” 两个巡捕说道:“这个也简单,你们在岸上守着,发现我们把头冒出来之后,就用手按下去不就行了吗?” 村长的子孙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有道理啊,这么简单地道理,我们怎么没有想到?” 两个巡捕谦虚的笑了笑:“不是你们没有想到,只是诸位以前杀人的时候,从来不担心被人发现,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罢了。” 村长的子孙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平时确实挺大胆的。” 随后,他们指了指河水:“是你们自己下去,还是我们把你们推下去?” 巡捕说道:“自然是我们下去了。” 随后,这两个巡捕跳下去了。 村长的子孙蹲在旁边,伸出手,兴致勃勃的要按他们的脑袋。 谁知道两个巡捕一伸手,将他拽到了河水中。 然后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大声说道:“都不要动,否则的话,我立刻扼杀了他。” 其他的人都惊呆了。 而被抓的这一位,吓得魂飞魄散,向岸上的人大声说道:“都不要动,谁也不许动。” 有些人说道:“必须杀了他们,否则的话,这两个人一旦脱困,我们就完了。” 于是,有几个人想要动手。 然而,被挟持的那一位也有几个儿子,他们的儿子纷纷站出来,阻拦住其他人。 这两个巡捕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来:“宗族,也有宗族的好处嘛。你看这里的孝道,贯彻的多好?” 第八百零六章 大败 村长的子孙们起了争执,互相敌对,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两个巡捕押着俘虏上来了。 有人指着他们,大声说:“诸位兄弟伯伯,咱们得立刻杀了这两个巡捕,否则的话,大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但是俘虏的儿子都拦着不让动。 刚才那人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们也不想想,等这两个巡捕脱困了,你父亲还能活吗?早死晚死都得死。现在是他一个人死,还是很多人死的问题。” 俘虏的儿子犹豫了。 其实这人说的没错。 如果他们现在一拥而上,将两个巡捕杀了,那他们的父亲必死无疑。 但是,如果他们选择不杀这两个巡捕,任由这两个巡捕脱困。 那他们脱困之后呢?会不会转过身来,把他们给杀了? 俘虏的儿子心里也有些嘀咕。 但是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尊敬长辈,要以长辈为天,把自己当成地,要懂孝道…… 这些东西,从小灌输,根深蒂固,已经长在他们脑海中了。 现在忽然间要让他们彻底摒弃…… 他们做不到,万万做不到。 可是不摒弃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办? 一时间,这些子孙都懵逼了。 两个巡捕注意到了这微妙情况。 他们干咳了一声,对这些人说道:“诸位,谪仙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们主动自首的话,以后定罪的时候,是可以从轻处罚的。” 那些子孙都没有说话,不过心思开始活泛起来了。 那俘虏说道:“从轻定罪……可以免于一死吗?” 巡捕说道:“大概是可以的,毕竟你们刚才想杀我,却没有杀死。” 这俘虏应了一声:“那我主动自首。” 两个巡捕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已经在我们手里了,还自首个屁。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是关键时期,还是不要刺激他们的好。 于是这两个巡捕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好,那你免于一死了。” 这时候,村长的其他子孙也有点犹豫着想要自首,不过一时间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俘虏冲自己的儿子们瞪了瞪眼:“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来自首?” 俘虏的儿子听自己父亲的教训听习惯了,于是低眉顺眼的走过来了。 巡捕满意的看着这些人,冲他们点了点头说道:“恭喜,你们活下来了。” 这些人问道:“那我们的罪刑。” 巡捕说道:“你们杀人未遂,本来就不会死。而且现在主动自首,更加罪减一等了。也许只要打上几下,教训一番就罢了。” 这些人全都开心起来了。 巡捕左顾右盼,说道:“不过规矩还是要讲的,最好给你们上绳子。不过……这里好像也没有绳子啊。” 俘虏的儿子们也积极地帮着巡捕找,不过找来找去,确实没有找到绳子。 这时候,有个巡捕嘀咕了一句:“把衣服脱下来,拧成绳子不就行了吗?” 俘虏的儿子顿时眼前一亮,拍手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于是,这些人开始脱衣服。 一刻钟后,这里多了七八个光着上身,被衣服捆住的人。 而且他们是互相捆住的。 巡捕看着剩下的人,幽幽的说道:“你们还不投降吗?”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剩下这几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其实这些人内心深处是想要投降的,但是又担心投降过去之后被杀,所以一直在犹豫。 现在俘虏的儿子全投降了,这些人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投降的理由,于是顺水推舟,遵从了内心的召唤。 等他们过去之后,也按照既定的程序,互相用了绳子,把对方绑住了。 绑好了之后,被巡捕押送着向村子里面走。 当他们进入村子之后,两个巡捕很快看到了老牛。 现在巡捕已经把老牛当成自己人了,看见老牛之后,仿佛看到了盟友,腰杆顿时挺直了。 而老牛看到这幅奇景,眼睛都瞪大了。 这两位大人,把村长所有的儿孙都抓了? 没错,确实是所有儿孙,这些儿孙个个都脱光了上衣,被人用绳子绑着。 巡捕简直太厉害了。 一时间,老牛对这两个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本来对于对付村长,他心里还有些嘀咕,现在那一丝嘀咕全都不见了。 人就是这样,让他自己做什么事很难,让他跟风做一件事就简单了。如果前面所有人都成功了,他就更喜欢做这件事了。 老牛急匆匆的走了,他这是通知其他人了。 巡捕也没有阻拦他,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这种事,传播的越广泛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巡捕很开心。 他们两个押送着村长的儿孙,到了村子正中的打谷场。 打谷场是晾晒谷物的场所。 面积大,很平整,平时村民就喜欢坐在这里聊天说话,现在更是适合开大会了。 巡捕把村长的儿孙带到这里之后。 那些人还有些不解,问巡捕说道:“大人,咱们怎么来这里了?” 巡捕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 这些儿孙愣了一下,犹犹豫豫的说道:“不应该……去城中审问我们吗?” 巡捕呵呵笑了:“费那个劲干什么?” 这些儿孙又惊又喜:“不用审问了?” 巡捕说道:“那倒也不是,看情况吧。” 这些儿孙有些不安的说道:“那……我们不用审问了?可以回家了?” 巡捕说道:“那也不用着急。” 这些儿孙开始忐忑不安了。 不过,已经被人绑上了,再不安也没有用了。 这时候,村民已经陆陆续续进场了,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审判的时候了。 当村民越来越多的时候,两个巡捕的底气就越来越足了。 羊尾,老牛,等等积极分子,全都站在巡捕身后。 很快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 曾经被巡捕指点过的人,一脸斗志昂扬,而没有指点过的人,则畏首畏尾。 其实全村人,多多少少都受过村长的欺负,但是多多少少,也都在村长的胁迫下害过人。 可以这么说,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所以,他们有点害怕,不知道这两个巡捕要干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要屠戮全村人。 灭村,这种事朝廷干过。 但是一般是有反贼,否则的话,不会轻易屠杀全村。 但是现在这世道,一日瞬息万变,谁说得准呢? 就在村民犹犹豫豫,忐忑不安的时候。两个巡捕微微一笑,冲他们说道:“今日,我们是要诉苦,并不是要审判。” “审判有罪之人,那是朝廷的事情,我们今日,是要听听大家诉苦,看看大家有什么冤屈,然后汇总整理出来,呈交给朝廷。” 有个胆子大的村民问道:“是诉什么苦?” 巡捕淡淡的说道:“什么苦都可以说。每个人都可以说,每个人必须说。” 有人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道:“去年遭了旱灾,粮食减产,我吃不饱饭,只能用草根树皮充饥。” “有一次吃到了一块树皮,苦得要命。这算不算?” 巡捕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算的。不过我好奇问一句。全村只有你遭了灾吗?” 这人说道:“那倒不是,所有人都遭了灾。” 巡捕又说道:“那是所有人都在吃树皮吗?” 这人说道:“那倒也不是,譬如村长一家就没有吃树皮。” 巡捕好奇的问道:“为何村长不用吃树皮呢?是树皮不合胃口吗?” 这人干笑了一声:“村长比较富裕,家里面田多粮多,自然不用吃树皮了。就算闹上三年饥荒,他也有吃的。” 巡捕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不过……为何他家中的田多粮多呢?” 村民愣住了。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村长,是他们村子里最富有的人,一直以来,大家都接受了这一点,再也没有往深处想过。 这个……为什么田多粮多,这还有为什么吗?这不就是正常的吗? 巡捕笑呵呵的说道:“是不是灾年的时候,他们趁着你们没有粮食的时候,把你们的田都低价买去了?” “等到了丰年,他们地价上涨,你们再也买不回来了?” 村民点了点头:“是这样。” 巡捕叹了口气:“何其残忍啊,一点都不厚道。” 那些村民有些疑惑的说道:“这就不厚道了吗?这不是很正常嘛?” 巡捕说道:“你们不是同一个宗族的吗?既然是同一个宗族,怎么会落井下石呢?” 这村民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说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叫做……亲兄弟,明算账。” 巡捕呵呵一笑:“亲兄弟明算账吗?那他为什么又要以族人的名义,处理族中不听话的人呢?” “向你们索要田产的时候,就是亲兄弟明算账。想要干涉你们家庭事务的时候,就不是亲兄弟明算账了?” “我请问一句,有谁是寡妇失业,被村长谋得田产的?” 这时候,有个妇人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带着哭腔说道:“我便是了。我男人死后,村长就说,我是外人,要将我的田由族中管理,然后将我嫁到别出去。” “其实我那时候已经有了儿子,田产应该是我儿子的。可是村长偏偏说我这儿子来路不正,不一定是他们村的种。” 巡捕摇了摇头,感慨的说道:“何其可怜?” 这些村民都没有吭声,因为逼迫这个女人,他们人人有份。 巡捕呵呵笑了一声,对他们说道:“今天他们逼迫这妇人,你们不出声,因为你们等村长吃完肉之后,可以喝汤。” “明天他们逼迫外乡人,你们也不吭声,因为与你们无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后天他们逼迫你们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替你们说话了。这个道理你们还不明白吗?” “你们多多少少,都有被村长欺负过吧?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反抗吧?” 这些村民都低着头不说话。 忽然间,他们都产生了一种感觉。 今天这两个巡捕,好像是专门来审判村长的。 他们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两个巡捕大声说道:“我们今日这诉苦大会,是专门针对村长的,其他人的小毛病,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村民的积极性立刻被调动出来了。 然后,事先安排好的羊尾、老牛等人,全都群情激愤的开始指责村长。 羊尾声泪俱下,说在村长的阻挠下,自己如何如何背井离乡,如何如何过着惨不忍睹的日子。 老牛开始感伤死去的儿子,开始怀念自己的亲人。 这些事情,村民知之甚祥,甚至都亲身参与过。 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对老牛和羊尾无比同情。 于是,他们也同样群情激愤,他们也同样高喊着要杀了村长。 在喊了一阵之后,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村长何在?” 于是,有人向村长家冲过去。 当他们走到半路上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村长家的豪华大宅子。 这些村民更是义愤填膺了。 大家住在小茅屋当中,饭都吃不饱,唯独村长,过得像是皇帝一样。 这合理吗?这正常吗?天理何在? 于是,所有人冲了进去,开始寻找村长。 村长不在,似乎人间蒸发了。 于是大家开始抢东西。 两个巡捕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把刀缓缓的抽了出来。 村民有点怕了。 巡捕淡淡的说道:“大秦自有律法,要杀人,还轮不到你们。” “村长是生是死,应该由朝廷来定。村长家的东西,有多少是抢来的,骗来的,偷来的,应该怎么分配,怎么补偿,那也是朝廷的事情,你们岂能自行抢走?” “如果有抗命不遵者,那就按照抢劫处理。” 这些村民都怕了,纷纷点头,说道:“是,是,我等知道了。” 巡捕说道:“现在,全村都去寻找村长,看看他躲在什么地方,早日将他抓回来。” 于是,村民们纷纷跑了。 村长没有躲着,村长在听到风声的那一刻,就逃走了。 但是现在,村长遇到了和羊尾一样的问题。 逃离村子,就是漫长的山路,以他的体力,根本走不了多远。 到了晚上,蛇虫鼠蚁一旦出来,更加危险。 第八百零七章 天子传召 村长知道,在山里走路很危险。 如果是个外乡人,早就死在这里了。 幸好他是本地人,知道什么地方能走,什么地方不能走。 然而,饶是如此,村长也走得很吃力。 因为这么长的山路,根本不是给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走的。 如果不借助牛马的话,这不是要把人活活累死吗? 其实如果村长背一个包袱,里面放上干粮,慢慢的向村外挪,倒也有可能走出去。 可是现在……他是孤身一人,除了金银,没有带任何东西。而且沿途有很多人正在追捕他。 村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走得战战兢兢。时而快速奔跑,时而藏到草丛里。 很快,他就已经完全精疲力尽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这辈子呼风唤雨,到头来,竟然如此狼狈。”村长感慨了一句。 他想了想,打开包袱,把里面的金子拿了出来。 金子这种东西,一小块就沉重无比,带着它上路非要把人活活累死不可。 村长在路边挖了一个坑,把金子埋了进去。 他在坑边放了一块石头作为标记。 现在包袱里面只剩下珠宝了,这些珠宝价值连城而且分量比较轻,带在身上就很合适了。 村长把珠宝捆成了小小的一个包袱,继续上路。 走了不到一百丈,村长又累了,气喘吁吁。 他想了想:此生未必就没有回来的可能了。万一风声过了,还是要偷偷溜回来的。 就算不回村子里面,晚上趁着天黑没人,来这里把金银财宝取走也是可以的。 所以,既然这些东西随时可以带走,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现在就开始忙忙碌碌?万一累死在半路上,那不是太冤枉了吗? 想到这里,村长就把珠宝也埋在路边了。然后向山下走。 没想到他刚刚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那些村民追上来了。 “这些人来的好快啊。”村长在心中暗暗的惊呼了一声,然后加快脚步,藏到了草丛当中。 确实是古麦村的村民,这些人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正在搜寻四方,寻找村长的下落。 村长是本地人,知道怎么躲藏。 而这些村民也很专业,知道向哪里找。 毕竟他们抓那些逃跑的妇女的时候,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是真正的训练有素。 现在两方人马正在较劲,他们都是业内人士,比较的就是谁更专业了。 终于,还是村长胜了一筹,躲过了他们的追捕。 不过,村长并没有多高兴,因为村长知道,下面还有很多难关要闯。 当这些人离开之后,村长小心翼翼的从草从怀里站了起来。 忽然,脚下一凉,然后是一阵刺痛。 村长惊骇的回头,看见是一条蛇,在自己腿上咬了一口。 村长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免得自己叫出声来。 然后,他把蛇扯下来,丢掉了悬崖下面。 还好,这条蛇毒性不够猛烈,只要及时找到草药,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村长在路边一瘸一拐的走着,他开始采草药。 头已经开始有点晕了,紧接着,眼睛有些模糊不清了,又有点恶心呕吐了。 村长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的恶化下去。 看见了,看见了,草药就在前面。 村长看见了草药,然后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当他跑过去的时候,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模糊。 他伸出手,在草地中一片摸索,最后摸到了一片草。 这时候也不知道谁是杂草,谁是药草了。 村长想了想,干脆随手拔草,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草。 管它杂草还是药草呢,把这里的草全都吃光,肯定能治病。 这时候,村长的嘴已经麻木了。他完全不知道吃到嘴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是机械的咀嚼着,希望能救自己的性命。 几分钟后,村长已经摸不到周围的草了。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嘴好像不是那么麻木了,或者说,麻木的不是那么厉害了。 紧接着,眼睛感受到了模模糊糊的光线,然后光线越来越清晰,他复明了。 复明之后,村长立刻就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周围站着很多人,这人都笑呵呵的看着他。 是古麦村的村民。 是曾经被自己欺负过的村民。 有村民用轻佻的语气说道:“族长,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呢?” 另一个村民用更加轻佻的语气说道:“族长,你是牛马转世吗?怎么还喜欢吃草?” 又有人说道:“族长,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草,为什么在田里种粮食呢?” 还有人说道:“怪不得在饥荒之年,村长一点都不瘦。毕竟这野草到处都是,可以随便吃嘛。” 还有人说道:“村长,你这吃草的本领,能不能给我们传授一二啊,让我们也尝尝鲜。” 总之,这些人极尽讽刺之能事,怎么让村长难堪怎么来。 村长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这时候,有村民说道:“算了,天色不早了,带他回去吧。” 村民们笑嘻嘻的,拿出绳子,把村长捆起来了。 村长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挣扎也没用。 自己老了,双拳难敌四手,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村长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智商。 他对这些人说道:“你们以为,把我抓了,你们就算是立功了吗?你们别忘了,当初做坏事的时候,你们人人有份。” 村民们淡淡的说道:“巡捕已经说了,我们有自首情节,可以从轻发落,更何况,我们是被胁迫的,更加要罪减一等了。” “也许到了衙门里面,只是打一顿板子罢了。” 村长冷哼了一声,说道:“巡捕的话岂能相信?万一他们将来反悔了,你们个个都要人头落地。” 那些村民笑嘻嘻的说道:“那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村民们带着村长,乌央乌央的向村子里面走。 结果他们刚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众人回头,看见十来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凶悍汉子跑过来了。 村民们认出来这是附近的山贼,吓了一跳,把村长丢在地上,一哄而散。 村长看见那些山贼,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村长从最开始的逃跑,其实就是为了找这群人。为了找这群山贼。 一直以来,村长都秉承了一个理念,要结交四方,黑白两道都要打点好。 因此,他每年花钱如流水。 当然了,这些钱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是族中的钱。 如果不是花了这么多钱,怎么能保证村民不被外面的世界诱惑,怎么能保证他们乖乖的呆在村子里面? 如果不是花了这么多钱,怎么能保证村民不被山贼劫掠? 所以,村长觉得自己功莫大焉。 而这伙山贼,为首者名叫黑三。 黑三这种家伙,其实只是不入流的小毛贼罢了。 他聚集起来了十来个人,起初的时候是小偷小摸,后来的时候是敲诈勒索,再后来就开始劫掠商贾了。 总之,越干越大。 后来谪仙当政,奉行商贾之道。 这时候黑三就不想干了,因为手下的兄弟都觉得,与其在这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赚来的钱还不如下去做点小生意。 万一哪天朝廷想起他们来,派上一队秦兵过来清缴,那就太危险了。 所以,黑三想要从良……嗯……或者说,黑三想要金盆洗手,改邪归正。 可是就在他改邪归正的前夕,村长送来了一些钱财,希望他们能高抬贵手,不要欺负村民。 黑三和手下合计了一下,觉得这种不劳而获的日子,比打家劫舍更舒服。 于是,他们就继续安顿下来了。 现在他们不用出去劫掠商贾了,每个月等着村长送钱就行了。 有时候黑三也纳闷,怎么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的古麦村,有这么多钱呢? 黑三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其实他也是导致村民贫穷的原因之一。 有一次,村长给黑三捎来了一个口信,要他想办法劫掠几个村民。 黑三这时候惊讶不已,这辈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既然人家提出了要求,不照办那也不合适。 于是,黑三真的去劫掠这些村民了。 按照信中的约定,黑三也没有伤害这些人的性命,只是搜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钱财,然后将他们痛打一顿,就放走了。 这些村民哭哭啼啼的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里面。 后来黑三才知道,这几个村民听说了外面的繁华,想要出去打工。 这村长阻拦不住,因此让自己配合着演出了一出好戏。 现在那些村民就算是死也不肯出来了,个个听话的要命。 黑三感慨的想:不愧是村长,厉害啊。 前几天,黑三发现周围的村庄和过去不一样了。变得混乱了。 那些羊一样的村民,忽然狠毒了起来,有好几个村长或者族长,都遭到了毒手。 黑三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他是山贼,倒也没有那么害怕。 他只是和手下合计,要不要现在从良。 手下纷纷说道:“从良,自然是要从良的,我们早就想要从良了,只不过……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现在世道有点乱,万一朝廷从严办理,岂不是……” 黑三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看现在乱,其实现在很有秩序,每一个村子里面都有巡捕,事情始终没有失控。” “另外,我们就是要趁着现在比较混乱的时候下山,才能骗过朝廷,假装我们是正经的村民,而不是山贼,甚至能混一个户籍也说不定。” 这些山贼都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们就推到村长身上,就说村长隐瞒了我们的户籍,为的是让族中少缴税。” 黑三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他就是这么想的。 几个人商量好了,就打算出发了。 走到半路上,黑三遇到了几个村民,这些村民正在搜捕村长。 黑三虽然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来,但是高头大马,就是山贼的标志。 以往这些村民见到了,就像是兔子一样跑的飞快,眨眼之间就没有影子了。 可是今天奇了怪了,这些村民非但不跑,竟然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好像要将他们拉下马来,暴揍一顿似的。 不过,这些村民似乎有别的要紧的事情,所以始终没有这么做。 黑三心里有些不爽,觉得这些村民真是要反了天了。 遇见的村民多了,黑三也渐渐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古麦村的村长逃跑了。 黑三心想:村长逃跑了?那好啊,村长的时候,肯定带着不少的金银财宝,如果我们把村长抢了,那岂不是……做生意的本钱就有了? 于是,他们带着人,沿着窄窄的山路,寻找村长的踪迹。 半个时辰后,有手下眼力好的人,指着前面说道:“诸位请看,那不是村长吗?” 众人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那还真的是村长。 村长被人五花大绑,然后像是待宰的猪一样,被穿在一根木棍上,由两个人抬着向前走。 黑三哈哈大笑,带着人冲了过来。 那些人手忙脚乱的把村长丢在了地上,然后逃走了。 黑三跳下马,把村长的绳索解开了。 村长松了口气,对黑三说道:“兄弟,你终于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黑三纳闷的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村长说道:“我找你,自然是要和你联手,重新整理古麦村了。” 黑三哦了一声。 他正盘算着怎么和村长要钱。 之前双方有合作,算得上是朋友了,现在朋友之间忽然撕破脸,将对放要的倾家荡产,黑三有点不好意思。 村长纳闷的看着黑三,说道:“你怎么了?难道不想跟着我占领了古麦村吗?” 黑三干笑了一声,说道:“占领了古麦村有什么好处?穷的叮当响,还不如我自己做点小生意来钱快。” 村长痛心疾首的说道:“兄弟,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胸无大志啊?” 黑三:“……” 村长说道:“你若占据了村子,村中我许你劫掠三日。除了我的家人之外,妇女财帛,你随便挑选。” 黑三惊讶的看着村长:“随便挑选?他们不是你的族人吗?” 村长呵呵冷笑了一声:“不听话的族人而已,我这次,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黑三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了:如果抢了村民,再抢村长,岂不是……嘿嘿。 第八百零八章 陛下万岁 村长知道,在山里走路很危险。 如果是个外乡人,早就死在这里了。 幸好他是本地人,知道什么地方能走,什么地方不能走。 然而,饶是如此,村长也走得很吃力。 因为这么长的山路,根本不是给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走的。 如果不借助牛马的话,这不是要把人活活累死吗? 其实如果村长背一个包袱,里面放上干粮,慢慢的向村外挪,倒也有可能走出去。 可是现在……他是孤身一人,除了金银,没有带任何东西。而且沿途有很多人正在追捕他。 村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走得战战兢兢。时而快速奔跑,时而藏到草丛里。 很快,他就已经完全精疲力尽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这辈子呼风唤雨,到头来,竟然如此狼狈。”村长感慨了一句。 他想了想,打开包袱,把里面的金子拿了出来。 金子这种东西,一小块就沉重无比,带着它上路非要把人活活累死不可。 村长在路边挖了一个坑,把金子埋了进去。 他在坑边放了一块石头作为标记。 现在包袱里面只剩下珠宝了,这些珠宝价值连城而且分量比较轻,带在身上就很合适了。 村长把珠宝捆成了小小的一个包袱,继续上路。 走了不到一百丈,村长又累了,气喘吁吁。 他想了想:此生未必就没有回来的可能了。万一风声过了,还是要偷偷溜回来的。 就算不回村子里面,晚上趁着天黑没人,来这里把金银财宝取走也是可以的。 所以,既然这些东西随时可以带走,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现在就开始忙忙碌碌?万一累死在半路上,那不是太冤枉了吗? 想到这里,村长就把珠宝也埋在路边了。然后向山下走。 没想到他刚刚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那些村民追上来了。 “这些人来的好快啊。”村长在心中暗暗的惊呼了一声,然后加快脚步,藏到了草丛当中。 确实是古麦村的村民,这些人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正在搜寻四方,寻找村长的下落。 村长是本地人,知道怎么躲藏。 而这些村民也很专业,知道向哪里找。 毕竟他们抓那些逃跑的妇女的时候,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是真正的训练有素。 现在两方人马正在较劲,他们都是业内人士,比较的就是谁更专业了。 终于,还是村长胜了一筹,躲过了他们的追捕。 不过,村长并没有多高兴,因为村长知道,下面还有很多难关要闯。 当这些人离开之后,村长小心翼翼的从草从怀里站了起来。 忽然,脚下一凉,然后是一阵刺痛。 村长惊骇的回头,看见是一条蛇,在自己腿上咬了一口。 村长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免得自己叫出声来。 然后,他把蛇扯下来,丢掉了悬崖下面。 还好,这条蛇毒性不够猛烈,只要及时找到草药,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村长在路边一瘸一拐的走着,他开始采草药。 头已经开始有点晕了,紧接着,眼睛有些模糊不清了,又有点恶心呕吐了。 村长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的恶化下去。 看见了,看见了,草药就在前面。 村长看见了草药,然后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当他跑过去的时候,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模糊。 他伸出手,在草地中一片摸索,最后摸到了一片草。 这时候也不知道谁是杂草,谁是药草了。 村长想了想,干脆随手拔草,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草。 管它杂草还是药草呢,把这里的草全都吃光,肯定能治病。 这时候,村长的嘴已经麻木了。他完全不知道吃到嘴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是机械的咀嚼着,希望能救自己的性命。 几分钟后,村长已经摸不到周围的草了。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嘴好像不是那么麻木了,或者说,麻木的不是那么厉害了。 紧接着,眼睛感受到了模模糊糊的光线,然后光线越来越清晰,他复明了。 复明之后,村长立刻就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周围站着很多人,这人都笑呵呵的看着他。 是古麦村的村民。 是曾经被自己欺负过的村民。 有村民用轻佻的语气说道:“族长,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呢?” 另一个村民用更加轻佻的语气说道:“族长,你是牛马转世吗?怎么还喜欢吃草?” 又有人说道:“族长,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草,为什么在田里种粮食呢?” 还有人说道:“怪不得在饥荒之年,村长一点都不瘦。毕竟这野草到处都是,可以随便吃嘛。” 还有人说道:“村长,你这吃草的本领,能不能给我们传授一二啊,让我们也尝尝鲜。” 总之,这些人极尽讽刺之能事,怎么让村长难堪怎么来。 村长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这时候,有村民说道:“算了,天色不早了,带他回去吧。” 村民们笑嘻嘻的,拿出绳子,把村长捆起来了。 村长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挣扎也没用。 自己老了,双拳难敌四手,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村长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智商。 他对这些人说道:“你们以为,把我抓了,你们就算是立功了吗?你们别忘了,当初做坏事的时候,你们人人有份。” 村民们淡淡的说道:“巡捕已经说了,我们有自首情节,可以从轻发落,更何况,我们是被胁迫的,更加要罪减一等了。” “也许到了衙门里面,只是打一顿板子罢了。” 村长冷哼了一声,说道:“巡捕的话岂能相信?万一他们将来反悔了,你们个个都要人头落地。” 那些村民笑嘻嘻的说道:“那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村民们带着村长,乌央乌央的向村子里面走。 结果他们刚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众人回头,看见十来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凶悍汉子跑过来了。 村民们认出来这是附近的山贼,吓了一跳,把村长丢在地上,一哄而散。 村长看见那些山贼,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村长从最开始的逃跑,其实就是为了找这群人。为了找这群山贼。 一直以来,村长都秉承了一个理念,要结交四方,黑白两道都要打点好。 因此,他每年花钱如流水。 当然了,这些钱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是族中的钱。 如果不是花了这么多钱,怎么能保证村民不被外面的世界诱惑,怎么能保证他们乖乖的呆在村子里面? 如果不是花了这么多钱,怎么能保证村民不被山贼劫掠? 所以,村长觉得自己功莫大焉。 而这伙山贼,为首者名叫黑三。 黑三这种家伙,其实只是不入流的小毛贼罢了。 他聚集起来了十来个人,起初的时候是小偷小摸,后来的时候是敲诈勒索,再后来就开始劫掠商贾了。 总之,越干越大。 后来谪仙当政,奉行商贾之道。 这时候黑三就不想干了,因为手下的兄弟都觉得,与其在这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赚来的钱还不如下去做点小生意。 万一哪天朝廷想起他们来,派上一队秦兵过来清缴,那就太危险了。 所以,黑三想要从良……嗯……或者说,黑三想要金盆洗手,改邪归正。 可是就在他改邪归正的前夕,村长送来了一些钱财,希望他们能高抬贵手,不要欺负村民。 黑三和手下合计了一下,觉得这种不劳而获的日子,比打家劫舍更舒服。 于是,他们就继续安顿下来了。 现在他们不用出去劫掠商贾了,每个月等着村长送钱就行了。 有时候黑三也纳闷,怎么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的古麦村,有这么多钱呢? 黑三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其实他也是导致村民贫穷的原因之一。 有一次,村长给黑三捎来了一个口信,要他想办法劫掠几个村民。 黑三这时候惊讶不已,这辈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既然人家提出了要求,不照办那也不合适。 于是,黑三真的去劫掠这些村民了。 按照信中的约定,黑三也没有伤害这些人的性命,只是搜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钱财,然后将他们痛打一顿,就放走了。 这些村民哭哭啼啼的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里面。 后来黑三才知道,这几个村民听说了外面的繁华,想要出去打工。 这村长阻拦不住,因此让自己配合着演出了一出好戏。 现在那些村民就算是死也不肯出来了,个个听话的要命。 黑三感慨的想:不愧是村长,厉害啊。 前几天,黑三发现周围的村庄和过去不一样了。变得混乱了。 那些羊一样的村民,忽然狠毒了起来,有好几个村长或者族长,都遭到了毒手。 黑三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他是山贼,倒也没有那么害怕。 他只是和手下合计,要不要现在从良。 手下纷纷说道:“从良,自然是要从良的,我们早就想要从良了,只不过……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现在世道有点乱,万一朝廷从严办理,岂不是……” 黑三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看现在乱,其实现在很有秩序,每一个村子里面都有巡捕,事情始终没有失控。” “另外,我们就是要趁着现在比较混乱的时候下山,才能骗过朝廷,假装我们是正经的村民,而不是山贼,甚至能混一个户籍也说不定。” 这些山贼都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们就推到村长身上,就说村长隐瞒了我们的户籍,为的是让族中少缴税。” 黑三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他就是这么想的。 几个人商量好了,就打算出发了。 走到半路上,黑三遇到了几个村民,这些村民正在搜捕村长。 黑三虽然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来,但是高头大马,就是山贼的标志。 以往这些村民见到了,就像是兔子一样跑的飞快,眨眼之间就没有影子了。 可是今天奇了怪了,这些村民非但不跑,竟然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好像要将他们拉下马来,暴揍一顿似的。 不过,这些村民似乎有别的要紧的事情,所以始终没有这么做。 黑三心里有些不爽,觉得这些村民真是要反了天了。 遇见的村民多了,黑三也渐渐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古麦村的村长逃跑了。 黑三心想:村长逃跑了?那好啊,村长的时候,肯定带着不少的金银财宝,如果我们把村长抢了,那岂不是……做生意的本钱就有了? 于是,他们带着人,沿着窄窄的山路,寻找村长的踪迹。 半个时辰后,有手下眼力好的人,指着前面说道:“诸位请看,那不是村长吗?” 众人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那还真的是村长。 村长被人五花大绑,然后像是待宰的猪一样,被穿在一根木棍上,由两个人抬着向前走。 黑三哈哈大笑,带着人冲了过来。 那些人手忙脚乱的把村长丢在了地上,然后逃走了。 黑三跳下马,把村长的绳索解开了。 村长松了口气,对黑三说道:“兄弟,你终于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黑三纳闷的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村长说道:“我找你,自然是要和你联手,重新整理古麦村了。” 黑三哦了一声。 他正盘算着怎么和村长要钱。 之前双方有合作,算得上是朋友了,现在朋友之间忽然撕破脸,将对放要的倾家荡产,黑三有点不好意思。 村长纳闷的看着黑三,说道:“你怎么了?难道不想跟着我占领了古麦村吗?” 黑三干笑了一声,说道:“占领了古麦村有什么好处?穷的叮当响,还不如我自己做点小生意来钱快。” 村长痛心疾首的说道:“兄弟,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胸无大志啊?” 黑三:“……” 村长说道:“你若占据了村子,村中我许你劫掠三日。除了我的家人之外,妇女财帛,你随便挑选。” 黑三惊讶的看着村长:“随便挑选?他们不是你的族人吗?” 村长呵呵冷笑了一声:“不听话的族人而已,我这次,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黑三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了:如果抢了村民,再抢村长,岂不是……嘿嘿。。 第八百零九章 你敢弄鬼? 巡捕答应了一声,把人交给了使者。 但是,在交给使者之前,其中一个巡捕忽然灵光一闪,对使者说道:“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身上的官方文书?” 使者微微一愣,说道:“文书?” 巡捕说道:“是,既然大人是巡捕,那么身上应该有朝廷颁发的文书,可以证明身份。” 使者愣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怎么?难道你们怀疑我的身份不成?” 巡捕连连摇头,说道:“大人误会了,小人岂敢怀疑大人的身份。只不过……上面是这样规定的,小人也不敢胡乱做主。” 使者淡淡的说道:“怀疑便是怀疑,用不着砌词狡辩。” 巡捕都低下头去,一脸惭愧的样子。 而使者摇了摇头。 按道理说,他已经拿出使者的威严来了。 如果几个巡捕识相的话,应该立刻让开路,连声道歉,让自己把人带走。 但是,这几个巡捕看起来恭恭敬敬,一副敬畏的样子,可是他们却始终没有让开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这让使者心中恼火不已。 最让他恼火的是,他还真的没有这些证明。 因为他确实不是皇帝派出来的,而是施邬派来的。 施邬通过电话,暗示了家人,随后,家人找了一个人假扮成皇帝的使者,前来搜寻那些进京的穷人。 正巧,他遇到了羊尾一行人,于是按照计划,打算把这些人拦下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人完全不配合,居然敢想自己要证明。 使者淡淡的说道:“若本官不给你们这个证明,这些人我还带不走了?” 巡捕干咳了一声,说道:“请大人恕罪。这个……我们其实是做不得主的。” 使者说道:“谁能做主?把那人叫来吧,我亲自和他说。” 巡捕说道:“这得县令来才行。” 使者皱了皱眉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其实这时候,巡捕到没有起疑心,毕竟面前这使者,衣衫华丽,十分高贵,看起来就是咸阳城中来的贵人。 巡捕只是觉得,这使者迟迟不肯将证明拿出来,那是为了刁难他们。 巡捕对使者说道:“大人,不如你和我们一块去县衙?” 使者却没有和他们一块走,只是拿出来了一块玉佩,说道:“这是宫中赏赐的玉佩,你们可认得?” 巡捕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这种小人物,如何认得宫中的东西?大人开玩笑了。” 使者呵呵笑了一声,对巡捕说道:“至少这东西不是凡物,你们能看出来吧?” 巡捕们点了点头。 使者说道:“既然如此,便将人交给我。” 这时候,巡捕终于起了疑心了。 他们纳闷的看着巡捕,疑惑的说道:“大人,你能把玉佩拿出来,为什么不能把朝廷的旨意拿出来呢?这样我们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 话音未落,那使者扬起手来,一人打了他们一个耳光:“你们为何如此啰嗦?” 随后,使者又拔出剑来,对巡捕说道:“再敢侮辱上官,我让你们立刻身首异处。” 巡捕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的火也腾的一下升起来了。 “和他拼了。凭什么这样侮辱人?”这几个巡捕脑海中都出现了同样的想法,然后,他们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当然了,从出现这种想法,到付诸实践,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些巡捕忍气吞声的看着使者,对他说道:“大人,我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合乎秦律。如果大人再咄咄逼人的话,我们只能呈报给县令定夺了。” 使者提着剑向这几个巡捕头上砍过去。 当然了,这一剑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使者并没有要真正伤人的意思。 所以几个巡捕躲过去了。 只是他们虽然躲过去了,依然有点面色苍白,茫然无措。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紧接着,远方又出现了一阵马蹄声,有一队人出现了。 这些人和使者一样的装束打扮,一样的高贵华丽。 他们纵马奔过来之后,向使者点了点头。 他们显然互相认识,是一伙的。 其中有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使者说道:“这些人想要违抗皇帝的命令,阻止我们将人带回去。” 巡捕顿时面色苍白,连声说道:“没有,我们只是想要看看皇帝的命令罢了。” 那群人当中的一个说道:“皇帝的政令,就在驿馆之内,我们去给你取来就是了。” 巡捕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于是,有一个使者跑回去了。 不到两刻钟,这使者又回来了。 他丢给了巡捕一块绢布,绢布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皇帝的诏令,还盖着印章。 使者看也没看巡捕,吆喝着把羊尾几个人带走了。 等羊尾等人离开之后,巡捕带着绢布,回到了县衙。 县令看他们空手而归,有些纳闷的问道:“人呢?不是说抓到了村长吗?” 巡捕说道:“我们本来抓到了,但是陛下的使者将他们带走了。” 县令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巡捕奇怪的说道:“陛下派出了使者,为何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县令笑了笑,说道:“陛下的使者,派出来的比较急。这个我是知道的。对了,他们有没有给你们诏令文书?” 巡捕呈上去了。 县令顿时眉头紧皱:“这些文书,给你们看一眼也就罢了,怎么会将文书直接交给你们?” “他们没有了文书,难道不去找其他的人了吗?” 巡捕愣了一下,然后纳闷的说道:“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县令把绢布展开看了一会,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巡捕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县令嗯了一声:“其一,陛下早已规定,文书应当用纸。可是这文书用的是绢布,仿佛还停留在过去的老习惯中。” “其二,陛下虽然没有规定,但是如今的文书,大多用便于书写和辨认的隶书。但是这文书,用的是小篆。” “其三,这印章似乎有些不对,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仿佛是仓促之间刻上去的。” 县令把手放在绢布上面,用力的蹭了蹭,有几个字立刻花了。 县令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墨迹还没有干。” 巡捕:“……”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县令:“我们被人骗了?” 县令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了。” 巡捕瞪大了眼睛,有些迷茫的说道:“居然有人敢伪造朝廷的命令?这……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县令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知道朝廷中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如此大胆了。” “如果你们知道了,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巡捕好奇的问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 县令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据说,这是百年不遇的好机会。唯一能扳倒谪仙的好机会,很显然,是有人杀红眼了。” “想要拼着性命,将谪仙扳倒,然后飞黄腾达。” 巡捕说道:“可是,如果谪仙不倒,那这位大人不就完蛋了吗?” 县令说道:“你们不了解朝中的情况,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居于人下。” 巡捕们都干笑了一声。 他们确实不理解,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着做好本职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罢了。 因此,他们看到那些朝臣,明明已经富贵至极了,居然还在争权夺利,都有点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县令也懒得和他们解释。 其实……县令也动了心思。 巡捕对县令说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县令笑了笑,说道:“让我想想吧。” 随后,县令倒背着手,走到了后堂。 县令,是通过科举考上来的。 他是第一届科举的考生。 按道理说,他能当这个县令,是受了谪仙的恩惠的。 因为按照他的出身,他是六国贵族,本来是没有机会做官的。 幸好朝廷开了科举,所以县令才重新做了人上人。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往日的恩惠就能解决的。 县令在思考,思考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站在谪仙一边? 如果站在谪仙一边,就应该将证物交上去,告诉朝廷,有人曾经假扮成使者,带走了一些人。 而这些人,有可能就是用来诬陷谪仙的。 但是……万一谪仙败了呢? 谪仙败了,自己的行为肯定触怒了一些人。 那些上位者想要整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到时候自己遭到了贬谪,遭到了流放,恐怕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如果站在谪仙的对立面呢? 那就应该隐匿这个消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谪仙输了,和自己无关,谪仙赢了,和自己也无关,安安稳稳的在县令的位子上呆着。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也就失去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县令在院子里团团转圈。 遥想当年,自己家中可是何等的阔绰啊。 可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县令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想到:“如果,自己呈上一些证据呢?就说谪仙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百姓们怨声载道,恨不得揭竿而起了。” “这样的后果也很明显。如果谪仙胜了,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谪仙败了……自己会飞黄腾达吗?” “那些高官,会在意自己这个小小的助力吗?” 县令在这里惆怅的时候,他的模样就被自己的夫人看在眼中了。 夫人走过来,一脸心疼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县令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然后,他将自己心中的不安说了一遍。 县令对自己的夫人是毫无保留的。 等县令说完之后,夫人沉默了一会,对县令说道:“常言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谪仙在朝中的形势岌岌可危,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你为何不帮他一把呢?” 县令说道:“如果谪仙输了,我们可就完了。” 县令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夫君担心输了,可以两不想帮。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的话,最好选择谪仙。” 县令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应该在这县令的位子上碌碌无为一生呢?还是应该搏一把呢?” 县令夫人从身上拿出来了一枚铜钱,对县令说道:“现在我将铜钱抛上去。如果是正面,那就帮谪仙。如果是背面,就两不想帮,你以为如何?” 县令点了点头:“好。” 随后,县令夫人将铜钱抛上去了。 铜钱旋转着向下落,结果要出来的时候,县令夫人一脚将铜钱踩住了。 县令:“这是何意?” 县令夫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县令沉默了。 县令夫人说道:“方才,你希望铜钱是正还是反?夫君,不要管铜钱的正反了,去做吧,遵从你的内心。” 县令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随后,县令将自己关到了书房当中,饱蘸浓墨,写下了一行字:臣,奉先县县令,赵嗣,冒死进谏…… 短短的一封奏折,县令写了一夜。 等写完之后,县令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他一想到这奏折送到咸阳城中之后,一石激起千层浪,就不由得心脏砰砰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房间中走出来。 夫人正等在院子里,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县令对夫人说道:“此去,不知道是凶是吉啊。” 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已经帮你求过神仙了。有神灵庇佑,一定没事。” 县令说道:“你求的是哪位神仙?” 夫人说道:“谪仙。” 县令哈哈大笑,整个人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夫人说道:“去吧,不要担心家里面,我等你带我们飞黄腾达。” 县令认真的点了点头,坐上夫人早就准备好的车,跟着他们向前走了。 与此同时,咸阳城中的李水,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因为有越来越多的朝臣,加入到了攻击他的队伍中。 第八百一十章 赴死的县令 巡捕答应了一声,把人交给了使者。 但是,在交给使者之前,其中一个巡捕忽然灵光一闪,对使者说道:“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身上的官方文书?” 使者微微一愣,说道:“文书?” 巡捕说道:“是,既然大人是巡捕,那么身上应该有朝廷颁发的文书,可以证明身份。” 使者愣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怎么?难道你们怀疑我的身份不成?” 巡捕连连摇头,说道:“大人误会了,小人岂敢怀疑大人的身份。只不过……上面是这样规定的,小人也不敢胡乱做主。” 使者淡淡的说道:“怀疑便是怀疑,用不着砌词狡辩。” 巡捕都低下头去,一脸惭愧的样子。 而使者摇了摇头。 按道理说,他已经拿出使者的威严来了。 如果几个巡捕识相的话,应该立刻让开路,连声道歉,让自己把人带走。 但是,这几个巡捕看起来恭恭敬敬,一副敬畏的样子,可是他们却始终没有让开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这让使者心中恼火不已。 最让他恼火的是,他还真的没有这些证明。 因为他确实不是皇帝派出来的,而是施邬派来的。 施邬通过电话,暗示了家人,随后,家人找了一个人假扮成皇帝的使者,前来搜寻那些进京的穷人。 正巧,他遇到了羊尾一行人,于是按照计划,打算把这些人拦下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人完全不配合,居然敢想自己要证明。 使者淡淡的说道:“若本官不给你们这个证明,这些人我还带不走了?” 巡捕干咳了一声,说道:“请大人恕罪。这个……我们其实是做不得主的。” 使者说道:“谁能做主?把那人叫来吧,我亲自和他说。” 巡捕说道:“这得县令来才行。” 使者皱了皱眉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其实这时候,巡捕到没有起疑心,毕竟面前这使者,衣衫华丽,十分高贵,看起来就是咸阳城中来的贵人。 巡捕只是觉得,这使者迟迟不肯将证明拿出来,那是为了刁难他们。 巡捕对使者说道:“大人,不如你和我们一块去县衙?” 使者却没有和他们一块走,只是拿出来了一块玉佩,说道:“这是宫中赏赐的玉佩,你们可认得?” 巡捕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这种小人物,如何认得宫中的东西?大人开玩笑了。” 使者呵呵笑了一声,对巡捕说道:“至少这东西不是凡物,你们能看出来吧?” 巡捕们点了点头。 使者说道:“既然如此,便将人交给我。” 这时候,巡捕终于起了疑心了。 他们纳闷的看着巡捕,疑惑的说道:“大人,你能把玉佩拿出来,为什么不能把朝廷的旨意拿出来呢?这样我们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 话音未落,那使者扬起手来,一人打了他们一个耳光:“你们为何如此啰嗦?” 随后,使者又拔出剑来,对巡捕说道:“再敢侮辱上官,我让你们立刻身首异处。” 巡捕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的火也腾的一下升起来了。 “和他拼了。凭什么这样侮辱人?”这几个巡捕脑海中都出现了同样的想法,然后,他们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当然了,从出现这种想法,到付诸实践,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些巡捕忍气吞声的看着使者,对他说道:“大人,我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合乎秦律。如果大人再咄咄逼人的话,我们只能呈报给县令定夺了。” 使者提着剑向这几个巡捕头上砍过去。 当然了,这一剑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使者并没有要真正伤人的意思。 所以几个巡捕躲过去了。 只是他们虽然躲过去了,依然有点面色苍白,茫然无措。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紧接着,远方又出现了一阵马蹄声,有一队人出现了。 这些人和使者一样的装束打扮,一样的高贵华丽。 他们纵马奔过来之后,向使者点了点头。 他们显然互相认识,是一伙的。 其中有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使者说道:“这些人想要违抗皇帝的命令,阻止我们将人带回去。” 巡捕顿时面色苍白,连声说道:“没有,我们只是想要看看皇帝的命令罢了。” 那群人当中的一个说道:“皇帝的政令,就在驿馆之内,我们去给你取来就是了。” 巡捕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于是,有一个使者跑回去了。 不到两刻钟,这使者又回来了。 他丢给了巡捕一块绢布,绢布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皇帝的诏令,还盖着印章。 使者看也没看巡捕,吆喝着把羊尾几个人带走了。 等羊尾等人离开之后,巡捕带着绢布,回到了县衙。 县令看他们空手而归,有些纳闷的问道:“人呢?不是说抓到了村长吗?” 巡捕说道:“我们本来抓到了,但是陛下的使者将他们带走了。” 县令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巡捕奇怪的说道:“陛下派出了使者,为何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县令笑了笑,说道:“陛下的使者,派出来的比较急。这个我是知道的。对了,他们有没有给你们诏令文书?” 巡捕呈上去了。 县令顿时眉头紧皱:“这些文书,给你们看一眼也就罢了,怎么会将文书直接交给你们?” “他们没有了文书,难道不去找其他的人了吗?” 巡捕愣了一下,然后纳闷的说道:“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县令把绢布展开看了一会,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巡捕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县令嗯了一声:“其一,陛下早已规定,文书应当用纸。可是这文书用的是绢布,仿佛还停留在过去的老习惯中。” “其二,陛下虽然没有规定,但是如今的文书,大多用便于书写和辨认的隶书。但是这文书,用的是小篆。” “其三,这印章似乎有些不对,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仿佛是仓促之间刻上去的。” 县令把手放在绢布上面,用力的蹭了蹭,有几个字立刻花了。 县令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墨迹还没有干。” 巡捕:“……”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县令:“我们被人骗了?” 县令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了。” 巡捕瞪大了眼睛,有些迷茫的说道:“居然有人敢伪造朝廷的命令?这……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县令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知道朝廷中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如此大胆了。” “如果你们知道了,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巡捕好奇的问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 县令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据说,这是百年不遇的好机会。唯一能扳倒谪仙的好机会,很显然,是有人杀红眼了。” “想要拼着性命,将谪仙扳倒,然后飞黄腾达。” 巡捕说道:“可是,如果谪仙不倒,那这位大人不就完蛋了吗?” 县令说道:“你们不了解朝中的情况,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居于人下。” 巡捕们都干笑了一声。 他们确实不理解,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着做好本职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罢了。 因此,他们看到那些朝臣,明明已经富贵至极了,居然还在争权夺利,都有点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县令也懒得和他们解释。 其实……县令也动了心思。 巡捕对县令说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县令笑了笑,说道:“让我想想吧。” 随后,县令倒背着手,走到了后堂。 县令,是通过科举考上来的。 他是第一届科举的考生。 按道理说,他能当这个县令,是受了谪仙的恩惠的。 因为按照他的出身,他是六国贵族,本来是没有机会做官的。 幸好朝廷开了科举,所以县令才重新做了人上人。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往日的恩惠就能解决的。 县令在思考,思考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站在谪仙一边? 如果站在谪仙一边,就应该将证物交上去,告诉朝廷,有人曾经假扮成使者,带走了一些人。 而这些人,有可能就是用来诬陷谪仙的。 但是……万一谪仙败了呢? 谪仙败了,自己的行为肯定触怒了一些人。 那些上位者想要整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到时候自己遭到了贬谪,遭到了流放,恐怕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如果站在谪仙的对立面呢? 那就应该隐匿这个消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谪仙输了,和自己无关,谪仙赢了,和自己也无关,安安稳稳的在县令的位子上呆着。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也就失去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县令在院子里团团转圈。 遥想当年,自己家中可是何等的阔绰啊。 可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县令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想到:“如果,自己呈上一些证据呢?就说谪仙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百姓们怨声载道,恨不得揭竿而起了。” “这样的后果也很明显。如果谪仙胜了,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谪仙败了……自己会飞黄腾达吗?” “那些高官,会在意自己这个小小的助力吗?” 县令在这里惆怅的时候,他的模样就被自己的夫人看在眼中了。 夫人走过来,一脸心疼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县令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然后,他将自己心中的不安说了一遍。 县令对自己的夫人是毫无保留的。 等县令说完之后,夫人沉默了一会,对县令说道:“常言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谪仙在朝中的形势岌岌可危,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你为何不帮他一把呢?” 县令说道:“如果谪仙输了,我们可就完了。” 县令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夫君担心输了,可以两不想帮。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的话,最好选择谪仙。” 县令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应该在这县令的位子上碌碌无为一生呢?还是应该搏一把呢?” 县令夫人从身上拿出来了一枚铜钱,对县令说道:“现在我将铜钱抛上去。如果是正面,那就帮谪仙。如果是背面,就两不想帮,你以为如何?” 县令点了点头:“好。” 随后,县令夫人将铜钱抛上去了。 铜钱旋转着向下落,结果要出来的时候,县令夫人一脚将铜钱踩住了。 县令:“这是何意?” 县令夫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县令沉默了。 县令夫人说道:“方才,你希望铜钱是正还是反?夫君,不要管铜钱的正反了,去做吧,遵从你的内心。” 县令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随后,县令将自己关到了书房当中,饱蘸浓墨,写下了一行字:臣,奉先县县令,赵嗣,冒死进谏…… 短短的一封奏折,县令写了一夜。 等写完之后,县令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他一想到这奏折送到咸阳城中之后,一石激起千层浪,就不由得心脏砰砰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房间中走出来。 夫人正等在院子里,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县令对夫人说道:“此去,不知道是凶是吉啊。” 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已经帮你求过神仙了。有神灵庇佑,一定没事。” 县令说道:“你求的是哪位神仙?” 夫人说道:“谪仙。” 县令哈哈大笑,整个人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夫人说道:“去吧,不要担心家里面,我等你带我们飞黄腾达。” 县令认真的点了点头,坐上夫人早就准备好的车,跟着他们向前走了。 与此同时,咸阳城中的李水,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因为有越来越多的朝臣,加入到了攻击他的队伍中。。 第八百一十一章 忘恩负义 很快,这一行人走到了前面的村庄。 在村庄当中,皇帝的使者正在等着他们。 最近使者已经走访了很多村子,得到了很多证据,对于谪仙倡导的,消灭宗族的事情,有了充分的认识。 他们已经写了厚厚的奏折。 只是那些村民的胆子似乎不大,他们死活不肯跟着使者进京。 使者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些村民只是畏缩不前。 如果不是来的时候,陛下特地嘱咐了,不许用武力,不许恐吓这些村民。使者早就把这些村民绑起来了。 现在这些使者正在商量,看看这些村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个使者说道:“真是邪门了,这些人为什么不肯去咸阳城呢?难道这些人就是天生的胆小,去不得富贵人的去处?” 另一个使者说道:“我真不明白,这些人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担心我们坑了他们不成?” 旁边一个使者说道:“还能怎么坑?咱们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管吃管住,还给钱花。” 有个年长的使者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朝廷太威严了,是陛下太威严了,这些百姓内心之中就很恐惧,他们自然而然的,对咸阳城敬而远之,畏而远之啊。” 又有人说道:“我们临走的时候,陛下曾经吩咐,不许恐吓这些村民,不许强迫这些村民。这就让我们束手无策了,不过,我们现在不恐吓也不强迫,我们用钱财贿赂他们,如何?” 周围有几个使者点了点头。 那位年长的使者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使不得。现在朝中因为这件事,已经吵翻了天。朝臣们互相攻讦,不知道有多热闹。” “咱们绝对不能掺和进去。咱们这种小鱼,一旦进去了,肯定会被随手拍死。如果那些村民到了朝廷当中,说漏了嘴,说他们是领了钱来的,那我们就百口莫辩了。” 周围的使者都耸然一惊,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有道理,幸亏你提醒,否则的话,我们都必死无疑了。” 于是,讨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应该怎么把这些人弄回去? 威胁、恐吓、利诱……这些都不行。只能让这些村民自愿去,否则的话,不足以保证公平。 难道要大家跪下来求他们吗? 那朝廷的威严不是更没有了吗? 一时间,使者们都有点惆怅,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回不去咸阳城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百姓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愚蠢。 这些百姓也读书看报,也听各种传言。 他们也知道朝中正在争论,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太低微,参与进去之后,一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这些百姓打死也不敢去。 就在使者一筹莫展的时候,黑暗中忽然走来了一队衣衫褴褛的人。 使者看见这些人在夜色中冻得瑟瑟发抖,都有点纳闷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些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我们……我们想要去咸阳城。” 使者一愣:“去咸阳城?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去咸阳城?” 村民说道:“我们……是因为宗族问题,被另外一些使者带到了这里,让我们来找你们,带我们去咸阳城。” 这群使者顿时大喜。 他们自然知道,这一次陛下派出来了很多使者,而他们只是其中一波而已。 难道说,别的使者运气比较好?他们说服了很多村民去咸阳城,甚至好心的分给了自己一些? 这些使者感慨的说道:“好人啊。” 那年长的使者说道:“这些人,不仅仅是好人,而且是心地十分善良的人,你看他们把人给了我们,却担心我们尴尬,所以让这些人自行走过来,始终没有露面。” “好人啊,善良而且体贴。真是令人敬佩。” 其他的使者都感慨的点了点头。 使者们挥了挥手,对老牛村长等人说道:“你们都跟上来吧。” 这些人点头答应了,一路上,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使者们商量说:“既然人家如此好心,咱们绝对不能辜负了他们的美意,咱们得快马加鞭,尽快赶到咸阳城。” “有句话说得好,叫夜长梦多啊。万一在半路上这几个人变卦了,我们怎么办?不仅找不到人带回咸阳城,而且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于是,这些使者快马加鞭,带着人飞快的跑了。 与此同时,其他的使者正在焦头烂额中:这些村民,怎么就不肯走呢?说他们聪明吧,他们又看起来傻乎乎的。说他们傻吧,他们又傻精明傻精明的。 ………… 咸阳城中的朝臣,在被困皇宫半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朝议。 其实这朝议,还是在朝臣的强烈建议下才召开的。 毕竟各位大人都已经憋坏了。 皇宫中规矩很多,哪有住在自己家舒坦啊。 另外,这是和谪仙你死我活的斗争。谪仙可以稳坐钓鱼台,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这些朝臣可没有这样的心理素质。 所以,朝臣们希望早日召开朝议,早日出结果。 是生是死,宣布了之后,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于是,朝议召开了。 嬴政之所以同意召开朝议,一大原因就是,有一队使者已经回来了。使者带回来了证据,可以知道到底谁对谁错了。 当百官进入议政殿的时候,看见地上站着几个风尘仆仆的使者。 朝臣们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是刚刚到的。 嬴政看着朝臣,淡淡的说道:“朕,也是刚刚见到他们。谁是谁非,还没有询问。诸卿就来一同见证吧。” 朝臣们紧张的应了一声。 嬴政对使者说道:“你们这一路上,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使者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看到了很多东西。我们看到百姓们正在破除宗族。那些宗族势力已经崩溃瓦解了。” “那些村长和族长对此十分不满,纷纷攻讦朝廷,但是百姓们却很拥护,我看到不少村庄之中,在家中树立了皇帝二字,日日焚香供奉。” 嬴政越听越高兴,面带微笑,问道:“当真?” 使者说道:“是臣等亲眼所见。” 李水也松了口气,心想:看来这次是赌对了。 有些朝臣对使者说道:“你们……不是商君别院出身吧?” 这些使者有些不快的说道:“这位大人,我们是陛下的人,不是哪一位大人的人。大人可不要诬陷我们。” 随后,使者拿出来了很多调查报告,这些报告都交给了那些朝臣。 朝臣们看了之后,都默然无语了。 这报告当中,有姓名,有住址,甚至还有照片。 不可能弄虚作假。就算你怀疑他弄虚作假,也可以按照这些百姓的信息,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找出来,十分方便的就能查验。 周青臣微微一笑,说道:“由此可见,谪仙的策略,非但没有动摇我大秦根基,反而是我大秦根基更加稳固了啊。” 一些和李水交好的朝臣都连连点头,纷纷附和。 李水偷眼看了看嬴政的表情,发现嬴政也是一脸微笑。不由得放下心来。 于是他精神抖擞,说道:“我大秦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可是有几个富贵人呢?富贵人是不是心向朝廷,其实不重要,如果千千万万的百姓心向朝廷,那我大秦根基才是最稳固的。” “臣所做的事情,就是给大秦打下最稳固的根基,只要有了百姓的支持,那些富贵人敢不支持吗?”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水看见嬴政点头,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他对淳于越说道:“姐丈,你认为我大秦最重要的是什么?” 淳于越有些无奈的说道:“自然是民心了。” 李水说道:“错,最重要的,乃是陛下。其次才是民心。” 淳于越:“……” 这家伙特么的有病吧?这是专门为了耍我吗? 李水继续侃侃而谈:“现在,咱们大秦朝廷已经得到了民心。臣事后会学出来详细的心得体会,只要我们按照这个思路进行下去。” “百姓就会一直拥护朝廷,而我大秦朝廷,也会一直延续下去。如果有贵族想要叛乱,那也不可能成功,因为百姓不认可。”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使者说道:“除了这些资料之外,我们还带来了一些百姓。当我们见到这些百姓的时候,他们看起来极为狼狈,看样子,已经经历过一番困苦了,这些人或许也有话要说。” 嬴政点了点头:“将他们带上来。” 于是,古麦村的村民被带上来了。 他们衣衫褴褛,战战兢兢,上来之后,就跪伏在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嬴政说道:“你们有什么冤屈,尽可以说来听听。”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村长最先说道:“小人……小人乃是古麦村的村长,也是族长。一直乐善好施,救危扶困,村民们交口称赞。” 嬴政眉头皱了皱,心想:到了这时候,这家伙还在信口雌黄的狡辩? 村长说完了,又轮到了黑三。 黑三说道:“小人原本是无业游民,后来难以维生,所以落草为寇,做了山贼。” 嬴政目光一缩,顿时起了杀心。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坏人。 山贼,山贼,距离反贼只有一步之遥了。 黑三似乎感受到了朝堂上的紧张气氛,连忙说道:“小人虽然做了山贼,但是从来不敢杀伤认命,而且盗亦有道。小人只是抢了一些钱财,并且主动认罪了。” 嬴政心想:看在此人主动认罪的份上,倒也不用杀了他了。让他移民实边,终生不得回来也就是了。 嬴政又看向最狼狈的羊尾,说道:“你呢?” 羊尾说道:“小女……小女有罪。” 嬴政问道:“你有什么罪?” 羊尾的嘴唇哆嗦了一会,忽然哭了:“我也不知道啊。” 朝臣:“……”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剩下的那些村民纷纷认错:“我们有罪啊,族长是很好的人,一直带领着我们,奉公守法,耕田织布。但是我们受了那两个巡捕的诱惑。” “我们在别人的蛊惑之下,抢了村长的东西,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懂啊,我们只是无知小民。我么认错,我们认罪,希望陛下能宽恕我们。” 嬴政看着这些人,一脸的奇怪。 他看了看使者,说道:“为何你们带回来的证人,和你们带回来的证词,并不相符?” 使者也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村民会这样说。 施邬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谋划,终于起作用了。 他站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由此可见,使者的证词,做不得数啊,这些百姓的言论才是真的。” “臣建议严惩谪仙,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嬴政看了看李水,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能不能再问几个问题?”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走到村长面前,微笑着说道:“你乐善好施?” 村长嗯了一声:“乐善好施。小人真的乐善好施。” 李水又走到那些村民面前,说道:“你们的村长乐善好施?” 村民点了点头:“真的乐善好施,我们有目共睹。” 李水哦了一声,然后好奇的说道:“既然乐善好施,那我就要问了。你们的村长,有多少亩地?” 村民都茫然了,显然心里没数。 李水问村长:“你有多少亩地?” 村长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千亩。” 李水哦了一声:“三千亩地,也算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他又问村民:“你们呢?你们有多少亩地?” 村民小心翼翼的回答。 有的人有一亩地,有的人没有地,有的人给村长种地。 李水好奇的说道:“你们不是同一宗族吗?村长不是你们的族长吗?怎么?难道老祖宗分地的时候,分配不公,把地都给你们村长了?” 这些人说不出话来了。 李水忽然重重的在村长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声喝道:“说!你是如何巧取豪夺,骗走了村民的土地。” 村长打了个哆嗦,一下委顿在地。 第八百一十三章 县令来了 县令被带上来了。 嬴政问道:“你是哪一县的县令?” 县令说道:“臣乃古贤县令赵嗣。” 嬴政点了点头:“古贤县,你不奉诏入京,所谓何事?” 县令拱了拱手,认真的说道:“因为关于古麦村的事,臣调查出来了一些问题,不敢不告知陛下。” 嬴政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是什么事?” 县令说道:“臣发现,古麦村的村民,被人给骗了。” 这时候,朝中的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着,忐忑不安的等着县令给出一个结果。 县令对嬴政说道:“臣发现,有人假扮天子使者。”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假扮天子使者?这和假传圣旨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朝臣们一时间甚至想不到应该用什么样的刑罚来处理这种情况。 嬴政对县令说道:“有人假扮天子使者?是何人假扮天子使者?” 县令说道:“臣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臣知道,那人是朝中某位大人的亲信。” 施邬顿时打了个寒战,心想:难道此人真的发现了?不会吧,他是怎么发现的?没有可能啊。 嬴政一脸淡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假扮天子使者?你又怎么知道,这人是朝中大臣的人?” 县令说道:“因为那假使者对朝中的事情似乎颇为熟悉,说的头头是道。骗过了臣县衙中的巡捕。” “臣认为,这些使者定然是朝中大臣的下属,否则的话,不可能对朝政如此熟悉。” 嬴政问道:“那么你又怎么认定,这些使者是假的呢?” 县令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款绢布,说道:“这是假使者提供的所谓朝廷政令,臣认为。破绽百出。” 小宦官把那块绢布接了过来,捧着递给了嬴政。 嬴政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丢到了地上:“好大的胆子。” 县令低着头不说话。 嬴政看着朝中大臣,淡淡的说道:“是你们做的吗?” 那些朝臣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其中施邬在心中瑟瑟发抖。 他正在一个劲的思考,思考自己有没有留下破绽,会不会让人给查出来。 甚至他开始向后路,万一被查出来之后,应该怎么办。 是逃跑,还是…… 施邬横了横心: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不能怕,不能犹豫。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证明了谪仙在动摇大秦根基,那就万事大吉了。 施邬横心之后,就变得坚强多了。 他学着周围朝臣的样子,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那个所谓的朝臣。 嬴政看着下面的朝臣,呵呵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小宦官吩咐了两句。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天子下令要查一个人,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所以嬴政并不担心。 嬴政淡淡的问县令:“那些假使者,在你的县内做了什么?” 县令说道:“他们抓了古麦村的村民,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恐吓,不许他们说实话,甚至让他们诬陷谪仙。” 嬴政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槐谷子的办法,百姓们是很拥护的了?” 县令说道:“是。” 嬴政又说道:“如此说来,古麦村村民的话,其实都是假的了?” 县令点了点头,说道:“是。” 这时候,施邬忍不住了。 他站出来,对县令说道:“我怎么忽然觉得,这个假使者,未必真的存在呢?” 县令愣了一下,对施邬说道:“这位大人,你为何要这么说?认证物证,清清楚楚,那假使者怎么可能不在?” 施邬说道:“我们可以做一个合理的推测。假如,我们说假如啊。假如百姓对谪仙的办法不满,尤其是古麦村的村民,对谪仙的办法尤其不满。” “忽然有一天,出现了几位使者,可以带着他们去朝中诉苦。于是这些百姓兴奋地来了。” “可是谪仙听到了风声,于是他找到了一个县令,让这县令伪造了一份漏洞百出的政令,然后诬陷陛下的使者是假的。” “如果使者都是假的,那么这些百姓的口供自然也就是假的了。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那么谪仙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朝臣们听了之后,有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谪仙做事向来没有章法,随心所欲,任意妄为,这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诸位,你们可以质疑我的性格,但是不能质疑我的人品。” “我骗过人吗?我撒过谎吗?我哪一句说的不是真的?如果诸位觉得我撒过谎,骗过人,请你们指出来,让我听听。” 朝臣:“……” 他们都沉默了。 好像还真的没有这种事啊。 施邬说道:“以前谪仙确实没有撒过谎,但是不代表现在不撒谎。我觉得谪仙骗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现在是生死较量,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能忽略。”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颇有道理。 李信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些人:一群墙头草啊。 嬴政对县令说道:“关于那些假使者的身份,你还有什么消息吗?” 县令想了想,说道:“那假使者曾经拿出来了一块玉佩,想要证明身份。我那几个巡捕,还记得玉佩的样子,我让他们画下来了。” 于是,县令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张纸,纸上画着一枚玉佩。 朝臣们凑过去看了看,议论纷纷。 嬴政淡淡的说道:“诸卿,你们见过这枚玉佩吗?” 朝臣们说道:“面熟,有点面熟,好像在不久前见过,但是具体在哪见过,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而施邬则心中打鼓。 别人不记得这块玉佩,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 因为这玉佩确实是他的。 几个月前,这块玉佩曾经在谪仙楼公开拍卖,引起了一番热议。 当时施邬餐大气粗,把这玉佩给买下来了,难怪这么多朝臣对这玉佩印象深刻。 施邬没敢说话,默默的等着,等这讨论的氛围下去之后,施邬缓缓的松了口气。还好,大家都没有想起来这玉佩的来历。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来。” 嬴政说完之后就走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然后向外面走。 他们习惯性的想自己在公众的住处走去。然而,有小宦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微笑着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去哪啊。” 朝臣们愣了一下,说道:“去哪?我们不是被安排在那边留宿了吗?” 小宦官说道:“陛下有令,诸位大人不必封禁在宫中了,可以离开了。” 朝臣们又惊又喜,问道:“当真?” 小宦官微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朝臣们又惊又喜,对小宦官说道:“那……我们现在便可以出去了?” 小宦官笑了笑:“自然是现在便可以出去了。” 于是,朝臣们兴奋的向外面走。 远远地,他们看见宫门已经打开了。 几分钟后,朝臣们离开了皇宫,像是飞出笼子的鸟儿一样,要回到自己家了。 然而,他们又被别人拦下来了。 拦住他们的,是商君别院的一个匠户。 朝臣们有些不解的看着匠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匠户说道:“诸位需要交钱才能出去。” 朝臣们一脸懵逼:“交钱,给谁交钱?” 匠户说道:“自然是给商君别院交钱了。” 朝臣们哈哈大笑:“给商君别院交钱。真是有趣,我们为何要给商君别院交钱?不交钱就不能离开了吗?商君别院现在做山贼了吗?不交钱就不能回家?这是什么道理?” 匠户说道:“诸位在宫中的花销,都是商君别院供应的。现在诸位要走了,当然应该结账了。” 朝臣们瞪了瞪眼睛:“什么商君别院供应的,真是岂有此理,是陛下将我们留在宫中的。我们住的是宫中的房屋,吃的是宫中的饭菜。和商君别院有什么关系?” 匠户干咳了一声,说道:“是这样。宫中的宦官和宫女,各司其职,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诸位到了宫中之后,他们的工作量就很大了。” “这多出来的工作量,算谁的?只能算到诸位头上。按照谪仙提出来的,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这些宫女和宦官干了那么多的活,他们的俸禄也应该多一些才对。而这多出来的俸禄,也应该诸位大人拿出来才对。” 朝臣们都有点不爽。 以前槐谷子没来的时候,他们也曾经留宿宫中,但是从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个槐谷子……事情真多啊。 不过很快有朝臣反应过来了,他们看着匠户说道:“不对啊,按照你的理论,我们是欠了陛下的钱,这些钱应该给陛下才对,为什么要给槐谷子呢?” 匠户哦了一声,说道:“那些多出来的俸禄,诸位确实应该给朝廷,这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诸位吃的饭,喝的水,都是商君别院送过去的。” “我们商君别院,每日送到宫中的饭菜是免费的。这些是谪仙在孝敬陛下,这个没有问题。” “但是诸位大人也在宫中白吃白喝,这就说不过去了。” 那些朝臣个个气的吹胡子瞪眼:“什么白吃白喝?什么叫白吃白喝?” 匠户干咳了一声,对朝臣说道:“因此,诸位要把这些饭钱给付了。” 朝臣们个个不爽的说道:“多少钱?” 匠户笑眯眯的说道:“不贵,每人一镒金。” 朝臣们惊呼了一声:“一镒金还不贵?” 匠户干咳了一声,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你们身居宫中,这些饭菜做好之后,要送到宫中去的。” “这一路上,车水马龙,万一把送菜的匠户给撞了怎么办?一条人命,值不值一镒金?” “为了做出这饭菜,烧火的火工要努力的吹火,万一不小心把房子点着了。这一栋房子,值不值一镒金?” “炒菜的大娘,不停的翻炒,时不时就有油花崩出来。万一崩到眼睛里面,大娘不就瞎了吗?” “这一双眼睛,值不值一镒金?” 朝臣已经无语了。 匠户说道:“所以,这菜完全不贵啊。” 朝臣们幽幽的说道:“然而,送菜的人死了吗?吹火的人点燃了房子吗?炒菜的人瞎了眼睛吗?既然没有,凭什么收我们这么多钱?” 匠户说道:“他们虽然没有出事,但是事前我们都买了保险,这保险的份额,就在诸位身上了。” 朝臣:“……” 匠户又说道:“另外,皇宫是何等高级的地方?皇宫当中,金碧辉煌,处处透着皇家的威严,与皇家的仙气。” “诸位在外面吃饭,和在宫中吃饭能一样吗?哪怕一块馒头,在宫外是馒头,到了宫内也不是普通的馒头了,应该身价倍增。” “如果你们这顿饭,我收一文钱,那不是觉得皇宫寒酸吗?那不是觉得不够高贵吗?诸位如果不想出一镒金,是不是觉得皇宫不值这么多钱?你们对宫中没有太过敬畏之感啊,莫非你们有谋反之心?” 朝臣们大吼了一声,撸起袖子来,似乎要暴揍这匠户一顿。 匠户见状,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着逃跑。 谁知道那些朝臣从身上拿出来金子,纷纷丢在地上:“给你了,给你了。拿了钱赶快滚。” 朝臣们气呼呼的走了,匠户看着这些朝臣,心想:诸位大人身上穿着绫罗绸缎,看起来斯斯文文,怎么一到了说话的时候,就这粗鲁不堪呢? 他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心想:“回头谪仙问起来,应该向谪仙建议,夜校的课,多开一门礼仪课才行。” 匠户一想到谪仙要教别人礼仪,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就有一种小激动。 至于谪仙和李水,他们并没有出宫,而是被嬴政叫到了书房当中。 嬴政坐在椅子上,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你当真没有买通那县令吗?” 李水苦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明察秋毫,早就知道真相了,何必再来吓唬臣呢?” 第八百一十六章 好像做错事了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好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告诉朕,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水惊奇的说道:“臣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臣想要让我大秦万寿无疆。” 嬴政说道:“你的办法,就是让大秦变成穷人的朝廷?” 李水说道:“不是让朝廷变成穷人的朝廷,是变成大多数人的朝廷。” “陛下可以试想一下,是不是我大秦变成大多数人的朝廷,会更加稳固呢?” 嬴政沉思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他对李水说道:“除了打击宗族之外,你还打算怎么做?” 李水说道:“土地是农民的根本,是百姓的根本。虽然现在行商贾之道,天下焕然一新,充满了生机。” “但是现在的天下,其实并不是平均的,以咸阳成为中心,是一种模样。这里的人很富足,遍地都是机会。” “至于咸阳城外的关中,就要困苦一些了。但是百姓也不愁吃穿,可以吃饱穿暖。但是想要吃的好一点,没事的时候玩耍一下,快了一下,就比较难了。” “至于关东……北方尚且可以。南方地广人稀,又经历了战乱,就穷困的很了。” “所以,二三十年内,土地对百姓都很重要。” “因此,臣强烈建议,禁止土地买卖。这样一来,无论灾年荒年,地主不能兼并土地。农民就总有维持生计的办法。” “只要百姓能活下去,就不会造反,我大秦江山,自然可以稳固了。” 嬴政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可想过,这番道理,其实农民也知道。但是他们最后为什么还把土地卖了?” “只因为不卖地,他们便活不下去。如果禁止土地买卖,当然能阻止地主兼并土地。但是那些农民就没有活路了,只能活活饿死。” 李水说道:“这个,臣也已经想过了。我们可以禁止土地买卖,但是不用禁止土地租赁。并且设置年限,最高租赁三年。” “这样一来,地主就没有了趁机压价,巧取豪夺的动力。除此之外,火车正在逐步通行全国,一个地方一旦闹灾,几日之内粮食就能送到,那时候,村民也不用卖地了。” “除此之外,如果村民真的需要钱度过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向朝廷借贷。我们可以低息甚至于无息。” “朝廷,可以用商贾交的税,补贴那些贫困的农民,我相信不远处数十年,大秦就可以消灭贫困。”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所以我们……” 嬴政淡淡的说道:“是不是可行,你先写一个详细的章程上来吧。” 李水答应了一声。 嬴政说道:“这么大的事,应该先找一个地方做试点,然后再推行全国,这一次你做的太急了。” 李水连连应声:“是是是,是臣太着急了。” 嬴政说道:“朕要罚你。”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是,臣有罪。” 嬴政说道:“就罚你一年俸禄吧。” 李水一脸痛彻心扉的样子,说道:“是是是,臣一定吸取教训。” 李信在旁边看的有点无奈:罚俸禄?这和没有罚有什么区别?槐兄家里面金山都有好几座,他缺那点俸禄吗?陛下这偏袒的太明显了。 嬴政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今天那个假使者的事情……”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朕会查清真相。” 李水答应了一声,和李信笑眯眯的离开了。 当走出嬴政书房的时候,李信感慨的说道:“槐兄,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能屡次在这险恶的朝堂之中获胜,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水说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有一颗热爱大秦的心,忠于陛下的人。我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件是出于私利。如此一来,无欲则刚,岂有不胜之理?” 李信:“……” 这人还真的是不要脸啊。 不要私利?那商君别院中的金山银山,难道是被人捐的吗? ………… 驿馆当中,赵嗣正在写家书。 今天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没想到,大秦的朝堂,斗争竟然如此激烈。那么多人对谪仙群起而攻之,那么多人颠倒黑白,枉顾事实。 赵嗣刚刚进入朝堂,就立刻卷入到了这种风暴当中。 他忽然有一种担忧,不知道自己今生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赵嗣提起笔,思索良久,开始写下一行行字。 他描述了自己遇到的风险,描述了自己的恐惧与担忧…… 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 等写完之后,赵嗣像是发泄完了一样,把比丢在了几案上。 他拿起那张纸看了一遍,在读的时候,脑海当中出现了妻子的形象。 如果妻子看到这封信,会怎么样?一定会惊骇欲绝,以泪洗面吧。 想到这里,赵嗣把纸卷起来,放在灯上点燃了。 那张纸很快就燃尽了,然后赵嗣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写信。 他没有写朝中的事,只是不厌其烦的交代了另外一些事。 比如,家中好有多少田产,比如家中还有多少房舍。 比如如果自己不在了,儿子应该怎么教育。 比如如果遇到事情了,可以找族中的哪位长辈。 事无巨细,交代的清清楚楚。 写完之后,赵嗣觉得心里很踏实,觉得终于可以安心了。 然而,他又摇了摇头。 这封信太像遗书了。 而且,自己的妻子也没有那么愚蠢。 赵嗣想了想,又把这封信给烧了。 他又重新拿了一张纸,写了短短的几行字:一切安好,勿忧勿念。数日即归,与尔团聚。 写好之后,赵嗣将这张纸封到了信封里面,交给了自己的随从。 他对随从说道:“你走吧,早日离开咸阳这个是非之地。 随从问道:“那么大人你呢?” 赵嗣说道:“我?我暂时走不了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定然是衣锦还乡。若我不回去,就是葬身荒野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随从,淡淡的说道:“这话,万万不能告诉夫人,你明白吗?” 那随从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明白。” 赵嗣嗯了一声:“你去吧。” 随从应了一声,走出驿站,他牵了一匹马,向远处飞奔而去。 等随从离开之后,赵嗣就盯着烛光发呆。 他有点欣慰,自己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让自己的夫人担心。 但是他又有点遗憾,遗憾自己死了,夫人也不知道,灵前没有哭丧的,甚至于自己会曝尸荒野。 赵嗣眼前的烛光来回摇晃,就像是自己的生命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熄灭了。 其实驿馆里面装了电灯,但是赵嗣用不习惯,他看见灯亮着,总是想要用嘴吹。 除此之外,据说用电灯还需要收电费,赵嗣打听了一下电费的数额,决定还是不用了。 赵嗣正在深思的时候,驿站的小卒进来了。 他对赵嗣倒是挺客气的,因为听说赵大人是千里迢迢赶来,专门为谪仙说话的。 小卒佩服这样的人。 他冲赵嗣拱了拱手,说道:“赵大人,有一位大人找你。” 赵嗣问道:“什么人?” 那小卒说道:“好像是朝中重臣。” 赵嗣心中一惊:朝中重臣来找我?不会是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吧? 他慌张的站起身来,说道:“劳烦你请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 赵嗣走到门口,亲自去迎接这位朝臣。 当他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朝臣有点面熟,自己好像在朝堂之上见过,但是匆匆一瞥,根本没有记住是谁。 赵嗣走到那朝臣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朝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微微还了一礼。 当两个人回到房间中的时候,朝臣上下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赵大人如此光明正大的一个人,这屋子里面却如此昏黑啊。” 赵嗣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在他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朝臣又问:“这里已经装上了电灯,你为什么不用呢?” 赵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朝臣一抬头,看到了墙上贴着的价目表,然后点了点头:“谪仙的发明,固然是好东西,但是确实太贵啊。不要说你了,就算是老夫,平日里也舍不得用。” 赵嗣唯唯诺诺。 他心中忐忑,不知道这朝臣是来做什么的。 朝臣笑了笑,说道:“老夫名叫施邬。有一场富贵要送给你,你可想要啊?” 赵嗣愣了一下,说道:“一场富贵?究竟是什么富贵?还请大人明示。” 施邬说道:“你觉得,这一次诸位大人和谪仙的争论,是谁输谁赢啊?” 赵嗣说道:“这个,下官不知。” 施邬叹了口气,说道:“咸阳城中的水很深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贸贸然的闯了进来?你不担心会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死掉吗?” 赵嗣愣了一下,说道:“下官,自然是担心的。” 施邬哦了一声,说道:“那老夫就明白了,你是想赌一把。希望自己能活下来,不仅能够活下来,还能飞黄腾达,是不是?” 赵嗣嗯了一声。 施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有你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他们都失败了,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赵嗣说道:“为什么?” 施邬说道:“因为朝堂之上的争斗,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以为这是赌桌吗?坐上去之后,直接下注就可以了。是输是赢,听天由命。” “桌上所有人都做了准备,唯独你没有做准备,那么输的那个人就肯定是你,没有别的可能。” 赵嗣的脑子忽然嗡的一声,感觉被施邬说中了一件大事。 他紧张的说道:“那……那我应当怎么做?” 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进京之后,不应该立刻去朝堂之上,帮着谪仙说话,而应该提前打探清楚,看看朝中的风向是怎么样的。 如果谪仙有很大的胜算,那再站出来也不迟,如果不是的话,就当缩头乌龟,默默的回到古贤县好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施邬叹了口气,拍了拍赵嗣的肩膀,说道:“可惜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鲜明的站在谪仙一方了。” 赵嗣忍不住说道:“那……大人,我应该怎么办?” 施邬说道:“这其实也不难,我给你想个办法,你只要说,是受人蒙蔽,现在已经查清楚了情况。谪仙的政令,确实搞得民怨沸腾就可以了。” 赵嗣微微一愣,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谪仙是有罪的?” 施邬说道:“谪仙是不是有罪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满朝文武,都觉得谪仙有罪,陛下也觉得谪仙有罪。” “你如果顺水推舟,说谪仙有罪,那是皆大欢喜。你如果非要和大家对着来,说谪仙没有罪,那不是找死吗?” “万一惹得陛下不高兴,你就先有罪了。到时候身首异处,尸骨不能还乡,岂不是有点倒霉?” 赵嗣缓缓的点了点头:“有道理啊。” 然后他对施邬说道:“陛下,真的觉得谪仙有罪?” 施邬有些不快的说道:“你以为呢?你觉得,陛下为什么能治理天下?就是因为有这些宗族首领在帮着他。” 赵嗣一时间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而施邬已经从怀中拿出来了一份奏折,对赵嗣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奏折,你只要按一个手印就好了,来来来,我们把手印按上去。” 在赵嗣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印已经在奏折上面了。 赵嗣看着那手印,陷入了深思之中。 至于施邬,已经带着奏折离开了。 赵嗣觉得有些空虚,自己好像办了一件错事。 谪仙,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他正在惆怅的时候,忽然小卒又进来了,对赵嗣说道:“大人,有商君别院的匠户来了。” 赵嗣猛然一惊,说道:“快,快快有请。” 当商君别院的匠户进来的时候,赵嗣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第八百一十七章 谪仙,对不起 赶来的匠户是牛犊,他看见赵嗣之后,立刻拱了拱手,亲热的说道:“赵大人好啊。” 赵嗣干笑了一声,说道:“好。好。” 牛犊摆了摆手,有两个仆役走过来,送上来了两个食盒。 赵嗣疑惑的看着牛犊:“这……” 牛犊笑了笑,把食盒打开了。 赵嗣以为里面是金银,没想到食盒打开之后,放在里面的是饭菜。 这是商君别院最正宗的铁锅炒菜,香气四溢,令人口水直流。赵嗣只看了一眼就食指大动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味道。 不过,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赵嗣有些犹豫的说道:“好端端的,为何给我送菜呢?” 牛犊呵呵笑了一声,对赵嗣说道:“赵大人对谪仙一片诚心,我们岂能不放在心上呢?” “谪仙一腔热血,为民请命,在朝堂之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只为了百姓过上好日子。” “但是那些朝臣不明白啊,或者他们是不想明白。他们猖狂的攻击谪仙,想要让谪仙身败名裂,想要让谪仙死无葬身之地。” “我也不瞒着你,谪仙孤立无援,情况十分可怜。但是谪仙没有气馁,他心中有正义,他知道人世间一定有志同道合之人。” “而这个志同道合之人,还真的被谪仙等到了,就是大人你啊。你是不知道,今日你出现在朝堂之上,谪仙是何等的开心。” “谪仙回到商君别院之后,向我们连声说道:吾道不孤。” 赵嗣心里暖暖的,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谪仙,当真是这么说的?” 牛犊点了点头:“当然是这么说的。” “谪仙本来想亲自看你的。但是他老人家之前已经在宫中被关了几个月之久,所以有些疲惫不堪了,回家聊了几句之后,就困倦异常,倒在了床上。” “不过在睡下之前,谪仙特地吩咐,让我们好好来感谢你。谪仙并没有说具体怎么感谢,毕竟谪仙太累了。” “是我们几个人,和公主私底下商议了一下。” “我们是俗人,是粗人,不懂得什么规矩,什么时机的。商君别院最多的是金银,金银堆成山,所以我们本来打算给你带点过来。” 赵嗣一听这话,顿时脸红心热。 金银啊,谁不想要?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但是……这家伙说的“本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给了?别啊。 不过转念一想,赵嗣又觉得,自己还能活几天还不一定呢,要那么多金银,好像也没办法花了。 赵嗣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对牛犊说道:“多谢你的美意了,其实,不必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嗣觉得既潇洒又痛苦。 牛犊笑了笑,说道:“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之人,我们真的没有看错。” 赵嗣虚弱的笑了笑:“是啊,是啊。” 牛犊说道:“后来我们想了想,还真的不能送金银。金银太俗气了,而且这时候送金银,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赵嗣心中一惊,使劲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还是公主想的周到。” 牛犊笑了笑:“所以,公主让商君别院最好的厨子,做了最好的饭菜,送到了这里来,希望大人能赏脸品尝一番。” “这些饭菜或许价值不高,但是满满的都是商君别院的谢意。” 赵嗣听到这里,忽然间心里一暖。 他忽然觉得,谪仙是一个真诚的人,商君别院的所有人,都是真诚的人。他们并不想贿赂自己,也不想拉拢自己,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是个清正廉洁的高尚的人,想要和自己交个朋友,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罢了。 赵嗣长叹了一声,向牛犊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了,多谢了。” 牛犊微微一笑,说道:“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赵兄,请吃饭吧。” 赵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牛兄,我们一块来喝吧。” 牛犊想了想,说道:“也好,免得赵兄一个人吃起来尴尬。” 赵嗣心中又是一暖,觉得商君别院的人真是体贴。 如果牛犊是个普通的仆役,那倒也没什么,赵嗣在家中的时候,也曾经独自吃饭,仆役在旁边伺候着。 但是牛犊不是仆役,牛犊是商君别院的人,名以上是商君别院的仆役,实际上地位比自己还要高。 如果让牛犊站在旁边,赵嗣是万万吃不下去的。 现在牛犊肯坐下来吃饭,这算是很照顾自己了。 等牛犊坐下之后,赵嗣开始吃饭,刚刚吃了两口,他就哭了。 牛犊微笑着问道:“赵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赵嗣擦了擦眼泪,说道:“这是……这是下官家乡的味道。” 牛犊笑了笑,说道:“这是公主特地吩咐的。我们专门寻人做了赵大人的家乡菜,做的不好,赵大人见谅。” 赵嗣站起来,然后向牛犊郑重的行了一礼:“多谢,多谢,多谢。” 他一连说了三声多谢。 他一脸感慨的看着牛犊,觉得商君别院,待人真是真诚,这样的真心,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 牛犊笑了笑,说道:“赵大人轻慢用,我还有一些事,就先走了。日后大人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一声,商君别院定然鼎力相助。” 赵嗣一直把牛犊送到了驿馆外面。 牛犊走了,赵嗣站在驿馆门口,来回徘徊,心里面乱极了。 谪仙可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啊。对自己这么好,简直是掏心掏肺了。 可是自己呢?自己竟然向陛下告状,竟然在那什么什么控告的奏折上面画了押。 这……这若是被谪仙看到了,谪仙得多伤心? 这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被人会怎么看自己? 就算没有人知道,天知地知,良心知道啊。 赵嗣默默自己的良心,感觉良心都快没有了。 这时候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要脸。赵嗣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快要丢完了。 一想到再过两天自己会受到万人唾骂,就脸红心热,恨不得立刻上吊死了。 他在屋子里面逡巡了很久,然后咬了咬牙,回到驿馆当中写奏折。 在奏折的开口,赵嗣又写了那一句很熟悉的话:臣赵嗣,冒死上奏…… 赵嗣在奏折当中,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写完这奏折之后,赵嗣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抽空了。 或许,这奏折递上去之后,陛下会勃然大怒,然后将自己杀了。也有可能……会相信自己的话,不会杀自己。 但是,自己会彻底得罪那位叫施邬的朝臣,最后还是要死。 “算了,死就死吧,顾不得那么多了。”赵嗣深吸了一口气,把奏折封好了,然后走出驿馆,交给驿馆的小卒,说道:“请帮我将这奏折呈给圣上。” 驿馆的小卒看了赵嗣一眼,淡淡的说道:“这奏折大人自己呈上去便可以了。” 赵嗣愣了一下,说道:“我自己?” 小卒嗯了一声:“大人还不知道吗?今日有朝议。” 赵嗣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想了想,说道:“不对啊,我听说朝议是十日一次,这才几日?” 小卒呵呵笑了一声,对赵嗣说道:“十日一次,确实没有错,但是那是常例。最近有特例。特例不定时召开,今日又是朝议之日,你看,这些大臣正在上朝。” 赵嗣揉了揉眼睛,果然发现街上有一些朝臣,只不过这些朝臣看起来有点奇怪。 他们都坐在一个怪模怪样的椅子上,这椅子旁边有两个大轮子,而后面又有一个仆役,推着轮子向前走。 赵嗣疑惑的说道:“那椅子,有什么名堂吗?” 小卒说道:“这椅子乃是谪仙发明的,后来专利卖给了李大将军。这椅子原本叫做轮椅,后来李大将军给改了个名字,叫做上朝快乐椅。” 赵嗣纳闷的问道:“上朝快乐椅?这是什么意思?” 小卒说道:“进入皇宫之后,是不允许乘车骑马的,但是皇宫很大,从宫门口走到议政殿,这些老臣往往要气喘吁吁。” “有一次有个老臣整个朝议没有说一句话,都在顺气。结果气刚刚顺下来,又到了散朝的时辰。等他出了皇宫之后,在宫门口坐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缓过来。” “因此,这上朝快乐椅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有了这上朝快乐椅,朝臣上朝的时候,就可以从从容容,快快乐乐,简简单单了。” “坐在椅子上,让人一直推到议政殿就可以了。陛下怜悯这些年迈的老臣,特地派了一些小宦官,在宫中帮忙推着椅子。” “所以朝臣个个都很开心。” 赵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小卒说道:“这上朝快乐椅可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是买不起的。” 赵嗣好奇的问道:“那么这朝臣快乐椅,究竟是多少钱呢?” 小卒说了一个数字。 赵嗣沉默了。 确实买不起。 不过,既然今天是上朝的日子,那就过去看看吧。 赵嗣问明了路径,向皇宫走去。 然而,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赵嗣被守卫宫门的侍卫拦下来了。 侍卫淡淡的说道:“这位大人,你是地方官吧?” 赵嗣点了点头。 侍卫说道:“地方官,非诏不得入内。” 赵嗣说道:“昨日,我也曾经见过陛下。” 侍卫说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赵嗣:“……” 他是地方官,不了解咸阳城中的制度,还真的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在无助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哎呀呀,赵大人。” 赵嗣一回头,看见是施邬。 他看见施邬之后,心里面真的是五味杂陈。 昨天,就是这个施邬,连哄带骗,让他在弹劾谪仙的奏折上签字画押了。 现在赵嗣看见这个施邬,有畏惧,也有害怕。 施邬冲赵嗣笑了笑,说道:“赵大人,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嗣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无事。” 施邬嗯了一声:“没事就好啊,没事就好。对了,赵大人,你这是要入宫?” 赵嗣嗯了一声:“想要入宫看看。” 施邬点头说道:“入宫看看好啊,应该多入宫看看。不过,其实今天这场合,你在不在都是一样的。放心吧。” 赵嗣没有说话。 施邬说道:“来来来,我带你进去。” 侍卫有些为难的看着施邬。 施邬冲侍卫笑了笑,说道:“今日,老夫要办一件大事,赵大人是我的重要人证。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侍卫想了想,认真的搜查了一遍这两个人,然后把两个人放进去了。 当然了,在这两个人进去的同时,侍卫就已经禀告皇帝了。 议政殿还没有开门,很多大臣等在那边。 施邬带着赵嗣,一一引荐给在场的朝臣。 其实赵嗣心中是有些抗拒的。 他知道施邬是谪仙的仇人,所以不想和施邬搅和在一块,免得谪仙看到了伤心。 不过赵嗣左右看了看,好像没有看到谪仙的影子,于是微微松了口气。 几个人聊了几句,然后就看到谪仙和李信来了。 这两个人速度飞快,刚才还在宫门口,一眨眼就到跟前了。 更为关键的是,这两个人的轮椅是没有人推着的,那两个轮子竟然在自行转动。 有朝臣惊讶的说道:“难道,他们的轮椅上面也装了蒸汽机不成?可是……蒸汽机不是十分笨重,一旦开动起来,就震耳欲聋吗?” “怎么他们的轮椅,既没有声音,有没有黑烟呢?”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已经走到他们近前了。 甚至于李水耳朵很尖,已经听到这朝臣的话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大人,你刚才提的问题很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乘坐的轮椅,全称叫做电轮椅,是用电力驱动的。” “电力,速度平稳,十分舒适,而且没有声音。价格也很合理,只要……” 朝臣们全都捂住了耳朵:“不能听,不能听,谪仙又来推销了,只要听到耳朵里面,立刻就要破财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 怎么会这样 赶来的匠户是牛犊,他看见赵嗣之后,立刻拱了拱手,亲热的说道:“赵大人好啊。” 赵嗣干笑了一声,说道:“好。好。” 牛犊摆了摆手,有两个仆役走过来,送上来了两个食盒。 赵嗣疑惑的看着牛犊:“这……” 牛犊笑了笑,把食盒打开了。 赵嗣以为里面是金银,没想到食盒打开之后,放在里面的是饭菜。 这是商君别院最正宗的铁锅炒菜,香气四溢,令人口水直流。赵嗣只看了一眼就食指大动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味道。 不过,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赵嗣有些犹豫的说道:“好端端的,为何给我送菜呢?” 牛犊呵呵笑了一声,对赵嗣说道:“赵大人对谪仙一片诚心,我们岂能不放在心上呢?” “谪仙一腔热血,为民请命,在朝堂之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只为了百姓过上好日子。” “但是那些朝臣不明白啊,或者他们是不想明白。他们猖狂的攻击谪仙,想要让谪仙身败名裂,想要让谪仙死无葬身之地。” “我也不瞒着你,谪仙孤立无援,情况十分可怜。但是谪仙没有气馁,他心中有正义,他知道人世间一定有志同道合之人。” “而这个志同道合之人,还真的被谪仙等到了,就是大人你啊。你是不知道,今日你出现在朝堂之上,谪仙是何等的开心。” “谪仙回到商君别院之后,向我们连声说道:吾道不孤。” 赵嗣心里暖暖的,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谪仙,当真是这么说的?” 牛犊点了点头:“当然是这么说的。” “谪仙本来想亲自看你的。但是他老人家之前已经在宫中被关了几个月之久,所以有些疲惫不堪了,回家聊了几句之后,就困倦异常,倒在了床上。” “不过在睡下之前,谪仙特地吩咐,让我们好好来感谢你。谪仙并没有说具体怎么感谢,毕竟谪仙太累了。” “是我们几个人,和公主私底下商议了一下。” “我们是俗人,是粗人,不懂得什么规矩,什么时机的。商君别院最多的是金银,金银堆成山,所以我们本来打算给你带点过来。” 赵嗣一听这话,顿时脸红心热。 金银啊,谁不想要?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但是……这家伙说的“本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给了?别啊。 不过转念一想,赵嗣又觉得,自己还能活几天还不一定呢,要那么多金银,好像也没办法花了。 赵嗣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对牛犊说道:“多谢你的美意了,其实,不必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嗣觉得既潇洒又痛苦。 牛犊笑了笑,说道:“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之人,我们真的没有看错。” 赵嗣虚弱的笑了笑:“是啊,是啊。” 牛犊说道:“后来我们想了想,还真的不能送金银。金银太俗气了,而且这时候送金银,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赵嗣心中一惊,使劲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还是公主想的周到。” 牛犊笑了笑:“所以,公主让商君别院最好的厨子,做了最好的饭菜,送到了这里来,希望大人能赏脸品尝一番。” “这些饭菜或许价值不高,但是满满的都是商君别院的谢意。” 赵嗣听到这里,忽然间心里一暖。 他忽然觉得,谪仙是一个真诚的人,商君别院的所有人,都是真诚的人。他们并不想贿赂自己,也不想拉拢自己,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是个清正廉洁的高尚的人,想要和自己交个朋友,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罢了。 赵嗣长叹了一声,向牛犊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了,多谢了。” 牛犊微微一笑,说道:“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赵兄,请吃饭吧。” 赵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牛兄,我们一块来喝吧。” 牛犊想了想,说道:“也好,免得赵兄一个人吃起来尴尬。” 赵嗣心中又是一暖,觉得商君别院的人真是体贴。 如果牛犊是个普通的仆役,那倒也没什么,赵嗣在家中的时候,也曾经独自吃饭,仆役在旁边伺候着。 但是牛犊不是仆役,牛犊是商君别院的人,名以上是商君别院的仆役,实际上地位比自己还要高。 如果让牛犊站在旁边,赵嗣是万万吃不下去的。 现在牛犊肯坐下来吃饭,这算是很照顾自己了。 等牛犊坐下之后,赵嗣开始吃饭,刚刚吃了两口,他就哭了。 牛犊微笑着问道:“赵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赵嗣擦了擦眼泪,说道:“这是……这是下官家乡的味道。” 牛犊笑了笑,说道:“这是公主特地吩咐的。我们专门寻人做了赵大人的家乡菜,做的不好,赵大人见谅。” 赵嗣站起来,然后向牛犊郑重的行了一礼:“多谢,多谢,多谢。” 他一连说了三声多谢。 他一脸感慨的看着牛犊,觉得商君别院,待人真是真诚,这样的真心,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 牛犊笑了笑,说道:“赵大人轻慢用,我还有一些事,就先走了。日后大人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一声,商君别院定然鼎力相助。” 赵嗣一直把牛犊送到了驿馆外面。 牛犊走了,赵嗣站在驿馆门口,来回徘徊,心里面乱极了。 谪仙可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啊。对自己这么好,简直是掏心掏肺了。 可是自己呢?自己竟然向陛下告状,竟然在那什么什么控告的奏折上面画了押。 这……这若是被谪仙看到了,谪仙得多伤心? 这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被人会怎么看自己? 就算没有人知道,天知地知,良心知道啊。 赵嗣默默自己的良心,感觉良心都快没有了。 这时候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要脸。赵嗣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快要丢完了。 一想到再过两天自己会受到万人唾骂,就脸红心热,恨不得立刻上吊死了。 他在屋子里面逡巡了很久,然后咬了咬牙,回到驿馆当中写奏折。 在奏折的开口,赵嗣又写了那一句很熟悉的话:臣赵嗣,冒死上奏…… 赵嗣在奏折当中,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写完这奏折之后,赵嗣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抽空了。 或许,这奏折递上去之后,陛下会勃然大怒,然后将自己杀了。也有可能……会相信自己的话,不会杀自己。 但是,自己会彻底得罪那位叫施邬的朝臣,最后还是要死。 “算了,死就死吧,顾不得那么多了。”赵嗣深吸了一口气,把奏折封好了,然后走出驿馆,交给驿馆的小卒,说道:“请帮我将这奏折呈给圣上。” 驿馆的小卒看了赵嗣一眼,淡淡的说道:“这奏折大人自己呈上去便可以了。” 赵嗣愣了一下,说道:“我自己?” 小卒嗯了一声:“大人还不知道吗?今日有朝议。” 赵嗣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想了想,说道:“不对啊,我听说朝议是十日一次,这才几日?” 小卒呵呵笑了一声,对赵嗣说道:“十日一次,确实没有错,但是那是常例。最近有特例。特例不定时召开,今日又是朝议之日,你看,这些大臣正在上朝。” 赵嗣揉了揉眼睛,果然发现街上有一些朝臣,只不过这些朝臣看起来有点奇怪。 他们都坐在一个怪模怪样的椅子上,这椅子旁边有两个大轮子,而后面又有一个仆役,推着轮子向前走。 赵嗣疑惑的说道:“那椅子,有什么名堂吗?” 小卒说道:“这椅子乃是谪仙发明的,后来专利卖给了李大将军。这椅子原本叫做轮椅,后来李大将军给改了个名字,叫做上朝快乐椅。” 赵嗣纳闷的问道:“上朝快乐椅?这是什么意思?” 小卒说道:“进入皇宫之后,是不允许乘车骑马的,但是皇宫很大,从宫门口走到议政殿,这些老臣往往要气喘吁吁。” “有一次有个老臣整个朝议没有说一句话,都在顺气。结果气刚刚顺下来,又到了散朝的时辰。等他出了皇宫之后,在宫门口坐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缓过来。” “因此,这上朝快乐椅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有了这上朝快乐椅,朝臣上朝的时候,就可以从从容容,快快乐乐,简简单单了。” “坐在椅子上,让人一直推到议政殿就可以了。陛下怜悯这些年迈的老臣,特地派了一些小宦官,在宫中帮忙推着椅子。” “所以朝臣个个都很开心。” 赵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小卒说道:“这上朝快乐椅可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是买不起的。” 赵嗣好奇的问道:“那么这朝臣快乐椅,究竟是多少钱呢?” 小卒说了一个数字。 赵嗣沉默了。 确实买不起。 不过,既然今天是上朝的日子,那就过去看看吧。 赵嗣问明了路径,向皇宫走去。 然而,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赵嗣被守卫宫门的侍卫拦下来了。 侍卫淡淡的说道:“这位大人,你是地方官吧?” 赵嗣点了点头。 侍卫说道:“地方官,非诏不得入内。” 赵嗣说道:“昨日,我也曾经见过陛下。” 侍卫说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赵嗣:“……” 他是地方官,不了解咸阳城中的制度,还真的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在无助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哎呀呀,赵大人。” 赵嗣一回头,看见是施邬。 他看见施邬之后,心里面真的是五味杂陈。 昨天,就是这个施邬,连哄带骗,让他在弹劾谪仙的奏折上签字画押了。 现在赵嗣看见这个施邬,有畏惧,也有害怕。 施邬冲赵嗣笑了笑,说道:“赵大人,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嗣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无事。” 施邬嗯了一声:“没事就好啊,没事就好。对了,赵大人,你这是要入宫?” 赵嗣嗯了一声:“想要入宫看看。” 施邬点头说道:“入宫看看好啊,应该多入宫看看。不过,其实今天这场合,你在不在都是一样的。放心吧。” 赵嗣没有说话。 施邬说道:“来来来,我带你进去。” 侍卫有些为难的看着施邬。 施邬冲侍卫笑了笑,说道:“今日,老夫要办一件大事,赵大人是我的重要人证。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侍卫想了想,认真的搜查了一遍这两个人,然后把两个人放进去了。 当然了,在这两个人进去的同时,侍卫就已经禀告皇帝了。 议政殿还没有开门,很多大臣等在那边。 施邬带着赵嗣,一一引荐给在场的朝臣。 其实赵嗣心中是有些抗拒的。 他知道施邬是谪仙的仇人,所以不想和施邬搅和在一块,免得谪仙看到了伤心。 不过赵嗣左右看了看,好像没有看到谪仙的影子,于是微微松了口气。 几个人聊了几句,然后就看到谪仙和李信来了。 这两个人速度飞快,刚才还在宫门口,一眨眼就到跟前了。 更为关键的是,这两个人的轮椅是没有人推着的,那两个轮子竟然在自行转动。 有朝臣惊讶的说道:“难道,他们的轮椅上面也装了蒸汽机不成?可是……蒸汽机不是十分笨重,一旦开动起来,就震耳欲聋吗?” “怎么他们的轮椅,既没有声音,有没有黑烟呢?”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已经走到他们近前了。 甚至于李水耳朵很尖,已经听到这朝臣的话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大人,你刚才提的问题很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乘坐的轮椅,全称叫做电轮椅,是用电力驱动的。” “电力,速度平稳,十分舒适,而且没有声音。价格也很合理,只要……” 朝臣们全都捂住了耳朵:“不能听,不能听,谪仙又来推销了,只要听到耳朵里面,立刻就要破财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 倒霉的淳于越 嬴政终于笑了。 他一脸微笑的看着施邬,说道:“你怎么说?” 施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陛下,臣是无辜的。臣对朝廷赤胆忠心,臣一直想要匡扶正义,从来没有……”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拉下去,重责八十。” 施邬猛然醒悟过来,连忙说道:“陛下,臣错了,臣立刻进入正题。” 但是嬴政没有理他,直接让小宦官把他带出去了。 很快,门外响起来了施邬的惨叫声。 朝堂上的大臣们,全都噤若寒蝉。 李水看了李信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还是我们的方式获得了陛下的认可。 一直以来,李水和李信都是朝堂上的文采下限。 李信没有文采,李水更加没有文采。 两个人简直是粗鲁二人组。 朝臣们每每提起这两个人来,都露出来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意思是说,这两个家伙,简直是乡野匹夫一样的人物,和他们共处一室,真是丢人。 然而,李水和李信总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并且四处宣扬,说他们的说话方式,直来直去,帮助朝廷节省了很多时间。 朝廷的政令,早出来一天,就能拯救成千上万的人。 这话倒也没错,奈何朝臣们是不认可这些的。 早出来一天?那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政令当中没有对账,没有高雅的词汇,那不是让百姓笑话吗? 但是今天,嬴政用这种方式告诉了朝臣:以后别弄那么多虚的,好好说话。 朝臣沉默了。 人人心里都在想:谪仙真的是害人精啊,自从他到了朝堂上之后,大秦朝廷发生了多少事? 以前能做的,现在不能做了。以前能攒下的钱,现在攒不下来了。 搞到现在,话都不让人好好说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片刻之后,施邬挨完打回来了。 嬴政说道:“说吧。” 施邬连忙行礼,为了避免嬴政生气,这行礼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施邬对嬴政说道:“臣没有做过,这一定是谪仙找到了古贤县令,贿赂了他一番,然后让他改口了。” 施邬已经不能回头了,要诬陷谪仙,就必须诬陷到底。否则的话,自己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嬴政盯着施邬看了一会,淡淡的说道:“你有何证据?” 施邬咬了咬牙,有些六神无主。 这时候,嬴政说道:“来人啊,将驿站的小卒叫来,看看昨日赵嗣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施邬立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说道:“对对对,谪仙肯定贿赂过赵嗣。或许小卒没有看到,但是肯定有的。” 施邬开始胡说八道了。 几分钟后,小卒被带上来了。 他只是驿站上的小卒罢了,到了朝堂之上,立刻怕得要命,战战兢兢地看着嬴政。 嬴政淡淡的说道:“昨日,有没有人见过赵嗣?” 小卒说道:“有。” 嬴政说道:“何人?” 小卒说道:“先是施邬大人。” 嬴政看向施邬。 施邬连忙说道:“臣去见赵嗣,是劝说他摸摸自己的良心,不要帮着谪仙作伪证。” 嬴政哦了一声,又看向赵嗣。 赵嗣说道:“当时赵嗣说了朝中的利害,并没有说什么公正不公正,良心不良信。只是说现在谪仙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果我跟着谪仙做事,肯定会被杀。” “臣初来乍到,一时害怕,就按照他说的错了。”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在分辨赵嗣这话的真假。 这时候,小卒又轻声说道:“除了施邬之外,商君别院的牛犊,也见过赵嗣。” 嬴政目光一缩:“商君别院的人,当真见过赵嗣?” 小卒应了一声:“牛犊还带来了一个大篮子,至于篮子里面装的什么,小人就不知道了。” “金子,一定是金子。”施邬大声说道:“是商君别院的牛犊,用金子贿赂了施邬,因此施邬才改口了。” 嬴政看了看李水,淡淡的说道:“是这样吗?”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不是。” 施邬呵呵笑了一声:“如今没有证据,你当然说不是了。这件事如何查证?似乎也没有办法了。” 李水对施邬说道:“你敢不敢和我赌命?” 施邬顿时全身冒冷汗。 谪仙和很多人赌过命,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所以,施邬听到李水这句话,就像是听到了死亡审判。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施邬大人没有信心吗?难道你做贼心虚,觉得赢不了我吗?” 施邬咬了咬牙,最后点头说道:“好,赌命便赌命。老夫就陪着谪仙赌一次。” 施邬真的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 李水对施邬说道:“那我们就找一找证据,看看是谁对了,是谁错了。” 李水问那小卒:“当日牛犊用的是什么篮子?” 小卒想了想,说道:“就是送酒菜的那种。” 李水摆了摆手,很快有人将篮子送过来了。 小卒看了一会,连连点头,对李水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种篮子。” 李水对嬴政说道:“臣斗胆向陛下借一些金子,装满这篮子。” 嬴政点了点头。 很快有小宦官走过来,给篮子里面装满了金子。 李水对施邬说道:“施邬大人,请你把篮子提起来。如果你能走上十步,我把脑袋切下来。” 施邬:“……” 要杀谪仙,真的这么容易吗? 他兴冲冲的走过去,伸手去提篮子。 然而……根本提不动。 李水微笑着说道:“怎么样?” 施邬的脸憋得涨红,然后摇了摇头:“提不动。” 李水呵呵一笑,对施邬说道:“提不动就对了。这么大一个篮子,装满了金子,怎么可能提得动?商君别院的牛犊,名字叫牛犊,可并没有牛一样的力气啊。” 施邬说道:“或许这篮子没有装满,只装了一小半金子。” 李水淡淡地说道:“这篮子本就不大,再装不满,那金子能有多少?赵嗣能被这一点点金子就收买了吗?” “施邬大人,你是不是太看不起赵大人了?他虽然是从穷乡僻壤来的,但是也是县长,怎么会贪图这点东西?” 施邬使劲挠了挠头,说道:“或许里面装的不是金子,是珠宝。对,肯定是珠宝,分量很轻,但是价值连城。”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是什么珠宝?玉佩吗?” 施邬愣了一下,说道:“玉佩?有可能啊。有可能是玉佩。” 李水对施邬说道:“是不是这样的玉佩呢?” 李水拿出来了一张图。 施邬一看这张图,顿时大吃了一惊。 这图上的玉佩,是前两天赵嗣刚刚提供的,施邬的两个假使者拿出来的。 施邬干咳了一声,勉强镇定的说道:“这玉佩,有些面熟啊。不过牛犊的篮子里面装的是不是这种玉佩,我怎么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弄不清楚。”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对施邬说道:“你不清楚?当日不是你买了这玉佩吗?” 随后,李水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大叠票据。 他对朝臣们说道:“这玉佩,当日是在谪仙楼拍卖的,而在谪仙楼拍卖的每一样东西,都留了票据。” “诸位请看,当日买走玉佩的,就是施邬大人。” “至于施邬大人是怎么把玉佩赏赐给了亲信,让亲信带着玉佩去假扮使者,招摇撞骗,那我就不知道了。” 施邬没有说话,他正在不住的打哆嗦。 实际上,李水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施邬,确实把玉佩赏赐给了亲信。毕竟亲信扮演使者,这是要冒死做的事情,施邬不拿出点诚意来,如何感动这些人? 于是,施邬就把玉佩给了亲信。没想到,现在反而变成了将自己置于死地的罪证。 李水看着施邬,幽幽的说道:“施邬大人,你现在怎么说?” 施邬咬了咬牙,说道:“这玉佩,我日前丢了。再者说了,你早就和古贤县的县令串通好了。所谓的假使者,也是县令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是真是假,其实一看便知。” 他看向嬴政,说道:“陛下,臣已经将那几个假使者抓到了,请陛下准许臣将他们带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摆了摆手,立刻有几个人被推上来了。 这些人似乎被打过一样,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嬴政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水,说道:“你动过私行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几个使者,在另一个地方老毛病犯了,嚣张跋扈,惹得天怒人怨,最后被地方官识破了。” “这几个使者竟然提着剑要杀人,最后被愤怒的百姓给打伤了。这些百姓个个义愤填膺,觉得这使者竟然冒充天子使臣,简直是罪大恶极,因此格外的生气。” 嬴政点了点头。 百姓们能有这样的觉悟,如此爱戴天子,他还是很开心的。 他对使者说道:“你们是谁的人?” 这些人都不说话。 他们是施邬的亲信,自然对施邬死心塌地,算得上是死士了。 甚至有一个大胆的记者,心中生出毒计来。 他抬起头来,看向李水,说道:“我们是谪仙的人。” 朝臣顿时哗然。 施邬看着这死士,不由得老泪纵横。 死士果然是死士啊,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竟然有这样的效果。 好,好,很好,没有白养他们。 李水翻了翻白眼,这么低级的诬陷术,简直不值一提。 李水对使者说道:“你是我的人?” 那人低下头,一脸羞愧的说道:“谪仙,对不起,小人也不想说出大人的身份,只是……小人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违反朝纲法纪。”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你既然是我的人,这么说以前一直在商君别院了?” 那人应了一声:“是啊。” 李水说道:“那你说出来十个商君别院的人,能说得出来,我就信你。” 使者愣了一下,开始为难的说:“商君别院当中,有谪仙,有未央公主,有小谪仙,有竹姑娘,有牛犊,有……” 使者开始卡壳了。 他想了很久,终于崩出来一个:“还有刘氏兄弟。” 李水嗯了一声:“九个了,加油。” 这使者急的使劲抓脑袋,始终想不出来第十个了。 李水温和的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个人是不是比较宅,不太清楚商君别院的人?不爱和人打交道啊。” 使者使劲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这个人很宅。” 李水嗯了一声:“难怪呢。” 他对使者说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啊,商君别院大食堂炒菜的大娘,她头上喜欢簪什么颜色的花?” “这个简单吧?” 使者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红色的?” 李水摇了摇头。 使者立刻改口,说道:“我想起来了,是黄色的。” 李水还是摇头。 使者又说道:“是紫色的。”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还是不对。” 施邬在旁边说道:“谪仙为了证明这两个人不是商君别院的人,自然他们说什么,你都说不对了。”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还真不是,负责给大家做菜的,根本不是大娘,而是一个男人。这男人谢顶,头上并没有什么头发,更不用提簪花了。” 使者:“……” 朝臣们都无语了。谪仙这是在玩智力游戏吗? 李水说道:“由此可见,这些使者是在诬陷我。” 嬴政淡淡的说道:“拖下去,打。” 其实使者是谁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还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需要一个过程罢了。 所以,施邬现在虽然是活人,但是大家看他的时候,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了。 李水拍了拍施邬的肩膀,说道:“施邬大人啊,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玉佩面熟,我也想不起来了,这玉佩到底是谁的。” “但是,你主动跳出来攻击我,反而提醒了我。我让人查了一下,玉佩果然是你的。刚才咱们怎么说的来着?要赌命是不是?” 施邬的身体晃了一下,忽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八百二十章 陛下万岁 李水看着施邬,淡淡的说道:“施邬大人,你是不是认输了?如果是的话,阁下的项上人头,我这就取走了啊。” 施邬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水说道:“老夫,老夫还没有认输。” 李水惊讶的说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不认输?你可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啊。”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心想:“槐谷子这家伙,怎么这么多俏皮话?朝堂之上,岂能如此不庄重?” 施邬说道:“没有确凿的证据,老夫岂能认输?” 这时候,那几个假使者被带上来了,他们都挨了几百杖,个个遍体鳞伤。 嬴政问小宦官:“他们可招认了吗?” 小宦官点头说道:“招认了,这些人全都承认了,他们是受到了施邬的指使。” 李水看向施邬:“你怎么说?” 施邬说道:“屈打成招,不能算数。”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这么多证据,都不算吗?如果你想要更多的证据,我也有。” 随后,李水拿出来了很多照片,这照片分明是施邬和使者交谈的照片。 有的是在茶楼,有的是在谪仙楼,有的是在自家的庭院中。 在庭院中的那几张照片格外的模糊,而且从角度分析,是有人躲在飞艇上拍的。 施邬看见这些照片,身上的血都凉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水:“这些……这些照片你是如何拿到的?”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施邬大人啊。你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咱们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个特殊的职业,那里面的人自称狗崽。” 施邬一脸茫然:“什么?” 李水说道:“一看大人的时事课就逃课了。” “在时事课上,我已经讲过了,狗崽,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专门用来刺探消息,然后将消息卖给将军小报等等报纸,以此来获利。” “因为狗的鼻子最灵,因此他们自称狗崽。” 施邬说道:“这……大秦怎么能允许这种人存在?这种人竟然公然偷偷拍我的照片,这不等于是,这不等于是……” 这个年代,还没有隐私的概念,因此施邬愤怒了很久,却说不出话来。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施邬说道:“大人放心,狗崽不会对普通百姓这样。” 施邬瞪了瞪眼,心想:狗崽对不对普通百姓这样,我也不关心啊。关键是……能对我这样?这算是什么道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至于各位朝中大人,是没有资格抱怨的。因为你们拿了朝廷的俸禄。” “而这些俸禄,是百姓们交的税。所谓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百姓要看到你们干了什么,要看到你们有没有收受贿赂,有没有卖国谋反的行径。” 施邬:“……” 朝臣:“……” 这算什么?把大家都监视起来了吗? 而嬴政看着李水,也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这时候,李水拍了拍施邬,说道:“你还不认罪吗?” 施邬咬了咬牙,说道:“就算这些人是我的人又怎么样?或许他们并没有假扮使者,是县令的人诬陷他们的。” “诬陷他们之后,还要再诬陷我,借此找机会将我打倒。”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施邬大人真是好脑洞啊。那你怎么才肯认罪呢?这样吧,我让古麦村的村民进来,看看能不能认出这些使者来。” 李水看了嬴政一眼,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有一些人被带上来了。 这些人并不是古麦村的村民,而是刚刚从囚牢之中带上来的囚犯。 这些囚犯都一脸紧张的跪伏在地,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李水看了看这些囚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点伤,被打的鼻青脸肿,而且衣服也和使者相似,都是囚服。 李水将他们混在一块,然后命人将古麦村的村民带上来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们指出来,看看哪一个是当初将你们带走的使者。” 古麦村的村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其实他们立刻就发现混在囚犯里面的使者了。 但是村民不敢指认,谁知道朝中这些大人物又在玩什么花样? 万一一不留神,引火烧身,那不是完蛋了吗? 因此,这些村民都很谨慎。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们不是有很多冤屈吗?如今本仙来给你们伸冤了,你们却又不肯把冤屈讲出来了吗?这样怎么行?” “这样的胆量,还想要伸冤?这样的胆量,被人欺压也就很正常了。” 李水的这番话,其实是对着羊尾等人说的。 果然,这些人领悟到了李水的意思。 羊尾战战兢兢地站出来了,说道:“我……我有话要说。” 李水点了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羊尾指了指那几个使者,说道:“这些人,就是当初把我们带走的使者。” 这时候,老牛也站出来了:“没错,就是他们两个。” 李水向施邬摊了摊手,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施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这不算什么,也许……” 嬴政忽然冷冷的说道:“这还不算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砌词狡辩吗?来人,将此人拉下去,重责八百。” 施邬惊恐的看着嬴政,他慌乱之中,甚至叫出声来了:“八百?这……” 嬴政说道:“不错,是八百。” 他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在打完八百杖之前,不许此人死了。” 小宦官愣了一下,说道:“那打完之后呢?” 嬴政说道:“打完之后,不许他活着。”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了。 ………… 掌刑官正在打扑克。 这几个人其实很清闲,平时没什么事。因为他们是打板子的,而宫中用到打板子的时候又比较少。 皇帝震怒的时候,一般就直接把人杀了,很少会打板子。 今天虽然有几个活,但是也不多,几个八十而已,随便动动手就解决了。 在打牌的时候,有一个新来的人叹了口气,说道:“这日子过得,有点无聊啊。” 掌刑官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你也知道无聊吧?你是没有经历过之前的事,如果你之前经历过一番,你就会觉得现在更无聊。” 那人好奇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掌刑官的目光有些深邃,他看着远方说道:“那时候,宫中有一个宦官叫做季明。此人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那人好奇的看着掌刑官:“怎么说?” 掌刑官说道:“此人每天要挨一顿打,打的皮开肉绽,苦不堪言。” “你看我们几个,手法如此娴熟,打人的技巧如此高超,就是在季明身上练出来的。” 那新来的说道:“可是,这个叫季明的宦官在哪呢?我怎么没有见到?” 掌刑官哦了一声,说道:“这宦官已经被杀了。” 那新来的人哦了一声,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已经被杀了,否则的话可以拿他来练练手。” 旁边的人说道:“谁说不是呢?” 掌刑官笑了笑:“说实在的,我们这么高超的技术,都是用屁股喂出来的。否则的话,怎么能做到打人八十杖还不死的?” “以后有了机会,多让你上场试试,你自然就有心得了。” 新来的那人感激的道了一声谢。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领着施邬来了。 施邬垂头丧气,一副死了半截的样子。 掌刑官走过去,对小宦官说道:“怎么?这个人需要打板子?” 小宦官嗯了一声:“陛下的意思是,要打八百杖,而且要他死在第八百杖。” 掌刑官愣住了,对小宦官说道:“是八百还是八十?” 小宦官说道:“八百。” 掌刑官沉默了一会,对小宦官说道:“是不是弄错了。八百杖,这怎么可能?” 小宦官说道:“陛下金口玉言,岂能有假?你们记好了啊,要他死在第八百杖。” 小宦官吩咐完了之后,就转身走了。 至于施邬,则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掌刑官纳闷的看着施邬,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让陛下如此生气。” 结果施邬晃了一下,倒在地上了。 掌刑官无语的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说句话就倒了?” 那个新来的,紧张的说道:“大人,我现在怎么办啊?要他死在八百杖,我做不到啊。” 掌刑官说道:“废话,你当然做不到了,连我都不敢保证能做到。” 掌刑官搓了搓手,紧张的说道:“不知道我行不行啊,但愿我可以,” 掌刑官从他们挑选了一个最聪明的人,作为计数员。 其他的人说道:“大人,咱们其实不用这么纠结。先轻轻的打他七百杖,最后一百杖打的重一点,直接打死就好了。” 掌刑官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固然可以把人打死,但是投机取巧,陛下定然会生气。万一追究下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更何况……我们这些掌刑之人,对自己也要有所要求,不能太放松了自己。如今有了精益求精的机会,一定要想办法做到。” “一旦突破了这一关,有朝一日,这刑杖握在手中,就像是自己的身体一样,可以游刃有余,无往不利。”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一脸崇拜的说道:“大人说得对,令人醍醐灌顶。” 掌刑官微微一笑,说道:“开始吧。” 随后,掌刑官握着木杖,缓缓的打在施邬身上。 施邬闷哼了一声,进而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痛苦。 疼自然是疼的,但是也没有疼的不可忍受。 掌刑官微笑着问施邬:“怎么样?” 施邬说道:“还行。” 掌刑官笑了:“你觉得行就行。” 随后,他一杖一杖的打下来。 施邬忽然感觉到,每一杖的力道都是一样的,这就有点神奇了。 他对掌刑官说道:“老兄这力道控制的可以啊。” 掌刑官呵呵一笑,说道:“大人喜欢就好。你们虽然犯了错,但是能照顾的,我们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二百杖。这二百杖的力道是均等的。 这时候,那新来的家伙已经看傻了。 世上……真的有这样厉害的人吗?十几杖的力道一模一样,不算什么,可是几百杖的力道都一样,那就绝对是超乎寻常的实力了。 半个时辰后,掌刑官已经打到了五百杖。 每一杖都会留下一道小小的红痕,但是这红痕积累下来,也已经形成了重伤。 施邬终于感觉到疼了,他忍不住叫唤起来。 掌刑官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挺能忍嘛。” 施邬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是你的技术太好了。” 掌刑官呵呵笑了一声:“大人过奖了。其实我的技术很一般。” 施邬很喜欢这样的交谈,因为可以分心一下,让自己忘记疼痛。 但是打到六百杖的时候,施邬还是忍不住了,开始呼天抢地的惨叫起来。 那个新来的人看了看施邬,又看了看掌刑官,说道:“大人,你好像没有加重力道啊,为何他叫的这么惨。” 施邬说道:“之前打的都是暗伤,现在那些暗伤都上来了,新伤加旧伤,现在这不是发作了吗?” 那新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等打到七百杖的时候,施邬已经叫不出来了。 他软软的趴在地上,每当木杖落下来的时候,他就像是死鱼一样,跳动一下。 等打到七百五十杖的时候,掌刑官已经开始冒汗了。 不是累的,是紧张的。 但是他的手没有停,依然在缓缓地落下去,缓缓的举起来。 忽然,施邬大声的喊了一句:“陛下万岁。”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掌刑官有点担心,问身边的人:“他死了吗?” 周围的人看了看:“还没有。” 掌刑官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依然用恒定的频率打下去。 当打到七百九十九的时候,那新来的人兴奋的说道:“还活着,他还活着,只要重重的打一下就可以了。打在要害处。” 掌刑官沉默了一会,说道:“不行,我对自己也是有要求的。” 随后,他依然用恒定的力道打下去了。而击打的部位,也没有变。 第八百二十一章 神乎其技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杖,因为陛下说了,要在第八百杖打死施邬。 如果这一杖没有打死,那么就是违抗了君令。 陛下心情好,那一切好说,不予追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陛下心情不好,那掌刑官就完蛋了。 因此,所有人都紧张兮兮。 这时候,趴在地上的施邬睁开眼睛,虚弱的说了一句:“神乎其技。” 随后,他咽气了。 掌刑官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幸不辱命。” 周围的掌刑人都兴奋地拍手,说道:“厉害啊,厉害,大人真是厉害。” 掌刑官笑了笑,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 小宦官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刚才他虽然没有在近前,但是其实一直在偷偷地瞄着这里,时不时就看上一眼。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见,施邬是在第八百杖的时候被打死的。 更为难得的是,这八百杖的频率和黎刀一模一样。 正应了施邬的那句遗言:神乎其技。 小宦官冲掌刑官拱了拱手,说道:“大人真是厉害,小人佩服之至。” 掌刑官一脸谦虚,其实心中也有些得意。 小宦官对掌刑官说道:“我这便去禀报陛下了。” 掌刑官连忙应了一声。 当小宦官回到议政殿的时候,发现朝臣们正在审问古麦村的村民。 古麦村的村民战战兢兢,起初的时候,他们还不敢说实话,但是渐渐的,他们也搞清楚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于是开始指正村长,将村长的罪刑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而村长跪伏在地,起初的时候还在辩解,到后来的时候,连辩解都不辩解了,因为实在辩解不过来了。 他只能低着头,一个劲的说道:“恕罪,恕罪,饶命,饶命,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诸如此类。 小宦官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说道:“陛下,施邬已经被打死了。恰好死在第八百杖。而掌刑官的力道,一直都是一样的,可以称之为神乎其技。” 嬴政好奇的说道:“恰好似在第八百杖?如此神奇吗?” 当初嬴政规定第八百杖,只不过痛恨施邬这种做小动作的人罢了,并没有想着真的怎么样。 就算施邬在二三百仗的时候被打死,嬴政也不会把掌刑官怎么样的。 但是现在,竟然真的在第八百杖打死了,而且还是匀速打死的,这就让人震惊了。 嬴政看着村长,说道:“你相信世上有这种事吗?” 村长唯唯诺诺,说道:“皇宫不同凡间,这里应该会有很多神奇的事吧。小人卑贱如土,岂敢妄测?”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看样子你是深信不疑了。” 村长应了一声:“是,小人深信不疑。” 嬴政说道:“可是朕却有点不信,你看应当如何是好?” 村长:“啊?” 嬴政说道:“不如,在你身上试试?这次朕要亲自去看。” 村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遭遇一场严酷的刑罚了。 他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嬴政挥了挥手,说道:“拖下去。”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把村长拖下去了。 而嬴政摆了摆手,带着文物群臣,去了议政殿外,去了掌刑官的行刑场。 掌刑官现在还处于兴奋当中,周围不少人都围着掌刑官,一片恭维之声。 正在开心的时候,小宦官带着两个侍卫,侍卫提着村长,大踏步的走过来了。 小宦官说道:“大人,此人要受刑。” 掌刑官哦了一声,微笑着说道:“今日有不少人受刑啊。陛下对此人有什么要求吗?” 小宦官说道:“和刚才的施邬一样,八百杖。” 掌刑官目光一缩:“也是八百杖?” 小宦官点了点头。 掌刑官感慨的说道:“这可不容易啊。” 小宦官说道:“是啊,这次陛下会亲自观看,刚才你的神乎其技,陛下没有看到,这次想要见识一下。” 掌刑官立刻有点紧张了。 小宦官安慰掌刑官说道:“不要紧张,照常发挥就好。” 掌刑官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明白。” 这时候,嬴政带着文物群臣已经到了。 有小宦官给嬴政搬来了御座,有轮椅的朝臣,跟在后面坐着轮椅。 没有轮椅的,那就只能站着了。 隐隐的,轮椅还真的成为了地位的象征。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掌刑官。 掌刑官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木杖来。 他没有立刻落下去,而是仔仔细细的看着村长。 那新来的低声说道:“大人,不能怕啊,陛下看着呢,你如果怕了,咱们的脸就丢光了。” 掌刑官看了那新来的一眼,冷笑了一声:“我怕个屁,我告诉你,这叫望闻问切。” 新来的人说道:“这不是医者的话术吗?” 掌刑官说道:“好的话术,可以应用于不同的行业。” 随后,他喝了一声,打在了村长身上。 那新来的哎呦叫了一声,紧张的说道:“大人,你打重了,比刚才重多了。” 掌刑官说道:“所以,这就是我刚才为什么要望闻问切的原因了。村长和施邬能一样吗?” “施邬年纪比较大,而且这一辈子都养尊处优,他的抗击打能力是比较差的,所以需要轻轻地打,积少成多。” “但是村长不一样,村长年轻的时候,显然也是吃过苦的,就算现在富贵了,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也还没有改掉。” “你看他的皮肤,依然这么黝黑,你看他的双手,依然有老茧。对于村长这样的人,就必须要用力了。” “力气不够,是打不死他的。这样贫苦出身的人,生命力很顽强。就算打八百杖,养上几个月,很快又能活蹦乱跳了。” 新来的恍然大悟,说道:“想不到打人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小宦官将这话记下来了,告诉了嬴政。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神乎其技,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候,又有个声音说道:“因地制宜,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此人是仙学传人,深得谪仙真传啊。” 众朝臣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然后大家又发现,刚才那声音,其实是李水本人。 自己夸自己? 靠,真是不要脸。 不少朝臣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时候,掌刑官还在用恒定的速度打在村长身上。 起初的时候,村长谈笑风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很快,他就眉头紧皱,额头上的汗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 掌刑官没有开口,但是他在仔细观察,观察村长的状况。 李信有些惊讶的说道:“他的板子以相同的力道落下来,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吗?这怎么可能?”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你发现没有,他打人的时候,有一种东西是在变化的,就是他的速度。” “有时候快,有时候慢。他会根据村长的情况,调整节奏,给村长喘息之机。”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没想到打人还有这么多门道。”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好的掌刑官,都是用屁股喂出来的。若非之前季明天天挨打,咱们怎么能见到这样神乎其技的掌刑官?”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须臾间,板子已经打完了,在第八百下的时候,村长正好断气。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果然是神乎其技。” 掌刑官激动地向嬴政行礼。 还有什么比陛下的夸赞更能够鼓舞人心呢? 嬴政站起身来,打算回去。 这时候,李信说道:“首恶已除,还有跟着村长助纣为虐之人,怎么办?”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些人,就不累如此大费周折了。” 于是,自村长以下,村长的子孙,已经那伙土匪,全都被抓起来了。 至于羊尾和老牛等等清白无辜的人,被当场释放。 剩下一些有污点的村民,还要受到漫长的审问。 如果做的恶大过受的苦,还是要被抓起来的。 而嬴政回到议政殿之后,表明了态度,要群臣讨论,如何清算宗族,推行新政。 这一次嬴政没有和朝臣商议是不是应该清算宗族,而是直接让他们拿出方案,如何清算宗族。 朝臣们再也没有反对之声了,因为谁也不想做第二个施邬。 其实清算宗族的大框架,李水早就已经参照后世做好了,而朝臣们要做的,就是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再加一些东西罢了。 这一天,群臣失去了斗志,彻底不想和李水硬来了。 当然了,或许以后会出现什么天大的好机会,还会有朝臣跳出来。 但是现在,他们是彻彻底底的怕了。 这些朝臣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觉得李水这家伙,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秘术,为什么能如此随意的操纵民心。 ………… 羊尾从皇宫中出来之后,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现在她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应该做什么? 应该回家吗?可是回家之后,会不会再被卖掉。 一想到再被卖掉的感觉,羊尾就不寒而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自己要在咸阳城活下来,绝对不能再回家了。 当初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来咸阳城吗?现在已经在咸阳城中了,那不是正好吗? 羊尾看着正在南方的太阳。 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我,羊尾,我发誓,一定要在这里活下去。蛇虫鼠蚁都能在这里活下去,我也一定能活下去。” 羊尾刚刚发完誓,忽然有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男人,鬼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了。 那男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可是羊尾啊?” 羊尾一愣,说道:“我是啊,你认识我?” 那人说道:“这几天在报纸上总是见到你。我眼力好,虽然只见过一次你的照片,但是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听说你的官司赢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羊尾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想要留在咸阳城,我想要赚钱。” 那人说道:“这个想法好啊。你想不想接受一些采访?只要说一些话,就能拿到钱。” 羊尾惊讶的看着这人:“有这等好事?” 那人说道:“有,当然有了,我就是咸阳城中有名的狗崽。” 随后,羊尾被请到了将军小报总部。 将军小报的记者听说是羊尾来了,全都热情的要命,又是端茶又是送水,还请羊尾吃零食。 羊尾看着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各色零食,心里面十分不安。 她稍微吃了一块,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但是更多的她也不敢吃了。 将军小报的人说道:“那咱们的采访就开始了?” 羊尾点了点头。 其实羊尾不知道采访是什么意思,但是真正进入到采访中之后,羊尾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采访就是闲聊天。 她和将军小报的人聊了几句,然后就结束了。 羊尾得到了一大笔钱。 将军小报的人最后说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愿望呢?” 羊尾说道:“我想要进厂,我想要去商君别院开办的纺织厂当女工。” 将军小报的记者,眼睛立刻湿润了:多么伟大淳朴的劳动者。 于是,这句话就变成了本体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 当然了,羊尾并不知道这些。 她带着钱,一脸茫然地找到了一个住处。 按照羊尾的经验,想要进商君别院开办的工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老家的大婶是这么说的。据说想要进去,必须是万中无一的人才才行。羊尾自认为不是。 于是她觉得,应该按照老家的人说的那样,找一个熟人带着进去。 但是这个熟人应该从什么地方找呢? 羊尾就暂时不知道了。或许……先观察一下情况,明天去商君别院门口试探一下? 反正得到了一大笔钱,未来一个月的生活是不用担心的。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 羊尾心中很激动,也很紧张,这天晚上,在咸阳城,在天子脚下,她带着笑意睡着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女工代言人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杖,因为陛下说了,要在第八百杖打死施邬。 如果这一杖没有打死,那么就是违抗了君令。 陛下心情好,那一切好说,不予追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陛下心情不好,那掌刑官就完蛋了。 因此,所有人都紧张兮兮。 这时候,趴在地上的施邬睁开眼睛,虚弱的说了一句:“神乎其技。” 随后,他咽气了。 掌刑官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幸不辱命。” 周围的掌刑人都兴奋地拍手,说道:“厉害啊,厉害,大人真是厉害。” 掌刑官笑了笑,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 小宦官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刚才他虽然没有在近前,但是其实一直在偷偷地瞄着这里,时不时就看上一眼。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见,施邬是在第八百杖的时候被打死的。 更为难得的是,这八百杖的频率和黎刀一模一样。 正应了施邬的那句遗言:神乎其技。 小宦官冲掌刑官拱了拱手,说道:“大人真是厉害,小人佩服之至。” 掌刑官一脸谦虚,其实心中也有些得意。 小宦官对掌刑官说道:“我这便去禀报陛下了。” 掌刑官连忙应了一声。 当小宦官回到议政殿的时候,发现朝臣们正在审问古麦村的村民。 古麦村的村民战战兢兢,起初的时候,他们还不敢说实话,但是渐渐的,他们也搞清楚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于是开始指正村长,将村长的罪刑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而村长跪伏在地,起初的时候还在辩解,到后来的时候,连辩解都不辩解了,因为实在辩解不过来了。 他只能低着头,一个劲的说道:“恕罪,恕罪,饶命,饶命,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诸如此类。 小宦官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说道:“陛下,施邬已经被打死了。恰好死在第八百杖。而掌刑官的力道,一直都是一样的,可以称之为神乎其技。” 嬴政好奇的说道:“恰好似在第八百杖?如此神奇吗?” 当初嬴政规定第八百杖,只不过痛恨施邬这种做小动作的人罢了,并没有想着真的怎么样。 就算施邬在二三百仗的时候被打死,嬴政也不会把掌刑官怎么样的。 但是现在,竟然真的在第八百杖打死了,而且还是匀速打死的,这就让人震惊了。 嬴政看着村长,说道:“你相信世上有这种事吗?” 村长唯唯诺诺,说道:“皇宫不同凡间,这里应该会有很多神奇的事吧。小人卑贱如土,岂敢妄测?”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看样子你是深信不疑了。” 村长应了一声:“是,小人深信不疑。” 嬴政说道:“可是朕却有点不信,你看应当如何是好?” 村长:“啊?” 嬴政说道:“不如,在你身上试试?这次朕要亲自去看。” 村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遭遇一场严酷的刑罚了。 他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嬴政挥了挥手,说道:“拖下去。”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把村长拖下去了。 而嬴政摆了摆手,带着文物群臣,去了议政殿外,去了掌刑官的行刑场。 掌刑官现在还处于兴奋当中,周围不少人都围着掌刑官,一片恭维之声。 正在开心的时候,小宦官带着两个侍卫,侍卫提着村长,大踏步的走过来了。 小宦官说道:“大人,此人要受刑。” 掌刑官哦了一声,微笑着说道:“今日有不少人受刑啊。陛下对此人有什么要求吗?” 小宦官说道:“和刚才的施邬一样,八百杖。” 掌刑官目光一缩:“也是八百杖?” 小宦官点了点头。 掌刑官感慨的说道:“这可不容易啊。” 小宦官说道:“是啊,这次陛下会亲自观看,刚才你的神乎其技,陛下没有看到,这次想要见识一下。” 掌刑官立刻有点紧张了。 小宦官安慰掌刑官说道:“不要紧张,照常发挥就好。” 掌刑官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明白。” 这时候,嬴政带着文物群臣已经到了。 有小宦官给嬴政搬来了御座,有轮椅的朝臣,跟在后面坐着轮椅。 没有轮椅的,那就只能站着了。 隐隐的,轮椅还真的成为了地位的象征。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掌刑官。 掌刑官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木杖来。 他没有立刻落下去,而是仔仔细细的看着村长。 那新来的低声说道:“大人,不能怕啊,陛下看着呢,你如果怕了,咱们的脸就丢光了。” 掌刑官看了那新来的一眼,冷笑了一声:“我怕个屁,我告诉你,这叫望闻问切。” 新来的人说道:“这不是医者的话术吗?” 掌刑官说道:“好的话术,可以应用于不同的行业。” 随后,他喝了一声,打在了村长身上。 那新来的哎呦叫了一声,紧张的说道:“大人,你打重了,比刚才重多了。” 掌刑官说道:“所以,这就是我刚才为什么要望闻问切的原因了。村长和施邬能一样吗?” “施邬年纪比较大,而且这一辈子都养尊处优,他的抗击打能力是比较差的,所以需要轻轻地打,积少成多。” “但是村长不一样,村长年轻的时候,显然也是吃过苦的,就算现在富贵了,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也还没有改掉。” “你看他的皮肤,依然这么黝黑,你看他的双手,依然有老茧。对于村长这样的人,就必须要用力了。” “力气不够,是打不死他的。这样贫苦出身的人,生命力很顽强。就算打八百杖,养上几个月,很快又能活蹦乱跳了。” 新来的恍然大悟,说道:“想不到打人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小宦官将这话记下来了,告诉了嬴政。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神乎其技,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候,又有个声音说道:“因地制宜,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此人是仙学传人,深得谪仙真传啊。” 众朝臣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然后大家又发现,刚才那声音,其实是李水本人。 自己夸自己? 靠,真是不要脸。 不少朝臣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时候,掌刑官还在用恒定的速度打在村长身上。 起初的时候,村长谈笑风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很快,他就眉头紧皱,额头上的汗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 掌刑官没有开口,但是他在仔细观察,观察村长的状况。 李信有些惊讶的说道:“他的板子以相同的力道落下来,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吗?这怎么可能?”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你发现没有,他打人的时候,有一种东西是在变化的,就是他的速度。” “有时候快,有时候慢。他会根据村长的情况,调整节奏,给村长喘息之机。”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没想到打人还有这么多门道。”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好的掌刑官,都是用屁股喂出来的。若非之前季明天天挨打,咱们怎么能见到这样神乎其技的掌刑官?”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须臾间,板子已经打完了,在第八百下的时候,村长正好断气。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果然是神乎其技。” 掌刑官激动地向嬴政行礼。 还有什么比陛下的夸赞更能够鼓舞人心呢? 嬴政站起身来,打算回去。 这时候,李信说道:“首恶已除,还有跟着村长助纣为虐之人,怎么办?”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些人,就不累如此大费周折了。” 于是,自村长以下,村长的子孙,已经那伙土匪,全都被抓起来了。 至于羊尾和老牛等等清白无辜的人,被当场释放。 剩下一些有污点的村民,还要受到漫长的审问。 如果做的恶大过受的苦,还是要被抓起来的。 而嬴政回到议政殿之后,表明了态度,要群臣讨论,如何清算宗族,推行新政。 这一次嬴政没有和朝臣商议是不是应该清算宗族,而是直接让他们拿出方案,如何清算宗族。 朝臣们再也没有反对之声了,因为谁也不想做第二个施邬。 其实清算宗族的大框架,李水早就已经参照后世做好了,而朝臣们要做的,就是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再加一些东西罢了。 这一天,群臣失去了斗志,彻底不想和李水硬来了。 当然了,或许以后会出现什么天大的好机会,还会有朝臣跳出来。 但是现在,他们是彻彻底底的怕了。 这些朝臣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觉得李水这家伙,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秘术,为什么能如此随意的操纵民心。 ………… 羊尾从皇宫中出来之后,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现在她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应该做什么? 应该回家吗?可是回家之后,会不会再被卖掉。 一想到再被卖掉的感觉,羊尾就不寒而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自己要在咸阳城活下来,绝对不能再回家了。 当初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来咸阳城吗?现在已经在咸阳城中了,那不是正好吗? 羊尾看着正在南方的太阳。 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我,羊尾,我发誓,一定要在这里活下去。蛇虫鼠蚁都能在这里活下去,我也一定能活下去。” 羊尾刚刚发完誓,忽然有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男人,鬼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了。 那男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可是羊尾啊?” 羊尾一愣,说道:“我是啊,你认识我?” 那人说道:“这几天在报纸上总是见到你。我眼力好,虽然只见过一次你的照片,但是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听说你的官司赢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羊尾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想要留在咸阳城,我想要赚钱。” 那人说道:“这个想法好啊。你想不想接受一些采访?只要说一些话,就能拿到钱。” 羊尾惊讶的看着这人:“有这等好事?” 那人说道:“有,当然有了,我就是咸阳城中有名的狗崽。” 随后,羊尾被请到了将军小报总部。 将军小报的记者听说是羊尾来了,全都热情的要命,又是端茶又是送水,还请羊尾吃零食。 羊尾看着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各色零食,心里面十分不安。 她稍微吃了一块,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但是更多的她也不敢吃了。 将军小报的人说道:“那咱们的采访就开始了?” 羊尾点了点头。 其实羊尾不知道采访是什么意思,但是真正进入到采访中之后,羊尾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采访就是闲聊天。 她和将军小报的人聊了几句,然后就结束了。 羊尾得到了一大笔钱。 将军小报的人最后说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愿望呢?” 羊尾说道:“我想要进厂,我想要去商君别院开办的纺织厂当女工。” 将军小报的记者,眼睛立刻湿润了:多么伟大淳朴的劳动者。 于是,这句话就变成了本体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 当然了,羊尾并不知道这些。 她带着钱,一脸茫然地找到了一个住处。 按照羊尾的经验,想要进商君别院开办的工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老家的大婶是这么说的。据说想要进去,必须是万中无一的人才才行。羊尾自认为不是。 于是她觉得,应该按照老家的人说的那样,找一个熟人带着进去。 但是这个熟人应该从什么地方找呢? 羊尾就暂时不知道了。或许……先观察一下情况,明天去商君别院门口试探一下? 反正得到了一大笔钱,未来一个月的生活是不用担心的。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 羊尾心中很激动,也很紧张,这天晚上,在咸阳城,在天子脚下,她带着笑意睡着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寻亲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杖,因为陛下说了,要在第八百杖打死施邬。 如果这一杖没有打死,那么就是违抗了君令。 陛下心情好,那一切好说,不予追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陛下心情不好,那掌刑官就完蛋了。 因此,所有人都紧张兮兮。 这时候,趴在地上的施邬睁开眼睛,虚弱的说了一句:“神乎其技。” 随后,他咽气了。 掌刑官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幸不辱命。” 周围的掌刑人都兴奋地拍手,说道:“厉害啊,厉害,大人真是厉害。” 掌刑官笑了笑,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 小宦官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刚才他虽然没有在近前,但是其实一直在偷偷地瞄着这里,时不时就看上一眼。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见,施邬是在第八百杖的时候被打死的。 更为难得的是,这八百杖的频率和黎刀一模一样。 正应了施邬的那句遗言:神乎其技。 小宦官冲掌刑官拱了拱手,说道:“大人真是厉害,小人佩服之至。” 掌刑官一脸谦虚,其实心中也有些得意。 小宦官对掌刑官说道:“我这便去禀报陛下了。” 掌刑官连忙应了一声。 当小宦官回到议政殿的时候,发现朝臣们正在审问古麦村的村民。 古麦村的村民战战兢兢,起初的时候,他们还不敢说实话,但是渐渐的,他们也搞清楚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于是开始指正村长,将村长的罪刑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而村长跪伏在地,起初的时候还在辩解,到后来的时候,连辩解都不辩解了,因为实在辩解不过来了。 他只能低着头,一个劲的说道:“恕罪,恕罪,饶命,饶命,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诸如此类。 小宦官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说道:“陛下,施邬已经被打死了。恰好死在第八百杖。而掌刑官的力道,一直都是一样的,可以称之为神乎其技。” 嬴政好奇的说道:“恰好似在第八百杖?如此神奇吗?” 当初嬴政规定第八百杖,只不过痛恨施邬这种做小动作的人罢了,并没有想着真的怎么样。 就算施邬在二三百仗的时候被打死,嬴政也不会把掌刑官怎么样的。 但是现在,竟然真的在第八百杖打死了,而且还是匀速打死的,这就让人震惊了。 嬴政看着村长,说道:“你相信世上有这种事吗?” 村长唯唯诺诺,说道:“皇宫不同凡间,这里应该会有很多神奇的事吧。小人卑贱如土,岂敢妄测?”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看样子你是深信不疑了。” 村长应了一声:“是,小人深信不疑。” 嬴政说道:“可是朕却有点不信,你看应当如何是好?” 村长:“啊?” 嬴政说道:“不如,在你身上试试?这次朕要亲自去看。” 村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遭遇一场严酷的刑罚了。 他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嬴政挥了挥手,说道:“拖下去。”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把村长拖下去了。 而嬴政摆了摆手,带着文物群臣,去了议政殿外,去了掌刑官的行刑场。 掌刑官现在还处于兴奋当中,周围不少人都围着掌刑官,一片恭维之声。 正在开心的时候,小宦官带着两个侍卫,侍卫提着村长,大踏步的走过来了。 小宦官说道:“大人,此人要受刑。” 掌刑官哦了一声,微笑着说道:“今日有不少人受刑啊。陛下对此人有什么要求吗?” 小宦官说道:“和刚才的施邬一样,八百杖。” 掌刑官目光一缩:“也是八百杖?” 小宦官点了点头。 掌刑官感慨的说道:“这可不容易啊。” 小宦官说道:“是啊,这次陛下会亲自观看,刚才你的神乎其技,陛下没有看到,这次想要见识一下。” 掌刑官立刻有点紧张了。 小宦官安慰掌刑官说道:“不要紧张,照常发挥就好。” 掌刑官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明白。” 这时候,嬴政带着文物群臣已经到了。 有小宦官给嬴政搬来了御座,有轮椅的朝臣,跟在后面坐着轮椅。 没有轮椅的,那就只能站着了。 隐隐的,轮椅还真的成为了地位的象征。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掌刑官。 掌刑官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木杖来。 他没有立刻落下去,而是仔仔细细的看着村长。 那新来的低声说道:“大人,不能怕啊,陛下看着呢,你如果怕了,咱们的脸就丢光了。” 掌刑官看了那新来的一眼,冷笑了一声:“我怕个屁,我告诉你,这叫望闻问切。” 新来的人说道:“这不是医者的话术吗?” 掌刑官说道:“好的话术,可以应用于不同的行业。” 随后,他喝了一声,打在了村长身上。 那新来的哎呦叫了一声,紧张的说道:“大人,你打重了,比刚才重多了。” 掌刑官说道:“所以,这就是我刚才为什么要望闻问切的原因了。村长和施邬能一样吗?” “施邬年纪比较大,而且这一辈子都养尊处优,他的抗击打能力是比较差的,所以需要轻轻地打,积少成多。” “但是村长不一样,村长年轻的时候,显然也是吃过苦的,就算现在富贵了,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也还没有改掉。” “你看他的皮肤,依然这么黝黑,你看他的双手,依然有老茧。对于村长这样的人,就必须要用力了。” “力气不够,是打不死他的。这样贫苦出身的人,生命力很顽强。就算打八百杖,养上几个月,很快又能活蹦乱跳了。” 新来的恍然大悟,说道:“想不到打人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小宦官将这话记下来了,告诉了嬴政。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神乎其技,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候,又有个声音说道:“因地制宜,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此人是仙学传人,深得谪仙真传啊。” 众朝臣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然后大家又发现,刚才那声音,其实是李水本人。 自己夸自己? 靠,真是不要脸。 不少朝臣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时候,掌刑官还在用恒定的速度打在村长身上。 起初的时候,村长谈笑风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很快,他就眉头紧皱,额头上的汗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 掌刑官没有开口,但是他在仔细观察,观察村长的状况。 李信有些惊讶的说道:“他的板子以相同的力道落下来,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吗?这怎么可能?”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你发现没有,他打人的时候,有一种东西是在变化的,就是他的速度。” “有时候快,有时候慢。他会根据村长的情况,调整节奏,给村长喘息之机。”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没想到打人还有这么多门道。”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好的掌刑官,都是用屁股喂出来的。若非之前季明天天挨打,咱们怎么能见到这样神乎其技的掌刑官?”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须臾间,板子已经打完了,在第八百下的时候,村长正好断气。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果然是神乎其技。” 掌刑官激动地向嬴政行礼。 还有什么比陛下的夸赞更能够鼓舞人心呢? 嬴政站起身来,打算回去。 这时候,李信说道:“首恶已除,还有跟着村长助纣为虐之人,怎么办?”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些人,就不累如此大费周折了。” 于是,自村长以下,村长的子孙,已经那伙土匪,全都被抓起来了。 至于羊尾和老牛等等清白无辜的人,被当场释放。 剩下一些有污点的村民,还要受到漫长的审问。 如果做的恶大过受的苦,还是要被抓起来的。 而嬴政回到议政殿之后,表明了态度,要群臣讨论,如何清算宗族,推行新政。 这一次嬴政没有和朝臣商议是不是应该清算宗族,而是直接让他们拿出方案,如何清算宗族。 朝臣们再也没有反对之声了,因为谁也不想做第二个施邬。 其实清算宗族的大框架,李水早就已经参照后世做好了,而朝臣们要做的,就是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再加一些东西罢了。 这一天,群臣失去了斗志,彻底不想和李水硬来了。 当然了,或许以后会出现什么天大的好机会,还会有朝臣跳出来。 但是现在,他们是彻彻底底的怕了。 这些朝臣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觉得李水这家伙,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秘术,为什么能如此随意的操纵民心。 ………… 羊尾从皇宫中出来之后,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现在她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应该做什么? 应该回家吗?可是回家之后,会不会再被卖掉。 一想到再被卖掉的感觉,羊尾就不寒而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自己要在咸阳城活下来,绝对不能再回家了。 当初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来咸阳城吗?现在已经在咸阳城中了,那不是正好吗? 羊尾看着正在南方的太阳。 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我,羊尾,我发誓,一定要在这里活下去。蛇虫鼠蚁都能在这里活下去,我也一定能活下去。” 羊尾刚刚发完誓,忽然有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男人,鬼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了。 那男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可是羊尾啊?” 羊尾一愣,说道:“我是啊,你认识我?” 那人说道:“这几天在报纸上总是见到你。我眼力好,虽然只见过一次你的照片,但是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听说你的官司赢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羊尾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想要留在咸阳城,我想要赚钱。” 那人说道:“这个想法好啊。你想不想接受一些采访?只要说一些话,就能拿到钱。” 羊尾惊讶的看着这人:“有这等好事?” 那人说道:“有,当然有了,我就是咸阳城中有名的狗崽。” 随后,羊尾被请到了将军小报总部。 将军小报的记者听说是羊尾来了,全都热情的要命,又是端茶又是送水,还请羊尾吃零食。 羊尾看着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各色零食,心里面十分不安。 她稍微吃了一块,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但是更多的她也不敢吃了。 将军小报的人说道:“那咱们的采访就开始了?” 羊尾点了点头。 其实羊尾不知道采访是什么意思,但是真正进入到采访中之后,羊尾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采访就是闲聊天。 她和将军小报的人聊了几句,然后就结束了。 羊尾得到了一大笔钱。 将军小报的人最后说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愿望呢?” 羊尾说道:“我想要进厂,我想要去商君别院开办的纺织厂当女工。” 将军小报的记者,眼睛立刻湿润了:多么伟大淳朴的劳动者。 于是,这句话就变成了本体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 当然了,羊尾并不知道这些。 她带着钱,一脸茫然地找到了一个住处。 按照羊尾的经验,想要进商君别院开办的工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老家的大婶是这么说的。据说想要进去,必须是万中无一的人才才行。羊尾自认为不是。 于是她觉得,应该按照老家的人说的那样,找一个熟人带着进去。 但是这个熟人应该从什么地方找呢? 羊尾就暂时不知道了。或许……先观察一下情况,明天去商君别院门口试探一下? 反正得到了一大笔钱,未来一个月的生活是不用担心的。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 羊尾心中很激动,也很紧张,这天晚上,在咸阳城,在天子脚下,她带着笑意睡着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大善人 羊尾一觉醒来,精神充沛。 旅店的老板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当然了,饭菜不是免费的。但是价格很公道,比出去吃便宜很多。 羊尾犹豫了一下,买了半份,吃了个半饱。 羊尾之所以吃个半饱,主要是因为这辈子就没吃饱过,在她看来,吃饱饭是很奢侈的事情。 如果哪一顿吃饱了,就意味着下一顿要挨饿了。所以在羊尾的认知当中,吃饱饭是一种罪过。 羊尾吃了个半饱之后,就问旅店老板:“请问,你认识古贤县的人吗?” 旅店老板想了想,说道:“认识,不过那人住了一段时间就走了。” 羊尾很是失望的说道:“走了?怎么会走了?” 旅店老板说道:“因为那人进厂打工了。” 羊尾惊讶的看着旅店老板:“哪个厂?” 旅店老板说道:“就是谪仙开办的纺织厂啊。对了,他也是个女人。” 羊尾感慨的说道:“她真是厉害啊,我真羡慕,真崇拜。” 旅馆老板愣了一下,说道:“她确实挺厉害的,但是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至于崇拜到这种地步吗?” 羊尾说道:“怎么不至于?那可是商君别院啊,是商君别院开办的工厂,那不是只有最优秀的人才可以进去的吗?” 旅馆老板愣了一会,然后对羊尾说道:“你是外乡人吧?” 羊尾点了点头。 旅馆老板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商君别院的工人,分成两个档次。第一等的叫做匠户,在这些匠户一般是终生制的,待遇很高,算是谪仙的自己人了。” “这些人忠心耿耿,可以为了谪仙赴汤蹈火。” “这样的匠户,才是最难当的。想要做匠户,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曾经跟着谪仙打天下。” “那时候谪仙还没有这么高的地位,刚刚来到咸阳城,刚刚得到陛下的赏识,得到了商君别院。” “然而得到商君别院不久,就被王氏家族针对。那时候的谪仙,真的是岌岌可危,十分危险了。” “但是有一些匠户,紧紧地跟在谪仙身边,并没有离开,后来谪仙赢了王氏,这些最初追随他的人,都成了匠户。此生算是衣食无忧了。” “第二种,就是有重大贡献的人。比如竹姑娘,比如项伯,他们各有各的才华,或者有专利。这样的人才,是可以获得与匠户一样的待遇的。甚至比匠户的身份更加高贵。” “除了这两种之外,其他的人就很难做匠户了。不过谪仙网开一面,又给了第三种人机会。” “这第三种人,没有什么技术,也没有什么技巧,他们无法进入商君别院的核心部门,只能在外围开办的一些工厂做事。”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些人想要进去的条件并不苛刻,一般情况下,只要身强体壮,人品过关就可以了。” 老板看了看羊尾,说道:“你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我看你的身体也还算壮实,应该不成问题吧?” 羊尾看着老板,半晌之后才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纺织厂打工?” 老板说道:“去纺织厂打工,很难吗?” 羊尾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但是又担心老板在骗她。 她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我如果想要去打工的话,我应该怎么做?” 老板纳闷的看着她:“怎么做?直接去报名就可以了啊,很难选择吗?” 羊尾心中大喜,说道:“那我应该去什么地方报名呢?” 老板说道:“你直接去商君别院,随便找个人问问,那些人很热情的,会帮你指路。” 羊尾千恩万谢,背着包袱走了。 他到了商君别院门口之后,发现这大门口富丽堂皇,十分豪华,于是小心翼翼的站在远处,不敢上前。 这时候,有人说道:“姑娘,你是来找人的吗?” 羊尾一回头,看见是一个摆摊的老伯。 羊尾摇了摇头,有些腼腆的说道:“不是,只是来随便看看。” 老伯呵呵笑了一声,对羊尾说道:“随便看看可以,若是有人邀请你照相,你可千万不要照啊,都是收费的。” 羊尾哦了一声,向老伯连连道谢。 老伯说道:“其实这话我不该跟你说的,断了人家的财路。但是不久前也有个姑娘,不明就里,在这里照了一张相,被收了不少钱,哭的很伤心,老汉我于心不忍,看到外地人就会提醒一句。” 羊尾说道:“多谢老伯了,你真是善心。” 老伯笑了笑:“也算是为自己行善积德了。” 羊尾看见真的有一些人,正站在商君别院门口照相。 这里似乎变成了游客的圣地,在这里照一张相,回到家乡之后,可以好好吹嘘一番。 羊尾问老伯说:“我想进纺织厂,你知道怎么去吗?” 老伯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说道:“那里有一个报名处,你去报名就可以了。报名之后会给你体检,体检完了就可以进厂了。” 羊尾好奇的说道:“人人都可以进吗?” 老伯说道:“大部分都可以进,除非身体格外孱弱,又或者有残疾的。毕竟人家开工厂,是要招人干活的。” 羊尾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她谢过了老伯,向工厂走过去了。 等到了报名处之后,羊尾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想要报名进厂。” 那人冲羊尾笑了:“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也是这里的工人,只是比你早来了几年而已。你叫我王姐便可以了。” 羊尾连忙叫了一声:“见过王姐。” 王姐笑了笑,说道:“要进工厂,先要体检,体检费一文钱,你有没有?” 羊尾连声说道:“有,有。” 然后她开始拿钱。 起初的时候,羊尾心中是有些抵触的,因为还没有挣到钱,现在就要交钱,这有点不太对劲啊,怎么感觉要被骗了呢? 但是转念一想,应该又不是这样。 毕竟,只是一文钱而已,就算被骗了,损失也不是太大。 这还主要是羊尾最近得到了一笔钱,否则的话,这一文钱她也是很心疼的。 王姐带着羊尾到了一间屋子里面,对她说道:“咱们的体检要开始了啊。” 羊尾嗯了一声。 王姐先量了她的身高,又测了他的体重。 然后翻开了一本书,让她看上面的图画:“这是什么?” 羊尾看见那书上有很多彩色的小方块,这些小方块组成了当中,有一些红色的方块是有规律的,组成了一只羊。 王姐说道:“这是什么?” 羊尾说道:“一只羊?” 王姐点了点头,又翻了一页,说道:“你看看这另一个图案是什么?” 同样是很多彩色的小方块。 王姐问羊尾:“这又是什么东西?” 羊尾看了很久,说道:“好像是一座房子。” 王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看看这个图案是什么?” 羊尾看了很久,说道:“这好像是一个小孩的样子。” 王姐满意了,把手关上了,然后对羊尾说道:“可以,你的这个眼睛没有问题,分辨色彩没问题。” 羊尾好奇的问道:“还有人分辨色彩有问题吗?” 王姐嗯了一声:“当然,有的人看到红色,会以为是绿色。” 羊尾恍然大悟,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王姐说道:“行了,咱们进行下一项吧。” 羊尾哦了一声。 王姐轻声说道:“你从哪里来啊?” 王姐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羊尾纳闷的问道:“我从古贤县来,王姐,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小?” 王姐微微一笑,说道:“很好听力也没有问题。” 羊尾:“……” 王姐又拿来一块怪模怪样的铁,对羊尾说道:“你举起来试试。” 羊尾哦了一声,把这些东西举起来了。 这东西很沉重,但是对于羊尾来说,想要举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王姐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羊尾说道:“你再用另一只手举起来。” 羊尾按照王姐说的做了。 王姐对羊尾说道:“你认识字吗?” 羊尾紧张的摇了摇头。 王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我们这里晚上有识字班,你想要上的话,晚上尽管来听就可以了,不收钱。” 羊尾点了点头。 王姐对羊尾说道:“行了,你的体检过关了。今天就可以来上工了。” “我们这里上工,管吃管住,会发给你一套工装,不过要爱惜啊,三个月才发一套。” 羊尾惊讶的看着王姐,震惊的说道:“三个月就能有一套新衣服吗?” 王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忘了?我们这里是纺织厂,布料有的是。” 羊尾使劲点了点头。 王姐带着羊尾领了衣服,分了宿舍,带着她熟悉了食堂。 然后又把她领到了厂房。 羊尾看到厂房之后,顿时吓了一跳。 她看见厂房之中有很多轰隆隆的大机器,这些机器被蒸汽机带动着,昼夜不息的转动着。 在这种地方,机器是主力,而人却变成辅助了。 王姐叫来了一个人,对羊尾说道:“你带她熟悉一下工作。这里的工作很简单,用不了一天就能熟悉了。这个姑娘很聪明的。” 那人应了一声,很热情的带着羊尾走了。 实际上,羊尾只用了一刻钟就熟悉了工作流程。 毕竟……这工作太简单了。 羊尾发现这里的工作根本不是正经的织布,只是动动扳手,推推小车之类的罢了。 羊尾有些感慨,说道:“这种工作,恐怕是傻瓜都做得来吧?” 旁边那女人微微一笑,说道:“很正常,谪仙说了,仙境就是这样的。要大家不要出太多的力气,却能衣食丰足,天下安康。” 羊尾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干了一下午,终于下工了,然后去食堂吃饭。 两菜一汤,不限量,但是不许浪费。 羊尾觉得自己到了天堂,她第一次痛痛快快的吃饱了。 当羊尾心满意足的走出食堂的时候,看见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还没有落下去。 按照王姐的说法,现在她已经下班了,不必干活了。 可以去宿舍里面睡大觉。也可以去咸阳城中逛街。 羊尾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了。 这时候,旁边忽然咔嚓一声,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 羊尾惊讶的扭过头去,看到是将军小报的记者。 记者微笑着说道:“羊尾姑娘,你真的来做纺织工人了?” 羊尾说道:“是啊。” 记者说道:“其实,你现在是咸阳城中的名人了。如果你想要做其他的事情,挣的钱更多,也更轻松。就像以前一样,接受一些访谈,聊聊天就能有钱。” “你为何要来这里做纺织工人呢?” 羊尾说道:“那样来钱确实是快,但是我心里不踏实,我觉得还是做纺织工人好。用自己的劳动换钱,我心里踏实。” 记者对羊尾说道:“真是令人敬佩啊,想不到商君别院一个纺织女工,竟然有这样的见识。” 这时候,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人,一脸和蔼的看着羊尾。 这人是一个老头。 羊尾看着这老头,犹豫良久,然后说道:“你是不是……苍夫大人?” 苍夫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只是谪仙不嫌弃,让我做一个管家罢了。” 苍夫对羊尾说道:“最近有几个年轻人向我提建议,希望你做纺织厂的代言人,你想不想做啊。” 羊尾愣了一下,好奇的问道:“这个代言人,是什么意思?” 苍夫说道:“代言人,就是一个做宣传的人。告诉天下其他的女子,可以来这里打工。” 羊尾一听这话,顿时动容,她连连点头,说道:“我愿意,我愿意。”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经历的苦难,又想起来自己做了这个代言之后,也许可以拯救更多的女子。 顿时,她心中一热,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下来了。 羊尾忽然发现,自己做代言,简直是在行善事。 第八百二十五章 天下焕然一新 记者对羊尾说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就来拍一张照片。照片拍好之后,我再给你想几句话。很简单的。” 羊尾忽然说道:“不对啊,我这照片,不是应该给商君别院做代言吗?” 记者说道:“是啊,是给商君别院做代言。” 羊尾说道:“既然是给商君别院做代言,怎么让将军小报来拍照片吗?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记者干咳了一声,说道:“论拍照,我们将军小报更专业,所以商君别院就把这个任务交个我们了。” 羊尾哦了一声:“是这样吗?” 随后,记者让羊尾拍照。 羊尾站在一排大机器面前,有些腼腆的露出笑容来。 记者说道:“一二三,笑。” 羊尾努力的笑。 然后,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照片完成了。 记者对羊尾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羊尾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什么话想说?我能有什么话想说?” 记者说道:“就是,振奋人心的话,号召姐妹来这里打工的话。” 羊尾想了想,说道:“我到了这里之后,觉得自己是个人了,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再也不会担心别人欺负我了。” 羊尾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了,她很激动的说了很多话。 记者点了点头,对羊尾说道:“好了,可以了,我都了解了。” 羊尾有些茫然的说道:“你了解了吗?” 记者嗯了一声:“我都了解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羊尾哦了一声。 其实羊尾根本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休息,咸阳城对她来说很陌生。 她对咸阳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这种畏惧源自于自卑。 羊尾思考了很久,最终觉得去宿舍里面睡觉。 当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另外几个女孩已经回来了。 她们和羊尾年龄相仿,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起初的时候,羊尾还有点腼腆,但是她很快发现,这些女孩和自己一样,都是善良人。 于是,她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当然了,这些女孩对羊尾也有很多好奇,因为羊尾曾经去过皇宫,这样的经历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于是,靠着这独特的经历,羊尾成为了宿舍楼里面的名人。 这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关注和关爱。 很快,羊尾彻底的爱上了这里,再也不想回家了。 ………… “回家?她还敢回家?如果她赶回来,我一定要打死她不可。”羊尾的父亲愤怒的说道。 古麦村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据说羊尾把所有人都告了,那些村民都被抓到咸阳城去了。 至于到了咸阳城,发生了什么事,羊尾的父亲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名声在村子里有点不好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很不懂事的女儿,嫁到人家家里面之后,居然把夫家给告了,于是大家觉得,羊尾的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 以前这老头还和一些人交好,现在这些人都不怎么爱和他来往了。 老头很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能每天呆在家中咒骂自己的女儿。 这一天,村长来了。 老头看见村长之后,面色阴郁的说道:“又怎么了?” 村长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来恭喜你了。” 老头说道:“恭喜我什么?” 村长笑呵呵的说:“村子里面商议了一下,我们觉得,你住在这里,影响我们的声誉。” 老头恼火的说道:“我影响你们什么声誉了?”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村子里面,有不少人都在外面做一些小生意。” “有点卖一双鞋垫,有点卖一个草帽。养家糊口,很是不容易啊。” “但是他们一听说是咱们村出来的,都不喜欢买了。因为人人都知道,咱们村出来了一个羊尾。” “就是你女儿,把自己的夫家都买了,老百姓接受不了啊。觉得咱们村的人都是蛇蝎心肠,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你看看,这让咱们怎么办?” 老头说道:“所以呢?” 村长说道:“所以,我呢商议之后,打算让你去别的地方生活。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告诉其他人,咱们村现在只剩下好人了。” 老头差点气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剩下好人了?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不是我觉得你是不是坏人,关键是……百姓觉得你是坏人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就只能搬走了?” 村长嗯了一声:“只能搬走了,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其实你搬走也好,换个地方,隐姓埋名,谁也不认识你,谁也不会欺负你。” “你如果死皮赖脸,一定要留在这里,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你觉得呢?” 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好,好,那我便搬走好了。” 他嘴上答应的很痛快,其实内心十分悲愤。 明明是自己家,现在却要搬走,这是何等的屈辱? 但是老头忍下来了,因为他不搬走,村长有的是办法让他搬走,到那时候,连最后的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村长对老头的表现很满意,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尽快搬家吧。” 老头问道:“有安置费吗?” 村长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老头:“你刚才说什么?” 老头说道:“我搬家了,搬到了陌生的地方,我如何生活?你们应该给我钱,让我有办法活下去。” 村长想了想,说道:“这个也简单,我就给你一笔钱好了,钱不多,但是也够用了,就给你五千钱怎么样?” 老头顿时了愣了一下。 他吃惊的不是钱太少,而是钱太多了。 其实五千钱,也不算什么,可关键是,比老头想象的要多的多了。 老头对村长说道:“好,五千钱可以,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村长纳闷的说道:“还收拾什么?不用收拾了。你的房屋器具田地,全都变卖了,折价五千钱。” 老头顿时勃然大怒:“你们凭什么卖我的田地?” 村长淡淡的说道:“凭什么?你自己想想看,你们一家,给咱们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卖你们的田地还债,那还是便宜你们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扫把星,我们早就飞黄腾达了。” 老头沉默了。 村长淡淡的说道:“行了,不用再争论了,你立刻给我走。” 老头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五千钱走了。 路上的时候,他在思索要去什么地方。 五千钱,其实不算多,也不算少。可是没有了地,没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老头有些生气,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竟然落到这步田地。这居然还无家可归了?这都是那个扫把星女儿给害的啊。 老头一边懊恼,一边向镇上走去。 一般情况下,没有了土地的农民,都去了镇上。 因为镇上打工的机会比较多,可以勉强活下去。 当老头来到镇上的时候,看见墙上贴着一张纸,纸上面有一张大幅的照片,分明就是羊尾。 老头看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心想:怎么又看到这个扫把星了?怎么她都被贴到墙上去了?难道被官府通缉了吗? 老头思索了一会,就摇了摇头离开了,现在他可不敢表现出来任何认识羊尾的意思来。 万一被人知道了,他和羊尾认识,那么人家会不会把他也抓走?毕竟父债子偿,女儿做的孽,父亲也确实有一定的连带责任。 老头找了一家饭馆,问人家能不能留下来打工。 那饭馆比较忙,对老头说道:“可以,工钱每天十钱。管吃不管住。” 老头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连忙答应了,然后就在后厨洗碗。 当老头正在兢兢业业,辛辛苦苦洗碗的时候,将军小报也传到了羊尾出生的村子里面。 其实他们消息滞后,他们得到的报纸已经是几天之前的了。 村长拿着报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哎呦呦说道:“了不得了,咱们村子里面,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大人物啊。” 那些不识字的村民纷纷围上来,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村长说道:“你看看这内容。这里面说,羊尾做了代言人,号召天下间的女子,去商君别院打工。” “你看见这大标题没有?咱们工人有力量。这是羊尾的名言啊。经将军小报,已经传遍天下了。” 周围的人都纷纷感慨,说道:“真厉害啊。” 村长嗯了一声:“是啊,真厉害啊。” 有人说道:“那羊尾现在……还会回来吗?” 村长说道:“回来个屁,人家现在是大人物了。和谪仙谈笑风生的大人物,人家怎么会回来咱们这个小地方?” 周围的人都有些失望,说道:“羊尾补回来,那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村长想了想,说道:“那倒也不一定,你们想想,羊尾虽然不回来了,但是咱们这里,始终是她的家乡。” “咱们可以利用她的身份,做一些文章。比如,咱们每个人出去的时候,都带上一张报纸,告诉别人,咱们是羊尾的同乡。” “羊尾不是给谪仙所广告吗?咱们就借他的力,让羊尾也给咱们做做广告。” 周围的人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然后,有个村民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羊尾她老爹,刚刚被我们给赶出村了,我们是不是把人给找回来?” 村长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得找回来,应该找回来。现在仔细想想,咱们当初做的其实是有些过分了啊。” 周围的村民都连连点头,一脸认可的样子。 于是,村长安排了一些村民,四处打探老头的下落。 ………… 与此同时,羊尾正在接受采访。 自从做了商君别院的代言人之后,羊尾的采访就变得多了起来。 但是这个羊尾有些怪癖,一定要当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才接受采访。 因此,今天又是在吃晚饭的时候,羊尾接受了将军小报的采访。 将军小报的记者说道:“听说你经历了一番磨难,我们很好奇,在这过程中,你没有向自己的家人求助吗?” “在磨难结束之后,你为什么选择留在咸阳城,而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去见自己的家人呢?” 羊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回到故乡,为什么要回到故乡?故乡有什么好的吗?” 将军小报的记者愣了一下,说道:“我们谁不想回到故乡呢?故乡有我们的亲人。故乡有我们想要守护,和可以守护我们的人。” 羊尾淡淡的说道:“但是我的故乡,没有守护我的人。我今天落到这步田地,就是被故乡人给害的。我家乡的人,将我卖到了古麦村。” “你说,我敢回去吗?我回去之后,只不过是再被卖一次罢了。” 记者一脸惊讶的看着羊尾:“你是被自己的亲人卖到古麦村的?” 羊尾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记者颤抖着问道:“可是……可是……是谁卖的你?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羊尾说道:“我的父亲还在,就是他把我卖过去的。” 记者很有采访经验,但是到现在,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而羊尾淡淡的说道:“我想给所有的姑娘提个醒,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的至亲就不会伤害自己了。” “其实,人这一生中,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亲朋好友。而这些亲朋好友,往往是伤害自己最深的人。” 记者缓缓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记者在采访了古麦村的村民,求证了一番之后,连夜写了一篇稿子。 稿子的题目就叫:震惊!商君别院代言人的血泪控诉! 不用看内容,只看标题就是爆款了。 当天将军小报的销量再创新高。 第二天,这些报纸开始蔓延到整个天下。 一些偏远的小镇上,有善良的乡绅买来了报纸,贴在了墙上,供识字的百姓获得消息。 这个消息羊尾的父亲也看见了。但是这老头没有在意,因为他不识字。 第八百二十六章 来回折腾 羊尾的父亲现在已经能体会到打工人的快乐了。 老头每天工作十个小时,除了刷盘子就是刷盘子。 这工作在别人看来,或许十分单调,但是在老头看来,却是美不胜收,难得的好事。 毕竟……刷盘子不需要风水日晒,简直是个美差。 当然了,给人打工也不是什么绝对的绝顶美事,有时候干活慢了,老板也会训斥几句。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难为情。 但是像老头这样的普通人,这样普通的穷人,他们其实已经习惯了被训斥了。 不就是被骂吗?这一生当中,谁还没有被骂过? 因此,老头在这里干的很开心。 与此同时,村长正带着人到处寻找老头。 幸好大秦完善了验传制度,因此村长大概确定,老头应该没有出镇。 所以村里面的壮劳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镇上寻找,另一部分在各个村庄寻找。 这一日,村长正在街上走来走去,忽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将一大盆泔水,倒在一辆小推车上面。 然后,这人提着泔水桶回去了。 村长敏锐的认出来,这人就是老头。 但是他又有点怀疑自己,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太想要见到他了,所以认错了。 村长犹豫了一会,就走到了饭馆当中。 饭馆生意很好,做的都是家常菜,村长坐下来了。 那人问道:“你要什么菜?” 村长说道:“最便宜的是什么?” 小二说道:“最便宜的……清水便宜,不要钱。” 小二这是在讽刺村长。 没想到村长说道:“清水好,我这几天有点上火,给我来一碗清水。” 小二:“……” 没想到,天下间竟然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店长说了,来的人都是客,也许哪天这客人就发达了。 于是,小人给村长端了一碗水。 村长咕嘟咕嘟全喝了,然后对小二说道:“再来一碗。” 小二:“……” 第二碗到了。 村长又说:“再来一碗。” 小二幽幽的说道:“一碗水不要钱,可是你总这么喝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村长微微一笑,说道:“我跟你打听一个人,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三蛋的人?” 小二愣了一下,说道:“三蛋?好熟悉的名字啊。” 这时候,有人说道:“就是三蛋嘛,不是新来的杂役吗?” 小二恍然大悟,说道:“没错。没错,新来的杂役叫做三蛋。” 村长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了。” 小二问:“你找三蛋有事?” 村长说:“没事,我记错了,我要找的是四蛋。” 小二:“……”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人是不是有病? 其实,三蛋就是羊尾老爹的名字,但是村长不想这么快就让老头知道全村人正在找他,村长想给他一个惊喜。 于是,村长撒了个谎。 小二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老伯,你还有事吗?” 村长说道:“再给我续一碗水。” 小二:“……” 他叹了口气,给村长端了水。 村长喝完水之后,冲小二抱了抱拳,然后离开了。 小二有些无语的看着村长离开的方向,心想: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人嘛。 ………… 村长离开了小店,立刻把全村的壮劳力都召集起来了。 那些人听说发现了老头的踪迹,都十分兴奋,纷纷问道:“他当真在那小店里面?” 村长嗯了一声:“应该错不了,而且应该是在刷盘子。” 这些人说道:“那我们赶快把他接回去吧。现在羊尾已经成了名人,咱们再把她老爹接回家,这就是一块活招牌啊。” 村长说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过有件事你们不要忘了,当初他可不是自愿离开的,而是被我们给赶走的。” “如今我们要他回来,他会不会心中有怨气?会不会拒绝我们,甚至会不会借着羊尾的名气,登报纸骂我们?” 村民一愣,然后纷纷说道:“村长考虑的周到啊,我们觉得这个很有可能。” 村长说道:“所以为今之计,我们要想个办法,要争取他的原谅。据我估计,现在三蛋还不知道羊尾已经出名的事情。” 村民们纷纷疑惑的说道:“不至于吧?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他还不知道?” 村长说道:“你们可别忘了,三蛋本人是不识字的。而且他整天呆在店里面刷盘子,这些是他很有可能不知道。” 村民嗯了一声:“确实有这个可能,否则的话,羊尾已经出名了,他三蛋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刷盘子?” 村长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他对众人说道:“因此,我想了个办法。我们一块出资,办一桌酒席,然后把三蛋请过来,好好的恭维他一番。” “如果他得了面子,原谅我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村民说道:“如果他不原谅我们呢?” 村长呵呵说道:“现在他是名人了。如果他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相信老百姓也会觉得这个人太小气。到那时候,他也得不得不原谅我们。” 村民们都竖了竖大拇指,十分敬佩的说道:“村长厉害啊,村长说得对,村长就是有办法。” 随后,村长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去做事吧。” 众人都应了一声。 ………… 一刻钟后,村长又回到了刚才的小店。 店小二没好气的说道:“老伯,你又口渴了?”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次不是口渴,这次是饿了。” 店小二说道:“口渴的话,我们有水和,你要是饿了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村长说道:“怎么没有办法了?你们这里不是饭馆吗?” 店小二说道:“我们这里是饭馆不假,但是所有的饭菜都是要钱的。” 村长干咳了一声,说道:“没关系,这次我带钱来了。” 随后,村长给了店小二一串铜钱:“好酒好菜都呈上来。” 陆陆续续的,村民都到了,村长一伙人被请到了一个包间当中。 酒菜很快上齐了,但是谁也没有吃饭。 村长把店小二叫来,说道:“去你们后厨,把三蛋叫来。” 店小二纳闷的看着村长,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要找的人是四蛋吗?” 村长哦了一声:“刚才我记错了,其实我要找的人是三蛋。” 店小二:“……” 这人有病吧?找人还能记错了名字?而且这名字就两个字,这也能记错了? 店小二摇了摇头,然后去了后厨,对三蛋说道:“有人找你。” 三蛋有点纳闷,问道:“是什么人找我?” 店小二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有人找你,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三蛋哦了一声,跟着店小二到了包间。 他一看见村长等人,立刻扭头就要走。 村长连忙一挥手,有两个村民抓住了三蛋的胳膊。 店小二一看这架势,顿时有点害怕,心想:这莫不是来寻仇的? 然后,他悄悄的溜走了。 三蛋有些悲愤的说道:“村长,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离开村子了。” 村长微微一笑,说道:“三蛋啊,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三蛋一愣,说道:“什么误会?” 村长说道:“现在咸阳城中,流传出来了几句顺口溜。说人生在世,有四大喜事。” “第一件叫,久旱逢甘露。第二件叫他乡遇故知。第三件叫洞房花烛夜。第四件叫金榜题名时。” “咱们这是第二件好事啊。在这他乡遇到了故知,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呢?” 三蛋幽幽的说道:“我听不懂我这些屁话,我只知道你们把我从村子里赶出来了。” 村长站起来,对三蛋说道:“这个,确实是我不对了。我小人之心,做的不够好,对不起你。这个我承认。今天,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怎么样?” 随后,村长端起酒杯来,向三蛋举手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其他的人都端起酒杯来,对三蛋说道:“我们向你赔罪。” 三蛋有点恍惚,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怎么身边的人,都变得这么友善了? 村长拍了拍三蛋的肩膀,说道:“来来来,快坐下吧,这桌酒席就是用来给你赔罪的,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以后,村子里面始终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三蛋心里暖洋洋的。 他迷迷糊糊的坐下了,问村长说:“这……都是真的?” 村长说道:“你看看,这还有假吗?” 三蛋又说道:“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忽然对我这么好?”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当初为了全村人的生计,我们把你赶走了。” “可是后来,我们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你,因此心中十分歉意。”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反正我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啊。” 村长给三蛋倒了一杯酒,说道:“实际上,当天晚上我就后悔了,我想要把你找回来。亲自想你承认错误。” “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很多地方,机缘巧合,我们发现你在这里。” “于是,我们马不停蹄的全都赶来了,想要摆下一桌酒席,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三蛋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村长的态度他还是很开心的。 于是,宾主尽欢。 三蛋感觉自己的人生忽然变得美好起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 三蛋很快有些迷糊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忽然,有个村民急匆匆的跑进来了,对村长说道:“村长,我买了一份报纸。” 村长纳闷的说道:“买报纸?买什么报纸?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 村民说道:“村长你看看,这报纸上说,羊尾又接受了一次采访,采访的内容,好像提到了我们村。” “我不认识字,只是听人说了句,就连忙买了一份,让你来看看。” 村长看了一眼,说道:“做得好,这样重大的消息,确实不应该吝啬那一份报纸钱了。” 然后,村长打开报纸了。 依然是将军小报,羊尾依然是头版头条。 加粗加黑的大标题这些:蛇蝎父母,警惕你身边的亲人。 下面的内容,村长大概看了一遍,发现全都是在骂三蛋。 三蛋怎么虐待羊尾,怎么不许羊尾去打工,怎么把羊尾骗到了古麦村家人。 总之,看得人简直是天怒人怨。 村长看完之后,一脸阴郁。 周围的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问道:“村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村长淡淡的说道:“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咱们这顿饭恐怕吃不下去了。” 随后,村长把报纸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村民们面面相觑,担忧的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现在三蛋的名声恐怕已经臭不可闻了。如果我们把他接回去。岂不是……” 村长嗯了一声,说道:“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三蛋回去。我们得和他划清界限。从此以后,三蛋是三蛋,我们是我们。” “如果羊尾想要回乡的话,我们是欢迎的。如果是三蛋的话,那就有多远滚多远吧。” 村民们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村民对村长说道:“可惜啊,咱们今天的酒席,白白花了这么多冤枉钱。” 村长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也未必。好了,诸位先随便吃一点。等吃完了之后,我们就悄悄地离开。” “不用全部离开,分批走,静悄悄的。” ………… 一个时辰后,三蛋酒醒了,发现桌上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当他摇摇晃晃从包间中走出来的时候,店小二扶住他了。 小二一脸好奇的问道:“三哥,刚才那些人,是你什么人啊?” 三蛋愣了一下,说道:“是我同乡啊。” 小二冲三蛋竖了竖大拇指:“你对你同乡真是没的说。对了,你的饭钱已经算清楚了。因为你们点的菜都比较贵,所以价格稍高。一共是一千五百钱。” 三蛋:“……” 啥玩意?我付钱?真是岂有此理。 第八百二十七章 真正的为民请命 三蛋对小二说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是他们请我吃饭,怎么让我付钱?” 小二淡淡的说道:“没有弄错,他们说的清清楚楚,就是你付钱。” 三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耐着性子对小二说道:“你想想清楚,我一个洗盘子的,我疯了吗?请这么多人吃饭。” 小二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疯了?反正你确实请这么多人吃饭了。” 三蛋愤怒的叫了一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小二说道:“我当然有证据了,刚才我开门上菜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你和那老头说,你们两个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既然是亲兄弟,他们吃的饭,你不应该结账吗?而且他们走的时候,亲口跟我说了,是你来结账。” 三蛋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对小二说道:“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我这是被人算计了。” 小二翻了翻白眼,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人算计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关心,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给钱。” 三蛋说道:“你要多少钱?” 小二说了一个数字。 三蛋算了算,对小二说道:“我没有那么多钱,你还是把老板叫来吧。” 很快,老板到了。 在一番争执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三蛋给老板继续干活,半年内不收工钱,在这期间,老板管吃管住。 于是,这件事总算是说定了。 而三蛋也明白了,自己是被人给坑了。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的乡亲们,竟然如此蛇蝎心肠。 把自己从村子里赶出去也就算了,即便这样也不放过自己,竟然那还要追到这里来,白吃白喝,让自己背上了一身的债务。 三蛋忽然仰天长啸:“天下间,竟然有这等人吗?” 现在他对邻居们,除了恨意,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 当然了,三蛋也是有心无力,就算再很乡亲们,又能怎么样呢? 他已经被老板给看管起来了,没事的话不能外出,毕竟还要打工还债。 与此同时,那些村民都一脸庆幸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村民对村长一脸恭维的说道:“还是您老人家有办法啊。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这顿饭白请了也就算了,还要白白背上骂名。万一让人知道,我们和那家伙是一个村子的,那岂不是完了吗?” 村长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露出马脚,以后一定要和三蛋撇清干系。” 众人都使劲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村子里面,从车上跳下来几个衣饰整洁的人。 村长好奇的问道:“这是……这是什么人?” 那些人看见村民之后,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好啊。” 这是咸阳城中最流行的问候语,据说发端于商君别院。 那些村民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全都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说道:“见过诸位大人。” 这些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们是将军小报的记者。” 村民一脸茫然,有点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村民虽然没有听懂,但是也知道这些人是大人物,所以面对他们的时候,恭敬而且拘谨。 这些记者拦住了其中一个村民,微笑着问道:“你们和羊尾,是不是同乡啊?” 这村民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是同乡。” 记者又说道:“那你们对他了解吗?” 这村民有点犹豫。 记者拿出一小串铜钱来,说道:“这是你的信息费。” 这村民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道:“了解,了解。” 记者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此人有什么特点,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这人想了想,说道:“这人名字叫是三蛋。原因其实挺奇怪的,是因为小时候,有一次大家去掏鸟窝。结果掏鸟窝的时候,鸟窝里面有一颗蛋。” “那时候比较贫穷,大家很少吃到鸡蛋,所以看到鸟蛋的时候,都十分的想要,在争执过程中,三蛋就把鸟蛋含在嘴里了。” “其实要知道,鸟蛋这东西,大家都是舍不得吃的,包括三蛋也是。他其实是想含在嘴里,等逃跑之后再吐出来。” “结果当时场面比较混乱,三蛋没有忍住,就把鸟蛋给吞下去了。” “等他吞下去之后,大家狠狠的揍了他一顿。然后……他就得了一个三蛋的外号。” 记者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他吞了三个鸟蛋吗?” 村民说道:“没有啊,只吞了一个。” 记者纳闷的说道:“只吞了一个,为什么要叫三蛋呢?” 村民脸上露出蜜汁微笑来:“你觉得呢?” 记者:“……” 有个记者反应比较快,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件事不是太重要,我们只要知道他叫三蛋就可以了。” 他对那村民说道:“这三蛋,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村民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这些大人物是三蛋的朋友还是敌人,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三蛋嘛……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是个老实人。” 那些记者刷刷的记下来:邻居说,三蛋是个老实人。 村民好奇的问记者:“你们是坐什么的?” 记者说道:“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是记者,是专门来调查三蛋的情况的。” 村民哦了一声,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了,村长曾经给我们看过一份报纸,上面曾经写了羊尾的一些事情。” 那些记者笑着说道:“不错,羊尾的事情,也是我们报道的。” 村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那我就明白了,那我就明白了。” 村民确实明白了。 看样子,这些记者和羊尾是一伙的,而谁不知道羊尾和自己的老爹势同水火? 也就是说,这一次得说一些三蛋的坏话才行。 于是村民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三蛋不是好东西。” 记者们好奇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村民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块约好了,去看人家洗澡。” 记者纳闷的看着村民:“看人家洗澡?为什么要看人家洗澡?洗澡有什么好看的。” 村民干咳了一声,说道:“男人洗澡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看的是女人洗澡。” 记者顿时恍然大悟。 村民说道:“本来墙上有一个小孔,我们是约好了的,一人看一会。看完之后,要轮流着来。” “谁知道三蛋这家伙,竟然趴在墙上看起来没完了。我们怎么拽他他也不肯下来。不肯下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威胁我们,说我们再要拽他的话,他就叫出声来,让我们所有人都看不成。” 记者:“……” 村民说道:“这个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坏吗?” 记者干咳了一声,说道:“好像……倒也可以了。不过,你们还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更严重一点的?” 村民想了想,说道:“还有,秋收的时候,他曾经偷偷去割别人家的宿麦。” 其实,割宿麦这种事,不是三蛋干的,是另外有人干的。 但是村民管不了那么多了,记者喜欢听,他就要说,说得越多,让这些记者越满意越好。所以,别人干的坏事,都安到了三蛋身上。 记者们则有点失望,怎么说了半天,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于是他们问村民:“你们这个……你们知不知道,三蛋曾经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的事情?” 村民愣了一下,说道:“原来你们是来问这个的?” 记者点了点头。 村民哦了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记者愣住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村民说道:“这当然没什么了。你想想,咱们这里穷困潦倒,一年能赚多少钱?现在的彩礼这么高,家里有个儿子,如何娶得上媳妇?” “唯一能赚钱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收一大笔彩礼,然后给儿子娶媳妇了。” “这不是很正常嘛?这怎么算是卖女儿呢?” 记者们纷纷在纸上记下来:这里的村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习以为常。 有记者对村民的理论有些不服气,说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不收那么高昂的彩礼,你们的儿子娶媳妇的时候也不会太困难了。” 村民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如果不收彩礼的话,你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钱呢?万一女儿嫁过去之后不快活怎么办?” 记者愣了一下,说道:“原来,你们还关心过自己的女儿?” 村民说道:“当然关心了,我们也希望女儿找一个好人家嘛。” 记者沉默了一会,对村民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既然生儿子是赔本的买卖,生女儿是赚钱的买卖,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就生女儿好了?为什么还要生儿子呢?” 村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生女儿,表面上看起来是赚钱的买卖,其实生儿子才是呢。” “生儿子只有在娶媳妇的时候比较艰难,但是儿子一旦长大成人,那可是很大的劳动力啊。” “无论是耕田还是徭役,都是一把好手。除此之外,只要家中的男孩多了,在村子里面就可以横着走了,无人敢惹。” 记者哦了一声,说道:“这样吗?” 村民说道:“当然是这样了。除了这一点之外,万一自己的儿子有其中一个有了本领,那么这一家都可以光宗耀祖了。” “女儿有什么用?女儿能考科举吗?女儿能打仗吗?所以女儿就是给别人养的。” “我听说,外面有些达官贵人,一直说什么男女平等。其实在咸阳城中,男女或许能平等,但是在我们这种小地方,是万万不可能的。” “在我们这里,男女想要平等,首先要做到一件事,就是男女给家中带来的收益是一样的,否则的话,男女怎么平等?难道一声令下,男女就平等了?” 记者们不由得点了点头,觉得这村民说的颇有道理。 有记者好奇的说道:“看你侃侃而谈,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令人敬佩,你是不是本村的村长啊?” 那村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村长。” 记者说道:“不是吗?” 村民说道:“我只是思考这些问题很多年了,思考了半辈子了而已。村子里面的事情很少,我没事的时候就会想这些。” “人这一辈子,只想一件事,怎么也能想清楚一些东西了吧?”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记者采访了其他的人。 羊尾的事情,三蛋的事情,他们问了不少。 但是收集到更多的,是农村当中重男轻女的问题。 这些记者忽然觉得,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更重要的信息。原来在广大的农村当中,这些穷苦人有自己的一套生存逻辑。 这一套生存逻辑,也不能说是错的。只能说,他是时应当下生存环境的产物。 记者们把收集到的材料,连夜送回到了咸阳城。 至于村长,听说记者已经走了,遗憾的连连跺脚,其实他有一肚子话要说。 怎么怎么感谢朝廷,怎么怎么忠于皇帝。 可惜,记者没有采访到他,白白错失了这样的好机会。 ………… 这一天,将军小报又刊载出来了爆款文章。 朝中大臣看了之后,无不点头赞同。看来天下间的事,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圣人的言论,总是寥寥几语,好像天下太平,垂拱而治就可以了。 其实那样的治理方式,只是勉强让百姓活下去,勉强让皇权和贵族暂时平安罢了。 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底层人的生活状态,没有关注过他们的生存逻辑。 现在,有人关注到了。 现在,这些朝臣觉得自己的眼界开阔了。 他们开始思索,什么算是真正的为民请命。 第八百二十八章 胡编乱造 “三蛋,听说你们村出名了?”有人对三蛋说道。 这些人和三蛋混熟了,也渐渐的知道了一些他的底细。 虽然三蛋从来不说自己的来历,但是言行举止,风言风语,他们还是知道了一些。 三蛋低头洗盘子,对这些话不闻不问。 有些人说道:“听人说,你是羊尾的老爹?真的假的?” 三蛋还是不说话。 又有人说道:“听人说,你是把羊尾卖到古麦村了?后来羊尾受了那么多苦,都是你害的?” 三蛋还是不说话。 那人又说道:“据说现在羊尾在咸阳城中安家落户了。赚了不少钱,还认识了谪仙那样的大人物。” 三蛋依然没有说话,不过双手紧握,看起来是有些不开心了。 这人说道:“三蛋,你有没有想过去咸阳城?进了咸阳城之后,你可以找你的女儿,哪怕向她道个歉呢?也许将来可以飞黄腾达也说不定。” 三蛋终于开口了。他幽幽的说道:“关你屁事。” 这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快的对三蛋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看得起你,才跟你说这些话的,你如果不识好歹,可就不要怪我了。” 三蛋呵呵笑了一声:“滚蛋吧你。” 这人恼火的说道:“行,我看你就在这里洗一辈子的碗吧。” 三蛋没说话,闷着头继续洗碗。 这个贱人已经骚扰三蛋有段时间了,这一天,三蛋终于忍不住了。 其实这家伙和三蛋一样,也只是一个伙计罢了。只不过此人来这里比三蛋早了一点点,所以处处以前辈自居,整天对三蛋指指点点。 以前三蛋对这人还算客气。但是自从三蛋欠下一大笔钱之后,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大不了,让老板把他辞退啊,反正在这里打工也是白干活。 抱着这样的心思,现在三蛋的生活很有意思。 整天闷头干活,谁敢来犯贱,一律骂回去。 当然了,这样的日子只是表面现象,三蛋其实心中很难受。 自己的女儿在咸阳城发家致富,自己却没有脸面去见她。 这……唉,真是一言难尽。 就在三蛋整天闷闷不乐的时候,有两个记者找上门了。 他们微微一笑,对三蛋说道:“你……是羊尾的父亲吧?” 三蛋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采访是不是给钱?” 这两个记者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小串铜钱,塞给了三蛋,然后说道:“如果你配合我们,回答的问题附和我们的要求,采访完了之后,还有钱。” 三蛋眼睛一亮,然后点了点头。 记者说道:“那我们就开始问了啊。” 三蛋说道:“问,使劲问,没关系。” 记者说道:“我们先自报家门,我们是鸭梨日报的记者。实话实说,我们是一家小报,但是我们的实力不错,尤其是在找人方面,更是实力出众。” “前不久朝中的王大人,家中的小妾和花匠私奔了,闹得满城风雨。” “各大报纸,全都报道了,但是我们鸭梨日报,独辟蹊径,经过种种缜密的手段,找到了花匠的行踪。” “你知道那一天我们的报纸销量有多少吗?我告诉你,仅次于咸阳日报和将军小报。” 三蛋好奇的说道:“那小妾和花匠怎么样了?” 记者说道:“还能怎么样?被抓回去打了个臭死呗。” 三蛋咧了咧嘴,说道:“太惨了吧。” 记者呵呵一笑,说道:“他们惨什么?最惨的是王大人,好端端的,平白无故,被人耻笑。你想想,换成是你,你老婆被人勾引跑了,你能忍吗?” 三蛋摇了摇头:“那不能忍。” 记者说道:“那可不是吗?夺妻之恨啊这是。” 三蛋好记者聊了几句,感觉有点喜欢这两个记者。至于为什么喜欢这两个记者,估计就是因为他们不装,说话比较实在,甚至有点小流氓的气质。 三蛋好奇的问道:“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二位之前是做什么的?一直都是记者吗?” 这两个记者笑了:“瞧你这话说的,以前哪有记者这个行当啊。我们原本都是无业游民,在街上瞎溜达的。” “我们这种人,消息最灵通了,这世上的事,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 “所以啊,后来有了记者这一行,我们顺理成章的就做了记者。” 三蛋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啊。” 一直以来,三蛋都觉得记者是一个很高级的职业,记者的从业人员,也是很高大上的上等人,不过今天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原来是和自己一样的一类人。 三蛋忽然间有点开心了,心里忽然有点平衡了。 记者对三蛋说道:“对了,你是羊尾的父亲吗?” 三蛋点了点头:“没错,我是羊尾的父亲,羊尾是我的女儿。” 那两个记者说道:“那你能说说羊尾的事情吗?” 三蛋很配合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打算把老脸都豁出去了:“你们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们。” 这两个记者说道:“我们想知道羊尾的任何事情。不过……最好是有看点的,精彩刺激的,吸引人眼球的。” 三蛋有点为难:“什么样的算是有看点的呢?” 记者说道:“就是那种听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不太对劲的。比如之前咸阳城中有了传言,说淳于博士看起来贤良方正,其实家中养了好几个小妾,每天晚上花天酒地,大被同眠,简直是人面兽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三蛋大吃了一惊,说道:“这是真的?” 三蛋虽然不识字的,但是也听说过淳于越。 毕竟淳于越算得上是儒家领袖了,天下间不少人都听过他的名字,而且是不明觉厉那种。 记者说道:“这消息嘛,多半是假的。但是这消息就比较刺激了,很多人都在传,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咸阳城。” “你就想一些类似的,知道什么叫反差吗?这就是反差。比如现在人人都在赞扬羊尾,几乎将她捧成了女英雄,你如果能想一些事情,让大家产生一种:她不是女英雄,其实她也很低级。” “如果有这样的事迹,那咱们就不愁销量了。” 三蛋想了想,说道:“这样吗?那我还真的有不少素材提供。” 两个记者笑了:“我们也相信,老兄会有很多素材提供的。” 记者来这里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他们知道三蛋和羊尾的关系不好。 羊尾把三蛋骂的狗血喷头,而三蛋估计对羊尾也没什么好话,看俩这一次能挖出来羊尾的黑料了。 三蛋对记者说道:“其实,羊尾这家伙,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我记得她小时候偷过邻居家的柿子。” 记者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说道:“这算什么?还有没有更刺激的?主要是人品方面的。” 三蛋愣了一下,说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人品的问题吗?” 记者说道:“还差点。如果说羊尾一年前,这么大人了,还偷人家的东西,还勉强算是人品不行。” “小时候偷过柿子,这算什么?谁小时候没有偷过东西?” 三蛋想了想,为难的说道:“这还真的不好找啊,除了小时候偷柿子,我真想不出来别的东西了。难道羊尾的人品就这么好吗?” 两个记者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没有真实的事件也米有关系,虚构也是可以的。” 三蛋愣了一下,说道:“虚构吗?虚构的意思是……” 记者说道:“就是编瞎话。” 三蛋哦了一声,说道:“羊尾以前偷过别人家的钱。” 记者点了点头,说道:“是什么时候偷得?” 三蛋愣了一下,为难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的。因为我是瞎编的,其实她没有偷过钱。” 记者干咳了一声,说道:“老伯啊,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些写新闻的呢,是需要一些要素的。时间人物地点,起因经过结果,都要完完整整,只有这样,新闻才会被认定是真的,否则的话,人家就要说你写假新闻,您老人家明白了吗?” 三蛋哦了一声:“明白了。” 记者说道:“所以……你得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就算是瞎编,也要有时间。” 三蛋嗯了一声,然后开始仔细想。 他想了好一会,对记者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夏天,对,就是去年夏天,立夏那一天。” 记者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蛋被记者夸赞之后,像是找到了窍门一样,继续编造下去:“那一天,羊尾想要买一件新衣服,但是没有衣服穿。” 记者打断三蛋,说道:“她为什么没有衣服穿呢?” 三蛋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我太穷了,没有钱给她买。” 记者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你这样说是万万不行的。” 三蛋纳闷的看着记者,说道:“为什么不行?” 记者说道:“没有钱买,那不等于她是被逼无奈,才去买新衣服的吗?” “你应该这样说,你说已经给了她很多钱了,但是她爱慕虚荣。今天买一件衣服,明天买一条头绳。把你的钱都花光了。” “结果花光了钱之后,她又来要钱买新衣服。这时候你哪里还拿得出钱来?正因为这样,她才去偷东西的。” 三蛋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两个记者说道:“那后来呢?” 三蛋愣了一下,说道:“后来?” 记者嗯了一声,说道:“后来她偷到钱之后,人家没有发现吗?没有去抓她吗?” 三蛋犹犹豫豫的开始编造:“抓了,好像是抓了。但是好像没有抓到。她逃走了。” 记者一拍手,兴奋的说道:“对啊,她是逃走了,可是她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三蛋一脸懵逼,说道:“我怎么知道她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两个记者笑眯眯的说道:“你知道她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其实你知道,你仔细想想。” 三蛋犹豫良久,说道:“逃到……别的村庄去了?” 这两个记者应了一声:“逃到别的村庄,嫁给别人当媳妇了,结果她恶习不改,又偷人家的东西,被人发现了,因此和公婆闹起来了矛盾,最后把人给杀了。” 三蛋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两个记者干咳了一声,说道:“你不要做出一副刚刚知道的样子行不行?这些都是你告诉我们的才对。” 三蛋拍了拍脑门:“对对对,应该是我告诉你们的。” 然后三蛋对记者说道:“那被偷的那一户人家怎么样了?” 记者说道:“被偷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了。虽然羊尾逃跑了,但是俗话说得好,父债子偿。” “你女儿欠了钱,你这个做父亲的,难免要帮忙还一部分的。” 三蛋点了点头:“是是是,所以我的房子和地都没有了。我在村子里活不下去,只能来镇上打工了。” 记者说道:“你看,这样一来,事情就是就串起来了吗?” 三蛋点了点头,做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随后,记者给了三蛋不少钱,笑眯眯的走了。 而三蛋把钱揣起来,又开始洗盘子了。 他盘算了一下,如果再遇到几个这样的记者,就可以早日恢复自由身了。 当然了,对于羊尾的伤害,三蛋就没有考虑在内了。 ………… 咸阳城中,鸭梨日报又掀起了一大波销售热潮。 百姓们议论纷纷,原来商君别院纺织厂的代言人,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好吃懒做,不孝敬父母,偷盗,杀人。简直是恶贯满盈啊。 这样的人代言的纺织厂,真的信得过吗? 这样的纺织厂生产出来的东西,真的能用吗? 这一篇报道,让所有人对羊尾产生了质疑。 而舆论的中心人物羊尾,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她依然照常上下班,兢兢业业的干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 第八百二十九章 舆论战 羊尾很淡定,但是商君别院的匠户就不淡定了。 用谪仙的话说,舆论的高地,你不去抢占,就被别人抢占了。 现在有人大肆诋毁羊尾,搞得现在工厂招人都有点困难了,商品销量也出现了问题。 这可怎么行? 于是,几个工厂的负责人开始聚在一块讨论。 起初的时候,有人说道:“咱们要不要报告给谪仙?” 又有人说道:“这等小事,还需要告诉谪仙吗?那咱们也太没有用了,谪仙要我们何用?” “万一将来某一天,谪仙飞升仙界,我们怎么办?难道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吗?” 其他的人都缓缓的点了点头,一脸感慨。 这人说道:“依我看,这件事就由我们自己来办,最好在一两天内,把事情办妥。如果办妥了,就用不着惊动谪仙了。” “如果办不妥,我们再呈报给谪仙,请谪仙定夺。” 其他人想了想,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在匠户们互相讨论的时候,李水就已经知道羊尾的事情了。 因为大秦太无聊了,每天有限的消遣活动就那么几项,看报纸已经算是其中之一了。 所以李水每期报纸必看,无论是大报小报都看的津津有味。 对于羊尾的事情,李水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完全像是后世的吃瓜群众一样。 至于商君别院的销量,李水也并不担心。因为他太明白一个道理了:百姓都是很健忘的。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事了。 在李水看报纸的时候,相里竹走进来,对李水说道:“有一群匠户,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好像在密谋什么,你要不要关注一下?” 李水问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相里竹想了想,说道:“他们好像是在说,什么事要瞒着你干,什么羊尾,什么销量之类的。” 李水笑了笑:“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没事,让他们去做吧。这些人不经过一番磨炼,是不能成才的。” 相里竹哦了一声,说道:“你觉得行就行。” 她这么说,倒也不是太信任李水,而是……单纯的不关心而已。 爱咋地咋地,能保证科研经费就行。 李水有点奇怪的看向相里竹,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关心这些事吗?这次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关心起匠户来了?”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说道:“谁关心他们了?当时我坐在石头上思考问题。或许我坐在角落里,又一动不动。这帮蠢货竟然没有看见我。” 李水对相里竹说道:“你这……也太专心了吧?科研工作者都这样吗?” 然而,相里竹并没有回答。 李水纳闷的看了一眼,发现相里竹坐在门槛上,两眼发直,又陷入了呆滞中。 李水:“……” ………… 几个匠户先找到了羊尾,对羊尾说道:“你老爹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羊尾一边干活,一边点了点头。 匠户说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羊尾说道:“我前两天学了一句话,叫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就让他们说去吧,我心中无愧。” 匠户摇了摇头,说道:“可是谪仙说过,叫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就有别人去占领。” “三人成虎啊。说的人多了,那就是真的了。纣王难道真的这么坏吗?不过是他成了坏蛋头子,所以所有的坏事都安到她头上罢了。” “连纣王都洗刷不了的冤屈,你觉得你可以吗?” 羊尾一脸茫然,说道:“谁是纣王?” 旁边另一个匠户对之前那人说道:“你小子刚学了点文化就在这里卖弄上了?还什么纣王。这能让人听懂吗?” 这匠户对羊尾说道:“咱们商君别院的李大娘你知道吧?” 羊尾有点茫然。 匠户说道:“就是那个李破鞋。” 羊尾恍然大悟。 匠户说道:“你觉得李大娘最多和多少人搞过破鞋?” 羊尾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匠户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你放心的说,大胆的说,你觉得多少就说多少。” 羊尾沉默了一会,说道:“三个?” 匠户微微一笑,说道:“一个都没有。” 羊尾顿时愣住了:“一个都没有?那怎么……” 匠户说道:“那怎么被人叫做破鞋呢?不是不是想问这个?” 羊尾点了点头。 匠户叹了口气,说道:“这就叫人言可畏啊。李大娘家里男人死的早,男人死的时候,她才二十二岁。” “家里带着一个小娃,日子过得很清苦。后来呢?有一天来了一个乞丐,李大娘看那乞丐可怜,就给了他一碗水喝。” “哪知道这乞丐知恩图报,后来在山上抓了一只兔子,就硬是分给了李大娘一半。” 羊尾问道:“后来呢?” 匠户说道:“后来,没有后来了,后来乞丐走了,李大娘继续过日子。咱们也不知道当年的乞丐是死了,还是远走他乡,去别的地方要饭了。” “两个人就遇见了这么一次。但是从那以后,就有了说闲话的人。这些人说,两个人在一块搞破鞋。” “还说那乞丐始乱终弃,把李大娘给扔下了。反正这种事,越传越多,越传越多。” “起初的时候,李大娘也是不予理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不值一哂。但是时间长了,李大娘竟然有了个李破鞋的外号。” “这时候李大娘再想要解释,已经来不及了。人人都知道她叫李破鞋,怎么解释都不管用了。后来,李大娘自己也认命了。” 这匠户向羊尾摊了摊手,说道:“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的。有些事情,你必须得去争,你不争,别人就会争。” “你觉得是不值得反驳,别人会觉得你是不敢反驳。” 羊尾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匠户说道:“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匠户想了想,说道:“登报纸吧,登报纸,澄清事实。” 羊尾嗯了一声:“好。” 匠户立刻找来了将军小报的记者,表示想要登报纸,把事情说清楚。 将军小报的记者到了之后,详细的听了羊尾的话,写下了扎实的文字。 第二天,报纸发行。大大的标题就是,羊尾的回应。 这件事,立刻在咸阳城中掀起了一股热潮。 而李水看到这报纸的时候,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匠户,还是太年轻啊。” 未央在旁边好奇的问道:“怎么?难道他们这样反击,做的不对吗?” 李水说道:“这样做,等于帮着鸭梨日报把热度炒起来了。原本不知道羊尾的人,因为这样的打嘴仗,恐怕也要知道了。” “你看鸭梨日报的文章,说羊尾偷钱,杀人,不孝。一桩桩一件件,何等的紧张刺激?百姓更喜欢看这样的文章。” “将军小报的文章虽然把事实罗列的很清楚,但是百姓不喜欢看,那不是起不到打击谣言的效果了吗?” 未央好奇的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做呢?” 李水笑了笑:“如果是我……嘿嘿,谁敢给我造谣?” 未央白了李水一眼:“那也是,你懂不懂就跟人赌命,谁敢给你造谣?”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 未央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就任由这些匠户自己做下去吗?” 李水嗯了一声:“不着急,先让他们自己做。这种事,吃一堑长一智。” 未央说道:“就怕覆水难收,到时候想要挽救,都挽救不回来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放心,绝对不会。” ………… 鸭梨日报社的人都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竟然把将军小报给逼出来了,这一次,我们岂不是要大伙特火了?” 于是,这些人又开始捉摸着下一次编造些什么东西。 当然了。朝廷确实有命令规定,不允许编造新闻,尤其是攻击别人的新闻。 可是……这些东西都是从三蛋那里采访得来的啊。是三蛋要骗人,那记者顶多算是失职,绝对没有罪过。 如果朝廷真要治罪,就找三蛋治罪好了。 回头这两个记者,在报社内部做个检讨,批评教育一番。 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这也很不错嘛。 反正钱是挣到了,等风声过去之后,又能迎来升职。 甚至于鸭梨日报的主编,亲自嘉奖了这两个记者,夸赞他们做得好,让其他的人好好向他们学习。 于是乎,鸭梨日报的所有人都铆足了劲,一定要搞出一个大新闻来。 ………… “老伯,我们又来了。”鸭梨日报的记者见到了三蛋,对他更加客气了。 三蛋微微一笑,说道:“又来采访我了?” 这两个记者点了点头。 三蛋狡黠的笑了笑,说道:“这次我的价钱可涨了。” 两个记者有点紧张,心想:看样子,他已经知道自己有多大的价值了。也不知道这老家伙会不会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 记者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涨了多少啊。” 三蛋呵呵一笑,说道:“我现在啊,没有一千钱,你们是请不到我说话了。” 两个记者顿时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啊,闹了半天,只要一千钱。 这两个记者干咳了一声,假装为难的说道:“一千钱,价格会不会太高了?能不能往下面调一调?” 三蛋想了想,说道:“九百五十钱,再也不能少了。” 两个记者低着头思索良久,说道:“九百钱行不行?” 三蛋为难的说道:“罢了。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就给你们便宜点,不过下不为例啊。” 于是,双方达成了共识。 三蛋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两个笨蛋,我随便说几句话,就收你们九百钱,你们太蠢了吧? 而两个记者也在心中冷笑:“真是笨蛋,你恐怕不知道,这几句话在咸阳城中,值九万钱不止。” 随后,三蛋又开始编排羊尾。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三蛋就变现的很轻车熟路,熟门熟路了。 他对两个记者说道:“这羊尾啊,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她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几年前,她还想何人私奔来着。” “其实和那后生,跑了有几个月,最后硬生生被我给抓了回来。” “幸亏我发现的及时,才没有大了肚子。” 记者摆了摆手,说道:“老伯,这样虽然刺激,但是还不够,咱们不如说,她其实已经大了肚子,但是后来搞了点药,把孩子给打下去了。” 三蛋眼睛一亮,说道:“你们果然是专业的啊,听你们的。” 两个记者干咳了一声,说道:“老伯你看,这故事大部分都是我们编的,你这价格能不能少一点?” 三蛋顿时急了:“什么你们编的?这都是我想出来的,我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不对,这些就是真的,就是我的故事。都是我亲身经历了的,羊尾做过的事。” 两个记者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是是是,是我们错了。这些都是羊尾的事。都是你自己讲的。” 三蛋这才放下心来了。 想从我这里把钱抢走?门都没有。 ………… 新一期的鸭梨日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销量甚至差点超过将军小报。 这对一份新报纸来说,简直是无比巨大的成功了。 因为这标题太吸引人了:羊尾曾经未婚先孕。 无数的人争相购买,不少人看完之后,还要给亲朋好友传看。 羊尾的名声,一日之间就臭不可闻了。 当然了,还有一些人是相信羊尾的。 不过这些人与其说是相信羊尾,不如说是相信商君别院。 他们相信商君别院找来的代言人,不会是这等货色。 于是,他们死死地盯着商君别院,盯着将军小报,想要看看将军小报怎么应对。 而这件事,也惊动了伏尧,他亲自来到商君别院,对李水说道:“师父,现在怎么办?” 李水微微一笑,对伏尧说道:“你不知道怎么办吗?你可是主管宣传的。” 不久前,正是李水的提议,让伏尧主官天下间的宣传事宜。 第八百三十章 我以为不可 伏尧有些惭愧的看着李水,说道:“徒儿愚钝。” 李水说道:“舆论,代表的就是民心。为师让你主管舆论,就是让你学会如何掌管民心。只要掌管了民心,大秦江山不就稳如泰山了吗?” 伏尧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水接着说道:“若是这一场舆论战,为师不出手,你有没有信心?” 伏尧咬了咬牙,说道:“有信心。”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有信心便好。” 其实,伏尧根本没有信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师父的羽翼之下,终有一日,要独立治国的。 要做大秦的皇帝,做天下的主宰。就必须要有能力对付一个区区的鸭梨日报。 李水说道:“你去吧,放心的去做。” 伏尧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徒儿做错了,那会怎么样?” 李水微笑的看着他:“做错了?怎么会做错了?” 伏尧说道:“如果最终没有驳倒鸭梨日报,让羊尾的名誉受到了损伤,让我商君别院的销路受到了影响,那怎么办?”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区区一个鸭梨日报,还不至于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伏尧缓缓地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师父,那徒儿先走了。” 李水点了点头。 等伏尧走了之后,未央对李水说道:“如果这一次败了,恐怕就是害了羊尾的一生啊。” 李水笑了笑:“羊尾的一生,不是早就乱糟糟的了吗?当初不是我力主铲除宗族,他这时候还在古贤县生不如死呢。” “这一次就算失败了,她也不过是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中而已。” 未央白了李水一眼,说道:“你怎么如此没有同情心呢?” 李水说道:“因为我有大爱,所以这些小爱,就值不得挂在嘴边了。” “更何况,伏尧能力出众,你为何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呢?” 未央说道:“我也不是没有信心,只是有些担心羊尾罢了。这姑娘活得不容易。” 李水嗯了一声:“是啊,众生皆苦。不过我也不是救世渡人的活神仙,总不能无条件帮助每一个人吧?” 未央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水:“你不是号称谪仙吗?怎么现在又不是活神仙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生硬的扭转话题:“我听说……陛下已经在利用我的办法,清除各地宗族势力了?据说卓有成效。” 未央笑了笑,说道:“是啊,确实很有效果。现在权贵们对你是恨之入骨。而百姓们,对你,对朝廷,都敬爱有加。” 李水说道:“这样就对了。这样大秦江山,就可以稳如泰山了。” 未央忽然幽幽的说道:“我总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着急。”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是吗?” 未央嗯了一声,说道:“你最近安排了很多是,急急忙忙的,像是在安排身后事一样。” 李水翻了翻白眼:“怎么可能?我可是长生不老的谪仙,我还有几万年的寿命,我着急安排身后事做什么?” 未央微微一笑,说道:“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就只有你知道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说道:“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你放心,我舍不得死,就算我真的要死了,也不会费尽心机的去安排什么身后事。” 未央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随后,李水在太阳底下,闭上眼睛,他晒着太阳要睡着了。 而未央则坐在李水身边,一脸惆怅的想着:长生……真的很难啊。相里竹已经安排了这么多人手,辛辛苦苦的研究了这么久,依然没有太大进展。 本宫能给他们的支持,全都给了,可是……唉。 而李水也没有真的睡着。他正在心中盘算。 来到大秦,已经将近五年了。时间过去了一半。 按照真实的历史,嬴政将会在五年之后暴病而亡。 不知道嬴政死之前,会不会发现真相,戳穿自己谪仙的真面目,然后下一道命令,经自己给杀了? 李水觉得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 当然了,也有可能嬴政在临死的那一刻,都寄希望于李水能研究出什么新东西来。 但是这种希望很渺茫。 这几年,李水没事的时候就在琢磨嬴政。 最后他认为,嬴政应当会在生前立一道遗诏。 遗诏当中会注明,如果皇帝死了,就要立刻诛杀谪仙。 甚至于……这一份遗诏,很有可能已经立好了。 每当想到这里,李水都觉得后脖颈发凉。 当然了,如果到时候伏尧登基称帝,作为新皇帝赦免李水,李水是有可能逃过一劫的。 但是皇帝刚刚上位,就推翻先王的遗诏,这好像也不太合适。 又或者,有小人蛊惑了伏尧,那不是更糟糕吗? 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手上,这不是李水的习惯。 因此……李水心中十分纠结。 算了,反正还有五年,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秘密的研究一些东西,先不要交出去,作为最后的保命手段。 想到这里,李水在心中认真的盘算起来了。 ………… 伏尧到了将军小报总部。 将军小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伏尧。 伏尧看着他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些人都一脸惭愧,低声说道:“是我们能力不足,让公子失望了。” 伏尧叹了口气,对这些人说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好好想对策才是正道。” 这些人答应了一声,然后有些敬佩的看着伏尧。 他们本以为,伏尧公子会大发雷霆,批评他们一顿,但是他们没想到,公子竟然宽厚至此。 这些人都十分惭愧的低下头,对伏尧公子说道:“我等定当竭尽心智,做好这件事。” 伏尧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些人想了想,说道:“我们打算继续和鸭梨日报打擂台,有理有据,将他们给驳倒。昔日谪仙不就是这样驳倒那些腐儒的吗?” 伏尧没有说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这时候,有个年轻的记者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以为不可。” 众人都看向这人,像是看怪物一样:“为什么不可以?以前谪仙就是这么做的,我们按照谪仙的方法做,肯定没有问题。” 然而,这年轻的记者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诸位对仙学有没有研究。” 不少人都笑了。 这些人笑呵呵的说道:“在咸阳城中做文艺工作的,不研究仙学,那还怎么立足于世?我们当然研究仙学了,而且仙学中的着作,我们还能背出来呢。” 于是,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背诵了。 他们之所以背诵仙学中的内容,一半是为了卖弄,另一半是希望伏尧高兴。 毕竟,伏尧是李水的徒弟,背诵他师父的着作,那伏尧定然会十分高兴。 因此,这些人是在很高明的拍马屁。 而伏尧面色冷淡,一言不发。 有不少人在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心想?伏尧公子真的很像陛下啊,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最后,等这些人背诵完了之后,伏尧在看向那个年轻的记者:“你觉得他们背的怎么样?” 记者说道:“背的确实不错,但是背过了又能怎么样呢?” 在场的人都有点恼火,觉得这记者是不是在故意找茬。 刚才你说大家不研究仙学,现在大家证明了自己,你又说研究仙学没有用。 这不是耍人玩吗? 这年轻的记者却振振有词,他对众人说道:“学以致用。学以致用。学很重要,用同样很重要。” “我相信诸位都学过仙学,都认真的研究过仙学,但是诸位不会用。那和没有学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都有些不服气,说道:“谁说我们不会用?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用?” 这年轻的记者微微一笑,说道:“仙学的精髓是什么?我觉得是实事求是四个字。” “现在的情况,和谪仙当年的情况一样吗?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你们泥古不化,用当年的办法,套用到现在的事情上面,能取得成功吗?” 年轻记者的话,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其他的人都恍然大悟。觉得事情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不过……这些人到底是老牌的记者和编辑,在行业之中是有一定地位的,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自己被一个年轻的记者给击败了? 他们向年轻的记者发问:“当年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年轻的记者说道:“当年的谪仙,在百姓当中,声望很高。而那些腐儒,他们的理论,已经脱离实际了,百姓们只知道他们很清高,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清高。” “因此,两派辩论,百姓们其实是倾向于谪仙的。” “而谪仙的理论,确实胜过了那些腐儒,那么谪仙获胜,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百姓对羊尾根本不太熟悉,也没有对她的崇敬之情。我们先前的宣传,根本不算到位。” “这时候,百姓听到两种说法之后,自然倾向于更有趣的,更能互相传闲话的。” “我们虽然理由充足,论证严密,但是这些话百姓根本不爱看。” “鸭梨日报虽然全都是在胡说八道,但是百姓觉得很有意思。这就是差距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有人看着年轻的记者,说道:“你得意思是说,现在的百姓,宁可相信谎言,也不用愿意相信真相吗?” 年轻的记者说道:“那些百姓根本不知道谁说的是谎言,谁说的是真相。” “其实,他们也根本不关心真相和谎言。羊尾和他们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希望看看热闹罢了。” “谁的热闹大,他们就倾向于相信谁的热闹。” 那些年长的记者和编辑不得不承认,他们老了,在这年轻的记者面前败下阵来了。 但是将军小报就有这个好处,不会打压这些年轻人,反而会虚心求教。 于是有记者问到:“按我们应该如何做呢?难道我们也要胡编乱造,说的越夸张越好吗?” 年轻的记者摇了摇头,说道:“非也。百姓们天然的就喜欢看一个高尚的人堕落。” “因为大多数人,不是那么高尚的人,因此他们就喜欢看平时可望不可即的人,坠落下来,变得和他们一样,这样一来,他们心中就平衡了。” “而我们却要把羊尾继续吹捧,吹捧的越高越高。这就违背了百姓的喜好。” 年老的编辑皱了皱眉头,说道:“那究竟应该在怎么办呢?” 记者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有几个不成熟的办法。第一,我们立刻要找到羊尾的父亲,然后把他告到官府去。” “羊尾的父亲破坏了羊尾的名誉,影响了我们商君别院的销路,我们可以去告他。” “这样一来,他就不能造谣了。至少羊尾的名誉不会进一步恶化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 年轻的记者说道:“第二步,就是状告鸭梨日报。让他们疲于应付官司。没有时间再给我们造谣生事。” 年老的记者点了点头。 然后众人又问道:“还有吗?” 年轻的记者说道:“第三步,就是压下这件事,不再和别人争论,不再提起这件事,让百姓们自己忘掉。” 众人有些怀疑的说道:“大家会忘记吗?” 年轻的记者说道:“会忘记,放心吧。咸阳城中有这么多新闻,他们很快就忘了。” 年轻的记者说道:“还有第四步,就是我们挖掘一些大新闻,把羊尾的事情掩盖住。” “然后配合着第五步。比如,寻找一个贫穷的山村,让羊尾去看望他们,送他们一些吃的用的。然后大力宣传一下。” “这时候百姓们就会发现,原来羊尾这么好啊。那之前的自然就是谣言了。” “为了配合宣传效果,我们可以雇佣一些闲散人员,让他们在街上,故意和人搭茬聊天,散布一些对羊尾有利的言论。” “给城中的百姓一种印象,原来羊尾是大大的好人。” “这几步棋走下来,应该就没事了。” 众人看着年轻的记者,连连点头,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 伏尧也感慨的看着他,由衷的赞叹了一句:“人才啊。” 第八百三十一章 隔岸观火,引火烧身 伏尧对这人说道:“你在做记者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人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因为屡次考不上科举,所以痛定思痛,决定放弃仕途,找一份正经工作,早日养家糊口。” “小人以前也曾经在商君别院学习过,因为喜欢心理学,所以主动钻研了一番。现在也算是有些心得了。” 伏尧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很好,很好。这件事就由你来主持吧,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恭敬地说道:“小人叫倪习。” 伏尧嗯了一声:“倪习,本公子给你十日时间,如果你当真能扭转舆论,挽回我商君别院的声誉,我就让你做主编,如何?” 倪习顿时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这个年代,做记者其实并不是特别光彩的职业,什么无冕之王,舆论监督之类的说法还没有出现。 百姓们对记者的第一印象,就是长舌妇,搬弄是非,传播家长里短的闲话。 虽然这些百姓见到记者的时候,都客客气气,叫对方一句大人,但是表面上客气,并不等于心里尊敬。 如果对方是成名的大记者,大编辑,也就罢了,位高权重,人气很旺。 但是对于倪习这种小记者来说,基本上就是临时工,主要用来打探消息。人员流动性很强。往往今天还在上班,明天就离职了。 因此,家中有谁做了记者。四邻都会先问一句:是大记者吗?是编辑吗? 如果回答不是。 这些四邻就会撇撇嘴,说道:“闹了半天,就是个收集消息,给人打杂的啊。” 倪习,已经打杂很长时间了。时间长,任务重,工资少,挨白眼。 如果不是确实喜欢这一行,他早就放弃了。 就在倪习要放弃的前夕,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因此他攥紧了拳头,要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一定要出人头地。”倪习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再也不能偷懒了,再也不能贪睡了,再也不能贪吃了,要珍惜时光,要出人头地。”倪习几乎要呐喊出来了。 旁边的资深记者和编辑有点不快。 这家伙做了主编,就等于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了。 可是……此人来报社多长时间了?资历这么浅,竟然做他们的顶头上司?那不是太滑稽了吗? 这以后老脸往哪搁? 你顶头上司是谁? 是一个名字都不太清楚的新人。 新人年纪多大? 不大,不大,也就比我小十几岁而已。 新人干这一行多久了? 不久不久,也就不到一个月而已。 这特么的…… 这不是显得咱们这些老人太无能吗? 但是,但是这家伙是伏尧公子亲自任命的,众人又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承受罢了。 ………… “三叔,你怎么来了?”倪习的父亲,倪湍对一个老者说道。 老者名叫倪壬,按照辈分算,算是倪习的三爷爷了。 倪壬叹了口气,对倪湍说道:“族中,只有我这么一个长辈了吧?” 倪湍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是,是只有三叔一个长辈了。” 倪壬说道:“倪习是我的孙子,他的事,我不能不管吧?” 倪湍应了一声:“是,不能不管。” 倪壬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执意要送他去读书,我说什么来着?” 倪湍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叔说,去了也没用,他就不是那块料子。白白花了许多钱。”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难为你还记着。当时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倪湍的脸色有些发红,他低声说道:“我当时说,三叔只管借钱该我,数年之后,连本带利,尽数还给你。” 倪壬点了点头,说道:“那我问你,他考中了科举没有呢?” 倪湍缓缓地摇了摇头。 倪壬又说道:“我再问你,你日前说的连本带利,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呢?” 倪湍脸色发红,说道:“三叔再给我一些时间。” 倪壬冷笑不已:“我怎么给你时间,难道你家中有余钱吗?还是说,你那聪明绝顶的儿子,要科举成功了?” 倪湍说道:“他还年轻,或许可以搏一搏……” “博个屁。”倪壬忽然喝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已经听人说了,他在城中做了长舌妇。专门替人打探消息,不仅赚不了几个钱,而且受尽白眼。” “我又听说,有一次他打探消息的时候,惹恼了人家,被推到了粪坑当中。脏臭就不用说了,寒冬腊月,差点冻死他。” “你打算靠他赚钱吗?那得等到什么猴年马月。” 倪湍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许……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当上大记者也说不定。”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大记者?那些大记者,哪个不是家中有权有势?哪一个不是靠了家中的助力?他凭什么做大记者,就凭你是耕田的耕夫吗?” 倪湍不说话了。 倪壬叹了口气,对倪湍说道:“这件事,很丢人。也没有前途。我给你想了个主意,你听不听?” 倪湍点了点头:“全凭三叔吩咐。” 倪壬说道:“把倪习叫回来吧。我那作坊里面,还缺一个干活的人。让他在我这里打打工,赚点钱,把钱还上,然后再攒一些积蓄,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这才是正经事。” “好高骛远,结果能力不足,那不是太愚蠢了吗?” 倪湍犹豫良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孩子一向有主意,也不知道愿意不愿意。”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依我看。他在城中已经混不下去了,现在还不回来,只是抹不开面子而已。” 倪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最近陛下在打击宗族,这些宗族势力,一落千丈。 以前在宗族羽翼下庇护的人,全都开始自己面对风雨了。 当这些小家庭战战兢兢迎接风雨的时候,忽然发现,外面的世界并没有那么恐怖。 只要勤劳吃苦,认真干活,填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甚至于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 而且,外面的世界,比宗族当中更加公平。 在宗族里面,人情面子很重要,不会来事的老实人,往往就会受伤。 而外面的世界,虽然也讲八面玲珑,但是没有那么重了。埋头干活,只要不触犯律法,是没有人来伤害你的,甚至于有人伤害你了,也可以寻求律法的帮助。 这就很好了。这比当年被困在宗族中好多了。 以前被人卖了,还要强颜欢笑,多谢族长的照拂。这不是反人类吗? 而那些族长也很有办法,他们现在不能依靠宗族来牵制住族人了,于是改换门庭,换了一种思路。 现在不是盛行商贾之道吗?于是他们也加入了商贾之道。 他们凭借着雄厚的资本,以及往日积累下来的人脉,开办了一些作坊。 而作坊里面雇佣的人,依然是往日的族人。 老实说,这是另一种奴役。 但是这种奴役,比以前要轻微的多了。 族人们暂时没有意见,毕竟现在赚的钱,比以前要多的多了。 而那些族长,心中却有些不安,他们担心谪仙再来一场运动,把他们的作坊也没收了。 不过……大秦毕竟是有律法的,只要小心翼翼,不去触犯律法,应该是没有事的吧? 但愿这律法不要更改才好。 族长们都小心翼翼的想着。 而倪壬,就是往日的族长,他的作坊里面缺一些人手,于是就来拉拢倪习了。 当然了,他要倪习加入自己的作坊,也不仅仅是为了劳动力,而是……他对倪习也是有那么一点点亲情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在外面做长舌妇,有什么出息? ………… 倪习正在组织人手,开始对鸭梨日报进行反攻。 按照他的部署,倪习的几大策略是同时进行的。 现在羊尾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这样是绝对不行的。 必须要把热度给撤下来。 想要撤下热度,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一只替罪羊。 于是,倪习花重金总落到了一个巨大的消息。 关于齐大人的。 齐大人,是淳于博士之下的大儒,虽然名望比淳于博士差一点,但是同样受人尊敬。 不过据说这两位大人的关系有点一般,算是点头之交,没有什么深入探讨的时候,可能是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 甚至于,据说之前淳于博士被谪仙整的丢尽脸面,接连倒霉的时候,齐大人总想煽风点火,趁机窃取了当时第一大儒的位置。 但是齐大人始终没有得逞。 一来淳于博士确实贤良方正,自己的人设立的稳稳的。 二来,谪仙每次整淳于博士的时候,都是点到为止,来个欲扬先抑。最后大家虽然觉得淳于博士丢了个人,但是看着脸色通红,强撑着面子的淳于博士,又莫名的觉得有点可爱。 于是……淳于博士的口碑最后反而更好了。大家都觉着,这个笨拙的老头,确实是个君子。 因此,齐大人就只能踏踏实实的做一个千年老二了。 现在,倪习收集到了齐大人的大瓜,这就很好了。凭借齐大人的声望,一定可以帮助羊尾渡过难关。 一个羊尾,要用齐大人来陪葬,这可真是莫大的荣耀了啊。 倪习笑起来了。 ………… “呵呵,隔岸观火的感觉,就是这么好啊。老夫有点爱上这报纸了。”齐大人坐在躺椅上,一边看报纸,一边笑眯眯的说道。 旁边有丫鬟剥好了葡萄,小心翼翼的塞进了齐大人的嘴里。 齐大人陶醉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说道:“谪仙真乃我大秦一宝啊。” “看看这躺椅,那是何等的舒服?看看这葡萄,那是何等的好吃?看看这报纸,那是何等的好看?没有谪仙的时候,老夫可没有享受过这等东西啊。” 齐大人正在夸赞,忽然有个仆役拍过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大人,鸭梨日报的人又来了。” 齐大人沉思了一会,淡淡的说道:“请进来吧。”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正在门口忐忑不安的等着。 齐大人的府上,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他是奉命来谈合作的。 鸭梨日报,虽然火了,但是底子很薄,想要做大做强,就必须要拉投资。 鸭梨日报的人经过分析,认为齐大人是一个好对象。 如果能得到齐大人的支持,那就不错了。而且有了齐大人在朝中做靠山,以后做起什么事来也很方便。 但是……每一次齐大人都不同意。 这一次,业务员又来了,不知道齐大人会给怎么样的答复啊。 大概率……还是不答应吧。 业务员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想:我们鸭梨日报,毕竟太小了,而且报道的东西,也确实不太正经。 那些内容和咸阳日报相比,那是比不过去了。即便是和将军小报比,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业务员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府中的仆役说道:“我家大人说了,要你进去。” 业务员哦了一声,说道:“是,在下知道了,在下告辞,在下改日再来。” 随后,业务员转身就要走。 仆役纳闷的说道:“你搞什么鬼?我家大人让你进去。” 业务员这才回过神来,他又惊又喜,说道:“齐大人终于肯见我了?” 仆役嗯了一声,说道:“是啊。” 业务员欢欣鼓舞,连连道谢,进了齐府。 齐大人坐在躺椅上,业务员坐在旁边。 齐大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最近的报纸,我都看过了。不错啊,几乎打败了将军小报。”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鸭梨日报,还是小了一点点。否则的话,足以打败将军小报了。就是因为资金不足,发行量太小,这才让将军小报钻了空子。” 齐大人嗯了一声,对业务员说道:“若将来有一日,老夫要你们斗倒淳于博士,你们能做到吗?” 业务员微微一愣,心想:齐大人,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做到,自然是能做到的。只要大人入股鸭梨日报的,那么我们报纸就要听取大人的意见了。大人想要斗倒淳于博士,我们敢不从命吗?” 第八百三十二章 倒霉催的 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也听说了这些报纸的一些规矩。什么入股,什么控股,什么幕后大佬版之类的。 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些,所以齐大人才决定入股。 只要投一笔钱进去,不用耗费什么心神。对方挣了钱,按照比例会分给自己,这样的方式其实也不错。 更重要的是,万一有用到它的地方,自己作为大股东,说话是很算数的。 一句话的事,就可以让他们服服帖帖,俯首帖耳,老老实实的做事。 这一步暗棋,其实还是很好的。 想到这里,齐大人就淡淡的说道:“你们这个入股,是怎么入股的啊?” 业务员小心翼翼的说道:“只要一万镒金,就可以掌控八成的鸭梨日报了。” 齐大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一万镒金,你们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而且这一万镒金,只能掌控八成的鸭梨日报?” “那我何不用这一万镒金,去雇一些人做事呢?恐怕也能做出来一个和鸭梨日报不相上下的报社了。” 业务员愣了一下,一脸尴尬的看着齐大人。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齐大人在朝中地位颇高,为人又贤良方正。” 齐大人听到贤良方正四个字,心中就有些不爽,因为这四个字通常是用来形容淳于越的。 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鉴于大人的地位和声望,其实我们是可以优惠一些的。” 齐大人:“哦?”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价格被优惠到了一千镒金。 齐大人用一千镒金的价格,掌控了八成的鸭梨日报,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股东。 业务员也松了口气。 其实鸭梨日报创始人给他的任务,是八百镒金。 鸭梨日报,看起来很火,其实家底太薄了,为了获得独家新闻,需要贿赂受访者,需要给记者高额的公子,一直以来,都是在亏本经营的。 现在有了齐大人的注资,几年内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而几年之后,鸭梨日报必然已经做大做强了,到那时候……嘿嘿。 齐大人拿出来了一千镒金,交给业务员了。 当业务员走了之后,齐大人又有点后悔。 毕竟一千镒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齐大人,家底并不丰厚。 之前为了和淳于越争夺天下第一儒的名头,齐大人曾经散尽家财,周济穷人。 他的理念很简单,你淳于越不是号称咸阳亚富吗? 那我偏要和你对着干,我要把自己的钱财送给穷人。这样一来,我虽然穷,但是我是为了百姓而穷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淳于越开了很多评价的旅馆。这样一来,淳于越不仅得到了钱财,而且还收获了百姓的称赞。 至于齐大人……得到周济的那些穷人,自然对他感恩戴德,而没有得到的穷人,又攻击他有黑幕。 其实齐大人能有多少钱?周济的穷人毕竟是少数,而挨的骂却很多。 不仅如此,那些得到救济的人,后来又来找齐大人要钱,而这时候齐大人已经没有钱了。 于是……这些人开始谩骂齐大人。最后闹得很难看。 所以,齐大人现在真的有点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的清官风范了。 这一千镒金,还是变卖了一些田产之后拿到的。 既然花了钱,就要让这些钱有价值。 齐大人叫过来一个仆役,说道:“你去鸭梨日报总部,让他们攻击淳于越。” 这仆役答应了一声,立刻就要离开。 齐大人又叫住他,说道:“先等等。” 仆役不解的看着齐大人:“怎么?” 齐大人说道:“老夫忽然想起来,这样直白的命令他们攻击淳于越,难免会给人口实。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对我的名誉大有损害。” 仆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敬佩的对齐大人说道:“大人说的对,说的有道理啊。小人敬佩不已。” 齐大人又说道:“另外,现在鸭梨日报正在攻击羊尾,而攻击羊尾,就是在攻击商君别院,攻击商君别院,就算是在攻击淳于越了。” “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何必这么早跳出来呢?” 仆役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运筹帷幄,真是厉害啊。小人敬佩不已。” 齐大人微微一笑,一脸的满足。 他很享受仆役的吹捧。 ………… 鸭梨日报拿到了投资,顿时开始新的一波抹黑羊尾了。 其实鸭梨日报也知道,羊尾虽然是一棵摇钱树,但是不能摇起来没完,百姓肯定有厌倦羊尾的那一天。 所以……倒不如早日找到一棵新的摇钱树,以备不时之需。 鸭梨日报觉得,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既然已经胜券在握了,就会放松警惕,就会骄傲自满。 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牛犊。 有消息说,牛犊是纺织厂的负责人。 其实牛犊的职责范围很广,他也不知直接管理纺织厂的。但是,谁让他最有名气呢? 作为商君别院曾经的看门人,牛犊在咸阳城中绝对是大名鼎鼎。 这家伙曾经刁难了无数的达官贵人,将众人恨得牙根痒痒。后来这家伙虽然不再看门了。但是大家提起守门人三个字来,依然第一想到的就是牛犊。 甚至于守门人三个字,都已经有了特殊的含义,专指牛犊。 现在鸭梨日报已经让羊尾黑的不能再黑了。如果再打败了牛犊,那岂不是……要赚翻了? 其实鸭梨日报的老板很聪明,他们喜欢黑人,但是他们不是随随便便黑的,他们摸准了老百姓的脉搏。 老百姓喜欢看什么人被黑?首先是一个骤然暴得大名的人。 这样的人会给老百姓一种感觉:他原来和我一样,凭什么他忽然能大富大贵?我也应该可以啊。 于是这些百姓会心里不平衡,格外的希望这人被黑。 最典型的人物就是羊尾。现在鸭梨日报试着黑了他一下,这不是效果显着吗? 其次一种,就是得罪人太多的。平时表面上看起来,岁月静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恨得牙根痒痒。 典型的就是牛犊这种。 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但是谁也不敢锄头戳破这层窗户纸。 如果鸭梨日报最先黑牛犊。其他的人肯定会隔岸观火,但是随着事情进展,牛犊的情况不利的时候,定然有很多朝臣落井下石。 朝臣苦牛犊久矣。 到那时候,还不会倾尽他们的资源和实力打击牛犊?到那时候,牛犊一定会被打倒。 只要牛犊倒下去,那不就等于狠狠的打了槐谷子的脸吗? 鸭梨日报忽然觉得,那么多朝臣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做到了。这可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啊。 当然了,也有鸭梨日报不敢黑的。 首先就是皇族。 这不用再说了,虽然近些年的气氛越来越宽松了,陛下对百姓和百官也越来越宽容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肆意妄为了。 陛下只是没有发脾气而已,万一真的把他惹怒了,那脑袋肯定要掉下来的。 其次就是谪仙、李信、淳于越这种人。 声望太好,贡献太大,百姓太喜欢了。 这样的人没有办法黑。你怎么黑?你说谪仙生活奢侈?百姓说,谪仙就应该生活在奢侈中,谪仙活人无数,奢侈一下怎么了?他不奢侈,谁奢侈?谪仙都不奢侈,我们还怎么好意思活着? 这就很无解了。 又比如,黑淳于越不是真正的贤良方正的人。 奈何百姓们根本不信。而且找淳于越的黑点太难了,只能胡编乱造,人家随便甩出个证据来,任何黑他的话都不攻自破了。 这还怎么玩? 因此,这些鸭梨日报只打算在作死的边缘稍稍横挑一下,没有打算深入。 他们顶多黑一下牛犊就好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将军小报的反击最先来了。 将军小报的第一个反击,就是去状告羊尾的父亲,造谣侵害他人名誉。 官司结束之前,羊尾的父亲被看管起来了,鸭梨日报失去了素材。 将军小报的第二个反击,就是刊登了鸭梨日报的黑料。 在这黑料当中,将军小报查出来,鸭梨日报原本是没有办报资质的,以前就是街边的野报,靠着造谣做大的,做大之后,才赚了钱,正规起来了。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是以前的黑料,道个歉,认真的改正也就算了,既往不咎嘛。谁不是从这种小野报过来的。 关键是,将军小报还在持续爆料,一条比一条劲爆。 将军小报说,鸭梨日报的幕后控股者,其实是咸阳城女闾的老板,韦大人。 韦大人没有做过官,但是大家为了恭维他,叫他一声韦大人。 韦大人原本是个商人,但是早年间官商勾结,发了财,最后他进入了没人干的女闾行业。 女闾这东西,不是不赚钱,就是容易找人唾弃。 毕竟华夏文化,是倡导礼义廉耻的,而女闾中的工作人员,不论什么原因,总归有点无耻的嫌疑。 而韦大人就进入了这市场空白,并且把女闾行业带动成了高端行业。 首先,女闾中的工作人员分成了三六九等。以应对不同的客人。 比如那些泥腿子的,就随便找个婆娘好了。当然那了,这些婆娘也稍微迎合了泥腿子的口味,比如屁股大好生养之类的。 虽然这些泥腿子来这里不是为了生孩子,但是要迎合他们的品味嘛。 比如那些做生意的小商贩来了,就要选择一些富贵相的,这模样能满足一下他们的拜金心理。 如果是朝中重臣来了,反而要选择一些体格风骚,格外下流的。毕竟朝臣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刺激,就是要一些与众不同的口味。 如果是准备应考的学子来了,那就要准备好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女子,最好能和他们聊一下备考策略的。 这些学子有一个特点,就是到了之后,往往会和女子聊半夜的文学,让你误以为他不是来逛女闾的,他是来温习功课的。 但是当只剩下一刻钟的时候,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干巴瘦的学子,会急匆匆的脱衣服,然后……在半刻钟之内结束战斗,然后在剩下的半刻钟内尴尬一下,匆匆离开。 如果是谪仙那种人来了,就要准备一些真正的处子之身,这样高贵的人,是肯定要用心侍奉的。 可惜,谪仙一次也没有来过,女闾中的处子们,都快变成老姑娘了。 如果是淳于博士那种人来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赶快关门歇业。他肯定是来劝说女子们从良的。 正是因为秉承着这些清晰的理念,韦大人将女闾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最后成为首屈一指的大老板。 但是,他虽然赚了很多钱,但是名声并不在怎么样。 这个社会,毕竟还是个要脸的社会。 就算大家说槐谷子厚颜无耻,那也没有无耻到韦大人这个程度。 像韦大人这种人,众人都不想提他了,说起来就脏了嘴。 如果韦大人真的是鸭梨日报的幕后老板,那……鸭梨日报的口碑,怕是就不能要了。 可偏偏,韦大人还真的是鸭梨日报的老板。 昔日鸭梨日报也曾经经营不下去,所以找人融资来着。 咸阳城中所有的富豪,所有做生意的人,全都拒绝了投资,唯独韦大人投了一笔钱,占了一部分股份。 所以……这爆料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将军小报是怎么把这个给查出来的。 当这个调查结果出现的时候,鸭梨日报的人懵了,齐大人更是懵了。 什么?我的鸭梨日报,居然有韦大人的股份?我岂不是和韦大人同流合污了? 那我的一世英名…… 齐大人打了个寒战,觉得这事有点大头了。 万一被人顺藤摸瓜,发现他也是鸭梨日报的幕后老板,这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齐大人站起来,大声对仆役说道:“快,快,把鸭梨日报的人找来,撤资,马上撤资。” 第八百三十三章 合同欺诈 仆役焦急的说道:“不行啊大人,不能轻易撤资。” 齐大人恼怒的说道:“凭什么不能轻易撤资?他们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仆役说道:“大人美是不是还没有仔细看那合约?小人记得清清楚楚,这合约上面写着,如果大人在三年内撤资,那只能退给咱们一半。” 齐大人大吃了一惊:“什么?” 他连忙将合约拿过来了,仔细看了看,然后沉痛的拍了拍脑门。 特么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齐大人忽然想起来,那个业务员好想简单的提过一句。但是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努力的描绘鸭梨日报的光明前景。 当时齐大人被这种光明前景全都吸引过去了,早就魂飞天外,直接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这句话了? 怪不得以前别人签订合约的时候,都会花钱请一个商君别院的学员。 这些学员大多学过新制定的秦律,尤其对签订合同方面的东西,知之甚祥。 而齐大人这些人,他们对旧律是知道的,但是对这些新出现的东西,就不是那么了解了。 他们与其说是跟不上时代了,倒不如说,他们是不想跟上时代。 他们故意落后,故意抗拒。 结果,害了自己。 现在齐大人可以撤资,但是撤资的话,会损失一半的资金。一半的资金,就是五百金啊。 五百金可是一个天大的大数目,齐大人有点舍不得。 “大人,以小人之见,咱们不如……”仆役在旁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说道:“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情况再说。” “也许鸭梨日报不会败呢?如果咱们现在退出,那不是亏得太大了吗?” 齐大人说道:“老夫在意的不是它会不会败。是会不会把我供出来。” “万万没想到啊,韦大人居然还在这里面有股份。这鸭梨日报,已经脏了啊。简直就是臭不可闻,谁沾上谁倒霉啊。” 齐大人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说道:“早知道是这样,我是绝对不会投资鸭梨日报的。” 仆役想了想,把刚才的合同又拿起来了,他认真的看了一会,忽然欢喜的对齐大人说道:“主人,主人,大喜啊。” 齐大人郁闷的说道:“我这身上,还有什么喜事吗?” 仆役说道:“有,有啊。主人请看,这上面有一个条款,说要为投资者严格保密。咱们只管收钱就好了,鸭梨日报是绝对不会泄露消息,告诉旁人,说咱们投资了的。” 齐大人郁闷的说道:“有个屁用。你以为韦大人的身份,是鸭梨日报主动放出来的吗?是将军小报查出来的。” “咱们投资鸭梨日报的消息,就算鸭梨日报不说,难道将军小报的人就不能查了吗?” 仆役有些奇怪的说道:“小人正是纳闷呢,将军小报怎么知道韦大人的投资?这种交易都是秘密进行的,秘不示人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齐大人沉思了一会,说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将军小报,居心叵测,他们收买了很多人,帮他们打探消息。” “这些人厚颜无耻,背弃了自己的主人,把消息告诉了将军小报。” “然后,韦大人这些人,沦为笑柄。呵呵,不过韦大人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还担心自己沦为笑柄吗?” 仆役有些六神无主,对齐大人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齐大人想了想,说道:“先静观其变吧。韦大人确实是一块臭肉,但是总不能凡是他投资的生意,别人就不能参加了吧?” 这时候,齐大人也已经冷静下来了,松了口气,说道:“不要慌,看看再说吧。” 仆役认真的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鸭梨日报也陷入到了焦头烂额之中。 按照协议,鸭梨日报是不能提供投资人信息的,现在信息泄露,韦大人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是不是鸭梨日报泄露的。 按照他们的合同,如果是鸭梨日报泄露的,那是要给韦大人相当一部分赔偿的。 鸭梨日报现在一方面调查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一方面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韦大人自己泄露的。 毕竟韦大人这种人,虽然他自己没有干过坏事,没有干过什么而不要脸的事。 但是……他经营的这个行业,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不要脸。 于是,鸭梨日报着重调查了一番韦大人。不过……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其实这种事不容易查。如果韦老板暗中把消息透露给某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怎么查?根本无从查起嘛。 而与此同时,韦大人也在查,命手下的人四处打探,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泄露了他的消息。 然而,打探来打探去,什么也没有打探出来。 这件事真是邪门的紧。 其实他们的合同虽然是密约,但是做的也不是那么秘密,还是有不少仆役知道的,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又有不少人知道了。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把消息卖出去。 这让韦大人和鸭梨日报感慨不已:这个时代,信息安全真的很重要啊。 因为和韦大人合作,鸭梨日报的名声有些损害。 他们急急忙忙的做了一份宣传,想要撇清干系,可是谣言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完全杜绝。 而且这也不是真的谣言,他们真的和韦大人合作了。 只要他们做了,就会有层出不穷的证据。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证据就被一些有心人找到了。 以前他们看到证据的时候,没有当回事,现在像是拼图一样,一块块拼起来,就构成了完整的逻辑闭合。 现在这些东西全都爆发出来了,给将军小报提供报料的人络绎不绝,而将军小报很严谨,经过多方查证,确定是真的消息,才会爆出来。 最后鸭梨日报是在抵赖不过了,这才羞答答的承认了,确实和韦大人有合作。 于是,这就给普通百姓一个印象。 鸭梨日报的内容,虽然劲爆,但是未必是真的,或者说,大部分都不是真的。看看热闹就行了,没必要深信。 而将军小报就不一样了,它不严谨的外表之下,有一个严谨的内核。 你看看那证据多么清晰,你看看那内容多么充实。 更重要的是,这个瓜太香了,新晋着名报纸,竟然和女闾的幕后老板勾搭在一块。 百姓喜欢看这样的内容。 现在鸭梨日报的风头已经彻底被将军小报打压下去了。 但是……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 倪习只是掌握了主动权,还没有给鸭梨日报以致命一击。 不过……快了。 就在倪习觉得胜券在握,雄心勃勃想要孤注一掷的时候,家乡有人找来了。 找他的人,名叫倪壬,按照辈分,倪习应该叫他祖父。 而倪壬,也是曾经是族中的族长。 之前倪壬做族长的时候,风光无限,虽然没有虐待过倪习,但是也让倪习不太好过。 毕竟族长的威严,有时候会波及到旁人的。 所以,倪习才不顾一切,一定要进咸阳城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 后来倪习没有考中科举,依然有些不甘心,拼了命的要留在咸阳城,为了留下来,不惜做了名声还不那么好的小记者。 现在倪壬忽然出现,并且带着一种审视的视角到来。这让倪习心里很不舒服,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倪习啊……”倪壬说道。 倪习答应了一声,说道:“孙儿在。”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倪习的礼数很周到。 倪壬说道:“你这些年在外面闯荡,觉得怎么样啊?” 倪习干咳了一声,说道:“还好。”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做一个四处打探消息,苍蝇一般惹人讨厌的小记者,是还好吗?” 倪习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更为关键的是,倪壬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将军小报的报社里面。 这报社当中,不仅仅有德高望重的编辑和已经成名的大记者。更多的是倪习这种小记者。 他们听了倪壬的话之后,脸上都火辣辣的,心里都很不舒服。 倪习说道:“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老实说,你这工作,有些丢人,你父亲在村子里面,都不好意思四处走动,不好意思何人打招呼。” 倪习淡淡的说道:“我很快就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了。” 倪壬呵呵一笑,说道:“年轻人啊,总是好高骛远,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倪习啊,我告诉你,你不行。” 倪习咬了咬牙:“我怎么不行了?” 倪壬似乎没有看到他的脸色,淡淡的说道:“你从小就不太行,人不够高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人也不够聪明,否则的话,怎么会考不上科举?幸亏有族人照拂,否则的话,你家岂能吃饱穿暖?” 倪习:“……” 这些话,他已经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了。 倪壬这家伙,在族中也是这样,见谁打击谁,把别人说的一文不值,然后去给他打工。 现在又在倪习身上来这一手。 以前倪习听了之后,也就听了,听习惯了也就那样。 但是现在……倪习不想忍下去了。 他对倪壬说道:“祖父,我是不是一文不值,你说了不算。” 倪壬呵呵冷笑了一声:“怎么?难道你在咸阳城,还真的做出一些成绩来了不成?” 倪习说道:“快了。” 倪壬哈哈大笑:“真是大言不惭啊,你居然说快了。好好好,我就等着你那一天,看看你这个快了,究竟是多快。” “三年,十年?还是三十年?老夫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倪习淡淡的说道:“你放心,肯定等得到。不用三年,三天就行。” 倪壬点了点头:“好,好啊。三天之后,我来找你。如果你出人头地了,我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如果你还是这幅德行,你就去我的作坊打工,怎么样?” 倪习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倪壬走了之后,将军小报的记者都围上来了。 他们问倪习:“这老头是谁?” 倪习说道:“哦,是原来族中的族长。” 这些小报记者脸上都露出不屑的神色来,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族中的族长?” “一个原来的族长,竟然如此嚣张?” 倪习摊了摊手,说道:“那有什么办法?这种人,以前作威作福惯了,改不了老毛病。” 周围的小记者说道:“确实如此。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喜欢论资排辈,好像年纪越大,地位就应该越高似的。殊不知,自谪仙入朝以来,我大秦已经有了制度,那就是能者为先。” “谁有本事,谁就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人,都得给我乖乖的向后排。” 倪习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斗倒鸭梨日报,争一口气。” 小记者们使劲点头,说道:“定然要争一口气。” 这些人发誓的时候,那些老编辑,大记者,全都在旁边冷眼旁观。 这些小记者为什么这么兴奋?他们当然知道了。 小记者话里有话啊,明里暗里都在说他们。 论资排辈?年龄大的人不应该地位高?能者为先? 这不都是在说他们吗? 真是过分啊。 老编辑们恨得牙根痒痒。 其实,他们早就和倪习有点不对付了。 伏尧钦点了倪习,让他负责与鸭梨日报的战斗。而老编辑们一直在暗中抵制,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所以逼得倪习只能重用一些小编辑。 这样一来,将军小报当中,竟然形成了少壮派和老年派之间的争端。 不过,这些地方不怕斗,怕的是一潭死水,任何人都听天由命,没有任何活力,那样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倪习他们这样,挺好的。 至少这帮年轻人兴致勃勃,想要争一口气。 而那些老人也兢兢业业,不想被比下去。 第八百三十四章 组合拳 “堂下所跪何人?”主审管大声喝问。 三蛋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叫三蛋。” 三蛋正在受审,而审问他的,并不是赵腾,是赵腾手下的一个官吏。 按道理说,像三蛋和羊尾这样的明星事件,全民关注,赵腾应该亲自审理的。 但是,赵腾没有来,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商君别院。 赵腾讨厌商君别院。 于是,他派了一个小官吏来。 官吏坐在昔日赵腾的位子上,心情复杂。 今天又来了很多人,是来围观的人。 昔日谪仙打官司的时候,总喜欢给这些人卖票,结果那些票钱都进了谪仙的腰包。 后来赵腾等人发现了这个发财的秘诀,想要照葫芦画瓢的时候,谪仙又上了一道奏折,说审讯犯人,何等的庄严?岂能卖票敛财? 谪仙这一手,简直是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但是与此同时,也把赵腾以下所有人的财路都打断了。 赵腾等人对这等厚颜无耻的人,也没办法了。 但是谪仙随后又上了一道奏折,说虽然不卖票了,但是可以允许百姓围观。 这样一来,这些官吏断案是不是准确,是不是公平合理,百姓就能看到。 悠悠众口,那些官吏也会谨慎一些。也不好太过分。 甚至于,应该请一些记者围观。 最后,就造成了现在的这种局面。每一次断案的时候,都有无数的人围观,但是一分钱都捞不到,而且压力山大。 今天的这些围观群众。有一部分是各大报纸的记者,有一部分是主动报名的百姓。有一部分,是随机抓来的百姓。 按照谪仙的说法,这是为了保证围观者的公平,顺便普普法。 三蛋叹了口气,调整好了情绪,准备审问了。 他对三蛋说道:“你可知道,本官为何要抓你?” 三蛋摇了摇头,说道:“小人冤枉啊,小人老实本分,一向什么坏事都不敢做。” 官吏淡淡的说道:“是吗?” 三蛋使劲点头:“真的,小人什么都不敢坐。” 官吏拿出来一叠报纸,说道:“可是这报纸上的东西,你作何解释?” 三蛋把报纸打开,认真的看了好一会,看的官吏都有点不耐烦了。 然后他说道:“小人……不认识字。” 官吏:“……” 他有些恼怒的说道:“你是不是在耍我?不认识字,你在这里看那么久干什么?” 三蛋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小人倒是认识报纸上的画,好像是我女儿。咦?这一个好像是我。” 官吏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你的事情,我已经大概知道了。” 三蛋唯唯诺诺。 官吏接着说道:“你是如何编造了这些谎言,来中伤羊尾的?细细说来。” 三蛋说道:“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 这时候,商君别院的匠户淡淡的说道:“怎么没有?我这里都有证据,证明你确实中伤了羊尾。” 随后,他开始念报纸,把报纸上面胡说八道的部分全都说了一遍。 三蛋听得冷汗淋淋。 这一次,是商君别院的匠户作为原告。 毕竟,羊尾是商君别院的代言人,有人中伤羊尾,是给商君别院造成了损失,商君别院应该提出索赔。 三蛋根本没听匠户说话,因为他知道,匠户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他一直沉默。 官吏淡淡的说道:“你不要觉得一直沉默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这些罪证十分确凿,就算你不说话,我也可以定你的罪。” 三蛋有点慌。 其实刚刚有传闻被抓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些问题了,本来打算用沉默对抗官府,但是现在看来,此路不通啊。 三蛋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只能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羊尾真的挺坏的。她以前真的做过哪些事,旁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商君别院的匠户说道:“她是什么时候做的?受害者都有谁?你能不能告诉我们?” 三蛋犹豫了一下,说道:“年深日久,或许别人都不记得了。” 匠户呵呵笑了一声:“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又拿不出证据来?有一口咬定不是中伤?你觉得我们会信服吗?” 三蛋看了看围在外面的百姓。 这些百姓摇了摇头,说道:“不信,我们绝对不信。” 匠户摊了摊手,说道:“你看,他们不信。” 三蛋咬了咬牙,说道:“你们说的不算,只有我们父女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们死活不信的话,可以把羊尾找来,我和她当场对峙。” 匠户看了看官吏。 官吏点了点头,说道:“也对,倒也可以让他们两个当场对峙。” 于是官吏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把羊尾叫来吧。” 匠户答应了一声,派人小跑着去叫羊尾了。 三蛋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敢和羊尾对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是无辜的。 而是……他有自信,不会被羊尾拆穿。因为羊尾从小就畏惧他,只要他把眼睛一蹬,羊尾就会变得很老实。 三蛋静静地等着羊尾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几分钟后,羊尾到了。 三蛋去看羊尾,忽然有一种恍惚之感,因为他有点不认识羊尾了。 羊尾从一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变得十分的自信,走路的时候抬头挺胸,看人的时候也敢看人的眼睛了。 羊尾明明还是那个羊尾,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三蛋感觉羊尾好像变漂亮了很多。 三蛋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羊尾这么漂亮……卖给古麦村的时候,就应该多要一些钱……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三蛋摇了摇头,然后开始专心应付眼前的事。 官吏问羊尾,说道:“你父亲在报纸上说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羊尾摇了摇头,说道:“小女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官吏对三蛋说道:“你怎么说?” 三蛋并不紧张,他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羊尾,当然不会一开始就承认父亲是对的。 她会稍微挣扎一下,这一点三蛋早就预料到了。 他太了解羊尾了。 于是他微微一笑,对官吏说道:“我这个女儿,天生就不喜欢说真话,喜欢撒谎骗人。不过幸好。他对我还有一点畏惧之心。请大人让我来问她。” 官吏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请便。” 于是,三蛋冲羊尾喝了一声,说道:“我来问你。你真的污蔑你了吗?生你养你的父亲,真的污蔑你了吗?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羊尾还没有说话,匠户就立刻说道:“大人,这三蛋分明是在恐吓我们的代言人。” 官吏淡淡的说道:“三蛋,这里是公堂,你可不能肆意妄为啊。” 然后,他又对羊尾说道:“你不用害怕。这里有本官为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 羊尾微微一笑,很礼貌的向官吏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大人请放心,有大人在,羊尾谁也不怕。” 官吏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你不怕就好。” 羊尾看了三蛋一眼,无比自尽的说道:“大人,小女子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此人虽然是我父亲,但是从小虐待我,我在家中,与其说是女儿,不如说是奴隶,受尽了辛苦与屈辱。” “我的经历,在早日的采访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我只在第一次采访的时候,收了钱。”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采访的规矩,并且只说了将来的打算。” “后来关于我父亲的事,我一分钱都没有收,并且所说的都是实情。我听说我父亲接受完采访之后,在家中买了鸡鸭鱼肉,绫罗绸缎,过上了富人的生活。” “我很想问一句,他的这些东西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谁给他的?为什么要给他。他说了什么,值这么多钱。” 三蛋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他除了害怕和担心之外,更多的是震惊。 没想到,平日里那么温顺善良的羊尾,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忤逆父亲,大逆不道的话。 她……她到底想怎么样? 官吏看向三蛋,淡淡的说道:“你作何解释?” 三蛋说道:“我……” 官吏喝道:“你作何解释?休想再拖延时间。” 三蛋打了个寒战,对官吏说道:“是那些记者非要给我的,不是我一定想要的,我……” 官吏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将鸭梨日报的记者带上来。” ………… 鸭梨日报,最近正头疼不已。 韦大人的事情爆出来之后,很多人来鸭梨日报采访,询问他们和韦大人合作的细节。 昔日都是鸭梨日报采访别人,提出各种难堪的问题让别人回答。 现在可好,现在变成自己了。这就很崩溃了。 正当他们疲于应付这些来访者的时候,忽然有官差进来了,说要鸭梨日报的负责人去一趟,尤其是曾经采访过三蛋的那两位记者。 其它报纸的人更加感兴趣了,纷纷询问鸭梨日报到底做什么了。 结果鸭梨日报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然后他们跟着官差走了。 不走不行,谁敢违抗朝廷的意思? 虽然朝廷最近比较宽容,但是如果你蹬鼻子上脸的话,谁是会让你见识一下千古一帝的威严。 鸭梨日报的人到了衙门之后,就老老实实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官吏问道:“你们为何给三蛋那么高的酬劳?” 对于这个问题,鸭梨日报的人根本不怕,因为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这些人侃侃而谈,说道:“因为他值得这么多钱。羊尾,本身是咸阳城中的热点,只要报纸上出现羊尾的名字,往往就可以大卖。” “而作为羊尾的父亲,他的名字也很值钱,我们给他这么多钱,是理所当然的。” 官吏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难道刘氏兄弟就不值这么多钱了吗?可是你们采访刘氏兄弟的时候,付出的钱还没有三蛋的十分之一。” “你们有贿赂的嫌疑啊。” 官吏摆出来了很多证据,甚至有鸭梨日报这些年的账本。 账本表明,鸭梨日报最近大肆扩张,又是招募记者,又是招募报童,又是招募线人,并且都许以厚利。 虽然他们大获成功,占领了广阔的市场,但是也耗费了无数的钱财。鸭梨日报已经入不敷出了,若不是有一个神秘人注资千镒黄金,现在鸭梨日报早就撑不下去了。 官吏说道:“你们鸭梨日报,已经穷成这样了,还要给三蛋那么多钱,你告诉我,他是值这么多钱?这里面若没有一些黑幕交易,谁能相信?” 记者还要狡辩。 官吏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采访得来的东西,除了三蛋本人的口述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证据,你们作为有经验的老记者,不会觉得不可靠?可是你们并没有质疑,这不是太不可信了吗?” 这两个记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对官吏说道:“我们……我们也是听信了三蛋的一面之词啊。是他们骗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两个记者知道,朝廷起了疑心,这件事就不能轻易结束了。 朝廷会追查到底,到那时候,只能玉石俱焚。 与其和三蛋一块死,还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三蛋身上。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开始喊冤。 这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因为事情推到三蛋身上,他们虽然能脱身,但是也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们的新闻都是胡说八道,编造出来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蛋发现这两个记者喊冤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忍不住说道:“不是啊,是他们教我说的。和我没有关系。” 羊尾听到这里,呵呵冷笑了一声,对官吏说道:“大人,这的事,好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工厂里还有工作没有完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官吏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八百三十五章 丛林法则 羊尾已经安然入梦,而远在万里之遥的刘季等人,则陷入到了苦战之中。 刘季已经快疯了,因为近些日子他们一直在被食人族追杀。 谁能想到,在这种鬼地方,居然还有吃人的种族存在。 这个地方明明资源充沛,什么吃的都有,这些人还要吃人? 这是在荒年吃人吃出感觉来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心里面再愤愤不平也没用,现在刘季等人被人追的狼狈逃窜,简直要死要活。 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先办法挣命罢了。 卢绾气喘吁吁,对刘季说道:“兄长,兄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们的老兄弟,就剩下三个人了。” 刘季身边的老兄弟,只剩下卢绾和樊哙,加在一块确实只有三个人了。 剩下的十来个人,都是生面孔,都是在最近收拢起来的。 这些死不死,刘季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卢绾和樊哙会不会死。 其实樊哙的死活,刘季也不是那么在意,毕竟他们的性命再重要,也没有刘季自己的性命重要。 刘季之所以不肯舍弃他们,是因为樊哙这家伙忠心耿耿,而且战力无双,有他在身边,刘季心里很踏实,至少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杀了。 老实说,如果没有樊哙的话,刘季在这里恐怕是活不下来的。 而刘季之所以不肯舍弃卢绾,是因为卢绾这家伙的智商比较高。 刘季越来越感觉到了,卢绾是个聪明人,很多时候都能提出来十分精到的建议。 靠着这些建议,刘季多次化险为夷。 有卢绾在,刘季觉得自己很踏实,尤其是自己在迷茫的时候,还有个人可以商量一下。 刘季觉得,卢绾这家伙,经历过磨练之后,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所以,这两个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就算舍弃任何人,刘季都不会舍弃他们两个。 至于剩下的十来个人。 能够活下来,那是最好了,毕竟人多力量大。如果是在死了,那也就只能死了。 在这种鬼地方,你还能要求什么呢?凑合一下就算了。 刘季叹了口气,对卢绾说道:“现在确实只有咱们三个老兄弟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卢绾说道:“不如……我们求和吧。” 刘季愣了一下,说道:“求和?怎么求和?” 卢绾说道:“这些野人不是喜欢吃人吗?不如我们选择一个人,把他洗刷干净了,将他送过去。也许那些野人看到我们的礼物之后,心生欢喜,就会放过我们了。” 刘季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不过……若他们不放过我们呢?” 卢绾苦笑了一声,对刘季说道:“兄长,你以为天亮之后,我们还能活着吗?” 刘季说道:“不能吗?” 卢绾说道:“兄长,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我们最近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活动的。” “那些野人对这里极为熟悉,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在慢慢的将我们圈起来,赶到同一个地方,然后将我们一一杀死。” 刘季沉默了:“我也感觉到了。我们就像是猎物一样,这几天被他们不停地追杀,现在已经被逼入死角了。” “或许,天亮之后,他们就会杀了我们,我们会成为他们的食物。一想到被他们吊起来,挖心放血,我就……唉。” 卢绾说道:“兄长,在这里唉声叹气,无济于事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 刘季点了点头。 他对卢绾说道:“告诉樊哙吧,今天晚上我们商量商量。” 卢绾应了一声。 卢绾走了,刘季坐在火堆跟前,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有时候,他有点怀疑,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对的,到底有没有必要,到底应不应该。 或许,在沛县做一个小人物就够了? 不不不,做小人物怎么够?后来娶妻生子,做一个富足翁也很安全啊。 也不对,做富足翁也不够,做了富足翁之后,还想成为达官贵人,不必再看别人的脸色。 刘季想了很多,最后觉得,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会陷入到欲望的陷阱中。 所以,自己走到这一步,那是必然的。 既然是必然的,就什么也不用想了,就这么办吧…… 刘季正在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刘季提着剑站起来,有些惊慌的说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有人紧张的说道:“大王,不好了。卢绾和樊哙打起来了。” 刘季一愣,心想:“这两个人怎么打起来了?” 他急匆匆的走到这两个人身边,喝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打起来了?” 樊哙气喘吁吁地对刘季说道:“这个小人,胆小如鼠,丢尽了咱们的脸面,我要打死他。” 卢绾一脸受伤,说道:“这个无知的匹夫,你懂的什么?如果你不想丢尽脸面,你倒是将那些食人族全都杀了啊。” 樊哙说道:“你们以为我没有杀吗?我杀了四五个人了。若不是你们拖累我,我早就杀出去了。” 卢绾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算了吧,论吹牛,你倒是可以。”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打起来,刘季恼怒的说道:“都给我闭嘴。” 于是,这两个人闭嘴了。 刘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在这紧要关头,敢乱我军心者,斩!”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了。 刘季又把樊哙拉到旁边,低声耳语了一遍。 樊哙听到刘季说,把人献出去,向食人族求和的消息,是刘季的主意,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季,说道:“兄长,你这是疯了吗?” 刘季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疯,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不知道我们怎么才能活下来。” “樊哙啊,你要记住,求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活着,才有希望。如果人死了,那就全都没有了,你明白了吗?” 樊哙沉默良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明白了。” 刘季嗯了一声:“你明白就好。行了,跟我走吧。去挑选一个人。” 刘季哦了一声。 樊哙和卢绾是安全的,这两个人在剩下的十来个倒霉鬼中选了很久,最后他们选中了刘娘。 刘娘具体叫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这家伙平时做事娘里娘气的,而且皮肤倒也白皙,模样倒也不错。又因此此人十分崇拜刘季,恨不得自己改姓刘。 因此这帮男人都叫他刘娘。 有人说,刘娘有断袖之癖,但是没有人真的研究过。 大家都很想研究,只是……或许有人研究过了,但是研究过的人是不肯承认的。 刘季观察了一会,对卢绾说道:“你觉得……刘娘怎么样?” 卢绾嗯了一声,说道:“看起来是比较可口的样子。” 刘季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是他了。你找个机会,将他约出来。” 卢绾说道:“这……这不大合适吧?如果我约他的话,他不会出来吧?如果是兄长你,那他就有可能出来了。” 刘季显然也听说过刘娘的为人。 他有些恼火的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正经人。” 卢绾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也没什么正经不正经的。人之常情嘛。” 刘季说道:“放屁的人之常情。” 卢绾嘿嘿笑起来了。 刘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大事最重要,你去告诉刘娘,今晚三更,我们两个在河边相见。” 卢绾应了一声:“明白了。” 刘季又吩咐卢绾,说道:“这件事……最好瞒着众兄弟。” 卢绾答应了。 ………… 三更到了。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刘季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面忐忑不安。 他心情复杂的走到了河边。 他不是因为杀刘娘而心情复杂,而是……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比较复杂。谁知道过一会刘娘这家伙会做出什么非人所思的事情来。 刘季走到河边,张望了一下,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我去?刘娘这家伙居然没来?”刘季心中有些恼火。 他可是大王啊,虽然是这区区几个人的大王,可是……这也是大王啊。 他刘娘居然敢拒绝大王的邀请?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紧接着,刘季又想到,刘娘会不会将自己的邀请公之于众,告诉其他人?那样的话,自己可就要结结实实的丢个人了。 想到这里,刘季心中忐忑不安。 正在这时候,刘季忽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他扭头一看,发现水中探出一颗人头来。 刘季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水里面有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娘。 刘娘显然在这里洗澡。 刘季都看呆了:他……不怕水中有毒蛇吗? 刘娘洗了一会,然后湿淋淋的爬到了岸上。 他缓缓走到刘季面前,一阵夜风吹来,冻得哆哆嗦嗦。 刘季幽幽的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刘娘说道:“大王,我……” 刘季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什么?” 刘娘说道:“我已经仰慕你许久了。” 刘季翻了翻白眼,心想:真特么的恶心。 刘娘继续用激动的语气说道:“今日大王将我召唤而来,我十分欢喜,原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刘季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找你来,其实是为了……” 刘娘说道:“我明白,我明白,军中寂寞,大王也不例外,所以想要……” 说话间,刘娘的手已经搭上了刘季的胳膊,然后要攀到他的身子上。 这时候,刘季是在忍不住了,在刘娘头上重重的打了一拳。 刘娘惨叫了一声,然后晕倒在地。 刘娘倒在地上之前惨叫了一声,而就是这一声惨叫,吸引来了不少兄弟。 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刘娘,紧张的说道:“大王,你这是……” 刘季淡淡的说道:“此人竟然敢勾引我,因此我将他打倒了。”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用极为敬佩的眼神看着刘季,不少人心中都在想:大王,果然是正经人啊,正经人中的正经人。 刘季说道:“刘娘此人,想要秽乱宫闱,死不足惜。但是让他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我思前想后,决定将此人送给食人族。” 众人都愣住了,说道:“这……这是为何啊?” 刘季看了看周围的人,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不知道为何吗?” 这些人都小声说道:“我们确实不知道啊。”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食人族,乃是我们的大敌,害的我们东奔西跑狼狈不堪。” “那些野人对这里极为熟悉,我们想要和他们硬碰硬,从这里逃出去,恐怕是不成了。因此我左思右想,思前想后,恐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跟他们讲和。” 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应当如何讲和呢?”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其实也简单,只要投其所好就可以了。” “食人族不是喜欢吃人吗?我们就投其所好,送个人过去。” “你们看着这刘娘,正好细皮嫩肉,而且给自己洗刷干净了。咱们送给食人族,食人族必定欢喜异常,那不是很好吗?”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像……也是啊。” 于是,这些人将刘娘捆了起来。 他们将刘娘串到了一根大木棍上面。 刘季说道:“走,咱们讲这家伙送到食人族那里去。” 众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就去吗?” 刘季嗯了一声:“事不宜迟,主动送,和被人抓了当战利品,那性质可不一样。” 众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有道理。” 又有人问道:“咱们都要去吗?” 刘季说道:“都要去。否则的话,我们和食人族做了朋友,被放出了,你们没有被放出去,那岂不是很冤枉?” 众人想了想,觉得这也有道理。于是,他们簇拥着刘娘钻出了丛林。 第八百三十六章 我乃火王 丛林外面的食人族打算天亮之后发起进攻的。因为天亮之后的这一天,是他们信奉的神灵的生日。 他们的神灵很古怪,是两条互相吞噬的蛇。 据说这两条蛇是一母同胞,互相吞噬,因此才变得强大无比。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季等人竟然主动钻出来了。 这让他们有点意外。 最近他们也抓了这些人有一阵子了,每一次都功败垂成。他们深深感受到了这些人的狡猾。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有主动出来的那一天。 于是,野人们甚至以为这是一个圈套。 其实野人是很单纯的群体,他们从来不会搞这些阴谋诡计,说烤就烤,决不食言。 但是和刘季这伙人接触的时间长了,野人也开始琢磨一些计谋了。 他们看着刘季,用木质的长矛指着他,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惜,刘季根本听不明白他们的话。 刘季把准备好的供品拿出来了。 野人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刘季比划着说道:“我们,想要和你们讲和,我们一块生活,在这里和平共处。” 野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不太理解刘季想要干什么。 既然不知道,管他呢。 于是,他们一拥而上,把刘季等人给绑了。 刘季:“我靠。” 其他人也都一脸无语。 很快,刘季等人被带到了一个大广场上。 这广场上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 广场中央已经生起来了一团火,大火堆熊熊燃烧,看得人精神恐慌。 刘季说道:“兄弟们,咱们还有没有办法。” 卢绾说道:“兄长,我已经技穷了。” 樊哙说道:“我就说了,不能信姓卢的。这竖子懂个屁,结果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刘季的脸色有些发红。 他对樊哙和卢绾说道:“其实我在咸阳城的时候,曾经听说了一些东西。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愿能有用吧。” “是生是死,就在此刻了。” 当刘季被人抬着,经过火堆的时候,他忽然一扬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小包。 这小包只有巴掌大小,只被叶子包着,攥在手心里的。 叶子丢进火堆里面之后,忽然轰的一声,爆发出来一阵红光,然后火堆被炸飞了,落在那些野人身上,烫的他们嗷嗷叫。 当然了,刘季等人身上也落了一些。 但是这些人都有衣服,倒也不太严重。 刘季挣扎了一下,从木棍上掉下来了。 毕竟那绳子已经快要烧断了。 刘季从地上站起来,很快就有一群野人围上来了。 刘季从身上掏出来了另一个叶子,扔到了火堆当中。 又是轰然一声,火堆又炸了。 那些野人都惊恐地看着刘季,不敢靠近。 刘季看出来了他们的畏惧,大声说道:“吾乃火王,可以操纵火焰。” 野人都一脸敬畏的看着刘季。 这时候,卢绾忽然跪了下来,大声说道:“拜见火王,拜见火王。” 卢绾跪下之后,樊哙也跪下了,然后其他的人也跪下来了。 那些野人本来就十分畏惧火焰,现在看见这些秦人跪下来,全都跟着跪下来了。 刘季志得意满,看着众人,然后炫技一样向火堆中又扔了一包。 然后……轰然一声,又是一声爆炸。 野人彻底被镇住了。 刘季松了口气,挥了挥手,于是,众野人众星拱月一般,将刘季送上了王坛。 语言不通没有关系,这些野人全都很虔诚的学习秦人的语言。 很快,他们就掌握了简单地词汇,再加上收拾的比划,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 卢绾对刘季说道:“兄长,我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你这是绝处逢生啊,我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刘季微微一笑。 樊哙好奇的说道:“兄长,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操纵火焰的本事的?能不能教教我?” 刘季呵呵一笑,说道:“你们啊,就是不喜欢学习,不喜欢看书看报。现在倒霉了吧?” “昔日在咸阳城的时候,我曾经买到过一本旧书。这旧书说,谪仙当年,曾经用硝石、硫磺、木炭,三种东西,发明了火药。” “我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找到了这些材料,然后做了一番试验。幸好。试验成功了。” 樊哙说道:“兄长是何时试验的?我怎么不知道?” 刘季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敢弄出来太大的动静,免得被野人察觉到。一直以来,我都用极少的分量。” “那些东西放到火堆里面之后,只是升起来一点小小的火焰而已。所以……你们都没有感觉到。但是我察觉到了其中的细微差别。” “于是,我找到了火药的配方。” 众人都感慨不已。 刘季看着众人。淡淡的说道:“以后,我就是这里的火王,我将带着你们,征战天下,建立万事不朽之功业。” “而你们,就是文物群臣,是将来的贵族。” 有人指了指刘娘,说道:“这家伙怎么办?” 刘季看了他一会,说道:“这家伙……入宫做宦官吧。” 刘娘看着刘季,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居然有一丝欢喜…… 这时候,卢绾又说道:“大王,这些野人毕竟和我们并非一族。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现在他们臣服于我们,可是将来呢?将来怎么办?万一他们忽然造反,我们怎么做?” 刘季想了想,说道:“这个……确实是个问题。昔日我们在新秦也招募了很多人,结果那些人大部分都跟着徐福跑了。这个问题,不能不慎重啊。” 众人点头说道:“是啊,所以我们怎么办?” 刘季想了想,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巫术?” 众人说道:“当然听说了,这不是咱们楚地的风俗吗?” 刘季嗯了一声,说道:“这巫术当中,有一种最厉害的蛊术。” “蛊术一旦运作起来,就可以控制人的神智,令人万万不敢造反。” 众人说道:“是啊。莫非大王要用蛊术控制他们?” 刘季点了点头:“不错。” 众人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刘季:“你这……大王还有这样的大本领呢?” 刘季说道:“我没有。” 众人:“……” 樊哙干咳了一声,说道:“兄长,你说的热闹,闹了半天是没有啊。” 刘季还没有说话,卢绾先不快的说道:“樊哙,你怎么跟大王说话呢?应该叫大王,怎么能叫兄长?” 樊哙:“……” 他一脸鄙夷的看着卢绾。 刘季微微一笑,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无妨。”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依然很赞许的看了卢绾一眼。 卢绾一脸谦卑。 刘季接着说道:“虽然我不会,但是那些野人不知道啊。接下来几天,我要你们散播谣言,告诉那些野人,我会这种手段。” 众人都哦了一声。 于是,谣言开始了。 很难想象,两伙语言不通的个人,居然开始传播起谣言来了。 这些谣言很快传遍了野人部落,并且越穿越离谱。 在野人那里的版本,变成了刘季的母亲,名字叫做刘媪。 有一天刘媪正在烧火,忽然间火苗蹿到了她的腹中。 然后,刘媪就有了身孕。 怀胎三年,生下来了刘季。 刘季从出生开始,就有异象,可以操纵火焰。 除了操纵火焰之外,刘季还有一种蛊术,可以种在人身上,平时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吃饭睡觉,很普通。 但是一旦有了不恭敬的心思,立刻就要痛苦不已。 否则的话,刘季带着人在丛林之中转战了这么多天,怎么没有人掉队逃跑?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忠心耿耿的跟着他? 而这种蛊术,只要被刘季看一眼,就会被种上。而这里的野人,十之八九都已经被种了蛊毒。 至于在场的野人,全都中招了。他们根本不可能逃脱了。 听到消息的野人个个震惊不已。 但是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的。 时间不长,进行验证的机会来了。 刘季宴请群臣。 这些所谓的群臣,有跟着刘季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也有野人部落的首领。 刘季看着这些人,微笑着说道:“诸位都是我的亲随。” 众人唯唯诺诺。 刘季接着说道:“本王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爱憎分明。” “凡是我的人,我都会爱护有加,凡是我的敌人,我都会斩尽杀绝,你们明白吗?” 众人纷纷点头,说道:“明白,明白。” 那几个野人首领,最是紧张,他们点头说道:“我们明白,全都明白。” 刘季嗯了一声,然后向众人说道:“来,我们满饮此杯。” 这酒是用当地的粮食酿造而成的,很难喝,但是总比没有好,于是所有人都捏着鼻子喝下去了。 刘季哈哈大笑,招待群臣吃饭。 正吃到一半的时候,樊哙忽然猛地掀翻了桌子。 野人首领吓得一哆嗦,以为这个莽汉要杀人了。 谁知道樊哙倒在地上,翻翻滚滚,跪在了刘季面前。 他磕头如捣蒜,一脸痛苦的说道:“大王,大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众人都一脸惊诧。 尤其是那些野人首领,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刘季微微一笑,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对樊哙说道:“你错在哪里了?” 樊哙说道:“我看上了大王的宝刀,刚才想要有一种偷走的贪念。没想到这念头一动,我身上就像是有几万把刀子在割一样,实在是太痛苦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刘季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错了就好。本王宽以待人,不会苛责你的。只要你不动歪心思,蛊毒不会将你怎么样。” 樊哙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多谢大王。” 刘季一脸淡然。 而那些野人都震惊了:原来蛊毒这么厉害吗?原来真的有蛊毒吗? 过了一会,樊哙一脸惊奇的站了起来。 刘季微笑着问道:“如何?” 樊哙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惊讶的说道:“好了,我没事了。” 刘季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是不是对本王忠心耿耿了?” 樊哙使劲点了点头。 刘季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宝刀赠英雄,就将这把刀给你又何妨?” 随后,刘季把刀递给樊哙了。 樊哙一脸郑重的将刀接过来了。 这是一把锈迹斑斑,破破烂的柴刀。 那些野人看到这把柴刀之后,全都震惊了。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就是传说中的铁刀。天呐。真是太神奇了……” 宴会很快结束了。 这些首领三三两两的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野人首领说道:“那个樊哙,好像是大王的人。你们觉不觉得……今天樊哙忽然倒在地上,像是一场戏?” 众人都愣了一下,说道:“你们觉得,他们是在做戏吗?” 这人说道:“未必不是啊。” 其他人说道:“我们现在就在暗中诋毁大王,好像……也没有什么事。” 其他人说道:“就是,好像也没有事。” 结果他们话音未落,忽然有人捂着肚子说道:“不好了,我腹中绞痛。” 随后,这人跳到草丛里面,蹲在那里一脸痛苦。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这一天,这些野人首领足足排了十几次。 他们怕了,他们真的怕了。 然后,他们开始祈祷:“火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的祈祷越来越虔诚,等到天亮的时候,那股猛烈地泄意终于停下来了。 这些人松了口气,双腿发软的想回走。 “火王,不可以得罪啊。”这变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然后,这些人又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其他野人。 现在野人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什么了。 毕竟……太可怕了。 于是,所有人都臣服于刘季。 而刘季在这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王国。 刘季开始享受起草头天子的快了,而万里之遥的咸阳城,围绕着羊尾的风波还没有落幕。 第八百三十七章 齐大人很烦恼 羊尾走了。 因为这一场官司要确定的,就是羊尾是不是真的忤逆不孝。 现在三蛋和鸭梨日报的人撕起来了,等于说羊尾确定是无辜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三蛋还在指责鸭梨日报。 他很善于经营自己的人设。 三蛋的人设就是一个无知的村民,被鸭梨日报的人欺骗了。 三蛋只是稍微说了一点点自己女儿的不是,是这些记者,他们编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换而言之,三蛋顶多是从犯,甚至是无心之失。 但是那两个记者不慌不忙,从身上拿出来了一些证据。 这证据就是当初的录音。 录音中的内容,是三蛋在那里大讲特讲,羊尾怎么怎么忤逆不孝,羊尾怎么怎么品行恶劣。 三蛋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录音机? 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啊。 没想到啊,今天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这样的神物。 悲哀啊,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这种神物。 三蛋有点垂头丧气。 这时候,三蛋忽然灵机一动,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教我说的,我不过是学他们说话而已。” 两个记者摆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稍安勿躁,你继续听。” 于是,三蛋继续听。接下来的内容,就有触目惊心,耸人听闻了。 三蛋大声的宣布,这些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和两个记者绝对无关。 他的语气很严厉,声音很急切,好像有人要抢他的钱一样。 三蛋一脸懵逼,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们之前还说了别的,他们……这机器是不是坏了?” 三蛋万万没想到,录音机这东西,录下来的声音还能剪辑。 这一天,他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办案的官吏淡淡的说道:“三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三蛋说道:“我是无辜的,是他们骗了我。” 官吏也懒得再听三蛋解释了,反正都是没有用的嘀咕。 于是,他当场下令,将三蛋拖了下去,先关起来再说。 至于两个记者,因为没有调查清楚,就贸贸然的下了结论,要他们在鸭梨日报上向羊尾道歉。 除此之外,还要赔偿商君别院的损失。 其实他们赔偿的内容,和他们最近的获利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了。 审判结束之后,不少人奔走相告,津津乐道。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说一句:“你们听说了吗?羊尾赢了,原来那些指控都是假的。是她的父亲诬陷她的。” 听这话的人往往哦了一声,有些失落的说道:“原来是假的啊。” 当初他们吃瓜的时候,义愤填膺。 但是当发现事情没有那么奇葩的时候,又开始嫌弃瓜不甜了。 吃瓜群众。真的很难伺候的。 甚至还有另一些人,他们听说羊尾告赢了的时候,会说一句:“真的假的?不会是用了手段吧?” “那老头毕竟是她的父亲,虎毒不食子啊,怎么会诬陷自己的女儿?” 总之,羊尾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自己的声誉。 但是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她依然是那个刚刚洗白的白莲花。 不过,这一切也都在倪习的预料之中。 倪习和倪壬已经打过赌了,要在三天之内办成这件事,三天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必须要加快脚步了。 于是,他们打算放出猛料。 ………… 当天晚上,凌晨三点钟,几个报童正在卖报纸。 咸阳城已经取消了宵禁,也就是说,百姓可以自由上街。 但是……也没有哪个百姓大半夜不睡觉,凌晨三点钟在街上瞎溜达。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会出现在街上的。 要么是扫大街的清洁工,要么是上夜班的工人,要么是准备偷东西的贼。 那几个报童压低了声音在叫卖,好像担心吵醒了街边房子里的百姓。 他们低声叫道:“卖报纸了,卖报纸了。鸭梨日报,鸭梨日报向羊尾道歉了。” 到天亮的时候,这些报童都收工了。 这一天的报纸,加一块只卖出去了五十份。 其实鸭梨日报,一共也就印了一百份。 道歉?哼哼,道歉就道歉,不过偏偏不让你看见。 第二天,咸阳城的百姓都觉得有点不适应,因为最近正火爆的鸭梨日报买不到了。 据说……据小道消息说,凌晨的时候还有鸭梨日报,而且鸭梨日报上,还有对羊尾的道歉信。 但是……百姓们谁也没有看见。 这没看见的东西,能算数吗?谁都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不过,还真有人找来了报纸。这报纸就是那五十份之一。 但是吃瓜群众看了之后,又开始怀疑:这……真的是那一份报纸吗?不会是有人故意造假吧? 合理怀疑,是每一个吃瓜群众的基本功。 如果你连怀疑都不会,那你就距离被人欺骗不远了。 总之,鸭梨日报的这一期报纸,变成了一个迷。 等到一个时辰后,咸阳城的百姓忽然不再纠结鸭梨日报了,因为他们有了新的关注点。 那就是将军小报。 将军小报放出来了一个大瓜,据说齐大人三年前因病去世的儿子的遗孀,有了身孕。 也就是说。齐大人的儿媳妇,有身孕了。 而这个做了三年寡妇的家伙……是怎么有身孕的,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将军小报煞有介事的分析。 说,第一种可能,是医者诊断错了。其实不是怀孕,是胀气。 第二种可能,是寡妇真的怀孕了。既然怀孕了,那就一定有奸夫。这个奸夫是谁,还在调查中。 第三种可能,寡妇没有奸夫。她怀着的是齐大人那儿子的遗腹子。齐大人的儿子临死的时候,曾经和儿子同房,所以…… 甚至于,将军小报在文章的末尾还留了一个悬念。 说记者已经调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不方便现在就公布。 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可以看明天的将军小报,到时候,一并说明。 吃瓜群众差点乐喷了。 有人觉得将军小报有点没品。 不过……大家就喜欢他们这么没品。 这一天,齐大人的府邸外面,聚拢了一大批的闲人。 这些闲人啥也不干,就在外面瞎转悠。 他们看见从齐大人府中走出来的仆役,就立刻拉到旁边,往仆役袖子里面塞钱,然后问:“是真的吗?” 仆役也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对这些钱一概不收。 这倒不是仆役对齐大人多么忠心耿耿。而是…… 这些仆役也知道。这些闲人想要从自己这里买消息,然后高价转卖给将军小报。 这不是有病吗? 真的有消息,自己卖高价给将军小报不好吗? 干嘛让这些中间商赚差价? 所以……仆役一概回绝,并且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只是,他们在外面大义凛然,回到齐府当中就不一样了。 最近府中的仆役特别喜欢聚拢在寡妇院子周围。 他们也不干活,就是贼眉鼠眼的在那看。 每当有寡妇的丫鬟走出来,他们就要拉到墙角,拼命得给人家塞钱。 所用的方法,和外面那些闲人如出一辙。 但是那些丫鬟也不傻,她们当然不肯把这些消息轻易贱卖出去。 仆役们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些丫鬟:“你们手中攥着这消息又有什么用?你们能出府吗?” “大人会让你们出府吗?你们不能出去。自然也就不能把消息卖出去,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吗?” “你相信我,把消息卖给我,到时候钱财咱们对半分行不行?” 丫鬟们冷笑了一声:“谁说我们不能出去?也许明天我们就能出去呢?” 仆役和丫鬟们炒作一团。 而齐大人,正坐在自己的书房当中看书。 其实他根本看不下去。 丑闻,真的是丑闻啊。 齐大人,一直以儒学大师自居。 尤其是淳于越转而研究新儒学,有仙儒合流的趋势之后,齐大人的声望渐渐的就赶上来了。 只要稳住,齐大人就能后来居上。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这婆娘的肚皮,怎么就这么争气呢?怎么就怀上了呢? 齐大人痛苦的用手拍了拍额头。 现在全咸阳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家。 丢人,丢人啊。是在丢不起这个人。 齐大人正在感叹的时候,家中的仆役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你不要懊恼了。其实,我们也未必没有办法。” 齐大人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这人说道:“我们可以将胎儿打掉嘛。” 齐大人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月份太足了。现在打掉的话,对孕妇有生命危险。” “更何况,现在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如果孕妇出一点点问题,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她忽然怀孕,已经是我们家中的奇耻大辱了。如果我们再逼着她打胎,那更是让人看了笑话。” 这人犹豫着说:“难道……就任由她把孩子生下来吗?” 齐大人闭上眼睛,有些无奈的说道:“也只有如此了。毕竟是一条生命。” 仆役:“……” 他有些感慨的说道:“主人真的是……心地善良啊。所谓仁字,大人真的是做到了。” 其实,仆役的心里面正在暗暗地吐槽齐大人迂腐。 他想了想,对齐大人说道:“如果不打胎的话,小人还有一个办法。” 齐大人眼前一亮,说道:“还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人说道:“其实,我们只要把奸夫找出来,狠狠的惩治一番就可以了。” “然后将这女人赶出家门,和我们家无关。那么咸阳城中的人,应该也不会死抓着我们不放了。” 齐大人嗯了一声,说道:“可是这奸夫是谁呢?” 仆役说道:“左右不过是我们府中的人。” 齐大人缓缓的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 仆役说道:“怎么会未必?自从这女人守寡之后,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男人。” “我们主要细心调查一下,看看她最近见了什么人。和什么人有过接触。自然就能排除出来,谁是奸夫。” “小人觉得,这奸夫就在咱们家中藏着,而且现在这人已经坐立难安了。” “我甚至觉得,可以将府中男人都聚集起来,看看谁最紧张,谁就有可能是那个人。” 齐大人一拍桌子,说道:“荒唐,现在所有人都要看我们的笑话,你还要窝里反不成?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外面的敌人,怎么能自家人怀疑自家人呢?那更是让人看了笑话了。” 这仆役碰了一鼻子灰,尴尬的说道:“是,是小人思虑不周。” 齐大人挥了挥手,把仆役赶走了。 仆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暗的想:齐大人哪都好,就是心太软,现在儿媳妇给他儿子戴了绿油油一顶帽子,他竟然还为孕妇考虑,这是善良的过头了。 而齐大人坐在椅子上,越来越懊悔。 “唉,早知道那一天就不喝仙茶了。怎么就一时糊涂,买了一杯壮阳的仙茶呢?” “这儿媳妇也是,有事没事,干嘛就让我给撞见了呢?” “唉,那天晚上,干嘛要勾引我呢?这岂不是……唉……” 其实,齐大人就是那个奸夫。 有些人,整天一本正经,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而这样的人,往往就最是经不起考验。 齐大人就是正经的时间太长了。忽然间放开了一次,就有些癫狂了。 他虽然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但是这种克制,反而变成了被压抑的火山。 齐大人……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偏偏这时候,有个小丫鬟走过来,对齐大人说道:“夫人请大人过去。” 夫人?齐大人的夫人早就死了。 那些小妾没资格叫夫人。 现在府中的夫人,只剩下那孕妇了。 齐大人有些不想见,但是又不得不见,只能咬着牙站起身来,说道:“知道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吃撑了的吃瓜群众 齐大人一本正经的走到了儿媳妇的小院当中。 儿媳妇,名字叫邬浣。 齐大人原本对邬浣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身材看起来能生养。 主要是能生养。 齐大人给儿子挑选儿媳妇,主要目的就是传宗接代嘛。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能生养,竟然…… 唉,说多了都是泪。 齐大人进了小院之后,就将所有的丫鬟都赶出去了。 按道理说,老公公见儿媳妇,是需要避讳的,尤其是这种守寡的儿媳妇。 身边应该站着一些仆役才对。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避讳,因为齐大人要做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说的事。 他咳嗽了一声,对邬浣说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邬浣说道:“大人好狠的心啊。外面已经将我骂的体无完肤了,你却一声也不吭,任由我受到这些屈辱吗?” 齐大人皱了皱眉头,对邬浣说道:“你好好说话。” 邬浣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话?” 齐大人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把柄被人拿捏住了。 如果是以前那也好,悄悄地把邬浣和孩子都做掉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不行啊,邬浣已经成了整个咸阳城的焦点,就算羊尾再闹出什么大瓜来,大家的目光还是集中地齐府。 这时候邬浣再出什么事,那谣言岂不是再也止不住了? 齐大人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得想个办法,必须得想个办法。” 邬浣嗯了一声,说道:“大人想个办法吧。” 齐大人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 良久之后,他淡淡的说道:“这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你丈夫的。” 邬浣没说话。 因为这是一句废话,丈夫已经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受孕生子? 齐大人又说道:“如果是你丈夫的,那就好了,一切都可以解释过去,大家就可以皆大欢喜了。” 邬浣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可惜……就是这么不凑巧。” 齐大人说道:“你丈夫虽然死了,但是这件事,也未必没有办法圆过去……譬如我们可以说……你在梦中梦到了自己的丈夫。” “他跟你说,你们夫妻之间,情比金坚,即便是死亡都不能将你们分开。于是,你在睡梦之中,和他孕育了一番。” “不成想几个月之后,你竟然怀有了身孕。于是……这个孩子,依然是你丈夫的孩子。” 邬浣瞪大了眼睛,对齐大人说道:“这……这是不是太荒唐了?”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荒唐吗?” 邬浣嗯了一声:“挺荒唐的,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事。百姓是不会相信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 齐大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最近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个人,叫做淳于甲。” “淳于甲,是淳于越的管家。这人倒是有些歪才,写了很多书。书中多半就是这样的内容。” “咸阳城中的百姓都很喜欢看,津津乐道。” 邬浣说道:“然而,那是书中的内容,是假的。可是我这个……” 齐大人说道:“百姓,其实是很愚蠢的。他们很容易就把书中的内容当成真的了。你相信我。就这样说,绝对没有问题。” 邬浣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单凭大人吩咐了。” 齐大人看着邬浣的肚子,感慨的说道:“我只有一个独子,却不幸就这样死了。” “你这肚子里面的孩子若能顺利生下来,倒是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 邬浣微笑着说道:“这孩子若是生下来,我应该让他叫你父亲呢?还是叫你祖父呢?” 齐大人神色一肃,说道:“无耻,岂可如此轻佻?” 邬浣微微一笑,说道:“大人那天脱下衣服的时候,比我还要无耻,怎么穿上衣服,却如此正经起来了?” 齐大人老脸通红,转身就要走。 邬浣忽然腻声说道:“大人,你不想摸一摸自己的孩子吗?” 齐大人的脚步一缓。 他慢慢的转过头来,说道:“摸摸孩子?怎么摸?” 邬浣微笑着说道:“比如……隔着肚皮感受一下他的心跳……” 齐大人忽然喉头发紧,于是吞咽了一口口水。 当天晚上,齐大人没有再出来。 非人哉,与禽兽何异? ………… “卖报,卖报,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啊。”报童一边在街上跑,一边大声叫喊着:“齐府的女人,守寡三年后,诞生遗腹子。卖报,卖报……” 最近邬浣是咸阳城中的顶流。 吃瓜群众都在盯着这一家,想要看看他们还能搞出什么大新闻来。 现在听说邬浣怀着的孩子竟然是三年前死去的丈夫的遗腹子,谁不想看看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 至少想要知道那家伙怎么解释这么奇葩的事。 于是,大家纷纷买报纸。 这报纸是将军小报。 上面详详细细的刊登了邬浣与丈夫在梦中相会的情景。 买报的人看了之后,都有一个感觉: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把我当傻子? 什么梦中相会,什么情比金坚,真的当吃瓜群众这么多年的瓜都白吃了吗? 吃瓜群众,也是需要智商的好吗? 而且大家吃的瓜越多,智商就越高,早就看出来是什么问题了。 这就是施邬何人私通了,然后用这种荒唐的理由来搪塞。 骗谁呢?呵呵! 而将军小报早就猜到了吃瓜群众的这种心理,专门在文章的末尾打了一个小小的广告。 这广告说,欢迎广大读者就此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并且投稿给将军小报。 将军小报会挑选出一些最具代表性的发言进行刊登。 一旦入选,会给予相应的稿酬。 这广告立刻点燃了咸阳城吃瓜群众的热情。 没想到啊,吃瓜还能吃出钱来了。 于是,大家都开始绞尽脑汁的写评论。 信件像是纸片一样飞到了将军小报的总部。 而第二天,将军小报的销量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天。 毕竟……大家都有这样的心理:我自己骂人还不够,我还要看看别人是怎么骂的,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样。 当然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鸭梨日报总部,创始人连连叹气,懊恼不已。 现在鸭梨日报的情况,每况愈下啊。 自从和商君别院的匠户打了官司之后,这销量就怎么也提不起来。 主要是因为在公堂之上,鸭梨日报几乎是亲口承认了。他们的采访不严谨,他们的内容多半是假的。 虽然咸阳城百姓喜欢看热闹,但是也不喜欢看编出来的热闹啊。 如果编的精彩就可以,真假无所谓,那为什么不去看淳于甲的神鬼故事呢? 所以,现在百姓们拿到鸭梨日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故事是不是又是假的? 这就让人很郁闷了。 鸭梨日报的创始人,也就是现在的总编,他和隐藏在幕后的投资人不一样,他是始终冲在最前面的。 今天,他唉声叹气,在编辑部来回转圈。 手下的那些人都小心翼翼的说道:“老总,你这是……怎么了?” 总编说道:“去,派个人,去齐大人那里一趟。” 手下人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给总编找来一个人。 总编给这个人讲了一番,那人点了点头,迅速的离开了。 ………… 齐大人正在家中看报纸。 他也知道,这个故事有点太离谱,但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但愿咸阳城的百姓能够相信吧。 如果大家都相信了。那么齐大人就可以有孩子了。 当然了,其实咸阳城中的百姓是不是相信,也不是那么重要,谁会在乎一些泥腿子的意见呢? 齐大人真正在意的,是皇帝的想法。 而皇帝的想法,也许会受到舆论的左右。 这就不得不小心翼翼了。 毕竟现在的皇帝,不是以前那个皇帝了。 以前那个皇帝身居宫中,而且并不怎么理会百姓的意见。 那时候,想要糊弄皇帝,也不是太难。那真是朝臣的美好时代啊。 可惜……现在全都完了。 都怪那个槐谷子。 齐大人义愤填膺。 这时候,有仆役小跑着走过来,对齐大人说道:“大人……鸭梨日报的业务员来了。” 齐大人一听这话就有点生气,又是鸭梨日报的业务员? 上次就是被鸭梨日报的业务员忽悠了,迷迷糊糊的签订了一些合约,交出去了一千镒黄金。 谁知道交了钱之后才知道,原来韦大人也有鸭梨日报的股份。自己稀里糊涂的,成了韦大人的合伙人。 这要是传出去,老脸往哪搁? 不过现在……齐大人好像也没有什么脸面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部吧。 他叹了口气,对仆役说道:“这业务员是来做什么的?” 那仆役摇了摇头,说道:“那人不肯说,只是神神秘秘的说,有一些很重要的事告诉大人,而且大人绝对感兴趣。” 齐大人有点恼火,他平生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了。 但是现在,这个关子卖的确实不错,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齐大人想了想,说道:“罢了,将那人带进来吧。” 仆役答应了一声,去叫业务员了。 时间不长,业务员来到了齐大人的府上。 “见过大人。”业务员笑眯眯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 齐大人看了业务员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想要和我谈什么?” 业务员说道:“最近大人府上好像有一些麻烦啊。我就是来替大人解决麻烦的。” 齐大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 看齐大人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麻烦似的。 业务员心想:不愧是朝中大臣啊,看看人家这份定力。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今天咸阳城中,一路纷纷,说府上有人和死去的丈夫梦中有孕……” 齐大人说道:“是啊,这怎么了?” 业务员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小人是觉得。这么重要的消息,大人怎么没有告诉咱们鸭梨日报,怎么反而告诉将军小报了呢?” 齐大人:“啊?” 业务员说道:“如果告诉将军小报,自家人照顾自家人的生意,也许鸭梨日报能卖的比较火,大人将来的分成也会更多啊。” “现在像大人这样,主动将消息透露给敌人,那不是得不偿失吗?今天咱们将军小报的损失可太大了。” 齐大人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想: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 业务员又说道:“大人还有没有别的消息?现在说给我们听,那也不是太晚。” 齐大人冷冷的说道:“没有了。” 业务员被堵了一下,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大人如果将来有了什么消息,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不能。” 业务员又被堵了一下。 他一脸无辜的说道:“这……这是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业务伙伴吗?我们鸭梨日报,其实认真算起来,也是大人你的产业啊。”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为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现在咸阳城中的人都知道,你鸭梨日报,消息并不准确,多半是胡编乱造的。” “我还能相信你吗?我还能把这些消息告诉你吗?如果告诉你了,反而让百姓不相信,那我不是得不偿失吗?” 业务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毕竟……大人的消息,确实不是那么可信。” 齐大人:“……”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其实小人觉得……死去的丈夫,让妻子怀孕这件事,其实可以多一些证据,这样可信度会比价高。” 齐大人:“哦?” 业务员说道:“譬如,那死人的坟头上面,长出来了灵芝。” “譬如,府中的丫鬟,看到了飘忽不定的白影。” “这些都是佐证啊。这样一来,那百姓们不就更愿意相信了吗?” 齐大人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业务员抓耳挠腮的说道:“所以……大人打算将这些事交给小人来处理吗?” 第八百三十九章 破罐破摔的鸭梨日报 齐大人有点犹豫的看着业务员:“交给你来处理?这……” 业务员叹了口气,似乎受伤了一样,对齐大人说道:“大人是不是不相信我们?” 齐大人点了点头:“我确实有点不相信你们。” 业务员:“……” 他倒没想到,齐大人竟然如此坦诚。 他干咳了一声,对齐大人说道:“大人……你不再考虑考虑了?” 齐大人说道:“不用再考虑了。其实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咸阳城中的百姓不相信你们。” “我自然可以将消息透露给你们,可是百姓们不相信,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业务员说道:“大人,小人斗胆说一句不好听的。大人你这些消息,听起来也不像是真的啊。” “难道你当真以为,将军小报会刊登吗?将军小报对信息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 齐大人说道:“可是我之前说,那女人怀有身孕,是和丈夫梦中相会,将军小报不是相信了吗?” 业务员说道:“可是大人别忘了,将军小报在报纸的最开始就写了,这是根据齐府中人的传言写的。不保证真实性。并且将军小报的记者,在末尾还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大人要提及什么鬼魂,什么白影,什么坟头。那将军小报的人肯定会搜集认证物证。大人觉得会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一旦被看出破绽,将军小报肯定揪住大人不放,到那时候,大人的名声可就臭了。” 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样子,作假这种事,不能轻易为之啊。” 业务员说道:“是啊,不能轻易为之。所以,小人以为,大人还是相信我们比较好。把消息交给我们,让他们负责刊登。” “咱们都是一家人,绝对不会坑骗了大人。” “咸阳城的百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算是个佐证嘛。就算有一小部分人相信,那咱们也赚了。” “老实说,其实咱们编的这个故事,也不像是真的,什么坟头,什么白影的,简直就是恐怖故事。” “但是这故事只要能转移注意力,只要能给我们一个借口,那不就可以了吗?” “而且,这故事是在我们鸭梨日报刊登的。大人也知道我们鸭梨日报的风格,百姓们接受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齐大人沉思良久,然后恍然大悟,说道:“你得意思是说,我这个故事不像是真的,所以不配登上将军小报。” “这一次将军小报的编辑连存疑都懒得存疑了,直接给我否定了。所以我只能很没面子的登上你们鸭梨日报了是吗?”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你何必妄自菲薄,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虽然实际情况,和这个也差不了多少。” 齐大人:“……”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看见齐大人一副要发火的样子,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大人,大人,你仔细想想,现在咸阳城中,还有人关心羊尾的事情吗?” 齐大人愣了一下,说道:“羊尾?关心羊尾干什么?关心我这个大热闹还不够吗?现在齐府可是大大的出丑了,这些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呢?” 业务员使劲拍了拍手,说道:“正是如此啊。” “为什么现在没有人关心羊尾了?就是因为现在帮他分担了视线。将军小报,这是有意在搅浑水啊。” 齐大人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还是不太明白。 他一脸迷茫的看着业务员,犹豫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我的出现,让羊尾不再被骂了?可是……我们两个之间有关系吗?又不是我诬告了他。” 其实这也不怪齐大人,这个年代的人,谁经历过这样的骚操作? 但是,鸭梨日报的人,毕竟是专业人士,他们虽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是悟性很高,已经很快领悟了一些东西。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分析说:“好教大人得知,其实百姓们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关心了一个人,就没有精力去关心另一个人了。” “就好像这一张报纸,写满了大人的新闻,就没有办法写羊尾的新闻了。” “就好比大人,以前下下棋,看看书。书中的故事让大人心驰神往,棋局让大人迷恋不已。” “但是现在府中出了事,大人还有心思下棋吗?别说是大人府中了,我敢说,咸阳城其他大人,都无心下棋了,恨不得趴在大人家墙头上看热闹。” 齐大人沉默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几天,确实有很多人来拜访,而且人数明显比以前要多。 齐大人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将这些人都挡在门外了。 这么说……这些人其实是来看热闹的? 真是岂有此理。 齐大人对夜里日报的业务员说道:“你刚才的那一番道理,老夫大概是听明白了。” “那你现在的做法,是什么意思?你不应该找另外一个人,将我这件事盖过去吗?”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就比较难了。毕竟……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你这件事又比较奇葩。” “想要盖过你,实在是难上加难啊。所以……嘿嘿。” 齐大人听了之后,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他耐着性子继续听。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所以,我们只能从本事件着手,把这事情引开,引到神鬼上面来。转移百姓们的视线,然后……时间长了,百姓们自然就忘了。” “大人相信我,百姓们是很健忘的。尤其是现在有了报纸,每天都有那么多新鲜的消息,他们就更加健忘了。” “顶多以后看见齐府的马车之后,他们会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这个齐府,曾经上过报纸的。” “但是他们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就没有别的其他表示了。” “甚至于,再过上几年,他们看见齐府的马车之后,会恍然大悟,说一句:哦,我知道这个齐府,他们上过报纸。” “但是至于齐府为什么上过报纸,他们却忘了。到那时候,大人再施舍一番,给百姓们捐一些钱财,就成功洗白了。” “百姓只记得大人的好,谁还记得大人曾经出过丑呢?齐大人有点舍不得,有点不高兴的说道:“还要交钱吗?” 这句话,成功的把业务员噎在那里了。 这位大人,有点舍不得钱财啊。 不过,这也正常。 业务员微微一笑,说道:“捐助钱财这些事情,距离现在毕竟还比较远。不用着急。就算到了时候,真的到了那时候,也不一定非要捐钱不可。小人只是随口提一句,说一个可行的办法。” 齐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办法,本官刚才想了想,觉得很是不错。” 业务员应了一声。 他想了想,对齐大人说道:“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回去编报纸了?” 齐大人听了这话之后,心里面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编报纸?这些人……真特么的厚颜无耻啊。 什么时候我和这些人沦为同党了?难道我已经变成斯文败类了? 业务员看见齐大人一脸呆滞,有点纳闷。不过他也没敢多说什么,就找了个借口,悄悄地溜走了。 半个时辰后,业务员回到了编辑部。 总编问道:“如何?” 业务员说道:“齐大人同意了。” 总编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齐大人会同意的,这种事,他没有不同意的可能。若是没有我们的帮助,大人不可能度过难关。” 业务员连连点头:“是是是。” 总编又说道:“我问的是,齐大人的情况怎么样。” 业务员眉头紧皱,说道:“似乎不是太好。” 总编又问:“怎么个不好?” 业务员说道:“小人和齐大人说话的时候,大人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说了前面,忘了后面。最后我要走的时候,他又一脸呆愣楞的,好像不知道我要走。” “他这种情况,有点像是商君别院不久前说过的一个案例。据说商君别院的医学院,曾经研究出来一些病例,说人老了之后,就会变得痴痴呆呆的,并且给这个案例起了个名字,叫老年痴呆。” 总编嗯了一声,对业务员说道:“你觉得,齐大人得了老年痴呆?” 业务员说道:“有这种可能,但是小人也不敢确定,毕竟小人只是旁敲侧击的在旁边说了一会话而已。” 总编叹了口气,说道:“这也难怪,最近几天,齐大人可是深受打击,一时接受不了,变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业务员好奇的看着总编,然后犹豫着说道:“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总编微微一笑,说道:“但讲无妨。” 业务员说道:“按照咱们的合同规定。像齐大人的投资,想要把家产拿回去,是不可能的。至少在三年内不能撤资。” “那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等齐大人投资之后,就利用我们的声望去挖他的黑料,攻击他,直到他失去一切。” “等到齐大人倒下来,我们不就不用还给他的投资了吗?” 说完之后,业务员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是不是太阴暗,太无耻了?” 总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我不害怕咱们的人阴暗无耻,只要有能力就行。” 业务员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总编沉思了一会,说道:“其实你问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没太弄明白股权的问题。” “齐大人的金钱,转化成了我们的股份。将来他欠了一屁股债,要还钱的时候,是可以用我们鸭梨日报抵债的。” “将来他入狱,要抄家的时候,也是可以将我们鸭梨日报的股份拿走充公的。” 业务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那我们还真的不能对付齐大人了。” 总编嗯了一声,说道:“自然不能。” 业务员又说道:“那我们为何要积极的去救齐大人呢?” “齐大人的独子,已经在三年前死去了。现在他府中爆出来了这么大的丑闻,我看齐大人随时有可能吐血死掉。” “等他死了,他的家产就没有人继承了。他在鸭梨日报中的股份,不就不作数了吗?我们可以从从容容的经营我们的了。” 总编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们是密约,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我们还可以稀释他的股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排除在外。” 业务员说道:“是啊,为何不这么做呢?” 总编说道:“因为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 “只要我们这么做了之后,旁人就会知道。旁人知道之后,就会对我们心生警惕。” “从此以后,他们就不再信任我们了,将来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需要投资的时候,他们就会袖手旁观,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齐大人的这一千镒金,不算什么。我们鸭梨日报,是要做大做强的。” “我们做报纸成功之后,还要像商君别院一样,将手伸到各个角落当中去。” 业务员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大人有远见卓识啊。” 总编微微一笑,拍了拍业务员的肩膀,说道:“好了,现在你去忙吧。帮助齐大人,就是帮助我们鸭梨日报自己,去给他造造声势,帮他渡过难关。” “此人饱读诗书,很是有些知恩图报的意思。只要他这次缓过来了,一定会投桃报李。” “而且借着这次的机会,也让咸阳城中的人,知道我们鸭梨日报的能力,日后拉投资的时候也简单一点。” 业务员兴奋地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明白,大人放心吧。” 随后,他点了几个人的名,兴高采烈地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他们去编故事了。 编这样的故事其实并不难,毕竟有淳于甲的神鬼故事书在这里。 他们只要选出一段来,然后按照这这个模样,稍微改改,变通一下就可以了。 行业当中称之为洗稿。 第八百四十章 老夫的名声啊 “这一次将军小报的编辑连存疑都懒得存疑了,直接给我否定了。所以我只能很没面子的登上你们鸭梨日报了是吗?”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你何必妄自菲薄,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虽然实际情况,和这个也差不了多少。” 齐大人:“……”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看见齐大人一副要发火的样子,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大人,大人,你仔细想想,现在咸阳城中,还有人关心羊尾的事情吗?” 齐大人愣了一下,说道:“羊尾?关心羊尾干什么?关心我这个大热闹还不够吗?现在齐府可是大大的出丑了,这些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呢?” 业务员使劲拍了拍手,说道:“正是如此啊。” “为什么现在没有人关心羊尾了?就是因为现在帮他分担了视线。将军小报,这是有意在搅浑水啊。” 齐大人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还是不太明白。 他一脸迷茫的看着业务员,犹豫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我的出现,让羊尾不再被骂了?可是……我们两个之间有关系吗?又不是我诬告了他。” 其实这也不怪齐大人,这个年代的人,谁经历过这样的骚操作? 但是,鸭梨日报的人,毕竟是专业人士,他们虽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是悟性很高,已经很快领悟了一些东西。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分析说:“好教大人得知,其实百姓们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关心了一个人,就没有精力去关心另一个人了。” “就好像这一张报纸,写满了大人的新闻,就没有办法写羊尾的新闻了。” “就好比大人,以前下下棋,看看书。书中的故事让大人心驰神往,棋局让大人迷恋不已。” “但是现在府中出了事,大人还有心思下棋吗?别说是大人府中了,我敢说,咸阳城其他大人,都无心下棋了,恨不得趴在大人家墙头上看热闹。” 齐大人沉默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几天,确实有很多人来拜访,而且人数明显比以前要多。 齐大人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将这些人都挡在门外了。 这么说……这些人其实是来看热闹的? 真是岂有此理。 齐大人对夜里日报的业务员说道:“你刚才的那一番道理,老夫大概是听明白了。” “那你现在的做法,是什么意思?你不应该找另外一个人,将我这件事盖过去吗?”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就比较难了。毕竟……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你这件事又比较奇葩。” “想要盖过你,实在是难上加难啊。所以……嘿嘿。” 齐大人听了之后,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他耐着性子继续听。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所以,我们只能从本事件着手,把这事情引开,引到神鬼上面来。转移百姓们的视线,然后……时间长了,百姓们自然就忘了。” “大人相信我,百姓们是很健忘的。尤其是现在有了报纸,每天都有那么多新鲜的消息,他们就更加健忘了。” “顶多以后看见齐府的马车之后,他们会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这个齐府,曾经上过报纸的。” “但是他们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就没有别的其他表示了。” “甚至于,再过上几年,他们看见齐府的马车之后,会恍然大悟,说一句:哦,我知道这个齐府,他们上过报纸。” “但是至于齐府为什么上过报纸,他们却忘了。到那时候,大人再施舍一番,给百姓们捐一些钱财,就成功洗白了。” “百姓只记得大人的好,谁还记得大人曾经出过丑呢?齐大人有点舍不得,有点不高兴的说道:“还要交钱吗?” 这句话,成功的把业务员噎在那里了。 这位大人,有点舍不得钱财啊。 不过,这也正常。 业务员微微一笑,说道:“捐助钱财这些事情,距离现在毕竟还比较远。不用着急。就算到了时候,真的到了那时候,也不一定非要捐钱不可。小人只是随口提一句,说一个可行的办法。” 齐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办法,本官刚才想了想,觉得很是不错。” 业务员应了一声。 他想了想,对齐大人说道:“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回去编报纸了?” 齐大人听了这话之后,心里面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编报纸?这些人……真特么的厚颜无耻啊。 什么时候我和这些人沦为同党了?难道我已经变成斯文败类了? 业务员看见齐大人一脸呆滞,有点纳闷。不过他也没敢多说什么,就找了个借口,悄悄地溜走了。 半个时辰后,业务员回到了编辑部。 总编问道:“如何?” 业务员说道:“齐大人同意了。” 总编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齐大人会同意的,这种事,他没有不同意的可能。若是没有我们的帮助,大人不可能度过难关。” 业务员连连点头:“是是是。” 总编又说道:“我问的是,齐大人的情况怎么样。” 业务员眉头紧皱,说道:“似乎不是太好。” 总编又问:“怎么个不好?” 业务员说道:“小人和齐大人说话的时候,大人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说了前面,忘了后面。最后我要走的时候,他又一脸呆愣楞的,好像不知道我要走。” “他这种情况,有点像是商君别院不久前说过的一个案例。据说商君别院的医学院,曾经研究出来一些病例,说人老了之后,就会变得痴痴呆呆的,并且给这个案例起了个名字,叫老年痴呆。” 总编嗯了一声,对业务员说道:“你觉得,齐大人得了老年痴呆?” 业务员说道:“有这种可能,但是小人也不敢确定,毕竟小人只是旁敲侧击的在旁边说了一会话而已。” 总编叹了口气,说道:“这也难怪,最近几天,齐大人可是深受打击,一时接受不了,变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业务员好奇的看着总编,然后犹豫着说道:“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总编微微一笑,说道:“但讲无妨。” 业务员说道:“按照咱们的合同规定。像齐大人的投资,想要把家产拿回去,是不可能的。至少在三年内不能撤资。” “那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等齐大人投资之后,就利用我们的声望去挖他的黑料,攻击他,直到他失去一切。” “等到齐大人倒下来,我们不就不用还给他的投资了吗?” 说完之后,业务员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是不是太阴暗,太无耻了?” 总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我不害怕咱们的人阴暗无耻,只要有能力就行。” 业务员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总编沉思了一会,说道:“其实你问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没太弄明白股权的问题。” “齐大人的金钱,转化成了我们的股份。将来他欠了一屁股债,要还钱的时候,是可以用我们鸭梨日报抵债的。” “将来他入狱,要抄家的时候,也是可以将我们鸭梨日报的股份拿走充公的。” 业务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那我们还真的不能对付齐大人了。” 总编嗯了一声,说道:“自然不能。” 业务员又说道:“那我们为何要积极的去救齐大人呢?” “齐大人的独子,已经在三年前死去了。现在他府中爆出来了这么大的丑闻,我看齐大人随时有可能吐血死掉。” “等他死了,他的家产就没有人继承了。他在鸭梨日报中的股份,不就不作数了吗?我们可以从从容容的经营我们的了。” 总编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们是密约,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我们还可以稀释他的股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排除在外。” 业务员说道:“是啊,为何不这么做呢?” 总编说道:“因为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 “只要我们这么做了之后,旁人就会知道。旁人知道之后,就会对我们心生警惕。” “从此以后,他们就不再信任我们了,将来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需要投资的时候,他们就会袖手旁观,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齐大人的这一千镒金,不算什么。我们鸭梨日报,是要做大做强的。” “我们做报纸成功之后,还要像商君别院一样,将手伸到各个角落当中去。” 业务员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大人有远见卓识啊。” 总编微微一笑,拍了拍业务员的肩膀,说道:“好了,现在你去忙吧。帮助齐大人,就是帮助我们鸭梨日报自己,去给他造造声势,帮他渡过难关。” “此人饱读诗书,很是有些知恩图报的意思。只要他这次缓过来了,一定会投桃报李。” “而且借着这次的机会,也让咸阳城中的人,知道我们鸭梨日报的能力,日后拉投资的时候也简单一点。” 业务员兴奋地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明白,大人放心吧。” 随后,他点了几个人的名,兴高采烈地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他们去编故事了。 编这样的故事其实并不难,毕竟有淳于甲的神鬼故事书在这里。 他们只要选出一段来,然后按照这这个模样,稍微改改,变通一下就可以了。 行业当中称之为洗稿。。 齐大人有点犹豫的看着业务员:“交给你来处理?这……” 业务员叹了口气,似乎受伤了一样,对齐大人说道:“大人是不是不相信我们?” 齐大人点了点头:“我确实有点不相信你们。” 业务员:“……” 他倒没想到,齐大人竟然如此坦诚。 他干咳了一声,对齐大人说道:“大人……你不再考虑考虑了?” 齐大人说道:“不用再考虑了。其实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咸阳城中的百姓不相信你们。” “我自然可以将消息透露给你们,可是百姓们不相信,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业务员说道:“大人,小人斗胆说一句不好听的。大人你这些消息,听起来也不像是真的啊。” “难道你当真以为,将军小报会刊登吗?将军小报对信息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 齐大人说道:“可是我之前说,那女人怀有身孕,是和丈夫梦中相会,将军小报不是相信了吗?” 业务员说道:“可是大人别忘了,将军小报在报纸的最开始就写了,这是根据齐府中人的传言写的。不保证真实性。并且将军小报的记者,在末尾还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大人要提及什么鬼魂,什么白影,什么坟头。那将军小报的人肯定会搜集认证物证。大人觉得会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一旦被看出破绽,将军小报肯定揪住大人不放,到那时候,大人的名声可就臭了。” 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样子,作假这种事,不能轻易为之啊。” 业务员说道:“是啊,不能轻易为之。所以,小人以为,大人还是相信我们比较好。把消息交给我们,让他们负责刊登。” “咱们都是一家人,绝对不会坑骗了大人。” “咸阳城的百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算是个佐证嘛。就算有一小部分人相信,那咱们也赚了。” “老实说,其实咱们编的这个故事,也不像是真的,什么坟头,什么白影的,简直就是恐怖故事。” “但是这故事只要能转移注意力,只要能给我们一个借口,那不就可以了吗?” “而且,这故事是在我们鸭梨日报刊登的。大人也知道我们鸭梨日报的风格,百姓们接受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齐大人沉思良久,然后恍然大悟,说道:“你得意思是说,我这个故事不像是真的,所以不配登上将军小报。” 第八百四十一章 鸭梨日报的资本运作 半个时辰后,业务员回到了编辑部。 总编问道:“如何?” 业务员说道:“齐大人同意了。” 总编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齐大人会同意的,这种事,他没有不同意的可能。若是没有我们的帮助,大人不可能度过难关。” 业务员连连点头:“是是是。” 总编又说道:“我问的是,齐大人的情况怎么样。” 业务员眉头紧皱,说道:“似乎不是太好。” 总编又问:“怎么个不好?” 业务员说道:“小人和齐大人说话的时候,大人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说了前面,忘了后面。最后我要走的时候,他又一脸呆愣楞的,好像不知道我要走。” “他这种情况,有点像是商君别院不久前说过的一个案例。据说商君别院的医学院,曾经研究出来一些病例,说人老了之后,就会变得痴痴呆呆的,并且给这个案例起了个名字,叫老年痴呆。” 总编嗯了一声,对业务员说道:“你觉得,齐大人得了老年痴呆?” 业务员说道:“有这种可能,但是小人也不敢确定,毕竟小人只是旁敲侧击的在旁边说了一会话而已。” 总编叹了口气,说道:“这也难怪,最近几天,齐大人可是深受打击,一时接受不了,变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业务员好奇的看着总编,然后犹豫着说道:“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总编微微一笑,说道:“但讲无妨。” 业务员说道:“按照咱们的合同规定。像齐大人的投资,想要把家产拿回去,是不可能的。至少在三年内不能撤资。” “这一次将军小报的编辑连存疑都懒得存疑了,直接给我否定了。所以我只能很没面子的登上你们鸭梨日报了是吗?”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你何必妄自菲薄,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虽然实际情况,和这个也差不了多少。” 齐大人:“……”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看见齐大人一副要发火的样子,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大人,大人,你仔细想想,现在咸阳城中,还有人关心羊尾的事情吗?” 齐大人愣了一下,说道:“羊尾?关心羊尾干什么?关心我这个大热闹还不够吗?现在齐府可是大大的出丑了,这些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呢?” 业务员使劲拍了拍手,说道:“正是如此啊。” “为什么现在没有人关心羊尾了?就是因为现在帮他分担了视线。将军小报,这是有意在搅浑水啊。” 齐大人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还是不太明白。 他一脸迷茫的看着业务员,犹豫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我的出现,让羊尾不再被骂了?可是……我们两个之间有关系吗?又不是我诬告了他。” 其实这也不怪齐大人,这个年代的人,谁经历过这样的骚操作? 但是,鸭梨日报的人,毕竟是专业人士,他们虽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是悟性很高,已经很快领悟了一些东西。 鸭梨日报的业务员分析说:“好教大人得知,其实百姓们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关心了一个人,就没有精力去关心另一个人了。” “就好像这一张报纸,写满了大人的新闻,就没有办法写羊尾的新闻了。” “就好比大人,以前下下棋,看看书。书中的故事让大人心驰神往,棋局让大人迷恋不已。” “但是现在府中出了事,大人还有心思下棋吗?别说是大人府中了,我敢说,咸阳城其他大人,都无心下棋了,恨不得趴在大人家墙头上看热闹。” 齐大人沉默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几天,确实有很多人来拜访,而且人数明显比以前要多。 齐大人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将这些人都挡在门外了。 这么说……这些人其实是来看热闹的? 真是岂有此理。 齐大人对夜里日报的业务员说道:“你刚才的那一番道理,老夫大概是听明白了。” “那你现在的做法,是什么意思?你不应该找另外一个人,将我这件事盖过去吗?”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就比较难了。毕竟……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你这件事又比较奇葩。” “想要盖过你,实在是难上加难啊。所以……嘿嘿。” 齐大人听了之后,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他耐着性子继续听。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所以,我们只能从本事件着手,把这事情引开,引到神鬼上面来。转移百姓们的视线,然后……时间长了,百姓们自然就忘了。” “大人相信我,百姓们是很健忘的。尤其是现在有了报纸,每天都有那么多新鲜的消息,他们就更加健忘了。” “顶多以后看见齐府的马车之后,他们会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这个齐府,曾经上过报纸的。” “但是他们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就没有别的其他表示了。” “甚至于,再过上几年,他们看见齐府的马车之后,会恍然大悟,说一句:哦,我知道这个齐府,他们上过报纸。” “但是至于齐府为什么上过报纸,他们却忘了。到那时候,大人再施舍一番,给百姓们捐一些钱财,就成功洗白了。” “百姓只记得大人的好,谁还记得大人曾经出过丑呢?齐大人有点舍不得,有点不高兴的说道:“还要交钱吗?” 这句话,成功的把业务员噎在那里了。 这位大人,有点舍不得钱财啊。 不过,这也正常。 业务员微微一笑,说道:“捐助钱财这些事情,距离现在毕竟还比较远。不用着急。就算到了时候,真的到了那时候,也不一定非要捐钱不可。小人只是随口提一句,说一个可行的办法。” 齐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办法,本官刚才想了想,觉得很是不错。” 业务员应了一声。 他想了想,对齐大人说道:“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回去编报纸了?” 齐大人听了这话之后,心里面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编报纸?这些人……真特么的厚颜无耻啊。 什么时候我和这些人沦为同党了?难道我已经变成斯文败类了? 业务员看见齐大人一脸呆滞,有点纳闷。不过他也没敢多说什么,就找了个借口,悄悄地溜走了。 “那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等齐大人投资之后,就利用我们的声望去挖他的黑料,攻击他,直到他失去一切。” “等到齐大人倒下来,我们不就不用还给他的投资了吗?” 说完之后,业务员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是不是太阴暗,太无耻了?” 总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我不害怕咱们的人阴暗无耻,只要有能力就行。” 业务员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总编沉思了一会,说道:“其实你问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没太弄明白股权的问题。” “齐大人的金钱,转化成了我们的股份。将来他欠了一屁股债,要还钱的时候,是可以用我们鸭梨日报抵债的。” “将来他入狱,要抄家的时候,也是可以将我们鸭梨日报的股份拿走充公的。” 业务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那我们还真的不能对付齐大人了。” 总编嗯了一声,说道:“自然不能。” 业务员又说道:“那我们为何要积极的去救齐大人呢?” “齐大人的独子,已经在三年前死去了。现在他府中爆出来了这么大的丑闻,我看齐大人随时有可能吐血死掉。” “等他死了,他的家产就没有人继承了。他在鸭梨日报中的股份,不就不作数了吗?我们可以从从容容的经营我们的了。” 总编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们是密约,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我们还可以稀释他的股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排除在外。” 业务员说道:“是啊,为何不这么做呢?” 总编说道:“因为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 “只要我们这么做了之后,旁人就会知道。旁人知道之后,就会对我们心生警惕。” “从此以后,他们就不再信任我们了,将来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需要投资的时候,他们就会袖手旁观,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齐大人的这一千镒金,不算什么。我们鸭梨日报,是要做大做强的。” “我们做报纸成功之后,还要像商君别院一样,将手伸到各个角落当中去。” 业务员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大人有远见卓识啊。” 总编微微一笑,拍了拍业务员的肩膀,说道:“好了,现在你去忙吧。帮助齐大人,就是帮助我们鸭梨日报自己,去给他造造声势,帮他渡过难关。” “此人饱读诗书,很是有些知恩图报的意思。只要他这次缓过来了,一定会投桃报李。” “而且借着这次的机会,也让咸阳城中的人,知道我们鸭梨日报的能力,日后拉投资的时候也简单一点。” 业务员兴奋地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明白,大人放心吧。” 随后,他点了几个人的名,兴高采烈地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他们去编故事了。 编这样的故事其实并不难,毕竟有淳于甲的神鬼故事书在这里。 他们只要选出一段来,然后按照这这个模样,稍微改改,变通一下就可以了。 行业当中称之为洗稿。。 齐大人有点犹豫的看着业务员:“交给你来处理?这……” 业务员叹了口气,似乎受伤了一样,对齐大人说道:“大人是不是不相信我们?” 齐大人点了点头:“我确实有点不相信你们。” 业务员:“……” 他倒没想到,齐大人竟然如此坦诚。 他干咳了一声,对齐大人说道:“大人……你不再考虑考虑了?” 齐大人说道:“不用再考虑了。其实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咸阳城中的百姓不相信你们。” “我自然可以将消息透露给你们,可是百姓们不相信,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业务员说道:“大人,小人斗胆说一句不好听的。大人你这些消息,听起来也不像是真的啊。” “难道你当真以为,将军小报会刊登吗?将军小报对信息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 齐大人说道:“可是我之前说,那女人怀有身孕,是和丈夫梦中相会,将军小报不是相信了吗?” 业务员说道:“可是大人别忘了,将军小报在报纸的最开始就写了,这是根据齐府中人的传言写的。不保证真实性。并且将军小报的记者,在末尾还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大人要提及什么鬼魂,什么白影,什么坟头。那将军小报的人肯定会搜集认证物证。大人觉得会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一旦被看出破绽,将军小报肯定揪住大人不放,到那时候,大人的名声可就臭了。” 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样子,作假这种事,不能轻易为之啊。” 业务员说道:“是啊,不能轻易为之。所以,小人以为,大人还是相信我们比较好。把消息交给我们,让他们负责刊登。” “咱们都是一家人,绝对不会坑骗了大人。” “咸阳城的百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算是个佐证嘛。就算有一小部分人相信,那咱们也赚了。” “老实说,其实咱们编的这个故事,也不像是真的,什么坟头,什么白影的,简直就是恐怖故事。” “但是这故事只要能转移注意力,只要能给我们一个借口,那不就可以了吗?” “而且,这故事是在我们鸭梨日报刊登的。大人也知道我们鸭梨日报的风格,百姓们接受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齐大人沉思良久,然后恍然大悟,说道:“你得意思是说,我这个故事不像是真的,所以不配登上将军小报。” 第八百四十二章 赚快钱的法子 鸭梨日报或许不是最好的记者,采访不出来最好的新闻。 但是他们绝对是最好的抄袭大师。 时间不长,他们就已经把稿子整理好了,看起来浑然天成,天衣无缝。 当然了,这是就故事本身说的,如果放到新闻中,可能很多人会说: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什么拿我当傻子? 鸭梨日报也知道,这东西如果发出去,肯定会有很多读着破口大骂,认为鸭梨小报口碑已倒。 但是鸭梨小报也知道,有不少喜欢猎奇的人,还是会买这份报纸的。 甚至于加上被骗的那些人,他们的小报销量在短期内会有一个激增。 没办法,现在鸭梨日报无法考虑长远利益,因为要对广大投资者负责。 如果韦大人生气了,要撤资,那对鸭梨日报可是毁灭性的打击啊。 韦大人和齐大人不一样,韦大人开了那么多年的女闾,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合同的问题,然后和鸭梨日报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 所以……韦大人是可以撤资的,所以他在鸭梨日报上面,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现在鸭梨日报的销量下滑,韦大人的股份正在缩水,谁知道他一气之下会不会撤资? 万一韦大人撤资了,那么鸭梨日报很多计划都无法展开了,甚至于有可能资金周转不灵。 那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维持表面的繁荣,先稳住韦大人,然后开拓其他的资金渠道。 于是,鸭梨日报开始编造新闻了。 在资本面前,人真的是可以……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卖报,卖报,鸭梨日报已经找到了韦大人家闹鬼的证据。卖报,卖报,鸭梨日报已经找到了闹鬼证据。” 报童在街上大声叫喊着。 这些报童是大秦最初的标题党,通过叫卖,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主意。 有不少人都很惊奇,不知道鸭梨日报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见鬼了。 于是,他们买了一份报纸。 反正……报纸也不贵。 拿到报纸之后,这些人就开始翻看,然后发现……这里面的内容,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在报纸的描述当中,齐大人的儿子,从出生的时候起就不平凡。 这儿子小时候走在街上,很多人都发现他的影子比较淡。 因此齐大人的名字,叫名魂淡。 至于他为什么魂淡,齐大人也弄不清楚,这位儒学大师翻查了很多典籍,最后只能大概确定,说这孩子心思通透,十分澄澈,因此魂魄比较淡。 这种说法当然是扯淡,也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但是有了这个说法之后,大家至少不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魂淡了。 可是等魂淡长大之后,娶妻生子,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他始终没有儿子。 起初的时候,是他不行。那时候齐大人急坏了,帮他买了很多进补的药物。 甚至于商君别院的仙茶都喝了不少。 但是,依然没有用。 最后齐大人无奈,只能放任自流,顺其自然了。 几年后,魂淡死了,齐大人伤心欲绝。 伤心齐家没有了子嗣,伤心齐家断了香火。 但是万万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齐家的人,开始见鬼了。 起初的时候,是一些体弱多病的丫鬟。这些病人生病之后,身体中的元气就没有那么充足了,于是她们见到了一些东西。 据这些丫鬟说,她们看见一道白影,倏忽一声,从远处飘到了近处。 她们心中慌张,连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齐大人。 齐大人自然是不相信的,并且教训他们说,不知生,安知死?神鬼之说,多半是虚妄之谈,不可胡言乱语。 然而,几天之后,齐大人也见到了这个白影。 据说齐大人当天正在书房中写字,忽然间有一道寒气飘到他身后。 齐大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全身都不自在了。 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紧张的叫道:“可是魂淡来了吗?” 再然后,那寒气忽然收敛,化作了齐大人的儿子。 齐大人感慨不已,和儿子交谈了一番,然后将他送到了那寡妇的房中去了。 寡妇原本整天以泪洗面,万万没想到,自己死去的丈夫忽然重新出现了。 寡妇看着自己的丈夫,然后开始享受生活…… 几个月后,寡妇竟然怀孕了。 齐大人翻遍古籍,最后发现,原来这种情况自古有之。 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魂淡,因为从小魂魄不全,所以影子很浅。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没有办法让人受孕。 但是当他死了之后,以魂魄的形态出现在天地间的时候,他少了肉身的累赘,反而可以让人受孕了。 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就是这么神奇,不服不行。 咸阳人看到这篇新闻报道之后,都彻底懵逼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一篇篇的,都是什么狗屁? 咸阳人把报纸扔了。 但是有一部分人,觉得这故事说的还可以,有点淳于甲的味道,于是就认真的读了两遍,打算将给别人听讨个口彩。 ………… “欺人太甚,什么东西?”齐大人把报纸狠狠的丢在地上,依然觉得不解气,又狠狠的踩了两脚。 管家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说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齐大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咸阳日报这些人,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儿子什么时候叫魂淡了?” “我什么时候见过鬼了?这种胡言乱语的东西,竟然也敢编到我头上来?” 管家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其实……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大人:“嗯?” 管家说道:“大人,其实你仔细想想,让鸭梨日报编造信息的,不是大人你自己吗?” 齐大人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可是我并没有让他们胡编到这种地步。” 管家叹了口气,对齐大人说道:“大人,你还没有察觉到吗?其实这些记者和编辑,他们十分狡猾,往往因为大人的一句话,就开始胆大妄为的做起事来了。” 齐大人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人确实很狡猾。可是这一次……” 管家说道:“小人倒觉得,大人的目的不是也达到了吗?现在咸阳城中,大人讨论最多的,是神鬼到底有没有,而不是府中的人怀了孩子。” 齐大人嗯了一声:“这倒是,也有些道理。但愿能将这件事压下去吧。” ………… 深夜,鸭梨日报的人来到了韦大人的府上。 “大人,你看这数据怎么样?”鸭梨日报的编辑将一张单子送到了韦大人的手中。 韦大人这个人有点奇怪,他自己做的生意,有点见不得光,于是这个人也从来不在白天见客,似乎要将不见光进行到底。 韦大人看着数据,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说道:“倒也不错,今日的销量还可以。”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大人是不是……可以追加一些投资?” 韦大人说道:“再看看吧,等等再说。” 业务员失望的哦了一声。 这个韦大人很鸡贼,无论什么时候让他追加投资,他都是等等再说。 业务员很失望的离开了。 不过,他离开韦大人家中之后,也没有走远,就转身到了一处工厂当中。 这工厂是王绾和冯去力合办的。 这两个人原本是政治上的死对头,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合伙人。 这工厂是牛羊养殖和羊毛衫加工一条龙。 小羊羔进去,羊毛衫出来,效率高的很。 业务员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干咳了一声,说道:“请问你们需要……投资吗?” 看门的是个老大爷,上下打量了业务员一会,说道:“什么投资?” 业务员微微一笑,说道:“我能不能见见你们老板?我是报社的。” 看门的老大爷想了想,说道:“你等等吧。” 随后,老大爷虎虎生风的向院子里面去了。 老大爷最近很神气,因为他这个职业就很霸气。 而同为看门人的牛犊,给他争光不少。所以现在看门界都觉得很有面子。 当然了,看门也是有学问的,讲究要会看人脸色。 如果是达官贵人,那就要客气一些,让人有宾至如归之感,这样可以避免让主人得罪人。 如果是普通人,那就要冷着脸,一脸不耐烦,像是吆喝牲口吆喝他们。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抬高了主人的地位,有一种威严之感。 现在他看出来了,这业务员的地位不怎么样,完全没有必要给他面子。 但是,现在的老板,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对方既然是业务员,那估计是有正经事。 总之……不能耽搁了老板的正事。 于是,看门人见到了王绾和冯去力。 王绾和冯去力两个人人正在下棋。 王绾感慨的说道:“冯兄,其实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虽然不能呼风唤雨了,但是这心中,踏实的很啊。” 冯去力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每日日进斗金,在商场之上,翻云覆雨,倒也不错。并且没有那么多规矩。” 王绾嗯了一声:“现在还有心思下下棋,喝喝酒,确实是人间美事。而且,我们都曾经做过官,那些朝廷中人,也不会欺压我们,我们比大多数人,都幸运的多了。” 冯去力感慨的说道:“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于是,冯去力说道:“炸。” 随后,用炸弹炸掉了王绾的军长。 王绾捏着司令,说道:“冯兄,你这简直是一招臭棋啊。你把我的军长炸死了,我的司令还在啊。你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吗?” 冯去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王兄你别忘了,我的司令也还在。你的司令遇到了我,我就和你杠一下,同归于尽。” “到那时候,我的军长还建在,你的军长却英年早逝,那我岂不是赢定了吗?” 王绾说道:“那倒也未必,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炸弹,可以将你的军长炸了。” 冯去力嘿嘿一笑,说道:“但愿在你的炸弹追到我的军长之前,我的军长已经把你的军师旅团营吃光了。” 王绾顿时眉头紧皱。 这时候,看门的老大爷进来了,说道:“外面有人求见。” 王绾漫不经心的说道:“是谁啊。” 看门的老大爷说道:“好像是一个业务员,什么报纸的。” 冯去力说道:“多半又是来让我们去做广告的。” 王绾嗯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是有一阵子没有打广告了。” 冯去力说道:“咱们的产品,还用得着打广告吗?谁不知道啊。” 王绾说道:“那也不行,得保证一下曝光度嘛。老百姓总也不见咱们的广告,就会产生一种疑惑:这东西,是不是不行了?” 冯去力说道:“这倒也是,那咱们将人叫进来吧。” 于是,业务员被叫进来了。 他进来之后,立刻点头哈腰,说道:“见过二位丞相大人。” 王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已经不是丞相了。” 冯去力说道:“我做过丞相吗?” 业务员笑眯眯的说道:“做过,做过,大人做过好几天的丞相呢。” 冯去力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在讽刺老夫。” 业务员连连摇头,说道:“不敢,不敢。” 王绾说道:“你是什么报纸的业务员啊。” 业务员说道:“鸭梨日报。” 冯去力哦了一声,说道:“你们的报纸很有意思嘛。没事的时候,我也经常看。挺好玩的。” 业务员眼睛一亮,说道:“大人喜欢就好。” 冯去力淡淡的说道:“也谈不上喜欢,就是用来解解闷。” 业务员干笑着说道:“报纸这东西,不就是用来解闷的吗?” 冯去力嗯了一声。 王绾有点纳闷的看着业务员,心想: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说正题? 这时候,业务员终于腼腆的说道:“二位大人,我这里有一个赚钱更快的法子。” 第八百四十三章 杀鸡儆猴的计划 只要是商人,就没有不爱赚钱的。只要钱够多,他们任何事都敢干。 这是谪仙提出来的一条铁律。 而这条铁律,就在王绾和冯去力身上得到了验证。 这两个人一听说有钱赚,立刻就做出来了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们问业务员:“你都有什么赚钱的买卖啊。” 业务员说道:“如今我们鸭梨日报,那是生意兴隆啊。这是我们这个月报纸的发行量,两位大人可以看一看。” 王绾和冯去力开始看。 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商人,但是商人和商人也是有区别的,隔行如隔山啊。 但是大概的东西,能看懂一点点,这曲线图,看起来走势确实不错。 业务员又说道:“这是和其他同行业报纸相对比的曲线图。两位大人可以看看。” 有了对比,那就很直观了。 王绾立刻说道:“你们这鸭梨日报的势头,确实不错。但是……论体量和盈利能力,都比咸阳日报和将军小报差得远啊。” 业务员干咳了一声,说道:“两位大人真是慧眼如炬啊。” “不错,我们鸭梨日报,若论体量,确实比咸阳日报和将军小报差得远。但是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这两份报纸,一份有谪仙在背后支持,一份有王大将军在背后支持,我们与他们相比,实在是太微小了。” “然而,两位大人不能只看现在的大小,要放眼未来,看到十年后,数十年后。” “远的不说,就说商君别院,谁能想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谪仙就能富可敌国,家中有金山银山呢?” “我们鸭梨日报,不敢说像谪仙一样,突飞猛进,但是赚钱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雪中送炭,要好过锦上添花。几位大人的钱财,若放到将军小报那里,那就是一颗小石子,放到了汪洋大海当中,根本显不出什么来。” “若要是投入到我们鸭梨日报,那可就了不得了。” “有朝一日,鸭梨日报飞黄腾达,诸位的回报岂不是很丰厚吗?” 王绾和冯去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来了老谋深算的笑容。 王绾对业务员说道:“现在鸭梨日报的股份,多少钱一股?” 业务员:“啊?” 冯去力说道:“若我拿出一百镒金来,能换多少股份?占几成?” 王绾说道:“我们可有参与决策的权利?” 业务员:“啊?” 冯去力说道:“若鸭梨日报违规操作,触犯法纪,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时撤资?” 业务员:“啊?” 王绾说道:“若鸭梨日报转移资产,挥霍我们的投资,应该如何处置?” 业务员的冷汗都下来了。 打蛇打七寸,这两个人的话分明都打在七寸上面了。 业务员忽然觉得,这两位不好忽悠啊。 之前忽悠齐大人的时候,那是随口就忽悠住了,怎么到了这里,这两个人这么精明呢? 都是在朝中做官做就久了的人,为何这两个人一点都不迂腐?接受新鲜事物接受的这么快? 业务员忽然有点不想跟他们两个融资了,这两个人,好像很难缠的样子啊。 但是……鸭梨日报不融资是不行了,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占据市场份额,然后才能赚钱。 刚刚起步的时候,需要钱的地方很多啊。 想到这里,业务员咬了咬牙,对两位大人说道:“这一切,都好商量。” 于是,他坐下来了,开始和王绾和冯去力谈判。 业务员,其实算是鸭梨日报的创始人了,只不过当初没有投资而已,所以一直以小兵的身份出现,所以给人的感觉,他的水平很低,其实不然。这个人很厉害。 另外,鸭梨日报的总编已经答应业务员了,再拉来几笔投资,就会给业务员一些干股。 到那时候,业务员也就算是老板之一了。 这其实挺好的。 这三个人,一脸商议了一晚上。 等到天亮的时候,一切终于谈妥了。 业务员拱了拱手,走出大门。 他双目通红,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水洗过一样。 他扶着墙,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脚底下没劲,轻飘飘的。 毕竟这一晚上,斗智斗勇,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 业务员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嘀咕着说道:“再也不能干这种事了,太费脑筋了,实在是太费脑筋了。” 而王绾和冯去力坐在屋子里面,两个人躺的东倒西歪,一个劲的喘息。 王绾说道:“投入了这么多钱,可不要赔了啊。” 冯去力说道:“应该……不会吧。” 王绾说道:“最近鸭梨日报正在和商君别院打擂台,我有点担心。这么多年来,和槐谷子作对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冯去力微微闭上眼睛,说道:“不能这么说,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个写小报的人,专门胡编乱造,写商君别院的新发明。” “其实都是瞎写的,最后被槐谷子给揪出来了。然而,槐谷子并没有将此人怎么样,反而帮他办了一份报纸,专门写这样的故事。” “甚至于,他的故事当中的一些预言,商君别院已经实现了。” “这个人的结果,不是挺好吗?” 王绾说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冯去力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槐谷子虽然厚颜无耻,六亲不认,心狠手辣。但是这个人同样有一个毛病,就是唯利是图。” “他为什么留下当年那人?无非就是因为当年那人的故事对他有利而已。” “至于现在,槐谷子正在大力推广办报纸,办报纸的人多了,相对应的,看报纸的人也就多了。” “槐谷子并不傻,他知道一家独大,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据我估计,鸭梨日报不会有事的,刚开始的时候,谁还没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只要资金充足了,会慢慢的走上正轨。到那时候,咱们就会赚大钱了。” 王绾微微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反正我没有压上全部身家,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冯去力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也留了一点。” ………… “李兄,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的报纸市场,是越来越混乱了。”李水对李信说道。 李信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是啊。最近的小报,确实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但是这些小报,也很不负责任,胡言乱语者有之,瞎说八道者有之。各种不负责任的话,比比皆是。” 李水说道:“我打算出手,整治一下。” 李信好奇的问道:“你打算怎么整治?”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其实很简单。找出一个典型来,重重的惩罚一番,其他的人害怕了,自然就不敢了。”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那么这个典型,你找到了吗?” 李水嗯了一声:“大概找到了。譬如鸭梨日报。这伙人很嚣张,把他们打趴下了,其他人就害怕了,就不敢胡作非为了。” 李信:“……” 他看着李水,幽幽的说道:“槐兄这是……公报私仇吧?”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不要把我说的那么高尚,我就是为了报私仇,顺便做一些对百姓有益的事情罢了。” 李信:“……” ………… 一大早,天蒙蒙亮了。 咸阳城的百姓已经出来活动了。 清洁工人,出来洒扫街道,菜农们往城里面运菜,挑粪工人挑着粪桶向外面走。 总之,这一路上一派繁忙景象。 而齐大人,也已经换好了衣服,缓缓地向大门走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齐大人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但是……究竟能发生什么事呢? 齐大人又说不上来。 自己恪尽职守,从来不贪污受贿,也没有渎职,算得上是好官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齐大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了。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本大人行的正,站得直,能有什么事? 于是,齐大人坐上了马车。 齐大人是为数不多坐马车上朝的人。 最近流行坐轮椅上朝,而且是电轮椅上朝。 有些人把点轮椅,比喻成当年黄帝发明的指南车。 这真是岂有此理。 在齐大人看起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更过分的是,像李信槐谷子这种人,还给点轮椅加了玻璃,整个人如同呆在小房子里面。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坐在马屁股后面,摇摇晃晃的上朝不好吗?干嘛一定要坐轮椅? 齐大人吐槽了一路。 当他走到议政殿门口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齐大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叫过来一个较好的官员:“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官员,是经过齐大人的举荐,才能入朝为官的。 所以面对齐大人的询问,这人绝对不敢怠慢。 他小跑着走过来,低声说道:“大人,他们都在讨论魂淡公子的事情。” 齐大人:“……” 什么?什么魂淡公子? 又是鸭梨日报的内容。 齐大人想要否认,但是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话。 自己的儿子变成了鬼,和自己儿媳妇生了孩子。 这足以作为咸阳人的谈资,而且传出去不怎么好听。 但是,总比自己的儿媳妇守寡三年之后生了孩子要好一点。 两害相权取其轻,齐大人打算捏着鼻子忍了。 这官员同样挺八卦的。 他一脸好奇的看着齐大人,然后低声说道:“大人,难道传言是真的?公子当真曾经……” 齐大人干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是真的又何妨?” 官员愣了一下,说道:“这……这可真是神奇啊。” 齐大人嗯了一声,说道:“这世间事,确实有很多神奇之处啊。谪仙能从天上下凡,难道死人的魂魄就不能重新出现吗?” 李水本来在旁边和李信窃窃私语,听见齐大人说话,立刻笑眯眯的凑过来了。 而李信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也跟过来了。 齐大人忽然有点头疼,忽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的话,就不招惹这两个人了。 这两个家伙一旦招惹上来,这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齐大人,有个故事你听说过没有?”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这个故事你还没有讲,老夫怎么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故事很简单。这故事说,有一位猎人,手中拿着一把雕花的良弓。” “话说这良弓雕龙画凤,十分的华丽。不仅华丽,上面还镶着黄金,十分的名贵,不仅名贵,而且百发百中。堪称绝世好弓啊。” “有一日,这猎人就带着这绝世良弓,去进山打猎。眼看着前面有一头猛虎。” “好猛虎,身上有一层黄金也似的皮毛,如果杀了这老虎,将皮剥下来,恐怕要价值连城了。” “于是,猎人将弓拿出来了,然后一摸箭壶。啊呀呀,忘记带箭了。” 齐大人:“……” 李水接着说道:“与此同时,老虎也发现了猎人。” “老虎久在山中,也知道一些东西,看见猎人的工作,就知道这家伙要出手了。” “于是,老虎猛地向猎人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猎人情不自禁的拽了一下良弓。然后嗖的一声,一只利箭扎进了老虎的心口。老虎就这样死了。” 齐大人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没有带箭吗?” 李水说道:“是啊。所以齐大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齐大人愣了一下,问道:“难道是宝弓拉开之后,自然就有箭射出来?”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非也。” 他问旁边的李信:“李兄,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李信说道:“难道旁边有另一位猎人,帮他射出来了一箭?” 李信点了点头:“不错。” 齐大人:“……”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紧接着,李水笑眯眯的向齐大人拱了拱手:“通说府上有人怀孕了?恭喜,恭喜啊。” 齐大人:“……” 谪仙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莫名奇妙的讲个故事,又莫名其妙的换话题。什么玩意嘛。 第八百四十四章 谪仙又要告人啊? 李水说了这话之后,就笑眯眯的走了。 起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李水在说什么东西。 但是时间长了,李信的脸上露出来了诡异的微笑。 他听懂了。 渐渐地,周青臣身上也露出来了诡异的微笑,他也听懂了。 然后,这微笑就像是能传染一样。 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四个,越传越多,越传越多,最后所有人都对齐大人露出来了古怪的笑容。 就算是淳于越那种老古板,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在笑什么?他们是有病吗?”齐大人在心中嘀咕。 这时候,有小宦官走出来了,大声喊道:“百官入殿。” 于是,众人鱼贯而入。 当齐大人走到大殿当中的那一刻,他忽然回过味来了:旁边的猎人,帮他射了一箭?这分明说,那孩子不是我儿子的种啊。 他们果然是在嘲笑我。 齐大人顿时勃然大怒。 但是,他却不敢把怒火发出来,没有别的原因,这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他儿子的。 齐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再忍忍吧,再忍忍吧,但愿过几天他们就不关注这些事了。 议政殿上,百官正襟危坐。 以前一个时辰能说完的事情,现在往往要两个时辰。 因为自从谪仙到了之后,天下忽然变得很复杂了。 以前只要收收税,征征兵,基本上没有太大的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多出来了很多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东西。 什么商业秩序,什么新兴产业,什么煤炭,什么钢铁。 这些朝臣的头都很大,都很烦。 起初的时候,让他们上夜校,他们是很排斥的,但是现在,他们变得很积极,因为上了夜校之后,才能理解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否则的话,那些刚刚科举上来的人,侃侃而谈,说的都都是到,陛下听得连连点头。 而他们只是整天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 这样很尴尬,这样也很忐忑,说不定哪天陛下看他们不顺眼,就把他们换下去了。 于是这些朝臣不得不居安思危,经常去商君别院学习。 而最可恨的是谪仙这家伙,竟然大幅度提高了学费。 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很多朝臣都有点舍不得了。 其实咬咬牙,他们也能拿出钱来,毕竟这些做朝臣的,也没有太穷的人。 可关键是,如果真的拿出那些学费来,就不能穿最顶级的丝绸衣裳了,就不能让八个丫鬟伺候自己睡觉了,就不能…… 总之,不能的事情太多了。 朝臣有点舍不得。 后来,商君别院推出来了助学贷款。 助学贷款的口号很诱人:一文钱不花,学到金子一样的知识。 这就吸引了很多人,于是有不少朝臣赶过去凑热闹。 根据商君别院的匠户介绍,一定能获得了助学贷款,那好处真是太多了,可以在商君别院免费学习,免费吃饭,甚至于免费游玩。 当然了,助学贷款,是要还钱的。但是还钱的压力也不大,每个月从俸禄里面扣除就可以了,而且扣除的不算多。 不少朝臣算了算账,都觉得这样好像可以接受了。 但是紧接着,商君别院又说了申请条件,只有特别贫困,两袖清风的朝臣才可以办理助学贷款。 如此一来,绝大多数朝臣就不符合资格了。 大家都很生气,认为谪仙是故意耍着人玩。 但是很快,商君别院又有新动作了。 商君别院认为,学费已经这么高了,居然还有人上得起学,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些人不够清廉,所以有余财可以上学。 朝臣们一时间都茫然了。 这岂不是……很扯淡吗?你一个商君别院,要查贪污不成? 很快,将军小报和咸阳日报,开始刊登成功申请助学贷款的朝臣。 那些申请成功的人,都是经过认证的,确确实实的穷人。 朝臣们开始抓耳挠腮,思索着怎么证明自己也是穷人。 其实他们可以不用搭理谪仙,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是架不住他们的钱真的不是正道来的,根本经不起查,只要一查,肯定露馅,到那时候……满盘皆输啊。 然而,机会这就来了。 李水又推出来了一个捐款项目,鼓励大家捐款,帮助赤贫百姓。 有些朝臣心思比较活泛,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捐了很多钱。 从富豪变成了小康,从小康变成了温饱。 然后,他们成功的申请到了助学贷款。 然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证明自己是清官了,两袖清风的清官。 于是,朝臣们纷纷跟风捐款。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很感慨:你说好端端的,这是何必呢? 当然了,也有不肯申请助学贷款的,比如淳于越。 淳于老爷子就硬挺着,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好了。 百官都很羡慕,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 谁能有淳于越霸气呢? 毕竟淳于越的钱干干净净,都是挣来的,而他们的钱,都是贪污得来的。 算了,只要在朝中做官,总有挣钱的那一天,再忍忍吧。 朝臣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谪仙虽然狠,但是没关系,朝廷给的俸禄毕竟很多。 更何况,自己在朝中做官,朝廷的政令,都是最先知道的,知道了这些政令之后,做生意的时候就可以无往而不利了。 现在的这些朝臣,哪个没有参与一些生意? 自从商贾治国以来,你不做点生意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 或许以后这样攒攒,也能恢复家产也说不定。 至少钱是干净的,以后能睡个安稳觉了。 唯一觉得不爽的,就是百姓们铺天盖地的感谢朝廷,感谢谪仙。 毕竟在朝廷的安排下,商君别院已经把捐款分给了那些赤贫的百姓。 于是,那些百姓个个感恩戴德,他们这些捐款的朝臣,却没有多少人提起了。 据说这捐款,也不是直接给发的钱。 有的是修路,有的是修水渠,有的是通火车。 总之,百姓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百姓们的好日子确实来了,但是百官并不觉得快乐,因为百官的日子很难。 以前就是在朝堂上聊聊天,然后回家就可以喝酒听曲了,日子过得很安逸,很祥和。开开心心,普普通通,十分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但是现在呢…… 现在需要做的事太多了,在朝堂之上,要为经济问题费脑筋,回到家之后,还要思索自己的政令有没有问题。 因为经济太复杂了,往往一个错误的政策,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出现大乱子。 百官一边在心中暗暗感慨,一边在朝堂上参与讨论,各抒己见。 天杀的谪仙,竟然建议陛下专门派了一个小宦官,记录大家在朝堂上的发言。 谁的发言最有用,在现实中起作用的次数最多,就会给谁加分。如果有谁总是胡言乱语,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就会扣分。将来选人升迁的时候,分数也是一个参考选项。 分数高的人,会优先得到升迁。 谪仙说,如此一来,官员的认命就可以规范下来。 大秦就可以彻底做到选贤任能了,不会因为将来的某一位君王的好恶,而出现胡乱人用官吏的情况。 如此一来,大秦就可以长治久安了。 而朝臣们都觉得…… 这……这不是扯淡吗? 从此以后,说话还得小心谨慎了? 百官很无奈,只能,每天在朝堂上精神抖擞,他们不想说话,因为说多错多,但是他们又不能不说话,因为不说话就无法升迁。 以前装聋作哑,尸位素餐,还是可以的,但是现在……那是万万不行了。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朝臣都急功近利,想要功成名就。但是……就算再淡泊名利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年轻人一步步升迁,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吧? 以前在朝堂之上,升迁是有一定的规则的,总的来说,是要论资排辈的。 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可是现在…… 唉,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这年头,做官也不容易了。世界上还有什么安逸的去处吗? 众人看了看坐在那里,昏昏欲睡的谪仙都恨得牙根痒痒。 这家伙的日子,倒是不错啊。 但是转念一想,谪仙提出来的奇思妙想,足够他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了,其他人,确实达不到啊。 这一点不服不行,只能认栽。 等朝臣们的大政方针议论完毕之后,李水缓缓地站起来了,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所有的朝臣精神为之一振,他们有一个感觉:好戏要来了。 从李水刚才的声音中,朝臣就感觉到了,这家伙又要开炮了,不知道这一炮要打向谁。 反正不是打向他们就行。 每天这么兢兢业业的做事,实在是劳心劳力,如果能看见谪仙和别人斗斗法,也就相当于娱乐项目了,可以放松身心,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有不少人都笑呵呵的看着谪仙。 至于齐大人,心中也是很欣慰的。 好啊,好啊,这个槐谷子终于又要搅起风雨了。这样也好,有他在前面闹事,就可以将众人都注意力吸引走了。 这样一来,就没人注意到我齐家的事了。 回头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偷偷养大,我齐家就有后了。 想到这里,齐大人又不由得想起来了儿媳妇的曼妙身姿……唉,都是仙茶惹的祸,这东西,让人意乱情迷啊。 齐大人摇了摇头,心中对谪仙更加鄙夷。 但是……在鄙夷之余,他又希望见到那个女人。心中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要下朝了…… 嬴政看着李水,有点无奈的说道:“你又怎么了?” 声音虽然嫌弃,但是却带了一丝宠溺。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臣要状告最近市面上很火的鸭梨日报。” 朝臣一听这话,顿时议论纷纷。 而齐大人,更是心中一紧:鸭梨日报?那不是…… 嬴政淡淡的说道:“状告鸭梨日报,有必要在朝堂上说吗?” 不少朝臣说道:“是啊,这种事,去找内史府不就行了吗?” 李水扭头看了看赵腾,向他投去了暧昧的笑容,然后向嬴政说道:“陛下,如今人人都知道,臣与朝堂乃至交好友。” “如果有内史审理此案,恐怕百姓会多想啊。” 赵腾:“……” 他站出来,义正辞严的说道:“陛下,臣敢发誓,臣与谪仙,绝对没有私交,什么至交好友,全都是无稽之谈。” 李水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不错,至交好友一说,都是无稽之谈。” 然后他向赵腾投去了一个“我理解,我会认真配合”的眼神。 赵腾都快疯了。 经过李水这么一演绎,刚才的辩解,就变成欲盖弥彰了啊。 嬴政自然知道内情是什么,他淡淡的说道:“朕相信内史府。”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臣也相信内史府。赵大人更是秉公办理之人,受人敬仰。但是……” 嬴政皱了皱眉头,问道:“但是什么?” 李水说道:“但是……这个案子太大了,内史府审不了。” 赵腾快气死了,这槐谷子怎么回事?和自己杠上了吗?这是疯狗吗?自己没找他没惹他,怎么整天找麻烦呢? 赵腾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小小的鸭梨日报,内史府还审不了吗?谪仙也太瞧不起鸭梨日报了。” 李水说道:“鸭梨日报,表面上看是一家报纸,实际上……他有很多投资人。这投资人,不乏朝中的高官。” 齐大人心里咯噔一声,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水还在那侃侃而谈:“据说这些高官入股了鸭梨日报,然后从中分红,获得收益。” “如此一来,若内史府审讯鸭梨日报,这些高官会不会从中作梗?会不会暗中使坏?虽然明面上他们绝对不敢,但是暗地里的事情……臣真的是有些担心啊。” 嬴政正襟危坐,似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问李水:“都有谁入股了鸭梨日报?” 李水说道:“这个……还需要内史府查一下。” 赵腾:“……” 特么的,这种累活我又能干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鸭梨日报的名单 嬴政看了看赵腾,然后又把思绪拉回来了。 他对李水说道:“你先告诉朕,为什么要状告鸭梨日报。你要状告鸭梨日报什么?” 李水说道:“臣要状告鸭梨日报,影响了我报纸的销路。” 朝臣:“……” 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你自己的报纸卖的不火,就要高别人的报纸,就这么不要脸吗? 当然了,李水不要脸,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可关键是……以前也没有不要脸的这么明目张胆啊,居然要动用朝廷的力量了。 这样陛下能惯着他? 嬴政果然有些不快,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满朝文武,有多少大事要处理,你和鸭梨日报那些小小的矛盾,一定要在朝堂上说吗?” 李水满脸委屈的说道:“陛下,臣和鸭梨日报的矛盾,看起来是小小的矛盾,其实很大啊。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嬴政无奈的说道:“怎么?” 李水说道:“鸭梨日报,可是掌握了舆论,如果放任不管,他们肯定会胡编乱造。” “臣的报纸为什么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臣的报纸说的都是真事,但是鸭梨日报,说的都是谎言。” “真事必须要附和一些规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但是谎言则不然,谎言可以说,公鸡下蛋,可以说有人做了鬼还能和媳妇生孩子。” 齐大人顿时老脸一红。 李水说道:“鸭梨日报的内容如此有趣,臣的报纸怎么可能卖得过他们?” “众所周知,臣是比较要脸的,比较爱面子,比较守规矩的。” “所以臣的报纸宁可赔本也好说真话,也要报道真实的消息,因为臣心中有一杆称,要对百姓负责,要对朝廷负责。” “但是其他的小报就不一样了。他们想要赚钱,他们想要发家致富。” “他们看见鸭梨小报办的这么红火,却没有人追究,他们会怎么想?他们定然会蜂拥而上,有样学样。” “从此以后。他们也开始胡编乱造,开始胡说八道。久而久之,百姓们听到的都是什么东西?看到的都是什么东西?” “那辛辛苦苦搞起来的报纸,不是变成散播谣言的工具了吗?” “谣言,对朝廷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不得不防啊。” 一席话,说的嬴政连连点头,对李水说道:“你忧虑的有道理啊。这个。确实不得不防。”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因此,臣才请求陛下,彻查鸭梨日报,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 嬴政说道:“查,定然要查。” 李水说道:“然而,鸭梨日报有很多朝中的大臣参股。这些朝臣参与了鸭梨日报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股份,为了自己的而利益,难免就要在暗中保护鸭梨日报。” “这个……臣倒不是怀疑内史大人的人品。臣只是觉得……内史大人有这个能力吗?” 赵腾:“……” 特么的,骂人还骂出新花样来了?我应该承认我是坏人,我还是应该承认我是弱智? 赵腾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谪仙还真是……为了我大秦,绞尽脑汁啊。” 李水拱了拱手,说道:“内史大人过奖了。” 赵腾心中冷笑:“谁特么在夸奖你?” 嬴政看向赵腾,说道:“你觉得,这件事,你能不能查?” 赵腾正色道:“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去查把,朕就在这里等你。” 赵腾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朝臣们看了李水一眼,有些无奈的想:“怎么又来了?” 现在只要上朝,朝臣们都有点不确定,过一会能不能准时回家,一个不留神,就又被留在宫中了。 现在朝臣们都给这个现象起了个名字,就叫拖堂。 而拖堂的罪魁祸首,多半就是槐谷子。 这家伙总是出幺蛾子,只要他一出声,大家就别想回家了。 当然了,其实留下来看戏也不错。不过前提是,自己不要成为主角就好了。 今天,齐大人是主角,他战战兢兢地等着。 关键是,他还要假装自己不是主角,要给其他人投去一个比较轻松的微笑。 ………… 鸭梨日报的记者,正在编写新闻。 为了销量,他们已经有点疯狂了。胡编乱造吧,也懒得去街上采访了。 他们一般会挑选最近比较火的热点新闻,然后加工创造。写一些耸人听闻的内幕。 现在他们正编的起劲,忽然有一群秦兵冲进来,把所有人都控制住了。 这些记者愣了一下,然后训练有素的把笔放下来了。 他们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他们早就已经在心中演练很多遍了。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他们头上悬着的那一把刀,终于可以落下来了。 鸭梨日报的负责人被抓了。 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慌,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那还慌什么? 其实赵腾有点奇怪,他问负责人:“你在朝中有靠山?” 负责人说道:“算是吧。” 赵腾又说道:“你觉得你的靠山可以救你?” 负责人说道:“那倒也不是。” 赵腾说道:“你既然觉得你的靠山救不了你,那你为什么不慌?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负责人说道:“虽然明知道做这种事会被抓,但是……毕竟太赚钱了,我实在是忍不住。” 赵腾:“……为了赚钱,就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负责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商人逐利,我们一直是在刀尖上行走的。” 赵腾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佩服。” 随后,这个人被押下去了。 有秦兵走过来,有些兴奋地对赵腾说道:“大人,我们有发现了,我们发现了一些名单。这好像是朝中的大臣。” 赵腾说道:“是吗?拿过来让我看看。” 秦兵把名单递给赵腾了。 赵腾看了几眼,就不屑的说道:“这名单是假的。” 秦兵奇怪的看着赵腾,好奇的问道:“大人怎么知道是假的?” 赵腾指着名单说道:“这上面居然有我的名字,这能是真的吗?你以为本大人也参股了吗?” 秦兵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应该是……或许没有参股了。” 赵腾瞪大了眼睛,说道:“本大人当然没有参股。” 秦兵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小人胡言乱语。” 赵腾说道:“再去查查。” 秦兵哦了一声,继续搜查。但是搜索了很久,依然一无所获。 赵腾无奈,最后把负责人叫过来了。 他对负责人说道:“怎么回事?你的名单吗?” 负责人说道:“大人手中这一份就是名单。” 赵腾摇了摇头:“不可能。” 负责人干咳了一声,说道:“是真的。这份名单是还没有加入鸭梨日报的名单。我们这份报纸的目的,是拉拢朝中所有大臣。” 赵腾:“……” 想要找出投资鸭梨日报的人,还得用排除法吗? 于是,他反向写出来了一些人。 负责人点了点头,说道:“是他们几位了。” 赵腾马不停蹄,回到了朝堂之上。 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不少朝臣都已经有些饿了。 其实嬴政是很体谅大臣的,中午的时候,会让这些朝臣休息一个时辰,吃吃饭,睡睡觉。 可关键是,宫中的饭菜虽然管够,但是太贵了啊。这些朝臣一边吃一边觉得肉疼。 现在赵腾及时回来了,这就剩下了一笔午饭前。 朝臣们一边庆幸,一边在心里感慨: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吝啬了呢?明明俸禄没有减少,为什么觉得自己变得如此贫穷呢? 朝臣们思来想去,发现罪魁祸首,就在槐谷子身上。 是槐谷子,用一些奇技淫巧,勾引的大家去花钱,当大家的钱不够的时候,他又开始房贷。 现在人人欠了一屁股债,谁也不敢胡乱花钱了。 槐谷子倒好,不久前又给皇帝上了奏折,自吹自擂,说通过他的努力,让朝臣养成了勤俭之风。 这特么的……这就很离谱了。 当初朝臣们觉得槐谷子奢侈的时候,槐谷子不是狠狠的批判了一下勤俭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朝臣们叹了口气,又开始在心中骂槐谷子。 嬴政看见赵腾回来了,微微一笑,问道:“如何?” 赵腾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于是,嬴政把名单呈上去了。 嬴政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递给了旁边的小宦官。 小宦官立刻挨个念名字。 被点到的人,个个如丧考妣的站了出来。 而齐大人,是他们当中最大的倒霉鬼。 其他的朝臣,都是官职比较小的。平时就是一个小人物,就是一个小透明。 但是齐大人不一样,齐大人很活跃,齐大人的官职很高。 齐大人被点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惊讶。 而最惊讶的,就是李水和李信了。 不过齐大人觉得。这两个人的惊讶表情完全是装出来的。 李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然后对李信说道:“李兄,这不是仅次于淳于博士的大儒吗?没想到啊,堂堂的大儒齐大人,竟然也参与了鸭梨日报的投资?” 他的声音很大,显然不是说给旁边的李信听得。 而李信的表情更夸张,他使劲摇头,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声说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弄错了。” 他扭头对赵腾说道:“你确定,是齐敝逡齐大人?” 赵腾点头说道:“就是齐敝逡齐大人。” 李信大声说道:“没有重名?” 赵腾说道:“真的没有重名。” 李信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啊,我还是不相信。这样的儒学大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他对李水说道:“槐兄,不会是诬陷吧。” 李水恍然大悟,说道:“一定是诬陷了。可是……内史大人会诬陷齐大人吗?我觉得内史大人的人品,应该不至于这样。” 李信说道:“现在就是人品对决的时候了。到底是齐大人的人品好一点呢?还是赵大人的人品好一点呢?我们更应该相信谁呢?” 李水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我们不妨问问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都支持谁。” 齐大人:“……”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猴子,正在被李水和李信这两个混蛋耍。 齐大人幽幽的说道:“两位,你们不用去问别人了,我承认了,就是我做的。” 齐大人不想承认,但是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承认。 既然皇帝已经关注了此事,那么承不承认,已经没有区别了。大秦很大,但是皇帝想要知道的事情,还没有能瞒得住的。 其次,再不早点承认,还不知道李水和李信说出来什么呢。 谁知道,齐大人承认之后,李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说我是不是幻听了?” 李信说道:“我好像也幻听了。” 李水说道:“你听到什么了?” 李信说道:“我听到齐大人说,他确实参与了鸭梨日报的投资。” 李水一拍大腿,说道:“我也听到了。” 朝臣们个个憋着笑。 嬴政无奈的说道:“槐谷子,朝堂之上,不可大声谈笑。” 李水立刻变得一本正经,说道:“是。” 嬴政对齐大人说道:“你为何要投资鸭梨日报?” 齐大人苦着脸说道:“臣……臣起初的时候,只是想要赚一些钱财罢了。但是后来发现,鸭梨日报的内容不越来越离谱,臣就想要把钱撤回来,但是鸭梨日报却不准许。” “他们告诉臣说,想要把钱撤回来也可以,但是那样的话,就要扣除老大一笔违约金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明白齐大人的心思。钱这种东西,哪有信誉重要?仁义礼智信这五个子,在我们看来就是屁话。” 李信说道:“那不对啊。齐大人是儒学大师,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当成屁话,但是齐大人是万万不能的。” 李水说道:“可是……齐大人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 齐大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紧接着,更劲爆的来了。 李水说道:“我记得,鸭梨日报,曾经报道说,齐大人的儿媳妇,是因为和鬼……那啥,然后怀孕了?” “齐大人是鸭梨日报的股东,竟然没有制止,难道这是真的?” 第八百四十六章 谪仙的午餐 齐大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说不知道吧?你是鸭梨日报的股东,不可能不知道。 你说知道吧,这种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齐大人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承认的比较好。毕竟……儿媳妇怀了鬼的孩子,总比怀了自己的孩子要好。 想到这里,齐大人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多谢谪仙关心了。不错……确实是谪仙知道的那样。”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来,还真的有鬼魂了?” 齐大人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点了点头,勉强说道:“确实有鬼魂。” 李水又说道:“真的有鬼魂吗?是你亲眼所见?” 齐大人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是听家中的仆役说的,想来是错不了。” 李水一拍大腿,说道:“哎呀呀,原来齐大人不是亲眼所见啊。这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齐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李水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来:“真的没有吗?我却觉得,很有可能啊。齐大人想想,会不会是有一个色胆包天的奸夫,他趁人不备,偷偷溜到了齐大人家的宅院当中,然后……” 李水捂着脸说道:“我都不好意思说,李兄,你来说。” 李信清了清嗓子,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个贼人到了齐大人的院落当中,正好看见令儿媳年轻守寡,深闺寂寞,然后……” 说到这里,李信也捂住了脸,对李水说道:“槐兄,你都不好意思说,我又怎么说得出口?” 群臣:“……” 有些人有点纳闷的看了看嬴政,心想:陛下如此威严的人,怎么会允许李水和李信在此胡说八道? 其实,这时候嬴政正在想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因此将这些给忽略掉了。 齐大人知道,再让这两个货说下去,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好东西来。于是咬着牙说道:“两位大人放心,绝对没有奸夫。此事便是我亡儿的魂魄所为。” 李水说道:“你确定?” 齐大人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说道:“确定,千真万确。” 李水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彻查此事。” 嬴政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道:“应该彻查此事吗?” 李水说道:“必须彻查此事。看看到底是不是鬼魂所为。” 齐大人连忙说道:“这件事,就不劳谪仙费心了。我自己便可以办的了。” 李水说道:“不然,一则齐大人年事已高,恐怕被奸人蒙蔽,二者……” 齐大人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一者二者。这件事只是家事而已,我怎么好意思惊动朝廷?” 李水幽幽的说道:“齐大人还觉得,这只是你的家事吗?” 齐大人心中一愣,有点不安的说道:“这不是我的家事,是什么?”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神鬼神鬼,神仙鱼鬼魂,总是联系在一块的。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魂,那多半就有神仙。” “也就是说,如果这胎儿真的是鬼魂所谓,那说明世上就有神仙。如此一来,陛下的长生之道,不就更加的十拿九稳了吗?” 齐大人愣了一下,说道:“谪仙……不就是仙人下凡吗?这还需要证明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没错,我的的确确是仙人下凡。但是朝中一直有很多人不相信,所以我想证明一下。” “除此之外,这个鬼魂能够和活人交合生子。如果研究明白了,那陛下的长生药,定然可以受到启发,尽快研究出来。” “这里面关系到起死回生的大问题啊。你说是不是应该认真调查一番?” 齐大人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而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刚才想的,就是这个问题。 按道理说,魂魄是死人,那女人是活人。死人和活人之间,怎么可能生子? 现在这孩子既然已经出现了,那就说明……生死之间,是有一座桥梁的,如果能弄明白在和桥梁是怎么回事,将来有一日,不就可以起死回生,不就可以掌控生死了吗? 嬴政心中,忽然一阵激动。 于是,嬴政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认为此事应该如何调查呢?”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术业有专攻。臣……若说到道德品质,那是一等一的。若说到调查案件,就要差一点了。” 群臣:“……” 李水接着说道:“臣以为,调查这件事,非内史大人莫属。” 嬴政点了点头,对赵腾说道:“你便去调查一下,现在便去,朕在这里等你。” 赵腾:“……” 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有喘口气呢,现在又要被派出去了? 他有点无奈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齐大人心中乱糟糟的:这怎么查?孩子是人的,还是鬼的?这能查出来?应该查不出来吧?我应该不会有事吧? 齐大人心中不安了很久。 然后有自己安慰自己,觉得应该不会出事。 这样安慰了自己之后,齐大人的心中就踏实多了,脸上也露出来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坦然神色。 这时候,嬴政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淡淡的说道:“群臣就留在宫中用膳吧。槐谷子,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陛下尽管放心。” 群臣叹了口气。都有些悲哀地想:“没想到啊,到头来还是落到他手里了。” ………… 现在宫中的厨师基本上失业了。李水的商君别院承包了宫中的饮食。 嬴政的饭菜,自然是丰盛无比,包子馒头管够。 看着吃的一脸满足的嬴政,李水心中忽然变得很惭愧,有一些歉意。 毕竟这东西……在后世简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自己拿这东西忽悠千古一帝,实在是良心不安啊。 不过很快李水心中又坦然了,毕竟自己放弃了后世的空调电扇,来到这种冬冷夏热的古代,自己吃了多少苦?现在多挣点钱,这不是应该的吗? 嬴政吃完饭之后,就提议说,去看看群臣的饭菜。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嬴政淡淡的说道:“近日有不少朝臣,给朕上奏折,说你在宫中卖的饭菜是天价,他们吃了之后,总是入不敷出。朕要看看,你的饭菜究竟有多贵。” 李水无语的说道:“陛下,这是他们在污蔑我啊。” 嬴政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到了朝臣的饭厅。 朝臣们还没有开始吃饭,他们现在正在订饭。 李水指着朝臣,向嬴政说道:“陛下请看,这些饭菜都是明码标价的。喜欢吃的话,可以多吃,不喜欢吃的话,可以少吃,每一项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臣绝对没有强买强卖,以次充好。绝对的良心。” 嬴政看了一眼,菜单上的菜品,倒也确实是明码标价,是每一项都不便宜。 嬴政对李水说道:“外面的菜价,朕也了解一些。就譬如你这商君别院的招牌菜,韭菜炒鸡蛋。怎么比外面的贵了两倍有余?” 李水解释说道:“这毕竟是宫中。饭菜要运到宫中来,那食材就要经过千挑万选。这都是皇家级别的标准。” “首先,食材就需要千挑万选。就拿这鸡蛋来说,普通的鸡那是万万不能的,必须是正月十五出生的小鸡仔。” “为何要这一天?因为这一天是一年当中第一次满月。这时候出生的小鸡仔,下出来的蛋特别的圆。” “其二,这安全性就得保证。有没有人下毒?用的油是不是地沟油?大厨有没有生病?这都得认真的调查一番。” “表面上看,这和外面的韭菜炒鸡蛋一样,其实宫中的已经高贵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嬴政:“……” 有朝臣不满的说道:“我们不需要那么高贵的鸡蛋,也不需要调查有没有人下毒,能不能给我们来一些便宜的?” 李水幽幽的说道:“便宜的也有啊,背面不就是便宜的吗?” 嬴政翻到背面看了看,顿时无语了。 背面的菜更熟悉。 什么瓦罐煮豆子,什么煮肉,什么烤肉…… 反正就是李水入朝之前的那些饭。 以前大家吃这种饭,已经吃习惯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实在是难以下咽啊。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你看。其实这些朝臣是有选择的。但是他们偏偏选择了贵的饭菜。选择了贵的饭菜之后,又要给陛下上奏折,说我的饭菜贵。” “这是什么行为?他们看起来无辜,其实是想让我做赔本的买卖啊。照他们这样的做法。以后谁还敢开餐馆?” 嬴政只得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话,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时候,有小二说道:“这位大人,你的饭菜再加上三百钱,就够免减了。要不要再买三百钱的东西?然后可以减去二百钱。这相当于用一百钱买了三百钱的东西,多划算?” 这朝臣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再来一盘三百钱的菜吧。” 紧接着,另一个小二对另一个朝臣说道:“大人,恭喜你获得了我们的优惠券,这是五钱代金券,满一千钱可以使用。下次点餐的时候,可以直接抵扣五钱。” 这位大人捏着那张纸,幽幽的说道:“你们印出这张纸来,恐怕都花了不止五钱吧?” 然后,附近又有一个小二说道:“大人,我建议你选择我们的套餐。你看这个心服口服套餐。里面有包子,有鸡蛋汤,有小咸菜。荤素搭配,爽口不腻。比你自己选择的要好,而且有优惠。” 朝臣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套餐。 不久之后,又以一个小二对另外两个朝臣说道:“两位大人,你们可以拼一份嘛。点一份火锅,两个人一块涮着吃。免得想吃的东西太多,全都点了的话又吃不完。” 嬴政对李水说道:“我倒觉得,你这里倒是很照顾众人的需要啊。” 李水说道:“陛下英明。臣是费尽心机的给他们找优惠了。只是没想到诸位大人对我的成见这么深,总是觉得我在挣他们的钱。” 嬴政拍了拍李水的肩膀,说道:“日久见人心,你再接再厉,继续努力。朕相信有朝一日,他们会理解你的苦心的。” 李水认真的点了点头。 群臣:“……” 等嬴政走了之后,那些小二笑嘻嘻的向朝臣们说道:“诸位大人,你们的餐具别忘了付费啊。” 朝臣:“……” 这咋还有隐形消费呢? 在群臣当中,唯一不心疼的,就是淳于越和李信了。 李信现在已经挂靠在了商君别院,吃东西不要钱。 至于淳于越……财大气粗,不在乎钱。 一个时辰后,群臣怀着无比肉疼的心情,终于吃饱了饭。 酒足饭饱,他们遇到了从宫外风尘仆仆回来的赵腾。 赵腾还饿着肚子。 小宦官对群臣宣布:“一刻钟后,继续议事,诸位大人可以稍事休息了。” 赵腾:“……” 李水一脸体贴的走过来,说道:“内史大人,还没有吃饭吧?” 赵腾冷着脸没有说话。 李水又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体面人的规矩,吃饭的时候,要有各种各样的礼仪。没有小半个时辰下不来。现在还剩下一刻钟你没有时间吃饭了吧?” “下午议事,还不知道要说多久。我这里还有一点吃的,方便快捷,内史大人要不要来一点。” 李水拿出来了一些包子。 赵腾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多少钱?”赵腾问道。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以我和赵大人的关系,这谈钱就有点见外了。五千钱就行。” 赵腾:“……太贵了吧?” 李水说道:“没办法啊,物以稀为贵嘛。大人不想在陛下面前失礼吧?” 赵腾咬了咬牙,说道:“买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口供对不上 吃第一个包子的时候,赵腾脑子里的念头是:好饿啊,我想吃东西。 吃第二个包子的时候,赵腾的念头是:有点不对,但是好饿啊,我想吃东西。 吃第三个包子的时候,赵腾的念头是:我有点饿,但是这不对啊。 第四个包子赵腾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现在他的心都在滴血:这特么也太贵了。 其实李水的东西贵,大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买到了高价的东西也没什么,大家谁还没有买过呢? 但是!今天不一样啊。 今天赵腾买的,那是特别的贵。 而且关键在于,除了他买的贵,其他人都不贵啊。 以前是挨宰一块挨宰,现在只剩下自己挨宰了。 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于是,赵腾对李水怒目而视。 这种怒目而视,完全是无法控制的怒意。 李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对李信说道:“李兄,你看见没有?这家伙刚刚吃饱了不到一刻钟,立刻对我这幅脸色了。” 李信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世上就是有些人,喜欢恩将仇报,槐兄又能怎么样呢?” 李水说道:“是啊,我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我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喜欢给人恩惠,无论别人怎么对我,我肯定是有一颗赤诚之心,认真和他相处的。” “就譬如内史大人,虽然他这样对我,但是我依然把他当成至交好友,我也相信,他一定会被我感化的。” 李信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会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呢?”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一定会的,你仔细看,他虽然脸上带着怒气,但是一直在吃我带来的包子。这不是被我感化了吗?” 赵腾心里快气死了:狗屁,我自己买的包子,我能不吃吗?朝议马上就开始了,我能不赶快吃吗? 只可惜,赵腾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纵然想要反驳,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走出来,对等在外面的文武群臣微笑着说道:“百官准备入殿。” 赵腾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跟在众人身后,缓缓地向大殿当中走去。 只可惜,赵腾这包子,塞得有点着急了,包子不上不下,正好卡在喉咙里面。 赵腾想要把包子拿出来,怎奈已经拿不出来了,想要咽下去,可是也已经做不到了。 赵腾被噎住了,两眼直翻白眼。 这时候,李水贱兮兮的凑过来,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我这里还有一壶水,一镒黄金一口,你买不买?” 赵腾咬着牙点了点头。 于是…… 一口,两口,三口,四口…… 瞬间,赵腾失去了四镒黄金。 心疼。 淳于越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李水身边,有些无奈的说道:“内史大人,和你一向无冤无仇,说不上多么交好吧,但是至少没有矛盾,你为何要如此呢?” 赵腾有些感激的看了淳于越一眼。 雪中送炭,总是让人感动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好教姐丈得知。内史大人,确实与我无冤无仇,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做生意的人来说……有没有冤仇其实是不重要的,逮住谁算谁。” 淳于越:“……” 李水这话,就差把见谁坑谁四个字说出来了。 对方已经如此直白的不要脸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腾摆了摆手,苦笑了一声,冲淳于越说道:“多谢博士了,我今天……我就自认倒霉好了。” 李水老大不乐意,与李信嘀咕着说道:“自认倒霉?我又没有强买强卖。” 李信低声说道:“槐兄不要伤心,时间长了,诸位就意识到你的苦心了。” 周围的朝臣对李水很气愤,对李信更多的是无奈。 李信这家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反正你在商君别院消费不花钱,你当然可以可着劲的造了。 这时候,朝议已经开始了。 嬴政看向赵腾,说道:“朕命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赵腾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禀陛下,臣已经完全调查清楚了。齐大人府中的鬼魂,多半是无稽之谈。” 齐大人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如果没有鬼魂,那就有奸夫了。到时候陛下再让赵腾调查奸夫,那不是坏事了吗? 齐大人连忙说道:“鬼魂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内史大人是怎么调查的,是不是有所疏忽啊。” 赵腾老大不高兴。 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能力不行吗?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大人,本官自认为没有出错,大人府上,确实没有鬼魂。不信的话,我可以拿出证据来。” 齐大人想了想,说道:“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拿出有鬼的证据很简单,只要把鬼抓住,带到这里来就可以了。 可是……想要拿出没有鬼的证据,那就难上加难了。你凭什么说宅子里没有鬼?这根本无法证明嘛。 因此,齐大人还真的想见识一下,看看赵腾怎么证明。 赵腾对嬴政说道:“陛下,臣需要带几个证人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可。” 随后,赵腾带上来了一个丫鬟。 这丫鬟长得花枝招展的,在上殿之后,虽然有些紧张和畏惧,但是一张眼睛,依然在偷偷地观察。 看到一些不是那么老,相貌还算英俊的官员的时候,这丫鬟都悄悄地送上秋波,仿佛在卖力的推销自己:大人,你看我有年轻又有姿色,你要不要把我买回去做小妾啊。 朝臣们看到这幅景象,心中都暗暗的想:齐大人,不是儒学大师吗?怎么府中的丫鬟如此轻浮? 其实,这丫鬟原本也不轻浮,只是……和齐大人的儿媳妇呆的时间长了,不免也就轻浮了。 有样学样,近墨者黑嘛。 赵腾对那丫鬟说道:“当日,你曾经见鬼了?” 丫鬟点头说道:“是,奴婢见到了。” 赵腾说道:“你把当日的情景详细的说一遍。” 丫鬟应了一声,说道:“当日,我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摇摇晃晃,飘飘荡荡,要进少夫人的房间。” “当时我凑近看了一眼,哎呀呀,那张脸,剑眉星目,分明就是死去的少爷。” “少爷冲我微微一笑,说道:桃花,你忠心侍奉主人,很好,很好,将来我重重有赏。” “然后,少爷就到了房间当中。不过时,里面传来了少爷和少夫人的说笑声,然后是床腿吱吱呀呀的声音。” “后面的声音,奴婢不好意思听,就退下去了。” 周围的朝臣个个心想:看你这人的调调,也不像是不好意思听的人啊。 李水提出质疑:“怎么?你看见鬼了,你就不害怕吗?” 这个叫桃花的奴婢说道:“为什么害怕?他可是我的少爷啊。做主子的,即便是做了鬼,那不也是我的主子吗?我身为齐氏的丫鬟,无论是人还是鬼,都要忠心侍奉的。” 李水:“……” 他只能向丫鬟竖了个大拇指:你可以的。真行! 齐大人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按照此人的口供。这鬼魂,分明是存在的啊。” 赵腾淡淡的说道:“齐大人别着急,后面还有呢。” 他对丫鬟说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丫鬟连连点头,说道:“都是真的。小女可以用性命担保。” 赵腾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对丫鬟说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丫鬟认真的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赵腾嗯了一声,又说道:“若其中有虚假,定然要治罪。” 丫鬟说道:“是。” 赵腾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了。 随后,他又带上来一个仆役。 这仆役上殿的时候,战战兢兢,两腿打颤,就差尿裤子了。 朝臣们看了这仆役之后,都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简直是给男人丢人了。还不如刚才那丫鬟。 但是这仆役怂怂的表现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下意识的让大家觉得,这家伙不会撒谎,不敢撒谎,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赵腾看着仆役,淡淡的说道:“你在齐府当中,真的见到鬼了?” 仆役看了看齐大人,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是,小人是见到鬼了。”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见到的鬼魂是什么模样的,可否跟我们说说啊。” 这仆役一脸茫然地向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什么模样的啊。小人……小人没敢看。” 赵腾淡淡的说道:“没敢看,你怎么知道有鬼魂?只把你看到的东西说出来就可以了。你放心,有这么多大人在,没人会为难你的。” 仆役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小人那天晚上肚子疼,正要出去方便,没想到刚刚出门,就听到了一阵嘎嘎的笑声。” “这笑声如同时在人耳边响起来的一样,听得小人毛骨悚然。” “小人惊慌失措,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那人影,忽然间,有一只猫头鹰,嘎嘎的笑着飞走了。” 仆役胆子很小,讲的却很生动。不少朝臣都脑补出来了恐怖片中的内容,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 赵腾有些无语的说道:“你直接说重点就行了,,这些有的没得,不必说的这么详细。” 仆役哦了一声,说道:“当时小人不敢走得太远,就在树底下解决了一下,然后想要往房间里面跑。谁知道后脖颈忽然一阵阵冒凉风。” “小人惊慌失措,猛地一回头,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影。这黑影呵呵笑了一声,就进了少夫人的房间。” “然后小人就听见少夫人说了一声:夫君,你来了……” “后面的东西,小人就不知道了,因为小人已经吓晕了,等小人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赵腾淡淡的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仆役连连点头,说道:“是真的,千真万确。” 赵腾挥了挥手,这仆役也下去了。 赵腾对嬴政说道:“陛下,现在的情况就很清楚了。明明是同样的鬼魂,怎么两个仆役描述的不一样呢?” “一个是一团白影,容貌俊俏。一个是一团黑影,令人毛骨悚然。”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两个人都在撒谎,根本没有什么鬼,他们的供述,完全对不上号。”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 齐大人一看这架势,顿时有点心慌。 他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内史大人的调查,还有一些纰漏。” 嬴政淡淡的说道:“什么纰漏?” 齐大人说道:“鬼……或许也是可以换衣服的,今天穿着一身黑衣,明天穿着一身白衣,也是完全可以的。” “或许丫鬟见到亡儿的时候,他心情正好,所以看起来不是那么恐怖。而仆役看到亡儿的时候,他心中有些不快,因此看起来很吓人,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老臣以为,此不能一概而论,不能作为鬼魂不存在的证据。” 赵腾对齐大人说道:“大人的狡辩功夫,真是深得谪仙的真传啊。” 李水:“……” 好端端的,怎么战火烧到我身上了?我这个小透明也被人针对了吗? 齐大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赵腾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把齐府的少夫人请进来吧。” 少夫人进来了。 少夫人身上穿着一身很淡雅的衣一副,表情也很端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群臣看到此人的时候,总觉得此人不是那么简单。 有不少人,看见少夫人一脸悲伤,都恨不得拍拍少夫人的背,好好地安慰她一番。 少夫人进来之后,向嬴政行礼,然后向赵腾行礼。 赵腾说道:“请你说说,你夫君回来的时候,当时是什么情景?” 少夫人说道:“我不知道。”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你既然不知道,为何又怀了他的孩子?” 少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每次他来的时候,我都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仿佛是在梦中。” 赵腾:“……” 第八百四十八章 一团糟 赵腾根本不相信死人的鬼魂能回来,更不用说能回来和死人生孩子了。 但是这毕竟是在陛下面前,就算不相信,赵腾也不能发火,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少夫人说道:“你既然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你的夫君呢?” 少夫人说道:“我和夫君结为夫妻多年,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当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我无比熟悉。这还能有错吗?” 齐大人微微一笑,说道:“赵大人,由此可见,亡儿的鬼魂,确实是存在的啊。” 赵腾忽然扭头看向齐大人:“不知道令郎回来的时候,大人有没有见过?” 齐大人愣了一下,心想:我若说见过,恐怕还要向他描述细节,说多错多,不如说没有见过。 于是齐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见过。” 赵腾哦了一声,又对齐大人说道:“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见过?” 齐大人有点奇怪的看着赵腾,不知道这家伙问这些干什么。 他依然摇了摇头,说道:“她也没有见过。” 赵腾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他幽幽的说道:“令郎真是有意思啊,好容易有了还魂的机会,居然不去看自己的父母,反而一头扎进妇人的怀中,这岂不是有点不孝吗?” 齐大人:“……”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神鬼之事,这谁能说得清楚?也许是她与我夫妻二人的尘缘已经尽了,与自己妻子的缘分还在,所以不能见我们。” 赵腾有点恼火,这齐大人分明是在狡辩,可是自己偏偏无法拆穿他。 证明有鬼容易,证明没有鬼很难啊。 嬴政有些失望,说道:“如此说来,齐府究竟有没有鬼,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了?” 赵腾低着头,惭愧的说道:“臣无能。” 嬴政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觉得齐府有没有鬼?” 李水拍着胸脯说道:“若说天下之大,那肯定是有鬼的。不仅有鬼,还有仙人,若说齐府,那臣就不确定了。” 嬴政说道:“若朕让你去查,你能不能查出来?”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查出来,倒是也可以查出来,只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或许十来日。” 嬴政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朕等得起。” 李水连忙应了一声。 赵腾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什么意思?槐谷子这家伙就有十来天的时间查这件事?轮到我了,就只有几个时辰?到头来好像我还是一副办事不力的样子?我太难了。 嬴政看着齐大人,淡淡的说道:“至于鸭梨日报的事情,等齐府有没有鬼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随后,嬴政离开了。 皇帝都走了,百官面面相觑,然后散朝了。 临走的时候,李水叫住了齐大人,笑眯眯的说道:“想不到啊,齐大人竟然是鸭梨日报的股东,前一阵子,鸭梨日报对我商君别院胡乱造谣,想必都是齐大人的意思了?” 齐大人连连摇头,说道:“谪仙不要误会啊。鸭梨日报做的那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后来才入股的。” 李信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哦,这么说的话,是齐大人明知道鸭梨日报对商君别院造谣,还要入股支持他了?” 齐大人脸都白了,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入股了而已,到期分红,对鸭梨日报的日常经营,我是没有干涉的权利的。”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齐大人是放任鸭梨日报诋毁我了。” 齐大人:“……” 特么的,这还怎么说都不对了? 李水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我这个人最善于秉公执法了。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对令郎的调查的。” 齐大人:“……”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李水和李信坐上轮椅,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摁了开关,电轮椅平稳的驶出去了。 齐大人缓缓地向外面走,越走越觉得危险。 等到了府中之后,管家齐甲对齐大人说道:“主人,有客人来了。” 齐大人心不在焉的问道:“有客人?是谁啊?” 齐甲说道:“是韦大人。” 齐大人好奇的问道:“韦大人,什么韦大人?” 齐甲说道:“就是开女闾的韦大人。” 齐大人顿时火了:“他来做什么?他来做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怎么来我这里了?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瓜葛呢,我这老脸往哪放?你就告诉他,我不在。” 齐甲刚刚答应了一声,就听到一个人说道:“哎呀呀,齐大人不想见我吗?” 齐大人一扭头,看见韦大人已经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了。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韦大人真是有意思啊。去别人家做客,不好好坐着,竟然四处溜达。” 韦大人说道:“我是太想见齐大人了。简直是心急如焚啊。因此难免要活动一下。”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怎么?韦大人找我有事?” 韦大人说道:“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道谢,感谢齐大人用自己家门中的奇事,保住了鸭梨日报。” 齐大人:“嗯?” 韦大人说道:“近些年,女闾的生意不好做啊。谪仙开办了很多工厂,那些女人都进厂打工了。女人有了钱,就很难沦落风尘了。” “那些想要卖儿卖女度日的人,现在也不用卖儿卖女了,直接把女儿送到工厂去就行了。” “甚至对于极端贫困的人,商君别院还有了预支工资的措施,然后让女工慢慢打工还钱。” 韦大人叹了口气,对齐大人说道:“不好做啊,现在女闾当中没有了新鲜货源,客人们都不爱来了。就算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也一个个动了歪心思。” “以前他们是没得选择,但是现在可以进厂打工了,他们都想从良。我现在只能从蛮夷之地招募一些胡女……” “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而且近日陛下有意要禁止买卖人口,如果这项政令出来,女闾中的女子,早晚会纷纷离开的,而我却不敢阻拦他们。否则就是触犯了大秦率发。” 齐大人没有说话,心中却十分恼火:这家伙疯了吗?你的女闾不挣钱,跟我说干什么?我关心这个?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幸好韦大人继续说道:“所以,我最近把赚来的钱,大部分都投入到了鸭梨日报里面。只要鸭梨日报不倒,就算女闾做不下去了,我也有收入。” “可是万万没想到,鸭梨日报翻车了。眼看就要被查禁了。幸好齐大人家中闹鬼,在朝堂上引起热议,才给我争取到了十几天的时间啊。” “利用这些时间,我会四处活动,轻一些人帮忙说情,或许到时候能减少损失。因此,我是特地来感谢大人的。” 齐大人:“……”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了,也不仅仅是感谢,我还有其他的目的,就是知恩图报,帮着齐大人出出主意。” 齐大人问道:“出什么主意?” 韦大人凑到齐大人耳边,低声说道:“贵府……其实没有闹鬼吧?” 齐大人身子一僵,然后又强行压制住心中的震惊,淡淡的说道:“府中有没有闹鬼,就不劳你费心了。” 韦大人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其实,小人在男女一道上浸淫多年。像贵府这种情况,我其实也见过。” “少夫人闹大了肚子,定然是有奸夫,为了掩人耳目,只能谎称是闹鬼。而贵府竟然众口一词,帮她掩饰,而不是第一时间打下胎儿,将此事消弭于无形。” “只能说明,这孩子的父亲来头很大,大家都不敢得罪。而这个孩子,对孩子的父亲很重要。” 韦大人摸了摸胡子,说道:“齐大人,令郎死后,你好像已经膝下无子了吧?” 齐大人一颗心都凉了。 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被人看穿了?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齐大人不必震惊,术业有专攻嘛。这方面,我恰好有些经验,毕竟我整天和女人打交道,和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打交道。” 齐大人没说话,心想:这家伙真的是来报恩的? 韦大人见齐大人不说话,继续说道:“听说,谪仙要来调查此事了。谪仙这个人精明啊。世间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我能想到这一点,我估计谪仙也能想到这一点。万一……万一真的给谪仙查出什么来,那可如何是好?” “到那时候,齐大人身败名裂,齐府也要顷刻崩塌。而齐大人好容易生下来的胎儿,恐怕也要被人打掉了。” “因此,小人建议齐大人早做准备,最好做一些假象,就是鬼魂曾经来过的假象,最好能把谪仙骗过去。”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多谢韦大人好意了,只不过……本府不需要这些。”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无论如何,小人是多谢大人了。如今咱们同为鸭梨日报的股东,日后可以多亲近亲近。” 随后,韦大人行了一礼,离开了。 等韦大人走了之后,齐大人对齐甲说道:“立刻集合所有人。家中的仆役,老实可靠的,都叫到我房间里面来。” 齐家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齐大人看着府中的下人,淡淡的说道:“今日在朝堂上,桃花和齐丙差点气死老夫。” 桃花和齐丙都低着头。 齐大人说道:“一个鬼魂,竟然出现了两种装扮?一个说是白的,一个说是黑的。荒唐!老夫在朝堂上差点回不来了。” 仆役们都不敢说话。 齐大人幽幽的说道:“这鬼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今天都给我说清楚,谁也不许说错了。” 仆役们犹豫了一会,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最后他们统一了口径。 少爷的脸,自然是英俊的,和生前差不多,否则的话,少夫人也不可能和他同房。 而少爷身上穿着一间黑色的里衣,外面穿了一件白衣。 当有风的时候,会把白衣吹起来,露出里面黑色的里衣。 少爷接近人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 统一完了之后,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对仆役们说道:“鬼魂出现之后,我们家就没有什么变化吗?” 那些仆役编了一会故事,脑子也有点活络了。 有人说道:“有,少爷是鬼,身上有死气。他摸过的树就会枯萎。” 仆役指着院子外面枝繁叶茂的树,对齐大人说道:“小人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树枯萎。” 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有一个仆役说道:“鬼魂出现的地方,都阴冷阴冷的。小人可以做出来这样的效果。” 齐大人又点了点头。 还有人说道:“鬼魂飘过的地方,会留下黑色的手指印。” 总之,齐大人造了很多证据,就等着李水前来调查了。 ………… 商君别院,未央对李水说道:“你说……齐大人府上,真的有鬼吗?” 李水说道:“不可能。” 未央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直觉。” 未央:“……” 李水也很无奈,不然怎么说?总不能说,我是无神论者? 相里竹对李水说道:“其实,我倒是倾向于人有魂魄。或许我研究研究,能研究出一二来。” 李水愣了一下,对相里竹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其实,李水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来到秦朝了?而且进了一个方士的身体当中。 或许……相里竹真的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李水就对相里竹说道:“过两天,你跟着我去齐府看看吧。看看魂魄到底存不存在。” 相里竹乐呵呵的答应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对未央说道:“对了,听说你们最近在研究长生之道,研究的怎么样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谪仙的火眼金睛 赵腾根本不相信死人的鬼魂能回来,更不用说能回来和死人生孩子了。 但是这毕竟是在陛下面前,就算不相信,赵腾也不能发火,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少夫人说道:“你既然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你的夫君呢?” 少夫人说道:“我和夫君结为夫妻多年,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当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我无比熟悉。这还能有错吗?” 齐大人微微一笑,说道:“赵大人,由此可见,亡儿的鬼魂,确实是存在的啊。” 赵腾忽然扭头看向齐大人:“不知道令郎回来的时候,大人有没有见过?” 齐大人愣了一下,心想:我若说见过,恐怕还要向他描述细节,说多错多,不如说没有见过。 于是齐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见过。” 赵腾哦了一声,又对齐大人说道:“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见过?” 齐大人有点奇怪的看着赵腾,不知道这家伙问这些干什么。 他依然摇了摇头,说道:“她也没有见过。” 赵腾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他幽幽的说道:“令郎真是有意思啊,好容易有了还魂的机会,居然不去看自己的父母,反而一头扎进妇人的怀中,这岂不是有点不孝吗?” 齐大人:“……”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神鬼之事,这谁能说得清楚?也许是她与我夫妻二人的尘缘已经尽了,与自己妻子的缘分还在,所以不能见我们。” 赵腾有点恼火,这齐大人分明是在狡辩,可是自己偏偏无法拆穿他。 证明有鬼容易,证明没有鬼很难啊。 嬴政有些失望,说道:“如此说来,齐府究竟有没有鬼,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了?” 赵腾低着头,惭愧的说道:“臣无能。” 嬴政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觉得齐府有没有鬼?” 李水拍着胸脯说道:“若说天下之大,那肯定是有鬼的。不仅有鬼,还有仙人,若说齐府,那臣就不确定了。” 嬴政说道:“若朕让你去查,你能不能查出来?”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查出来,倒是也可以查出来,只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或许十来日。” 嬴政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朕等得起。” 李水连忙应了一声。 赵腾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什么意思?槐谷子这家伙就有十来天的时间查这件事?轮到我了,就只有几个时辰?到头来好像我还是一副办事不力的样子?我太难了。 嬴政看着齐大人,淡淡的说道:“至于鸭梨日报的事情,等齐府有没有鬼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随后,嬴政离开了。 皇帝都走了,百官面面相觑,然后散朝了。 临走的时候,李水叫住了齐大人,笑眯眯的说道:“想不到啊,齐大人竟然是鸭梨日报的股东,前一阵子,鸭梨日报对我商君别院胡乱造谣,想必都是齐大人的意思了?” 齐大人连连摇头,说道:“谪仙不要误会啊。鸭梨日报做的那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后来才入股的。” 李信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哦,这么说的话,是齐大人明知道鸭梨日报对商君别院造谣,还要入股支持他了?” 齐大人脸都白了,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入股了而已,到期分红,对鸭梨日报的日常经营,我是没有干涉的权利的。”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齐大人是放任鸭梨日报诋毁我了。” 齐大人:“……” 特么的,这还怎么说都不对了? 李水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我这个人最善于秉公执法了。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对令郎的调查的。” 齐大人:“……”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李水和李信坐上轮椅,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摁了开关,电轮椅平稳的驶出去了。 齐大人缓缓地向外面走,越走越觉得危险。 等到了府中之后,管家齐甲对齐大人说道:“主人,有客人来了。” 齐大人心不在焉的问道:“有客人?是谁啊?” 齐甲说道:“是韦大人。” 齐大人好奇的问道:“韦大人,什么韦大人?” 齐甲说道:“就是开女闾的韦大人。” 齐大人顿时火了:“他来做什么?他来做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怎么来我这里了?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瓜葛呢,我这老脸往哪放?你就告诉他,我不在。” 齐甲刚刚答应了一声,就听到一个人说道:“哎呀呀,齐大人不想见我吗?” 齐大人一扭头,看见韦大人已经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了。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韦大人真是有意思啊。去别人家做客,不好好坐着,竟然四处溜达。” 韦大人说道:“我是太想见齐大人了。简直是心急如焚啊。因此难免要活动一下。”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怎么?韦大人找我有事?” 韦大人说道:“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道谢,感谢齐大人用自己家门中的奇事,保住了鸭梨日报。” 齐大人:“嗯?” 韦大人说道:“近些年,女闾的生意不好做啊。谪仙开办了很多工厂,那些女人都进厂打工了。女人有了钱,就很难沦落风尘了。” “那些想要卖儿卖女度日的人,现在也不用卖儿卖女了,直接把女儿送到工厂去就行了。” “甚至对于极端贫困的人,商君别院还有了预支工资的措施,然后让女工慢慢打工还钱。” 韦大人叹了口气,对齐大人说道:“不好做啊,现在女闾当中没有了新鲜货源,客人们都不爱来了。就算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也一个个动了歪心思。” “以前他们是没得选择,但是现在可以进厂打工了,他们都想从良。我现在只能从蛮夷之地招募一些胡女……” “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而且近日陛下有意要禁止买卖人口,如果这项政令出来,女闾中的女子,早晚会纷纷离开的,而我却不敢阻拦他们。否则就是触犯了大秦率发。” 齐大人没有说话,心中却十分恼火:这家伙疯了吗?你的女闾不挣钱,跟我说干什么?我关心这个?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幸好韦大人继续说道:“所以,我最近把赚来的钱,大部分都投入到了鸭梨日报里面。只要鸭梨日报不倒,就算女闾做不下去了,我也有收入。” “可是万万没想到,鸭梨日报翻车了。眼看就要被查禁了。幸好齐大人家中闹鬼,在朝堂上引起热议,才给我争取到了十几天的时间啊。” “利用这些时间,我会四处活动,轻一些人帮忙说情,或许到时候能减少损失。因此,我是特地来感谢大人的。” 齐大人:“……”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了,也不仅仅是感谢,我还有其他的目的,就是知恩图报,帮着齐大人出出主意。” 齐大人问道:“出什么主意?” 韦大人凑到齐大人耳边,低声说道:“贵府……其实没有闹鬼吧?” 齐大人身子一僵,然后又强行压制住心中的震惊,淡淡的说道:“府中有没有闹鬼,就不劳你费心了。” 韦大人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其实,小人在男女一道上浸淫多年。像贵府这种情况,我其实也见过。” “少夫人闹大了肚子,定然是有奸夫,为了掩人耳目,只能谎称是闹鬼。而贵府竟然众口一词,帮她掩饰,而不是第一时间打下胎儿,将此事消弭于无形。” “只能说明,这孩子的父亲来头很大,大家都不敢得罪。而这个孩子,对孩子的父亲很重要。” 韦大人摸了摸胡子,说道:“齐大人,令郎死后,你好像已经膝下无子了吧?” 齐大人一颗心都凉了。 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被人看穿了?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齐大人不必震惊,术业有专攻嘛。这方面,我恰好有些经验,毕竟我整天和女人打交道,和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打交道。” 齐大人没说话,心想:这家伙真的是来报恩的? 韦大人见齐大人不说话,继续说道:“听说,谪仙要来调查此事了。谪仙这个人精明啊。世间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我能想到这一点,我估计谪仙也能想到这一点。万一……万一真的给谪仙查出什么来,那可如何是好?” “到那时候,齐大人身败名裂,齐府也要顷刻崩塌。而齐大人好容易生下来的胎儿,恐怕也要被人打掉了。” “因此,小人建议齐大人早做准备,最好做一些假象,就是鬼魂曾经来过的假象,最好能把谪仙骗过去。”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多谢韦大人好意了,只不过……本府不需要这些。”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无论如何,小人是多谢大人了。如今咱们同为鸭梨日报的股东,日后可以多亲近亲近。” 随后,韦大人行了一礼,离开了。 等韦大人走了之后,齐大人对齐甲说道:“立刻集合所有人。家中的仆役,老实可靠的,都叫到我房间里面来。” 齐家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齐大人看着府中的下人,淡淡的说道:“今日在朝堂上,桃花和齐丙差点气死老夫。” 桃花和齐丙都低着头。 齐大人说道:“一个鬼魂,竟然出现了两种装扮?一个说是白的,一个说是黑的。荒唐!老夫在朝堂上差点回不来了。” 仆役们都不敢说话。 齐大人幽幽的说道:“这鬼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今天都给我说清楚,谁也不许说错了。” 仆役们犹豫了一会,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最后他们统一了口径。 少爷的脸,自然是英俊的,和生前差不多,否则的话,少夫人也不可能和他同房。 而少爷身上穿着一间黑色的里衣,外面穿了一件白衣。 当有风的时候,会把白衣吹起来,露出里面黑色的里衣。 少爷接近人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 统一完了之后,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对仆役们说道:“鬼魂出现之后,我们家就没有什么变化吗?” 那些仆役编了一会故事,脑子也有点活络了。 有人说道:“有,少爷是鬼,身上有死气。他摸过的树就会枯萎。” 仆役指着院子外面枝繁叶茂的树,对齐大人说道:“小人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树枯萎。” 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有一个仆役说道:“鬼魂出现的地方,都阴冷阴冷的。小人可以做出来这样的效果。” 齐大人又点了点头。 还有人说道:“鬼魂飘过的地方,会留下黑色的手指印。” 总之,齐大人造了很多证据,就等着李水前来调查了。 ………… 商君别院,未央对李水说道:“你说……齐大人府上,真的有鬼吗?” 李水说道:“不可能。” 未央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直觉。” 未央:“……” 李水也很无奈,不然怎么说?总不能说,我是无神论者? 相里竹对李水说道:“其实,我倒是倾向于人有魂魄。或许我研究研究,能研究出一二来。” 李水愣了一下,对相里竹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其实,李水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来到秦朝了?而且进了一个方士的身体当中。 或许……相里竹真的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李水就对相里竹说道:“过两天,你跟着我去齐府看看吧。看看魂魄到底存不存在。” 相里竹乐呵呵的答应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对未央说道:“对了,听说你们最近在研究长生之道,研究的怎么样了??” 第八百五十章 到处都是漏洞 赵腾根本不相信死人的鬼魂能回来,更不用说能回来和死人生孩子了。 但是这毕竟是在陛下面前,就算不相信,赵腾也不能发火,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少夫人说道:“你既然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你的夫君呢?” 少夫人说道:“我和夫君结为夫妻多年,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当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我无比熟悉。这还能有错吗?” 齐大人微微一笑,说道:“赵大人,由此可见,亡儿的鬼魂,确实是存在的啊。” 赵腾忽然扭头看向齐大人:“不知道令郎回来的时候,大人有没有见过?” 齐大人愣了一下,心想:我若说见过,恐怕还要向他描述细节,说多错多,不如说没有见过。 于是齐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见过。” 赵腾哦了一声,又对齐大人说道:“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见过?” 齐大人有点奇怪的看着赵腾,不知道这家伙问这些干什么。 他依然摇了摇头,说道:“她也没有见过。” 赵腾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他幽幽的说道:“令郎真是有意思啊,好容易有了还魂的机会,居然不去看自己的父母,反而一头扎进妇人的怀中,这岂不是有点不孝吗?” 齐大人:“……”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神鬼之事,这谁能说得清楚?也许是她与我夫妻二人的尘缘已经尽了,与自己妻子的缘分还在,所以不能见我们。” 赵腾有点恼火,这齐大人分明是在狡辩,可是自己偏偏无法拆穿他。 证明有鬼容易,证明没有鬼很难啊。 嬴政有些失望,说道:“如此说来,齐府究竟有没有鬼,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了?” 赵腾低着头,惭愧的说道:“臣无能。” 嬴政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觉得齐府有没有鬼?” 李水拍着胸脯说道:“若说天下之大,那肯定是有鬼的。不仅有鬼,还有仙人,若说齐府,那臣就不确定了。” 嬴政说道:“若朕让你去查,你能不能查出来?”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查出来,倒是也可以查出来,只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或许十来日。” 嬴政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朕等得起。” 李水连忙应了一声。 赵腾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什么意思?槐谷子这家伙就有十来天的时间查这件事?轮到我了,就只有几个时辰?到头来好像我还是一副办事不力的样子?我太难了。 嬴政看着齐大人,淡淡的说道:“至于鸭梨日报的事情,等齐府有没有鬼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随后,嬴政离开了。 皇帝都走了,百官面面相觑,然后散朝了。 临走的时候,李水叫住了齐大人,笑眯眯的说道:“想不到啊,齐大人竟然是鸭梨日报的股东,前一阵子,鸭梨日报对我商君别院胡乱造谣,想必都是齐大人的意思了?” 齐大人连连摇头,说道:“谪仙不要误会啊。鸭梨日报做的那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后来才入股的。” 李信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哦,这么说的话,是齐大人明知道鸭梨日报对商君别院造谣,还要入股支持他了?” 齐大人脸都白了,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入股了而已,到期分红,对鸭梨日报的日常经营,我是没有干涉的权利的。” 李水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齐大人是放任鸭梨日报诋毁我了。” 齐大人:“……” 特么的,这还怎么说都不对了? 李水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我这个人最善于秉公执法了。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对令郎的调查的。” 齐大人:“……”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李水和李信坐上轮椅,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摁了开关,电轮椅平稳的驶出去了。 齐大人缓缓地向外面走,越走越觉得危险。 等到了府中之后,管家齐甲对齐大人说道:“主人,有客人来了。” 齐大人心不在焉的问道:“有客人?是谁啊?” 齐甲说道:“是韦大人。” 齐大人好奇的问道:“韦大人,什么韦大人?” 齐甲说道:“就是开女闾的韦大人。” 齐大人顿时火了:“他来做什么?他来做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怎么来我这里了?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瓜葛呢,我这老脸往哪放?你就告诉他,我不在。” 齐甲刚刚答应了一声,就听到一个人说道:“哎呀呀,齐大人不想见我吗?” 齐大人一扭头,看见韦大人已经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了。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韦大人真是有意思啊。去别人家做客,不好好坐着,竟然四处溜达。” 韦大人说道:“我是太想见齐大人了。简直是心急如焚啊。因此难免要活动一下。”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怎么?韦大人找我有事?” 韦大人说道:“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道谢,感谢齐大人用自己家门中的奇事,保住了鸭梨日报。” 齐大人:“嗯?” 韦大人说道:“近些年,女闾的生意不好做啊。谪仙开办了很多工厂,那些女人都进厂打工了。女人有了钱,就很难沦落风尘了。” “那些想要卖儿卖女度日的人,现在也不用卖儿卖女了,直接把女儿送到工厂去就行了。” “甚至对于极端贫困的人,商君别院还有了预支工资的措施,然后让女工慢慢打工还钱。” 韦大人叹了口气,对齐大人说道:“不好做啊,现在女闾当中没有了新鲜货源,客人们都不爱来了。就算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也一个个动了歪心思。” “以前他们是没得选择,但是现在可以进厂打工了,他们都想从良。我现在只能从蛮夷之地招募一些胡女……” “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而且近日陛下有意要禁止买卖人口,如果这项政令出来,女闾中的女子,早晚会纷纷离开的,而我却不敢阻拦他们。否则就是触犯了大秦率发。” 齐大人没有说话,心中却十分恼火:这家伙疯了吗?你的女闾不挣钱,跟我说干什么?我关心这个?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幸好韦大人继续说道:“所以,我最近把赚来的钱,大部分都投入到了鸭梨日报里面。只要鸭梨日报不倒,就算女闾做不下去了,我也有收入。” “可是万万没想到,鸭梨日报翻车了。眼看就要被查禁了。幸好齐大人家中闹鬼,在朝堂上引起热议,才给我争取到了十几天的时间啊。” “利用这些时间,我会四处活动,轻一些人帮忙说情,或许到时候能减少损失。因此,我是特地来感谢大人的。” 齐大人:“……”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了,也不仅仅是感谢,我还有其他的目的,就是知恩图报,帮着齐大人出出主意。” 齐大人问道:“出什么主意?” 韦大人凑到齐大人耳边,低声说道:“贵府……其实没有闹鬼吧?” 齐大人身子一僵,然后又强行压制住心中的震惊,淡淡的说道:“府中有没有闹鬼,就不劳你费心了。” 韦大人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其实,小人在男女一道上浸淫多年。像贵府这种情况,我其实也见过。” “少夫人闹大了肚子,定然是有奸夫,为了掩人耳目,只能谎称是闹鬼。而贵府竟然众口一词,帮她掩饰,而不是第一时间打下胎儿,将此事消弭于无形。” “只能说明,这孩子的父亲来头很大,大家都不敢得罪。而这个孩子,对孩子的父亲很重要。” 韦大人摸了摸胡子,说道:“齐大人,令郎死后,你好像已经膝下无子了吧?” 齐大人一颗心都凉了。 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被人看穿了?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齐大人不必震惊,术业有专攻嘛。这方面,我恰好有些经验,毕竟我整天和女人打交道,和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打交道。” 齐大人没说话,心想:这家伙真的是来报恩的? 韦大人见齐大人不说话,继续说道:“听说,谪仙要来调查此事了。谪仙这个人精明啊。世间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我能想到这一点,我估计谪仙也能想到这一点。万一……万一真的给谪仙查出什么来,那可如何是好?” “到那时候,齐大人身败名裂,齐府也要顷刻崩塌。而齐大人好容易生下来的胎儿,恐怕也要被人打掉了。” “因此,小人建议齐大人早做准备,最好做一些假象,就是鬼魂曾经来过的假象,最好能把谪仙骗过去。” 齐大人淡淡的说道:“多谢韦大人好意了,只不过……本府不需要这些。” 韦大人微微一笑,说道:“无论如何,小人是多谢大人了。如今咱们同为鸭梨日报的股东,日后可以多亲近亲近。” 随后,韦大人行了一礼,离开了。 等韦大人走了之后,齐大人对齐甲说道:“立刻集合所有人。家中的仆役,老实可靠的,都叫到我房间里面来。” 齐家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齐大人看着府中的下人,淡淡的说道:“今日在朝堂上,桃花和齐丙差点气死老夫。” 桃花和齐丙都低着头。 齐大人说道:“一个鬼魂,竟然出现了两种装扮?一个说是白的,一个说是黑的。荒唐!老夫在朝堂上差点回不来了。” 仆役们都不敢说话。 齐大人幽幽的说道:“这鬼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今天都给我说清楚,谁也不许说错了。” 仆役们犹豫了一会,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最后他们统一了口径。 少爷的脸,自然是英俊的,和生前差不多,否则的话,少夫人也不可能和他同房。 而少爷身上穿着一间黑色的里衣,外面穿了一件白衣。 当有风的时候,会把白衣吹起来,露出里面黑色的里衣。 少爷接近人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 统一完了之后,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对仆役们说道:“鬼魂出现之后,我们家就没有什么变化吗?” 那些仆役编了一会故事,脑子也有点活络了。 有人说道:“有,少爷是鬼,身上有死气。他摸过的树就会枯萎。” 仆役指着院子外面枝繁叶茂的树,对齐大人说道:“小人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树枯萎。” 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有一个仆役说道:“鬼魂出现的地方,都阴冷阴冷的。小人可以做出来这样的效果。” 齐大人又点了点头。 还有人说道:“鬼魂飘过的地方,会留下黑色的手指印。” 总之,齐大人造了很多证据,就等着李水前来调查了。 ………… 商君别院,未央对李水说道:“你说……齐大人府上,真的有鬼吗?” 李水说道:“不可能。” 未央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直觉。” 未央:“……” 李水也很无奈,不然怎么说?总不能说,我是无神论者? 相里竹对李水说道:“其实,我倒是倾向于人有魂魄。或许我研究研究,能研究出一二来。” 李水愣了一下,对相里竹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其实,李水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来到秦朝了?而且进了一个方士的身体当中。 或许……相里竹真的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李水就对相里竹说道:“过两天,你跟着我去齐府看看吧。看看魂魄到底存不存在。” 相里竹乐呵呵的答应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对未央说道:“对了,听说你们最近在研究长生之道,研究的怎么样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这亏可吃不得 胖仆役顿时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说:“回,回禀大人,是,是黑色的” 相里竹笑了:“一会白色,一会黑色,难道还两个鬼魂不成。” 齐大人也一脸紧张的盯着这仆役的嘴,生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默默拳头都攥紧了,心里很恼火,当时就不该把这家伙喊来。 胖仆役:“是,是两种颜色,外边的衣服是黑色,风一吹,里边白色的内衬就露出来了。” 李水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旁:“编的不错,还真是辛苦你了,下一个。” 胖仆役又瘫坐在地上。 李水走到瘦仆役面前,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瘦仆役一个激灵。 李水:“你又想了点什么歪主意,说说吧。” 瘦仆役紧张的说:“回禀大人,小人从小就听说,被鬼魂摸过的树会枯死,小人那晚亲眼看到了鬼魂的影子仿佛摸过院子里的树。” 李水:“可看清是哪棵树了?” 瘦仆役指了指李信靠的那棵树:“就那棵。” 李信本来还在靠着树悠闲剔牙,看着那仆役指着自己,众人又都看像这边:“你们看我干吗,槐兄,该问就问你的。” 齐大人咳了咳:“李将军,你背靠的这棵树就是仆役所讲被我儿魂魄摸过的。” 李信一脸震惊,扭头一看,确实枯死了,顿时跳开,骂骂咧咧:“怎么不早说,真晦气”,边骂边拍身上。 相里竹走过去看了看:“确实是最近刚枯死的,还真有这么神奇的事?” 相里竹嗅了嗅,取了点树下的土装进了袋子。 李水扭头看了看齐大人:“齐大人,府上可还有什么痕迹?” 齐大人扫了一眼仆役,顿时有个丫鬟站出来说:“启禀大人,小时候听老人讲,鬼魂经过,都会留吓黑色手印,或许这里也会有。” 齐大人立马说道:“那还不快找找” 没过一会,仆役就发现了两三处,最明显的一处就是邬氏的房门上有淡淡的黑色手印。 李水对相李竹说:“把这手印拓下来。” 齐大人:“槐大人,你尽可把这几处发现的手印比对,绝对是一样的。” 槐大人:“不必了,我知道,肯定出自一人之手。” 齐大人:“那槐大人可有定断了?” 槐谷子:“本谪仙早就心里有数了,齐大人,我来这一趟,就是走个过场,看看齐大人的态度,既然齐大人执迷不悟,那本谪仙也没办法,到时候可不要哭着来求我。” 齐大人笑了:“只要槐大人不从中作梗,老夫自然无话可说。” 槐谷子:“哈哈哈,齐大人好定力,李兄我们走。” 商君别院,李信悄悄贴到李水耳边:“槐兄,在齐府后院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m 李水瞪着眼睛:“李兄,难道你也感觉到了?” 李信看着李水的样子,顿时心喜,就差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了。 李信深深地点了点头:“看来鬼魂确实去过齐府了。” 李水一口仙茶差点喷出来,像看智障似的看了眼李信。 李水:“咳咳,李兄何以见得呀?” 李信:“咱们在齐家后院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感觉有点冷吗?联想到他儿子的鬼魂,这后勃颈都发凉啊。” 相里竹在旁边点了点头:“确实和其他地方的体感不一样。” 李水品了口茶:“这神鬼之事岂是齐府那些仆役所能知道的,像齐大人这般就是着急了些,作假都不会。” 李信:“哦?你已经发现是假的了?” 李水:“我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今天此去只不过是看看齐大人的态度,既然他执意不肯认错,还悄悄入股鸭梨日报和我作对,那明日有他看的。” 李信:“哈哈,那明日我就看好戏了,来人,上菜。” 李水翻了翻白眼:在我这你还真是不客气呀。折腾了一下午,也确实饿了。 齐府,两名胖瘦仆役已跪了两个时辰。 齐大人:“你们两个,关键时刻掉链子,差点被槐谷子发现什么,不过还好,他在神通广大,到了我齐府也是无能为力,赵腾都不行,他来也是白搭。” 仆役:“可是大人,那槐谷子临走说的那些话,仿佛胸有成竹似的,别是发现了什么。” 齐大人挺了挺胸:“你们呀不懂,我与那槐谷子同朝为官,此人蛮横无理,最是喜欢投机取巧装模作样,就如今天,专挑这个吓破胆的废物问话,他又能问出什么来” “就因为今日毫无收获,所以才故意放些狠话来诈老夫,小人之心可见。” 仆役点了点头:“大人真是高明,此事定会迎刃而解。” 齐大人看了眼跪在地上两人:“老夫的名声差点被你俩毁了,各自去领三十大板。” 地上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齐大人大怒:“还不滚出去。” 胖仆役:“大,大人,跪的时间太久了,动不了了” 齐大人一脸嫌弃:“来人,叉出去。” 胖瘦仆役捂着屁股躺在床上。 瘦仆役:“哎,真倒霉,我本来过了今天就休假回家的。” 胖仆役:“谁说不是呢,这槐谷子什么时候来不行,非得今天来。” 胖仆役:“要不要出去喝两杯。” “那这次得你请客” “看在你替我扛了一板子的份上,没问题,” 两人一瘸一拐走到酒庄后院的偏房。 瘦仆役皱了皱眉:“你把我往哪带呢,酒桌可是在前边。” “前边?前边是你喝得起还是我喝得起,悄悄告诉你,这里的伙计小五是我哥们,私藏了些客人没喝完的仙酒。” 瘦仆役眼前一亮:“还有这好事。” 这时伙计走了过来,把两人带进了屋里:“你俩先慢慢喝,我前边忙完了就过来。” 瘦仆役闻着酒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兄弟,好说好说,你快去快回。” 这两人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口齐大人赏赐的包子,看着盘子里的两块包子,两人都不好意先吃。 胖仆役:“哎呀,你就别嫌弃啦,虽然是别的客人咬过的,但它还是包子啊,看着就香。” 两人捧着包子,咬了一口,一直在嘴里嚼舍不得下咽。 等伙计小五再回来的时候,两人喝的醉醺醺的,还一直嚷嚷齐大人前几天要怎么布置现场,两人还因为以假乱真起了争执,声调越来越高。 小五听了一会是齐府鬼魂的事,赶紧跑去告诉了王掌柜,王掌柜一听关系到槐谷子,心里一盘算:“这亏可吃不得”。 趁着城门还没关,王老实驾车出城赶去商君别院。 第八百五十二章 迂腐还是风流 商君别院,王老实风尘仆仆的赶到。 李水:“王老实,你怎么过来了,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王老实:“小人记得大人说过,重要的事必须当面说”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有机警性,说吧,什么事” 王老实:“大人,今天在酒楼有两个齐府的下人,小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得大醉了,嘴里说着什么齐大人让他们布置作假现场。” 李水满不在乎的继续品着茶。 见李水毫无反应,王老实说道:“大人,你不惊讶嘛” 李水:“惊讶?从一开始说儿子的鬼魂来过,我就知道他在放屁,之后做得一切动作都是为了圆这个谎罢了。” 王老实听了点了点头:“大人真是睿智。” 王老实:“不过,那两个仆役怎么办?” 李水:“你先暂时看管起来。” 王老实应了声就匆匆赶回去了。 第二日,议政殿外,大臣们看见齐大人纷纷凑了上去。 “齐大人,你儿子的鬼魂当真回来了?” “齐大人,听说你儿子的鬼魂回来过多次,从哪来的,又去往哪的? “齐大人,你儿这鬼魂怎么没去找你?” 齐大人被问的心里发毛,还有点发冷颤,赶紧闪到一旁。 这是李水和李信笑眯眯走来,李水凑到齐大人身旁,幽幽的说道:“齐大人,你就是个懦夫。” 齐大人被李水说的莫名其妙。 齐大人心想:无非是想继续试探我,吓唬我,老夫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今天还能被你吓到了。 见齐大人没反应,李水笑呵呵的走到一旁。 其他大臣凑过来:“槐大人,昨日去齐大人府上可有什么发现?” 李水只是笑笑不语,其他大人的好奇心更重了。 这时,太监来喊众大臣上朝,李水慢悠悠走了进去。 陛下:“槐谷子,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李水:“启禀陛下,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前日赵大人去查了三个时辰毫无结果,昨日臣去齐大人府上,只呆了半个时辰。” 赵腾瞥了眼槐谷子:这还赖我了,我又没捉鬼的经验。 陛下微微点头:“好,你且说说,都查到了什么” 李水看了眼齐大人,此时齐大人表面毫无波澜,实则手心都冒汗了。 李水:“臣已查明,齐府确实有鬼,且是装神弄鬼,当然了,齐大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齐大人急了:“你胡说什么?” 李水:“我胡说,难道这最大的鬼不就是齐大人你自己嘛。” 齐大人呵呵一笑:“槐谷子,你查不出来也不用硬往我身上扯吧。” 李水:“岂是我往你身上扯,你自己做得错事为何不承认!” 齐大人:“鬼魂摸过的树木都会枯死,你可见到了?” 李水:“见到了,但那棵枯死的树并不是因为鬼魂触摸过,而是你这几日命人一直在给那棵树浇石灰水,所以才会短时间内枯萎。” 齐大人瞪大了眼睛,虽然早就做好了被槐谷子识破的准备,但是真被识破,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那种感觉真是很无助。 齐大人强装镇定:“鬼魂经过的地方会留下黑色手印,你可见了?” 李水早知他会问这个,从怀里拿出那日从齐府墙上拓下的手印。 李水:“各位请看这手印” 李信:“确实是黑色的”仟千仦哾 李水翻了翻白眼。 李信:“只是,这手印怎么有点不对劲?” 陛下:“哦?哪里不对劲” 李信:“启禀陛下,这手印的大小,仿佛不是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这个属实有点小了” 陛下点了点头,“确实,很像女子的手印大小” 齐大人心里一惊,当时提出鬼魂经过会留下黑色手印的就是丫鬟小云,唉,真是疏漏啊。 齐大人硬着头皮回答道:“鬼魂岂可和常人一样,自是有些特殊所在的,身型变得弱小也未可知。” 李信:“身型这么弱小了还有力气和你儿媳妇生孩子?” 众大臣哈哈大笑,齐大人愤怒的涨红了脸。 陛下:“咳咳,李信,不可乱说。” 李信低头强憋着笑。 李水:“权且当你说的是吧,不过,你不是没见过你儿的鬼魂嘛。” 齐大人:“我是没见,但是有下人是见了的,并且,我儿来过,我也能感受到” “你能感受到?” 齐大人:“自然,我儿来时,伴有阵阵凉意,想必槐大人那日去府上调查的时候,也有感受到吧。” 李信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难道当时你儿子的鬼魂还没走?” 李水看了眼李信,心想:本来刚想夸你智商在线,结论还是下早了。 陛下:“槐谷子,那日你可有感受到?” 李水:“回陛下,确实那日齐府后院的温度比其他地方低了一些。” 众大臣也是齐齐震惊,难道真有鬼魂出没。 李水:“但是,这不过又是齐大人伪造的现场罢了。” 齐大人:“槐谷子,你可不要乱说话,你可有证据” 李水哼了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水从怀里又掏出一本册子。 李信:“槐兄,你的衣服里挺能装啊,什么都能往里边塞。” 李水一脸无语:“咳咳,陛下,这本册子是近期齐府去各大商铺得采购清单,其中不乏石灰、木材和冰块” “那日臣去齐府调查,发现柱子上竟有水珠,轻轻敲了敲发现是空心的,但这类柱子仅在齐府后院这般,其他地方皆正常。” “臣大胆猜测,齐大人为了伪造现场,把后院的木材都换成了空心的,且注入冰块,达到有寒意的效果” 齐大人越听越惊,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仿佛没穿衣服站在众人面前,羞愧难当,本想蒙混过关,看来今日难逃一死了,齐大人还想据理力争,但是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家仔细看,齐大人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以上材料还分别从不同的商铺,分批采购,齐大人,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惜,没用到正途。” 齐大人一口闷血喷出来:“你,你” 李水冷笑:“我什么,齐大人,我该说你迂腐呢还是风流呢?” 齐大人又吐了一口血,晕倒在议政殿。 第八百五十三章 齐大人,您火啦 卖报啦,卖报啦”卖报小童揣着将军小报在街上大喊。 “最新专题:齐大人的风流韵事” 路人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围住了卖报小童,手里的将军小报瞬间销售一空,摸着鼓鼓的钱包开心的走了。 “这个齐大人是哪位?” “哪位,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儒学大师齐大人了,” “没想到一向沉稳的齐大人,还有这种故事,啧啧” “齐大人怎么了,齐大人也是人,七情六欲嘛,人之常情” “你看看这,齐大人那日仙茶配仙酒,兽欲大发,所见府中丫鬟,无一幸免” “这齐大人真是精力旺盛,看来这壮阳茶功效名不虚传”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而好事的人早就去抢购壮阳茶了,等那几个路人再去的时候,一杯壮阳茶已是十溢金。 李二“你犹豫什么呢,你还想不想让你媳妇生孩子了,你看人家齐大人,喝了一杯壮阳茶,孙子就抱上了” 王胖:“谁说那是他孙子了,指不定那是他儿子呢” 李二:“你别管是孙子还是儿子,齐大人可是年近半百的人了,齐大人那样的都有后了,难道你想绝后不成?” 王胖咬了咬牙,极不情愿的把手摸向了口袋。m 王胖:“咱家一块出钱,买一杯,一人喝一口” 李二点了点头:“看你这么猴急的份上,我勉强答应你吧” 王胖:“不是,谁猴急啦,说的就跟你有儿子似的” 王胖和李二买了一杯,一人一口就没了,李二也不怕店员笑话,忍不住舔了舔被底。 店员确实没笑话他两人,毕竟在这奢侈品店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 商君别院,电话铃声响起。 李水接过电话是王老实。 王老实:“大人,齐大人这事一出,咱们的壮阳茶都卖脱销啦。” 李水毫不在意:“哎,看来还是定价太低了,记得后边把价格再提一些,那些得了便宜的人,就当是我为了大秦的繁荣做贡献了” 李水叹了口气,每天操心大秦的衣食住行,我还得操心大秦的后代延绵,做好人是真累啊。 齐府,齐大人半躺在病床上,喝着过期仙茶,嘴里时不时呸呸吐着茶叶沫子。 外边的两个仆人唧唧喳喳,时不时嘿嘿笑两声。 大娃:“今天的将军小报你可看了?” 二娃:“没有” 大娃白了一眼二娃:“那你笑个屁啊,我还以为咱俩的笑点一样呢” 二娃小声说道:“莫不是齐大人?” 大娃:“原来知道啊,你不是没看吗” 二娃:“我是没看,大街上的人都在讨论,我都听到了” 大娃:“咱俩刚来就能赶上这等趣事,你说,在齐府的老人是不是得知道的更多呀” 胖瘦仆人因突然失踪,大娃二娃顶替了他俩人,被安排在齐大人房门前执守。 二娃:“你可消停点吧,上家的孙老爷就是因为你太八卦才把你我赶出来的” 大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办法,我也不想啊,本来托关系来齐府就是因为齐大人是儒学大师,本想着接受熏陶,也成为那些儒雅之士,奈何齐大人竟如此风流,我这八卦的心痒啊” 二娃:“说的也是,本来是看中了齐大人的人品,没想到,真是人面兽心,齐大人的做事风格真是让咱们膜拜,比肩不得。” 大娃二娃偷偷憋笑,突然二娃忍不住打了一声响嗝,吓的大娃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二娃:“不好意思,吃太饱了” 齐大人被这一声响嗝,茶杯差点翻到身上。 齐大人:“谁在门外?” 大娃二娃心里一惊,大娃指着二娃一个劲埋怨。 齐大人不耐烦的又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大娃二娃互相推搡,一个没站稳,两人双双跌进了屋内。 齐大人一脸愤怒:“放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大娃:“小的知错,实在是饭食太少,刚才饿的没站稳。” 齐大人看着膘肥体胖的大娃撇了撇嘴,心想:就你这饭量,地主家也余粮也得精打细算。 齐大人:“你俩刚才在外边喧哗些什么?” 大娃和二娃对视一眼,大娃一个劲的冲二娃眨眼。 二娃看大娃样子立马会意,对大娃点了点头,挺直上半身。 二娃:“大人,我等敬佩” 齐大人一脸懵。 二娃:“大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行事却不迂腐,年近半百,老当益壮,依然精力充沛,大人之风流我等羡慕!” 大娃低下头,不敢看齐大人的脸色。 齐大人更懵了:“何出此言啊” 大娃又一个劲冲二娃眨眼,二娃看了看大娃,立马会意,从怀里把将军小报拿出来。 大娃一脸震惊,立马抢过将军小报:“大人,我等只是敬仰大人,我俩是听着大人的书长大的呀。” 齐大人:“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大娃不情不愿,只能拿给齐大人,回来继续跪着,狠狠看了一眼二娃,头埋的更低了,心想:这个二娃,真是愚蠢至极,明明我都示意了不要说,还口若悬河,不要把东西拿出来,竟然还想主动呈给齐大人,真是找死。 这时二娃还挺着上身美滋滋的跪着等着领赏,心想:都说齐大人体恤下人,不是那种吝啬的主,我把之前大娃教我的奉承话都说了,看齐大人这样子是还没反应过来,估计被我夸懵了,嘿嘿嘿,等反应过来,赏钱就到手喽,一定要出去喝一杯仙茶。 大娃扭头看着二娃在那跪着偷偷傻笑,一脸无奈:二娃真是傻了,死到临头还在那笑。 齐大人看着将军小报上的内容,拳头一点点攥紧,一声大喝:“简直放肆,一派胡言!” 二娃本来还高兴等着领赏钱,被齐大人这一声差点吓尿,还是大娃早有准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齐大人:“是哪个宵小胆敢如此造谣,老夫的名声啊,全毁了。” 二娃确实上头了,忍不住低声问道:“大人,是我夸的您不够优秀吗” 齐大人一开始还觉得是在奉承他,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当面赤裸裸的讽刺,还是被一个下人讽刺,真是人不得势,狗都要欺负。 大娃低着头,擦了擦头上的汗,又使劲掐了下自己,很疼,确定不是在做梦,即便是梦,这也太难熬了。 齐大人站起来,冷笑到:“呵呵,优秀,你是真优秀啊,真没想到,我齐府还有你这种人才。” 二娃顿时笑眯眯地等着领赏,见齐大人没这意思:“大人,可有赏赐?” 齐大人似笑非笑:没想到还有主动讨赏的。 齐大人:“好,好,好,齐大人说了三声好,走到二娃身边,啪啪啪使劲打了三巴掌。” 二娃捂着脸,一脸懵逼:这,这,怎么夸完齐大人,还挨了顿打啊。 第八百五十四章 头版头条:为爱疯狂齐大人 齐大人坐在院子,抬头望着天空,一声长叹:老夫我克己慎独,守心明性,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造成今日之局面,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还妄图斗倒淳于越,真是笑话,唉。 齐大人正在长吁短叹,仆役来报,宫里来人了。 齐大人心里一惊:唉,该来的总会来的,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还是这么快,人生啊,就是这么戏谑。 仆役看着齐大人在发呆,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大人,宫里的人在前边等着呢。” 齐大人整理了衣服:“走吧。” 齐大人走到前堂,看到了季明,忐忑的心此时也是落到谷底。 齐大人走到季明面前,扑通跪下:“罪臣有负陛下圣恩,因一时之错,酿成今日局面,成为天下的笑柄,损伤陛下的威名,罪臣甘愿接受处罚,只求,只求留邬氏一命,毕竟,毕竟她怀了孩子。” 季明看着眼前的齐大人突然跪下老泪纵横,立马呆住了:这齐大人是唱的哪出啊,虽说在朝堂上被槐谷子侮辱了一番,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服软吧,这不是向那槐谷子低头了吗,呸,还大儒呢,懦夫,还不如我这小太监硬气呢,坚决和槐谷子不死不休。 季明看着地上趴着的齐大人,心里一阵鄙视,差点忘了来此的正事。 季明笑呵呵的扶起齐大人:“齐大人快快起来,怎么一见我就跪下了,事情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呢。” 齐大人眼前一亮,抓着季明:“莫不是季公公在哄骗老夫。” 季明:“齐大人哪里话,我怎么敢哄骗您呢,这次来是恭喜您来了。” 齐大人心里一阵嘀咕:恭喜我?我何喜之有,那日在朝堂吐血晕倒之后,听下人讲是被送回来的,颜面无存,丢人到家,还喜,怕是耻吧。 齐大人:“陛下难道不是要责罚臣吗?” 季明清了清嗓子:“齐大人接旨。” 齐大人立刻跪下,紧张到额头冒汗。 季明:“陛下口谕,朕已查明事情原委,你爱子心切,且邬氏服丧已满,恪守礼仪、谨守本分,既是情投意合,朕即刻赐婚,愿你二人相敬如宾。” 齐大人低头听得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听着感觉是好事,还是一件大好事,那我刚才一进来就跪下痛哭流涕的,真是蠢啊。 季明:“但···” 齐大人心里一惊:陛下威名显赫,断不会让自己名誉白白受损,若是留那腹中孩子一命,即便贬官抄家我也认了。 季明:“但听信小人编造谎言,蒙蔽天听,是为不思不敬之罪,俸禄减半,以观后效。” 季明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齐大人,心里盘算着: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槐谷子给陛下出的馊主意,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儒,把自己的儿媳搞大肚子已经让世人耻笑,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宣扬此事,甚至顺水推舟让其结为夫妻,这不是把齐大人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嘛,这槐谷子的心可真够狠的啊。 齐大人等了半天,见没声音了,抬起头来,看着季明:“没了?” 季明:“没了呀。” 齐大人立马三个响头:“叩谢陛下,叩谢陛下。” 齐大人开心的站起来,拉着季明:“季公公,晚点回去,在我这吃顿便饭,哈哈哈。” 季明看着齐大人这模样,心想莫不是疯癫了。 季明皱眉:“齐大人,您不伤心?” 齐大人:“伤心?老夫为何伤心,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哈哈哈。” 季明一把拉住齐大人:“齐大人,你清醒点,告诉你,这都是那槐谷子的馊主意,故意让齐大人你难堪,从此身败名裂。” 齐大人:“哦?竟是槐谷子,没想到他竟这样对我。” 齐大人本以为槐谷子识破自己的谎言,会让陛下坑杀自己,不曾想,槐谷子竟然劝陛下纳了邬氏,自此那腹中孩子就是老夫名正言顺的儿子,终于有后了。 季明见齐大人的眼里泪水打转,心里颇为高兴:槐谷子呀槐谷子,在朝堂上你又多一个敌人喽,害人者人恒怨之。 商君别院,齐大人站在门外。本来他是不想来的,但是听季明说是槐谷子的主意,不为别的,就为保住了腹中的孩子,也要厚着脸皮上门感谢一番。 齐大人交了钱进去之后,李水正在喝茶。 李水:“齐大人,别来无恙啊,那日你晕倒在议政殿,还是我让人把你送回来的,这脚程费是不是也得表示下?” 齐大人撇撇嘴:“老夫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李水:“哦?那你是要?” 齐大人:“既是你提议陛下让我纳了邬氏,老夫感激不尽,这鸭梨日报的股份转让给你了” 齐大人说着把转让合同放在了桌子上。 齐大人:“我已经签了字,你签好之后便即刻生效。” 说完,齐大人扭头就往外走。 李水吃惊的看着齐大人远去的背影,心想:这还是那个迂腐的齐大人嘛,有了媳妇脑子都灵活了。qqxδnew 齐大人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陛下的话是觉得自己听信小人,以观后效,看来是发现和鸭梨日报的关系了,既然如此,便和鸭梨日报的关系撇干净为好,槐谷子爱财,最近鸭梨日报销量大增,转让给他股份,就当还了这个人情了,他还是奸诈的槐谷子,我还是当代大儒。 李水:“来人,通知将军日报的编辑,把齐大人的爱情观放在明日头版。” 第二日早晨,齐大人走在院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见下人对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略带崇拜。别说,齐大人在某一瞬间还很享受。 齐大人把经过的仆役喊来:“为何今日见我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仆役:“小人,小人不知。” 齐大人皱着眉头:“当真不知吗,说!” 仆役胆怯地说道:“是,是那将军小报,大人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齐大人心里一惊,难道又有什么关于老夫的事,立马对仆役说道:“还不快取来!” 仆役颤颤巍巍的把报纸递给齐大人,然后赶紧告退跑了,齐大人一甩袖子,打开报纸,将军小报头版:齐大人的第二春---为爱疯狂! 第八百五十五章 吃了读书少的亏 商君别院,李水看着将军小报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本来是齐大人的醉酒乱性,被这小编写成齐大人为爱疯狂,竟显得齐大人如此痴情,在这个年代,实属不易呀。” 未央:“没想到齐大人如此珍爱邬氏,就该早些表明心迹,也好让邬氏免受那么久的空房之苦。” 李水:“没办法,齐大人是被束缚住了。” 未央:“束缚?齐大人位列朝堂,被什么束缚住了?” 李水苦笑:“自是这风气,或者说是儒学教化的原因。” 未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是说这风气还不够开化吗?和前几年前比起来,这风气转变很大了。” “大秦因为有你,国泰民安,生活富足,就连那失足少女都变少了,人人都在积极向上,为了好生活努力,这风气还不够好吗?” 李水不好意思的说道:“公主谬赞,或许这风气会因为齐大人之事,变得更快些。” 未央搞不懂李水又在想什么,不过她已经习惯了,不管他想什么,最终受益的都是大秦的子民,所思所想皆是为了苍生。 但未央也没闲着,她知道,父皇的年龄在增长,耐心再也下降,若没有让父皇眼前一亮的东西,终究逃不过父皇的惩处。 所以最近未央除了和李水一块吃饭,白天都在后院和相里竹钻研。 议政殿外,群臣聚集,讨论着将军小报上的内容。 “你们今日可有看将军小报?” “那肯定得看呀,最近将军小报可是我的精神食粮,不看它吃不下饭。” “你开什么玩笑,看将军小报是吃饭还是喷饭,你能忍住不笑?” “自是忍不住。” 哈哈哈。 三五成群的大臣讨论着,看见齐大人走了过来,众人都憋着笑。 马大人:“齐大人,恭喜呀。” 齐大人:“老夫何喜之有?” 马大人:“自是齐大人精通巫术,可幻化鬼魂迷惑妇女啦。” “哈哈哈“周围的大臣顿时大笑。 齐大人懒得理他们,毕竟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养他们母子,自己还生什么气。 或者是齐大人开了窍,不想在言语上落了下乘,说道:“马大人,老夫突破世俗枷锁,寻得挚爱,不比你强的多吗?” 齐大人贴到马大人耳边小声说道:“并且,我夫人还怀了孕,有了我的孩子,你现在怕是还没孩子呢吧。” 马大人:“你!” 齐大人得意的微笑,马大人气红了脸,甩袖子走开了。 李信和李水缓缓走来,看到了齐大人,立马贴了上去,齐大人本想躲避,却没来得及。 李水:“齐大人怎么见了我躲躲闪闪的,难道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齐大人:“什么叫又,槐谷子,你休想诈老夫。” 李水:“齐大人,您是大儒,博览群书,我怎么能诈的了您呢?” 齐大人不想在和槐谷子争辩什么。 众人进了议政殿。 嬴政看到了齐大人。 嬴政:“齐爱卿的身体可好些了?” 齐大人受宠若惊,站出来:“多谢陛下关怀,臣身体已无恙。” 嬴政点了点头。 赵腾这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内史赵腾因查齐府之事,被皇帝斥责,早就对齐大人心生不满,看他得意风光没被处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都在朝堂吐血了,还不在家休养,偏偏还来上朝,简直就是来炫耀。 炫耀自己以前是大儒,现在还是,不仅自己是,未来的儿子还会是,好像谁没有儿子似的。 齐大人皱了皱眉,从在议政殿外,就瞥见了赵腾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好脸色,难道是因为那日陛下让他搜查府上之事? 赵腾这厮不会这么小气吧,不就是被陛下责怪了几句吗,难道还要参我一本不成? 无妨,反正陛下已经下了口谕,他赵腾还能跳出什么花样。 嬴政:“何事?” 赵腾:“启奏陛下。” “齐大人身为儒学大家,饱读诗书,本该教化万民,却谎话连篇,欺骗陛下。” “此举实属问斩。” “如今齐大人竟还站在朝堂之上,甚至得到陛下的关怀。” “臣,请陛下责罚齐大人。” 齐大人心里七上八下,没想到这赵腾真的在告我的状,明明昨日陛下已经下了口谕,刚刚还关心我的身体,看来陛下已然原谅我了,为何赵腾告我状,我还是这么紧张。 或许是陛下的威严把,如今陛下英明无双,说一不二,断然是不会朝令夕改的,且主意还是槐谷子奏请陛下的,陛下既信任槐谷子,想必更不会出尔反尔。 齐大人想明白了这些,顿时正襟危坐,稳如泰山。 李水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明白:后知后觉的赵腾,想必还不清楚陛下已经下了口谕,赦免了齐大人之事,不过即便知道,一根筋的赵腾想必也会再参一本,以解心中不快。 嬴政看着赵腾,知道他是在抱怨,不敢怨恨朕,便把矛头发泄在齐爱卿身上。 嬴政微笑的说道:“赵爱卿,昨日朕已下旨,赦免了齐爱卿之过。” 赵腾吃惊的看了看嬴政:“陛下,他行事如此,怎可轻饶?” 嬴政:“如今淳于越年长,齐爱卿正直壮年,如今齐爱卿是辅助淳于越的得力帮手,朕不想儒学没落,况且朕已知事情原委,齐爱卿能找到挚爱,朕心甚慰。” 淳于越默不作声,心想:他可不是我的得力帮手,不拆我台就算好的了,再给他十年,也研究不到我这种高度。 不过看在都是儒生的份上,就不揭他短了,但是他这般行事,真是丢儒生的脸面,若不是陛下决意如此,定当把他赶出儒生范围。 赵腾也是愚蠢,瞎子都能看出来陛下已经原谅了,竟还上奏,哎,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了。 淳于越边想边摇头。 齐大人同样心里嘀咕:做淳于越的帮手,看来只能是下辈子了,他的迂腐怎么能适应这个时代呀。 赵腾撇了撇嘴:“可,可那毕竟是他儿媳妇,有违伦理纲常,若人人如此,岂不天下大乱,陛下既是教化万民,也万万不可用这等礼崩乐坏之人。”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二婚也要张灯结彩吗 嬴政皱了皱眉:“他儿媳已守丧三年有余,可谓孝顺之至。” “既然服丧已过年限,便可自寻良人。” “齐爱卿哄骗朕,却也是爱子心切,朕不忍断了齐家之后。” 嬴政:“朕的良苦用心,你二人可明白了?” 赵腾无奈,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齐大人也跪拜说道:“陛下万恩,臣永生难忘。” 嬴政看了看齐大人:今日便罚罚你一年俸禄,以示小惩大诫。” 齐大人:“谢陛下责罚,臣定当尽心尽责,教化万民。” 从议政殿出来,李水和李信故意走在齐大人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李水:“李兄,不知今日在来上朝的路上可有发现什么?” 李信想了想:“一如往常呀。” 李水:“那可有听到了什么?” 李信绞尽脑汁回想:“哦,听到了几声卖报小童的吆喝。”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槐兄问这干嘛?” 李水:“今日啊,不光卖报的小童多一些,就连看报纸的人也比往常多。” 李信吃惊的问到:“还有这等事,我说咸阳城最近怎么太平无事呢,就连吵架的都少了。” “原来是人人读报,素质水平都提高了呀。” 齐大人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自顾走自己的。 李水又问道:“那李兄可知是谁的功劳?” 李信想了半天,刚想说是报纸的功劳。 但是看到李水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顿时明白了。 李信哈哈一笑:“明白了,这黔首有这等觉悟,那必然是齐大人的功劳。” “齐大人不仅饱读诗书,学问了得,还不惜冒着风险现身说法。” “此等大儒,属实敬佩。” 李水忍不住偷偷的笑。 李信本来嗓门就大,还故意提高声音,故意让旁边的齐大人听到。 齐大人皱了皱眉,表面上是夸自己的话。 怎么让他二人说出来,就变了味一样。 怪不得淳于越不喜欢这个李信,更是躲着槐谷子,看来是有原因的。 齐大人咳了咳:“二位可是在说我?” 李水:“原来齐大人是在这,我说怎么出了议政殿就看不到齐大人了。” “还以为齐大人舍不得家里的娇妾呢?” 李信和李水哈哈大笑。 李信拍了拍齐大人肩膀:“齐大人,当真如此吗?” 齐大人甩开李信的手:“我看最该教化的你等二人。” 李水:“哦?我俩可不敢被齐大人教化,齐大人的思想若是被淳博士知晓,怕是要吐血了。” “你说是吧李兄。” 李信点点头:“确实如此,我那姐丈怕是以后不在和齐大人为伍了。” 李水惋惜的摇摇头:“可惜了,难为淳博士这等优秀的人生活在这个时代了。”m “怕是只有齐大人这般懂得变通的才能如鱼得水。” 一时间,李水和李信吐槽了两个人。 齐大人懒得搭理他俩,周围四处看了下,淳博士早就走的远远了。 看来淳博士早知道这两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早知道下了朝自己赶快出去了。 李水见齐大人默不作声,又说到:“不过话说回来,齐大人的行使风格确实令我刮目相看,” 李信说道:“槐兄何出此言?” 李水:“李兄,来的路上你没听人说齐府的喜事吗?” 李信一脸震惊:“喜事?什么喜事?” 齐大人也皱眉竖着耳朵听着,不知道李水又要是什么坏。 李水:“我听说,今早上齐府正在张灯结彩,挂红灯笼贴喜字。” 李信:“你说的齐府是咱们身边这个齐府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那当然是了,咸阳城还有哪个敢叫齐府的。” 不仅李信表现的很吃惊,一脸不相信,就连齐大人也不信。 齐大人微微一笑,心想:哄骗人也不拿出高明的事来,如此拙劣,简直像小孩过家家。 纵使李水说的天花乱坠,齐大人也是不信的。 他自己的府上的事,岂能不知。 并且早晨出门的时候,一切照旧,毫无异常。 李信扭头看了看齐大人,又看了看李水。 李信:“槐兄,你说的事真的假的啊,齐大人就在这,你看他的样子,仿佛觉得你在说笑而已。” 李水:“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了,李兄,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何时哄骗过人了。” 李信撇撇嘴,心想:那还真不一定。 李水突然抓住李信的胳膊,凑到李信身边:“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 李信苦笑:“槐兄,这齐大人家我是知道是,只有一个独子,还在三年前夭亡了。 “你说今日张灯结彩,怎么可能呢?” “难道齐大人的儿媳真弄来一个鬼魂,和鬼魂成亲不成?” 齐大人咳了一声:“我说两位,我还在这呢,说别人坏话也别这么明显行不行。” 李信一脸歉意,扭头对李水说道:“槐兄,我信不信都无恙,重点是齐大人不信呀。” 李水看了看齐大人:“齐大人,你当真不信我说的?” 齐大人摇了摇头:“只希望谪仙以后不要再捉弄小人了,小人无福消受。” “并且,哄骗人也要编点高明的故事才行。” 李水见齐大人确实不信,便说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李水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打开一看,竟是个喜字。 李信惊讶的喊道:“这是喜字,槐兄,你哪来的?” 齐大人看见这喜字也是震惊,本来是一点不信,觉得李水满嘴胡诌。 现在内心仿佛有点动摇了,还有点疑惑和一丝紧张。 李水:“自然是上朝时从齐府门口捡的。” 李信一脸不相信,抓着李水的衣袖:“难道,难道齐大人的儿媳妇真的要与什么鬼魂成亲了?” 齐大人发怒:“李信,你说什么!” 李水:“齐大人莫生气,李兄他比较单纯罢了。” 李水看了看李信:“李兄,让你平时多看点报纸你不看,脑子转不过弯来了吧。” 李信挠了挠头:“槐兄,那你说说看。”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齐府又不是没有男丁了,找鬼魂做什么?” 李信:“难道齐家儿媳妇还要随便嫁一下人不成?” 李水:“非也,邬氏嫁的当然是咱们眼前这位风流倜傥的齐大人。” 李信惊讶的说:“这……他俩都是二婚,并且邬氏身为儿媳,还要张灯结彩大操大办吗?” 第八百五十七章 红灯笼,要亲自挂 李水:“李兄,这你就不懂了吧,齐大人的学问研究到这份上,面皮早就不重要了。” 李信憋着笑:“头一次听说,读书可使人厚脸皮的。” 齐大人涨红了脸,已经不想听他俩说话了。 李水:“齐大人别生气,开个玩笑。” 齐大人扭过头,不屑的说道:“谪仙这哪是玩笑,分明是戏谑老夫。” 李水拿着手中的喜字:“难道齐大人不信我说的?” 齐大人:“自是不信,谪仙这戏弄人的把戏,我听也听多了。” 李水:“你回去看看便知了,就是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俩喝喜酒啊。” 齐大人皱了皱眉,扭头走远了。 李信看着李水手中的喜字,凑过来说道:“槐兄,这喜字当真是从齐府门口捡的?” 李水嘿嘿一笑:“这个啊,当然是捡的,只不过不是在齐府门口而已。” 李信幽幽的说道:“我说呢,那会看你说的言之凿凿,我都要信了。” 槐兄这唬人的把戏越来越精湛了。” 李水不好意思的说道:“彼此彼此。” “不过这喜字虽然不是在齐府门口捡的,今日路过齐府,却有些发现。” 李信好奇地问道:“齐府一向没什么声息,能有什么发现?” 李水:“今日路过齐府的时候,透过门口,发现齐府院内在挂红灯笼。” 李信惊讶的说道:“这不逢年过节的,挂什么红灯笼啊。” “难不成他儿媳妇真的要娶什么鬼魂了?” 李水:“我说李大将军,你是不是当年杀人杀多了,有负罪感了,怕鬼魂缠上你啊。” 李信一跺脚:“哪个宵小敢近我身,一巴掌拍死他。” 李水看着李信装威风的样子,撇撇嘴:也不知道当初调查齐府的时候,谁老觉得后勃颈有阴风。 李水:“本来我也纳闷,刚刚问齐大人,看他的样子,确实不清楚。” “这么说来,估计就是邬氏自作主张搞的。” “看来那邬氏想要齐大人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李信说道:“不愧和齐大人是一家人,看来脸皮都挺厚的。” 李水:“陛下都恩准了,估计这也是邬氏硬气之所在,谁如果说三道四,那就是对陛下的大不敬了。” 李信捂捂嘴:“那看来咱俩得谨言了。” 李水:“李兄,那是你,可不是我,哈哈。” 李信撇撇嘴:“为何,刚才可是你对齐大人一直冷嘲热讽。” 李水摸了摸腰上的东西,免死金牌,李信顿时无语。 齐大人表面装得一脸不信,却是一路忐忑。 回想刚才李水说的言之凿凿,比真的还真,齐大人坐在轿里一阵摇头苦笑。 我饱读诗书,一代大儒,却差些别那满口胡诌的槐谷子唬住了。 虽然这般想,但距家门口越近,心里越七上八下。 掀开轿帘,看着来往的路人没什么异样,齐大人心里却安稳了不少。 若是府上张灯结彩,遍地红纸喜字,怕是这街上的男女老少都在议论这件事了。 不一会,轿子停下了。 仆人说道:“大人,到家了。”说着掀开了轿帘。 齐大人微微闭着眼,顿了顿心情,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步跨了出去。 看着如往常一样的府门,哪有什么红纸喜字。 齐大人苦笑一声:“槐谷子呀槐谷子,你也就耍耍嘴皮子吧。” 读书人是最要面皮的,还好不是槐谷子说的那般,不然,这个家怕是没脸回了。 齐大人走到门口,仆人缓缓推开大门,眼前的场景让齐大人一下子呆住了。 顺着门口望去,院子两旁,挂满了红灯笼,远处的房门还贴着红纸喜字。 震惊,大写的震惊。 本来沉到心底的石头,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齐大人站在门口的一瞬间思考了三个终极问题:我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 齐大人完全蒙了,有点不知所措迈不开腿。 槐谷子不是在坑骗我吗,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突然,齐大人看了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并且伴随着咔嚓一声。 齐大人一扭头,发现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以为背着照相机的记者,正在对着齐大人狂拍。 齐大人想喊住手,慌忙之中绊了一跤,一个趔趄跌进了院子。 大喊:“快关门,快关门啊。” 仆人见状赶紧关上大门,并把齐大人扶了起来。 齐大人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旁边仆人的衣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仆人吞吞吐吐,齐大人一脚踹了过去。 这是管家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管家:“大人,您下朝回来啦。” 齐大人指着这满院的红灯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挂的?” 管家嘿嘿的说道:“大人莫气,这些是夫人在您早上出门后准备的,想给您惊喜。” 齐大人瞪着眼:“惊喜?我看是惊吓。” “等等?夫人?” 齐大人反应过来了,这齐府,能叫也敢叫夫人的,只有邬氏了。 真是放肆,这还没娶呢,他现在是儿媳,怎么可以这般行事,让人看笑话。 齐大人怒气冲冲的走向后院。 那些仆人见齐大人进了邬氏的院子,都自觉停下了脚步。 齐大人推开房门,正想怒斥邬氏,却看到邬氏正坐在铜镜前梳妆。 齐大人看着眼前这柔美之姿顿时没了脾气。 邬氏:“大人,你下朝回来了?是不是在生气我自作主张了。” 齐大人本想劈头盖脸把邬氏骂一顿,见她这样子,语气顿时缓和了。m 说道:“你说说你,怎么还挂上红灯笼贴上喜字了?” 邬氏皱皱眉:“我与大人成亲,难道不该如此吗?” 齐大人支支吾吾:“这,这咱俩毕竟不符伦理纲常,怎可如此明目张胆,大操大办。” 邬氏看着齐大人:“我以为你儿守丧三年,早已期满,自可寻求良缘。” “既是大人不嫌弃,妾又对大人倾心,如此张灯节操,有何不可。” “况且陛下已口谕恩准,谁又能说三道四。” “大人莫不是后悔了?” 齐大人下意识脱口而出:“老夫没有。” “本想与你安静的生活,不曾想过如此这般。” 邬氏:“大人,你可知我为何没有在府邸门口挂上红灯笼?” 齐大人摇摇头:“为何?” 邬氏:“我是在等大人回来,请大人亲自去挂。” 齐大人瞪着眼:“什么!” 宴席都不想摆,还要张灯结彩,还让老夫亲自去府邸门口挂红灯笼,老夫的面皮岂不是被咸阳城的百姓按在地上摩擦。 第八百五十八章 咸阳百姓的榜样 商君别院,记者张二站在李水面前。 张二:“大人,您让我跟着齐大人,果然没错。” “这齐大人进门的那一刻仿佛要惊掉了下巴。” 李水微微笑道:“齐大人毕竟是儒学出身,虽说行动上有些前卫,但是思想上,多少还是有些守旧的,可以理解。” 张二挠挠头:“前卫?” 李水:“啊哈哈,前卫就是思想超前的意思。” 张二臣服道:“大人不愧为谪仙,用词造句都比那些当代大儒强太多。” 李水笑呵呵的摆摆手:“可有拍到什么素材了?” 张二兴奋的取出照相机:“幸不辱命,大人请看。” 李水看到齐大人惊慌失措被自己府邸门槛绊倒,挥舞着双臂,张大嘴巴,后仰进门口的照片,微微点头。 “不错不错,这张抓拍可以说学到精髓了。” 李信凑过来一看哈哈大笑:“这张把齐大人的气质都抓到了。” 未央和相里竹此时走了进来。 未央:“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有什么高兴的事。” 相里竹看到李水和李信,撇撇嘴:“他俩在一起估计没什么好事,肯定是整人的把戏了。” 李信也不生气,招呼着:“弟妹快过来看。” 未央看到张二抓拍的照片,微微一笑:“这张照片确是齐大人,如不是在齐府门邸,我都不敢相信是齐大人。” 相里竹:“齐大人已近半百的年岁,竟还能做出如此夸张地动作。”qqxδnew 未央:“并且齐大人是儒学大师,最重姿态德行,这般情景,确是和他的为人大相径庭了。” 张二:“要不怎么说着齐大人前卫呢。” 相里竹歪了歪头:“前卫?我怎么没听过这词。” 未央想了想:“是不是思想超前的意思?” 张二佩服的说道:“不愧是谪仙的夫人,果然才貌双全。” 李水微微惊讶:“我好想以前没跟你说过这个词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未央害羞的微微一笑:“跟夫君生活久了,很多东西,虽没学过,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李水微笑着点点头:“夫人真棒。” 未央:“你可是要齐大人的这张照片放在报纸上?” 李水:“没错。” 未央的担心的说道:“儒生最重声名,最近齐大人的事接二连三,此照若是发出去,会不会对齐大人造成什么打击。” 李水微微笑道:“他都要娶自己的儿媳妇了,还担心名声嘛” 未央微微皱眉:“这···” 李水:“开玩笑呢,其一,齐大人内向强大,并不会对他的心境造成什么影响。” “其二,既然齐大人是儒学大师,趁此机会,给他造下势头,也好让淳于博士有点压力。” 李信:“我姐丈有压力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水不屑的说道:“我是那种只为了好处才做事的人嘛。” 李信认真的点点头:“是。” 李水无语,说道:“淳于博士有了压力,才能在学术研究上更进一步,此举不仅是为了你姐丈个人荣誉计,更是为了大秦学术繁华,文明延伸计。” 未央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水,心想:夫君为了大秦,真是不辞辛劳,处处谋划,有夫君在,大秦可日趋繁荣矣。 相里竹也默默地点了点头,本来还以为槐谷子和李信又在戏弄人,没想到这里边算计虽多,确是为了大秦筹谋,思虑深远,属实敬佩。 张二惭愧的地下了头,感慨万千:没想到谪仙如此高尚,为谪仙做事,我自己都感觉光荣了,今日回去定要买杯仙茶庆祝一番。 李信涨红了脸,说道:“适才还觉得槐兄为一己之私羞辱齐大人,没想到槐兄心境之高,时刻为了大秦着想,是我肤浅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般行为,齐大人能理解吗?” 李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齐大人即便今日怨恨我,往后终究能看到我的良苦用心,这点委屈对来说不算什么。” 李信、未央、相里竹、张二在这一刻更加崇拜李水了。 李水品了口仙茶,享受着此时的高光时刻。 ······ 齐府后院,齐大人在邬氏的房间。 齐大人:“这灯笼我看那就不用了挂了吧。” “毕竟咱家这都是二婚了,还挂这般鲜红的灯笼,且不惹人笑话嘛。” 邬氏:“笑话,谁敢笑话,你可是陛下器重的重臣。” 齐大人苦笑:就我还重臣呢,只有有淳于博士一天,这重臣两字就与我无关。 齐大人:“可我已年近半百,还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有伤社会风气?” 邬氏:“只有你亲自去府门张灯结彩,才表现出你爱妻的态度啊。” “既已年近半百,还如此疼妻爱妻,这种种行为,不更为和谐的社会风气增加助力吗?” “甚至还能使大人您的贤名声名远扬。” “虽然妾身深居府内,但也听说最近咸阳城对大人可是议论纷纷。” 齐大人紧张的问道:“都议论些什么?” 邬氏:“当然是对大人突破世俗桎梏,为爱挺身啦。” “大人忙于政务,可能有所不知,最近咸阳城的百姓,可是把大人你当成榜样了” 齐大人颇为惊讶:“榜样?” 邬氏:“对呀,大人你敢爱敢恨,身为丈夫,能疼爱妾身,身为父亲,不惜触犯天颜,身为儒生,却不迂腐守旧。” “此等种种,咸阳城的百姓不仅没有耻笑大人,还对大人举手称颂呢。” 齐大人一脸震惊:“此事当真?” 邬氏:“无半点虚言,大人自可去调查。” 齐大人很开心,没有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既得了娇妻还能贤名远扬,这种天下掉馅饼的事,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灯笼,对,现在就去挂。 齐大人走到前堂,招来管家。 齐大人:“我问你,街上什么时间人最多?” 管家:“大概是日中之前了,即便是睡懒觉的人那时候也出来了,人们在街上采买吃茶聊天,热闹得很。” 齐大人点点头,吩咐道:“那就在快日中的时候,你随我去府门把灯笼挂上。” 管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岔了。 管家:“大人,你刚才说要亲自去府门口挂红灯笼?” 齐大人点点头:“没错,老夫还要在街上人最多的时候。” 第八百五十九章 事发突然 管家有点紧张,以为这齐大人脑子气坏了:“大人,您刚才不是还很生气吗,怎么还要亲自去挂。” 齐大人皱皱眉:“谁说我生气了,你懂什么,那是兴奋,是激动,二婚的激动。”qqxδnew 齐大人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你还小,等到了老夫这般年纪,你自然就懂了。” 管家哆哆嗦嗦的应着:“是,大人说的是。” 齐大人满意的点点头,对于明天的扬名之事兴奋不已,若不是邬氏催促着,差点半夜睡不着觉。 半夜管家王忠翻来覆去睡不着,边想边叹气。 仆人睡眼惺忪的问道:“王总管,您这是怎么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叹什么气?” 王管家:“唉,我睡不着啊。” 仆人:“齐大人这么器重您,您还有什么忧心的。” 王总管:“近来这齐府接二连三的事不断,器重有个屁用。” “今天是我是王总管,明天保不齐是王下囚了。” 仆人一激灵:“怎么这么说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陛下不是已经赦免齐大人了吗,好事连连呀。” 王管家呸了一句:“还好事连连,你也不好好想想,最近有什么好事。” “三年前那邬氏嫁给少爷,少爷随后就病倒了。” “现在又缠上了齐大人,莫名其妙有了孩子,鸭梨日报的股份也被迫送人了。” “为了圆这个谎,欺蒙陛下及朝臣。” “虽说是陛下小惩大诫,不再计较,那是陛下宽宏大量,欺骗陛下是死罪,死罪可免,但陛下还会放心齐大人做事吗,还会信任齐大人吗?” “自古君臣之间,互相信任才是社稷之福,一旦产生嫌隙,就无法弥补了。” 仆人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么严重?” “那齐大人饱读圣贤书,应该也能想到啊,怎么还做出这等事啊。” 王管家:“我能想到,齐大人必然也能想到,可为什么还一错再错,我猜测必是收了邬氏的蛊惑。” “自从她嫁到齐府之后,哪个男人沾上她,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仆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王总管你这么说,我好想也有印象,当初在她院内值守的小福子就是,莫名其妙失踪了,后来还是在井里发现的。” “可不管怎么说,陛下既然原谅了齐大人,没有沙头也没抄家,咱们吃得饱谁的暖,这不挺好吗?” 王管家:“现在是好,陛下宽宏大量,群臣也不计较,奈何架不住齐大人作死啊。” 仆人挠挠头:“齐大人也没再做欺君的事呀。” 王管家:“你没看见吗,齐大人要亲自去府邸门口张灯结彩挂红灯笼了。” 仆人嘿嘿笑了笑:“齐大人疼爱妻妾,真是好男人呀。” 王管家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瞪着眼说道:“醒醒吧你,还好男人。” “齐大人是大儒,最尊礼仪规矩,如此这般,岂不是毁了自己名声。” “毁了名声是小,当今陛下最重礼义廉耻,如此行为,破坏纲常伦理,岂不是狠狠打了陛下的脸。” “偷偷地办喜事也就算了,还要张灯结彩,恐人不知,这般大动作,还不得把陛下的脸扇肿了。” “你觉得齐大人还有出路吗?” 仆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愚钝,没想到齐大人竟糊涂至此,那王总管,你倒是提醒下齐大人啊。” 王管家叹了口气:“其中利害我又何尝没有提醒过,奈何齐大人沉浸在温柔乡,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啊。” 仆人恶狠狠的说道:“这个邬氏真是可恨,当初少爷下葬的时候,她就该去陪葬。” 王管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如今怀了孩子,她的地位就是府里最大的了。” 仆人说道:“若那邬氏没有怀孩子,王总管可是一人之下数人之上的地位,现在却被邬氏抢了去,真是不应该。” 王管家欣慰地点点头:“你小子,看来我平日没白疼你。” 仆人嘿嘿的笑了声:“王总管,在这府了,我虽然不是跟您最久的,但是平日里最服您。” “您就说吧,要小的怎么做,小的一切听您的差遣。” “要不要给邬氏下个毒,让她赶紧去下边陪着少爷。” 王管家摇摇头:“不可,大秦律法森严,咱们没必要为了一个邬氏白白断送了大好人生。” 仆人低头回答道:“王总管说的是,若是咱们找些白布,故意吓吓邬氏呢?” 王总管说道:“府内人多眼杂,且齐大人最近一直在她的院子住着,布置起来也很困难。” 仆人挠挠头:“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王管家看了看窗外,熟悉的院落,皎洁的月光,王管家心情很低落。 王管家叹了口气:“看来齐府是呆不下去了,虽说暂时吃穿不愁,但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过活,不是我的追求。” 仆人看了眼王管家:“那,您是要···?” 王管家:“现在就收拾东西,天亮前离开。” 仆人惊讶的说道:“这么着急吗?” 王管家:“如果到了明日白天,齐大人亲自去门口挂上红灯笼,不出半日咸阳城就会都知道,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若是一道圣旨下来,是福是祸,还不是自己掂量着。”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齐大人学识渊博,就是过不了女人这一关啊,在哪不是讨饭吃,何必在这等着被坑杀。” 仆人连连称是,眉头紧皱。 王管家:“你可愿意与我一同离开?” 仆人借着月光看着王管家,王管家的脸色很白。 仆人定了定神:“王总管看得起小的,小的当然愿意跟随,只是···” 白色月光打在王管家脸上,看着有些吓人,王管家皱了皱眉说道:“只是什么?” 仆人不敢直视王管家的脸,低着头哆哆嗦嗦的说道:“只是事发突然,小的得去跟翠花告个别。” 王管家:“我说你小子最近怎么老是换班,原来是为了和翠花那丫头一块呀。” “多久了?” 仆人紧张的摆摆手:“没多久,没多久,最近刚说上话。” 王管家拍了拍仆人的肩膀:“你以后跟着我赚了钱,什么相好的没有,比翠花俊的多的是呢。” 仆人低着头没说话。 王管家看他这样子,也是情窦初开,只好说道:“罢了,悄悄去吧,莫让别人看到,对翠花也只说你要请几天假回老家。” “若是因此走漏了消息,你仔细等着。” 不知是月光照的还是王管家忧虑过度病了,仆人看着王管家煞白的脸心里发颤,低头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了。 第八百六十章 昨晚梦游了? 月光下,树荫处,仆人找到爱慕已久的翠花,并没有听王管家的话。 仆人愁眉苦脸,翠花一见就知道仆人有心事。 翠花说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是回去了。” 仆人最终吞吞吐吐的开了口,把事情的跟翠花说了一遍。 翠花是邬氏院子里的人,机灵劲也是有的。 翠花想了一会说道:“你不能跟着王管家走。” 仆人开心的说道:“你可是舍不得我?” 翠花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你。” “我是觉得事情不会像王管家说的那么严重,到不了要逃命的时候。” 仆人皱眉说道:“可王管家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翠花点点头:“是有几分道理,也就只有几分道理吧。” 仆人:“是吗?你平时最有主意了,你怎么看的。” 翠花缓缓说道:“齐大人欺骗朝臣和陛下是不假,但并不是受夫人蛊惑,而是齐大人爱子心切,急晕而已。” “况且谪仙我们也有所耳闻,你想想他是是什么人,睚眦必报,且当场就会翻脸,留不到明日。” “所以怎么会让大人一直安稳到今天呢?” “既然谪仙已提议陛下,且陛下赦免了齐大人,我觉得齐大人就不会有事了。” 仆人苦笑道:“谪仙会有这么好心吗?” 翠花说道:“谪仙神通广大,咱们齐大人呢,虽饱读诗书,但迂腐守旧。” “论起文章典籍,谪仙或许比不上咱们大人,但是对付一些人的谋略手段,那谪仙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水打了个喷嚏,“谁又说我呢这是?一群宵小。”说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未央听李水又乱说梦话,给他盖了盖被子,心想:夫君梦中还在想着黎民百姓,铲除宵小,真是辛苦啊。 仆人:“可谪仙为何要放过齐大人?他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翠花:“或许是有其他谋划,又或许眼里根本没有咱们齐大人。” 仆人:“要我说,别管那谪仙耍什么手段,咱俩今晚也一块走吧。” 翠花摇了摇头:“我不走,再说了,即便你走,能走到哪去?” 仆人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仟千仦哾 翠花:“咸阳城尽是谪仙的产业,能走到哪去。” 仆人:“咸阳城这么大,我不信找不到咱们落脚的地。” 翠花:“找到是能找到,可一旦被人知晓是从齐府偷跑出来的,更无容身之地了。” “况且齐大人最重面子,这种事他怎么忍得了。” 仆人:“那王管家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就不怕跑了找不到容身之地吗?” 翠花对仆人翻了下白眼:“你是不是傻,王管家在齐家多少年了,手里的积蓄岂是你能想象的。” “即便他在外边坐吃山空也要好些年呢,若是再投资点什么东西,能少了钱花吗?” “王管家最是怕死,那日谪仙来查案,他就假装生病请假。” 仆人:“我说那日怎么没看到他。” “找你这么说,他自己悄悄跑出去不得了,为何还要带上我?” 翠花想了想:“看你年轻好骗呗。” “带着你出去,他当老爷你还是小仆役,无非是找个知根知底伺候他的人。” “一旦被人知晓是从齐府偷逃出去的,就拉你垫背,甚至会说是你蛊惑的他。” 仆人瞪了瞪眼:“不会吧,王管家平时看着有这么坏吗?” 翠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仆役:“你才来多久,他要没点心眼能当上管家吗?” 仆人若有所思额点点头。 仆人:“那我该怎么办?” 翠花:“你就先回去,然后假收拾东西,途中借肚子疼上溷厕,估计王管家等的心急了就自己走了。” “即便你回来,他也没走,也没什么理由可怨恨你的。” 仆人点点头,和翠花道了别,赶紧赶回了房间。 仆人蹑手蹑脚进屋发现王管家正在收拾东西。 王管家看他进来,问道:“这回可放心了?” 仆人不自然的点点头。 王管家还以为仆人是害羞了,笑道:“快收拾吧,收拾好咱们就走,天快凉了。” 仆人心烦意乱的假装收拾东西。 王管家看他心事重重地样子,从背后拍了拍他肩膀:“有心事?” 仆人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明显吗,不会看透我的心思了吧。 王管家说道:“不就是一个小翠吗,等出去了,我给你重新找,任你挑。” 仆人心里稍稍放松,冲着王管家憨憨的笑了笑。 王管家点点头:“傻小子,快些收拾吧。” 仆人收拾了一会,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突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哟,真难受。” 王管家扭过头问道:“怎么了这是?” 仆人一脸痛苦地说道:“突然肚子很痛,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王管家皱了皱眉:“赶紧去解决,马上天亮了,快些去。” 仆人见王管家催促自己,赶紧跑出去了。 仆人跑到溷厕旁,转念一想,万一王管家找来,就只能跟他走了。 仆人心里苦笑了一阵,躲到了不远处的墙根那,蜷缩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王管家等了仆人很久,越来越心急,打开门缝,外边一个人影也没,更别提仆役了。 眼看天快凉了,王管家心急如焚:这个混账东西,本想带你出去发财,你却不知好歹。 既然想留在这送死,那你就和你的小翠做一对死鸳鸯吧。 王管家背上了包裹,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了。 仆人在墙角里蜷缩着睡到了天亮,做了很多梦,甚至梦到王管家对他张牙舞爪。 仆人听到旁边沙沙的声音,睁开双眼,原来已经天亮了,是有人在扫院子了。 他从角落里走出来,倒是把清扫院子的吓一跳。 “你怎么从那出来了?难不成昨晚在墙角睡的?” 仆人没吭声,问道:“王管家呢。” “你不是跟他住一块吗?你不知道?” 仆人回过神来:“哦是,我昨晚梦游了,以外墙角那就是我的床呢。” 扫地的杂役笑了笑:“怕不是梦见小情人在墙角呢吧。” 回过神来的仆人没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到房间门口,仆役内心很紧张,忐忑不安,他不想见到王管家,因为自己昨晚骗了他。 他又想见到王管家,这样昨晚好像一场梦一样,什么都没发生,齐府还会其乐融融,不至于人心惶惶了。 仆人纠结了半天,最重还会硬着头皮推开了门,眼前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 第八百六十一章 给我绑了 房间内凌乱不堪,花盆茶杯全都洒落在地,桌椅板凳也翻倒在地上。 却是不见王管家的身影。 难道王管家走后,这屋里招贼了。 天子脚下,重臣府邸,一般不会有飞贼闯进来吧。 仆人把被子拿起来,发现王管家竟然在床底下。 仆人心想:这王管家怎么回事,不是说天亮前就走吗,怎么还睡上了,并且还睡在了床底下。 房间这么乱,东西摔成这样,王管家不会是怨恨我一夜未归,生气了吧。 不过生气归生气,摔什么东西,这些东西不花钱啊, 仆人心里一阵埋怨,叹了一口气,少不了要挨顿板子了。 不过和出去漂泊相比,一顿板子就算不了什么了,齐大人这么有能力,齐府怎么可能说倒就倒呢。 估计是王管家这段时间操心太多了,钻了牛角尖,才要去逃命。 或许等齐大人升官发财,府里的下人也跟着沾光的时候,王管家定会感激我的。 仆人心里边这样想着,边把王管家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今天的王管家怎么这么重,死沉死沉的。 仆人把王管家抬到了床上,然后盖好被子,说着:“王总管,你好好休息吧,睡一觉心情就好了。” 说完,仆人就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关门出去了。 王总管没有当值,还是要和齐大人说一声的。 仆人走到齐大人书房门口,犹犹豫豫,齐大人见状:“谁在哪里?” 仆人本不想进去的,他从小就有一个毛病,见到当官的就哆嗦。 仆人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大人。” 齐大人:“何事?” 仆人哆哆嗦嗦的说道:“大人,王管家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我来替他跟大人您说一声。” 齐大人嗯了一声:“这个王管家,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 “你告诉他,安心养病,尽快恢复好再来伺候。” 仆人低头醒了一声,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仆人碰到了小翠。 仆人顿时精神了。 小翠见仆人没离开齐府,也很高兴。 小翠:“王管家可是走了?” 仆人:“没呀,我早晨回去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呢,也不知是不是王管家生我气了,东西砸了一地,还钻到床底下睡觉去了。”仟仟尛哾 “那会刚把王管家抬到床上了。” 小翠皱了皱眉,看了看仆人,欲言又止。 小翠:“王管家竟然这么暴躁?” 仆人:“我也纳闷,从来没见过王管家发这么大脾气,我拉他的时候还特别重,王管家平时看着也不胖啊。” 小翠脸色稍稍变好,笑着对仆人说:“那你赶紧去忙吧,我也要去伺候夫人了。” 仆人点点头,开心的走了。 仆人心想:要是离开了齐府,还上哪找小翠这么知心的人呀,今天还对我笑了这么多次,啧啧,幸好没听王管家的。 下午仆人回去,王管家还在床上躺着,甚至姿势都没变,和早晨仆人给他摆的姿势一摸一样。 仆人心里一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赶紧跑了过去,喊了一阵王管家,一点反应也没有。 仆人心里越来越惊,手摸到王管家的脖子,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仆人吓得大叫一声,蹲坐在地上。 难道昨晚上王管家就死了,只有我和他住一起,这还能说得清吗? 梦游,对,梦游,我昨晚梦游到了外边,早晨扫地的小麻子还看到我了。 仆人心里很难受,刚站起来,一阵恶心,中午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仆人踉跄着跑了出去,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径直跑到了齐大人的书房,齐大人听到外边乱糟糟的走了出来。 齐大人:真是没规矩,王管家一日不当值,你们就没王法了。 齐大人皱着眉:“聒噪些什么,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众人一惊,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仆人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齐大人皱着眉,一脸怒气,朝着仆人的脸一巴掌使劲扇了过去:“放肆!” 齐府自从少爷去世之后,就很避讳这个死字,这是齐府不成文的规矩,仆人来的人晚,或许还不知道。 齐大人生气的一甩袖子:“来人!给我打!” 众人纷纷让开,两个大汉直接把仆人按在地上,板子正要落下,邬氏走了过来。 邬氏不慌不忙的说道:“等等。” 齐大人皱眉看着邬氏。 邬氏缓缓说道:“大人且消消气,何必为了一个下人动气,且先听听他说的什么事再打不迟。” 齐大人点了点头,踹了一脚仆人:“还不快说。” 仆人本来从小见到当官的就紧张,如今面对愤怒的齐大人,又被扇了一巴掌,更是显得呆滞了。 仆人哆哆嗦嗦地说道:“死,死人了,那,那里。” 仆人说着指着自己住的那个方向。 邬氏见状,说道:“你们几个,去看看。” 其他几个杂役按仆人说的方向找了过去。 过了一会,回来了,对齐大人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发现。” 齐大人皱了皱眉,低头看着仆人,仆人嘴里还在碎碎念。 齐大人:“房间里可找了?” 几个杂役低头说道:“不曾。” 齐大人:“还不快去,还有,把所有人都叫过来,看看少谁!” “真是一天都不让老夫安宁。” 杂役挨个房间查看,等查到王管家的房间的时候,恭敬的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杂役推门走了进去,环视一圈,见到王管家还在盖着被子睡觉,喊了两声也没反应。 杂役走了过去,低头说道:“王总管,齐大人叫您呢,您别睡了。” 杂役推了推王管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一摸王管家的脖子,凉的! 几个杂役对视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惊慌失措的爬到了齐大人面前。 杂役说道:“大,大人,王,王管家他…” 齐大人忍着脾气问道:“王管家他怎么了?” 杂役:“他,他没气了。” 齐大人大惊:“你说什么?!” 齐大人走到了王管家房间,见他一动不动,竟然谁死在了床上。 扭头看到旁边还有一只床, 齐大人问道:“谁与王管家同住?” 杂役说道,就是刚才被您扇了一巴掌的仆役小乐子。 齐大人咬着牙低声说道:“来人,绑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什么奖励也不要 和齐大人的嘴一样,齐府下人的嘴也没个把门的,但凡府内有什么动静,总有人私下谈论。 尤其是在齐府门口当值的两位。 甲大:“这几天发生事真是比三年加起来还多啊” 甲二:“说的是啊,王管家可是齐府的老人了,怎么说死就死了?” 甲大:“谁说不是呢,最奇怪的是身上还没伤口。” “我听说王管家是兴奋而死?” 甲二:“兴奋?王管家一向稳重,这也是齐大人最看重他的地方,怎么好端端的兴奋了?最奇怪的是怎么还兴奋而亡了?” 甲大:“我也纳闷呢?现在还没查出来呢。” “和王管家同屋的小乐子不是被抓起俩关柴房可吗?” 甲二:“小乐子?嘿嘿,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见了比自己官大的的说话都不利索,双腿打颤的家伙,你觉得他还能杀人?” “别说别人了,就是咱们瞪他一眼,他也得点头哈腰的。” 甲大:“那照你这么说,小乐子是被冤枉的?” 甲二:“没错,王管家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兴奋而亡,但他平时吃饭很注意,估计是别有心人故意下的药。” 甲大吓得一激灵,差点站不住,往门里边看了看,见没人出来,小声说道: “这,你说害王管家的是咱们府里的人?” 甲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极有可能。” 甲大瞪大了双眼:“嘶···这人是谁呢,竟这么大胆,主要是这行凶之人就在咱们府里,心里着实不踏实啊。” 甲二点了点头说道:“王管家在府里多年,既是害他,必然积怨很深了。” 两人正说着,躲在墙根处的记者张二偷偷把他俩的谈话记录了下来。 张二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很兴奋,记录的比往常快很多,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甚至一边记录一边捂着嘴,他怕自己激动的笑出声让齐府地人听到。 上次抓拍到齐大人前仰后翻的经典镜头,张二已经小有名气了,各种约稿纷纷而来。 这次要是经过张二的文笔爆出齐府管家的事,变能再次小火一把,张二的名气也会在咸阳城持续升高。 想想自己以前自己吃穿用度,节约到极致,过年都舍不得买块肉吃,别说仙家馒头了,就是闻闻馒头的香味,也能就聊很久。 张二仿佛激动的泪水开始打转,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是笑哭还是伤心而哭了。 这个画面很滑稽:123一边蹲在墙角,捂着嘴,一边身体发颤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不过确实也是大事,大秦博士,咸阳重臣齐大人,府中多年来得力的帮手王管家,突然兴奋而死。 为何兴奋?怎么兴奋就能死人了?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葩事。 这事发生在其他府里,确实是咸阳要闻,势必惊动下咸阳令的,可这事发生在齐府,仿佛事情又没那么不可思议。 毕竟齐大人的儿媳妇都能和鬼魂交合育子,还有什么事齐府干不出来的呢。 123听着没什么重要信息之后,赶紧往商郡别院跑去。 甲大皱着眉头说道:“我刚才怎么看到一个挎着相机的跑过去了?” 甲二:“挎着相机的?不会是记者吧?难道又是来咱们齐府打探消息,偷听说话的?” 甲大一身冷汗说道“齐大人千叮咛万嘱咐,守好齐府的大门,不让府内一点消息外泄。” “尤其不能从咱俩嘴里说出去。” 甲二也一脸紧张:“你刚才可看到那个记者拍照了?” 甲大:“没有。” 甲二深呼吸了一下,说道:“没事,咱们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也从来没谈论过。” “至于王管家出事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地,咱俩就假装不知道。” 甲大定了定神:“也只好如此了。” 商君别院,记者张二现在屋内等候着李水。 李水和李信正在开怀畅饮。 匠户来报,张二正在厅堂等候。 李水皱皱眉:“张二?张二是谁?” 匠户说道:“是将军小报的记者,上次抓拍到齐大人前仰后翻经典镜头的那位。” 李水恍然大悟:“哦哦,他呀,想起来了,让他过来吧。” 匠户点点头,出去了。 李信满饮一杯:“槐兄,你怎么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不识得了。” 李水:“最近来咱们报社入职的人颇多,一时忘记了。” 李信:“能抓拍到齐大人经典镜头的人你都记不住?” 李水:“李兄有所不知,最新咱们将军小报销量可观,收入倍增,优秀的记者也太多了。” “即便能拍到齐大人的经典镜头,在我这里也算不了什么的。” 正巧走到门前的记者张二听到了这句话,张二心里一惊。 张二本以为这次的劲爆消息,能让自己升值加薪,还窃喜很久,按其他报社,最起码也能到副编辑的位置了。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优秀的人竟如此多,也是,谪仙什么没见过,在谪仙这里,这点成绩能算得了什么。 本来沾沾自喜兴高采烈的张二顿时恭敬谦卑了起来。 张二走到李水面前,详细说这自己在齐府门口听到的消息。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 李水:“消息可靠否?” 张二:“应该不假,回来的路上我又去到齐府经常去采购东西的那家店铺,询问一番得知,以往齐府的人每日都有来,今日却不见了。” “估计都在府内闭门不出呢,菜贩都是把菜放到齐府门口就回去了,院内都进不去。”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说道:“会不会是齐大人使得障眼法,故意让门口的下人放出的假消息?” 李水低头想了想:“齐大人一向以大儒自居,这种事怕是做不出来。” 李信想了想觉得也对,说道:“齐大人虽说比姐丈淳于越活泛了一些,但还是沾些迂腐,哪有槐兄这种聪明劲。” 李水翻了翻白眼:“李兄,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着弯骂我?” 李信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槐兄足智多谋,齐大人跟你玩心思必然落败。” 李水笑着对张二问道:“我记得上次就是你拍到齐大人前仰后翻的吧。” 张二恭敬的答道:“是,凑巧幸运罢了。” 李水说道:“两次热点新闻都被你采到了,可想要什么奖励?” 张二听到这话,腰弯的更深,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的什么奖励也不要,能在谪仙手下做事,这就是最大的奖励了。” 李水眯着双眼低头看着张二,仿佛要把张二的小心思看穿。张二被李水看的心里越来越毛…… 第八百六十三章 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张二被看的浑身颤抖,眼看就要绷不住了,李信一巴掌拍在了张二的肩膀上。 张二立马跪趴到了地上。 李信见状目瞪口呆,心想我这也没使多大劲啊,怎么轻轻一拍就趴地上了。 李信赶忙扶起张二,说道:“张记者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怎么刚刚全身发颤?” “并且我也没用什么力气,你怎么就趴地上了,像你们经常在外采集新闻的记者身体不应该很好吗?” 张二顿了顿神,赶忙拱手说道:“怎敢劳烦李将军将我扶起,实在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 李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品了一口茶,并没有任何表示。 李信挠挠头,仿佛看不懂李水的行为。 李水仿佛在等待记者张二主动说些什么。 李水端着茶杯,品了一口缓缓说道:“在我手底下做事,成绩固然重要,但是人品我也是最看重的。” “若是人品除了问题,要承受的处罚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此时的张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两次热点新闻都被你第一时间采到了,你真以为我会觉得是你运气很好吗?” 张二面色越来越苍白,眉头紧皱,仿佛人生最纠结的时刻莫过于此时了。 李水大喝一声:“还不说!” 李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差点把手中的茶水洒出来,左右看了下,没人注意到自己,干咳了一声,一饮而尽。 李信幽怨的看了眼李水,心想:干啥呀,没事吓唬人呀。 记者张二被着一声又吓趴在地。 张二哭着说道:“谪仙大人,我错了。” 李信一脸懵,明明采到了热点新闻,奖励还来不及呢,怎么就痛哭流涕认错了? 难道是槐兄为了吝啬赏赐,故意吓人,嗯,符合他小气的性格。 张二继续说道:“是我使了钱,雇人把其他记者拦在五百米开外,相当于齐府周围只有我一名记者。” 李水哼了一声,面无表情。 李信瞪大了双眼,还能这样,这小子是个人才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若我是记者,直接把其他记者赶出咸阳城了,城内只有我自己才好。 李水缓缓地说道:“说具体。” 张二趴在地上说道:“为了不和自己报社的人起冲突,受雇的人见了同报社记者就说是受雇于鸭梨日报。“ “见了鸭梨日报的记者,就说是受雇于将军小报。” “以此达到我在齐府周围安心等着第一手新闻,其他记者在外围互相埋怨。” “我想着,反正咱们也和鸭梨日报的人不和,再增加点矛盾也不算什么了。” 李信在那闭着双眼,一边品茶一边听着,这小子,真是好手段。 既不会引起同事对自己的怨恨,还能让外围的记者都有发泄点。 李信一边喝一边不住的点头。 等回过神来,发现李水正一脸好奇地的盯着自己。 李信干咳一声:“槐兄,为何如此看着我。” 李水:“不知李兄想到了什么,竟还不住的点头。” 李信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张二,干笑一声:“只不过是觉得张二这手段颇为好使罢了。” 李水站起来正色道:“结果虽好,但手段确实有些见不得光。” “陛下让咱们办报纸进行舆论宣传,并非是让一家独大,而是让真理留存世间。” “既是如此,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不择手段,若人人效仿,社会风气岂不尽是偷奸耍滑之辈。” “若是鸭梨日报知晓了此事,回头告咱们不正当竞争,涉嫌暴力采访,我有免死金牌,自然无事,可你当如何?” 趴在地上的张二瑟瑟发抖,当时只顾着扬名立万,不择手段采新闻,哪还想过这个。 现在被李水点醒后,真是一阵后怕,轻则罚款,重则酷刑连坐。 张二的头买的更深了,他很懊悔,懊悔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更懊悔好不容易在谪仙手下做事,椅子还没做热乎就要滚蛋了。 同村的相邻都知道自己现在是咸阳城的大记者,每次回村,哪个不是夹道欢迎。 自己的爹娘也很有面子,谁见了都打招呼,现在走路都昂首挺胸了。 可好日子昙花一现,被自己搞砸了,唉,没脸再回去了。 张二很不得使劲抽自己,一个劲的磕头认错。 李水叹了口气,把手伸到张二面前。 张二抬起头,看到李水不仅没打骂自己,还要伸手拉自己起来,顿时热泪盈眶。 这一刻,张二仿佛看到李水身上闪闪发光,真仙下凡那般。 张二终于明白了那些方士为什么死心塌地跟着谪仙了,还是他们见多识广,眼前的槐大人,哪是谪仙呀,真是真仙,嗯,张二很笃定。 张二站起来后,鼻子都没顾上擦,说道:“只要大人不嫌弃,张二愿为大人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李水笑着说道:“我并不缺牛马。” 张二心里一寒:“只要大人还有用到的地方,张二随时听候大人吩咐,张二愿用一辈子弥补今天犯下的错误。” 李信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说心里话,李信很佩服李水。 李信混迹军营多年,论收买人心,自己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没想到今天李水的一顿操作,彻底刷新了李信的认知。 李信没想到李水既没给张二奖励,还让张二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真是一举双得的好手段。 本来以为张二悄悄扰乱新闻竞争已经够贼的了,没想到这槐谷子更是技高一筹。 李水看着张二说道:“我记得你除了文笔不错,其他一无是处。” 张二涨红了脸,点点头。他已经糊涂了,不知道李水这是在夸自己是还是贬自己。 张二答道:“以前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自从接触记者之后,发现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一听有什么消息,就非常兴奋。” 李信忍不住笑了笑,竟然还有这种人,真是天生做记者的料。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你就继续做记者吧。” 张二愣了愣神,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李水满是鼓励的眼神后,又忍不住泪水打转。 李水拍了拍张二的肩膀:“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这次的热点新闻我先记上,看你以后的表现,若表现的好,一切都是晴天。” 张二哆嗦着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第八百六十四章 硬的不行来软的 等张二走后,李信笑着说道:“槐兄,别人想从你这捞好处,真是不容易啊。” “不仅没有给张二奖励,还训斥了一顿。” “最重要的是这张二没心生怨恨,还对你感激涕零。” “槐兄,真是手段高啊,三言两语就把他收服了。” 李水笑呵呵的拱拱手:“李兄谬赞,对于什么收服人心,自然是比不过李兄的。” 李信听了这话,很是受用。 “不过呢,我这人你也是知道的,凭的就是一颗真心罢了。” 李水乐呵呵的品了一口茶。 李信白了一眼:谁信呢,还真心,真不真的,反正不是一颗红心。 李信坐下说道:“槐兄,你说这齐府的管家真的死了?” 李水:“看张二的意思,应该所言非虚。” 李信:“那齐府的管家咱们也是见过的,虽然和咱们这的匠户相比差很多,但看上去还算是老成稳重。” 李水点点头。 “但是怎么好端端的就心悸而亡了?真是匪夷所思。” 李水说道:“既是心悸,定然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吃了什么东西。” 李信笑道:“这齐府刚无事两天,这下又热闹了,这齐大人怕是又得愁眉苦脸了。” 李水若有所思的说道:“上次去齐府查鬼魂案,一直在院内找线索,但是没和那邬氏见上一面。” 李信信听了这话,顿时盯着李水。 李水被李信这奇怪的眼神盯着很不舒服,问道;“李兄,为何如此看着我?” 李信皱着眉头:“为何?你说为何?” “听你刚才的意思,没和邬氏见上一面,你很遗憾了?” “槐兄啊,你已经有我弟妹了,堂堂大秦公主,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竟然还想着个寡妇。” “这要是让我弟妹知道了,得多伤心。”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问题,但是槐兄你最起码也得找个条件好的吧。” 李信自顾自的说着,闭着眼抿着茶,等说完也没听到李水的动静,睁眼一看,哪还有李水的踪影。 李信笑了一番:定然是被我说中了,羞的不好意思在我面前了,槐兄啊槐兄,你还是脸皮太薄了。 ······ 齐府后院。 齐大人和邬氏坐在椅子上。 齐大人皱着眉头问道:“可问出结果了?” 仆人摇了摇头答道:“无论怎么打,小乐子嘴巴严得很,一直说不是他。” 齐大人拄着头,很是无奈。 齐大人看了眼邬氏:“夫人啊,本想与你结为连理,办一场热闹的酒席,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只能往后推迟了。” 邬氏说道:“大人莫要太过操劳,以后再办也不迟,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 齐大人挤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邬氏看着仆人问道:“小乐子可有说昨晚王管家有什么异常?” 仆人答道:“有,小乐子说,昨晚王管家翻来覆去睡不着,说是担心齐府有灭顶之灾,害怕波及自身,就想着趁着月色提前逃走。” 齐大人冷眼看了看仆人:“这不可能,王管家侍奉我多年,怎么可能如此胆小弃主叛逃。” “想必是你们屈打成招的结果。” 仆人赶忙说道:“不是的,小乐子清醒过来,还没打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说的。” 齐大人说道:“平日都是他和王管家睡在一屋,如今王管家出了事,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可有问道他昨晚在何处,干什么?” 仆人答道:“小乐子说,昨晚梦游去溷厕,然后就在墙角睡到了天亮。” 齐大人瞪着双眼:“真是岂有此理,满口谎言,还骗到我头上来了。” “我问你,你如果梦游还能有意识吗?” 仆人摇摇头。 “那小乐子如果真的事梦游,他能自己清楚是梦游了?” 仆人恍然大悟,确实呀,自己怎么没想到。 齐大人气的骂道:“一帮饭桶,连个话都问不出来。” 仆人又说道:“大人,小乐子说在墙角睡着了小的也是不信的,可小乐子有人证,早晨打扫院子的杂役看到小乐子睡眼惺忪的从墙角走出来了。” 齐大人骂道:“那他不会先行凶再去外边墙角睡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齐大人此时不想跟这个饭桶废话,把仆人赶了出去。 仆人心里很委屈,出去后嘴里嘟囔着:我就是个打杂的,又没审过人,我怎么知道怎么审呀。 邬氏说道:“大人消消气,别着急,办法肯定是有的。” 齐大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能不着急吗?死的人是齐府的管家,还是在咱们府里死了。” “若是追究起来,我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并且这件事肯定是包不住的,在内史府知晓之前,我得赶紧把人找出来。” “其实找不出来最好,最起码证明不是咱们齐府的人害的。” 邬氏听到这话看了一眼齐大人,心凉了一半。 什么叫找不出来证明不是齐府的人害的,对自己的下人就这么冷漠吗? 本以为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原来齐大人还是没有变,自古男儿多薄幸,齐大人看来也是如此。 邬氏强忍着说道:“大人的用心,王管家在天有灵,想必也是能感受到的。” 齐大人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发现邬氏的异样。 齐大人说道:“看来只能我亲自审了。” 邬氏站起来说道:“妾身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房了。” 齐大人点点头:“这两日然你受惊了,你好好歇息吧。” 邬氏走后,齐大人命人把小乐子嗲了过来。 小乐子被打的皮开肉绽,衣服上渗着血迹,刚刚清醒过来。 齐大人看小乐子这幅样子,心想:没想到小乐子这嘴这么硬,如此刑法都没开口,难道当真不知请? 抬头看到齐大人,立马说道:“大人,真的不是我,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齐大人眯着双眼:“真的不知道?” 小乐子忍者疼痛不住的点头。 齐大人想起以前槐谷子用仙酒使人吐露真言的方法,顿时心中一喜。 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只是这一杯仙酒十万钱,我都舍不得喝,就这么便宜小乐子了? 一举双得 谁让小乐子的嘴太硬,趁着内史府还没查过来,只好这么办了。 齐大人喊来仆役:“去,买些仙酒。” 仆役低头说道:“大人,一些事多少?” 齐大人想了想,小乐子作为下人,应该没怎么喝过仙酒,一杯足以让他神魂颠倒,口吐真言了。 齐大人说道:“一杯足以。” 仆役撇了撇嘴,心想:一杯?这齐大人是真小气。 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大人怕不是以为我们都没喝过似的。 仆役应声退出去,账房看到齐大人手书是买仙酒,便给了仆役小黑十万钱。 小黑看着这一包袱钱顿时傻眼了,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知道齐大人不差钱,但也不能这么造啊。 小黑黑哆哆嗦嗦的问道:“为何给我十万钱呀?” 账房看了眼小黑:“你不是去买仙酒吗” 小黑点了点头。 账房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小黑,说道:“一杯仙酒十万钱,这钱正好买一杯。” 小黑张了张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道:“仙酒一杯十万钱?这么贵?” 账房一副自带优越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不屑的说道:“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出去了可别说是齐府的人。” “这十万钱一杯的仙酒啊还是降过价之后的,再早一杯都要三十万钱。” “我呢,在降到十万钱的时候,喝过一次,那味道,那口感,绝了。” 账房眯着双眼,自顾自的说着,仿佛回到了前几个月尝了一口仙酒的时候,不自觉的舔舔了嘴唇。 账房睁开双,白了一眼小黑,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仙酒怕是尝不到了,有机会闻闻味也算不白活了。” 小黑哦了一声,提上钱出去了。 走在大街上的小黑揣着钱边走边摸摸兜,生怕钱丢了。 回想起刚才账房刚才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小黑就一肚子气。 说的好像自己没喝过仙酒似的,还十万钱一杯,这账房怕不是个大冤种。 自己喝的仙酒一千个秦半两能买一壶,够自己偷偷喝好几顿的,虽然得花两个月的工钱。 不过好处是喝不完还可以存放在酒肆,下次去了再接着喝,不至于拿回齐府被人发现。 十万一杯,自己才不会买呢。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是在酒肆认识的朋友大力。 大力站在一条小胡同口正冲着小黑招收。 小黑走过去,大力问道:“今天不当值吗,怎么在大街上闲逛。” 小黑说道:“可没闲逛,正要是买仙酒呢。” 大力一听顿时精神了,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说道:“哈哈,又嘴馋了。” 小黑嘿嘿笑了笑没说话。 大力低头小声说道:“我跟你说,最近我又找到一地,只需五百秦半两就能买一壶。” 小黑惊呼:“真的假的,你可不好哄骗我。” 大力捶了一拳小黑:“说什么呢,哪次好事我不想着你。” 小黑赶忙说道:“在哪呢,快带我去。” 大力不好意思的说道:“兄弟,最近哥们手头有点紧,这次能都请我一次,下次定然请你。” 小黑想了想,自己揣着十万钱,拿出五百钱又算什么? 小黑冲大力点了点头。 大力顿时喜出望外,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俩,便带着小黑王胡同深处走去。 七拐八拐,把小黑都转晕了,正要问怎么还没到的时候,大力突然停下一个转身,小黑直接撞到大力身上。 小黑不耐烦的说道:“怎么还没到,还有多远啊。” 大力嘿嘿一笑,指着旁边的小门口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小黑一脸不信:“这里,怎么可能,这么隐蔽,连个招牌都没有,怎么吸引客人?” 大力说道:“来这的都是熟人介绍带过来的,之前咱们去的那家酒肆,不也在胡同里嘛。” 笑给说道:“这家为何比上次那家卖的便宜呢。” 大力想了想说道:“这里啊,很偏僻,租金低嘛,所以便宜啦,越靠近闹市便越贵。” 小黑想了想的确如此,想必那个账房就是去的闹市吧,装潢租金必然极贵,都加到酒钱里的,所以卖的酒也很贵。 这个账房,又不是达官贵人,省吃俭用赞那么久的钱,还非得去闹市喝个仙酒,也不知在装什么,累不累。 仿佛他觉得在闹市喝了仙酒就跟那些达官贵人身份一样了,也能有机会见到仙人了一样,呸。 大力在旁边碰了碰小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黑咳了咳:“哦,没啥” 大力尴尬的说道:“不会是反悔要请我了吧。” 小黑哈哈一笑:“想什么呢,说请你便请你,走。” 说着两人便一起走了进去。 只可惜门口太窄,两人齐头并进,卡在了门口。 小黑尴尬一笑:“大力兄,既然你来过这里,你先请。” 大力也不客气,径直在前边了走进去,小黑紧随其后。 看着小门小户的本以为里边就是一两件小屋子,没想到竟然别有洞天。 穿过了影壁墙,发现后边竟然是四五间联排房子打通在了一起,还不算东西厢房的面积。 虽然装潢一般,但是在小家子气全无,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进去之后,发现人并不少,也肯能是面积大的缘故,虽然人多,显得也很宽敞。 酒架上仙酒以及普通的陈酿都有,汇聚全国各地,也就是当年六国地区的各种小点心也都有。 这情景直接把小黑看傻眼。 小黑仿佛呆住了:唉,真是太久没出来了,没想到咸阳城还有这等地方,真是天堂啊。 大力凑到小黑点耳边说道:“咋样这地方,可否?” 小黑一个劲的点头:“可,可。” 大力和小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黑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地的,这么隐蔽都能被你发现。” 大力得意的说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哪能像你天天闷在高墙大院里。” 小黑小声问道:“你确定这地一壶仙酒只需五百秦半两?” 大力很肯定的点点头,小黑欣喜若狂。 大力随后又问道:“小黑,你这次带的钱够吗?” 小黑随口说道:“当然够。” 小黑心想:哪是够啊,可太够了。 自己这次带着足足十万钱,五百秦半两一壶,倒出一杯来,再买上几壶存起来以后来了慢慢喝,剩下的钱存起来。 既办好了差事,又变成了有钱人,真是一举双得,谁让账房脑子有问题呢。 第八百六十六章 勇敢的辩上一辩 小黑想着在城外置办一处宅院,然后把小翠风风光光娶进门,从此甜甜蜜蜜的生活。 小黑一边想一边嘿嘿的傻笑。 大力拍了拍小黑,小黑尴尬的咳了一声。 大力说道:“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怎么总走神。” 小黑下意识点点头。 大力安慰道:“没事,一会喝点仙酒,什么烦恼就都忘了。” 小黑很开心,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一会,一壶仙酒,几盘小菜端了上来。 小黑和大力两人都很兴奋。 大力心想:在路上站半天,一个熟人都没看到,偏偏小黑走了过来。 若是没遇见小黑,今天的饭钱又没着落了,难得小黑今天还这么大方,不仅可以舒舒服服的喝一顿还可以捞一笔。 大力站起来,端起酒壶主动给小黑倒了一杯。 酒香四溢,小黑的口水都快流下了。 两人同时举杯,大力说道:“兄弟,真是感谢你请我喝酒。” 小黑端着酒杯也很激动说道:“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没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等去处,好兄弟一辈子。” 小黑舍不得一口喝完,浅浅抿了一小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和之前喝的不一样。 之前喝的一千秦半两的酒比这个浓郁许多。 小黑说道:“味道仿佛淡了些。” 大力赶紧打住了小黑,让小黑禁声。 小黑往旁边看了看,发现店家的伙计都在往他们这边看,眼神很是不善。 小黑赶紧低下头,捂着嘴。 大力小声说道:“这里的酒之所以便宜,确实味道不必其他处浓郁,可毕竟便宜不是嘛。” “难道味道淡了些许就不是仙酒了吗?” “比咱们以前喝的米酒不好喝千百倍?” “虽然味道淡了些,但是你看看,这可是一壶酒,物美价廉,很划算了。” 小黑想了想,确实如此。 不管浓郁还是清淡,反正带回去也是给小乐子喝的,别人不喝也不会发现。 至于这种酒一杯能不能把小乐子喝晕,那就不是小黑操心的事了。 反正一杯喝下去晕不了,也只能说明小乐子酒量好。 小黑想到这,顿时轻松了许多,刚才的担心也一扫而过。 两人一杯接一杯,不一会一壶酒就喝完了。 估计小黑很长时间不喝酒的原因,已经有些头晕,大力意识还很清晰。 本来小黑被大力劝着还想再来一壶,可其他客人说了一句:已是快到酉时了。小黑顿时一个激灵。 自己是来买酒的,已经出来这么久了,齐大人估计还等着呢。 小黑收拾好东西,结账时花了一千五百个秦半两,眉头都没皱一下,付了钱。七拐八拐转了半天,终于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大力走到酒肆的厢房,对着酒肆账房说道:“这次我带来的人消费不少吧。” 酒肆账房点了点头,说道:“一壶仙酒五百秦半两,三盘小菜一千秦半两,总共消费一千五百秦半两。” “你的提成算下来是四百五十秦半两。” 大力很开心,又免费喝了酒还能拿到提成,哈哈哈。 大力心想,在遇到几个小黑这样的就好了。 其实也不用,感觉小黑现在很有钱,下次专门去堵小黑,硬拉也要把小黑拉过来。 小黑晕晕乎乎的带着一杯酒和一袋子钱,进了齐府。 小黑忽然想到自己是去买酒的,可现在身上有酒味,万万不能不给齐大人送酒了。 小黑躲躲藏藏,看私下没人,赶紧回了自己的住处,把钱袋子藏到了床底下。qqxδnew 把酒杯放到了门旁边,然后躺在床上使劲喊人。 其他杂役路过听到之后,进来发现小黑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房间里有很香的酒味。 本来还想问小黑是不是喝酒了。 这时小黑装作有气无力的说道:“齐大人叫我出去买酒,刚回来,有些头晕,辛苦几位帮我把酒拿给齐大人吧。” 仆役往床边走了走,说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没事吧。” 小黑赶紧咳了几声,说道:“没事没事,可能就是染上风寒了,几位别过来,小心染上了。” 仆役顿时退到了门口。 也难怪小黑激灵些,说道:“回来后,我本想看看这仙酒有没有洒出来,便打开了一下,发现完好无损。” “不过,仙酒就是仙酒,很是浓郁,只打开了一下,酒香立马飘了出来。” 仆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端着酒杯出去了。 齐大人在书房问道:“怎么没见小黑前来?” 仆役说道:“他躺在床上,仿佛是身体不舒服,头晕了。” 齐大人看了眼酒杯,问到了酒香味,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浓烈,但是也没多想。 说道:“不中用的家伙,定然是没喝过这般仙酒,估计光是闻了这般味道就头晕了。” 齐大人心想:小黑闻了闻味道就有些头晕,小乐子一杯喝下去,定然是神魂掉到,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齐大人看着这杯仙酒很是满意,就是心疼,这么好的酒,就被这个下人喝了,真是暴殄天物。 齐大人让人把小乐子呆了过来。 浑身是伤的小乐子走路都走不动了,被人架着拖了过来,跪在了齐大人面前。 小乐子看到了齐大人,顿时上前抱住齐大人的大腿说道:“大人,小的真是冤枉啊,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齐大人一脚踹了过去,小乐子瘫在地上。 齐大人冷哼一声:“冤枉?你跟王管家共住一屋,王管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就死了,你难道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 “还是说,王管家就是你害的?” 小乐子哭着说道:“大人,我与王管家无冤无仇,害他作甚,若是我害了他,我还会待着齐府里等着被抓到吗?” “我又何苦贼喊捉贼,主动喊人来说王管家死了。” 回过神来的小乐子仿佛恢复了平日里和杂役门斗嘴的能力。 并且被打的这几日仿佛也想明白了,齐大人虽是高官,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并没有那么可怕。 既是齐大人冤枉自己,生死存亡,自己也要为自己勇敢的辩上一辩。 其他几位杂役看的目瞪口呆,平时见了大人哆哆嗦嗦的,今日竟然这样不卑不亢,还说的有理有据的,心里不由得开始为小乐子鼓起了掌:小乐子加油,我们挺你! 第八百路十七章 打了个响嗝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小乐子这幅不卑不亢的模样,齐大人内心竟然有了些许动摇。 难道真的不是小乐子所为? 齐大人皱着眉头说道:“不管是不是你,这杯仙酒喝下去,自然就明了了。” 小乐子看着桌上的酒杯,心里咯噔一下。 他曾听王管家说过,这仙酒一口就可让人流连忘返,若是一下子喝一杯,便是神魂颠倒,仿佛痴呆了一般,问什么说什么。 小乐子之前并没有喝过仙酒,只是有幸闻过味道,初闻浓烈刺鼻,但过一会又感觉是酒香的醇厚,很是上头。 齐大人看着小乐子犹犹豫豫的样子说道:“怎么,不敢喝?刚才精神劲哪去了?” “怕不是一会喝完,说漏了嘴?” 小乐子确实怕说漏了嘴,怕酒晕之后,把小翠说出来。 齐大人是儒生,平日最重礼法,经常告诫下人不能搞暧昧,尤其是在同一府内。 若是让齐大人知晓自己喜欢小翠,晚上还偷偷去见小翠,自己到无妨,小翠一弱女子可就遭殃了。 平白了名声遭了污名,小翠怕是要恨自己一辈子。 小乐子是真不想喝,可是又没办法让齐大人相信王管家不是自己杀的。 齐大人大喝一声:“喝还是不喝?” 小乐子吓得一身冷汗,他心里默念:小翠,对不住了,若是我说出你来,且还有一命的话,我必定娶你。 小乐子缓缓说道:“为了自证清白,我喝。” 小乐子打开酒杯,浓烈的酒香钻入鼻中,冲击着小乐子的大脑,顿时一阵眩晕。 看着小乐子还没喝就身体摇晃的样子,齐大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次,必定让你实话实说。 小乐子看着齐大人以及周围杂役的眼神,定了定神,一饮而尽。 邬氏房间内,邬氏坐在椅子上,小翠侍奉在左右。 小翠这几天闷闷不乐,心不在焉,正在给邬氏梳头,一不小心,弄疼了邬氏。 小翠赶忙下跪认错。 邬氏说道:“怎么,心里还在想着小乐子?他有什么好的,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改天我给你再寻个好的。” 小翠捏着衣角,她很想说不用,我只认小乐子,可终究没说出口。 作为过来人的邬氏,早已看明白了这一切。 早就已经悄悄派人去前堂盯着,一有消息立马来报。 过了一会,下人来报,齐大人要小乐子服下仙酒。 小翠紧张的问道:“他可有喝下?” 下人说道:“小人过来的时候,小乐子还没喝,仿佛是在犹豫。” 小翠碎碎念说道:“是了,小乐子是没喝过仙酒的,他一定是怕喝了仙酒迷迷糊糊把我说出来。” “一定是怕让我受到牵连。” “夫人,您快救救小乐子吧。” 邬氏说道:“这也是对小乐子的一种考验。这几天小乐子接连遭到刑法,却没有说出半个关于你的字。” “可见他对你的感情确实很珍视,我也很满意。” “不过,虽然你们现在喊我夫人,可实际上我尚未与齐大人成亲。” “加上王管家侍奉大人多年,大人现在是在气头上,我现在不方便去说,也更不能去说。” “不过你放心吧,小乐子会没事的。” 小翠激动的说道:“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小乐子真的会没事吗?” 邬氏点了点头:“你就放心吧,我对他也很满意,不会让他出事的。” 过了一会,又一下人来报,小乐子最终喝下了仙酒。 小翠焦急的问道:“那小乐子可有什么反应,大人都问他什么了?” 下人说道:“小人不知,小乐子喝下仙酒后,小人就跑来回禀了。” 小翠真想打着下人一顿,一问三不知。 邬氏摆摆手,下人退下了,对小翠说道:“稍安勿躁。” 小翠哭着说道:“夫人,府上不让我们下人搞恋情是大人明令禁止的,若是被大人知晓了,小乐子怕是要罪加一等了。” “并且奴婢也就不能伺候在您的身边了。” 邬氏皱了皱眉头:“你不说我都忘了,府上还有这等规矩。” “说起来,这规矩也不是齐大人定的,是那位前夫人定的。” “这位前夫人比齐大人还要迂腐,当时发现了王管家和一个丫鬟搞恋情,这位前夫人一怒之下要动私行坑杀了两人。” “最终那王管家受不了私行说是丫鬟勾引自己,王管家又留在了府内,那个丫鬟受了一顿打之后就被赶出去了,听说没多久就死了。” 小翠惊讶的说道:“王管家竟是这般人。” 邬氏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成想王管家是个孬种。” “从那以后,前夫人立下规矩,禁止下人有暧昧。” “唉,她这规矩断送了多少少年少女对爱的追求。” 邬氏笑着继续说道:“不过今天也检验出了一个好儿郎。” 小翠听邬氏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 邬氏说道:“你就放心吧,不管小乐子时候把你说出来,只要不是羞辱诽谤你,我定然会让小乐子平安无事。” 小翠激动的哭了。 这时下人来报,说是小乐子喝下仙酒之后,竟然毫无反应。 邬氏皱了皱眉头。 小翠心慌的上前问道:“没反应?什么叫没反应,小乐子直接晕倒不省人事了?” 下人赶忙回答道:“不是不是,是小乐子喝完仙酒之后,一点事没有,没晕没吐,和没喝之前一样,当然也不一样,就是喝完脸色红了而已。” 小翠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小乐子,你可不能有事啊。 邬氏问道:“怎么会这样,小乐子平时又不喝酒,更别说仙酒了。” “怎么一杯仙酒下肚,竟然头也不晕呢?” 下人挠挠头说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齐大人见下了子一杯直接喝下,还想等小乐子神魂颠倒的时候仔细盘问一番。 可小乐子喝完打了个响嗝就没然后了。 齐大人开始还心想,估计需要等上一等,让仙酒充斥了全身,彻底麻痹了小乐子,应该就可以了。 可一等再等,小乐子确是半点头晕的迹象也没有,甚至比刚才更精神更好了。 齐大人不敢相信,难道名不见经传的小乐子这么能喝,酒量如此之好? 第八百六十八章 侍主要忠心 齐大人有所怀疑,难道是假酒?虽然没有品尝,可刚才打开酒杯的时候,明明酒香浓郁,并非假酒。 小乐子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想到仙酒入口,只是比平时喝的味道浓郁了一些,有些微辣呛人罢了,并没有传言的一杯可令人神魂颠倒,不能自己的地步。 小乐子微微涨红了脸,舔了舔嘴唇,心想这么贵的东西,虽然是齐大人赏我,不对,是罚我喝的,但也不能浪费啊。 小乐子很开心,下意识说道:“不愧是仙酒,好东西,够劲。” 齐大人听小乐子这么说,大感震惊,自己都不敢一杯尽饮。 齐大人走到小乐子面前,说道:“你可一杯喝完了?” 小乐子点了点头。 齐大人问道:“可有什么异样否?” 小乐子思考片刻说道:“有。” 齐大人两眼放光:“什么异样?” 小乐子说道:“脸微微发烫,身上也感觉暖暖的。” 齐大人皱眉问道:“可有头晕,思维不受控制之状。” 小乐子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小的不仅没有头晕,还感觉很精神,甚至觉得这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一般。” 小乐子说的很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齐大人吃了苍蝇般的脸色。 十万钱一杯的仙酒啊,不仅没套出话来,还把小乐子喝兴奋了,我怎么就想到让小乐子喝仙酒了。 这么多钱干点什么不行,真是没了管家又赔了钱。 齐大人很是无奈,正在想怎么处置小乐子,这时邬氏缓缓走来。 小翠和小乐子交换了下眼神,暗自点头。 邬氏说道:“大人不必烦心,或许王管家的死小乐子并不知情。” “我且来问问他,便知晓了。” 邬氏看着小乐子说道:“王管家在府上操劳多年,是大人的得力助手,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你是和他同住一屋的人。” 小乐子很慌张,虽然刚刚喝了酒,但是人命关天,小乐子也不敢瞎编。 刚刚小翠的眼神明明是给了自己定心丸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担心,一切有夫人在,可怎么感觉夫人比齐大人还严肃。 邬氏继续说道:“虽说你的嫌疑最大,但是齐大人饱读诗书,通明事理,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接下来问你的话,要如实回答。” 小乐子看了眼小翠,定了定神,说道:“是,夫人。” 邬氏点了点头问道:“你说你那昨晚见王管家翻来覆去睡不着,有对你说了许多话,你如实道来。” 小乐子说道:“昨晚王管家把我吵醒后,同我说,让我快些逃命。” 齐大人皱眉问道:“逃命?逃什么命,有人要杀他不成?” 小乐子点点头说道:“王管家说大人您蒙骗圣君,虽已被皇帝原谅,本应安分守己,却要大摆宴席高调迎娶夫人。” “王管家深感不安,怕大人此举触怒皇帝,背负污名,引来抄家之罪,故而想趁夜逃离,以求自保。” 齐大人越听越怒,不及小乐子说完,便一掌拍在案几上,骂道:“大胆,一派胡言。” “王管家虽死,但也容不得你这般造谣之词,尽泼脏水。” “昨晚就你与王管家同屋,并无旁人,你尽可说些污蔑之词。” “来人,把小乐子给老夫拖下去。” “等等。”邬氏说道,“大人误气,听听小乐子还要说什么也不迟。” 小乐子继续说道:“大人以为王管家操劳多年,任劳任怨,把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全是王管家的能力。” 齐大人说道:“难道不是吗?” 小乐子痛苦流涕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每月发月银的时候就要先给王管家交一笔“孝捐”,名为衣损费,实则是王管家定下的保护费,这在齐府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齐大人震惊地说道:“还有这等事?” 小乐子说道:“大人你可知王管家逃了去,可是要投奔谁?” 齐大人问道:“要投奔谁?” 小乐子说道:“便是要投奔商君别院的谪仙,槐谷子。” “王管家明知道大人受辱,就是槐谷子所为,还这般忘恩负义。” 齐大人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乐子说道:“大人你想想,当时内史府的来人探查的时候,王管家就称病告假。” “虽说槐谷子来之前他积极给大人您出谋划策,可槐谷子带人来的时候,他又借身体不适,没有露面。” “如此这般,不就是怕事情败露,落个帮凶的罪名吗?” “想来,王管家不仅是忘恩负义,还是贪生怕死之辈。” 齐大人一拍桌子,愤怒的站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小乐子喝了酒,仿佛也壮了胆,看都不看齐大人的脸色,要说个痛快。 小乐子继续说道:“若是齐大人不信,可派人去查下西市最北边那家酒肆,虽说是商君别院的产业,可王管家也是入了股的,其心昭然若揭。” 齐大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待你不薄,竟如此背叛我。” 邬氏也想再舔把柴,看着小乐子问道:“你说你昨晚借故出去,并未回来,几时出去的,为何要借故出去。” 小乐子想了想说道:“大概丑时左右。” “我本出身农家,虽读书少,但深知侍主要忠心,大人学识渊博,最重礼法,我向来敬佩。” 听到小乐子说最重礼法的时候,齐大人和邬氏对视一眼,脸红了。 “并且体恤下人,待我不薄,能侍奉大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和王管家一起判主呢” “当我得知王管家的心思之后,我是又惊又怕,既不敢顶撞王管家,又不能和他同流合污,便借机溷厕出去了,在院内墙角睡了一晚。” 邬氏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据医官说,王管家死亡时间大概是寅时,看来那时小乐子并不在。” 齐大人点了点头。 邬氏对旁边的下人说道:“把早晨打扫院子的杂役叫进来。” 杂役来了之后,跪在地上。 邬氏问道:“你早上打扫可有看到小乐子了?” 杂役点了点头说道:“回夫人,看到了,早晨小的正在打扫,忽的小乐子从溷厕旁边的墙角里走了出来,还睡眼惺忪的。”仟仟尛哾 “并且还埋怨我把他吵醒了。” 齐大人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下人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大人,内史府的人来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谁泄露的消息 齐大人对邬氏说道:“你先去后堂等着。” 邬氏刚离开,内史府的人就走了进来。 齐大人皱着眉,心里很不爽:老夫还没让你们进来呢,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我齐府的门槛就这么低吗? 说起来还是槐谷子机警,入商君别院的门槛比房梁都高,下次也学槐谷子试试。 齐大人突然脸红了,自己堂堂大秦博士,礼仪之家,怎么要学槐谷子那套算计人的东西了,真是不耻。 几位府役缓缓走了进来,拱拱手笑呵呵的说道:“齐大人。”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几位来我府上可是有什么事?” 府役说道:“齐大人,现在您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齐大人冷着脸说道:“什么话,几位有事不妨直说。” 府役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有人报案,说是齐府的管家莫名其妙死了,齐大人,可有此事。” 齐大人很是震惊,消息竟然传的这么快,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 不管了,先把这位应付过去再说。 齐大人随机面如往常,说道:“子虚乌有,报案之人定然是无理取闹之辈。” “表面上看或许是和我敌对之人,故意栽赃陷害,实则是针对你们内史府。” 以为府役面面相觑,纳闷的说道:“大人何处此言,怎么还与我内史府有关系了?” 齐大人继续说道:“你们几位也不想想,内史府本就那么点人,还时长人手不够,若不是你针对你们内史府,何必故意报假案,折腾你们。” 齐大人说的吐沫横飞,看他们的表情,齐大人就觉得已经被自己忽悠成了。 这几位年轻的后生还想在我府上叫板,哼,赵腾来了都不是个。 几位府役皱了皱眉,知道齐大人儒学出身,能言善辩,但没想到胡诌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府役看着得意的齐大人说道:“大人,谁说这是报的假案了?我们可还没查呢。” 齐大人瞪着眼,心想:呦呵,还来劲了是不。 齐大人故意板着脸说道:“行,查,我看你们能查出什么来。” 府役说道:“大人,既然您说是假的,那么请齐府的管家出来一见。” 齐大人很为难,他知道,王管家定然是不能活过来了。 齐大人扭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小乐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齐大人指着地上的小乐子说道:“管家?这不就在这吗?” “他就是我齐府的管家。” 小乐子看着齐大人指着自己说是管家,心里一阵苦笑,找个冒充的,最起码也得是年龄相仿的吧。 可抬头见齐大人冲自己一直眨眼,小乐子不情愿的应下了。 小乐子说道:“我便是齐府的管家,不知几位大人找我何事。” 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是有考虑的,虽说小乐子年轻了些,可毕竟跟王管家同住一屋,王管家的衣食住行生活细节,没有比小乐子更清楚的了。 府役看着小乐子说道:“齐府管家竟这般年轻?” 齐大人说道:“老夫府上的人,能者居之,才者居之,而非靠年龄论资排辈,单这一点就比你们赵腾大人做得好,回去记得老夫的意见带给他。” 府役怒不敢言,毕竟自己只是下属,还是在人家的地盘。 府役看了看小乐子,觉得他根本就是个新来的,不过齐大人既然慌忙中说他是管家,问一问便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府役对小乐子问道:“府中有多少男丁,多少丫鬟,多少间房,后厨又有几人,几时进菜,月账多少?” 小乐子点了点头,几乎没有思考,便一一答了出来。 小乐子没有说谎,他也不想说谎,每日跟在王管家身边,这些问题自己早就清楚了。 小乐子只是不太想做假管家而已。 齐大人看着小乐子问答如流,心里颇为高兴,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还是老夫思虑周全,这里没有比小乐子更合适的了。 府役看着小乐子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出来,内心有些动摇了,若非不是管家,定然犹犹豫豫说的模棱两可。 府役为了找回一点点面子,还想问点什么? 忽然想到刚进来的时候,齐大人仿佛正在训斥小乐子,并且眼前的这位还浑身是伤。 府役问道:“你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并且犯了什么错跪在这。” 小乐子没说话,微微抬头看了眼齐大人。 齐大人笑呵呵的对府役说道:“几位,我府上管家做事不仔细,犯了错,被我打了几鞭子,正在挨训。” “难道我齐府的家事内史府也要插手吗?” 府役拱拱手说道:“不敢,只是齐大人是儒学大师,平日看起来温文尔雅,没想到治下竟如此严苛。” 齐大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秦以法治国,我虽主张以礼教化,然而适当动些家法,府内才会更加井井有条。 “此番府上小事,就不劳几位费心了,若无其他事,我还要继续教化府上下人。” 几位府役心里很清楚,这明显是下了逐客令。 他们很困惑,难道齐府管家真的没事?可报案的人却说得言之凿凿的。 既然齐府上下口径如此统一,也只好先这样了。 几位府役对齐大人拱拱手说道:“齐大人,多有打扰,告辞。” 待几位府役走后,齐大人一甩袖子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这赵腾的人大摇大摆进我府上,事先都不知会一声了,明日定要参他一本。” 邬氏后后堂走了进来,说道:“大人消消气,刚才大人机敏过人,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打发了,想必他们也没有什么证据。” 齐大人冷着脸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到底是谁把这消息泄露出去的?我明明都已经下了死命令。” 这时候,齐府门口值守的甲大和甲二还在吐沫横飞的聊着。 甲大说道:“你说内史府的人怎么来了,咱们齐大人向来不和他们有交集。” 甲二说道:“刚才你没听说吗,好像是调查王管家的死来了。” “也不知是谁把这事泄露出去的,齐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 甲大佩服的说道:“咱俩在这聊了一上午管家的事,下午内史府的人就来了,这办事效率果然很内史府。” 甲大还想继续说,可突然想到了什么,和甲二对视了一眼,赶紧各自捂住了嘴。 甲二小声说道:“上午咱俩说了些什么?” 甲大看了眼甲二,缓缓说道:“什么也没说啊。” 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点了点头。 第八百七十章 吃瓜就要吃真瓜 商君别院,李水和未央正在后院摆弄鲜花。 李信从外边快步走了进来,一脸兴奋的样子。 李信见李水正好在院中,顿时说道:“槐兄,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竟然还有兴趣在这摆弄花花草草。” 李水不解的问道:“李兄,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难得闲暇时光,在这养养花草,岂不美哉?” 李信粗人一个,根本不屑于养什么花草,行伍出身,让他去营中劈柴他都愿意,只要能听到将士喊杀的声音他就兴奋。 李信看他一副悠哉无事的样子便说道:“不知槐兄为陛下练的长生不老药怎么样了?” 李水浑身一哆嗦,幽幽的看了眼李信:“李兄,你若无事,便去寻些事做,何必来这打趣我?” 李信嘿嘿的笑道:“果然还是这招好使。” 李信小声说道:“来寻你,自然是有事。” 李水看着李信的浓眉大眼,不知道这小子又憋什么坏呢。 扭头对未央说道:“你先歇息,我去李将军说些事情。” 未央点点头,没有说话。 待李水和李信走后,未央喃喃说道:连李信都知道用仙丹来打趣夫君,父皇如何不知,想必父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非看在槐谷子时不时造出有利于百姓,利于大秦的东西来,夫君怕是早被打入牢狱了。 未央想了想,不能总让夫君自己扛着,于是便去寻相里竹,只要有新东西,父皇就不会把槐谷子怎么样。 李信和李水走到屋内,李信坐下之后,猛喝了几杯茶。 李水说道:“李兄急匆匆找我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李信神神秘秘的说道:“这两日齐府大门紧闭,一应物资都是放在门口,府内下人才开门拿进去,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李水品了口茶问道:“哦?是何事?” 李水低声说道:“齐府的管家突然死了。” 李水一阵无语,还以为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李水说道:“这点小事你还来这跑一遭,李兄呀,看来你真的是很闲呀。” 李信挠挠头,笑着说道:“彼此彼此,我看槐兄你很悠闲。” 李水喝了口茶问道:“说起来,这齐大人不是马上要跟那位邬氏成亲了吗,怎么府上管家还突然死了。” 李信一拍大腿说道:“说的是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李水说道:“故意为之?李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信凑过去,神秘的小声说道:“槐兄,你可知这管家的死因?” 李水嫌弃的皱了皱眉,李信这厮,有点小道消息就爱卖弄,搞得神神秘秘的。 看他这么无聊,就遂了他的愿吧。 李水故作紧张的问道:“哦?什么死因?” 李信见李水这个表情,更得意了,仿佛比李水提前知道了一些八卦的消息,是件很快乐的事。 李信低声说道:“据说是兴奋而死。” 李水皱了皱眉:“兴奋而死?为何兴奋,他一个管家有什么事可兴奋的?” “我坐拥金山银山时内心都毫无波澜。” 李信本想揭露李水的贪财本色,但一想刚刚与李水聊的很是舒畅,便回捧道:“他一个管家的心胸哪能跟槐兄相比。”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李信继续说道:“至于那管家为何兴奋,就不得而知了。” 李水缓缓地说道:“这齐大人的婚短时间怕是结不成了。” “难道真是有人故意为之?” “李兄,你说说,这满朝文物,谁与齐大人不对眼。” 李信喝了杯茶,默默地看着李水不说话。 李水见李信盯着自己不说话,刚想问,突然回过神来。 李水皱着眉说道:“李兄,难不成你觉得和齐大人不对眼的是我?” 李信缓缓说道:“槐兄勿忧,不理解槐兄的比比皆是,多他一个齐大人又何妨。” 李水撇了撇嘴说道:“当初齐大人欺蒙陛下,我可是亲自去请陛下赦免了齐大人,这分明是有恩于他,怎么会认为我与齐大人有有隙呢?” 李信说道:“话虽如此,但那齐大人领的是陛下的情,谢的是陛下的恩,并未领你的恩惠,还对你颇为不屑。” “其次,在其他朝臣看来,槐兄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此番奏请陛下赦免齐大人,众朝臣怕是认为怀兄是有所图谋的。” 李水气狠狠地说道:“这帮人,真是瞎了他们的眼,本谪仙发些善心还要被他们误成是有所图谋。” 李信给李水倒了杯茶说道:“槐兄莫气,那帮人不值得,来,咱们喝茶。” 两人边喝边聊。 李信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朝中怕是还有一人与齐大人有仇。” 李水缓缓说道:“你说的是赵腾?” 李信点了点头:“那日陛下让赵腾去查鬼混之事,办事不利,惹得陛下训斥,想必赵腾早已对齐大人心生不满。” “况且在议政殿上,赵腾极力反对齐大人被赦免,怕是两人私下暗中较劲也未可知。” 李水缓缓说道:“你是说,齐府管家的莫名死了可能是赵腾所为。”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这朝中,若是想借齐府管家的死恐吓齐大人的,怕是只有槐兄和赵腾了。” 李水赶紧摆摆手:“可别带上我,一个齐大人我还并未放在眼里。” “况且鸭梨日报的股份已转让给了我,我本就不想再与他产生什么瓜葛。” 李水品了口茶说道:“若你说是赵腾,我觉得并无可能,赵腾虽然受陛下斥责,那也只能让他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而已。” “若说在议政殿极力请陛下惩罚齐大人,那也是尽朝臣的职责,毕竟欺蒙陛下是重罪。” “赵腾此人,虽然不愿与我为友,但还算正派。” 李信默默点了点头,心想:那又能是谁呢。 两人正在聊着,匠户走了进来说道:“大人,刚得知,内史府的人不久前去齐大人家里了。” 李水笑道:“正说着赵腾呢,这小子就派人过去了。” “我本以为你这消息是假的,看样子八成是真的了。” 李信笑道:“吃瓜当然要吃真瓜了。” 李水问道:“那内史府的人可有查到什么?” 匠户回到:“据说内史府的几人空手而出,并且显得垂头丧气。” 李水摆摆手,匠户退了出去。 李信叹了口气,不禁说道:“还是个生瓜。” 第八百七十一章 又想看我笑话? 议政殿前,众朝臣等着上朝。 赵腾在角落里暗自伤神,昨日明明第一时间得到线报,便派人前去齐府调查,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碰了一鼻子灰。 李水和李信笑眯眯的聊着天,看着春风得意的齐大人表现的仿佛没事人一样。 李信说道:“槐兄,这齐大人可真淡定,比你还能装。” 李水皱皱眉说道:“李兄,别把自己说那么谦虚,你也不差。” 李信嘿嘿笑着。 众朝臣看着李水和李信不怀好意的偷笑,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不自觉的站远些。 李水环视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不见赵腾呢?” 李信碰了下李水的肩膀,冲角落里抬了抬头,说道:“赵大人在恶狠狠的盯着齐大人呢。” 李水笑道:“赵腾在齐大人身上丢了面子,看样子是要找回来了。” 这时季明传话,众臣进议政殿。 常规的几件事项议完之后,嬴政问道:“众卿可还有其他事?” 众臣都没说话。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各自都觉得很失望,看来今天看不到什么乐子了。 齐大人的心也放了下来。虽然一路上表现的与往常一样,无事发生,可毕竟是装的。 从踏进议政殿开始,自己的心就悬着,只期望能平安无事的度过今日的早朝。 齐大人见其他人都没说话,自己也很开心,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今日回去再好好审问小乐子,定能审出来。 嬴政见众臣都没说话,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候赵腾站了出来。 赵腾现在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击打着齐大人的身体。 齐大人心里一咯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虽已做好了准备,但还是很紧张,差点没站稳。 李信扭头看了眼李水,两人克制着微笑了一下。 赵腾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嬴政本想骂人,自己都要站起来了才说,早干嘛去了,但还是微笑着说道:“爱卿有何事?” 赵腾说道:“陛下,昨日臣收到消息,齐府管家突然离奇死亡,臣第一时间派人去齐府,却遭到齐大人的阻拦,推三阻四拒绝内史府办案,请陛下明察。” 嬴政皱了皱眉,说道:“齐爱卿,可有此事?” 齐大人回道:“回陛下,昨日内史府的人却有来臣家里,但臣并且阻拦,还接他们去的正堂议的事。” 赵腾说道:“臣的人昨日在齐府要见齐府管家,齐大人却指鹿为马,指着面前的小杂役说是管家。” 齐大人朗声说道:“那位确实是府上的管家,只不过是新提拔的,赵大人,难道我府内谁当管家,也要向你们内史府报备不成?” 赵腾气的发抖说道:“齐大人,你说谎的本事真是见长了,在陛下面前还敢胡言乱语。” “你府上的管家明明年龄偏大,怎么可能是个后生。” 齐大人假装恍然大悟说道:“哦,你说王管家啊,王管家是前任管家,确实年龄偏大。” “昨日你的人进去就问管家在何处,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前管家。” 赵腾气狠狠地说道:“那王管家现在何处?可还活着?” 齐大人低声伤感的说道:“王管家已经去世,还在府内。” 赵腾觉得终于把齐大人逼问了出来,松了口气,对嬴政说道:“启禀陛下,现已查明,齐府的管家突然离奇死亡,定然和齐大人脱不了干系。” 嬴政看着齐大人问道:“果真如此?” 齐大人伤感的说道:“陛下,臣的管家并非什么离奇死亡,只不过最近齐府事多,加上年老体弱,身体大不如从前。” “臣几次劝阻王管家多休息,可王管家数十年来一直在齐府做事,是个操心的命。” “终于身体承受不住,还是倒下了,等臣发现的时候,已经离开人世好一会了。” “臣欣慰的是,王管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痛苦,而是带着微笑走的,走的很安详。” 李信听得瞪大了眼睛,见装得没见过这么能装得,这些说词得在心里打多少草稿才能说的如此顺滑呀 说的仿佛跟真的似的,不知道的都要被齐大人的说的泪水打转了。 任凭齐大人说的天花乱坠,赵腾是不相信的,可扭头往后边一看,直接把赵腾惊到了。 近一办的朝臣,从袖口里拿出手帕在擦眼泪?这,这就被感动了? 赵腾是又惊又气,这帮人是多久没听过故事了,这么烂的谎话还能把你们感动成这样。 李水微闭着眼睛,欣赏着这一切。 他仿佛看到了新的商机,那就是在报纸上再开一个专栏,专门刊登言情故事。 这帮大臣从小受周礼熏陶长大,虽然迂腐,但还有一颗向往第二春的心,那就让言情故事满足他们吧。 这帮人这么容易被感动,加上手里也不差钱,已经刊登,销量定然不会差,老少皆宜,谁不向往青涩浪漫的故事呢。 李水这样想着,不自觉的笑了笑。 旁边的大臣都在为齐府忠心的王管家惋惜伤感的时候,李水竟然还笑了出来,周围的人顿时对李水更加厌恶了几分。 几位大臣默契的往旁边站了站,仿佛不耻与李水为伍。 齐大人继续说着:“臣已经在着手操办王管家的后事了,定然不会让王管家的家小寒心。” 嬴政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皱眉问道:“槐谷子,你可是有话说?” 还在想着报纸栏目的李水顿时一睁眼,心想:怎么还喊我了,这不是齐大人和赵腾之间的事吗?跟我有啥关系。 李水随机说道:“陛下,臣并无话说。” 嬴政问道:“那为何要站出来?有什么想法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李水还纳闷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说,扭头再一看,自己站的位置并没有动,而是周围几位大臣远离了自己,立马让自己显得突兀了起来。 李水心里骂道:这帮匹夫,我都没招惹你们,你们竟然趁我不备想看我笑话。 亏得我刚才还想报纸刊登些言情故事,以弥补你们的心灵空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既如此,到时言情期刊别怪本谪仙涨价。 李水拱拱手,答道:“陛下,臣听说齐府管家并非是无痛离去,而是兴奋致死,痛苦百倍。” 第八百七十二章 赵腾学聪明了 齐大人瞪大双眼,什么情况,怎么槐谷子也知道王管家已经死了,并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定然是那个医官泄的密,这该死的医官,千防万防,防住了府上的人,却忘了这个医官了。 齐大人在这紧张时刻想的很多,竟然还想到等自己老了,要在府内建个医室,请个名医作为自己的私人医官,专门为自己治病调理。 这样的话,自己的身体状况外泄的几率就会大大减少,省的被一帮宵小算计。 齐大人冷眼看了看槐谷子,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王管家的死因如何,也是老夫说了算。 众大臣已经在窃窃私语了,他们消息并不灵通,刚刚听槐谷子语出惊人,王管家是兴奋而死。 人有病死吓死的,还有兴奋死的?这槐谷子仗着和陛下是亲家就能胡诌了? 说不定还真敢,没和陛下结亲之前,他也是什么话都敢说。 有人惊讶,有人嘲笑,李水说完便闭口不言,默默等着嬴政开口。 嬴政听完也颇为惊讶,他很难相信什么兴奋死,和一些大臣的看法一样:槐谷子在胡诌。 嬴政笑了笑问道:“众爱卿可有听兴奋死的说法?” 众大臣都摇了摇头,个别朝臣还站出来说道:“陛下,这槐谷子与齐大人一样不和,定然是诬陷无疑了。” 李水纳闷的问道:“诬陷?我诬陷谁了?是诬陷齐大人故意瞒报王管家之死?还是诬陷王管家死的不明不白了?” 那位和齐大人交好的朝臣说道:“定然是诬陷齐大人的人品了。” “其管家服侍齐大人多年,感情深厚,乃忠厚之仆,王管家离世,齐大人痛苦万分。” “若像你这般说法,既怀疑王管家死的蹊跷,又指责齐大人故意避重就轻,说的仿佛王管家的死和齐大人有关系似的。” 李水不紧不慢的说道:“王管家是不是在齐府死的,既是骐达人的奴仆,当然和齐大人有关系了,难道还和你有关系?” “你!” “你什么你,王管家几时死的,齐大人几时下令严禁外出的,这些你通通不知,仅仅刚才得知罢了,就敢在陛下面前妄自推断。” “你是想误了陛下,误了众大臣吗?” 和齐大人交好的大臣被李水说的哑口无言,涨红了脸。 李水对嬴政拱拱手:“陛下,臣请陛下把这位大人赶出议政殿。” “大秦依法治国,此人却因与齐大人交好而在陛下面前故意偏袒,在您面前都不讲法度,在公务上岂不更加肆无忌惮。” 齐大人看着自己的好友被李水说的面红耳赤,立马站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他与臣并不是什么好友,只是同朝为臣罢了。” 齐大人看着李水说道:“槐大人,他只不过是说了下自己的意见而已,难道满朝文武与槐大人意见相左的都要轰出议政殿吗?” 嬴政并不想理槐谷子,但他一直为兴奋死的说法困惑,皱了皱眉说道:“槐谷子,你又怎么知道齐府管家是兴奋死的?” 李水说道:“陛下,臣是猜的。” 李水很想说是匠户打听得来的,但那样的话,首先会让人觉得自己眼线很多,别人家深宅大院里的事都能知道,着实太可怕,以后再想打听事就难了。 同时其他人也会像防贼似的防着自己。 再次虽然说自己猜的显得更不靠谱,可毕竟八九不离十,一旦查明,还显得自己谪仙的形象更高大。 李水美滋滋的想着,众大臣却对李水的回答嗤之以鼻,觉得这次李水又在胡诌捉弄人。 可齐大人的心里是不安的:这槐谷子竟然猜的这么准?到底是猜的,还是府内有他的眼线,这个槐谷子可真该死。 齐大人心里咒骂着李水,并对嬴政老泪纵横的说道:“陛下,王管家是臣的忠仆,怎能被槐谷子这般取消捉弄,臣请陛下责罚槐谷子。” 李水静静看着齐大人的表演,一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不知羞耻,成何体统。 李水扭头看了眼角落里的李信,两人四目相对,李信会意。 李信故意小声嘟囔的两句。 嬴政仿佛听到李信说话了,却又没听清,便说道:“李信,你怎么看?” 众人看着李信,仿佛像看傻子的等着看笑话,因为在议政殿李信几乎很少说话,不是他不想说,是他根本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也插不上嘴。 众人知道他是个武夫,说不出来什么高论。 可李信与槐谷子交好,但是陛下又故意点名让他说,分明是在偏袒槐谷子。 李信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说了这么多,真真假假,与其在这口舌之争,不如派人去查验一番,答案自可知晓。”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赵腾说道:“快去快回,朕在这等着。” 赵腾领命,看了眼齐大人,,齐大人儒生出身确实很能装,表面无所谓,爱怎么查怎么查的样子,内心实则已经七上八下了。 赵腾很开心,这次亲自带人去齐府查,还怕查不出来吗?一具尸体而已,又不是上次查什么莫名其妙的鬼魂。 想到去调查齐府的鬼魂赵腾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齐大人的谎话,自己被陛下来回派去调查了两次,最后还被斥责了。 这次去查齐府定要扬眉吐气。 赵腾后来也想明白了,上次去齐府调查鬼魂,自己确实不懂,应该带个方士,方士或许能看出一二。 这次去调查尸体,赵腾学聪明了,直接顺路带了三五位医官,综合判断,定然不会出错。 赵腾带人气汹汹进了齐府,齐府的下人吓懵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抄家了。 赵腾进门就问,王管家在何处? 仆人哆哆嗦嗦的指了指地面。 赵腾看着说道:“在地下室?这齐大人可真会算计,地下的空间都要利用了。” 仆人摇了摇头,说道:“是,是地下,不是地下室。” 赵腾一巴掌扇了过去:“到底在哪,老夫没工夫跟你废话。” 第八百七十三章 配合调查 仆人被这一巴掌扇懵了,虽然往日也被齐大人打骂过,但齐大人毕竟是书生,力气比较小,哪像眼前这位力气这么大。 仆人心里很委屈:我老家说人死了不直接说死,都会指指地下,这难道有错吗?怎么这位大人还听不懂呢。 赵腾这次是铆足了劲要在齐大人身上找回面子,从侍卫手里把刀夺过来架到仆人的肩上。 赵腾恶狠狠的说道:“赶紧说,王管家在哪?” 仆人哆哆嗦嗦又想指地下,这时后边的医官看不下去了,说道:“大人是在问你王管家的尸体在何处。” 原来是问这个啊,早说嘛。 仆人的嘴角已经被扇出了血,捂着半张脸指了指后院。 赵腾也不犹豫,拎起仆人就带人往后院走去。 到了王管家的住处,仆人指了指里边。众人走了进去。 王管家还是躺在那里,只不过床变成了棺材。 开棺之后,依然能看出来王管家嘴角微微上扬,肌肉成紧绷状态,和惊吓又不同。 四五个医官左看右看,都觉得王管家死前很兴奋,导致心脏骤停。 赵腾问道:“各位,可有看出原因了?” 众医官皱了皱眉,都摇了摇头。 赵腾有些生气:“各位,我请你们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天谁要是说不出来原因,谁也别想走。” 赵腾知道,虽然他下了狠话,可是陛下还等着自己,也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其中有位医官拱拱手说道:“大人,这兴奋而死的说法,也是最近几年才有的,案例少之又少。” “所以对于为何兴奋,只能从死者死前经历过什么事,看到过什么人来判断了。” “我等只是医官,其死前的情况还需大人去调查才行。” 赵腾本想骂人,可想了想,骂这帮人也无济于事,说道:“既然看不出,还在这丢人现眼干嘛。” 说完,赵腾一甩袖子走了。几位医官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赵腾一路小跑回到了议政殿。 嬴政本来是不想管这事的,可听槐谷子说是兴奋死,正好来了兴趣,听听也无妨。 还没等喘口气,嬴政便问道:“如何了?” 赵腾说道:“陛下,臣找了四五位医官,经判断,死者死亡的时候,眼睛睁的很大,嘴巴大张而椭圆,虽然现在被人为干预嘴巴合上了,但依然能看得出来。” “那位王管家死前过于兴奋,导致心脏骤停致死。” 众朝臣惊呆了,议论纷纷,有很多人并没有听过兴奋死的说法,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导致死亡的。 与此同时,齐大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仿佛再次成为众臣中的焦点,上次还是院中闹鬼的时候。 当时也是在议政殿众大臣对自己议论纷纷,怎么时间过的这么快,种种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赵腾似笑非笑的扭头看了看齐大人,心想:哼,上次因为谎话连篇,害得老夫遭到训斥,这次定让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嬴政问道:“为何会兴奋,可有查出原因?” 正得意的赵腾,表情立马僵住,低声回道:“请陛下恕罪,那几位医官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是和原因。” 嬴政皱了皱眉。 赵腾确实学聪明了,这次把医官推到前边,并非是自己断案不利,是医官学医不精,查不出来也怨不到自己头上。 李水微闭着眼,听着这场热闹。 李信幽幽的说道:“赵腾人学精了嘛,知道把医官拉出来当垫背的了。” 赵腾反驳道:“李将军,这带兵之法我不如你,但这查案断案你还得跟我多学学。” 嬴政说道:“好了,都安静些。” 嬴政冷冷的看了看齐大人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辛劳成疾造成的吗?怎么辛劳成疾还会兴奋吗?” 齐大人知道会有这么一刻,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齐大人惊恐万分,扑通跪下说道:“陛下,臣乃儒生,并不懂医术,看平日王管家颇为劳累,便以为是劳累致死,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嬴政点了点头,齐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就连自己也对着兴奋死颇感陌生,何况是其他人呢,不知者不怪。 嬴政说道:“这事也不怪你,起来吧。” 齐大人站起来后,擦了擦汗,还好自己反应快,要不然,今天算是过不去了。 赵腾拱拱手对嬴政说道:“陛下,臣虽然没查出王管家为何兴奋,可臣在齐府听说了一件事。” 嬴政说道:“何事?” 齐大人神色紧张的扭头看向了赵腾:这小子又要使什么坏? 赵腾说道:“臣听说,那位王管家死前的晚上,本打算收拾东西逃离齐府。” 众大臣再次议论,刚刚齐大人不是还说他们主仆情深吗,怎么这会又说是叛逃了? 齐大人握了握拳头,心里很不爽:这帮该死的奴仆,是哪个多嘴把这事说出去的,还说给这个赵腾听。 嬴政看向了齐大人:“可有此事?” 齐大人回道:“陛下,自臣要娶邬氏时,赵大人就百般阻拦,还曾请陛下治臣伤风败俗之罪。” “但陛下仁慈,此等恩泽臣铭记于心,怎会再欺蒙陛下。” “陛下明察秋毫,臣绝不认同赵大人所言。” 赵腾此时想扇自己一巴掌,回来的时候太着急,没有把齐府的下人带上。 嬴政说道:“不管如何,这如何兴奋的,还是要查出来的,众爱卿可有谁了解兴奋死的?” 众朝臣都摇了摇头。 嬴政看了看角落里的李水,看他半天没说话,便问道:“槐谷子,你可了解?” 李水答道:“回陛下,臣既然能猜到,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最起码比赵大人懂得多一些。” 赵腾撇了撇嘴:槐谷子你总想压人一头有意思吗? 嬴政点了点头,觉得李水说的也没错,并且他向来鬼点子多,说不定能找出原因。 嬴政说道:“那你和赵腾两人配合,尽快给朕一个结果,当然,也是尽快给齐爱卿一个答案。” “是吧,齐爱卿?”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齐大人。 齐大人吓了一身冷汗,立马跪下:“臣定当配合查案,尽快回禀陛下。” 第八百七十四章 有毒的壮阳茶? 出了议政殿,齐大人快步往宫门口走去,他想赶紧回去做一番布置,即便不能蒙混过关,最起码也要把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齐大人边走边想:可算平安走出议政殿了,这王管家也真是,早不兴奋晚不兴奋,非得在这节骨眼上,不知道刚刚解决完装鬼的事吗?不知道老夫要成亲吗? 齐大人越想越气,突然想到小乐子说王管家要叛逃? 王管家明明服侍自己多年,平日完全看不出不满的迹象,怎么会叛逃呢? 可今日赵腾说的言之凿凿的,难道王管家真的是要叛逃齐府? 齐大人正想着,突然被人拽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扭头看去,原来是赵腾。 齐大人皱眉说道:“赵大人这是何意,难道在这宫里赵大人要对我动粗不成?” 赵腾笑呵呵的说道:“齐大人高看我了,我怎么敢对齐大人动粗,毕竟齐大人说谎的本事日渐高涨,我还没来得及向齐大人讨教呢。” 齐大人很生气,自己一代大儒,怎可被这等粗人侮辱。 齐大人一甩袖子,挣脱开。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笑呵呵缓缓走来。 李水过来想要拍拍齐大人的肩膀,可被齐大人退了一步躲了过去。 李水说道:“今日下朝,齐大人今日怎么走的如此快,也不等等我们几位。” 赵腾冷冷说道:“怕不是想赶紧回去安排一番,省的露出破绽被我们抓到呗。” 齐大人被人点破也没脸红,后者面皮仰头说道:“赵大人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着急回去,只不过我夫人还在等着我吃饭罢了。” 李水和李信笑呵呵对视了一眼。 李水说道:“齐大人和夫人感情还是深呀。” “既如此,赵大人,我们何不成人之美,让齐大人快些回去吧,省的回去晚了跪板子。” 赵腾不放心的说道:“这,这岂不就···” 李水冲赵腾使了使眼神,赵腾似懂非懂让开了道路,齐大人冷哼一声快步走了。 看着齐大人院区的背影,赵腾说道:“槐谷子,你方才什么意思?怎么让他先回去?若是布置一番,我等还能查出什么来?” 李水说道:“他就是一介儒生,虽饱读诗书,再怎么安排布置,能有你见多识广?你对自己的查案能力很是怀疑嘛赵大人。” 赵腾冷哼一声说道:“槐谷子,陛下咱们俩配合,可不是让你来贬低我的。” 李水笑了笑说道:“赵兄若是真有本事,早就把这件事查清了,还会给我嘲讽赵兄的机会吗?” 赵腾说道:“若是咱俩还在这口舌之争,怕是齐大人都要藏尸了。” 李水说道:“看赵兄如此不自信,自可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赵腾也不生气,他知道槐谷子的嘴皮子厉害,便说道:“并非是不自信,而是陛下催的紧,我等只是为了陛下排忧解难罢了。” 说要赵腾就急匆匆出宫了。 李水笑着对李信说道:“李兄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李信正好无事,便和李水一起出了宫。 两人坐上电动小轮椅,李水却并未直接去齐大人府上,而是走到了王老实的酒楼。 酒楼的伙计远远一看李水来了,赶紧让人去喊王老实,等李水和李信到了酒楼门口,王老实亲自迎了李水下来。 王老实说道:“大人里边请。” 李水和李信到了雅间之后,对王老实说道:“你去给商君别院打个电话,让相里竹过来,就说闹鬼的那家又有新情况了。” 王老实应声低头出去了,招呼手下好酒好菜伺候着。 商君别院,相里竹听到李水叫自己去酒楼,当场拒绝,可一听是上次闹鬼的那家有新情况,立马驾车往咸阳城赶去。 相里竹来到酒楼后,王老实已经早早等候在这,他知道这是谪仙的人,也不敢怠慢。 等相里竹推开李水他们雅间的房门,发现只剩残羹剩饭了。 相里竹顿时板着脸对槐谷子说道:“你把我喊到这大酒楼,我以为要先请我吃什么好东西呢,到头来一点没给我剩呀。”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这的厨艺比不上商君别院的万分之一,我俩也是暂时在这凑活吃一口,等忙完了回去让你吃好的。” 相里竹坐下喝了杯茶,闻道:“这次那个齐大人家里又闹鬼了?” 李水说道:“并不是,这次是齐府的管家莫名其妙死了,根据透露出的消息,仿佛是兴奋致死,具体还要去看一看再说。” 李信说道:“管他怎么死,把齐府的下人抓起来,拷问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李水缓缓说道:“这次陛下让我和赵腾共同配合查案,就是不想让赵腾动用私刑。” “想让我通过其他手段查出端倪来。” 相里竹纳闷说道:“兴奋而死?还是头一次听说。” 李水缓缓说道:“不管是兴奋还是惊厥,都是心脏承受不了骤停,引发的猝死。” 相里竹点了点头:“可这人又为什么会兴奋到心脏都承受不住呢?” 李信突然说道:“不会是看见女鬼了吧?或者说这王管家和女鬼交合的时候太兴奋没承受住?”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不忍去听。 李水冲李信咳了咳说道:“李兄,注意言辞,这还有未婚之人呢。” 李信反应过来,看了看相李里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李水继续说道:“见鬼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鬼并非普通人可见。” 相里竹撇撇嘴,心想:就跟你不是普通人能见到一样。 李水抿了口茶:“并且若真是有鬼,齐大人早就言之凿凿的说了,便不会说是王管家劳累过度了。” “可不管因为什么,这个王管家死的很蹊跷,我猜很可能是…” 李信和相里竹同时瞪大眼等着李水往下说:“很可能是什么?” 李水缓缓说道:“下毒。” 相里竹倒还好,李信惊讶的问道:“什么毒还能让人兴奋了?难不成和壮阳茶一般?” 相里竹瞪了眼李信,李信反应过来捂住嘴,咳咳说道:“不好意思,这不话赶话说道这了嘛。” 相里竹低头想了想:难到是有毒的壮阳茶? 第八百七十五章 借用一块人体组织 齐府后院,齐大人刚赶回家,屁股还没坐热,赵腾就带人走了进来。 齐大人见赵腾来得这么快,看来是一点不给自己面子,冷着脸说道:“赵大人,你这么快赶过来,难道都不吃早饭的吗?” 赵腾笑了笑,拱拱手说道:“和为陛下排忧解难相比,少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齐大人体谅老夫,不妨添双碗筷,在这凑活一顿。” 齐大人皱了皱眉,赵腾这厮,查我告我还要吃我喝我,哼,果然跟着槐谷子是学坏了。 若是不允,倒显得我太过小气,堂堂大秦博士,一代大儒,请顿早饭还是请得起的。 齐大人吩咐下去,过了一会,仆人端上来两碗粟米粥,两小碟咸菜。 齐大人点了点头,便喝了起来。过了一会抬头一看,见赵腾左看右看并没有动筷。 齐大人问道:“赵大人怎么不吃?” 赵腾疑惑的问道:“饭菜是上齐了?” 齐大人点了点头。 赵腾震惊了,这也太寒酸了,偌大的齐府,早饭只有米粥咸菜,难道连馒头都没有吗? 还以为齐府的早饭即便谈不上丰盛,最起码也不会这么可怜吧。 赵腾看了看齐大人,见他喝的香甜,更是怀疑是故意对自己装出来的,故意吃的清淡,显得清高。 这齐大人,心眼真是多,怪不得自己的管家会累死呢,一天天的揣摩你齐大人的意思压力得多大。 赵腾看了看眼前的食物,不吃也得吃了,省得被齐大人捉住把柄。 赵腾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喊道:“这粥怎么是苦的啊?” 齐大人憋着笑,是让你非得在我府上吃早饭呢,弄的我也得吃咸菜喝粥,让你吃点苦是对的。 齐大人看了眼面容痛苦的赵腾说道:“赵大人有所不知,最近季节交替,气候干燥,所以最近我让府上做饭都放些苦胆。” “一来去去火气,二来嘛,忆苦思甜,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要心存感恩之心。” 赵腾刚才那一口喝的太大,难受的想吐,但他又不能吐,强忍着咽了下去。 齐大人看赵腾难受的样子笑了笑:“赵大人不愧是行伍出身,我初喝此粥时只能抿一小口,但也苦不堪言,大人果然比老夫强之数倍。” “既如此,来人,把剩下的粟粥都给赵大人盛上。” 赵腾赶紧摆摆手,示意不需要了。 齐大人很快喝完了,其实他的粥并没有加苦胆,反而还加了些许蔗糖,口味偏甜,很是好喝。 赵腾看着齐大人乐呵呵的看着自己,赵腾非常确定这个苦粥时针对自己的。 若是剩下的半碗不喝,齐大人很可能去陛下面前告自己贪恋奢靡不知勤俭,没办法,只能喝下去了。 长苦不如短苦,赵腾一口气把剩下的半碗粥全喝下去了,捂着嘴,避免自己喷出来。 待到都咽下去了,赵腾赶紧喝了水顺了顺,但是嘴里还是难受的溢苦水。 赵腾吃完之后,说道:“齐大人,陛下还等着要结果,咱们尽快开始吧。” 齐大人其实已经看开了,这次毕竟和装鬼那次不同,那次是为了保自己的孩子,无奈之举。 而这次王管家的死可是与自己一点关系没有,甚至自己都想知道王管家是怎么回事。 齐大人也没拦着,让赵腾自便。 赵腾正审问信任管家小乐子的时候,李水等人走了进来。 李水看见赵腾一边问话,还抱着个水壶时不时喝一口,很是有趣。 李水走上前去问道:“赵兄这是渴了?还是齐府的水很好喝?怎么还抱着个水壶?” 赵腾撇撇嘴,说道:“无他,早饭吃的太激动,齁住了。” 李水说道:“赵兄可是在齐府上吃的?” 赵腾不还意思的点点头。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相互都笑了,李水走上前去,拍了拍赵腾的肩膀,凑到耳边小声说道:“赵兄,苦了你了。” 赵腾瞪大眼睛,这槐谷子竟然能知道自己吃的太苦了,感受到李水的关心,泪水在眼圈打转。 李水说道:“赵兄先审闻着,我们几个去看看王管家的尸体。” 赵腾点了点头。 齐府的下人带李水等人走进王管家的房间,一开门一股异味传来。 已经有几天了,味道越来越大了。 李水等人用布条捂住口鼻,走上前去查看王管家的尸体。 确实如赵腾在议政殿说的那样,王管家嘴角上扬,仿佛很开心的样子,但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开心? 相里竹解开王管家的上衣,发现手背、手臂有明显青筋暴起之状。 李水说道:“看来王管家死前受了很大的刺激啊。” 相里竹说道:“或许就是喝了什么东西导致的?”仟千仦哾 李水说道:“听说王管家很爱喝茶,尤其是壮阳茶,看他这房间里的摆设,也没见什么茶杯啊。” 这时门口的下人说道:“回大人话,当时发现王管家的时候,茶具碎了一地,想必是王管家打碎的,事后都已经清理走了。” 李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李信说道:“这壮阳茶如今也5万钱一杯,这齐府的管家能喝得起吗?” 李水说道:“这我查过了,这王管家在齐府多年,攒下了一笔费用,在西市北边有一处酒肆,有他的股份。” 李信说道:“怪不得呢,这小子还挺有头脑。” 赵腾审闻完小乐子,刚走到王管家房间门口,听到李水他们交谈什么壮阳茶,再加上刚刚小乐子说王管家平日经常喝茶,顿时有了想法。 赵腾笑呵呵走了进去,问道:“几位,可有什么发现?” 相里竹心直口快,下意识说道:“很可能是中毒。” 赵腾很是惊讶,上午带着医官查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是中毒呢,哎,这群庸医,误我颇深啊。 赵腾说道:“中毒?中什么毒?” 李水说道:“不确定,还需要取下一块人体组织,回去研究一番。” 赵腾瞪大眼睛说道:“你不会是要剖尸吧。” 李水笑笑:“还没那么夸张,一小块就行。” 李水对相里竹说道:“还需辛苦你取下心口上的一块肉就行,事后给王管家穿好衣服,也不会被发现。”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说道:“这齐大人最是迂腐,这坏事你怎么不做?” 李水说道:“这怎么能是坏事,王管家现在是死不瞑目,借用一块皮肉而已,还王管家一个清白,还齐府一个安宁,多少人得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第八百七十六章 替你脸红啊 相里竹撇撇嘴,从怀里拿出小刀,在王管家身上取下一块肉,放到了准备好的袋子里。 赵腾急忙问道:“槐兄这是要带去哪里研究?” 相里竹说道:“当然是回商君别院了。”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怎么,赵兄有什么想法吗?” 赵腾说道:“槐兄,你的人把东西带回去研究,怕是不合适吧。” 李水纳闷问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赵腾看了看棺材里的王管家,说道:“这要是没研究出来什么还好说,要是研究出来点什么,或者说跟齐大人有关系可怎么办?” “又或者跟槐兄你有关系怎么办?” “陛下让咱俩共同办案,就是为了公平公正,避免比方徇私枉法。” 李水皱了皱眉:“赵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会包庇齐大人了?” 赵腾笑了笑说道:“槐兄,我没记错的话,上次齐大人蒙骗陛下,还是槐兄请陛下赦免的齐大人。” “槐兄对齐大人的态度是有先例的,我不得不多想呀。” 李信不高兴的说道:“赵大人这何止是多想,明显死在怀疑人嘛。” “赵大人可别忘了,上次齐大人家闹鬼,赵大人跑了两次都无功而返,槐兄只是来了一次就查出了端倪。” “若是按赵大人的办案规矩,这谎言怕是也要被齐大人说成真的了,赵大人到时可有一点办法?” “槐兄戳破了齐大人的谎言,即是有功之臣,况且槐兄爱惜我大秦人才,不忍因一时之错而遗失一代大儒,所以才建言陛下,从请轻处罚。。” “此等忠君爱国友臣之人,却被赵大人怀疑有故意包庇之嫌,赵大人,你矮了!” 齐大人刚刚走到门外,听到李信正在慷慨激昂,听得也是老泪纵横。 没想到槐谷子心胸如此之大,自己竟然还小肚鸡肠不耻与槐谷子同朝为官,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这李信说的对,老夫也矮了。 齐大人边想边叹气,愧不可言。 赵腾被李信说的愣住了,都知道李信是跟槐谷子混的,可这李信啥时候嘴皮子功夫也这么厉害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水这厮还能说出这般话,真是难为他了。 若不是自己为官多年,见惯了这种尔虞我诈,是是非非,差点就被李信忽悠了。 还好老夫定力比较好,但凡落一滴眼泪,自己就输了。 李水与李信对视了一眼,看来早饭没白吃,说话都已经学会一套一套了,默默给李信竖了一个大拇指。 李水笑呵呵的对李信说道:“李兄,若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在夸我。” 李信也不含糊,点了点头说道:“槐兄,你不用谦虚,刚刚我就是在就事论事,若是不小心夸到了你,你可以表现的激动些,或者泪水打转也行。” 其实李信说完自己也脑袋热热的,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就一股脑说出来了,看来跟着槐兄不仅能发财致富,还能怼人,哈哈哈。 李信很开心,若是没有李水旁,自己不会这么放松,在紧张的时候是肯定说出类似刚才的话的。 赵腾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原来槐兄如此用心良苦,是我肤浅了。” “不过,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别人说些什么流言蜚语,诽谤槐兄你。” 李水笑着拱拱手说道:“那还要请赵兄多费费心,正正社会风气,把谣言者绳之以法。” 赵腾说道:“槐兄,人言可畏嘛。当然了,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是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李信幽幽的说道:“好像已经有流言蜚语了似的。” 赵腾假装没听到,对李水说道:“在下不忍心让槐兄受这种非议,所以,还是按陛下所说,共同断案。”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我好想从来没跟赵兄说独自查案吧。” 赵腾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没说过,不过这证物···” 赵腾手指了指相里竹手里的袋子。 相里竹眉毛一挑,原来是这说这个,说着也不含糊,袋子直接冲着赵腾手里扔了过去。 赵腾慌忙接住,尴尬的说道:“这?”m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说道:“你不是怕我们查出什么来有包庇之嫌吗?” “你自己查去吧,我们不嫌你包庇行了吧。” 相里竹向来厌烦这些当官的,本来就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这次竟然话里话外怀疑自己,那索性就撂挑子得了。 李水笑眯眯的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相里竹的做法。 即便自己最后跟陛下回禀没查出来,陛下也不回怪罪自己,反正自己的本职也不是干这个的,反而赵腾就会受到失职的惩罚。 谁让赵腾敢这么跟这位姑奶奶说话呢,自讨苦吃。 赵腾拿着手里的袋子,尴尬的看了看李水,说道:“槐兄,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李水玩味的说道:“赵兄让我说什么?你刚才还觉得我们带去商君别院研究是包庇,这证物现在不是已经到你手上了吗?” “赵兄带着它想去哪去哪,还不满意吗?” 赵腾知道李水这是生气了,急忙说道:“这,这东西给我,我也不会研究啊,在我手里就是快臭肉,没用呀。” 相里竹怼了一句:“知道没用还抢着要,以为能当饭吃不成。” 李信拍了拍赵腾的肩膀,吓赵腾一激灵。 李信说道:“赵大人,看来老夫刚才一番肺腑之言没有感动你,你还是对槐兄抱有敌意。” “今日陛下为何让槐兄和你一共断案,就知道只你自己定然最后什么也查不明白。” “陛下知道槐兄足智多谋,表面上是为了尽快查清,实则是陛下怜惜你,怕你这内史府的饭碗丢了。” “你不想想,一桩桩一件件,哪次悬案不是槐兄给你出的点子,赵大人啊,我都替你脸红,你说说你,你这办的叫人事吗?” 赵腾现在是被李信说懵了难道真是自己错了?我身为内史府的府令,秉公执法,怀疑一切值得怀疑的人难道有错吗? 怎么被李信说的自己跟忘恩负义的小人似的。 第八百七十七章 茶水有问题 赵腾见这几人死死盯着自己,不由自主的脸红了,明明自己并不是那般意思,但就是觉得自己错了一样。 赵腾看了看手里的证物袋子,对李水说道:“槐兄,我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们研究之时,我在旁边观看就可。” “本是好奇槐兄的办案手段,学习学习罢了。” “相里竹姑娘,还望多多见谅。” 见相里竹没吭声,李水笑呵呵的把袋子接了过来,说道:“赵兄,何出此言啊,你我同朝为官,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况且陛下令咱俩查询此案,定然是要齐心协力。” “刚刚他俩二人多言,只不过是与赵兄开开玩笑罢了,莫要放在心上。” 赵腾乐呵呵的答应着。 但他心里早就骂了,什么开玩笑,要不是自己强撑着,刚才李信一巴掌早把我拍地上了,再不服软,别说查案了,估计自己先得废这。 但是赵腾刚刚审闻的时候,得到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王管家平日很爱喝茶,而且近期还买过壮阳茶,是不是因为喝壮阳茶致死的并不可知。 槐谷子进了齐府之后,直奔王管家的房间查看尸体,竟然连刚才审闻下人的情况都没问,看来槐谷子心里早就有想法了。 赵腾现在还不好明面上怀疑槐谷子,只好多留心,偷偷观察他们的研究情况。 回商君别院的路上,赵腾的马车在后边跟着。 李信说道:“赵腾这厮,口口声声说什么共同查案,分明就是怕槐兄你抢了头功。” 李水说道:“或许没这么简单。” 李信纳闷问道:“那还能因为什么?” 李水说道:“咱们去之前他一直在审问吓人,咱们在房间里刚怀疑可能与下毒有关,他就进来了。” “很可能他已经知道王管家的死因很可能是喝了什么东西,导致极度兴奋的。” “而王管家爱喝茶,怕是赵腾心里已经怀疑与壮阳茶可能有关系了。” 李信皱皱眉说道:“这壮阳茶我也时常喝,我怎么没事?” 李水咳了咳,冲李信眨了眨眼。 李信看了眼旁边还有相里竹,赶紧捂住嘴了。 李信尴尬的继续说道:“这茶都卖了有段时间了,怎么偏偏只有王管家出事了?” “要我说,即便有事,也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脚。” 李水一拍大腿,点点头说道:“嗯,故意做的手脚,损害壮阳茶的招牌。” “不仅影响壮阳茶的销售,还会形成连带效应,造成整个商君别院的产业危机。” “影响商君别院的收入不说,还会引发信任危机,自己谪仙的名头也会被人踩在脚下,难以翻身。” “若是陛下动怒,杀身之祸都有可能招来。” 李信听得越来越懵。 李水突然抓住李信的手说道:“李兄,你我还是就此别过吧,若我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你也未必能夺得过去。” “现在与我保持距离,尚可有一线生机。” 李信拍了拍李水的肩膀,安慰说道:“槐兄不必忧心,尚不说你我兄弟二人感情深厚,我李信也不是那种临阵脱逃之人。” “再说了槐兄,你想的太多了,怎么可能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李水说道:“但愿不会吧。” 李信说道:“下毒之人的心思有这么深吗?” 李水想了想:“很有可能,此人定然知道这案会由内史府来办,内史府又刚正不阿,定然会依据线索,查到我头上。” “估计是没想到陛下也让我共同查案吧。” 李信问道:“可即便查到你头上,影响些利润收入,对那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水想了想:“影响利润收入?李兄,咱们最近有没有断人财路的事?” 李信看了眼李水说道:“槐兄,你断人财路的事那就太多了,数不过来。”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就最近有没有?” 李信想了想,一拍李水的大腿,疼的李水直咬牙。 李信说道:“最近怕是只有鸭梨日报了。” 李水也恍然大悟,自己最近一直在打压鸭梨日报,要拿鸭梨日报开刀,看来他们是忍不住了。 既然主动浮出水面,那正好顺势连根拔起。 商君别院,李水、李信和赵腾刚坐下,赵腾扭头没看见相里竹。 赵腾急忙问道:“槐兄,相里竹姑娘呢?” 李水说道:“赵兄莫慌,她已经去化验了。” 赵腾没听过这次,挠了挠头。 李水见他不明白,说道:“就是是研究证物了。” 赵腾拍了句马屁:“相里竹姑娘果然敬业,那咱们为何不一同去观察下?” 李信仿佛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赵腾,也难怪,赵腾不懂这的规矩。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赵兄有所不知,这相里竹的研究室就是她的闺房,连我都不能靠近半步。” 赵腾尴尬的笑了笑:“原来如此,那就在此地等等好了。” 李水说道:“赵兄请坐,喝茶。” 喝茶?赵腾心里一激灵。 这一路上赵腾都在想是不是槐谷子的壮阳茶出了问题,导致王管家丧命的。 毕竟这槐谷子是谪仙,仙家的玩意凡人喝多了,有没有影响谁知道。 或许这王管家就是太相信什么仙茶仙酒了,以为喝多了能上天,这下真上天了。 赵腾是个惜命的人,来的路上一路想。他不想怀疑槐谷子,可毕竟线索在这,他不得不怀疑。 李水见赵腾在呢出神,拍了拍赵腾:“赵兄,想什么呢?” 赵腾反应过来,笑道:“啊,没什么,喝茶。” 赵腾端起茶杯,有些不情不愿,见李信也喝了,索性也不担心了。 这槐谷子再坏,也不能当面害自己不是。况且李信是他的好兄弟,更不会害李信了。 赵腾这么一想,顿时心里舒服多了,茶香味也渐渐闻出来了。 赵腾称赞道:“槐兄果然是有品味的人,好茶。”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不瞒赵兄说,此茶名为装筋活血茶,下月便在市面销售,预计售价十万钱。” 赵腾心里很难受,按照槐谷子的套路,自己出门的时候定然要收取这茶水费了,况且喝的还是新品,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喝呀。赵腾想扇自己一巴掌。 这时候,相里竹走了过来,说道:“茶水有问题!” 第八百七十八章 全场,由赵大人买单 赵腾呛了一下,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茶水有问题,槐谷子,你害老夫也不能这么正大光明吧。 赵腾扭头瞪着槐谷子,槐谷子看了眼赵腾,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李水对相里竹说道:“怎么回事?” 相里竹继续说道:“刚才检测了一下王管家身体组织里的血液,以及他所用过的茶杯,在其中发现了同一种的东西?” 赵腾急忙问道:“是什么?” 相里竹白了眼赵腾,心想:你这么着急干嘛,好像说了你能听懂似的。 相里竹缓缓说道:“是冰片。” 赵腾确实不清楚,还是头一次听说。 冰片这东西在李水的前世很普遍,作为药品使用,有清热止痛的功效,但也很容易上瘾,并且有过度兴奋的危害。 在这一世,李水之前倒是听方士们提过,一些丹药中也会加入一点冰片成分,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李水看着纳闷的李信和赵腾,解释说道:“丹药中倒是会加入一点这东西,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但大量服用或者过量服用,很容易过度兴奋和惊厥,对身体危害极大。” 赵腾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王管家就是服用这玩意,导致的过度兴奋,意识丧失最后死亡的呀。” 相里竹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发现,我把普通饮水的茶杯也检测一遍,并没有发现这种成分。” 李水皱了皱眉头。 赵腾想了想,说道:“只有壮阳茶的茶杯里有这东西,而其他普通茶杯里却没有。” “若是王管家自己往里放的冰片,何必只放在壮阳茶里。” 李信一拍桌子:“定然是有人蓄意投毒了。” 赵腾想了想说道:“王管家喝壮阳茶出了事,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壮阳茶有问题。” “嘶,槐兄,看来有人想针对你呀。” 李水笑了笑:“针对我?怕是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腾看着李水轻松的样子,纳闷问道:“难道槐兄已经知道有人故意害你了?” 李信得意的笑道:“不瞒大人说,刚才赶回来的路上,槐兄已经猜到这一步了。”仟千仦哾 赵腾心底颇为惊讶,齐府的下人没审,证物也没检测,但是看了看王管家的尸体,就能想到这一步,这槐谷子不服不行呀。 赵腾说道:“这王管家和那个小乐子住同屋,小乐子的嫌疑看来是最大了。” “要不要我现在就命人把小乐子抓起来拷问一番。” 李水摆摆手:“据我所知,当时是小乐子第一个发现王管家死的。” “如果是小乐子故意给王管家投的毒,还会留在齐府啥等着被抓吗?投毒之人必是另有他人了。” 赵腾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审闻小乐子的时候,说王管家这几天的饮食起居并无异常,若是他偷偷下的毒,其心虚的状态的必然会被我察觉。” “再次审闻小乐子时,口供确实和之前一样,王管家要叛逃,甚至要带上小乐子,小乐子心里不愿意,才在院子里的墙角躲了一宿。” 相里竹冷哼一声说道:“要是同一个问题问好几遍,但凡这人不傻,唱都能唱出来。” 赵腾被一个小姑娘怀疑断案能力心里很是不舒服,但他只认为对方是年轻人嘛,年轻气盛,无知些,可以理解。 赵腾笑了笑说道:“老夫断案数载,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相里竹说道:“哦?那这位大人可猜猜我心里在想什么?” 赵腾抿了口茶说道:“姑娘心里定然是在否定老夫的断案能力。” 相里竹摇摇头说道:“非也,我是在否定你的人品,迂腐不堪。” 赵腾瞪着眼说道:“你!” 赵腾身为大秦重臣,还从没被一个小姑娘如此数落过。 李水赶紧说道:“赵兄喝杯茶,何必跟一小姑娘一般见识。” 赵腾哼了一声。 李水继续说道:“何况相里竹她说的也没错。” 赵腾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脸色气的通红:“槐谷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陛下叫咱俩来共同查案,不是让你存心嘲讽老夫来了。” 李水笑道:“自是知晓。” 李水摆摆手,相里竹便回去了。 赵腾坐下后,对槐谷子说道:“你哪找的这人,说话如此呛人?” 李水笑道:“赵兄有所不知,她说话虽然不中听,但能力还是很强的。” “若不是他,咱们查不到也茶水中的问题了。” 李水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小乐子在发现王管家死了之后,就被齐大人拷问了一番,后来又被你先后审问了两次。” “并且问题几乎都大同小异,这也不怪相里竹说你,再审问下去,小乐子怕是都能唱着回答你了。” 赵腾也很无奈,说道:“那能怎么办?” 李水想了想:“我听说齐大人当初为了审问小乐子,还还买了仙酒,想让小乐子神魂颠倒,酒后吐真言?” 赵腾说道:“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齐大人太吝啬,只买了一杯,以为能把小乐子灌倒。谁成想,小乐子仿佛就量很大,一杯仙酒下肚,只是打了个饱嗝,啥事没有。” 李信瞪着眼睛说道:“一个下人,平时不常饮酒,酒量竟然还这么好?” 赵腾说道:“谁说不是呢,事后齐大人也没有再给小乐子喝仙酒了,许是怕小乐子是个能喝的主,太费钱。” 李水点了点头,眯着眼说道:“他怕费钱,咱们不怕,酒有的是,多烈的都有。” “赵兄,不如把小乐子带到商君别院来,看看这小乐子到底有多能喝。” “在商君别院,还怕他不酒后吐真言吗?” 李信和赵腾顿时笑了起来,李信说道:“还是槐兄高见呀。” 赵腾也对李水说道:“不用拷打,避免屈打成招落人口实,以酒醉人,赵某佩服。” 进来送茶水的匠户听了要免费给人喝酒,心里很不是滋味。 忍不住说道:“大人,若是此人能连喝数杯,咱们不就夸大了,要少挣好多钱。” 李水点了点头:“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 赵腾鄙视的看了看匠户和李水,心想着商君别院果然氏一群唯利是图的人,槐谷子攻于算计从不吃亏,教导的下人也这么贪财吝啬,句句不离钱。 赵腾看李水犹豫的表情忍不住提醒道:“查案最重要,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李水笑道,对匠户说道:“既然赵大人都发话了,去,一会那个小乐子喝了多少,全都记在赵大人头上。” 第八百七十九章 自己家,不要拘束 赵腾本来还想说话,李信过来拍了拍赵腾的肩膀说道:“赵大人,你还想不想查案了,陛下可是还等着呢。” 赵腾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着眼前这两人偷笑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罢了,谁让自己是内史府的人,吃亏就吃亏了,为陛下分忧,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奖赏,定会把亏的都补回来。 李水冲赵腾招招手:“赵兄,来坐,稍安勿躁,喝杯茶。” “毕竟这都是花了钱的。” 赵腾对钱这个字现在很敏感,本来还心不在焉的,一听这话,立马扭过头来。 赵腾瞪着李水说道:“你刚说什么?花了钱的?” 李水说道:“是啊。” 赵腾惊讶的指了指眼前的茶水说道:“你说这茶是我花了钱的?”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这是新品嘛,科研经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多多少少也得收一点不是。” 赵腾鄙视的看了眼李水,说道:“槐兄,你这是店大欺客啊,刚才上茶的时候可没有说这要付费。” 李信哼了一声:“赵大人,连我这个粗人都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在外边不管什么吃食,除非说是免费送的,不然都得掏钱。” 李水笑呵呵看着赵腾,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赖账,指了指赵腾身后说道:“赵兄请往后看。” 赵腾纳闷的回头看去,之前墙柱上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一张纸,淡淡的字迹写到:“新品十溢金,不限量试尝。” 赵腾瞪着眼睛说道:“这是什么时候贴的,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李水说道:“赵兄满脑子都是公务,自然没心思观察我这寒舍了。” “既然赵兄已经事先品尝了,那出门的时候记得交下茶水费。” 赵腾红着脸说道:“老夫出门怎么可能带这么多钱在身上。” 李水对门后候着的匠户吼道:“先给赵大人记上。” 赵腾坐下之后,一口直接喝完杯里的壮筋活血茶,说道:“这是不是不限量?” 李水点了点头。 这时匠户直接递给了赵腾一个茶壶,反正也是不限量,既然花了这么多钱,索性喝个够,把本都喝回来。 这时,小乐子被带到了商君别院。 商君别院的装修算不上豪华,并且还透露着古朴,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做自己的事,脸上没有忧愁,洋溢着快乐。 因为商君别院已经成乐一个招牌,能在商君别院做事,那整个人便自带闪光点。 这是商君别院的风气,是一种责任更是一份信任,匠户和商君别院之间互相的一种信任。 小乐子好奇的左看右看,原来这就是王管家生前说的商君别院,怪不得王管家心心念的想来呢。 虽然自己觉得齐府已经很好了,但是感觉和商君别院相比,又差了许多。 李水透过门口,远远就看到了小乐子的身影。 待小乐子进来后,李水笑着说道:“好奇?” 小乐子点点头,有些胆怯,欲言又止。 李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笑了笑:“来了这,就当自己是回了家,我这可不是牢房,你不用管那么拘谨,有什么想法就说。” 小乐子咽了下口水说道:“回大人,小的不仅是好奇,也是在感叹,感叹王管家心心念念想来商君别院却意外身亡,小的没想来,却来了。” “估计王管家也只是听说,没有进来过,小的得好好看看这里,等给王管家上坟烧纸的时候,讲给他听。” 也就是小乐子,没读过什么书,不太会说话,但凡换个读书人,说的深情些,李水都要忍不住泪水打转了。 李水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你与王管家关系处的不错。” 小乐子说道:“王管家生前一直很照顾小的,小的一直铭记于心,王管家不幸身亡,小的也很痛苦,晚上还好好的,白天就凉了。” 李水继续说道:“你晚上没在房间?” 小乐子不假思索的说道:“王管家想让小的一同离开齐府,小的不想当面拒接,就借故去溷厕在院中角落凑活了一宿。” 李水抿了口茶,看了看旁边喝了好几壶茶的赵腾,对方并没有问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晚上出去,可有在后院见到什么人?” 小乐子顿时显得有点不自在,眼神有点飘,说道:“没有,夜深了,没什么人都没有。” 李水目光深邃的盯着小乐子,笑道:“既如此,来人,看座。” 匠户又搬来一个凳子,放在了小乐子脚下。 小乐子有点慌,眼前这位问话的不用猜都知道是商君别院的主人,大名鼎鼎的谪仙大人。 旁边一直喝茶的就是之前问话的赵大人。 再旁边这位,虽然不认识,可是五大三粗一脸横肉,杀气腾腾的,估计是位大将军了。 眼前这三位,动动手指都能把我碾死,怎么敢与之齐坐。 看小乐子犹犹豫豫的样子,李信扭头看了眼说道:“让你作便坐。” 小乐子赶紧低头坐下。 李水看着赵腾还在不停的喝,对赵腾说道:“赵兄,别喝了,下边该你聊聊了。” 赵腾不耐烦的说道:“这是我花钱买的,我想喝多少喝多少,你继续,不用管我,我听着呢。” 李水无奈的摇摇头,为了挣回这十溢金,赵兄还真是拼命。 李水看着小乐子说道:“之前听闻在齐府的时候,齐大人关怀下属,曾赏你一杯仙酒?” 小乐子回味的舔了舔嘴唇说道:“回大人,是有这回事。” 李信忍不住问道:“你当时确定一饮而尽?” 小乐子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喝完,身上的伤都不疼了,还精神的很。” 李信惊讶的看着普普通的小乐子,没想到竟然这么能喝。 李水笑道:“刚才我也说了,来了这,就当是自己家,不要拘束。” “今天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看重你的酒量了,当时听闻你一杯仙酒毫不犹豫直接饮下,还不曾醉倒,便想见识下你这人。” “你可比当年的沙提烈勇猛多了。” 小乐子挠挠头,嘿嘿的笑着。 第八百八十章 谪仙不是这种人 小乐子平时并不喝酒,以前喝酒还是过年的时候,在老家喝得米酒,度数很低,几乎是没有酒味的。 第一次知道仙酒,还是沙提烈出丑的时候,那时只顾着看小热闹,倒是没想着仙酒后劲这么大,能把匈奴人醉倒。 再后来还是齐大人设宴的时候,有幸闻到过仙酒的酒香,小乐子嗅觉很灵,当时在厅外值守,便闻道了,记忆深刻。 小乐子当时被齐大人逼着喝仙酒,内心是纠结的、抗拒的,他怕自己像当年的沙提烈一样,喝醉耍酒疯是小,说些不该说的就完了。 但是喝完出乎意料,仙酒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虽然味道浓郁,但是这仙酒的后劲仿佛在自己这消失了,完全感觉不到。 小乐子看到谪仙这么亲切,便真的以为是请自己来喝酒的,相见识下自己的酒量。 他并没有担心和多了会说些胡话,毕竟他也是喝过仙酒的人,知道仙酒是啥味。 李水看着小乐子问道:“你感觉你能喝多少?” 小乐子低头想了相,不好意思的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李信哈哈笑道:“也不过如此嘛,还为你酒量有多大,原来也就能喝一杯。” 小乐子低头说道:“是一壶。”仟仟尛哾 其他三人吃惊的瞪着小乐子,有些不相信。 不管信不信,李水拍了拍赵腾的肩膀,笑了笑。 赵腾被李水笑的有些发毛,不知道这槐谷子又在玩什么坏? 赵腾问道:“槐谷子,你刚看着笑什么?” 李水说道:“赵兄,记得准备好金钱,一壶仙酒可不便宜。” 赵腾很是无语,论奸诈没人比得过你。 小乐子很开心,兴奋的左看右看,真以为是到家了,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把谪仙陪高兴了,谪仙一发话,自己也能留在商君别院了。 李信看着小乐子这兴奋劲,现在倒是一点不拘谨,一点没有要喝仙酒的紧张感,莫非这小子是脑袋不好使,不知道自己喝完会面临什么? 还是对自己的酒量异常自信? 李信摇了摇头,看不出所以然。 只有李水似笑非笑看着小乐子,他知道,下了子已经放松了警惕,这时候在喝点酒,原形会露的更彻底。 此时赵腾放下茶壶,打了个饱嗝。 这时候,匠户端着几盘凉菜走了进来。 赵腾忍不住低声说道:“我说槐兄,就单单为了这么个下人,你还上凉菜,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李水笑道:“赵兄此言差矣,既是内史府出钱,这些凉菜都不算什么?” 赵腾瞪着眼说道:“我可没说上这些,你这是强买强卖啊。” “这些我们不吃,你感激撤走。” 李水说道凉菜,有看了眼小乐子,对赵腾说道:“这,上都上了,赵兄,莫要把传出吝啬小气的名声去。” 赵腾想了想说道:“那,必须打折。” 李水冲着门外的匠户喊道:“凉菜给找到人打九折。” 赵腾小声说道:“九折,你还不如不打呢?” 李水又冲着门外匠户喊道:“赵大人大方,不必打着了,原价。” 赵腾扭头瞪着眼,一拍桌子想站起却没站起来,因为一直喝茶,肚子变得很大了。 赵腾对对李水吼道:“槐谷子!” 李水默默地看着赵腾说道:“赵兄这是最什么?刚刚不是赵兄说不必打着了吗?” 赵腾吼道:“老夫是哪意思吗?老夫是觉得你打折力度也太小了吧。” 李水点了点头,看着赵腾说道:“赵兄,你看看我这一院子人,哪个不得张嘴吃饭,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莫要再讨价还价损了赵兄的身份。” 赵腾默默地又喝了一杯茶。 赵腾已经不想再喝了,有点想吐的感觉,可毕竟是花了十溢金,吐了也是自己的。 李水招呼着小乐子一块吃,小乐子很是激动。 过了一会,仙酒和炒菜端了上来。 赵腾看着炒菜问道:“槐大人,这炒菜我可没点。” 李水笑呵呵的说道:“赵兄,忘记告诉你了,你是前三位品尝这壮筋活血茶的,免费赠送炒菜。” 赵腾摸了摸自己皮球一样的肚子,气愤的说道:“你怎么现在才上?” 李水笑道:“赵兄有所不知,这炒菜是有复杂工序的,尤其是在我商君别院,马虎不得,所以上的晚了。” “赵兄快尝尝,这炒菜热的时候最香。” 赵腾很懊悔,自己刚才一个劲喝那么多茶干嘛,吃着炒菜慢慢喝多香啊。 看着槐谷子和李信美滋滋的吃着炒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腾一拍桌子对李信喊道:“李信,你吃菜就吃菜,吧唧什么嘴,有那么香吗?” 李信愣愣看了眼赵腾,下意识说道:“是真香。” 小乐子已经流口水了,本来也想动筷子吃口炒菜。 之前就听说炒菜是用铁锅炒的,味道一绝,不似凡间之物。 可小乐子看了看赵腾想杀人的眼神,默默又放下了筷子,小乐子明白,在场的能随便被杀的就只有自己。 赵腾扭头看了看小乐子,气没地撒,就只能撒到他身上了,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你酒量很大不是很能喝吗?等着老夫喂你啊。” 小乐子哆哆嗦嗦低头应着,打开酒杯,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小乐子闻了闻,仿佛酒香味比当时在齐大人那喝的浓厚一些。 估计是当时出去买酒,来回路上味道流失了,现在在商君别院,相当于就守着酒窖呢,味道自然醇正。 小乐子端起酒杯,自信满满的一饮而尽。 赵腾还在生闷气,李水和李信在说笑吃菜。 小乐子喝下的那一瞬,嗓子微微有点辣,仙酒入很暖,感觉比在齐府喝的味道更正。 小乐子本来还想小小给自己满上第二杯,但是这仙酒的后劲来的很快。 从胃里直冲天灵盖,酒气充满整个大脑。 小乐子还在想,怎么和在齐府喝的不一样呢,难道谪仙还在这就酒里下药了不成?不会,大名鼎鼎的谪仙也不是这种人啊。 小乐子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刚刚还能听到耳边李水和李信说笑的声音,现在这声音感觉越来越远。 身体微微有些麻,轻飘飘的感觉。小乐子凭借仅有的意识,心想难道这就是喝了仙酒的感觉吗,仿佛自己也飞起来了。 第八百八十一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水瞥了一眼小乐子,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有点摇晃了。 李水赶紧咳咳两声,提醒李信和赵腾。 李信纳闷道:“这小子不是能喝一壶吗?” 赵腾哼了一声:“我看是吹的,现在露馅了吧。” 小乐子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了,嘴里仿佛还在嘟囔着一些胡话。 李水见状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乐子闭着眼睛,晃着脑袋说道:“小乐子。” 李水继续问道:“王管家死的前一晚你见过什么人没有?” 小乐子皱了皱眉,仿佛在和自己的潜意识做抗争,但最后还是说道:“见过。” 三人震惊,终于要有新进展了。 赵腾捂着肚子赶紧问道:“什么人?” 小乐子说道:“小翠。” 李水皱了皱眉:“小翠?” 赵腾想了想说道:“老夫想起来,齐府后院邬氏手下的一个丫鬟叫小翠。” 李水心想:又是邬氏,当初齐大人的独苗就是成亲后莫名其妙死的,前段时间邬氏怀了齐大人的孩子还装神弄鬼搞的沸沸扬扬。 如今王管家死前,小乐子又见了邬氏的丫鬟。 李水是清楚齐府的规矩的,下人禁止地下见面,更何况还是三更半夜。 齐大人熟读诗书,最讲礼法,虽然自己做的并不好,但并不妨碍自己管教下人。 小乐子在齐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 在明知道被发现会受到严惩的情况下,还私下见面,并且还深更半夜见面,可想而知谈话内容会很重要。 赵腾继续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 小乐子迷迷糊糊的说道:“王管家要带我一起走,不拿不定注意便去找小翠,小翠告诉我,让我借机出去溷厕,别回去,这样王管家并不会怪我。”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小翠是邬氏的丫鬟,深更半夜小乐子能找到小翠,还能把她喊出来,此事肯定不简单,并且两人肯定见了不止这一次了。 小翠作为这深宅大院里的丫鬟,竟然这么有心计,看来也不简单啊。 赵腾继续问道:“你回去后,王管家可有异常?” 小乐子说道:“没有,只不过嫌我耽搁太久说了几句。” 赵腾问道:“溷厕之后,有没有回去过。” 小乐子说道:“没有,在墙角迷迷糊糊睡着了。” 赵腾看了眼李水,看来小乐子之前除了没有说和小翠见面的事,其他都如实说了。 赵腾说道:“难道这下毒之人是小翠?” 李水低声说道:“很有可能,不过即便真是小翠,他一个丫鬟,也没有这么大胆子,背后一定有指使的人。” 赵腾瞪着眼说道:“你是说邬氏?” 李水眯着眼没有说话。 李水现在很轻很复杂,也很难受。 前段时间刚在报纸上把齐大人把邬氏塑造成为爱疯狂的典型,并且邬氏守孝之举还得到陛下的赞赏,现如今却出了这种事。 若真是邬氏在背后搞的鬼,那可真是大反转,不仅打了李水的脸,还让陛下蒙羞下不来台。 李水气的有些牙痒痒,这个邬氏,怎么这么能惹事。 赵腾一开始看李水的反应还觉得李水在思考案情,等分析到背后可能有邬氏参与,李水的眉头越皱越深。 赵腾现在反应过来了,李水的眉头越深,赵腾心里越乐呵。 因为当初自己力荐惩处齐大人和邬氏,却被李水建言保了下来,这下如果背后真是邬氏,可狠狠打了李水的脸。 赵腾心里越想越开心:槐谷子呀槐谷子,你也有被人打脸的时候,虽然来得迟了些,但总归是来了。 还有那个齐大人,仗着自己读了两本书,天天以大儒自居,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眼里没我赵腾没关系,眼里没有秦律,没有陛下那就是活腻了。 李信喝了口茶,趁着小乐子还晕晕乎乎的时候问了一句:“你跟小翠什么关系?” 小乐子眉头越州越深说道:“我,我···” 小乐子还没说完,一头趴到了桌子上。 赵腾哈哈大笑起来,李信纳闷看着赵腾的傻样。 赵腾对李水说道:“槐大人,你救了个不该救的人,先不说齐大人有没有感激过你,就凭他欺君罔上、目无秦律就得治罪。” “而你,槐大人,自然也会有包庇之嫌。” 李信等着眼看着赵腾,刚才这赵腾还有气无力的捂着肚子,现在怎么中气十足了,还要治槐兄的罪,这人翻脸怎么比我姐丈淳于博士翻书还快。 李水笑笑说道:“赵大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单是知道了小乐子与小翠诉苦这件事,就要治这个罪,治那个罪了。” “既然你熟读秦律,那我问你,你凭的是哪条律法,若是说出来,那我可以启奏陛下,你犯了污蔑忠良罪。” 赵腾冷笑道:“槐谷子,你可真能狡辩。” 李水微微笑道:“赵兄抬举,我只不过是用事实说话。” 赵腾说道:“事实说话,好,我这就是捉拿小翠,等问出实情,你也难逃。” 李水懒得他理他,急功近利,办案太心切:“随便。” 赵腾一甩袖子就往门外走。 李水对着门外的匠户喊道:“折扣限定一个时辰,现在已经超出很久了,取消折扣!” 赵腾扭头瞪着李水:“什么时候规定有时间限制的。” 李水抿了口茶,说道:“刚规定的。” 赵腾气愤的往商君别院的大门走去,刚要出去,被匠户拦住。 匠户说道:“大人,进门的时候是不是没交费呀,现在需要补上。” 赵腾瞪着眼睛说道:“老夫进门的时候你也没要啊,再说了,进门的时候你要是收钱,老夫就不会进去了。” 匠户不好意思说道:“进门的时候见谪仙在和大人交谈,没有好意思上前打扰。” 赵腾扭头对下人说道:“记在账上,回头一并送来。” 匠户低声说道:“大人,其他还好说,进门费必须当面结清,大人可派人尽快送来,要不然您出不去的。” 赵腾说道:“放肆,你找到老夫是谁吗?” 匠户见眼前这位大人脾气这么大,说道:“大人,比您脾气再差的人我都遇到过,最后还是把钱乖乖送来才走的。” 赵腾气的脸红,踹了一脚旁边的下人:“还不快回去取来!” 第八百八十二章 你太单纯了 赵腾在商君别院的门口站着,回去不是,出去也不是,左右踱步,只盼着下人能尽快把银钱取来。 赵腾不想站在门口,毕竟人来人往,看到自己在商君别院内,自己的名声难免受影响,自己可是和商君别院的界限划的最清的人。 可更不想主动回屋等着,毕竟刚刚槐谷子的吃相很难看,让自己很没面子。 除非是槐谷子主动来请,赵腾苦笑一番,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可偏偏身后传来些许笑声,赵腾扭头一看是槐谷子。 赵腾生气的说道:“槐谷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休要戏谑老夫。”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看,赵兄还在生气。” 李信笑道:“赵大人,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 赵腾冷笑:“两个无耻之徒。” 李水笑呵呵说道:“赵兄,不如回屋再休息一会。” 赵腾是要脸皮薄的人,李水能主动这样说,赵腾心里很开心。 但还是故作生气的说道:“回屋就不必了,免得再被槐大人坑骗。” 李水随口回了句:“那好,赵兄自便吧。” 赵腾顿时愣住了,我只是故作客气下,你怎么还真把晾着了。 就在赵腾暗骂李水的时候,李水扯着嗓子冲着商君别院门外喊道:“赵兄,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屋坐坐。” 赵腾很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本来就不想被人知道,这槐谷子还扯着嗓子喊。 赵腾头也不回,大步朝院内走去。 李水对李信笑笑:“还是这招管用。” 李信对李水竖了个大拇指。 三人重新坐下。赵腾说道:“说吧,槐大人还有何指教。” 李水说道:“赵兄,刚才你走的太着急,这小乐子还在我这呢。” 赵腾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了。 赵腾说道:“刚才不都已经招了吗,还要问什么?” 李水说道:“刚才毕竟只是醉酒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呈给陛下。” “这会小乐子估计已经醒了。” 李水对门外的匠喊道:“把小乐子带上来。” 小乐子还在房间里晕晕乎乎的,匠户进来后,一盆水直接泼到小乐子脸上。 小乐子一激灵,精神了许多,就是头还是有点疼。 他记得刚刚喝了一杯仙酒,旁边还有几位大人,怎么现在在这呢。 容不得小乐子多想多问,匠户架起小乐子就带到了李水三人面前。 李水笑呵呵的问道:“小乐子,可记得刚刚说了些什么?” 小乐子擦了把脸上的水,摇了摇头。 小乐子从刚刚在另一个房间醒来,就觉得不对劲,越想越惊恐。 记得刚才喝了一杯仙酒,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等,仙酒?还是商君别院的仙酒,重点是喝完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乐子越想越惊恐,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李水就知道小乐子会不记得。不管是真不记得还是加不记得,李水早有准备。 李水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台留声机。 赵腾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李水还藏有这手,那会坑骗自己的话岂不是也录进去了。 可惜这留声机是槐谷子的,他定然会把那段对他不利的删了,这槐谷子,真是狡猾。 小乐子隐隐约约是听过留声机这个东西的,但是还没见过实物,因为齐府也没有。 小乐子只觉得这东西很稀奇,不过一想这是商君别院,大秦最先进的东西都是从这造出来的,在他眼里,从进入商君别院就觉得什么东西都很稀奇。 赵腾正琢磨着,李水按下了播放键,传来了小乐子醉酒后的问话。 小乐子从好奇到慢慢惊恐,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酒后吐真言,小乐子确实做到了。 小乐子听完之后,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他本以为商君别院的仙酒和外边买的一样,没想到完全超出自己意料。 小乐子毕竟只是个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换了旁人,定然死不认罪,据理力争,会觉得酒后之言皆是儿戏当不得真,甚至会状告有故意话语引导犯罪之嫌。 李水看着小乐子说道:“刚才录音里的话,可是你说的,你可认罪。” 小乐子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叩头,说道:“小的认罪,请大人放过小翠,她是无辜的。” 赵腾冷哼一声:“哼,自身都难保了,还想保他人。” 李水说道:“这么说,你是毒害王管家的凶手了?” 小乐子说道:“毒害?小的从没害过王管家,更别说下毒了。” 李水又说到:“那就是小翠害的王管家?” 小乐子急哭了,说道:“小翠常年在后院服侍夫人,跟王管家更没什么仇恨,更不会害他了。” 李水纳闷问道:“你那怎么让我放过小翠?” 小乐子说道:“若是齐大人知道小的与小翠私下相见,定然会把小翠赶出去了,甚至会毁了她的名声,求大人放过小翠。” 李水点了点头。小乐子很单纯,可小翠深更半夜还能给小乐子出主意,看来这个小翠并不简单。 李水对小乐子说道:“你起来吧,我与赵大人自会查明凶手,若此案确与小翠无关也就算了,若有半点瓜葛,你也一并治罪。” 小乐子忍不住一个劲磕头说道:“谢大人,谢大人。” 李信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挺能喝的吗?还说能喝一壶,怎么一杯就倒下了?” 小乐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很纳闷,商郡别院的仙酒比我在齐府喝的味道更浓,后劲更足。” “我当时在齐府喝的仙酒,一杯下去除了脸色发红,其他一点事没有。” 李信笑道:“那你喝的估计是低度酒。” 小乐子好奇的问道:“大人,什么是低度酒?” 李信本想继续说,可自己虽然心里明白,但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就说道:“仙酒杯身上都会刻有高、中、低三字,你可记得刻的是哪个字?” 小乐子想了想,他识字不多,只记得杯身上刻的那个字笔画很少。 李信把小乐子刚喝过的酒杯递给他,说道:“是不是这个字?” 小乐子看到后,说:“对,就是这个字。” 李水很疑惑,同度数的酒不该有这么大差异。 难道王老实又不老实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区区几万钱 赵腾冷笑道:“槐大热你何必装模作样,阁下挣的钱一向都是昧着良心的。” “还在这装什么?” 李水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问道:“有那么明显吗?” 赵腾冷哼一声,不想搭理李水这个无赖。 赵腾只是觉得手下仆役怎么取个钱这么久,很不得下一刻就赶紧离开这里,在这坐着心里都不踏实,感觉随时会被李水坑骗。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赵腾因为喝茶太多,已经上了三次溷厕了,每次都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并且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有一个老妇对自己笑一下,赵腾心里很是发毛。 李水扭头看赵腾坐立不安的样子,问道:“赵兄,你这是怎么了?” 赵腾皱着眉低声说道:“现在想去溷厕。” 李水说道:“想去就去呀,你又不是头一次去。” 赵腾不好意思的说道:“槐谷子,你们这有变态,每次老夫溷厕出来,一转身就有一老妇站在面前笑。” “这能方便的踏实吗?” “我很怀疑她是不是在偷看,还是想对老夫图谋不轨。” 李水和李信听完,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赵腾感觉受到了嘲笑,想生气却憋得难受。 李水缓缓说道:“她都多少岁数了,怎么会对赵兄你有非分之想?” “当然了,赵大人若是愿意,也不是不行,哈哈哈。” 李信笑道:“若是论打仗,赵大人不如我,但若是这自信程度,在下远不如赵大人。” 李水笑道:“那位只是下人,我让她不在你前面,离远点便是了。” 赵腾实在受不了,便往溷厕方向走去,左看右看,确实没看到那位老妇,赵腾心里总算踏实了。 等赵腾出来的时候,还小心翼翼旁边看了看,确实没人,心想这槐谷子还算没戏弄老夫。 可等赵腾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远远的树后面,那位老妇正在往这边看。 赵腾一激灵,赶紧离开了。 这时赵腾手下的仆人也赶了过来,赵腾气冲冲的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仆人哆哆嗦嗦把钱递给了赵腾,这时赵腾发现仆人一边脸上有红手印。 赵腾问道:“怎么回事,谁打的你,我赵腾的人也敢欺负?真是放肆。” 仆人哆哆嗦嗦说道“是夫人打的。” 赵腾一听,顿时没了脾气,问道:“她为何打你?” 仆人哭丧着脸说道:“夫人一听说要三万钱,便直接说怎么怎么多,没有。” 赵腾撇撇嘴说道:“你没跟她说吗,这还是打折折扣之后的。” 仆人更难受了,说道:“小的说了,夫人一听更生气了,一巴掌扇了过来,骂了句····” 赵腾问道:“骂的什么?” 仆人小声说道:“说大人是败家子。” 赵腾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在商君别院受了窝囊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一巴掌打在了仆人另一边脸上。 骂道:“没见识的东西,钱还不是老夫赚来的。” 仆人被扇懵了,耳朵嗡嗡直响,他很想哭,自己就是个跑腿的,打我作甚。 这时,那个老妇走了过来,赵腾心里一惊,她这是要干嘛,难道还要黏上老夫不成? 老妇直接走过赵腾,来到李水面前,低头说道:“大人,旁边这位大人溷厕总共用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 赵腾很纳闷,怎么溷厕还要计时,这商君别院的人都有什么怪癖。 这时李水笑笑说道:“既然赵兄用时不足两炷香,就按一炷香算就好了,一万钱。” 赵腾瞪大眼睛:“你!” 李水赶忙说道:“赵兄,都是好友,我说按一炷香就按一炷香算,不要跟我客气。” 赵腾愤怒的说道:“我是在跟你客气吗?” 赵腾手下人刚刚只是取了进门费,还被删了回来,这要是再去取溷厕费,估计今天是出不了商君别院了。 李水看了看赵腾,知道他没带这么多钱出门,便说道:“赵兄,不如这样,我与你一同进程去取。” 赵腾冷笑道:“槐谷子,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区区几万钱老夫拿得出来。” 李水幽幽的说道:“还有十溢金呢。” 趾高气昂的赵腾立马蔫了。 下人低声对赵腾说道:“大人,不妨先进城,不管怎样,出了商君别院大人就是自由的,槐大人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反而在这,什么事也做不成。” 赵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赵腾对李水说道:“既然如此,那槐大人请吧。” 李水、李信和赵腾三人一块进了城,顺便押上了小乐子。 小乐子到现在也很纳闷,怎么就跟在齐府喝的仙酒不一样呢。 李水也很纳闷,太平久了,是该好好整治下了。 刚进城,赵腾一拍脑袋说道:“槐大人,差点忘了,陛下还等着审理结果呢,我得赶紧去面见陛下,先走一步,槐大人自便。” 说着,赵腾就下了马车,不一会功夫就看不见了。 李信说道:“咱们也要去吗?不然这赵腾又要在背后说些坏话。” 李水笑道:“他不会去皇宫的,现在案子还没查清楚,他去了也会受陛下训斥。” “他只不过不想给钱,借口溜掉了。” 李信说道:“怪不得呢,一进城他就迫不及地下去了。”qqxδnew 李水想了想说道:“估计他会去齐府,审闻那个小翠。” 李信说道:“那咱们也赶紧去。” 李水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早,不急,咱们先去王老实那。” 说着,便到了酒楼门前,王老实恭敬的迎接着。 李水变现的很生气,正眼都没给王老实,径直走进了雅间。 王老实是个机灵人,最会察言观色,看李水面色不对,赶紧甩开小二,自己亲自跟着。 王老实进去后,李水一拍桌子,骂道:“你好大的胆子!” 王老实吓得直接跪下,他的一切是谪仙给的,当然,谪仙也可以随时收回去。 王老实哭哭啼啼,显然不知所措。 李水问道:“最近有没有偷偷卖假酒?” 王老实使劲摇头:“大人,自仙酒刚出的时候,小的鬼迷心窍卖过,您教训了小的之后,就再没卖过。” 李水喊道:“把头抬起来。” 李水眼睛盯着王老实,确实没有看到说谎的嫌疑。 李水冷冷说道:“三天之内,把卖假酒的人给我揪出来,不然,你知道后果。” 第八百八十四章 长了翅膀的钱,飞不走 李水离开后,王老实很纳闷,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假酒又冒出来了。 说起来,造假仙酒自己也是鼻祖,哪个宵小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动作,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现在自己也算有点能力了,又背靠谪仙,即便谪仙不发话,自己也会派人把这人找出来。 王老实把下人叫过来,命他们一天之内,把卖假酒的地方找出来。 仆人正要吩咐下去,王老实又喊道:“等一等。” 王老实想了想,若是把人就这样派出去,大张旗鼓的找,难免打草惊蛇,那些买假酒的听到风声必然四散逃离,要抓住他们就更难了。 既然是假仙酒,必然很便宜,而真仙酒喝不起,却又想喝仙酒的那些人,肯定不是达官贵人,而是下层劳动者。 既然知道了喝假仙酒的群体,那就容易找了。 王老实把仆人叫过来低声道:“找几个生面孔,去摆摊的杂市附近溜达溜达,让他们问问哪有喝酒的地,酒瘾上来了,好喝又便宜的酒哪有。” 仆人回道:“小的这就去安排。” 仆人找到几个信得过的人,并且平时爱喝酒,也没怎么出酒楼,吩咐好之后,几人便应声出去了。 其中有一位叫因为脸很长,比人都叫他马脸。 马脸低声对王老实的手下说道:“大哥,那找到后,不能扭头就走吧,肯定会引起人家的警觉,为了装得像一点,起码得喝酒吃饭吧。” 仆人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很对。” 马脸笑嘻嘻的把手掌打开,说道:“那大哥,这吃饭喝酒的消费···” 仆人一脸无语,骂道:“还能少了你这个?回来花多少,双倍给你。” 马脸高兴的应了一声出去了。 此时大力依然在大街一角蹲着,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人,大力很烦闷。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揽到食客了,自己的钱包是越来越扁。 他很怀念当时和齐府的小黑去喝酒的时候,小黑很阔绰,那次大力也挣了不少提成。 大力后来天天在这蹲着,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小黑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钱包,大力仰天叹了口气:“小黑呀,你倒是出门来喝酒啊。” 马脸漫不经心的在街上闲逛,他觉得这事急也急不来,就当放了一天假,出来溜达溜达。 正巧马脸经过小黑的时候,听到喝酒两个字。 扭头一看,是一人蹲坐在地上,正闭着眼长吁短叹呢。 马脸好奇的站在大力面前,遮住了阳光,大力睁开眼,看到一张长脸盯着自己。 大力问纳闷道:“有事?” 马脸装作好奇的问道:“刚听你说喝酒,我平时也爱喝两口。” 大力问道:“哦?那你都喝什么?” 马脸故意想了想,说道:“当然是米酒,上次喝那么好的米酒还是在朋友的成亲宴席上,简直回味无穷。”m 马脸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嘴唇。 其实马脸嘴上这么说,心里实则想的是上次喝的仙酒,客人剩下人,和朋友一块出钱买的。 大力还以为这家伙要说喝过仙酒呢,一个米酒就迷住了?真是没见识,大力一脸不屑。 马脸问道:“不知你平时喝什么?” 大力一脸得意随口说道:“当然是仙酒。” 马脸惊讶的脸更长了,说道:“什么,仙酒?” 大力看马脸正上下打量自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改口:“我是说,喝过仙酒,其他酒不喝。” “不是,只喝过仙酒。” “也不是,是仙酒很好喝,只怀恋仙酒的味道。” 大力有点语无伦次了,怎么回事,怎么在陌生人面前自己还紧张了,他只喝过米酒,自己可是时不时喝仙酒的人,有什么不能得意嚣张的。 大力咳了咳,说道:“我意思,你可明白?” 马脸惊讶的看着这人,点了点头。 马脸抑制住了内心的兴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他觉得自己找对人了,这人穿着普通,其貌不扬,竟然能时不时喝仙酒。 这仙酒定然是有问题。 大力看马脸痴呆的样子,更是得意了,缓缓说道:“怎么?想喝吗?” 马脸内心冷笑,小样,套路我,这是引我上钩啊。 马脸点了点,随后又赶紧摇了摇头。 大力纳闷问道:“你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是想喝还是不想。” 马脸搓了搓双手说道:“实不相瞒,仙酒谁不想喝,哪怕是让我闻闻味也知足了。” “可那毕竟是仙酒,是达官贵人门才能享用的,我这等人,想喝也买不起。” 马脸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 大力看着眼前这位,装作仿佛过来人一样,安慰道:“兄弟,有梦想就要去努力实现,仙酒就摆在那,你早晚能喝上。” 马脸装作赶紧的点了点头,内心非常不屑,这小子,还在我面前装长者,也不撒泡年照照自己。 马脸觉得大力可能看自己太寒酸,并不想带自己去喝假仙酒,若是直接问哪有假仙酒就太直接了,定然露馅。 马脸吸了吸鼻涕,从兜里掏出手帕,足足五千多秦半两。 这下轮到大力目瞪口呆了。 大力下意识问道:“看你衣着挺普通的,没想这么有钱。” 马脸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省吃俭用攒下的,今天出来给家里婆娘买点好看的布匹。” 大力已经听不到马脸在说什么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提成,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更没喝过仙酒了。 大力仿佛看到了马脸手里的钱长了小翅膀,在源源不断的飞到自己钱包里。 大力一边想,手不自觉的冲着马脸手里的钱伸了过去。 马脸心里冷笑道:“呵呵,上钩了。” 马脸拍了下大力的肩膀,说道:“兄弟告辞,仙酒是与我无缘了,我还得去买布,感谢你的劝告,告辞。” 大力被马脸一拍,顿时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 眼看马脸把钱收了起来,转身要走,大力顿时着了急。 长了翅膀的钱,怎么能让它飞走,飞也是飞到我的钱包里来。 大力凑到马脸耳边,故作神秘小声说道:“若我说,你现在就能喝到仙酒呢?” 第八百八十五章 奇怪的癖好 马脸对于大力的那点小心思早就摸了个通透。 大力凑到马脸耳边小声嘀咕,口气吹的马脸耳朵一阵瘙痒。 马脸手指扣了扣耳朵,皱着眉嚷道:“什么,仙酒?” 大力一脸惊恐,赶紧捂住马脸的嘴巴,四周看了下,见没人看过来,稍稍放了心。 大力说道:“你小点声,不是谁都配喝到仙酒的。” 马脸配合的用手比划着禁了禁声。 马脸小声说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大力见马脸动心了,立马仰头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我若说假,这辈子娶不到婆娘。” 马脸装作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又纳闷问道:“仙酒十万钱一杯,我这点,怕是闻闻味都不配。” 大力说道:“若是没遇到我,你这点钱,确实闻味都不配。” “但是你今天很幸运,在和碰上了我,你这钱,足可买醉。” 马脸顿时表现的很激动,很不得现在就去。 大力故作为难的挠挠头,说道:“你看,若是曾经的熟人,我自然二话不说就带他去了。” “但咱俩,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信任也不是靠几句漂亮话换来的,你说是不是?” 马脸想了想点了点头,心想:又要跟我玩什么把戏。 马脸纳闷问道:“那不知这信任要靠什么维持?” 大力很自然的拍了拍钱包,马脸顿时明白了,这是要给领路费呀。 不交钱,怕是找不到喝假仙酒的地了。 马脸为难的说道:“要多少?” 大力说道:“也不多,我看你有五千多秦半两,这样吧,也不多,把零头给我就行。” 马脸知道,若是很爽快的给他,必然引起他的怀疑。 马脸为难的看着手里的钱包,他小声嘟囔着:“这是给我婆娘买布的钱。” 大力看马脸犹豫不决的样子,甚是可笑,心想:还是一个人好,自己挣自己花,有钱喝酒,没钱睡觉。 哪像现在这个傻瓜,身揣这么多钱,竟然不知道潇洒,真是枉活这么久了。 大力错过来又对马脸提醒道:“再迟,仙酒店可就关门了,什么时候营业,难说呦。” 马脸故作狠下决心,把零头给了大力。 大力数了数,足足三百秦半两,心里乐开了花:一看这人平时就不进城,并且对物价的概念仿佛了解不多,今天算是赚了。 马脸见大力背过身在专心数钱,仿佛还在傻笑,马脸也冷哼一声。 凑到大力耳边嚷了一句:“走不走?” 大力被吓了一激灵,手里的钱差点掉地上。 大力皱眉说道:“当然走,现在就走,还怕我跑了不成。” “跟上。” 说着,大力带着马脸进了胡同。 马脸毕竟很少出来逛街,尤其是这偏远商贩的聚集地。 一开始马脸以为很近,能很快就到了,还边走边记路线。 可七扭八拐,越走越深,马脸记得越来越吃力。 索性,马脸捡了块石头,边走边划,做记号。 大力扭头问道:“你怎么回事?” 马脸一脸紧张,以为大力发现了他在座做记号,双手背着,手里的石头握的死死的,斜靠在墙上,身体挡住了记号。 马脸故作镇静的回道:“什么怎么回事?” 大力说:“你怎么一直溜墙根走?” 马脸脑子转的很快,笑道:“这不是没喝过仙酒嘛,自然不配与力兄站在一条线上。” “力兄既喝过仙酒,那就是高高在上般的人物,自然要在前边走,我在后边跟着便是。” 大力被马脸吹捧的很舒服,被恭维的感觉真舒服,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呢。 大力瞥了眼马脸,仰头得意道:“既如此,就跟着吧,快到了。” 马脸心里冷哼一声,若不是路线复杂,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再让你得意一会,最后定让你跪着叫爷爷。 说着两人便继续往前边走去。 在胡同里又拐了一处弯,大力停下说到了。 马脸走的已经有些喘了,马脸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大力,人如其名,体力确实不错,并且他很纳闷是怎么记住这么复杂的路线的。 马脸抬头一看,只是普通的一处民宅,看着还是小门小户,大力率先走了进去,马脸也赶紧跟上。 原来里边别有洞天,几排房间都打通了,连在一起,名副其实的小酒馆模样。 大力看着马脸呆呆的表情,笑了笑,想到了之前小黑来的时候,也是这表情。 大力与马脸走了进去,在一处角落坐了下来,立马有小二端了一些点心上来。 马脸心想,这服务,虽然赶不上王老板的酒楼,但是放在咸阳城也是能排的上名了。 大力对小二说了些什么,小二随后点头退下了。 过了一会,三盘凉菜,两盘炒菜端了上来,顺带着还有一壶酒。 其酒瓶和市面上的酒瓶一模一样。 马脸呆住了,说道:“这,这是一壶仙酒?” 大力笑着点了点头。 马脸低头对大力说道:“力兄,我只有五千秦半两,别说这一壶仙酒,就是这一桌的炒菜,卖了我也不够啊。” 大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按理说,确实不够,但我毕竟是这常客,老板加量不加价,你这钱,足够了。” 马脸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开骂:这是要我的钱全骗走啊,若是我带了一万钱,估计得上一万钱的菜。 这小子,骗吃骗喝的本事确实有一套,不仅不花一分钱吃了顿饱饭,请他吃的人甚至还得感谢他。 马脸迫不及地夹了一口炒菜,放嘴里差点吐出来,马脸忍住了:这是哪个该死的厨子,会不会炒菜啊,这都糊了。 而大力却吃得香甜,毕竟一般人是吃不到炒菜的,即便糊了,对他们来说那也是美味佳肴上等菜。 大力见马脸一直在吃凉菜,便问道:“你怎么不吃炒菜,这可是难得的美味,你应该没吃过吧。” 大力点了点头,说道:“力兄,你没吃出来这炒菜有股怪味吗?” 大力笑道:“你是说这个吧。”大力夹起一块已变焦黑的菜。 “这个可是精华,虽然入口苦涩,失去了原本的菜色,但此物越嚼越香。” 马脸看着大力一阵享受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滚:这都什么癖好啊,怕是饿疯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 快吓哭了 大力很兴奋,又能蹭吃蹭喝了,激动的打开仙酒,给马脸满上,也给自己满上了。 马脸低头闻了闻,酒香味很浓。他很吃惊,这么好的仙酒竟然卖这么便宜? 难道是为了薄利多销,可违反了时长定价,私自改价,被查出来,死罪可免活罪怕是难逃。 不过看这地这么隐蔽,一般人还真查不到这里来。 可若是真为了薄利多销,这炒菜竟然做这么难吃,想必也不是正经厨子。 大力看着桌上的菜,又看着旁边的仙酒,搓了搓手心,不客气的说道:“兄弟,我想干了。” 说罢,也不等大力回答,端起一杯仙酒,滋溜喝了下去,大力眯着眼很是享受。 马脸惊讶的瞪着眼,显得脸更长了,看着大力说道:“力兄,你刚一杯全喝了?” 大力点了点头,看马脸惊讶的样子,以为是嫌弃自己又不出钱,还喝这么多。 大力说道:“兄弟,别小气嘛,这还有一壶呢,足够咱俩喝了。” 马脸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小气,是佩服。” 大力纳闷道:“怎么说?” 马脸拱了拱手说道:“没想到力兄酒量这么好,如此仙酒,竟然一杯直饮,毫无醉感,甚至享受其中。” 大力笑了笑,他也听明白了:马脸还以为是十万一杯的纯仙酒,能醉倒沙提烈的那般。 大力说道:“并非是我酒量过人,你喝一喝便知了。” 马脸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浓郁的酒香,甚是让人回味。 马脸虽然知道此酒有问题,事关王掌柜,事关商君别院,他不敢直饮,万一醉倒在这,把不该说的全说了,那计划就全失败了,几根脑袋也不够掉的。 马脸静了静神,抿了一口,淡淡的酒味,仿佛能接受。随即又喝了一口,要不是马脸定力好,现在已经喷到大力脸上了。 这也能叫仙酒? 马脸是喝过真正仙酒的人,口感绝对比这酒好上数倍不止。 完全就是兑了水的仙酒,仅仅是闻着有些酒香,品起来,口感全无。 大力静静盯着马脸,见品了一口酒的马脸没什么反应,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味?” 马脸放下酒杯,点了点头,说道:“酒香浓郁,口感顺滑,回味无穷,不愧是仙酒。” “只是为何这里的仙酒卖的这么便宜?” 大力说道:“实不相瞒,这里的仙酒与外边卖的并不相同。” “此处的仙酒无论是酒香和口感都略低一筹。” 马脸心里冷笑道:“哼,真的只是低一筹嘛,说这话,也不脸红。” 大力没有马脸此时的微妙表情,自顾自的说着。 大力说道:“这里的酒,马兄你放心大胆的喝,喝醉的情况甚少,这已经不是沙提烈那个时代喽。” 马脸想了想,说的也是,自己花的钱,虽然是假酒,但毕竟是酒,不能白白让大力这种人占了便宜。 说完,马脸也一杯直饮下肚,马脸打了个嗝,装模作样的说道:“别说,这酒真的不错。” 马脸很少说谎,本是直肠子,更别说现在这么口是心非了,谎话张口就来。 要不是身上有任务马脸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么难吃的酒,还要吹捧一番。 没办法,马脸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瞥到,无论是酒保还是后厨的人,都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看一眼。 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新人,那些人好奇罢了。 可当自己喝完仙酒,笑着对大力进行夸赞,还摆出了佩服的姿势时,那些人就不再往这边看了。 看来这酒馆里的人很在意客人的想法,估计出现一个不同的声音,估计就会被拖走,失踪。 马脸脑补了很多,同时也忍者把这顿饭吃完了,准确来说,大部分都被大力吃了。 马脸结完账,看着手里仅有的几枚秦半两,非常苦恼,暗自下定决心,等端了你们这里,老子的钱要双倍拿回来。 随后大力带马脸走出了巷子,大力喝的有点多,已经有些晕眩感了。 拉着马脸的手,说道:“这次非常尽兴,下次想去,还找我,给你优惠!” 马脸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心想:下次?下次再去就不仅仅是优惠了。 马脸挣脱开大力的手,故意说道:“终于喝到仙酒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趁着身上还有酒味,给我那些哥们闻了闻,也算他们喝到仙酒了。”m 大力醉醺醺的,半睁着眼,脖子一横,说道:“什么?你喝仙酒,兄弟们只闻味?马脸呀马脸,看你老实巴交的,你这人,不厚道。” 马脸笑着说道:“没办法,都是穷哥们,没多少钱,喝不起这仙酿。” 大力拍了拍马脸的肩膀说道:“以前是喝不到,但是现在,你认识我大力,你的兄弟们认识你,这就等于你的兄弟们也认识了我。” “既然是兄弟,都能喝得起这仙酒,有我在,放心,绝对的最低价。” 马脸笑着拱了拱手:“有力兄这句话,下次还找你。” 大力一听,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 李水和李信从王掌柜处出来后,便直接去了赵腾的府上。 赵府的下人出来一见是槐谷子,打了个激灵,下人知道这槐谷子不好惹,来此准没好事。 说道:“谪仙大人,我家赵大人并不在府上。” 李水说道:“谁说我是来找你家赵大人的,我是来要钱的。” 下人顿时一懵:“此事小的并不清楚,不如等我家大人回来后再····” “赵兄,你我本是兄弟,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你怎么能欠了钱躲在家里赖账啊。” 还没等赵府的下人把话说完,李水已经在赵府门口扯着嗓子喊了。 下人一见槐谷子这架势,赶紧跑进去跟赵腾的夫人禀报了。 赵腾的夫人一听此事差点没气晕过去,赶紧通知管家取了钱送了出去。 李水拿到了钱,又想扯着嗓子大声道谢,赵府的下人快哭了,一个劲的求槐谷子小点声。 李水招呼李信,开心的往城门口赶去。 李信纳闷问道:“槐兄,都已经进城了,怎么不去齐府,赵腾估计现在在齐府审闻小翠呢。” 李水神秘笑道:“赵腾估计会白跑一趟,无功而返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一只鸟都不能放走 李信问道:“怎么会无功而返?小乐子都已经招了,小翠一个丫鬟,招与不招还不是早晚的事嘛。” “再说小翠一个丫鬟,即便胆敢做出这等事,身后定然还有别人的支持。” “槐兄你不去齐府听听,怕是要错失机会喽。” 李水笑道:“李兄,我发现你最近思路很清晰了,这都能被你推断出来了。” 李信皱着眉说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我怎么越听觉得不是好话。”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不要瞎想,回去喝茶,一切自然就知晓了。” 李信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槐谷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王老实房间里,马脸站在王老实面前,详细说着今天的经过。 王老实听完,一拍桌子,怒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在谪仙眼皮子底下玩花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 王老实一声令下,一帮手下直接前往巷子深处的小酒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十来个人两两分组结伴而行,在巷子口会和。 马脸还在担心自己能否记得住巷子入口,不过远远就看到了大力,又这小子带路,就省事多了。 此时的大力,依然斜靠在墙角,欣赏着落日的余晖。 大力嘴里叼着根草秆,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听着吆喝叫卖声,好不惬意。 大力吃饱了,现在一点不饿,甚至未来好几天的饭钱都挣到手了。 大力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歌谣,忽然感觉有影子挡住了落日。 大力睁开眼,看到了一张大长脸,反映了一下,大力脱口而出:“马脸兄弟。” 大力站起来,说道:“马脸兄弟,看样子难道是上午没喝尽兴?” 大力看了看马脸旁边的人,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尝到甜头了是不是,还带兄弟来了。” “既是你兄弟,那便也是我兄弟,走,这次给你们的优惠力度更大些。” 马脸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跟着大力走进了巷子。qqxδnew 大力头也不回的说道:“马脸兄弟我跟你说,这晚上喝点仙酒啊,那滋味,那感觉,那气氛都跟白天也不一样,所以人很多,甚至还需提前预约。” “幸好你碰上我了,有我在,咱们直接进去,想喝什么点什么。” “你说,怎么····样?”大力说着回头看了眼,发现马脸并没有跟过来。 大力走过去就要拉马脸,说道:“走啊,再不走,今日的招牌菜可就卖没了。” 马脸搂着大力的肩膀说道:“今天我的兄弟有点多,不知道力兄能不能安排到位?” 大力一听这话,顿时皱眉不乐意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在小看我的能力是不是,马脸兄弟,我今天告诉你,你来多少兄弟我都能给你安排了。” “你也不看看,有我在,酒馆里哪个小二不得给些面子。” 大力拍了拍马脸的肩膀,眯着眼说道:“都是实力。” 马脸的手掌都翻过来了,想给他个大嘴巴,但是事情没办成,还是得忍着。 马脸看了看巷子外边,基本上人都往这边走过来了,扭头对大力说道:“走吧。” 大力总觉得马脸现在有点不对劲,尤其跟上午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仿佛换了一个人。 不过大力已经满脑子都是数钱的场景了,警惕心早就扔到了一边。 大力都想好了,按这几天的收入看,再多来几个像小黑或者马脸这样的,自己就可在城外置办处小宅院了。 大力越想越兴奋,丝毫没注意后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多。 等快到的时候,大力回头一看,竟然十来个人,马脸就站在自己身后。 大力惊恐万分,什么情况,看这些人并不是善茬,难道是自己暴露了。 大力想捶死自己,前小心万小心还是阴沟里翻了船,自己的信条就是只做熟人生意。 但大力的熟人全是穷哥们,自己已经饿得双眼冒金星了,才大胆做了马脸的生意,没想到就这一单,成了自己的最后一单。 大力想缓解自己的紧张心情,哆哆嗦嗦的说道:“马兄,这,全是你兄弟啊。” 马脸点了点头。 大力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哪是去喝酒啊,这是去砸店啊。 大力尴尬的说道:“马兄,你上午也去过,这酒馆很小,招待不了这么多兄弟,不如改天咱们再来,到时我也好提前包场。” 马脸冷哼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不管多少人都能安排吗,怎么,才来这几个人就没位置了?” “说,刚才的实力跑呢去了?” 大力被吓得瘫坐在地上,马脸一脚踹了过去。 马脸扭头对身后人喊道:“酒馆就在前边,前后门包抄,全部围起来,一只鸟都不能放走。” “这关系到王掌柜,更关系到谪仙大人的名声,诸位都有受过谪仙大人的恩惠,是时候为谪仙大人做点事了。” 众人齐声喊道:“誓死扞卫谪仙大人的名声。” 马脸一声大喝:“上!” 众人立马往前跑去,包围了小酒馆,马脸拖着大力来到了酒馆小门。 此时还能听到里边传来阵阵欢笑声,歌舞声。 因晚上光线较暗,酒馆的小门已经关上了,此时进去,还需暗语。 马脸皱了皱眉,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暂且还是不硬闯了。 马脸把大力拖过来,大力有气无力的说了暗语,随即酒馆的小门打开了。 马脸带着众人冲了进去。 上一刻还在觥筹交错,谈天论地的人,现在已经被绑在院子里了。 马脸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显得脸更长了,他顿了顿,说道:“谁是这里管事的,站出来回话。” 众人低着头,没有一个吭声的。 马脸笑了笑,说道:“跟我玩装聋作哑是不是?” “实话告诉你们,我不是官府的人。” 众人一听这话,我看你,你看我,都有点纳闷,不是官府的人?那这么大阵仗干嘛,有什么权力绑我们,难道是酒馆同行红眼了? 这时,有个胆大的小二昂首说道:“你不是官府的凭什么绑我们,好大的胆子。” 众人这时也七嘴八舌的嚷嚷了起来:“真是混账,还不快放了我们。” “一帮龟孙,小心连坐诛杀你们。” 马脸冷笑一声:“我还没说完,我是谪仙大人的人”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院子,现在静的仿佛能听见心跳。 第八百八十八章 还敢狡辩 马脸并不是谪仙手下的人,他只不过是王老实手下的仆人,查假酒这件事,既是为了保证王老实的利益,同时也是维护谪仙的名声。 此时此刻马脸很享受假装是谪仙的手下所带来的威严,这帮人,真是见人下菜碟,每一个好东西。 本来他们买卖假酒就是不尊大秦律法,所以也没人回去调查马脸是不是谪仙的人。 马脸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刚才说话的那个小二面前,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二被扇的眼冒金星,他是听过谪仙的名号的,吓得差点失禁。 马脸看了看众人,说道:“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是这里管事的。” 氛围很紧张,空气很安静,压迫感十足。 这时,一个糙汉站了出来,说道:“我是。” 马脸上下打量了下此人,很普通的穿着,面色黝黑,看着并不像是酒馆的掌柜,而是更像城郊的农夫。 马脸冷着脸说道:“你可知道,这冒名顶替被查出来,是什么后果。” 糙汉说道:“在下知道。” 马脸看了看眼前这人,对着手下喊道:“带走。” “其他人守住此地,没有命令,谁也不能离开。” 马脸正要往外边走,这时一个酒客站了出来:“你敢私自囚禁我们?你可知我是何人?” 马脸冷着脸说道:“不知,更不想知,我劝你,你们,在这老实点,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马脸带人押着糙汉往巷子外边走去。 正要回王老实那的时候,王老实派人告知,一旦找到售卖假酒的人,立刻押往商君别院。 马脸立刻出城,带着糙汉马不停蹄赶往商君别院。 糙汉现在面如死灰,他虽然没进过商君别院,但是也知道不少。 商君别院是天堂也是地狱,有能力老实肯干的人进去,一辈子衣食无忧。 若是触犯了谪仙的逆鳞,商君别院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别想再出来,即便能出来,也得脱层皮。 本来还以为是去王老实那,王老实爱财,把这几年赚的钱全部给了王老实,说不定还能求得一名。 现在赶往商君别院,怕是有去无回了。 和车里的糙汉面如死灰相比,马脸很兴奋,路上一直哼着歌。 马脸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下人,只是因为身手好些,力气大些,便一直跟着王老实做事,谁能想到今天有幸进入商君别院呢。 果然背景大,机会才多。 马脸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糙汉,心想:敢在谪仙眼皮底下做这种事,他的背景又是谁呢? 正想着,商君别院到了。 匠户通报之后,马脸押着糙汉来到了李水面前。 李水一听售卖假酒的人找到了,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王老实的办事速度还挺快。” “只是消息不够灵通,这人早该抓起来了。” 马脸本来能说会道,见到了谪仙本人,此时拘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的点头。 李水看着马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脸兴奋的说道:“回大人,小的叫马脸。” 李水差点笑出来,心想:这脸是够长的。 李水点了点头,问道:“在什么地方找到此人的?” 马脸把经过和李水说了一遍。 李水皱着眉头,一拍桌子:“都开酒馆了?” “我还以为只是简单私下售卖假酒,竟然把酒馆都开起来了。” “这么长时间,王老实一点都没发现?安逸太久,是该敲打敲打他了。” 李水瞪着马脸说道:“等回去告诉王老实,让他务必杜绝此事。” 马脸点头应下。 李水看了看糙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糙汉说道:“本人名叫吕义。” 吕义在路上已经想好了,既然去了商君别院是有去无回,终是一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水盯着吕义问道:“为何售卖假酒?” 吕义说道:“我从未卖过什么假酒,只不过是和仙酒的浓度相比,没那么醇正罢了。” 李水内心冷笑:还想跟我玩心眼,我玩心眼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不过李水确实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把浓度,或者说是酒精度数降低的。 李水假装好奇的问道:“哦?你是怎么制作的?” 吕义也没多想,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说了也无所谓:“我原本是农夫,在自家酿过米酒。” “后来被人带到咸阳城做工,被人知悉会酿酒,便一直试验仙酒的酿造,却不断失败,完全达不到仙酒的口感。” “后来发现在一定的温度、时间、火候下酿造的酒,经过沉淀,也变得和仙酒一样清澈。” 李水听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人还很爱钻研,是个人才呀。 李水说道:“你继续。” 吕义说道:“但是口感和仙酒想比差了很多,不过比米酒喝起来味道更足。” “后来发现,把此酒喝仙酒放在一起,此酒闻起来也有了仙酒的浓郁味道。” 李水说道:“用仙酒的气味去给你的酒增香,这还不是假冒仙酒吗?” 吕义说道:“我从未说过自己卖的是仙酒。” 李水冷笑道:“但凡去过的,都是奔着你那的便宜仙酒去的,还敢说不是?” 吕义补充道:“那只是来喝酒的人这么说的,我的酒馆从未宣传过售卖仙酒。” 李水看了看马脸,说道:“他们的招牌、菜单可有宣传仙酒?” 马脸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李水笑道:“无妨,你看看这是什么?” 吕义看了看眼前的酒杯,这是当初小黑从酒馆买来仙酒给小乐子喝的。 李水说道:“这酒虽没宣传是仙酒,但你用这专用仙酒杯,还敢狡辩吗?” 吕义一心只想着制作酒水了,完全忘了还有酒杯容器的事,此时吕义再次心如死灰,等候着谪仙发落。 李水问道:“你刚才说你是来咸阳做工的,后来却在试验仙酒酿造,这消耗花费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你背后是什么人在支持?” 吕义知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死,便闭口不言。 李水看吕义的样子,抿了口茶说道:“想痛痛快快的死,我商君别院可不会如你的愿。” “折磨人的方法我多得很,你要不要也研究研究?” 此时的吕义已经吓得浑身发颤。 李水突然厉声吼道:“说!” 吕义被吓得趴在地上,脱口而出:“是齐夫人。” 第八百八十九章 谪仙爱财,取之有道 李水纳闷问道:“齐夫人?你是说邬氏?” 吕义趴在地上,使劲点了点。 李水一拍桌子,厉声道:“那邬氏常年在齐府的高墙大院里,深居简出,你们怎么可能会认识的?” “若是胆敢说谎,你这层皮怕是得脱了。” 吕义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明察,小的说的都是事实啊。” 李水冷哼一声:“详细说来,若有半点谎言,下半辈子你就爬着吧。” 吕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我本来在咸阳做工,后来遇到老乡,也就是齐府的王管家,王管家知道我懂一些酿酒,就引荐给了齐夫人。” “开始本来只是酿一些米酒,后来,齐府出了事,据说鸭梨日报的股权也转让了,一下没了可观收入。” 李水心想:这事你都知道,看来齐府里的人,嘴上真是每一个把门的 吕义继续说道:“邬氏看小的比较聪明,就问小的能不能做出仙酒?” 李水皱眉说道:“所以你就冒着触犯我的风险答应了?” 吕义说道:“小的知道大人的威名,本想拒绝的,可···” 李水白了一眼:“可是邬氏给的报酬很丰厚是不是。” 吕义低头说道:“大人英明,一猜变对。” 李水心想这还用猜吗,你本是郊外的农夫,若非家庭经济所迫,怎会抛家舍业来咸阳城做工。 吕义继续说道:“随后小的便租了一间房,每天试验,终于做出了一点成绩。” 李水骂道:“你这是成绩?你这是剽窃。” 吕义纳闷问道:“大人,剽窃是啥?” 李水想到这词不是秦人能理解的,便说道:“就是说你投机取巧,心思用在了邪路上。” 吕义一个劲的磕头说道:“小的一时被金钱迷了心,请大人惩罚。” 李水想了想问道:“照你这么说,收入都进了邬氏的腰包?” 吕义说道:“是,小的只是挣管理酒馆的钱。” 李水心想:没想到这邬氏这么吝啬,压榨下人都快赶上我了,不对,我是压力给到下人,他们才有动力继续努力创造,和邬氏不在一个层次上。 李水边想边自我安慰,随机会心一笑。 吕义看到李水冷不丁一笑,心里本来就七上八下,这下更不知所措了。 吕义继续说道:“若大人不信,自可去查账本,小人的收入真的只有那些。” 李水点了点问道:“邬氏不给你酒馆的收入分红,你难道没有心生怨恨吗?” 吕义说道:“大人,虽然没有分红,可小的作为酒馆掌柜,挣的想比之前也多很多了,小的很知足。只是···” 李水抿了口茶:“只是什么?” 吕义低头小声说道:“只是钱还没焐热,就被大人端了。” 李水笑骂道:“你们偷着干这种违反大秦律的事,还想让我包庇不成,早就该把你们的窝点端了。” 吕义低着头不敢回应。 李水盯着吕义,心里有了一些注意。 李水说道:“本谪仙是个爱才的人,这点天下皆知。” 吕义一听,眉头皱的老高,心里哭成了泪花,谪仙大人爱财,谁不知道,至于自己还亲口说出来嘛。 难道谪仙是想名正言顺占了酒馆,罚没所得财产吗? 前几天刚给乡下婆娘的钱,看来也得上交了。 吕义心想,与其谪仙大人亲自开口,不如自己主动上缴,说不定还能看我态度诚恳轻饶一些。 吕义顿了顿神,抢着说道:“大人,大人爱财,取之有道,小的明白,小的所得收入希望全部上缴大人,另外小的愿给大人当牛做马,以求大人宽恕。” 李水看着吕义,心想说的这是什么玩意,我爱才,还取之有道,等等,爱才,爱财? 李水顿时想明白吕义说的话了,一脚踹了过去。 李水说道:“本谪仙是那种不要脸皮的人吗?我说的是人才,不是钱财。” 吕义被踹了一脚,还以为谪仙嫌自己给少了,原来是自己误解谪仙了。 吕义扇了自己一巴掌,说道:“小的该死,谪仙大人高洁,大人心系大秦万民,为苍生福祉尽心竭力。” “大人视金钱如无物,小的以己度人,差点污了谪仙大人的名声。” 李水摆摆手说道:“罢了,世人对我有误解,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 吕义看了看李水,仿佛能看到李水周身散发着光芒,谪仙不愧是谪仙,在谪仙前面,越发觉得自己渺小了。 吕义心下打定了主意,若以后谁说谪仙的不是,必跟他拼命,即便按律处死自己,那也是自己的错,下了阴曹地府也要维护谪仙的名声。 李水说道:“既然你懂些酿酒,又有些小聪明在,还能勤动手勤动脑,有实践能力,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事吧。” “当然了,暂时只能领取实验员的报酬。” “等有了发明创造,专利归你,若是做大了,比如开个酒厂之类的,自然是有利润分红的。” 吕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保下小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竟然还能留在谪仙身边做事,这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嘛,多少人挤破头颅都进不来。 以后做大了还能有分红拿,那自己挣的钱岂不是更多了,乡下婆娘一直觉得家里那头耕牛太老了,若是有了钱,就可多买几头了。 吕义高兴的快哭了,一个劲的对李水磕头谢恩。 李水心想,画大饼自己是最拿手的了,至于这饼熟不熟,能不能吃得上还得靠自己。 李水又说到:“你也别高兴太早,商君别院不养闲人,若是一直没有进展,从哪来的还回哪去。” 吕义顿了顿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吕义已经打定主意,能进商君别院不易,既是背靠谪仙大人,想比研究设备会比齐夫人提供的强太多,自己一定要搞些东西出来让谪仙看看。 李水说道:“且先起来吧,齐府的事还是要查清楚的。” “每月什么时间给邬氏上缴收入?” 吕义说道:“每月月中的时候,也就是这两天。”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带上这个月的利润分红,随我走一趟。” 吕义问道:“大人要去哪里?” 李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齐府。” 第八百九十章 你家管这叫抽筋? 李水和吕义上了车,往咸阳城赶去。 门口的匠户不仅感叹道:“谪仙不愧是谪仙,吕义这人刚进来的时候还生死不怕,一副和谪仙作对的样子。” “也不知怎么的,几句话,转眼间就别谪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难道这就是仙术的力量嘛。” 匠户满怀崇敬的望着李水远去的身影。 李水和吕义刚进城,就碰到了李信。 李水问道:“不知道这赵腾在齐府审出来什么没有?” 李信说道:“如槐兄所料,这赵腾昨天什么也没审出来。” “小翠和邬氏的嘴很硬,什么也没问出来。” 李水说道:“不是有小乐子的证词吗?” 李信说道:“深夜私会吗?那也只能说明小翠的行为违反了齐府的家规,并不能说明小翠就是凶手不是。” 李水点了点头:“确实,如今只有小乐子的一面之词,还是简单深夜私会而已。” 李水继续说道:“我这边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这售假酒的酒馆,是邬氏的产业。” 吕义在李水身后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很想辩驳一句:这不叫假酒,清酒而已。 李信瞪着眼睛说道:“什么?邬氏的产业,她一弱女子,竟有这等本事。” 李水点了点头:“这人确实不简单。” 李信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 李水纳闷问道:“李兄何事发笑,说出来分享分享。” 李信凑近李水说道:“你说邬氏这么有本事,齐大人又迂腐守旧,加上邬氏又年轻,还不得把齐大人玩的团团站吗?” “还有这齐府的钱,齐大人怕是插不上手了。” 李水听完笑了下,说道:“李兄,你这好奇心也太重了。” 李信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嘛。” 李水对李信说道:“那李兄家里是谁管钱呀?” 李信顿时哑口无言,仿佛霜打了茄子,白了眼李水说道:“槐兄,不扫兴不行吗?” 李信又说到:“我听说,总昨天晚上起,邬氏就发脾气摔东西,闹得还挺厉害。” 李水心想这你都能知道,也是,齐府人的嘴上没一个把门的。 李水皱眉问道:“昨天晚上?” 李信点了点头。 李水仿佛想到了什么,扭头问吕义说道:“你们与邬氏每天都有联系?” 吕义点了点头:“每天都要汇报当日的营业额。” 李信下意识说道:“这么敬业,就像我们行伍之人每日看战报一样。” 李水白了眼李信,心想这能一样吗?开个酒馆还得跟打仗似的,不得累死。 李水转而一想,或许是吧,毕竟商君别院的产业很有市场优势,其他生意人若不努力,很容易变成炮灰了。 李水对吕义说道:“也就是说昨天把你们控制起来后,没办法与邬氏联系,所以邬氏同样也就知道了酒馆被发现查封的消息了。” 吕义说道:“应该是这样了。” 李信说道:“怪不得呢,气急败坏开始摔东西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本来还想若是邬氏不承认,便把酒馆账目摔她脸上,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那就没意思了。” 李信低声说道:“邬氏最近在齐府的名声可是不太好。” 李水皱眉问道:“哦?怎么不好了。” 李信神秘的说道:“据传,私下都说她是扫把星。” 李水不敢相信:“这么难听?还是对齐府的夫人说的?” 李信说道:“你不是吧,我也不信,可事实如此。” “齐府的下人私下都说,自从邬氏来了以后,就没安生过。” “显示齐府少爷撒手人寰,然后便是齐府的经济来源也受到打击,现在管家也莫名其妙死了。” “为了节约开支,齐府的下人已经被通知减少月钱了,下人们意见很大,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李水听完说道:“怪不得呢,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私下骂她几句都是轻的。” 李信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今天一大早,邬氏被赵腾带走了。” 李水纳闷道:“带走了,带去哪了?” 李信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人本想去齐府看看,却远远看见季明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季明低头说道:“槐大人,李将军。” 李水笑呵呵的问道:“季公公腿脚不便,这是准备去哪呀。” 季明还没说什么呢,就被李水扎了一下,他很烦别人说自己腿脚不便。 季明使劲挤着笑脸说道:“槐大人,陛下有请。” 李水纳闷问道:“找我?这查案的期限还没到呀,怎么这么快就叫我了,难道是上报进展?” 季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只知道,那位邬氏已经在陛下面前哭成了泪人。” “陛下很生气,急着要槐大人进宫呢。” 李水撇了撇嘴,说道:“邬氏爱咋哭咋哭,跟我有何关系。” 不管什么情况,既然陛下要见,还是赶紧去的好。 李信在一旁说道:“槐兄,用不用我与你一起?” 李水说道:“不用,但我有一事,还请李兄辛苦一趟。” 季明不自觉的凑了过来,想听一听。 李水看季明这样子,微微一笑,趁季明不注意,一脚踹了过去,季明本来腿脚就不好,被这一踹,滚出去了好几米远。 李水假装歉意,笑道:“季公公不要紧吧,刚才这腿抽筋了。” 季明心里已经开骂了,你家管这叫腿抽筋?真是欺人太甚。 季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强挤了个笑脸:“不碍事,不碍事,槐大人身为谪仙,这腿抽筋也如此与众不同,小的佩服。” 李水没有理会季明,低声对李信说帮找几样东西,李信点头答应。 随后李水往宫门走去,季明一瘸一拐在后边跟着。 看着眼前的李水,季明心里冷笑道:猖狂,继续猖狂吧,看你在陛下面前还怎么猖狂。 自己出来前,陛下很生气,你槐谷子再跟李信密谋什么,也免不了陛下的惩罚。 想到惩罚,季明已经开始幻想有一天能拿着棍子亲自打槐谷子板子,槐谷子越疼,季明心里越高兴。 低头走着走着,季明已经情不自禁的嘿嘿笑了出来。 李水扭头看着身后的季明傻傻发笑,不禁感叹道:“不就那会被我踹了一脚嘛,至于这么开心吗?” 第八百九十一章 越大越不能出一丝纰漏 季明见李水停下扭头看着自己,快步走了上来,说道:“槐大人不用等奴才,奴才跟得上。” 李水笑了笑说道:“季明啊,服侍陛下们就要忠心,别总动什么歪心思。” 季明瞪大了眼睛,这槐谷子竟然料事如神,不对,槐谷子是奸诈小人,定然是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 就在季明出宫前,赵腾带着邬氏来到了嬴政的书房,邬氏梨花带雨状告槐谷子。 季明本来在嬴政旁边无精打采,一听槐谷子三字顿时来了精神,并且眼前的人还要状告槐谷子,这让季明很兴奋。 季明瞅准时机,忍不住调油加醋,对嬴政说道:“陛下,咸阳城因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宫外都已经传遍了。” 嬴政皱着眉头问道:“传遍什么了?” 季明赶紧说道:“大概是说,邬氏不守妇道,与下人私通。” 嬴政盯着季明,问道:“从何处传出来的?” 季明低声缓缓说道:“好像是商君别院。”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章,冷声说道:“去把槐谷子叫来。” 季明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出了书房。 嬴政内心冷笑一声,季明天天待在宫里,怎么可能知道宫外的事,即便知道,这种丑闻也早传到朕的耳朵里了。 季明不怕说谎,因为这种荒唐事,日理万机的陛下是没什么兴趣了解。 再说了,咸阳城这么大,难道真的没人这么猜测吗,肯定是有的,自己只不过是夸大了一些。 把事情夸大些,陛下才能更信任自己,同样也会更厌烦槐谷子。 李水见季明不说话,缓缓笑道:“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 季明缓过神来,挤了个笑脸说道:“槐大人说笑了,奴才当然会尽心服侍陛下,怎么动什么歪心思。” 李水说道:“我说的不是动陛下的歪心思,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我是说你对我。” 季明赔笑道:“槐大人取笑奴才了,奴才不敢。” 李水边走边说:“不敢?你服侍的是陛下,又不是我,有什么不敢的。” “任何对陛下不利,对大秦不利的你都要敢于站出来,这样陛下才能更欣赏你。” 季明在李水身后撇了撇嘴,心想:这还用你教?我就是这么做的,陛下最近很是欣赏我,都没有再打我了。 别说,这隔三差五不挨两下,总感觉少点什么。 李水继续说道:“要是谎报,或者说是误导陛下,你自己可要掂量清楚后果。” 季明已经懒的再听李水絮叨了,他信息满满,忍不住一下刻就看到李水跪在陛下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李水缓步来到了嬴政的书房,邬氏见槐谷子走了进来,哭声更大了。 陛下缓缓说道:“既然槐谷子来了,邬氏你便说说吧。” 邬氏低头应了声说道:“陛下,民妇的老家本也时常酿酒,前段时间正好遇到了自己的同乡,此人颇为聪明也爱琢磨。” “民妇便资助他酿酒,后来索性开了酒馆,让他管理,生意很好。” “但槐大人却觉得影响了他的生意,动用手下抓了人,如今生死不明,还散布谣言说民妇是扫把星,克死了丈夫害惨了齐府。” 李水静静看着邬氏的表演,心里默默为她鼓掌,幸好自己意志坚定,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就被邬氏的声泪俱下带偏了。 邬氏趴在地上,说道:“之前民妇与齐大人互生爱慕,旁人颇有议论,是槐大人力劝陛下成全了民妇和齐大人。” “民妇当时对槐大人很是感激,如今因为触犯到了槐大人的利益,就被槐大人扭过头来泼脏水。” “民妇羞愧难当,敢问槐大人,戏弄齐大人,戏弄民妇,是何道理?” 李水静静听着,并没有答话,他知道,邬氏来陛下面前告我,定然也是得到了齐大人的默许。 李水心里轻叹,恐怕齐大人并不知道实情,更不知道这邬氏的心思之重,可怜的齐大人。 邬氏长吁了一口气,准备了这么时间,终于一口气全说出来了。 她知道,仅凭这件事是告不倒槐谷子的,但槐谷子马上就要查到自己头上了,再这以前,让槐谷子受到陛下的申饬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帮助。 赵腾在旁边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政点了点头:“说。” 赵腾缓缓说道:“陛下,槐大人着眼于大秦的福祉,想必是不会做这等事的。” 李水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赵兄的话还是中听。 赵腾继续说道:“可槐大人毕竟年轻,又视财如命,冲动之下难免犯些错误,还请陛下宽恕槐大人。” 李水皱眉看了眼赵腾,你这是请陛下宽恕,还是请陛下责罚我呢。 再说了,我干什么了就要责罚我。 嬴政看了看李水,说道:“槐谷子,邬氏说的可有此事?” 李水低头缓缓说道:“有,也没有。” 嬴政说道:“如实说来。” 李水低头应了声:“陛下,昨日臣确实查封了一处酒馆,此酒馆开在一处很深的巷子里。” “按常理,酒馆必是开在繁华的闹市才能生意兴隆,即是开在很深的巷子里,必然有问题。” “经查,此酒馆贩卖假酒,普通酒装在仙酒杯里,低价售卖,并且宣传的是好喝不贵的仙酒。” 赵腾说道:“既是没有按仙酒的价格售卖,也算不得欺诈了。” 李水缓缓说道:“若是装在普通的酒杯也就算了,既然不是仙酒却装在仙酒杯里,不管价格如何,都是欺诈。” “不仅影响正常仙酒的销售,砸了仙酒的牌子,还会对陛下的治国理政产生影响。” 季明站在嬴政旁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冷笑道:槐谷子你真是牙尖嘴利,也太拿你自己当回事了,砸了你就仙酒招牌还能对陛下产生影响了? 赵腾心里也忍不住骂道:槐谷子,就算你是陛下的女婿,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吹吧。 嬴政听完笑了笑,说道:“哦?这么还能对朕产生影响吗?” 李水无视旁人,继续说道:“陛下,商君别院的产业很大,越大越不能出一丝纰漏,不然便会墙倒众人推,被大秦万民所厌弃。”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仙酒是商君别院的招牌,砸了仙酒的招牌,就是砸了商君别院的招牌。” “将来陛下推行利民利国的政策时,便会难上加难,长此以往,大秦前进的脚步便会受到阻挡。” “陛下的理念便很难再让大秦的百姓知晓,政令出而难出咸阳城,大秦便会危矣。” 第八百九十二章 招牌响?马屁更响 嬴政点了点头,心想:这些年,依托商君别院,利民的一些手段策略传播的很快很广,大秦的发展速度也很快。 如今咸阳城内外的百姓生活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时李水继续补充道:“陛下,商君别院已早已不是臣的商君别院,而是陛下的商君别院,是大秦的商君别院。” 李水说的铿锵有力,嬴政被李水说的也正襟危坐了起来,目光深邃的看着殿外,仿佛要把大秦的疆土尽收眼底。 邬氏见嬴政被李水说动,话里话外都在偏向着李水,趴在地上哭道:“陛下,民妇所言非虚,甘愿以死自证清白。” 李水冷笑道:“死?死还不简单,恐怕你是想一死了之,逃脱罪责罢了。” “枉我还曾恳请陛下赦免齐大人,准你们的结成夫妻。” “没想到汝心思竟是这般,真是忘恩负义。” 邬氏哭道:“你辱我清白,我已经不想活了。” 李水拱拱手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不屑于使这等腌臜手段,谣言的散播源头,我相信赵大人自会查清楚。” 嬴政扭头看向了赵腾。 赵腾看了眼李水,后者在对自己微笑,眼看李水把皮球踢到自己这,无奈撇撇嘴,低头对嬴政说道:“臣定当尽快查清此事。” 邬氏眼看形势急转直下,对自己很是不利,便对嬴政说道:“陛下,民妇只是出钱资助了我那同乡开酒馆。” “对于如何经营,什么仙酒不仙酒的,民妇是不懂这些的。” “民妇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收到酒馆分红而已。” 正说着,太监来报,李信在外求见。 嬴政纳闷道:“李信这时候来做什么?” 嬴政刚想摆摆手,让他去偏殿候着,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李将也曾随臣和赵大人了解过此案。 “或许李将军听了有什么新的想法呢。” 嬴政点了点头,小太监便退出去唤李信走了进来。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赵腾瞥见这一幕,心里之犯嘀咕:这两人凑一块准没好事,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 邬氏继续说道:“请陛下彻查,请赵大人彻查。” 赵腾现在心里很烦,本来只是齐府的事,现在仿佛是槐谷子和齐府的事,自己横在中间,仿佛是个多余的人。 并且看槐谷子和李信的样子,明显是掌握了什么,故意不说,让自己一通忙活然后出丑。 嗯,这两人能做出这种事来。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你那同乡叫什么?” 邬氏回道:“回陛下,他名叫吕义。” 嬴政说道:“去把吕义带进宫来。” 小太监低头应了一声出去了。 嬴政扭头看向了李信说道:“李信,听说你也协助槐谷子他们在调查此案?” 李信拱拱手答道:“回陛下,确实如此,此案涉及齐府,齐大人乃大秦博士,地位尊崇。” “臣担心赵大人会顾及同僚之情,难以查出真相。” 赵腾一听,立马瞪起了眼睛,对李信说道:“李将军,你说我徇私情?” 李信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赵腾对嬴政说道:“陛下,臣自管理内史府以来,秉公执法,严于律己,从未做过徇私枉法之事。” 李信笑道:“这么说,赵大人在出任内史府之前,有过滥用职权了?” 赵腾气的吼道:“李信,你!” 嬴政皱眉道:“李信,朕让你进来是听你的想法来的,不是看你在这和其他大臣抄吵架的。” 李信低头应了一声。 赵腾撇了撇嘴,心想:李信这厮,行伍出身,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跟着槐谷子学学耍嘴皮子罢了。 嬴政问道:“若有想法,尽可说来。” 李信低头应了声,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 李信拿着册子说道:“陛下,这是本月那家酒馆的营业流水以及给邬氏的分红比例。” “其中给邬氏的分红为三十溢金。” 赵腾内心颇为震惊,竟然这么多,够我喝多少次壮筋活血茶了。 自从上次在商君别院喝了壮筋活血茶,虽然去了无数次溷厕,但最近筋骨、气血仿佛确实舒展了不少,精气神都变好了一些。 嬴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酒馆,还是藏在巷子深处,生意竟这么好。 季明本来站在嬴政旁边半眯着眼打盹,听到三十溢金,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这些钱得够我花多久啊。季明站在那一遍想一遍微微拨弄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李水在心里给李信竖了一个大拇指。 邬氏趴在地上,没有做过生意,甚至没有可以挣过钱的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仟千仦哾 李水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对嬴政说道:“陛下,如此隐蔽的酒馆,利润竟如此可观,足可见是打了仙酒的招牌所致。” “也正因如此,可见受欺骗的百姓数之多,造成的影响之广。” “仙酒的销量受到影响也就罢了,若百姓对商君别院产生信任危机,才是最严重的,臣的声誉无所谓,臣担心会波及陛下的声誉。” 嬴政点了点头,冷冷看了一眼邬氏,满眼嫌弃。 李水扭头看向了赵腾,对赵腾说道:“不知道赵大忍可有郎策?” 赵腾心里骂道:槐谷子,你一时不戏弄老夫心里难受是不是。 赵腾想了想,对嬴政说道:“臣定会严查此事,不会让陛下的声誉受到一丝干扰。” 李信嘴里嘀咕道:“当然是要严查了,这不是废话嘛。” 声音虽小,但是李信把握的恰到好处,让在座的都能听到,随后嬴政瞪了一眼李信。 赵腾气红着脸没有说话。 李水拱拱手对嬴政说道:“陛下,既然这假冒的仙酒能吸引这么多百姓,说明仙酒的招牌还是很响的,百姓对仙酒心向往之。” “既然出现了假冒仙酒之事,臣愿承担责任,是臣疏忽大意,没有及时发现把制作假酒掐死在摇篮里。” “无论是陛下还是商君别院蒙羞,臣都愿接受陛惩罚。” “同时,为了缓和百姓情绪,臣愿降低仙酒价格,满足百姓需求,让大秦百姓喝上放心酒、优质酒。” 赵腾心里冷笑道:仙酒招牌响?我看是你的马屁更响。 第八百九十三章 槐谷子能干出这种事 季明听完李水的话后,内心一个劲的鄙视:槐谷子,你视财如命,天下人人皆知,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降低仙酒的价格,你不涨价就不错了。 一定是在图谋什么,别让我发现,不然我定会告知陛下。 嬴政听完李水的答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有心了。” 说完嬴政扭头对赵腾说道:“赵腾,平时跟槐谷子多学学,朕需要你们,大秦的百姓同样需要你们,莫要再起小人之心。” 赵腾低头应了一声,心里很凉:老夫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的查案,本以为查到实情,可以告倒一次槐谷子。 没想到几句话就被槐谷子化解了。 也还好,虽然他几句话就得到陛下的赞赏,但毕竟是出了血的,降低仙酒的价格,想必要少收入很多呢。 想到这些,赵腾心里顿时有了些平衡。 这时小太监来报,吕义带到。 吕义进来后,跪在地上,低头不敢说话。 赵腾站出来看着吕义问道:“把你和邬氏怎么认识的,又怎么做生意的好好说说。” 吕义低头不敢说话,微微扭头看了眼李水。 李水对吕义说道:“吕义,问什么就答什么,如实说,不要漏说错说,眼前的这位是陛下,不会冤枉你的。”m 吕义点了点头,李水这话也算给了吕义一颗定心丸。 吕义把经过对嬴政说了一遍,和邬氏说的基本一致。 赵腾问道:“你开酒馆的收入是多少。” 吕义说道:“回大人,每月一万钱。” 赵腾惊讶的说道:“你作为酒馆的酒馆的掌柜,每月才一万钱,一万钱在那的小酒馆也只能消费两顿吧。” 吕义点了点头。 赵腾继续问道:“怎么可能会这么少?那厨师和一众伙计岂不更少了。” 吕义说道:“炒菜是个技术活,厨师每月五千钱,众伙计每月一千到两千前不等。” “因为我们做的生意不能见光,所以厨师伙计也是外地想在咸阳城落脚的人,报酬低些,也算有吃有住了。” 赵腾继续问道:“其他人报酬少些也就算了,可你已经是掌柜,还懂些酿酒,这是为何?” 李水皱了皱眉,心想这赵腾是不是有毛病,脚指头都能想到的答案,非得在人家心口上扎,有意思吗这样,赵腾的情商着实有待提高。 吕义在嬴政面前本就紧张,只想老实回答问题,没想那么多。 吕义扭头看了看旁边趴在上面如死灰的邬氏,说道:“我每月的固定报酬只有这么多,其余利润都需给她。” 说完,吕义指了指旁边的邬氏。 季明在嬴政旁边也撇撇嘴,有些听不下去了,心想:本来以为槐谷子就够黑心商人了,没想到你这一介女子比槐谷子还黑,想钱想疯了吧。 槐谷子虽然黑,好歹让自己地下人吃穿不愁,还特有面子,你一介女流,光顾着榨取下手人了。 真是见识短浅,还不如我这太监仁义呢,什么东西。 季明又看了看李水,虽然也顿讨厌李水,但在邬氏面前,李水的形象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李信听完之后,碰了碰李水,小声说道:“李兄,这妹子可以啊,比你还还黑,不是,比你还会挣钱。” 李水一阵无语,心想:你不会说就别说了,饭哼你很少发言,没人把你当哑巴。 赵腾低头看着邬氏,问道:“刚才他说的可是真的?” 邬氏点了点头, 赵腾说道:“怪不得这月要给你的分红有三十溢金呢,合着剩下一点采买成本,利润全都给你了。” 邬氏没有说话。 赵腾纳闷问道:“你要这么多钱干嘛?齐大人也有俸禄啊。” 邬氏冷笑一声:“哼,俸禄?敢问赵大人,你只靠俸禄,能不能养活一家子?” 赵腾被邬氏冷不丁这么一问,顿时呆住了,设定的流程里边是自己高高在上,审问邬氏,可没有邬氏反问的环节。 见李水和李信盯着自己看,表面上仿佛在静静等着自己回答,实则是等着看自己笑话。 赵腾静了静神,想了一下,随后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府上一众家眷、下人,吃穿用度耗费颇多,单靠俸禄确实难以支撑。” 邬氏早就知道赵腾会这样回答,随后说道:“这就是了,齐大人为了增加一点府上的收入,把多年来省吃俭用的钱入股了鸭梨日报。” “本以为拮据的日子会稍稍有所改善,不想这股份却被槐大人抢了过去,并且分文未付。” “本就艰难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季明听完,在嬴政身后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嗯,确实,槐谷子能干出这种事。 李水这时说道:“在陛下面前,你还是把事情说清楚,我从未抢过齐大人在鸭梨日报的股权,是齐大人带着合同亲自送到商君别院,求我收下的。” “不信你回去问问齐大人便知。” 邬氏笑道:“是,怎么不求别人,偏偏求你,还是求你收了股权。” “天下哪有这种掉馅饼的事。” 李水撇撇嘴,真是好言奉劝听不进去,随后说道:“那日是我在陛下面前建言,成全了你跟齐大人。” “陛下开明大度,心系天下,不然你和齐大人恐怕都要被这咸阳百姓的吐沫星淹死了。” “再者,鸭梨日报为了销量,屡屡刊登不实信息,臣早已奏请陛下,有意调查鸭梨日报。” “说白了,齐大人借着还我人情,同样也是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我顺势也就接下了。” “不奢望你等心怀感恩,最起码不能落井下石,反咬我一口吧。” 邬氏傻了,呆住了,她只以为是李水强迫的齐大人,没想到这里边的事竟这般复杂。 若槐谷子真是这般热心肠的人,齐大人为和还会刻意躲避他,甚至不屑与他来往呢? 齐大人饱读诗书,是当代大儒,也曾私下说过,这槐谷子是奸诈小人,齐大人这么优秀且文雅的人说的话能有错吗? 想必这槐谷子是过分自夸罢了,即便有李信这等大将为伴,估计也是臭味相投。 邬氏心里这般想着,更加坚信牙尖嘴利的槐谷子是奸诈小人了,得了便宜卖乖。 嘴上说的头头头是道,恐怕是暗中布局,故意戏谑我们齐府上下。 第八百九十四章 奴婢全是好意啊 赵腾心里直嘀咕:我说最近鸭梨日报什么变老实了,原来股权被槐谷子拿到了,难怪邬是这么生气呢,断人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不过想想,若不是齐府上下说谎闹鬼,也不至于这样,齐府也算是花钱消灾了,总比把命搭进去的好。 赵腾一想到齐府上下装神弄鬼就来气,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受到陛下的训斥,落得个办事不利的结果。 本以为邬氏苦苦哀求说的都是真的,把邬氏带到陛下面前能打打槐谷子的威风,没想到又被槐谷子占了上风。 乖自己太急功近利,为了把槐谷子比下去太心切了,又一次被齐府的人蒙骗了。 赵腾是越想越气,若不是和齐大人同朝为官,是大秦博士,早把齐府上下抓了,非得拷问一番不可。 季明对李水说的话,听得很认真,不敢放过一个字,他迫切的想从李水说的话里找出破绽,然后告他一状。 季明心里骂道:槐谷子你是真黑啊,自己都有咸阳日报了,并且将军小报说白了也是你做主,你还把鸭梨日报的股权抢到手。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赚钱没什么,比人赚钱你就眼红,必须抢到自己手上。 槐谷子啊槐谷子,仗着陛下信任你,你怎么什么丧良心的事都做啊。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朕已经明白了,邬氏明知假冒仙酒违反大秦律,依然如此,需严惩。” “吕义虽然报酬过低,但也是明知故犯,属帮凶,酌情审判。” “具体判罚措施,赵腾你回去调查清楚自行决断。” 赵腾低头应了一声。 嬴政继续说道:“赵腾,关于齐府之事,从齐府闹鬼之事起,你件件都没有办漂亮过。” “如今还带着邬氏来朕面前,口口声声指责槐谷子。” “赵腾,朕对你很是失望。” 赵腾吓得跪在地上,满头大汗,慌忙说道:“臣一时糊涂,还请陛下赎罪。” “臣定当竭尽全力,查出真相,为陛下分忧,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定当不负所望。” 嬴政缓缓说道:“机会?朕给你的机会还很少吗?机会是靠自己挣来的,不是朕施舍的。” 赵腾趴在地上浑身发抖,本以为这次带着邬氏信心满满的来到陛下书房,等回去的时候可以站在跪着的槐谷子旁边,低头俯视槐谷子。 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那个被俯视的人,赵腾心里阵阵苦笑,老夫精明半生,到头来也会自作聪明而已。 嬴政继续说道:“把朕交代给你的事办好,若还办不好,朕唯你是问。” 赵腾趴在地上回道:“臣一定办好,请陛下放心。” 嬴政看了看旁边的李水,说道:“齐府管家莫名死亡的事,可有结果了?” 李水对嬴政拱拱手说道:“臣还不太清楚,这事主要是赵大人在负责。” 赵腾刚站起来,见李水又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真是欲哭无泪。 心里骂到:好你个槐谷子,好事全是你的,对你不利的全推到老夫身上,你还是人吗? 陛下当初明明说的是让咱俩共同审理这个案子,什么叫主要我在负责,你啥事不管吗? 陛下看向赵腾,皱眉哼了声:“嗯?” 赵腾心里一咯噔,慌忙回道:“陛下,这件事有些眉目了,还在继续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陛下懒得听这种应付话,直接问道:“可知道是谁害的?有没有可疑的对象?” 赵腾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还没查到。” 赵腾此时此刻想使劲扇自己两巴掌,好好的带邬氏来什么宫里,见陛下做什么,自己脑袋真是被驴踢了。 本来开开心心的吃个早饭,在整理整理材料,继续审审小乐子等人,说不定就能找到些线索,反正陛下给的调查时间也够。 这下倒好,一听状告槐谷子,什么都没想就带人来到了宫里,真是站着进来,趴着出去了。 嬴政冷哼一声,把手里的奏章仍在了桌子上,赵腾吓得一哆嗦。 嬴政看向李水,说道:“槐谷子,齐府管家离奇死亡的事就交代给你负责,多久能查出结果?” 李水拱拱手说道:“陛下,三天即可。”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务必查出真相。” 李水回道:“臣遵旨。” 嬴政说道:“去吧。” 李水低头回道:“臣告退。” 李信也紧随其后,退了出来。 赵腾跪在上,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低头跪着不敢说话。 嬴政皱了皱眉说道:“赵腾,我还要让人抬你出去吗?” 赵腾趴在地上回道:“臣不敢,臣告退。” 随后,赵腾也出了书房,邬氏和吕义被太监带了出去。 季明见嬴政对槐谷子很是和颜悦色,气不打一处来,这样下去,槐谷子此人岂不更嚣张跋扈了。 季明给嬴政端了一杯茶,随后低头说道:“陛下,奴婢有一事奏请。” 嬴政头也没抬,说道:“何事?” 季明咽了咽口水,说道:“陛下,奴婢刚才听到槐大人抢了鸭梨日报的股权。” 嬴政皱了皱眉,说道:“嗯?” 季明赶紧改口,说道:“不是抢了,是拿了,槐大人拿了鸭梨日报的股权,奴婢感觉有些不妥。” 嬴政说道:“有何不妥?” 季明说道:“陛下,最近鸭梨日报销量很好,槐大人就把鸭梨日报的股权从齐大人手里拿了去,明日再有挣钱的事,槐大人是不是也要拿了去。” “此事终究对槐大人的名声影响不好。” 嬴政放下笔,说道:“季明啊,没想到你还会为槐谷子着想了。” 季明傻笑道:“陛下,且不说槐大人是您的女婿,就凭槐大人为了大秦做了这么多事,能为陛下您分忧,奴婢心里也是感激的。” 嬴政笑道:“感激?那你说说,这鸭梨日报为何销量增加了,这鸭梨日报股权给谁又合适,给你妥否?” 季明本来还在傻笑,突然觉得嬴政的话变得严肃了起来,普通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奴婢全是好意啊。” 嬴政冷哼一声:“好意?若不是槐谷子,鸭梨日报肆意造谣朝臣之风更甚。” “来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第八百九十五章 那不叫黑,叫一视同仁 季明撇撇嘴,很是无奈。 他对嬴政没有丝毫怨言,毕竟嬴政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到了他的骨子里了。 他只是可怜嬴政,被槐谷子这个小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自己挨顿板子算什么,若是槐谷子遭到训斥,挨十顿板子他都愿意。 季明来到殿外,很熟练的趴到了长凳上,掌刑官和季明仿佛很有默契,待季明调整好姿势之后,掌刑官一板一板打在了季明的屁股上。 季明一声不吭,虽然在咬牙坚持,但是豆大的汗珠还是流了下来。 李水和李信正往宫门方向走去。 李水皱眉咦了一声,说道:“李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信竖着耳朵听了听,点头说道:“仿佛是打板的声音。” 李水笑着说道:“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有惹陛下生气了。” 李信疑惑的问道:“难道是吕义和邬氏在挨打?” 李水本来也这么想,但是回头一看,远远望见吕义他们已经从嬴政书房出来了。 李水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 李信问道:“是谁?” 李水说道:“还能是谁,季明呗,这宫里,把挨板子当家常便饭的只有季明了,只有他挨板子最有经验,不会喊疼了。” 李信笑道:“在陛下书房的时候,我就看季明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等咱们出来忍不住说你坏话被陛下训斥了。” 李水哈哈一下:这宫里若没了季明这号人,掌刑官恐怕都要失业了。 正说着,赵腾在前,吕义、邬氏两人被太监带着紧随其后。 赵腾缓缓走了过来,看见李水和李信,很是气恼,这两人从陛下书房出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宫。 莫非故意等在此处,看老夫笑话,这槐谷子,真是小人。 赵腾本想无视李水,径直走过去,但李水怎么能放过和好兄弟说话的机会。 李水拦住赵腾,拱拱手说道:“赵兄,破案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必走这么快呢。” “齐府管家的离奇死亡已不归赵兄管了。” “再说邬氏的问题也基本已经查清了,回去拟个断案结果呈给陛下看看不就行了。” 赵腾冷哼一声:“槐大人,事虽小,也需要一番功工夫的。” 李水缓缓说道:“赵兄如此认真负责,不还是吃了亏,有时候认真负责是好事,但小心谨慎也很重要。” 赵腾被嬴政批评了一顿本来就很憋屈,现在还被李水冷嘲热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腾瞪眼看着李水说道:“槐谷子,老夫还用不到你来教训,哼。” 说完,赵腾便扭头往宫门方向走去。 李信对李水笑道:“槐兄,这赵腾本来就在气头上,你还说那些话,这下好了,气跑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无妨,赵兄会等着咱们的。” 李信纳闷的问道:“等咱们?恐怕是会躲在哪对你下黑手呢。” 赵腾气汹汹的出了宫门,刚想坐上回府的车,就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赵腾大喝:“你们是何人?” 来人称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赵腾心里骂道:好你个槐谷子,还敢派人当街阻拦朝廷命官了。 你等着,我非得在陛下告你不可,这次你要是还靠嘴皮子不受责罚,我赵腾的名字倒过来写。 匠户看赵腾低头不语,便说道:“赵大人,商君别院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这拖欠的钱什么时候还一下?” 赵腾很无语:原来是要账的,槐谷子真有你的,要账都在宫门口堵着老夫了。 赵腾纳闷问道:“槐谷子不是已经去老夫府上拿了钱了吗,怎么你们还要账。” “想要去找你们槐大人要去。” 匠户耐心解释道:“赵大人,谪仙大人的确已经去贵府把欠款收了回来。” “但是从大人消费到拿到欠款已经好几天了,这期间的利息还是要交一下的。” 赵腾皱眉问道:“利息?没人跟我说有利息啊。” 匠户说道:“拖欠还款,自然产生利息,大人作为内史府令难道不清楚吗?” 赵腾感觉收到了鄙视,自己被槐谷子鄙视也就算了,商君别院的下人有什么资格鄙视老夫,真是放肆。 赵腾清了清嗓子说道:“自然知晓,你直说,欠了多少利息?” 匠户朗声说道:“一共是十万钱。” 赵腾目瞪口呆,对匠户吼道:“你们抢钱啊,几天时间的产生的利息能有十万钱?” 匠户回道:“毕竟大人的消费金额比较大,有十溢金之多。” 这时,李水和李信缓缓走了过了。 李信看到赵腾的确还没走,笑着对李水说道:“槐兄,这赵腾果然还没走啊,是在等咱们吗?” 李水笑道:“赵大人的行事风格一向另类。” 匠户看到李水后,纷纷跑过来对李水行礼。 赵腾看到一脸无邪的李水后,咬着牙说道:“槐谷子,你可真黑啊。” 李水听到后,低头看了看身周,疑惑的说道:“是吗,可能最近日头比较毒。” 赵腾冷眼说道:“我是说你的心,真黑。” 李水明白赵腾在说什么,笑道:“按制度规则办事,那不叫黑,叫一视同仁。” “赵兄,上次去你府上取了钱之后,嫂夫人没打你吧。” 赵腾不愿搭理李水,随口说道:“老夫府上的事,不劳烦你操心。” 李水笑道:“若是嫂夫人知道赵兄还有欠款,估计赵兄是逃不过挨打喽。” 赵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水继续说道:“赵兄,我有个提议,可以把这欠款免了。” 赵腾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但随即皱眉问道:“你有这好心?” 李水说道:“吕义是我的人,只需把人交于我即可,相当于十万钱买了吕义的牢狱之刑。” 赵腾皱眉说道:“槐谷子,你是想让我知法犯法不成?” 李水笑道:“赵兄别误会,陛下也说了,让赵兄自行定罪处理。” “况且吕义虽明知故犯,也只是拿个颇低的报酬罢了,即便治罪,也达不到牢狱之刑,罚款即可。” 赵腾低头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可总觉得槐谷子在算计自己。 赵腾问道:“吕义是邬氏的人,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李水笑着说道:“就在昨晚。” 身后的吕义感激的看着李水。自己来到咸阳城做工,若不是谪仙赏识,险些成为阶下囚,没想到自己竟真的进了商君别院。 吕义现在就差跪下李水面前,抱着李水的大腿哭了。 李水扭头看了眼吕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第八百九十六章 一点讹钱的意思都没有 赵腾不知道在那想什么,一直没说话。 李水见赵腾犹豫不决,招呼李信说道:“咱们走。” 同时又对身旁的匠户说道:“咱们是小本经营,今天务必把欠款追回来,追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几名匠户大声喊道:“是!” 本来还在想对策的赵腾被吓得一激灵,眼看槐谷子要走,赶紧拦了下来。 赵腾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对李水说话:“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李水严肃的说道:“本人身为谪仙,自然说的都是真的,什么时候说话假话。” 赵腾撇撇嘴,心想:你说过的谎话还少吗? 李水对赵腾说道:“若是赵兄没考虑好,我就先回了,赵兄慢慢考虑。” 赵腾着急说道:“你可不要诓骗我。” 李水对赵腾真诚的点了点头。 随后,内史府的人把吕义交给了李水。 一路上赵腾都在盘算着邬氏怎么办。 罚重了,齐大人的面子过不去,罚轻了,恐怕惹得陛下不悦。 赵腾很头疼,若是邬氏也能交点罚金就简单多了,想李水那般,齐大人把邬氏领走,自己也能省掉好多事。qqxδnew 细细想来,这邬氏没有杀人放火,只是侵犯了专利权而已,虽说拿的分红多了些,可毕竟也是自己投资的,无可厚非。 再说这个被侵犯的专利是槐谷子的,他的专利那么多,侵犯一两个也没什么,若真较起真来,只能说明槐谷子格局太小了。 赵腾此时已经盘算好了,罚没邬氏经营酒馆的报酬,令需罚款五十万钱。 齐大人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不会放任自己的夫人在牢狱中度日的。 赵腾带着邬氏直接来到了内史府,刚下马车就看了齐大人在门口等着。 赵腾心中一乐,想什么来什么,送钱的来了。 赵腾笑着对齐大人拱拱手,故作好奇的说道:“齐大人,你怎么在此处?” 齐大人也不笑道:“赵大人,你这是明知故问。” “趁我这两日不在咸阳城,赵大人好威风啊。” 赵腾纳闷问道:“齐大人何出此言呢?” 齐大人说道:“我今日回府,听下人说齐大人一早就带我夫人去见面陛下了。” 赵腾点了点头,说道:“我以为你知晓此事呢,原来刚刚才知道,你这做大人的怎么回事。” 齐大人冷哼一声说道:“赵大人,我府上的家事还不用你操心。” “管好你自己吧,听说商君别院的人要钱都要到你府上去了。” 赵腾也不生气,笑道:“你府上的家事不用我操心,我倒是想。” “齐大人你别忘了,你家管家的离奇死亡,陛下让老夫负责查案,没查出来之前,你们府上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包括邬氏。”正巧这是邬氏从上下来,赵腾指着邬氏对齐大人说道。 齐大人看一向柔美的邬氏如今无精打采,疲惫不堪,仿佛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审讯。 也是,毕竟是在陛下面前,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齐大人咬着牙对赵腾说道:“赵腾,你好狠,竟然一声不吭带着我夫人去面见陛下。” 赵腾说道:“别误会,是你夫人主动要我带她去面见陛下的。” 齐大人愤怒的说道:“这里边的利害关系你不是不知道,你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反正对你百利而无一害,若是槐谷子受到斥责,对你有好处,若是槐谷子没有受到斥责,你也没什么损害。” “赵腾,你算计的真深啊。” 赵腾让齐大人点破,被说道脸上很无光,但又无可奈何。 齐大人走到邬氏身边,说道:“你没事吧。” 邬氏摇了摇头,说道:“邬不碍事。” 齐大人冷冷对赵腾说道:“你这是要把我夫人往内史府带?难道她还要下狱不成。” 赵腾清了清嗓子,说道:“齐大人,您夫人获得暴利,侵犯专利,私卖假仙酒。” “你说这罪名厚不厚享受三天牢狱之行的。” 齐大人没有说话,他知道,估计是陛下的意思。 这时,赵腾故意低头笑声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齐大人顿时着急的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赵腾小声说道:“可交罚金,便可免除牢狱之灾。” 齐大人揪着赵腾的衣袖说道:“我交,赶紧把我夫人放了。” 赵腾说道:“那就请齐大人把费用一并叫上,一共是五十万钱。” 齐大人松开赵腾的衣袖,惊讶的问道:“五十万钱?你抢钱啊。” 赵腾说道:“齐大人,你别误会,这钱最终会充公,也不会进了我的腰包。 “再说了,为何要交这么多,那是因为身份不同。” 这时,齐大人旁边随从低声说道:“大人,刚才在宫门口,那个吕义就被槐谷子叫了罚金领走了。” 齐大人皱皱眉说道:“交了多少。” 下人伸了一根手指头,齐大人说道:“一万钱啊,这我也能交的起。” 下人赶忙说道:“大人,是十万钱。” 齐大人惊讶的问道:“一个吕义就要交十万钱,这是何道理,他不就是酒馆的掌柜嘛。” 赵腾笑道:“掌柜?可不仅仅是掌柜,他还负责酿酒呢,是个技术人才,要不然怎么会被槐谷子看上呢。” “槐谷子那么小气的人,若对方没点东西,怎么可能花钱救人呢。” 齐大人很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看出来,若是早看出来,就是自己身边的得力干将了。 齐大人对赵腾说道:“你直说吧,多少钱,我可以带走我夫人。” 赵腾故意想了想,若是回答额太快,就会让齐大人觉得早就计划好了要讹他钱似的。 赵腾缓缓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齐大人很开心,区区五万钱,都是小意思,甚至他还有一丝想跟赵腾生气的冲动,就是因为自己夫人怎么能只值五万钱呢。 齐大人招呼下人说道:“去取五万钱来送到内史府,交给赵大人。” 下人应了一声。 赵腾赶紧拦住说道:“齐兄,你想什么呢,贵夫人怎么可能只交五万钱,是五十万钱。” 齐大人生气的骂道:“五十万?赵腾,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私自加码,收受贿赂,陛下定不会轻饶你。” 第八百九十七章 当官当傻了? 赵腾并没有理会齐大人,当着齐大人的面,对手下随从喊道:“来呀,即可出一份告示。” “齐府邬氏,知法犯法,伙同他人,贩卖假酒,以次充好,违反专利之法,所涉金额较大,情节严重,判齐府邬氏刑期半年,望改过自新,以儆效尤。” 随从飞快的书写完毕,毕恭毕敬的拿到赵腾面前,赵腾看了看,点了点头。 随从问道:“大人,何时生效?” 赵腾缓缓看了看齐大人说道:“那就要看齐大人的态度了。” “若是齐大人离开此地,便即可生效。” 齐大人说道:“赵腾,你欺人太甚。” 赵腾冷笑道:“我欺人太甚?齐大人,你不想想,我可是刚面见完陛下,一切的缘由及赏罚陛下心里早就有数了。” “你现在去面见陛下,只能徒增陛下对你的厌烦,何必去自找没趣。” “五十万对你齐大人来讲并不多,难不成你真要看着你夫人在牢中度日不成?” 齐大人很是无奈,五十万对以前的齐大人来讲并不多,甚至可以轻松拿出好几个五十万。 可今时不同往日,财路都已经被切断,如今就靠朝廷俸禄和写书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赵腾其实并不想把邬氏关到牢房里,邬氏又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在牢房里一日三餐的花费还得内史府出着,并且还会和惹得一众儒生不瞒。 自己在内史府好好的,何必因为一个邬氏惹得跟那些人不痛快。 花钱能解决的事,自然不必吹胡瞪眼。 况且,让齐大人花钱把邬氏带回家,既能增加内史府的收入,还能和平化解和齐大人的矛盾。 赵腾其实是想看笑话的,若齐大人一走了之,证明齐大人对邬氏并没有感情。 现在的社会风气变了,若是齐大人扭头就走,第二天的报纸上绝对不会写齐大人铁面无私,大义灭亲之类的文章。 反而会大肆宣传齐大人冷酷无情。 是当代大儒,还是当代懦夫就看接下来的选择了。 赵腾心里打着小算盘,仿佛能看穿齐大人的心思,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说道:“齐兄,我知道你最近手头不宽裕,若真是如此,我倒还有一个方法。” 齐大人抬头盯着赵腾,急忙问道:“什么方法?” 赵腾看着齐大人着急的样子,知道有戏,笑了笑说道:“齐大人莫慌,五十万的罚金是不变得,不然老夫也没办法和陛下交代。” 齐大人纳闷的看着赵腾,心想:罚金都没变,还能有什么其他方法。 赵腾继续说道:“齐兄,若你手头宽裕,可以直接交予我五十万,若是不宽裕,可以分期给我。” 齐大人纳闷道:“分期?怎么分?” 赵腾想了想,说道:“你可每月还十万,一共还六个月。” 齐大人说道:“赵腾,你欺负我不懂算学不成?” “每月还十万,六个月就是六十万,罚金只有五十万。” 赵腾笑了笑,说道:“齐兄,你分半年还,难道还不肯交点利息吗,天下哪有那般好事。” “说白了,我用自己的钱先替你交了罚金,你每月还我即可。” 齐大人说道:“那我还不如去借别人的钱,也不会收我利息。” 赵腾冷笑道:“齐大人随意,只要齐大人不要面子,肯拉的下这张脸,我相信齐大人是可以借到的。” “毕竟当代大儒的名气在那呢,谁好意思驳了齐大人的面子呢。” 齐大人本来并没有想这么多,可被赵腾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 自己堂堂大儒,竟然靠四处借钱去赎自己的夫人,这事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了,一世英名也就毁于一旦了。 齐大人盯着赵腾,咬牙说道:“此事只能你知我知。” 赵腾笑道:“自然,自然老夫的口碑,你是知道的。” 齐大人对下人说道:“去取十万钱,给赵大人送来。” 下人应了一声,回府取钱了。 齐大人快步走到邬氏身边,看着昨日还精神饱满的状态,现今仿佛萎靡不振,像是遭到了沉重的额打击。 齐大人扶着邬氏安慰道:“一切都没事了,都过去了,咱们回府。” 齐大人带着邬氏上了马车,不一会就走远了。 赵腾越想越开心:槐谷子,这欠钱换利息的手段还是你教我的,不错,很是受用。 这时,内史府的账房凑了过来,说道:“大人,您刚才说您先补上五十万,这,何时到账?” 赵腾本来心里美滋滋,被这个不长眼的把心情全搞没了。 扭头狠狠扇了账房一巴掌,说道:“齐大人的钱都没送过来,你就敢催我了?” 账房被赵腾扇的耳朵嗡嗡直响,吓得退到了一边。 赵腾怎么可能先用自己的钱把罚金补上,若是再回家取五十万,还不得被自家夫人把腿打折了。 等六个月后,齐大人的罚金悉数交齐,自己的小金库多十万,其余的五十万再到内史府充公入账,岂不一举两得。 ······ 李水和李信在回商君别院的车上闲聊,旁边坐着吕义。 李信说道:“槐兄,你说咱们把吕义带走了,邬氏会怎么处置,难道邬氏真的要坐牢?” 李水笑道:“宫门口人多眼杂,咱们交了罚金把吕义带走这件事,恐怕齐大人也早就知道了。” “我估计齐大人也会在半路堵着赵腾。” “毕竟齐大人是个爱面子的人,当初的下人都不用坐牢,自己的夫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去受刑呢。” 正说着,商君别院的匠户来报,说邬氏已经被齐大人接走了。 本来正襟危坐的吕义很紧张,自己当初来到咸阳城,是邬氏赏的饭吃,如今老东家被判,自己另寻他处,内心有些羞愧。m 一听邬氏已被齐大人接走,吕义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地,可以放心去商君别院做事了。 李水听完点了点头。 匠户继续说道:“齐大人的罚金只交了十万。” 李水和李信异口同声的喊出:“什么?” 吕义也很纳闷:邬氏和我的判罚竟然一样? 李水和李信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李信说道:“这赵腾是不是不会算学啊,当官当傻了?” 李水说道:“赵腾的心思多得很,恐怕不会这么轻松放了邬氏,若真如此,陛下也不会答应。” 这时,又一匠户来报:“大人,刚刚得知,齐大人要分六个月还赵大人钱,每月十万钱。”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两人顿时笑了起来。 第八百九十八章 忍不住老泪纵横 商君别院,李水和李信回到屋内。 李信问道:“陛下把齐府管家的案子交给你去办了,你可有把握?” 李水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李信以为李水并没有什么想法,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案子本来就没什么线索。” “不然他赵腾早就去陛下那邀功了。” “是在没辙的话,我就派人把齐府的下人都绑了,挨个审闻,总能有些线索的。”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莫急,谁说我没把握呢。” 李信皱了皱眉,不信的说道:“你一直没说话,我还你为此事发愁呢。” 李水笑道:“李兄,我做事你还不知道吗,若是没把握,我便不会接下陛下的委托了。” 李信想了想笑道:“也是,吃亏的事你是从来不做的。” 李水抿了口茶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为陛下办事,不讲什么吃不吃亏,重要的是别忙活半天,功劳却是别人的,为他人做了嫁妆。” 李信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信说道:“所以你之前对齐府的案子不太上心。” 李水说道:“齐府案子我越想越觉得不简单,所以才没有轻易下结论。” “不过还没来得及跟赵腾商讨,他就带人去面见陛下了。” 李信说道:“赵腾最近不知怎么了,越来越心急了。” 李水点了点头:“他接二连三在陛下面前吃了瘪,办事不利,当然心慌了,若是做不出点成绩,恐怕陛下也会冷落他。” 李信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也难怪,光齐府上下出的事,就够赵腾倒霉了。” 李水缓缓说道:“看来咱们要动鸭梨日报,对齐府的影响还蛮大的。” 李信喝了一杯壮筋活血茶说道:“那齐府管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李水想了想,说道:“此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李信皱眉问道:“看来槐兄你私下也没闲着呀。” 李水嘿嘿的笑了笑,对门外的匠户喊道:“把商铺的销售明细拿过来。” 匠户低头应了一声,随后把事先取过来的明细呈给李水。m 李水把其中一本递给了李信。 李信皱眉翻了翻,纳闷说到:“这就是销售清单,你让我看着做什么。” 李水笑了笑把本子拿过来,知道李信不爱看这些文字的东西。 李水说道:“齐府的王管家是服用冰片过量致死,而这销售清单里,同样找到了冰片的销售记录。” 李信好奇的问道:“这都被你发现了?让我看这么厚的售货明细,还不如杀了我痛快呢。” “可有记录是谁买的?” 李水放下明细本,笑道:“有,还是齐府的小翠。” 李信想了想,说道:“小翠买了冰片,然后趁夜给王管家下了毒,并且让他服下了?” 李水说道:“初步是这个想法,一切还要审闻小翠一番才能知晓。” “小翠若只是一个丫鬟,她段然不敢做这种事的。” 李信低声说道:“你是怀疑背后有人指使?邬氏?” 李水想了想,说道:“还不能确定。” “况且冰片销售的商铺是商君别院的产业,难免被人议论,还是要查清楚。” 李信说道:“那什么时候去把审闻小翠?” 李水说道:“不急,今天邬氏精神恍惚,刚被齐大人领回家。” “若是咱们这时候再去府上拿人,小翠定然也不回配合。”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赵腾如今上下嘴唇一碰,把邬氏和吕义的罪名定下,收下罚金就没事了,他倒是轻松的很。” 李水笑道:“他想轻松,看咱们笑话,怎么可能。” 李信无奈的说道:“如今陛已给你两人都已分配好了,还能怎么办?” 李水说道:“咱们刚回来的时候,我已派人去见赵腾了。” “让他协助调查小翠的来历。” 李信皱眉说道:“他肯?按陛下的意思本来也没他啥事了。” 李水放下茶杯,说道:“本来是没他什么事了,可他随意以罚金抵罪就算了,竟然还让齐大人分期,自己赚利息。”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你想想能饶了他吗?” 李信笑道:“槐兄啊,还是你高,就凭这他也得上点心去调查。” 李水说道:“没办法,谁让他的贤内助比较厉害呢,赵大人想存点私房钱还得担惊受怕的。” 说完李信和李水哈哈都笑了。 ······ 齐府,后院的邬氏住处。 邬氏从回来躺在床上一直流泪,齐大人坐在旁边很是心疼。 齐大人说道:“你为了补贴家用,耗费心血经营小酒馆,真是苦了你了。” 邬氏缓缓说道:“只是没想到,挣来的钱还没捂热乎,就丢了。” “这一切跟做梦一样,来得快,去的也真快。” 齐大人说道:“当时吕义就提醒过你,这酒违反专利之法,做不长久。” “既然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那就莫要太过伤心了。” 邬氏说道:“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本想着主动到陛下面前告槐谷子故意泼脏水,以求得陛下对槐谷子的申饬。” “知道陛下宠幸槐谷子,没想到这么宠幸,这件事三言两语就被槐谷子略过说其他事了。” 齐大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何必以自己的名声来搏槐谷子呢,他的行使风格向来无耻,不按常理做事。” 邬氏拉着齐大人的手,说道:“如今酒馆被封,咱们的收入来源都被断的差不多了,并且吕义也被槐谷子拐走了。” 齐大人安慰道:“你别伤心,会好起来的,你安心养着,其他的我来办。” 齐大人看了看窗外,低声说道:“大不了我去求槐谷子,想必也会给我几分薄面。” 邬氏听着这话,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她知道,面前的齐大人是最爱面子,若是不到没有办法的地步,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邬氏看着齐大人,深情的说道:“等我好了咱们就成亲吧。” 齐大人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使劲点了点头。 这两日,小翠一直忙前忙后伺候着邬氏,但小翠的心思仿佛不在这。 邬氏问道:“小翠,你可有心事,怎么一直愁眉不展的。” 小翠低着头,想说但又不敢说。 第八百九十九章 李水心中的刺 邬氏见小翠低头没有说话,以为是在担心自己,便说道:“小翠,你不用过于担心我,齐大人已经交了罚金,这事算是过去了。” “你是不是觉得如今齐府不似先前那般光景了。” 小翠点了点头。 邬氏说道:“如今齐大人有朝廷俸禄,还有教书出书的收入,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小翠皱着眉缓缓说道:“我是担心小乐子,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邬氏愣了一下,顿时笑了:“差点忘了,你心里还装着人儿呢。” 小翠被邬氏说的羞红了脸。 邬氏想了想:“现如今小乐子作为嫌疑人还被关在内史府里。” “等有时间我跟齐大人说,让他想办法跟赵大人说一说,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把小乐子放出来。” 小翠开心的说道:“谢夫人。” 等小翠出去后,邬氏神情复杂的看着窗外,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邬氏默默地心想:小翠跟了我这么久,我是不会让她有事的。 ······ 商君别院,赵腾急匆匆赶来。 赵腾正要进门,却被门口的匠户拦下了。 赵腾皱眉问道:“你可是不认识我了?连我也拦?” 匠户笑了笑,拱拱手说道:“赵大人。” 赵腾仰头轻轻嗯了一声,眯着眼看了看,匠户的身子还挡在门口。 匠户见赵腾又在纳闷看自己,随即指了指旁边的挂牌:进门费。m 赵腾不耐烦说道:“我可你们槐大人请来的。” 匠户说道:“赵大人,我并未接到什么通知,所以这进门费还是不能免。” 赵腾生气说道:“好,那误了你们槐大人的事,拿你是问。” 匠户没有说话,自从来了商君别院这种威胁他听多了,商君别院是什么地方,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赵腾见匠户没有说话,心里只能干着急。 槐谷子委托自己查小翠的来历,若是拖延了,便把收取齐大人利息费的事告诉陛下。 本来陛下这几天就对自己有些微词,若是再把这事捅出去,陛下定会责罚,严重了可能内史府的官职都要保不住了。 赵腾越想越心急,可进门费十万钱,在从家取十万钱,那夫人还不得扒我层皮,这家还能回吗。 赵腾左右为难,来回踱步。 匠户见赵腾确实着急,便低声说道:“大人,想不交进门费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腾双眼冒光,急忙说道:“什么办法?” 匠户低声说道:“您只要承认自己是谪仙的至交好友,一切就简单了。” 赵腾犹豫的说道:“这···” 匠户又劝道:“您始终不承认是谪仙的至交好友,您自己算算,光进门费都花了多少钱了。” “谪仙大人心系大秦,为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您想想,谪仙大人设这个门槛是为了赚钱吗?” 赵腾幽幽的说道:“不是为了赚钱还能是什么?” 匠户耐心说道:“当然是为了找寻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为陛下,为大秦做事了。” 赵腾皱眉问道:“头一次听设置进门费找志同道合的人的。” 匠户说道:“谪仙大人是个有远见的人,若是同样有远见的人,自然心安理得的不需交进门费。” “若是投机势力之辈,其内心窃喜之人,定然会被谪仙大人看的一清二楚。” “还有一些强装孤傲,不屑与谪仙来往的人,自然不会交进门费。” 匠户继续说道:“大人,你也不看看那些被迫交进门费都是些什么人。” 赵腾想了想,确实,不是中立派就是淳于派,只有自己这个忽左忽右的人两边为难。 赵腾心想,如今窘迫,就假装认了槐谷子这个好友,反正能免去一次进门呢。 赵腾低声说道:“你说的我都懂,我从没有说话我不是槐大人的至交好友。” 匠户想了想,说道:“那您便是承认是了?” 赵腾不经意的点了点头,甚至是假装自己心里想什么事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逃避违心感。 匠户站到一旁,让出路来,赵腾满意的走了进去。 刚迈了一步,匠户朗声说道:“谪仙至交好友赵腾赵大人有请。” 不仅商君别院里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门外过路的人也好奇的再往边边看。 赵腾皱眉瞪了一眼匠户,赶紧闪进院内了,生怕晚一步被路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自己是内史府令,还是要洁清自好,跟槐谷子这种人保持点距离为好。 想想一向老实憨厚的李信被槐谷子带的也逐渐奸猾了,便一阵叹息。朝堂之上,又多一位口舌伶俐之人。 此时李水和李信已经听到匠户的声音了。 李水笑了笑倒没说什么,李信听到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李信笑道:“这赵腾没事吧,竟然还主动承认是你的至交好友了。” 李水笑道:“李兄,我说什么来,凡事不能勉强,你看看,一向界限分明的赵大人最终还不是和我成了朋友。” 李信笑道:“就怕你这朋友关系维持的比较短,可能也就今天而已。 这时,赵腾走了进来。 李信笑道:“至交好友来了。” 赵腾没想到李信也在,被李信冷嘲热讽的拿他没办法。 李水缓缓说道:“不知赵兄找我来何事。” 赵腾说道:“你让我查的有结果了。” 李水说道:“赵大人办事,效率果然是最高的。” 赵腾心里骂了一句,效率能不高吗,不给你查清楚你就要把利息的事捅到陛下那了。 赵腾缓缓说道:“小翠是楚人,自小便跟着邬氏。” 李水纳闷说道:“他们不是十年前才来的咸阳吗,难道邬氏也是楚人?” 赵腾说道:“邬氏就出生在咸阳城外,她的父亲是楚人。” 听到楚地这两个字,李水心里就犯嘀咕。 这两字已经对李水形成条件反射了,向一根刺一样扎在李水心里。 毕竟楚地是有项家的,这个小翠和邬氏和项家有没有关系,还暂时查不到。 赵腾说完便紧紧盯着李水,想看李水的反应。 还好李水深藏不漏,对赵腾这种人尽量不变现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面无表情。 李水听完,只是简单点了下头:“原来跟我还是老乡。” 李信才反应过来,说道:“哦对呀,你跟邬氏他们都是楚人,确实是老乡。” “只是可惜,老乡见老乡,还在陛下面前对簿公堂了呢。” 第九百章 你在地域歧视? 李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也齐大人本是同僚,抛开这个层面不说,单凭都是楚人,这邬氏竟然还把我告到陛下那里。” “着实让人心寒又心痛啊。” 李水故意加大了嗓音,并且扭头看了眼李水,使劲叹了口气。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邬氏一女子不懂事,你赵腾怎么也这么鲁莽,一声招呼不打,就带着邬氏去见陛下了。 赵腾笑了笑,喝了口茶,掩饰尴尬。 李信笑着说道:“还好陛下圣明,没有胡乱听信他人。” 赵腾说道:“小翠是不是槐大人的老乡我不知道,我一听他是楚人,就觉得不对劲。” 李水瞥了眼赵腾说道:“赵兄,你是不是对楚人有什么误解啊,虽说楚地有项家人,可好人还是很多的。” “况且现在大秦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谁会造反。” 赵腾说道:“造反可能不会,但说不定会搞行刺呢?” 李水心里一咯噔,差点忘了这回事了。 确实,大秦百姓一派祥和,可仇恨的种子若是埋下之后,再想拔出来就难了。 即便生活再富足,也会找机会行复仇之事,总被人惦记着,心里真是不舒服。 还好身边有李信,李水扭头看了看李信,给了李信一个满意的微笑。 李信被李水投来的莫名其妙的微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槐兄抽什么风呢。 李信皱着眉头看了看李水,见李水并未理自己,喝口茶定了定神。 李水对赵腾说道:“赵兄,你继续说。” 赵腾说道:“若是有宵小行刺陛下,给他们是个胆子也不敢,若是行刺槐大人你的话,说不定有几分可能。” 李水一脸无语,说道:“赵兄,难不成你还希望有人行刺我不成?” 赵腾笑道:“那倒没有,打个比方而已。” 李信说道:“现在的百姓有吃有喝,谁会干行刺这等蠢事,这不氏自找苦吃吗?” 李水说道:“即便不会直接行刺,说不定也会玩些阴的,比如栽赃陷害。” 赵腾点了点头,说道:“很有可能。” “并且,我还查到了前段时间小翠购买过冰片。”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两人顿时笑了。 赵腾有点蒙,不知什么情况。 正纳闷,李水翻出一本账册,翻到小翠的后买记录让赵腾看了看。 赵腾一脸惊讶,说道:“原来槐大人你早就查到了?” “那你还让我查小翠做什么?” 李水笑了笑说道:“赵兄,话不能这么说,你毕竟是内史府的人,所能查到的事情当然比我多了。” “这个店铺恰好是商君别院的产业,所以我才能查到而已。” 赵腾听完心里很是受用,心想你槐谷子竟然还会夸人了,真是难得,怕不是陛下催你催的紧,没办法了吧。 赵腾点了点头,说道:“客套话不必多少,在我职责范围内的,我一定了解清楚。” 李水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有劳了。” 李信忍不住问道:“可还有查到其他的什么?” 赵腾说道:“据我调查,这小翠自小便已经跟着邬氏了,可当时在齐府询问的时候,邬氏却说是自己来了咸阳,小翠才跟着自己的。” “这其中的回答有些出入。” 李水说道:“邬氏是什么时候来的咸阳?” 赵腾想了想说道:“大概十二三年前。” 李水说道:“那时候小翠七八岁,也差不多。” 赵腾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总感觉哪里不对?” 李信随口说道:“是因为你觉得人家是楚人才心里总觉得不对吧。” 赵腾随口否认:“绝对没有,老夫是以事实说话的人。” 李信说道:“但愿如此,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别搞地域歧视。” 赵腾懒得跟李信口舌之争,低头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李水想了想说道:“既然这小翠买过冰片,不妨叫过来问问便知了。” “赵兄,不如让内史府的人辛苦走一趟,他们去齐府带人出来,名正言顺。” 赵腾很无奈,这不是把恶名留给自己了吗,脏活累活给我干。 谁让把柄在李水手里呢。 赵腾说道:“先说好,只此一次,以后别拿齐大人罚金这事威胁我。” 李水笑道:“哪敢,赵兄严重了。” 赵腾拿李水没办法,不管信不信,只能选择相信。 随后赵腾遣人去齐府带小翠。 小翠来到商君别院,给眼前的几位大人行了礼。 这段时间因为小翠见了好一次李水他们,自然没有一开始时候的胆怯了。 赵腾主动说道:“小翠,关于王管家的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翠缓缓说道:“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过了,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李信朗声说道:“若是不说实话,被查出来,你可知大秦的律法,是要连坐的。” “不光你,你的夫人,甚至齐大人都跑不掉,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小翠内心有些发颤,差点有些站不住,强装镇定说道:“奴婢不敢。” 李水心想,不愧是齐府的下人,嘴还真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水把账册扔到了小翠面前,说道:“自己看。” 小翠颤颤巍巍拿起账本,翻了两眼,说道:“大人,奴婢不识字。” 李水有些无语,说道:“这上边可是有你的购买记录,说吧,买冰片做什么?” 小翠内心一惊,没想到买个东西还能有记录。 小翠低声说道:“奴婢是下人,做活多一些,有时候身体会疼,便会买些冰片缓解一下。” 李信看了眼李水,询问有没有这个功效,李水点了点头。 可李水又摇了摇头,盯着小翠心想:冰片用的人很少,小翠一个丫鬟竟能知道冰片的作用,若是知道消肿止痛的功效。 必然也会知道也会使人极度兴奋,心脏难以承受。 这小翠藏得很深,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其中的细节。 李水问道:“这冰片鲜为人知,你是怎么知晓的?” 小翠低声回道:“奴婢生在楚地,知道一些植物和植物提取的作用。” 李水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个药学专家了。” 其他三位都没听过这词,纳闷看着李水,李水咳咳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不是很小便跟着邬氏在咸阳了吗,竟还能记住一些药材?” 小翠心里很慌,感觉眼前的谪仙能看透自己一样。 第九百零一章 本谪仙自会查清楚 小翠说道:“只是常用的知道一些,并且时常也会买些药,所以知道一点。” 李水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说说,这冰片是怎么得到的?” 小翠没想到这次竟然问的这么细致,以前旁边的那位赵大人就只是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自己都能解释过去。 小翠心想:这冰片一看就不是长出来的,之前听夫人说仙酒中有一种东西是提炼出来的,对,提炼。 小翠赶紧说道:“是提炼出来的。” 李水很惊讶,没想到这小翠竟然知道冰片是提炼出来的,一般人可真不知道,难道她真的懂一些提炼技术? 或许想吕义那般,也说不定。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说说是从什么上边提炼的?” 小翠快哭了,真是每一步都在给自己挖坑,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了,怪不得齐大人一听谪仙的名字就头疼呢。 小翠紧张的皱着眉,双手攥紧衣服,她根本不知道是从什么上边提炼的。 之前只是听别人说过冰片的作用,便心里记下了,没想到还是查到了自己头上。 这样也好,不用藏着躲着了,解脱了。 李信哼了一声:“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还说什么提炼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在谪仙面前也有你漏才的份?” 李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李兄不必如此,才嘛都有,只是变现不同罢了。” “比如说李兄你,身怀安邦定天下的大才。” “我嘛,只有一些让陛下顺心顺意的小才罢了。” 说完,李水和李信同时笑了起来。 赵腾无语的瞥了眼面前的两人,心想:自夸也就算了,还互拍马屁。 李水看了眼赵腾,又说道:“还有赵兄,咸阳城百姓的安居乐业全靠你维持,大才也。” 赵腾笑了笑说道:“槐大人,现在可不是互吹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处理呢。” 赵腾正要继续说话,门外下人来报,说是邬氏去内史府探望小乐子了。 赵腾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下人说道:“已经有一会了。” 赵腾心想:小乐子是王管家的手下,与邬氏并不什么关系,况且小翠在商君别院,怎么好端端的去探望小乐子了。 “一个夫人去牢里探望下人,这得需要多好的主仆关系才能这样。” 赵腾凑到李水旁边,低声说道:“这邬氏会不会下药毒死小乐子呀。” 李水笑了笑说道:“不会,赵兄多虑了,都知道邬氏去探望小乐子了,怎么会让小乐子死呢,死了的话不正巧证明邬氏就是嫌犯嘛。” 赵腾点了点头,对下人问道:“邬氏可有带什么进去?” 下人回道:“什么都没带,只身一人进去的。” 赵腾很纳闷,既然是探望,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不带,最简单的一些吃食也该有吧。 赵腾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正准备亲自回去的时候,有一名下人来报。 赵腾随口问了一句:“难道是小乐子出事了?” 下人很惊讶,这大人的消息也太快了吧,明明自己刚知道消息,便赶过来了。 下人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旁边的谪仙,原来如此,谪仙在这里,那消息必然很快了,毕竟谪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下人对赵腾点了点头。 赵腾差点气晕过去,最近怎么这么倒霉,王管家的死还没查清楚,又来一个。 并且还是当初王管家的下人。 赵腾缓缓问道:“何时发现的小乐子的尸体?” 下人纳闷说道:“尸体?什么尸体?” 下人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大人,小乐子人没事,没死,还活蹦乱跳呢。” 赵腾听完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那老夫刚才问你小乐子出事了,你还点头。” 下人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大人,出事也不一定是死了的意思吧。” 还没等下人说完,赵腾有一巴掌扇了过来,骂道:“还敢多嘴。” 下人委屈的捂着通红的双脸,不敢说话。 赵腾问道:“小乐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下人委屈的说道:“小乐子一直在嚷嚷说自己就是下药杀死王管家的凶手。”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难以置信。 赵腾皱着眉说道:“邬氏走了之后小乐子才这么说的?” 下人点了点头。 李信笑道:“也不知这邬氏许给了小乐子什么好处,竟然能认罪。” 李水看了看跪着的小翠,说道:“我觉得小乐子并不是凶手。” “或者,他是想做替罪羊罢了。” 小翠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伤心,他是喜欢小乐子的,小乐子也喜欢她。 当她听到是邬氏去找的小乐子之后就明白了,邬氏想让小乐子主动顶罪,解救小翠。 小翠不傻,知道这是夫人在设法保护自己。 可是小翠既然喜欢小乐子,便不会让小乐子出事,小乐子是无辜的,他不该顶这个罪。 小翠声嘶力竭的喊道:“是我给王管家下的药,是我,与小乐子无关。” 李信很纳闷:这杀人的罪名也有人争吗? 赵腾知道小翠和小乐子的关系,此时他更希望这件事与邬氏有关 李水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小翠,说道:“凶手是谁,本谪仙自会查清楚,由不得你们胡闹。” 说完,李水摆摆手,让匠户把小翠带了下去。 李水扭头对赵腾说道:“赵兄,既然你也在这,不如遣人把小乐子带过来,看看他怎么说。” 赵腾点了点头,下人转身回去去带小乐子。 三人坐在一起,李信喝了口茶说道:“槐兄,你说这凶手到底是谁?” 李水笑了笑说道:“很快就知道了。” 李信看了看李水的样子,说道:“看来槐兄心里是有眉目了。” 李水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腾心想:现在这情况还用想吗,凶手不是小翠就是邬氏了。 小乐子那种胆小的人,不可能是他,并且他还跟王管家住一屋,更不会是他了。 李信看赵腾一脸轻松的样子,随口说道:“看来赵大人心里也有眉目了。” “若是让赵大人你自己审,恐怕不会这么快有答案吧。” “有时候多一个人多份力,多一位至交好友能解决不少事呢,是吧赵大人。” 赵腾扭头看着门外,装作没听见,并不想搭理李信。 第九百零二章 原来是因为我…… 内史府,邬氏心情复杂的离开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邬氏刚刚急匆匆走进内史府。 内史府的差役正巧以前跟着齐大人去过齐府,认得眼前这位。 邬氏说明来意之后,差役很犹豫,虽然大家都知道,小乐子不仅被赵大人审过,还被谪仙审过,已经确定不是杀害王管家的凶手。 但是因为小乐子对深夜私下与小翠见面这个事知情不报,还是要被关押着的。 毕竟杀害王管家的凶手还没找到,小乐子依然还是最大的嫌疑人。 邬氏对差异说道:“府内突遭变故,王管家莫名其妙死了,做事最麻利的小乐子还被关押起来,很是让人心痛。” “小乐子从小便胆小怕事,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否能吃好睡好,很是担心挂念。” “如今带了点小乐子爱吃的点心,全当是安慰小乐子,给他一点支持。” 邬氏嘴里说着,随后打开了篮子。 差役往里看了看,确实是一点热乎乎的点心。 “若是小哥通融行个方便,便是最齐府最大的恩情了。” 说着邬氏眼里泪水打转,仿佛下一刻便要流出来了。 差役很感动,和小乐子同为下人,自己怎么就没被这么关心照顾过。 哪怕一句问候也能温暖人心啊,差役现在都很羡慕小乐子,能摊上这么好的主人。 差役想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还请快去快回,误要给我惹了麻烦。” 邬氏点了点头,快步朝后院走去。 进到牢房,邬氏一眼就看到了小乐子。 小乐子蜷缩在草席上,衣服上还带着一些麦秆。 小乐子时不时挠挠后背,仿佛有跳蚤在咬他。 邬氏喊了两声小乐子,小乐子疲惫的睁开眼,心想:刚刚做梦怎么还听到夫人在喊自己名字?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想念在齐府的日子,当然了,更想念在商君别院的短暂时光,真是美好啊。 突然,有一声小乐子传到了耳朵里。 小乐子是睁着眼睛的,很奇怪,心想:怎么回事,难道我还在做梦? 小乐子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很疼。不是做梦! 他翻过身朝牢门看去,发现邬氏竟然真的站在牢门处。 小乐子一个翻身跳了下来,一个没站住,跌倒了。 赶紧爬起来,走到牢门处,跪下,喊了一声:“夫人,真的是你吗?” 邬氏看着眼前的小乐子现在又瘦又黑,很是心疼。 邬氏说道:“快起来,快起来。” 小乐子站起来,说道:“夫人,您怎么来了,快回去吧,让人看到不好,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邬氏扭头一圈牢房说道:“我来看看你在这有没有受苦,看来你受的苦真是不少啊,都瘦脱相了。” 小乐子说道:“夫人,我没事,承受得住。” 邬氏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说着邬氏便把篮子上盖的布掀开。 小乐子高兴地说道:“好想啊,这是我最爱吃的点心了。” 邬氏看着小乐子往嘴里塞着点心,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乐子嘿嘿的笑着。 等小乐子吃了一会,邬氏皱着眉唉声叹气。 小乐子是知道察言观色的,看着邬氏仿佛有心事,便说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夫人你不用担心我,我皮糙肉厚的,等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把我放回去了。” 邬氏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担心你,是担心小翠。” 小乐子心里已经,心想:我说今天怎么总觉得少点什么,原来是小翠。 小乐子问道:“是呀,夫人,小翠怎么没跟着您一块过来。” 邬氏看着小乐子严肃的说道:“小乐子,你心中可有小翠?” 小乐子顿了顿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夫人,不瞒您说,我很早就喜欢小翠了,小翠也知道我的意思。” “我俩情投意合,是谁也拆不开的。” 邬氏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小翠出了什么事,你可愿意帮她?” 小乐子说道:“我当然愿意。” 邬氏看着小乐子:“哪怕是牺牲你的性命呢?” 小乐子擦了擦嘴,向邬氏跪下,挺直身板说道:“如果小翠遇到危险,即便配上我的贱命,若是能够让小翠转危为安,我也乐意。” 邬氏落泪了,她很感动,没想到小乐子是这么好的孩子。 小乐子很着急,问道:“夫人,小翠她到底怎么了?” 邬氏叹了口气,说道:“小翠被赵大人的人带去商君别院了。” 小乐子心里一惊,说道:“难道他们怀疑是小翠杀了王管家?” “这绝对不可能,小翠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邬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乐子说道:“他们怀疑我很正常,怎么还怀疑小翠呢,小翠只是您身边的丫鬟,深居简出的,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夫人莫要过于担心,我猜测他们把小翠带去只是按惯例问好罢了。” “有可能是因为知道那天晚上我和小翠见面来着,所以对小翠问话也是理所应当的。” 邬氏低声说道:“恐怕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小乐子说道:“夫人放宽心,那天晚上小翠和我说完话便回去了。” 邬氏看着小乐子,说道:“那天晚上她是回去了,但随后便出去了。” 小乐子有些惊讶,压抑住内心的惊恐,问道:“出去了?去哪了?” 邬氏没有说话,但邬氏越不说话,小乐子越害怕,他不敢去想。 没想到王管家的死和小翠有莫大的关系。 小乐子忍者痛苦问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 邬氏摇了摇头,说道:“她从你嘴里得知了王管家的行为,一时气不过,便做了傻事。” 小乐子呆呆的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说道:“原来是因为我,原来是因为我···” 邬氏抹了把眼泪,对小乐子说道:“可怜小翠从小跟我,我却救不了她。” “她那身子骨,又怎么受得了商君别院的手段,恐怕不久便会招了。” 小乐子流着泪,着急问道:“夫人,小翠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邬氏说道:“大概有两炷香时间了,小翠被带走后,我便来看你了。” “也不知小翠现在怎么样了。” 小乐子缓缓说道:“希望小翠什么都不要说,能多撑一会。” 邬氏苦笑道:“能多撑一会有什么用,结果不还是一样。” 小乐子定了定神,对邬氏说道:“夫人,您请回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九百零三章 还想戏弄谪仙 内史府差役很惊讶,以往每次给牢房里的小乐子送饭的时候,他总在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什么能把自己放了。 差役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差役们也知道小乐子被赵大人带到商君别院审问了一番,并且还能平安出来,说明小乐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放出去也是早晚的事。 可今天被齐府的夫人探视了一圈,怎么就变了口风。 竟然说自己是凶手,难道小乐子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吗?大秦律法严苛,不仅自己是死路,连坐都是有可能的。 如今此事已是瞒不住了,如果小乐子没什么反应,邬氏来内史府倒也能瞒住。 也不知邬氏到底给小乐子说了些什么,小乐子竟敢主动认罪。 差役很后悔,早知道不该让邬氏进去探视小乐子,弄不好自己也逃脱不了惩罚。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让赵大人被动知晓此事,不如主动告诉,或许跟赵大人求求情,还能减轻惩罚。 毕竟既然有人认罪,这案子也算可以了结了,赵大人在陛下面前也能交差了。 差役把自己的徒弟喊过来,说道:“赶紧去商君别院找赵大人,告诉大人小乐子认罪了。” 小徒弟知道此案对赵大人的重要性,赶紧出门往商君别院赶去。 差役走进牢房,小乐子像发了疯似的对差役狂喊:“我是杀害王管家的凶手,赶紧告诉赵大人,我认罪。” 差役纳闷的问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乐子一愣,说道:“我之前说谎了,请你了,赶紧去告诉赵大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乐子的样子很着急,仿佛都要急哭了。 差役很纳闷,从来没有见过谁求死还这么心切的。 什么叫来不及了,难道再晚点他还能死不了?大秦律法严苛,若是确定就是凶手,还能免去对你的死刑不成? 差异现在很鄙视小乐子,心想这小乐子是不是疯了,难道去了趟商君别院便也有了免死金牌不成? 谪仙倒是试过几次免死金牌,倒是很气派,难道这小乐子见了谪仙,以为也沾上了仙气,想体验体验豪迈气魄?呸,也配? 差役冷眼望了一眼小乐子,什么话都没说,任由小乐子在那哀求,转身走了。 小乐子瘫在地上,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心里很明白,只有尽快让赵大人知道自己是杀害王管家的凶手,小翠才有可能获救。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小翠一定会没事的。 小乐子扶着牢房的门,重新站了起来,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牢房里其他人已经开骂了,小乐子这么一直嚎,谁也别想睡觉了。 若不是赵大人再三强调不能私自动刑,看管牢房的差役都已经想上去把小乐子殴打一顿了。 很快小徒弟从商君别院回来了,差役问道:“如何,赵大人可有说什么?” 小徒弟说道:“不光赵大人,谪仙大人和李将军也在,他们都很惊讶。” “要小的回来,把小乐子带到商君别院。” 差役问道:“赵大人可有骂我?” 小徒弟想了想,说道:“没有。” 差役心里一凉,心想:完了,赵大人这是想秋后算账,这次是跑不掉了。 若是赵大人骂自己几句,这事也算过去了,对自己没什么反应,恐怕还没想起我,若是事后想起来了,自己下牢房都是有可能的。 差役定了定神说道:“我与你一同把小乐子带过去。” “如今小乐子主动认罪,此案关系重大,保证小乐子顺利到商君别院最为重要。” 差役其实想的很多,一是主动出现在赵大人面前,若赵大人问起此事,自己还能应对,很有可能骂自己两句就没事了。 二是这凶手迟迟查不到,邬氏来探视一番,小乐子就主动认罪了,其中必有猫腻。 看来邬氏也是有手段的,定然不是省油的灯。 若是邬氏算准了小乐子会去商君别院,在前往商君别院的路上安排点什么,小乐子一死,便是死无对证。小乐子也就只能是凶手,再也不容易查出真凶了。 其实差役现在就很害怕,万一邬氏给小乐子的食物里下点什么药,还没到商君别院就死了,那就完了。 差役越想越害怕,招呼小徒弟,赶紧把小乐子带出来。 两人带着小乐子火速前往商君别院。 一路上,差役都神情紧张,皱着眉,时不时看一眼小乐子,观察这小乐子的状态。 然后小乐子不仅没有表现出什么还怕,反而有些高兴。 看着这条前往商君别院路,小乐子也很感慨,距离上去此还没多久。 商君别院的人各司其职,就然有序,一派祥和,谪仙为人和蔼可亲,在谪仙面前心里反而没那么多的紧张感。 小乐子心里明白,这次去,就是送死,可小乐子很坦然,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没什么,即便是赴死,依然心甘情愿。 小乐子想到这些,微微笑了笑。 看到这一幕,差役的眉头皱的更高了,什么情况,小乐子难道已经完全不正常了? 差役心里越来越惊,恨不得下一刻就到商君别院。 看着商君别院的渐渐映入眼帘,差役的心慢慢放下了来。 差役带着小乐子跟商君别院的匠户说明情况,赶紧走了进去。 一进屋,差役二话没说,立马对赵大人跪下,说道:“小的该死,让邬氏探视了小乐子,请赵大人责罚。” 赵大人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搭理差异,随口说道:“站一边去。” 差役赶紧爬起来,退到了一旁。 小乐子上前,跪在了三位大人面前。 李水品了口茶,说道:“小乐子,听说你认罪是杀害王管家的凶手了?” 小乐子说道:“大人,小的就是杀害王管家的凶手,上次审问是隐瞒了实情,一切罪责小的承担。”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听说邬氏探望你之前,你还经常对旁人说自己不是凶手,都从商君别院审问平安回来了,怎么能是凶手。” 李水冷声说道:“你现在又主动承认自己是,这种种言论,是觉得我商君别院昏庸无能吗?” “还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可以戏弄本谪仙,戏弄赵大人?” 第九百零四章 小人来此,有去无回 小乐子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无论什么解释都是徒劳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自己是杀害王管家的凶手。 这样小翠便能平安无事了。 小乐子低声说道:“大人,小的的确该死,如今小的已经认罪,请大人责罚。” 李信纳闷的看了看小乐子,说道:“你仿佛很想死?是想求死?” 小乐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赵腾问道:“邬氏都跟你说什么?” 小乐子低声说道:“夫人什么都没跟小的说,只是给小的送了一些爱吃的点心。” “小的感激在齐府时众人对自己的照顾,还有夫人的疼爱,所以便不想隐瞒了。”仟千仦哾 “如今齐府上下对小的如此照顾,小的不能在拖累齐府了。” 赵腾看着小乐子说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了王管家。” 小乐子想了想说道:“那日夜里王管家对自己说了实话,说是打算投奔商君别院,他向往已久。” 李信问道:“这就是你杀他的理由?” 小乐子点了点头。 李信皱眉问道:“商君别院哪一点不比你们齐府强,来商君别院效力,岂不是好事,难道你眼红不成?” 小乐子说道:“商君别院确实很好,小的上次没来商君别院之前就听过很多商君别院的故事了。” “来了商君别院,发现比传言的还要美好一些,说实话,小的来了也是流连忘返的。” 李信说道:“人往高处走,又向上的美好,何错之有,你为何要对王管家痛下杀手。” 小乐子顿了顿神,咬着牙说道:“小的虽然来齐府晚一些,可也知道齐大人对王管家是很照顾的。” “齐大人对谪仙大人一向是敬而远之,并且齐大人时长教导小的们忠君事主,王管家明明知晓这些,却还是想叛逃。” “小的一时心急,怕第二日清晨王管家离开齐府,便动手药死了他。” “齐大人对此是毫不知情的,小的是私自做主,第二日想装疯卖傻逃避此事,没想到最后还是把很多人牵连进来了。” “大人,此事只与小的有关,和其他人并不关系,其他人也对此毫无知情,请大人明察。” 赵腾盯着小乐子说道:“你说是你药死了王管家?” 小乐子使劲点了点头。 赵腾继续问道:“用的什么药?” 小乐子说道:“冰片。” 赵腾看了眼李水,两人没有说话,赵腾心想:难道真是小乐子?或许是邬氏告诉他的,让他来顶罪。 李水似笑非笑的看着小乐子,说道:“你刚才说此案把很多人牵连进来了。” “可此案到今天为止,除了你在牢房关着,也并没有其他人了。” 小乐子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水冷声说道:“你说的是吧小翠牵连进来了吧。” 小乐子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小翠是小乐子的软肋,他是不忍看小翠受刑的。 见小乐子没有说话,李水继续说道:“你是想替小翠顶罪?” 小乐子突然大声说道:“不是的,小的才是凶手,小翠跟这件事没关系。” 李水看着小乐子着急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了。 李水喝了口茶,假装小乐子说道:“小翠在你来之前已经招了。” 小乐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李水继续说道:“我问你,那夜你及时回去的,用的什么茶杯,有放了多少剂量的冰片?” “冰片的作用和副作用都有什么?是怎么提取的?你可知道?” 小乐子瘫坐在地上,一脸呆相,他不是不想回答,是根本不清楚,完全被问懵了。 李水厉声道:“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我面前玩替别人顶罪的把戏?” “你有几个脑袋敢来消遣我们?” 小乐子被问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信一拍桌子,骂道:“我说呢,刚想起来,你与那小丫鬟是相好,怪不得你敢再踏进商君别院呢。”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这等谎话连篇的小子也配来此地?” “商君别院的主张历来是小人有去无回,似你,今日便是回不去了。” 李水看了眼李信,仿佛再问:李兄,商君别院的这等主张我怎么不知道? 李信回看了眼李水,仿佛在说:哄骗一下小乐子而已,无伤大雅。 李信厉声说道:“既如此,来人,把小乐子拖到后院,剁碎点,喂狗。” 赵腾本来还在想什么给小乐子顶罪,突然听到李信说要把小乐子剁了,还要碎点? 赵腾看了眼李水,李水只是淡定的品了口茶,完全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习以为常了。 商君别院难道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怪不得之前咸阳城发生过几起失踪案,若真是如此,商君别院定然摆脱不了嫌疑。 李水没有说话,是因为知道李信是想吓吓小乐子。 小乐子本就胆小怕事,虽然最近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事,但胆小的性格还是藏不住的。 小乐子哭了,准确来说是崩溃了,他心里很恨王管家,好好的在齐府多好,非要叛逃,惹出这么多事来。 还说什么齐府要不行了,王管家你死这么长时间了,齐府依然在哪,什么事都没有。 看到小乐子彻底崩溃了,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邬氏都跟你说什么了?” 小乐子哭的很伤心,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绝然的姿态了,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谪仙已经识破自己了,在说下去,也是徒劳的。 李水为了缓和小乐子心情,说道:“你若说了事情,小翠的刑罚便会轻一些。” 小乐子听到之后,瞪着泪眼急忙问道:“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本谪仙从不说谎话,何况旁边还有两位大人作证呢。” 赵腾白了一眼李水:你说的慌还少吗?老夫可是吃过亏的, 小乐子定了定神,把邬氏去牢房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讲了。 李信听完说道:“这邬氏为了救自己的丫鬟,竟然让你去顶罪赴死,如此不把你当人看,你竟还为她做事。” 小乐子摇了摇头,苦笑道:“谁让那人是小翠呢。” 第九百零五章 小乐子成了小哀子 李信笑道:“你小子还是个情种。” “在你来之前,小翠已经认罪了。” 小乐子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他嘴里嘟囔着:我不信,我不信小翠会犯下这种错。 李水说道:“看在你敢为人挺身而出的份上,便让你最后见上小翠一眼。” “让她亲口跟你说,也算了了你的心愿。” 说完,李水朝门口的匠户摆摆手,匠户转身朝后院走去。 不一会,小翠被带到了。 看到小乐子跪在前边,小翠愣了一下。 小翠走到小乐子面前,故意冷声说道:“你怎么来了,赶紧走。” 小乐子哭道:“王管家当真是你害的?” 小翠面无表情的说道:“是。” 小乐子很不理解,问道:“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样自己也难逃大秦律法啊。” 小翠低声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 小乐子哭着吼道:“我不明白,我什么不明白?你就是觉得王管家中伤了夫人,想让王管家涨涨教训。” “不曾想直接让王管家一命呜呼了。” 小翠冷声说道:“你错了,我早就看王管家不顺眼了,自从我和夫人来了齐府,王管家就没给过我们好脸色。” “让他活这么久都是便宜他的了。” 小乐子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小翠说的是气话。 小乐子看着小翠说道:“若是那天夜里我不去找你,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小翠扭过头去,不想看到小乐子,小翠说道:“与你无关,你赶紧走。” 赵腾说道:“既然小翠已经认罪,并且证据确凿,来人,把小翠带下去吧。” 小翠看都没看小乐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了屋,小翠脸上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哗哗的流了出来。 小乐子看着小翠离去的背影,伤心的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李水看了看小乐子,说道:“放心吧,若是之前,小翠定然要受车裂之刑。” “看在你对小翠如此真情的份上,会留她全尸。” 小乐子低声说道:“谢大人,谢大人。” 赵腾摆摆手,对仆役说道“去把小乐子带回去吧,虽说敢为喜欢的人抵罪,可毕竟大秦律法在这摆着,谁也不能动私情。” “鉴于此,小乐子再在牢房里反省一段时日吧。” 赵大人说完,仆役便带着小乐子离开了商君别院。 李信品了口茶,说道:“这邬氏还真的自私,自己的丫鬟有危险,便让别人来抵罪,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作为小翠的主人,也不说来替小翠求求情,猫在家里让小乐子来送死。” 李水说道:“邬氏可不简单。” 赵腾看着李水说道:“那此案便是顺利了结了。”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看了眼赵腾笑道:“赵大人,如今陛下刚给槐兄交代了此事,槐兄便办妥了,你说说,陛下会怎么想?” 赵腾知道李信这话里有话,是在讽刺自己,冷笑道:“陛下怎么想老夫不敢妄言,可若是没有老夫的前期调查,想必槐大人也不会查的这么快。” 李信哈哈笑道:“赵大人,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赵腾懒得搭理李信,没有说话。 李水笑道:“赵兄说笑了,此案能够尽快办结,赵兄属头功,我不过是辅助了一番罢了。” 赵腾赶忙摆摆手,说道:“槐大人,莫要如此,是谁办结的这个案子就是谁。” “老夫在内史府这么多年,查清了多少案子,自己都数不过来了,根本不在乎这一两件。” 李信憋着笑,心想:也不知谁这些天犯愁怕陛下冷落了。 李水喝了口茶,对赵腾拱拱手说道:“赵兄的心胸真是令人佩服啊。” 赵腾说道:“槐大人让我查小翠的底细我也查了,既然此案已经了结了,那收齐大人利息的事···?” 李水看着赵腾,纳闷的说道:“利息?什么利息,哪有这等事,我不清楚啊。” 说完,李水和赵腾相视一笑。 赵腾坐了一会,便起身走了,槐谷子此人诡计多端,若是再多坐一会,再收什么费用,那自己岂不又被槐谷子坑了。 还是离商君别院远点为好。 赵腾经过商君别院大门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背着双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赵腾之所以这样,就是不想让门口的匠户觉得自己是想赶紧逃离商君别院。 而是想让匠户觉得自己是谪仙的至交好友,进出商君别院自当大摇大摆。 匠户也看到了赵腾,发现匠户的样子很装,来商君别院的人,除了始皇帝,还没有谁是这般背着手走路的。 匠户走过去问道:“赵大人,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赵腾纳闷的说道:“何出此言?” 匠户说道:“您这腿走路感觉外翻的利害,双手还背着,姿势很是奇怪。”仟仟尛哾 赵腾听完涨红了脸,赶紧恢复正常走姿,咳了咳说道:“最近忙于政务,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 匠户点了点头,对赵腾说道:“大人多注意身体啊。” 赵腾对匠户摆了摆手,慢慢往大门外走去。 赵腾一边走,一遍听着后边,感觉匠户没有跟来拦下自己,稍稍放了心。 前脚刚迈出大门,只听身后匠户朗声道:“谪仙至交好友赵大人慢走。” 赵大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趁着路人还没来得及往这边看,赵腾赶紧钻到了车里。 等赵腾走后,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你说这邬氏怎么办?” 李水品了口茶,缓缓说道:“邬氏并没有直接作案,并且小翠已经承认是擅作主张,这件事跟邬氏没什么关系了。” 李信想了想说道:“总感觉这件事是邬氏做的,即便不是她亲自所为,想必也是经过她授权过的。” 李水叹了口气,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可怜了齐大人,府内接二连三的发生事端,一下子损失三位得力手下。 李信想了想,又数了数手指头,纳闷说道:“三位?不是两位吗?王管家和小翠。” 李水笑着说道:“你看小乐子对小翠如此深情,小翠死了之后,小乐子还能开心的起来吗?估计没多久小乐子也会从齐府离开的。”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小乐子可能就成了小哀子了。” 第九百零六章 赵爱卿有心了 第二日,议政殿。 齐大人仿佛知道今天要说自己府上的事,便请病假没有来。 李信看着空出来的位置,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看齐大人经过这么多事了,还是如此好脸面。”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读书人嘛,最爱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李信继续说道:“不像槐兄,无论经历多少事,脸皮是只增不减。” 李水白了眼李信,笑着说道:“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李信嘿嘿笑道:“我一向不会那些漂亮话,说的都是心里话。” 李水听完,幽幽说道:“那李兄以后还是少袒露心扉为好。” 李信纳闷问道:“为何?” 李水低声说道:“小心被心眼多的人利用了去,李兄你如此单纯,不是他们的对手。” 李信笑道:“玩心眼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不是还有槐兄你呢嘛。” 李水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我这可不是玩心眼,我这是谋略。” 李信忍着笑说道:“是是是,都是谋略。” 旁边的儒生往李水他们这边看了看,皱了皱眉,仿佛对李水和李信的言辞嗤之以鼻,不经意的往旁边站了站,要与李水他们保持距离。 赵腾此时站在角落,内心很是忐忑。 虽然齐府的案子已经破了,但总体来说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并且最近嬴政每次把事情交代给赵腾,赵腾都没有顺顺利利的办好。 赵腾一直没有受到责罚都是幸事,哪敢贪功。 赵腾今日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以往这个位置陛下看都不会看一眼,是总容易被忽略的位置。 赵腾低着头闭目养神,希望赶紧开完朝会散朝,自己不求功劳,但也不希望受到惩罚。 李信捅了捅李水,低声说道:“槐兄,我怎么没看到赵大人,他难道也请病假了?” 李水一听也很纳闷,四处看了看,发现角落里的身影很像赵腾的背影,说道:“在那藏着呢。” 李信抬头看了看,说道:“原来在那站着呢,我说怎么没看到他。” “赵大人也够谨慎的,至于吗?反正齐府的案子都已经清楚了,何必站在这么不起眼的位置。”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赵大人这是不贪功,以退为进。” 李信皱了皱眉,纳闷说道:“以退为进,什么意识?” 李水低声说道:“所为以退为进,就是让陛下暂时忘记他赵大人的存在,以免受到责罚,既然没有责罚,陛下还是信任他赵大人的。” “这样赵大人的地位便依然在那,谁也动不了。” “若是今日陛下惩罚了赵大人,一些势利小人再调油加醋,赵大人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 李信听完默默给李水投来赞赏的眼神,低声说道:“就怕陛下不会这么想,我猜即便赵大人请了病假,陛下还是会问起他来。” 正说着,嬴政走了进来。 嬴政问道:“齐府的案子怎么样了。” 李水站出来,说道:“陛下,都已查清,王管家之死系府内丫鬟小翠投毒所致,因王管家说了邬氏坏话,加上蓄谋私自判主。” “丫鬟小翠一气之下,给王管家的茶水了加入了冰片,本想惩治王管家,让王管家吃些苦头。” “没想到药量掌握不到位,王管家死于非命。” 嬴政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所为冰片,是药是毒?” 李水说道:“启禀陛下,凡事有度,度量内是药,超量便是毒。” 这时淳于越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既然冰片本身是药,况且用量难以掌握,那便不能称作是投毒。” “万物相生相克,即便是蛇蝎之毒,有些时候也是解毒的良药。” 淳于越其实并不想参与此事,可毕竟齐大人也是儒生,从大局上看,自己和齐大人还是一派的,和槐谷子保持距离的一派。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众爱卿都说说看。” 众朝臣你一眼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李水看了眼李信,两人都很纳闷。 李水心想:这明明是小翠杀人的案子,怎么讨论起冰片到底是不是毒来了。 嬴政扫了一圈,纳闷问道:“赵腾今日也没来吗?” 赵腾心里一惊,本以为自己躲在此处陛下会忘记暂时忘记自己,没想到还是问到了。 赵腾刚想站出来回话,这时李信说道:“陛下,赵大人在那里。”说着便指向了角落。 嬴政及众人的目光都顺着李信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赵腾很尴尬,涨红了脸,心里骂道:“李信啊李信,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平时听不见你说话,就这时候显着你了。” 嬴政皱眉问道:“赵腾,你怎么站那去了。” 赵腾尴尬的咳了咳说道:“今日臣身体有些不适,怕影响了各位大臣,便站远了些。” 李信和李水听完,相视偷偷一笑。 嬴政看着赵腾问道:“那你说说,这小翠算不算投毒?” 赵腾想了想说道:“从冰片作用来看,一定量是良药,过量便是是致命的毒。” “若要分析小翠是不是投毒,臣以为,要看小翠的动机,是仅仅想惩罚王管家,还是想把王管家致死。” “若仅仅是惩罚王管家,用错了量,情节可轻,若是想致王管家于死,故意过量,便是恶劣情节。”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刚才你说那个小翠本想只是惩罚,让齐府管家涨涨教训,没想到用量过多是吗?” 李水回道:“启禀陛下,确实如此,这是臣和赵大人共同审出来的结果。”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赵腾你也有参与?” 赵腾不知道嬴政这么问,是想让自己参与还是不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只是协助槐大人办案。”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赵爱卿有心了。” 嬴政扭头对身旁的季明说道:“季明,回头告诉齐大人,就说他的为人朕还是知道的,只是府上的下人有些问题罢了,莫要因为下人的问题影响了公务。” 季明低头应道:“是,陛下。” 仟千仦哾 第九百零七章 装什么高洁之士 赵腾心里很暖,没想到陛下不仅没有责罚自己,还夸自己有心了。 看来今天站在角落里是没错的,若是还像以前一样,必然遭到陛下嫌弃,怕是得跪着出议政殿了。 出了议政殿,李水扭头对身后走过来的淳于越笑了笑。 淳于越假装没看到,径直往前走去,他并不想搭理槐谷子,槐谷子冲他笑,准没什么好事。 李水紧走几步,拦下了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年纪大了就慢点走,小心台阶啊。” 淳于越皱眉说道:“多下槐大人提醒,老夫不像槐大人悠闲自在,公务繁忙,还请让路。” 说着,淳于越便要继续往前走。 李水和李信赶紧跟上,李水笑着说道:“淳于博士今天很反常啊。” 淳于越说道:“老夫哪次不是散了朝就走,何来反常之举。”仟仟尛哾 李水笑着说道:“我是说刚刚在议政殿上。” “淳于博士向来很少参与与自己无关的事,今日为何却发言了。” 淳于越冷笑道:“老夫身为大秦朝臣,难道还不能在店上发言了不成?” 李水说道:“当然可以,大秦向来支持各抒己见,政通言和,不仅大秦博士,在朝为官的同僚,都可以发表意见。” 淳于越说道:“那槐大人的意思是?” 李水笑笑说道:“我是说淳于博士和齐大人向来界限分明,自从齐大人要娶儿媳为妻,更是不在理会齐大人。” “不知今日淳于博士怎么主动提齐大人说话了?” 李信插嘴说道:“难道是齐大人私下给了姐丈什么好处?” 淳于越一脸怒气,瞪着李水和李信说道:“老夫光明磊落,从不收受贿赂,说什么好处之类的,全都是无稽之谈。” 李信看淳于越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尴尬的说道:“姐丈莫生气,都是玩笑话。”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不上齐大人为人,与他保持这界限,但同样看不上你等两位。” “况且齐大人也是儒生,论涵养学识、礼仪教化比二位强太多了。” “再说,老夫并未有什么偏袒之心,有的只是就事论事的罢了。” 李水点了点头,笑道:“淳于博士,若在陛下面前,你说就事论事也就算了,在我俩面前,何必还这么说呢,累不累?” 淳于博士一甩袖子,骂了句:“竖子。”扭头快步走开了。 李水讪讪地笑了笑,对李水说道:“你姐丈的脾气可真大。”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很明显,我姐丈是想假装生气,借机离咱俩远点。” “不信你看,他还在笑着回应其他儒生呢。” 李水看了下四周,对李信说道:“李兄,方才出来的时候光顾着和淳于博士说话了,你可有看到赵大人?” 李信四处张望了下,并没有赵腾的踪影。 李信纳闷说道:“不知道这家伙又躲哪去了,说来真奇怪,明明都受到陛下的赞许了,还这么躲着做什么。” 李水说道:“这就是赵大人的为官之道,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本事没涨多少,心眼倒是越来越多。”忽然赵腾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说道:“老夫的心眼再多也比不上槐大人的。” 李水和李信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原来赵腾躲在一位大臣的身后,想尽可不被别人看到,尽快出宫。 可偏偏李水说自己是坏话,一时没忍住,反驳了回去,被李水和李信发现了。 李水看到赵腾之后说道:“赵兄何故如此?” 赵腾淡淡说道:“为人臣者,低调事君,是老夫的作风。” 李水笑了笑说道:“赵兄的作风果然值得敬佩。” “若人之身魄能变小,今日议政殿上赵兄岂不是要钻进蚂蚁窝了。” 赵腾冷冷说道:“槐大人难道就只是取消老夫的?” 李水哈哈笑道:“当然不是,赵兄和我乃是至交好友,说取笑什么的就严重了,都是自家人,应该说是玩笑话。” 赵腾皱了皱眉,感受到旁边投来几双异样的眼光,他很反感至交好友这几个字,可现在又不能说什么。 万一说不是,再跟自己要上次商君别院的进门费就不好了,他槐谷子能干出这种事来。 赵腾说道:“槐大人可是找老夫有事?若是无事,老夫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李水笑笑:“不耽误赵兄处理公务,咱们边走边聊。” 李水继续说道:“今日赵兄大可不必站在角落里,齐府的案子能尽快查清,赵兄是属头功的。” 赵腾对李水拱了拱手,说道:“今日还多亏了槐大人,若没有槐大人对陛下美言,老夫今日即便站的再远,也是逃不过陛下的惩罚的。”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嘛,若是我的功劳,谁也别想拿走,若是有其他人的,定然也不会独占。” 赵腾心里冷笑道:你爱占便宜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在这装什么高洁之士。 见赵腾没有说话,李水继续说道:“既然案子已查清,齐大人又病了,赵兄,我们要不要去齐府看望下齐大人?” 赵腾皱着眉看了眼李水,说道:“槐大人,你没事吧,还是你故意的?” 李水问道:“什么意思?” 赵腾冷笑道:“什么意思?你我虽然破了王管家离奇之死的案子,可王管家是齐大人最信任的人,小翠是邬氏最信任的人,现在两人都没命了。” “此时的齐府,恐怕氛围极度压抑,咱俩这时候去,即便是真心安慰,恐怕也会被当做是看热闹的人。” “只怕会竖着进去,躺着出来,槐大人你有胆量的话就自己去吧。” 李信听完笑道:“我陪你们一起去,我看谁敢动一根手指头。” 李水说道:“赵兄你多虑了,齐大人是读书人,最爱面子,即便咱们是去看笑话的,他表面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赵腾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李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知道,反正是没好事,八成就是去看笑话的。 身为谪仙,本职工作不做,天天取笑他人,取笑完淳于越又来嘲笑老夫,又想拉着老夫去齐府,哼,谁去谁是傻子。 齐大人是读书人,可若是把齐大人气疯了,指不定做出什么来呢。 本站网站: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九百零八章 冒充赵腾 李信还想再劝劝赵腾,李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既然赵兄没有兴致,那就不勉强了。” “本想送一场富贵给赵兄,赵兄既然无意,那咱们便走吧。” 赵腾笑了笑,说道:“富贵?去齐府送我富贵?” 李水点了点头。 赵腾一脸不屑说道:“槐大人,你现在坑人都这么自然的吗?” “齐府刚刚被你我断了案,齐府上下什么心情你我心里很清楚,先别说什么富贵,现在去齐府,小心别人在背后送刀子。” “再说什么富贵,若真有富贵,也跟他齐大人没关系吧,真有那本事,也不至于现在吃糠咽菜,遣散家丁了。” 李信纳闷问道:“遣散家丁?什么时候的事?” 赵腾淡淡说道:“就在今天,老夫一早便收到了消息。” 李水和李信都很吃惊,没想到齐府现在都是这般光景了,本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大人应该还能维持现状的。 没想到都到了要吃糠咽菜,遣散家丁的地步。 也是,毕竟齐府现在就齐大人和邬氏两人当家,遣散些家丁也能节约开支。 李水对赵腾拱了拱手,随后和李信走了。 赵腾很纳闷,好端端的去什么齐府,是去幸灾乐祸还是去赔礼道歉,哪一种都不合适,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见。 赵腾摇了摇头,心里叹道:槐谷子还是年轻,这为官之道还是得多学多历练才行。 赵腾不知道槐谷子又在搞什么主意,自己前段时间刚在商君别院被槐谷子坑了,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李水和李信上了车,李信纳闷问道:“怎么想起来要去齐府了,还要拉着赵腾,是想拉着赵腾一块被骂?” 李水白了一眼李信说道:“你怎么也希望我去齐府被骂?” 李信笑道:“我倒是不希望,只是事实就是这样,若是你现在去齐府不被齐大人冷眼,那只能说明齐大人已经气傻了。” 李水笑道:“希望齐大人还没糊涂。” 李信无语说道:“我看你已经是糊涂了。” 李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李信又想来什么,说道:“你刚才说的富贵是什么?” 李水淡淡说道:“你猜?” 李信挠挠头,想了想,说道:“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齐大人能跟富贵沾上什么边。” “更别提他能给什么富贵了。” 李水缓缓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李信瞪着眼说道:“槐兄,若真有什么富贵,你可不能忘了我。” “赵腾不陪你来,我可是陪你挨骂来了,就凭这点,富贵也得分我点。” 李水眯着眼说道:“李兄,你贵为大秦将军,论地位论家财,已是无人能比,还想着什么其他富贵作甚,坐人,莫要贪心。” 李信缓缓说道:“论地位,论家财,确实比一般人强一点,可若是跟槐兄你比,那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了。” “若说查到真凶,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李水皱眉说道:“李兄,这功劳不能硬往自己身上揽吧。”李信撇撇嘴,说道:“瞧瞧你们这些断案的人,协助你们办案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可是忘了,那日季明喊你去陛下书房,我可是帮你把邬氏酒馆的账册带来了。” “这也是查案过程中的一环,总是要算的。” 李水很无奈,没想到自己都快忘得事,李信还记得这么清楚。 再说这件事跟查清王管家被杀的案子并没有什么关联。 李信继续说道:“反正在这件事上我也是出过力的,你在议政殿提了赵腾的名字,都没提我,总该给我些补偿吧。” 李信对李水嘿嘿笑道:“我也不求什么补偿,富贵来的时候,让我也沾上点就行。” 李水见李信如此执着,便答应了。 李水说道:“关键还在齐大人,若到时候齐大人不配合,你得多劝劝。 李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信是个聪明人,具体做什么事先不管,一听有富贵,赶紧应下了。 若是都像赵腾那般,等到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怕是连汤也喝不上了。 这就是长期以来跟着槐谷子得出来的经验,槐谷子看准的事情,尤其是发财的事情,一准没错,说白了,自己就是这么起家的。 李信很开心,他现在都想先去趟赵府,当面嘲讽下赵腾,怪不得在自己老婆面前抬不起头来呢。 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时不时往商君别院跑,一分钱没捞到,反而还欠了钱,让人一顿上门。 反观李信,那赚的是盆满钵满,李信的夫人现在也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了,毕竟,想见的人太多了。 正说着,李水和李信已经到了齐府门口。 以往齐府门口都会站两个下人,如今大门紧闭,门口的下人也不见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确实是遣散了一些家丁,连门口的下人都撤走了。”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齐府里边是什么状况。” 李水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没什么反应,又敲了三下,里边才有人过来开了门。 李水拱拱手对前来的下人说道:“麻烦告知齐大人,内史府赵腾来见齐大人。” 下人看了看李水,觉得李水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但此人肯定不是赵大人,赵大人来这好几次了,是有些印象的。 下人看了看旁边,问道:“赵大人在何处?” 李水一愣,心想:本想冒充下赵腾,让齐大人来见,若说自己,齐大人估计不会让进院的,没想到这下人竟然认得赵腾的相貌,发现自己不是。 李水灵机一动,指了指身后的车说道:“赵大人就在车上,快去禀告你们齐大人,莫要耽误了大事。” 下人一听,以为真有什么大事,自己可担待不起,扭头一溜烟回去了。 李信笑道:“槐兄,真有你的,竟然冒充赵腾的名号,难道说赵腾的名字,齐大人便能出来见你不成?” 李水说道:“若直接说我前来,齐大人必然会觉得我是来看他热闹的,估计不会给我这个进府的机会。” “若说是赵腾,他毕竟是内史府令,身居要职,齐大人听他前来,定然会觉得有什么要务,不会拒之门外的。” 李信笑了笑,说道:“槐兄,还是你高明。” 本站网站: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九百零九章 吃硬不吃软 不一会,下人跑回来说道:“齐大人让赵大人进府。” 李水和李信刚踏进门槛,就被下人拦下。 下人犹豫的看了看李水和李信,有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车,缓缓说道:“是让赵大人进府。” 李信上前一步,站在下人面前,俯视着下人说道:“赵大人让我俩代为会见齐大人。” 下人还是有些犹豫。 李水冷哼道:“怎么,你有意见不成?” 下人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一脸横肉的主,知道不是善茬,怕是五个自己都是眼前这位的对手。 下人低声说道:“不敢,两位有请。” 李信和李水对视一眼,后者给李信伸了一跟大拇指。 李水和李信被带到齐大人的书房。 齐大人坐在书桌前,面色发黄,一脸愁容,案几上摆着书,心思却没在书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有脚步进来,齐大人头都没抬,冷冷说道:“本以为来看我笑话的人事槐谷子没想到你赵大人倒是头一个。” “赵大人今日可风光,得了陛下赞许,还不忘来我府上嘲讽我。” 齐大人没得到回应,继续低声说道:“如今想要嘲讽我的人多了,不在乎你这一个,说吧,今日有何赐教?” 说完,便抬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李水和李信在微笑看着他。 齐大人一愣,没想到竟是槐谷子和李信。 齐大人皱眉说道:“怎么是你们两位,不是赵腾要来吗?” 李水笑了笑说道:“下朝的时候本来是邀请赵兄一块前来的,可他政务繁忙,推辞了。” 齐大人冷笑一声:“我就说嘛,赵腾不是那种不懂礼数的人,是知道要些脸面的,不会做出这种事。” “今日赵腾没和你槐大人一同前来,我很欣赏他。” 李水笑道:“欣赏他?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得欣赏你了。” 齐大人瞪着眼说道:“槐大人,如今案子已经查清,你没必要再在老夫面前冷嘲热讽了吧。” “大家同朝为官,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只针对我。” 李水很尴尬,看来齐大人对自己的误会很深,李水对齐大人说道:“今日并非是来看齐大人笑话的。” 齐大人冷冷说道:“那你是为何而来?” 李水缓缓说道:“是想见一下邬氏。” 齐大人一拍桌子骂道:“好你个槐谷子,不仅想看我笑话,还想看我夫人的笑话,怎么,想把我们家的状态看一遍,好明天登报纸不成?” 李水小声说道:“夫人?不是还没成亲吗?” 齐大人大喝一声:“槐谷子,这是我齐府,不是你的商君别院。” 李水认真的看了看齐大人,点头说道:“我知道。” 齐大人气的想吐血,缓了缓说道:“槐谷子,你到底想干嘛?” “我齐府经不起你折腾了,你换家吧。” 李水也不生气,他知道,解决误会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诱惑。 李水等齐大人的心情平复了之后,说道:“我想找齐夫人聊一聊,做笔生意。” 齐大人冷笑道:“生意?你商君别院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我齐府的生意刚有点起色就被你搅了。”李水缓缓说道:“这是两码事,齐夫人之前做的生意是违规的,当然要取缔,不然受害的是大家,最终齐大人的名声也会臭掉。” “我都是为了齐大人你着想。” 齐大人苦笑道:“为我着想?如今我连个厨子都请不起,我当真要感谢你槐大人为我着想。” 李水也很无奈,说道:“如今会做菜的厨子确实都是都很抢手,这是市场的正常反应,和齐府的情况没什么关联的。” “还请齐大人让我见见邬氏,说不定以后不仅厨子可以任意挑,就连菜系也可以随时满足。” 齐大人根本不信,若真有这种好事,槐谷子怎么可能会找到我,恐怕看我吃糠咽菜他才会开心。 李水见齐大人没什么反应,只能来点硬的,继续说道:“齐大人,我听说邬氏本来是要下狱的,但齐大人交了罚金,才免此一遭。” 齐大人有些心虚,但硬着头皮说道:“没错,这是赵腾想出来的办法,你若是觉得不妥,自可去找赵腾理论。” 齐大人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对啊,我听说当时你也是交了罚金,把吕义领走的。” 李水点了点头。 齐大人纳闷说道:“既然都是如此,你提起此事作甚?” 李水缓缓说道:“虽然都是交了罚金,但方式还是不一样的,齐大人,我是全款。” 齐大人看着李水玩味的眼神,有点心虚,说道:“你全部全款与我何干?” 李水说道:“听闻齐大人当时为救邬氏,走的还是分期,还要给赵大人利息。” “这事若是见了报纸,齐大人,你的名声恐怕会遗臭万年。” “邬氏就仿佛是齐大人你花钱买来的一样,买还不是全款,还是分期,相当于欠着人家的钱。” “不知邬氏知不知晓此事,即便她知晓,不知这咸阳城的百姓有没有兴趣知道。” 齐大人瞪着眼睛说道:“槐谷子,你为何如此对待老夫。” 李水看了看齐大人,说道:“若是齐大人让我俩见见邬氏,此事我以后便不会再提了。” 齐大人似信非信的说道:“当真?” 李水认真的点了点头。 齐大人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选择相信槐谷子,不然,槐谷子把此事登上报纸,那自己便无言活着了。 齐大人站起身来,说道“随我来吧。”说着,便出了书房,往后院走去。 李信笑了笑,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还是你有本事。”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想这样,你也看到了,齐大人吃硬不吃软。” “要想让齐大人配合,只能对他的软肋下手了。” 李信笑道:“你是说邬氏?”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全是,还有最终的,面子。” “齐大人是儒生,读书人,最好的就是面子,留的一世好名声,若是因此晚节不保,可就不上算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会配合咱们。” 李信点了点头,随后又纳闷问道:“搞定了齐大人,可邬氏怎么办,她一女子,不是读书人,可如何是好?” 李水看了眼李信,低声说道:“你就看着吧,她自会答应的。” 本站网站: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九百一十章 槐大人是精明人 李信很纳闷,槐谷子把跟随邬氏多年的丫鬟小翠抓了起来,邬氏怎么可能还会配合呢。 虽然小翠确实是罪有应得,可毕竟和邬氏的感情摆在那。 李信已经想好了,若是邬氏不愿配合,那自己就只能来点硬的,吓唬一下齐大人和邬氏。 毕竟槐谷子说了,这是一桩好买卖,不能让卡在邬氏这停滞不前。 正想着,一转眼三人已经来到了后院。 齐大人推门进去,李水和李信在院内等着。 齐大人一听是槐谷子和李信前来,气的牙痒痒,势要冲出去撕了两人的嘴。 摔完东西趴在齐大人怀里痛哭起来。 齐大人在屋内好言相劝,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咱们势弱,还是先听听他们说吧。” 邬氏哭道:“怎么说?他们把小翠抓起来,现在又来齐府,明显是看咱们笑话的。” “我来齐府这么些年,从来还没有这么受气过。” “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齐大人说道:“刚才听槐谷子说,仿佛是找你有什么事情。” 邬氏道:“我一弱女子,找我能有什么事,难不成嫌我们不够伤心,还来刺激我们。” “这两人,就不该让他们再进我们齐府。” 齐大人点头应道:“夫人说的是,可他们已经进来了,不妨先看看怎么说吧。”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李水的喊声:“齐大人,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大人是当代大儒,最重礼仪,把我俩晾在外边这么久,恐怕不合适吧。” 齐大人安慰了一番邬氏,转身把门开开了。 李水和李信相视一笑,走了进去。 邬氏扭着脸,并不想看见李水和李信的面孔。 齐大人缓缓说道:“槐大人,你到底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夫人也有酿酒技术,所以,想和夫人合作一番。” 邬氏冷哼一声:“合作,你把我们辛辛苦苦经营的酒馆查封了,把吕义骗了去,现在又来说什么合作。” “槐大人,你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面吧。” 齐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我齐府的夫人,没白在齐府这么长时间,说话措辞当真是句句嘲讽,丝毫不落下风。 齐大人心想:槐谷子,这是你自找的,当真以为我齐府这么好欺负。 李信冷笑一声:“槐兄什么还没说呢,便引来一顿嘲讽,齐大人,平时就是这么管教的吗?” “当真是半点待客之道也没有。” 齐大人刚想说话,邬氏冷声说道:“待客之道?真是笑话,你们二位假借找大人之名进我齐府,齐大人没把你们轰出去便是最大的礼仪了。” “怎么还敢有其他要求。” 李水笑道:“夫人莫气,方才本来是邀请赵大人一块来拜访的,只是赵大人公务缠身,一时走不开,所以只有我俩来此了。” 邬氏白了一眼说道:“赵大人那是羞愧,怎会与你二人一般,赵大人不该来,你们二位更不该来。” “难道是两位大人在议政殿还没看够我的笑话,还想来我齐府继续耀武扬威吗?” 李水摆摆手,说道:“夫人说笑了,自从得知夫人懂些酿酒技术之后,我便有了一些想法。” “吕义虽然酿酒技术不凡,可毕竟是一个人,发展缓慢,难成气候。” “夫人之技术虽然不如吕义,但毕竟有家乡的人脉资源,若是能够利用起来,必然可以发展壮大。” 邬氏挑了挑眉,生气说道:“槐大人,你针对我一人也就算了,还想祸害我们的同乡?” 李水纳闷说道:“我何时说要祸害你的同乡了,我是让你和你的同乡一同靠双手致富。” “吕义有如此高明的酿酒技术,还是被迫来咸阳城做工,我相信,其他同乡人,应该生活的也一般般吧。” 邬氏撇撇嘴,没有说话,她知道,槐谷子说的是事实,自己的同乡人,空有一身酿酒的技术,可大部分人,为了生活,并没有从事这个行业。 邬氏冷冷说道:“这还不是拜槐大人所赐,槐大人的仙酒制作出来后,我家乡酿的酒便很难卖出去了。” 李水笑道:“大秦在发展,不能因为吃习惯了冷食就放着炒菜不吃。” “自酿酒的口感确实不如仙酒,你同乡失业也是正常。” 邬氏说道:“那槐大人是什么意思?” 李水说道:“我商君别院有市场,吕义和夫人有技术,咱们可以合作,打开低度酒的市场。” 齐大人和邬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低度酒?” 李信随口说道:“就是你们酒馆之前做的酒。” 齐大人本身并不懂酒,听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邬氏听完,反应过来后骂道:“槐大人,你可真是名不虚产,你看我酒馆挣钱,便借故查封,现在又想以你的名义开酒馆,真是好算计。” “别人挣钱是非法,你槐大人抢钱便是合法。” 李水缓缓说道:“是合作,大家一起挣钱。” “再说了,以前夫人的酒馆偷偷摸摸打着仙酒的名义卖酒,本身就已违反专利法了。” “若是合作以后,酒馆的位置也不必在深巷里藏着,自可选取闹市开业。” “并且若是大大方方贴上仙酒的商标,销量定会比之前的小酒馆更好。” 邬氏和齐大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李水见齐大人和邬氏犹犹豫豫,便继续说道:“我听说齐大人已经在着手遣散家丁了。” “并且已经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 齐大人瞪着双眼说道:“岂有此理,不知哪个宵小造的谣,我齐府虽然比不上商君别院的生活,但再不济,也是顿顿有炒菜。” 李水和李信看的出来,齐大人刚才的一番话,是咬着后槽牙是说出来的,两人都忍者没有说破。 邬氏说道:“如果合作,那如何分成?” 李水说道:“齐府可占百分之零点五成。” 邬氏冷笑道:“零点五?都说槐大人是精明人,今日算是开眼了。” “吕义和我齐府出这么力,竟然才占零点五成?槐大人,你未免太会做生意了吧。” 李水笑了笑,解释道:“夫人,吕义现在是我的人。” 邬氏皱眉说道:“如果吕义不是槐大人的人,是不是我齐府便能占股多些?” 李水嘿嘿笑道:“可惜没有这种如果。”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一章 吃咸菜还差不多 齐大人缓缓说道:“你既然想用我夫人还有夫人家乡的人,我齐府才占零点五,是不是太少了些。” 李水笑道:“少?齐大人,你可知道这零点五有多少的利润?” 齐大人没经过商,完全不懂,但邬氏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李水看着好奇的齐大人,说道:“这零点五若是放在别家,几乎可少的可怜了,可现在是在我商君别院。” “有商君别院的名声招牌在,你想不赚钱都难。” 齐大人心里冷哼一声,对李水的话嗤之以鼻,心想:槐谷子啊,你还是说了实话啊,你就是个十足的黑心商人。 靠着陛下宠爱,有皇家撑腰,就以此大肆揽财。 李水看着齐大人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道:“再者,以往商君别院只推出来仙酒,仙酒浓烈,度数高,品一口即醉。” “销量较少,且价格昂贵,非达官贵人不能享受。” 齐大人心里骂道:你说谁不是达官贵人呢,我堂堂大秦博士,一代大儒,论身为论地位,恐怕比我高的没几个吧。 我怎么就没有享受过仙酒,不对,也品尝过,但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 说白了,非你商君别院及和你交好的人不能享受罢了。 齐大人仿佛忘了一点,淳于越并非和槐谷子交好的人,但却可以随时拿出仙酒来招待客人。 毕竟淳于越以谨慎着称,持续多年,也算有一点家产。 而齐大人既没有淳于越那般谨慎,有没有可以折腾的家产,经过几次事之后,便捉襟见肘了。 李水看了眼众人之后,继续说道:“如今大秦发展迅速,百姓生活水平持续提升,他们也想喝一喝仙酒。” “奈何仙酒价格昂贵,一杯仙酒可能就是他们几个月的工钱。” “每每想到此处,我便辗转难眠,看着他们在仙酒店铺前徘徊的样子,我更是心痛不已。” 齐大人冷笑道:“那槐大人把仙酒的价格往下降一降不就行了。” 李水对齐大人拱拱手笑道:“齐大人对熟读诗书,可对商业经营还是欠缺了经验。” “此仙酒若是降价,不仅是对创造者的侮辱,更是对仙家的不尊重。” “若是人人皆可喝得起仙酒,岂不人人皆可成仙,那仙界岂不大乱。” “非但不能降价,一旦低度酒出售,仙酒还必须要涨价。” 邬氏和齐大人对视一眼,仿佛从对方的眼神看到想要说的话:对仙酒创造者的侮辱?现就的创造者不就是你吗,只说一旦降价是侮辱你不得了。 齐大人冷笑道:“还涨?现在就买不起,再涨谁还能买的起?”m 李水笑着说道:“别人我不知道,齐大人到时定能买得起,并且什么时候想喝随时都能买。” 齐大人白了一眼李水说道:“我可不像你商君别院家大业大。”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确实。” 齐大人差点被气懵,冷哼一声说道:“槐大人,你!” 李水笑着说道:“齐大人莫气,开个玩笑。” “我方才说过,仙酒只有少数达官贵人才能享受,市场很小。” “但是低度酒,工薪阶层皆能买得起,齐大人你想想,市场有多大。” “到时候销量能少了吗?虽然齐大人只是占比零点五,估计到时不会比经营小酒馆差。” “若是低度酒再有齐大人背书,不出多少时日,齐大人的家产定然会数一数二,再雇佣两倍的家丁也没有任何压力了。” 齐大人被说动了心,急忙问道:“当真?” 李水笑道:“齐大人,我槐谷子什么时候哄骗过人,你看看李将军便知道了。” “李将军只是入了几个小股,你看看他现在,说家财万贯都是谦虚的。” 李信急忙拦住李水说道:“槐兄,还是不要说我了,我虽然读书少,但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财不外露,我喜欢闷声发大财。” 李水笑着对李信说道:“李兄,谁都没你精。” 齐大人看了眼邬氏说道:“此事,我看行。” 邬氏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她心里是有些拿不定注意的,因为和槐谷子打交道这几次全吃了他的亏。 并且前两日还在陛下面前高了他的状,他会有这么好心让我们入股吗? 可毕竟齐府是齐大人当家,一些由齐大人的话为准。 邬氏看了眼齐大人,说道:“大人想好了就做吧,一切听大人的。” 齐大人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那夫人同乡那边,还需辛苦夫人找些得力有经验的人手。” 邬氏点了点头,说道:“这你自可放心,我回头便会挑好人选送到商君别院。” 李水对邬氏拱拱手说道:“有劳夫人了。” 李水继续说道:“稍后,商君别院的人便会把合同送过来。” 齐大人点了点头。 今日因为上早朝,李信并没有吃早饭,忙活到现在,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李水憋着笑,看了下时辰,对齐大人说道:“齐大人,如今也快用午膳了,不如留我俩吃些饭食?” 齐大人说道:“都是主人留客人吃饭,头一次见客人主动要留下吃饭的。” 邬氏心想:今天真是见了槐谷子的全貌了,脸面完全抛在了脑后。 齐大人确实辞退了一部分家丁,但炒菜的厨子并没有辞退。 可齐大人转念一想,槐谷子天天吃香喝辣的,还想蹭我齐府的吃食。 刚刚只给了那么一小点股份,吃炒菜是够呛了,咸菜还差不多。 齐大人故意为难说道:“如今家丁已经遣散了不少,会做饭的厨子都已经回家了。” “恐怕是会招待不周啊。” 李信说道:“齐大人,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刚刚槐兄给了你那么大的利润。” “你可知道,别说零点五,就是零点零五的股份,多少人抢破了头颅都得不到。” “若是别人,恐怕槐兄还没开口呢,就该主动请我们留下,好生招待。” “如今虽是槐兄主动提出来留下吃饭的,可齐大人你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不发烫吗?” “槐兄仁义,不忍看齐府落败下去,才专程拜访齐大人,说是与齐大人合作,难道不更是给齐大人你翻身的机会吗?” 齐大人被李信说的愣住了,没想到朝堂上一向沉默寡言插不上嘴的李信,竟然这么能说了。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二章 不是吝啬是拮据 齐大人本来想只给槐谷子和李信做些简单的,比如粟米粥配咸菜,可被李信这一通说教,内心稍微有了些变化。 本来还对这低度酒的生意不报太大希望,听李信说完,甚至想现在就加入生产,大卖特卖。 齐大人甚至开始幻想,利润源源不断的进了齐府,虽然没有商君别院的金山银山,但定能扭转现在的窘迫局面。 甚至开始幻想未来的齐府,顿顿有酒喝,自己和夫人喝仙酒,下人喝低度酒,顿顿有炒菜吃,欢声笑语,其乐无穷,显示出一副让人羡慕的生活来。 齐大人现在仿佛都有些鄙视已故的王管家,之前齐大人还以为王管家被奸人所害,蒙受冤屈。 现在真想大白,齐大人想到未来的齐府的样子,对跟随自己多年的王管家半点怜悯之情也没了。 王管家为了荣华富贵,叛逃齐府未遂已是人尽皆知,现在齐府马上就可以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不知九泉之下的王管家知晓后会不会后悔。 齐大人想到这里,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李信见齐大人静静发呆,还时不时摇摇头。纳闷问道:“齐大人,你是觉得我刚才所言不妥?这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齐大人被李信的话拉回了现实,看着李信和李信皱眉看着自己,打了个哈哈,说道:“李将军所言自是妥当的。”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两人笑了笑。 齐大人转身对下人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让厨房准备,最高标准招待两位大人。” 下人急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齐大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李水和李信相继走了出去。 随后,李水和李信就被齐大人带到了前堂。 齐大人说道:“两位稍后,老夫再去吩咐下,去去便来。” 李水拱拱手笑道:“齐大人自便。” 齐大人转身回到了邬氏的房间。 邬氏低声说道:“大人,这事有准没准还另一说呢,你便宴请他二人,若此事不成,我们岂不亏了?” 齐大人低头想了想,说道“刚才听李水和李信说的言之凿凿的,此事应该不假。” “并且我也托人打听了,吕义进了齐府之后,最近确实一直在研究酒类的东西。” “可能只此他一人,短时间内很难有突破。” 邬氏说道:“所以李水才想到了我,想让我及我的同乡加入。” 齐大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若成,利润自然以前好多了,并且也不用担惊受怕自己经营酒馆了。” 邬氏低声说道:“但愿如此吧,希望李水没有哄骗咱们。”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稍后合同便会取来,一旦签了合同,他李水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不认账。” 邬氏看着齐大人说道:“那倒是合同条款看可要看仔细了,槐谷子此人向来奸猾。” 齐大人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夫人放心吧,或许这就是咱们的福气,也是齐府的转折点,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邬氏眼睛里泪水打转,带着哭腔说道:“来齐府这么多年,日盼夜盼,终于能和大人厮守了。” 齐大人看着怀里含情脉脉的邬氏,认真说道:“等情况好转了,咱们便成亲,按夫人的意思,广撒请帖,定然会让夫人风风光光的。” 李水和李信坐在前堂,喝着茶水。 李信说道:“槐兄,不知为何,明知道齐府的饭食不如商君别院,但每每来此,肚子就很饿。” “齐大人以前是比较吝啬的,但是他越吝啬,我就越想品尝一下齐府的吃食。” 李水听完笑了笑说道:“李兄,你是不是该看心理医生了?” 李信纳闷问道:“心理医生?是个啥东西?” 李水笑了笑,差点忘了大秦并没有看心理问题的大夫。 李水对李信解释道:“就是性格脾气和大多数人不一致,久而久之,积郁成疾,这个时候就要看看大夫,调整下心理状态。” 李信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帮助解决别人心态的大夫。” “不对啊槐兄,你方才说让我看什么心理医生,岂不是说我有心理问题?” 李信说着,便要站起来去拉扯李水的衣袖。 李水拦住李信说道:“李兄,李兄,注意身份,注意场合,这可不是商君别院。” 李信回过神来,又老老实实坐下。在商君别院和李水玩笑习惯了,换了地方还有点不适应。 李水笑道:“李兄你其实是吃习惯了美食,对于吃不到甚至觉得不好吃但没吃过的东西,总想去尝试一番。”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对,就是这种状态,以前散了朝,回府之后都是接近下午才吃饭。” “可如今来了齐府,这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开始叫了。” “也不知一会齐大人给咱们准备吃些什么?” 李水笑道:“如今这齐府的状态咱们从进门就看到了,家丁遣散了将近一半有余。” “齐大人能给咱们准备的,估计也就是米粥了。” 李信顿时有些失望,说道:“早前就听说,很少有人能来齐府做客吃饭的,看着这齐大人的吝啬是出了名的。” 李水笑了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齐大人是读书人,应该说是拮据吧。” 李信冷哼道:“拮据,你看看齐大人的身材,我是不信他天天喝米粥,若真是如此,也怨不得王管家想要离开齐府了。” “这天天喝稀的谁受得了,要我的话我也早跑了。” 李水笑道:“如今咱们给了齐大人这么大的好处,定然不会让你之喝粥的。” 李信捂着肚子说道:“希望吧,不然,定要把他的利润再将一降。” 齐大人从邬氏的房间出来后,直接去了后厨。 如今后厨只剩下一个炒菜的厨子,菜头。 齐大人刚进去,就看见那个厨子一遍添柴一遍切菜了,忙的不可开交。 厨子看见齐大人走了进来,低声问了句齐大人好。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菜头,今天辛苦你了。” 菜头憨笑道:“大人,小的不辛苦,为大人做饭,小的高兴着呢。” 齐大人摇了摇头说道:“今天并不只是为老夫做饭,今天是有客人的。” 菜头心里很纳闷,齐府向来很少招待客人的,如今齐府落魄,怎么还招待客人了? 菜头虽然心里犯嘀咕,但嘴上并不敢说,低头应了一声,继续开始忙碌了。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三章 炒菜还是炒人 齐大人看着菜头毫无怨言,低头忙碌的身影,很是感动。 齐大人对菜头说道:“把今天买的肉和菜都炒了吧,再把馒头热上。” 菜头扣了扣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前齐大人的饭食倒是时不时有炒菜,但最近齐府逐渐落败,已经很少吃馒头和炒菜了。 并且齐大人最近吃的很少,所以总吩咐厨房做少些。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并不是齐大人胃口不好,更不是齐大人在减肥,而是齐大人为了节约开支,故意每顿吃少的。 以前相同的采购量,仅仅只能吃上一两天,现在,可以吃三天。 而到了第三天,蔬菜的新鲜程度大大折扣,为了防止蔬菜腐烂,厨房总是会把剩余的蔬菜多做一点。 齐大人仿佛知晓了这个规律,也不过问,在这天会吃的比平时多一些。 菜头心想,刚刚齐大人说的是把今天买的菜都炒了。 以往不算什么,可现在什么光景,这可是三天的量。 难道齐大人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宴请完客人之后便把剩下的家丁的全部遣散吗? 自己虽然来齐府时间没有王管家久,但是对齐府上下也算熟悉了,齐大人和邬氏爱吃什么,他都了然于胸。 自己做饭的水准放在商君别院那是比不了,和在平常官宦家里,那也不会差到哪去的。 并不是不想找其他大人,而是对齐大人,齐府已经有了感情。 菜头看着憨厚,但有时候想的别说都多。 菜头觉得王管家因为想换主子便被悄悄杀掉了,还是被夫人身边最疼爱的丫鬟杀死的,谁知道这是齐大人还是夫人的意思呢。 可想而知,齐大人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事怎么处置的。 若是自己背着齐大人找了什么好去处,自己怕是跟王管家似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菜头想到这里,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菜头往灶台里填好柴火之后,扭头向齐大人跪了下去。 齐大人本来满眼赞许的看着忙碌的菜头,突然看到菜头扭头向自己跪下,有些纳闷。 齐大人皱眉问道:“菜头,你这是怎么了?” 菜头带着哭腔说道:“齐大人,小的虽然来齐府时间短,但对齐府的感情不比任何一个人低。” 齐大人纳闷说道:“菜头,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做的饭上,这点老夫看得出来。” “只是,好端端的说这么做什么?” 菜头低声说道:“大人,我知道齐府如今艰难,但小的吃的少,不会给大人您造成负担,还请大人不要遣散小的。” 齐府更是纳闷,说道:“我何时说过要遣散你的。” “如今齐府却是不如往前,已经遣散了一部分下人,但你还至于。” 菜头指了指身后的菜,说道:“大人,这些菜本事三天的伙食,如今却要都炒了。” “大人很少宴请,小的是知道的。” “如今正值齐府艰难的时候,大人还要炒菜宴请,这种种迹象,小的斗胆猜测,是不是宴请完客人,小的们也得卷铺盖回家了?” 齐大人总算听明白了,菜头这是觉得老夫今天的行事和往常有些不同,过于担心罢了。 齐大人笑了笑说道:“你能为府上着想考虑,老夫很是欣慰,你放心吧,吃了这顿,也不回遣散你的。” “这顿饭只是一个开始,以后齐府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菜头心里很疑惑,越辣越好?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齐府都要揭不开锅了,幸好我是伙夫,每次做完饭都会先尝一下,基本上也能吃个半饱了。 齐大人看着菜头继续说道:“甚至比以前的生活还要好,当然了,未来你这厨房不仅不会遣散人,还会再找其他厨子,你就是厨师长了。” 菜头有些不敢相信,这齐大人说的靠谱吗?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怕自己不再安心做饭,想借此挽留自己啊。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厨子,在哪都能有饭吃,饿不着,若是以后真像齐大人说的那样,自己也算赚了。 齐大人转身走了,菜头继续开始忙碌。 李水和李信在一遍品茶,一边聊天,见齐大人走了进来,两人可呵呵的看着齐大人。 齐大人被这两人看着有些发毛。 李信对齐大人笑道:“齐大人,去了这么久,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啦。” 齐大人微微笑道:“当然是我齐府能拿的出最好的了。” “府上厨子虽然比不上商君别院,但做饭还算可以的。” 李信说道:“无妨,吃什么无所谓,主要看和谁吃,人人都想在齐大人府上吃顿饭,可从没人如愿过。” “今日能被齐大人留在府上,也是我等的荣幸啊,明天早朝定要和其他大人炫耀一番。” 齐大人赶忙拦住说道:“李将军,切莫如此,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后,在陛下面前参我们一本,就得不偿失了。” 李水笑道:“齐大人是怕让旁人以为是我槐谷子的好友吧。” “所以齐大人要在外人面前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齐大人喝了杯茶没有做声。 李信看齐大人默认了此事,笑了笑说道:“齐大人,你这是何必呢,若是低度酒销售之后,到时谁不知道齐大人和商君别院的关系呢。” 齐大人低声说道:“那是以后的事,若真会如此,也无可避免,可现在嘛,还是低调些吧。” “若被宵小在陛下面前说我们结党营私,槐兄岂不烦恼嘛。”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不烦恼,参我的人多了,不在乎这一个两个,再说了,和我作对的,有几个好下场的。” 李水一挑眉,继续说道:“再说了,我有免死金牌。” 齐大人白了一眼李水,早就听说槐谷子猖狂,没想到在老夫面前这么不避讳。 几人正说着,菜头已经把饭菜准备好,端了上来。 李信看着上来的四五样炒菜,心里颇为欢喜,一直望着门外。 齐大人看李信和李水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并且看李信还一直望向门外,齐大人猜到了什么,微微有些尴尬。 看着李信说道:“李将军,这就是全部的饭食了,没有其他菜了。”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四章 这就是全部的私藏了? 李信扭过头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齐大人误会了,我方才只是欣赏门外的风景罢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齐大人的饭食看来果然不如以前了呀。” 李信好奇问道:“以前齐大人的饭食如何?” 李水笑道:“齐大人自从敢和淳于越博士比肩之后,顿顿可是六菜。” 李信随口说道:“六菜?齐大人,你吃的完吗?” 齐大人尴尬的喝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水便说道:“自是吃不完的。” “齐大人意气风发,这六个菜可不只是普通的菜那么简单了。” 李信纳闷问道:“菜就是菜,不是菜还能是啥?” 李水看了眼齐大人,说道:“自是身份的象征,穷苦人只能喝些粟米粥。” “普通人还能有个凉菜,一般官吏节俭点能吃上一道炒菜。” “官职高一点的,能吃得上两三道炒菜,像齐大人之路走来,颇为辛苦,自是要和其他人在饭食上做些区分的。” 李信缓缓说道:“所以齐大人为了显示自己高人一等,便顿顿六个菜。”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看了眼齐大人说道:“齐大人,在菜品上显示身份的尊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齐大人说道:“并非是老夫开的头,老夫也不知是怎么流行起来的,渐渐也就这么做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外人总以为齐大人孤高桀骜,以儒学大家来标榜自己和自省。” “没想到齐大人也未能免俗呀。” 齐大人尴尬的笑了笑,叹气说道:“惭愧惭愧,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了。” “大秦发展迅速,恐怕意志再坚强的人也很难坚守。” 李信说道:“没错,我姐丈在咸阳城是出了名的迂腐,当时极力反对商君别院的产业,现在馒头炒菜哪个也没落下。” 齐大人笑道:“淳于博士虽然年迈,但思想并不迂腐,对新鲜事物还是有好奇心的。” 李水点了点说道:“齐大人和淳于博士不愧是儒学大家,彼此竟然还互相维护。” 齐大人纳闷问道:“哦?槐大人何出此言?” 李水看了看纳闷的齐大人,笑了笑说道:“差点忘了,今日齐大人并没有去上朝。” “不妨告诉齐大人,今日议政殿上,陛下在问府上丫鬟小翠对王管家是故意投毒,还是只是小惩大诫失手。” “当时淳于博士站出来,极力劝说陛下府上丫鬟并非故意,只是不清楚用量而已。” “淳于博士咱们是知道,这几年,淳于博士醉心着书研究,事不关己,很少发言评判。” 齐大人瞪着眼说道:“淳于博士当真如此?”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散朝后我和李兄问过淳于博士为何如此,淳于博士并没有理会我俩。” 齐大人心想,没有理会你二人是对的,你二人是出了名的难缠,淳于博士若是驻足和你二人嬉笑详谈,那才是出奇的怪事。 李水继续说道:“淳于博士虽然没有理会我二人,但也能明白,淳于博士是为了齐大人,为了同是儒生的身份。” 李信笑道:“到底是儒生之间互相亲切啊。” 齐大人感叹说道:“曾经自以为是,还妄图超越淳于博士,甚至心里边还有些看不起淳于博士,觉得淳于博士日渐年迈,迂腐不堪。”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心想,我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齐大人继续说道:“如今看来,我和淳于博士相比,无论是思想境界,还是为人处世,都相差甚远。” “淳于博士的心胸,实在是让老夫佩服。” “明明和淳于博士毫不相干的事,却主动站出来,为我齐府留存颜面,老夫真是惭愧啊。” 齐大人越说越激动,扭头把门外的下人喊了进来。 齐大人对下人吩咐道:“去,把我私藏的那些仙酒全部取来,今日和两位大人共饮。” 下人低头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李信纳闷问道:“私藏?” 齐大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怕两位笑话,夫人不让老夫经常饮酒,对身体不好。”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笑道:“齐大人的生活还真甜蜜啊,令人羡慕。” 齐大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扯的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但这并不妨碍邬氏和齐大人的感情。 过了一会,下人端了两小壶仙酒送了过来。 李信纳闷问道:“这,就是全部的私藏了?”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老夫家里不比两位大人富有,这两壶仙酒也是省吃俭用换来的。”仟仟尛哾 “若是公务繁忙到深夜,便会小酌一杯提提神。” 李水笑道:“齐大人有此兴致便颇为不易,这两壶足够了。” 齐大人端起酒壶,给李水和李信的酒杯都倒满了。 李水笑道:“本以为齐大人会请我二人直喝些粟米粥,如今看到倒是我二人小人之心了。” “菜和酒虽少,想必也是齐大人现在能拿得出来的全部了,既然能做出这些,也能说明齐大人的诚意。” “齐大人自可放心,低度酒有了利润之后,零点五的分红不会少,若是没有利润,我商君别院承担损失,齐大人不会有半点损失。” 齐大人拱拱手,对李水说道:“有槐大人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 李信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端起酒杯,说道:“来,为了低度酒大卖。” 说完,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未足,饭也只是半饱之后,李水和李信里来了齐府。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方才走的太急了,忘记把齐府的厨子寻来,当面指点指点了。” “他这厨艺,简直是对这几道菜的浪费啊。” 李水纳闷问道:“你觉得难吃?” 李信认真点了点头。 李水笑道:“那你还吃那么多,我看齐大人都没吃多少,全被你吃光了。” 李信挠挠头,尴尬的说道:“这不是饿了嘛,再说了,齐大人一直在感慨人生呢,我看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为避免浪费,我勉为其难解决了。” 李水说道:“自是不能和商君别院的饭食相比,不过也算做出了型,只是味道欠缺。” “看来以后要好好管理下这些厨师,只要是在商君别院产业下学习过的,必须严格要求,要不然是砸咱们自己的招牌。”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五章 有利也不图你的钱 李水和李信回到商君别院后,把吕义喊了过来。 李水看着吕义说道:“吕义,在商君别院可还习惯?” 吕义不知谪仙为何如此发问,难道是觉得自己没用,要把我轰走了。 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在商君别院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吕义趁李水还没开头,赶紧继续说道:“小的自从来了商君别院,早已经把这里当做家一样。” “在家里生活,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呢。” 吕义在很短时间内想到了这些说辞,他是大着胆子这样说的。 吕义并不清楚谪仙喜不喜欢听这些马屁话,若是不喜欢,定会更加反感自己。 可若是不说这些漂亮话,一旦谪仙打定主意要把自己赶走,那无论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了。 吕义说完,小心的看了看谪仙的表情。 李水听完,面带微笑,他一直以为吕义是个木讷不太懂变通的人,没想到才来商君别院几日,变得让人如此顺心。 李水笑了笑说道:“习惯就好,但是你要换一处地方再习惯习惯。” 吕义脸色微变,换一个地方?完了,这是要赶自己走了呀。 李水继续说道:“你随后收拾收拾回道邬氏身边吧。” 吕义吓得立马跪下:“大人,小的这几天没有一刻偷懒,虽然研究稍慢了些,但是不出几日,定然是会有结果的。” “还请大人再给小的几天时间,到时一定让大人满意。” 李水纳闷说道:“我没有说你偷懒的意思啊。” 吕义哭道:“大人,你把小的从齐府带回来,何故又要把小的赶回去。” “齐大人现在是最反感判主小人的,小的回去,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很有可能会王管家一样,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水这时反应过来了,明白了吕义的意思。 李水看着吕义说道:“你放心,本谪仙不是赶你走。” “你还是我的人,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工作罢了。” 吕义着急问道:“大人,小的在商君别院好好的,为何要换回齐府,去别地方也行啊。” 李水品了口茶,说道:“因为齐府有邬氏。” “本谪仙已经和齐府商量好了,由你带头,邬氏配合,再加上你们同乡懂得酿酒的人,一起研制低度酒。” 吕义点了点头,明白李水的意思了,自己和邬氏是同乡,很多人都懂一些酿酒技术,尤其是低度酒。 再加上同乡中只有邬氏的地位最高,也只有她能人组织起来。 邬氏组织人选,自己主导低度酒酿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商君别院虽然很早就开始仙酒酿制,工艺技术成熟,按理说自己在商君别院研究应该是得天独厚。 可仙酒酒精含量很高,和自己家乡酿制米酒的方式以及口感大为不同。 若是还沿用小酒馆的方法肯定不行,小酒馆开业初始就没打算做长久,只为了赚个快钱,所以勾兑情况严重。 商君别院研制的口感若还是如此,客源多少以及销量另说,招牌定然会砸个稀碎。 “这是我商君别院马上要开设的一条新市场,工艺技术,口感问题,都是重中之重,必须严格要求。能不能开得起来,就看你的了。” 吕义突然觉得自己身负重担,并且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觉得很骄傲,自己刚来商君别院没多久,便要挑大梁干大事。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默默无名的自己翻身的机会,这也是一份荣誉,一份让自己在同乡人,同族人抬得起头的名誉。 吕义重新跪下,给李水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吕义认真说道:“大人,小的定不会让你失望,小的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把成品研制出来给您。”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给我,是给咸阳的百姓,是给大秦的百姓。” “你是知道的,仙酒价格昂贵,非达官贵人及富商不能享用,普通百姓是喝不起仙酒的,并且酒精含量高,酒量不行的人一杯即醉。” “我既然打算研究酿制低度酒,首先便是价格便宜,能让普通人也消费得起。” “其次便是酒量含量较低,小酌几杯也不会醉酒失了身份,引起什么事端。” “大秦无论是官吏还是平民,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即便不能享受同样的物质,最起码也不应该相差太大。” “大秦的普通人也应该能喝的上,喝得起我商君别院的酒。” 吕义听完,热血沸腾,没想到谪仙心胸如此宽广,事事不离大秦百姓,事事为大秦百姓着想。 就连酒这种东西都要普通百姓也能享受到。 谪仙不愧是谪仙,境界之高,非我等不能触及啊。 吕义对谪仙更加崇拜,李水在吕义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很多。 吕义很惭愧的说道:“大人,请大人责罚。” 李水纳闷问道:“责罚?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还让我责罚你了?” “那倒你是觉得此项任务太过艰巨完不成?” 吕义使劲摇了摇头说道:“任务虽然艰巨,但小的一定会做到最好,让大人满意。” 李水说道:“那你是为何?” 吕义低声说道:“大人,你刚才说让小的回到齐府,小的还以为大人觉得自己曾经是齐府的人,不信任自己,进而心生反感。” “没想到大人心怀大秦百姓,是为了大秦百姓的物质生活更加富足才做出的计划。” “小的误会大人了,请大人责罚。” 李水笑了笑说道:“无妨,你有这份心就好。” “你只要记住,即便去了齐府,你也是我商君别院的人。” 吕义眼里喊着泪水,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回去收拾收拾,即刻动身。我刚刚从齐府回来,已经和齐大人商量好了,你只管放心去。” 吕义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这时,相里竹走了进来,对李水皱眉说道:“我怎么就不信你是为了什么大秦百姓呢?” 李水笑了笑说道:“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相里竹随口说道:“你肯定是为了钱,觉得有利可图才这么做的。” 李水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你信不信无所谓,反正也不图你的钱。”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六章 二蛋的管家梦 齐大人前脚收到李水送来的合同,后脚吕义便已经到了齐府门口。 齐府看着眼前熟悉的齐府,有些犹豫。 以往齐府门口最少还有两个下人值守,如今却是大门紧闭,门前台阶上的落叶仿佛都没人打扫了。 吕义在商君别院已是听说了齐府的事情,遣散了不少下人。 吕义心想:记得自己刚来咸阳城的时候,受邬氏的照顾,第一次来到齐府的大门,觉得甚是气派。 当时就连门口值守的下人也是颇为自信骄傲。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现在看着眼前微微有些落败的齐府,吕义心里还有些酸楚。 明明离开齐府没多久,现在回来,仿佛是离开了很久的样子,齐府在这段时间也是命运坎坷,事端不断。 吕义定了定神,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谪仙大人已经跟齐大人商量好了,想必自己重回齐府也不会那么难做。 吕义心口的石头放下后,走上前去,敲了敲齐府的大门。 一连敲了三次,齐府的下人在缓缓走来,把大门打开。 齐府的下人很纳闷,一开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齐府下人都遣散走了一半,平日就没什么客人来,如今情形下更不会有人来了。 怎么还会有人敲门呢,莫不是又有借着查案来嘲讽齐大人的?可案子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嘛。 下人李二蛋嘟嘟囔囔的走到了大门,一边开门,一边不耐烦的嚷嚷着:“谁呀,还让不让人睡个午觉了。” 李二蛋开门一看,来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二蛋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事?” 吕义一愣,没想到自己才离开齐府短短数天,齐府的下人竟然已经不认识我了。 也难怪,自己在齐府府内的时间并不久,大多数时间都在小酒馆里忙活。 吕义笑了笑说道:“我是吕义,来见齐大人的。” 二蛋想了想,吕义,怎么听着这么熟悉,想起来了,是夫人的同乡,在齐府待过几天,好像还忙活着给夫人经营小酒馆的生意。 二蛋本来还不耐烦,知道是来人是吕义后,立马换了副面孔,笑着对吕义说道:“原来是吕兄,我这几日事情多,一时忘了,吕兄莫怪啊。” 吕义说道:“无妨,无妨。” 二蛋笑着对吕义说道:“好长时间没吕兄的消息了,不知现在在哪高就呢?”仟千仦哾 吕义低声说道:“现在在商君别院,为谪仙大人做事。” 二蛋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心想:你吕义来齐府比我还迟一些,若不是仗着是夫人的同乡,现在还在咸阳城拉车呢。 来齐府比我迟,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进到了商君别院,还是为谪仙大人做事,凭什么。 也是,不就会点酿酒的技巧嘛,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二蛋本来看到自己的前伙伴还挺高兴,但已经人家已经在商君别院了,顿时心生不满。 虽然在商君别院和在齐府都是下人,但商君别院的下人可是下人中的最高殿堂,不是一般能就进去的。 二蛋听完后对吕义很是妒忌,立马拉下脸来,冷冷说道:“你知不知道齐府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那谪仙导致的。” “如今你还在商君别院做事,这么说来,齐府如今的样子,你也算是帮凶了。” 吕义很纳闷,这都哪跟哪啊。 吕义皱眉说道:“齐府如今这个样子,还不是小翠和王管家闹得,与我有什么关系?” 二蛋冷冷说道:“怎么没关系,你也是在齐府待过的,齐大人的脾气你知道,是最痛恨判主的小人。” “如今你见齐府落败,背主叛逃,理应把你捉回来好好伺候一番,现在到好,你竟然还敢自己主动回来。” “还想见齐大人,别说你是去了商君别院,你就是去了皇宫,你也还是个下人,齐大人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吕义皱着眉,没想到齐府的下人如今变得这么胡搅蛮缠。 吕义低声说道:“只知道齐府遣散了将近一半的下人,没想到遣散走的才是最应该留下来的。” 二蛋不是傻子,他想了想,听明白了,知道是吕义在拐着弯的骂自己,自己才应该是离开齐府的那波人。 二蛋双手攥拳,立马炸了,瞪着眼大声说道:“好你个吕义,去了商君别院没几天,别的没学会,口舌之利倒是学会了不少。” “今日你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吕义淡淡说道:“我本来也没想走。” 二蛋气的直跺脚,冷笑道:“好啊,来人!” 不一会,从齐府院子里跑来了好几个下人。 几个人立马围住了吕义,二蛋冷声说道:“把这个叛徒带下去,关起来。” 几人一拥而上,押着吕义往旁边走去。 吕义没想到这小子来真的,嚷道:“放开我,我要见齐大人。” 二蛋插着手,冷笑道:“还想见齐大人,呸,你也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叛徒。” 二蛋看着吕义被押下去,心里很舒服,旁边的人小声说道:“他刚才说要见齐大人,我们这样,不会出什么事吧。” 二蛋一挑眉,说道:“出事?能出什么事?这小子是从商君别院来的,如今齐府这个样子还不是他商君别院害的。” “齐大人对知书达理的一个人,本来对谪仙也是敬而远之,如今却被谪仙处处针对,还不是看咱们大人老实,捡着软柿子捏。” “再说了,齐大人最痛恨判主之人,如今吕义一声不吭入了商君别院,他不仅仅是判主那么简单,还是帮凶。” 二蛋旁边的人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看二蛋讲的义愤填膺,头头是道,忍不住点了点头。 二蛋说道:“如今齐府管家的职位还悬着呢,现在这厮自己送上门来,咱们把他抓住,岂不是大功一件。” “齐大人一高兴,说不定这管家之位就落我头上了。” 说完,二蛋还美滋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仿佛自己已经是齐府的大管家了。 二蛋一招呼:“走,咱们赶紧去见大人领赏。”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七章 这次真是抓到宝了 二蛋兴冲冲的往齐大人书房走去。 旁边新来齐府不久的下人问道:“蛋哥,若是吕义叫喊怎么办?” 二蛋白了一眼这小子,不耐烦说道:“你不会把他嘴堵上吗?” 新来的下人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往关吕义的柴房走去。 此时齐大人和邬氏正在书房认真看商君别院送来的合同。 齐大人是个谨慎的人,之前就听说过有人被李水坑骗的经历,自己可能做这个冤大头。 齐大人和邬氏翻来覆去在看合同,生怕某个不起眼的地上自己没注意到,将来会变成商君别院拿捏自己的理由。 齐大人和邬氏正认真看着,下人进来禀报,前院的二蛋有要紧事要见大人。 齐大人头也没抬,随口说道:“要紧事,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属前院遣散的下人多了,难道有人要主动离开,还是他二蛋要离开齐府了?” “让他进来吧。” 下人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二蛋走了进来。 二蛋对齐大人和邬氏行了礼,兴奋的搓了搓手掌,还没等开口。 齐大人便说道:“怎么,你是找好了去处,要走?” 二蛋本来很兴奋,现在是一脸懵,走?我为何要走? 二蛋低声说道:“大人,小的对您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走的,只要大人愿意,小的愿意一直伺候您。” 齐大人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二蛋平时沉默寡言的,说起话来还算中听。 齐大人说道:“你有这份心便好。” 二蛋听完齐大人称赞自己很是开心,也就齐府现在下人少了,自己还能在齐大人面前露个面。 若是放在以前,兢兢业业到死恐怕都没机会和齐大人说上话。 以前自己能力一般,现在虽然还是一般,但下人少了,自己的能力相对也突出了。 自己什么都没做,便得到齐大人的赞许,若是把捉到吕义的事禀告齐大人,恐怕这齐府管家的位置算是稳了。 二蛋越想越兴奋,搓搓手掌,低声说道:“大人,小的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齐大人头也没抬,一个下人能有什么要事,说道:“何事?” 二蛋定了定神说道:“大人,小人刚刚捉到一个私自起开咱们齐府,现在又想回来的叛徒。” 齐大人皱眉说道:“哦?还有这种事,既然主动离开了还想回来?看来也是没什么能力的家伙。” 二蛋刚想点头说大人说的是,这时邬氏在旁边又看完了一遍合同。 邬氏揉了揉脖子,缓缓说道:“这吕义也不知什么时候来,怎么现在还没到?” 齐大人点头说道:“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在商君别院也做不了什么事。” 二蛋皱着眉,揉了揉耳朵,见邬氏提起吕义,二蛋赶忙说道:“启禀大人,吕义已经捉到了。” 齐大人和邬氏震惊,齐大人瞪着眼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捉到谁了?” 二蛋见齐大人听到吕义的名字竟然反应这么强烈,看来这次是捉对人了,自己必然是大功一件。 二蛋急忙说道:“大人,小的刚刚见到吕义,得知他在商君别院做事,很是气愤。” “大人是当代大儒,平时便和谪仙保持距离,怎奈齐府受尽商君别院的欺负。” “如今齐府被迫遣散下人,节约开支,齐大人的善良、儒雅是小的们敬佩的,没想到却被商君别院利用,成了欺辱您的手段。” 齐大人冷哼一声:“你倒是知道体谅老夫。” 二蛋继续发表感慨:“大人,那吕义随后说,他受商君别院委派,来齐府做事。” “大人,您想想,商君别院把齐府欺负成这样,还不行,还要拍一个人来监视着齐府。” “大人您最恨叛徒,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咱能容忍眼皮子底下有这等小人存在。” “小人当时一听就火了,斗胆让人把吕义关了起来。” 齐大人忍着怒气说道:“你还把他关起来了?” 二蛋点了点说道:“大人,叛徒就在前院柴房里,听候你的发落。” 齐大人看了眼邬氏,又对二蛋冷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吕义是夫人的同乡?” 二蛋低声说道:“大人,小的知道那叛徒是夫人的同乡,所以才悄悄让人把他关了起来。” “以防闹得沸沸扬扬,辱了夫人名声。” 齐大人走上前去,二蛋还以为齐大人被自己的一番慷慨陈词所感动,要亲自扶自己起来。 没想到自己耳边一阵旋风,紧接着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二蛋趴在地上,捂着半块脸,一脸懵。 齐大人怒骂道:“你一口一个叛徒,我看你是叛徒。” “吕义没事便罢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二蛋此时已经眼神呆滞了,不知是被齐大人扇懵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绕懵了。 刚刚自己一顿慷慨陈词,齐大人不是看着挺高兴的嘛,齐大人不是最恨叛徒嘛,齐大人不是最厌烦商君别院的人嘛。 现在这是怎么了,不能因为那吕义是夫人的同乡,就网开一面吧,夫人难道不应该比齐大人更痛恨吕义吗? 想当初吕义只身来到咸阳城做工,幸得邬氏遇见,才有了一份体面工作,还帮着夫人经营起了小酒馆。 可小酒馆被查封后,吕义这个叛徒便一声不吭进了商君别院做事,此等行为,夫人不应该更痛心嘛。 怎么自己帮着捉到了叛徒,还被狠狠挨了一巴掌,这叛徒都抓不得了吗? 二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犯错了,齐大人没让自己起来,自己只能一直在这跪着。 齐大人骂完二蛋之后,急匆匆和邬氏去了前院。 柴房门口的几名下人还在等二蛋回来,没想到二蛋没等来,却等来了齐大人,还有夫人。 几名心想,看着这次真是抓到宝了,没想到大人和夫人这么重视这件事,都来了。 齐大人看到柴房门口有几名下人在看着,冷声说道:“里边可关着吕义?” 其中一名下人笑呵呵走上前去,对齐大人说道:“是的大人。” 齐大人一脚踹了过去,下人对着突如其来的一脚丝毫没有任何准备,被踹翻在地。 齐大人冷声说道:“还不把门打开。” 其他几名下人本来还等着领赏,见此情景,一脸震惊,听到齐大人呵斥,急忙跑去开锁。 齐大人走进柴房,发现吕义全身被绑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只不知是谁的臭袜子······ 本站网站: 第九百一十八章 看大门的都没了? 此时吕义已经被臭袜子熏得七晕八素,险些翻白眼。 齐大人怒斥道:“还不快把给他松绑。” “这是谁干的?” 这时一名没穿袜子的下人哆哆嗦嗦的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大人,小的···” 一句话没说完,齐大人一巴掌扇了过去,怒斥道:“好大的胆子,真是反了你们了。” “先不说吕义现在是商君别院的人,就凭吕义曾经为齐府效过力的份上,你们也该以礼相待。” “我齐府向来以礼着称,全被你们几个老鼠屎搅和了。” 齐大人撇了一眼眼前的几人,瞪了一眼说道:“还不滚?!” 几名下人被吓得转身退出去了。 齐大人很生气,若是吕义一气之下回了商君别院,将此事告诉槐谷子,槐谷子这人护犊子是出了名的。 一旦被槐谷子知晓此事,那这合作算是彻底作废了,齐府翻身的机会怕是不复存在了。 吕义摘了摘身上的碎草,对齐大人拱了拱手。 齐大人有些歉意道:“吕义,这几个不开眼的下人让你受委屈了,老夫一定狠狠处罚他们。” “看在老夫的薄面,不要这下不懂事的人计较。” 吕义换了换说道:“大人,若是你再晚来片刻,恐怕就在也见不到小人了。” 齐大人笑道:“来来,随我去见夫人吧。” 吕义出了柴房,对齐大人说道:“大人,可否容我梳洗一番,现在蓬头垢面,实在不宜面见夫人。” 齐大人看吕义的样子,确实也有些狼狈,吕义现在毕竟是代表商君别院来的,理应正式些。 齐大人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下人说道:“赶去去安排热水和干净衣服。” 下人低声应了一声,对吕义说道:“请随我来。” 吕义对齐大人拱了拱手,转身对下人一同去了。 齐大人此时心情还算不错,若是吕义生气了,估计不会搭理自己,甩袖子就回商君别院了。 齐大人回到书房,二蛋还在一个劲的向邬氏认错。 齐大人看到二蛋,好心情立马没了,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不中用的家伙,齐大人走上前去,对着二蛋又狠狠踹了一脚,说道:“带上你那几个老鼠屎,从齐府滚出去。” 二蛋爬起来又重新向齐大人磕头求饶,齐大人听得很不耐烦,对着门外喊了句:“来人,拖下去。” 二蛋被架出去了,他很绝望,自己明明兴致勃勃进来等着领赏的,怎么就被架出来要卷铺盖滚蛋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二蛋怎么也想不明白。 齐大人在咸阳城最近虽然名声不是太好,但毕竟是博士,可以说是最重礼仪的府邸。 而从齐府赶出来的下人,一般都会默认是品行不端有问题的下人,一般人事不敢再要的。 二蛋之所以一直求饶,正是知道这个道理。 若是再想在达官贵人的府里做工,怕是不可能了。 吕义跟随下人来到客房,洗了洗身上的晦气。 吕义当时在柴房不是没有想过愤然离去,齐府待自己这样,自己也没必要待在这里,谪仙是让自己来研制低度酒的,不是来着受气的。 可一想,低度酒的市场之大,谪仙大人如此辛苦的布局。 若是自己愤然离开,当时自己是有面子了,可谪仙大人的计划就落空了。 自己若是受点委屈,能按谪仙大人的计划顺利进行,也没什么。 还好,吕义见到齐大人之后,齐大人能以礼相待。 看来这件事并不知情,不是齐大人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吕义梳洗完换上了干净衣服,被下人领着带去了书房。 此时,邬氏也在。 吕义给齐大人和邬氏分别行了礼。 齐大人笑道:“吕义,你此番去商君别院看来变化不小,可是学到什么本事。” 吕义说道:“不瞒大人,小的在商君别院依然是在研制酒类,闭门造车罢了。” “只不过是商君别院的设备比较多一些,研制起来能省不少事。” 齐大人点了点头。 吕义继续说道:“可在商君别院研制低度酒的就小的一人,专业方面选不如夫人,还望夫人以后多多指点小的。” 齐大人和邬氏相视一笑,齐大人说道:“不愧是从我齐府出去的,就凭你这谦虚的心态,定会有所作为。” 邬氏也笑道:“谪仙都已经跟我们说了,那会和大人在对合同的时候还想,怎么吕义还没到。” “既然来了,就在齐府好生待着,虽不比商君别院,可比其他府上还是好很多的。” 吕义点了点说道:“承蒙大人和夫人厚爱,小的愧不敢当。” “只希望能尽早研制好低度酒,也算报答大人和夫人的悉心栽培。”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后边就和夫人配合吧。” “早些研制出来,也能解了齐府的落败局面。” 吕义低头应了一声,说道:“那小的先回房准备了。” 齐大人点了点头。吕义转身出去了。 齐大人对邬氏说道:“吕义这孩子确实是懂事了,有吕义在,想必研制低度酒不成问题了。” “咱们齐府终于要翻身了。” “以前还总以为夫人你的酿酒没什么用,没想到现在还真用起来了。” 邬氏安慰道:“大人你就放心吧,吕义之前在经营小酒馆的时候就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 “如今从商君别院回来,便是为了和同乡人一起,用最短的时间学习,扩大生产。” “到时咱们的利润一定很可观。” 齐大人开心的点了点头。 这时下人走了进来,说道:“禀大人,二蛋及其余共五人,已经罚钱杖责赶出了齐府。” 齐大人点了点头。 下人仿佛还有些话想说,欲言又止。 齐大人看着他说道:“还有什么事赶紧说。” 小人低声说道:“大人,前院遣散的人最多,如今一下走了五人,前院现在只剩三人。” “别说看大门的了,日常洒扫的人都不够了。” 齐大人皱眉问道:“现在看大门的都没了?” 下人点了点头。 齐大人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个甲大、甲二一直在门房,做事还算稳重,就让他俩继续在门房就行了。” 下人说道:“大人,这俩人在遣散下人的时候,被二蛋给整走了。” 齐大人瞪着眼骂道:“这二蛋简直放肆。” “你去把甲大、甲二再寻来,这次给他们加一倍的工钱。” 本站网站: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何以笙箫默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百一十九章 眼前都是路人 吕义吃过午饭,便和邬氏商量着怎么研制低度酒,毕竟齐府将来也是有分成的,相当于是自家产业。 最近一直萎靡不振的邬氏现在仿佛又来了精神。 齐大人看着邬氏忙碌的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想:忙点好,忙点好,这样就把烦心事都忘了。 吕义和邬氏一直在忙着摆弄瓶瓶罐罐和各种容器,齐大人已经安排了几间偏房,专供齐大人和邬氏研究。 齐大人并不懂酿酒工艺,看了看,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便转身往书房走去。 齐大人刚到书房,下人来报,说道:“大人,甲大,甲二寻到了,就在门外候着。”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随后甲大、甲二走进齐大人的书房,看到齐大人之后,痛哭流涕,直接跪下。 齐大人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回话。” 甲大和甲二并没有起来,而是重重给齐大人磕了三个响头。 甲大带着哭腔说道:“大人,并非是我二人主动从齐府离开,是在是那二蛋把我们赶出去的。” “二蛋一向和我俩不对付。”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已知晓。” 甲大继续说道:“那日二蛋坚决要赶走我二人,我俩本想向大人告别,却被二蛋一阵数落,自知难以再见大人,只能离开齐府。” “如今不曾想大人竟记得我二人,我二人愿当牛做马,一辈子服侍大人。” 齐大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二人受委屈了,如今已经惩罚了二蛋,并且把他赶出了齐府。” “我齐府是文明之所,礼仪之地,万万容不得这种横行霸道之人。” “今日寻你二人前来,是想让你们继续在府门当值,你们两个机灵懂事,我很放心。” 甲大和甲二听完齐大人的话感动的痛哭流涕,又是重重三个响头。 齐大人笑了笑说道:“好了,起来吧,收拾收拾就去当值吧。” “如今门房值守的人空缺,你俩要尽心。” 甲大和甲二低头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去了 甲大和甲二还是被下人领到了之前住的房间。 推门看到熟悉的陈设,仿佛一切都没变,仿佛昨天还在齐府当值一样。 甲大看了看转身要走的下人,急忙问道:“我记得之前离开齐府的时候,齐大人心事重重。” “整个齐府的氛围都很压抑。” “如今齐府虽然比之前人少了点,但感觉从齐大人到齐府的下人,比以前都放松了许多。” “看齐大人的样子,仿佛是什么开心是事似的。” 甲二也补充道:“我俩还在齐府的时候都没见齐大人心情这么愉快过,总不能是因为我俩的到来让齐大人心情变好的吧。” 甲大撇了一眼甲二说道:“你还真是抱着屁股上楼,自己抬举自己了。” 下人笑了笑说道:“自然不是因为你二位了。” 甲大和甲二同时问道:“那是为何?” 下人缓了缓低声说道:“如今齐府要跟商君别院合作了。” 甲二以为自己听错了,手指扣了扣耳朵,嚷道:“什么,大人要和谪仙合作?” 甲大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你再大声点,想让全府全咸阳城都知道是不是。” 甲二捂着后脑勺,低声委屈说道:“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甲大给了眼前的下人一个疑问的眼神,后者点了点头。 下人低声说道:“并非是不能大声说,而是如今齐大人和商君别院刚刚合作,以后不清楚怎么样,所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甲二嘟囔道:“不早晚都得知道此事嘛。” 下人笑了笑,说道:“那倒是。” 甲大低声问道:“不知齐大人和谪仙合作的是什么?” 下人说道:“我听着是酒类,哦,对,低度酒。” 甲大想了想,又问道:“什么是低度酒?” 下人挠了挠头,说道:“我也不明白,好像是此酒价格会相对便宜,并且能痛饮好几杯不会醉的那种。” 甲大和甲二对视一眼,甲二纳闷说道:“竟还有这种酒,若是生产出来,咱们可要多买几杯。” 三人同时笑了笑。 下人说道:“那你俩赶紧收拾完就去值守吧,我先忙去了。” 说完转身走了。 甲大和甲二收拾完,急匆匆跑到了齐府门口,还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街景。 甲大感叹道:“算来算去,还是齐府好啊,这个位置简直就是为你我设立的。” 甲二使劲吸了一口空气,眯着眼说道:“嗯,香甜。” 甲大看了看甲二,刚想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随后想了想,自己也没好哪去。 在这值守,来人总有聊不完话,尤其是八卦消息。 甲大若不是强忍着好奇心,恐怕在书房就要直接问齐大人和谪仙合作的事了。 甲二低声说道:“没想到谪仙竟然与齐大人合作,还是合作酒水。” “我没记错的话,仙酒不就是谪仙最好做出来的嘛” “怎么还会找齐大人合作呢?” 甲大想了想说道:“谪仙嘛,做出来的当然得叫仙酒,非达官贵人和富家子弟不能享用。” “若是让普通人既能买得起享用,还不会轻易喝醉,自然得是普通人酿造的。” “齐大人是当代大儒,教化万民,有着不小的而影响力,加上正巧夫人及其同乡会酿制低度酒。” “双方合作起来,想必是妥妥地双赢了。” 甲二点了点头,说道:“谪仙向来是只做稳赚不赔的买卖,如今和齐大人合作低度酒。” “看来不仅商君别院要大赚特赚,齐府也要财源广进了。” 甲大笑了笑说道:“齐府繁荣了,咱们的日子也能更好些,说不定工钱上涨都不是问题。” 甲二随口说道:“到时候也给咱们配上移动小屋,省的在这风吹日晒的。” 甲大看着远处,不知道在幻想什么。 甲大和甲二聊天的时候,从来不避讳街上的人,他俩仿佛对街上的人直接都默认为路人。 可盯着齐府动向的人,今天终于看到了曙光。 前些时日,齐府遣散完下人,大门紧闭,门口连值守的下人都看不到了,探听消息可谓难上加难。 如今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了齐府门口,“路人”已经把重要信息听了个仔细。 本站网站: 第九百二十章 我看你就是个笑话 李水和李信正在商君别院喝茶。 两人正说笑着,匠户来报,说门口突然聚集了很多人,嚷嚷着要见谪仙大人。 李水闻言大惊:什么情况,难道有宵小要害我?竟然还围攻我这商君别院,这可是大白天啊。 李信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斥道:“真是放肆,大白天还有人来行凶作乱?” 李信问道:“来的都是什么人,带武器了没有?” 匠户尴尬的说道:“看样子都是从咸阳城来的,看打扮,倒像是各个府上的下人。” 李信骂道:“你不早说,害我和槐兄一阵担心。” 匠户心里委屈:这也没问我啊,我刚想说,大人您就拍桌子站起来了。 李信说道:“槐兄,走,一块出去看看去。” 李信没有听到李水的回应,一扭头,并没有李水的身影。 李信皱眉说道:“刚才还在这呢,去哪了?” 匠户低声说道:“大人,刚才您说话的时候,谪仙去从后边出去了。” 李信皱眉不解:“槐兄是不是没听到你后半段话,这是出去叫人了啊。” 李信刚要去寻李水,李水转身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李信憋着笑,嫌弃的看了眼李水,说道:“槐兄,门外只是些下人,你至于穿成这样吗?” 只见李水穿着一身铠甲,手里还拿着宝剑走了出来。 李水并不在乎李信的反应,自信说道:“李兄,你久经沙场,怎么不明白保命的重要性呢。” 李信笑了笑说道:“刚才已经说了,外边只是些各府的下人而已。” 李水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说道:“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句话倒是说的对。” 李水低声说道:“谁知道这些下人中有没有混杂着对我图谋不轨的人,没点保障措施可不行。” 李信哈哈笑道:“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信和李信一同往门口走去。 门外的下人见李水穿着一身铠甲走了出来,很是纳闷,但随机纷纷举着手里的册子对李水嚷道:“谪仙大人,看看我家的,看看我家的。” 李水和李信都很纳闷,什么情况。 李水看着旁边的匠户问道:“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匠户低声说道:“大人,看样子是一些名册。” 李水纳闷说道:“这些人让我看名册做什么?” 李水随机指了一个人,对旁边的匠户说道:“去把他手里的册子拿过来。” 这名下人见李水只指向自己,兴奋的把名册双手呈给了匠户。 随后这名下人说道:“大人,这些都是我家大人精挑细选出来的酿酒师傅,个个手艺高超,可以说都是有家族传承的。” 李水翻看名册一看,都是邬氏家乡临近地区的人。 李水这才明白,这些大人看来是听到了消息,也想送一些酿酒师傅,从而分一杯羹。 李水刚想抬起胳膊示意众人安静,发现穿着盔甲不太方便,有些沉重。 李水看了眼旁边的匠户,匠户明了李水的意思,帮李水脱下了盔甲。 李信纳闷问道:“槐兄,怎么把盔甲脱了,不怕有宵小行刺了吗?” 李水淡淡说道:“来人的意图已经明确了,是向来找我商君别院合作的,怎么还会行刺呢。” “况且还有李兄你在这呢,量心怀不轨的人也不敢。” 李信刚想嘲笑槐谷子,听到后半段话,很是受用,笑着点了点头。 李水看了眼旁边的匠户说道:“把他们的名册都收上来吧。” 匠户把名册一一收上来后,李水对门外的众人朗声说道:“各位,你们家大人的心思我已知晓。” “这些名册我先暂时手下,各位请回吧。” 刚才李水只收了一人的名册,其他人很是眼红,对那名下人投来不瞒的眼神。 如今李水一句话,所有的名册都收上来了,众人的心里一下子都平衡了。 最少回去也能交差了。 众人齐齐道谢,纷纷离开了商君别院。 李信纳闷问道:“你难道还要他们的酿酒师傅?” “这样岂不是要给这些人分成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谁说我要用这些人了。” 李信皱眉说道:“那你要他们的名册做什么?” 李水把手上的名册递给了旁边的匠户,缓缓说道:“这些能送来名册的大人们,定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想从我商君别院分一杯羹,换句话说,他们不仅认可低度酒这个行业,也是想与我商君别院交好。” “名册上都有一些大人的数署名,名册收上来,正好可以看看是哪些大人大人想与咱们交好。” 李信想了想,说道:“即便知道了又怎么样?” 李水笑了笑说道:“把这些名字登记下来,反过来就能知道谁想与我作对了。” 李信瞪大了眼看了看李水,心想:还能这么想?未免有些武断了吧。 李信说道:“那槐兄你要不要给他们分成?” 李水说道:“粥就这么多,是不可能分给他们的。” “名册收上来,一是让他们有个念想,图个心安罢了。” “二来就是若是在朝堂上有人反对我,这些人一定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如此对咱们有利而无害,岂不乐哉。” 李信笑了笑说道:“槐兄,还是你心思缜密,若是我,一跺脚,早把这群人赶跑了。” 李水笑道:“李兄是保家卫民的沙场名将,当然没有心思在这生意上算计了。” 李信听了很是受用,笑眯了眼。 ······ 赵府,赵夫人急匆匆走进赵腾的书房。 赵夫人说道:“商君别院要和齐府合作酿酒了,这事知道吗?” 赵腾放下笔说道:“知道,今日下朝的时候,槐谷子还邀请我一块去齐府找齐大人呢,还说送我场富贵。” 赵夫人急忙问道:“然后呢?” 赵腾随口说道“我没去。” 赵夫人怒火攻心,攥着拳头问道:“为何不去?槐谷子的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去了便会有你的分成。” 赵腾缓缓说道:“我与槐谷子共同审了齐府的案子,今日齐大人为了脸面都没来上朝,我与槐谷子这时候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是去齐府看笑话了。” 赵夫人压抑着怒火说道:“我看你就是个笑话。” 赵腾把赵夫人拉倒椅子上说道:“夫人莫要生气,仙酒都售卖这么久了,如今再做出一种酒来,谁会买。” “倒时是赚钱还是赔钱都不一定呢,咱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本站网站: 第九百二十一章 放轻松,习惯就好 赵腾和赵夫人正说着,下人急匆匆走到了书房。 赵腾正哄赵夫人呢,见下人走了进来,问道:“何事?” 下人急忙回道:“大人,小的刚刚听到消息,不少大人派自己府上的人都去商君别院了。” 赵腾纳纳闷问道:“去商君别院?做什么?” 下人说道:“据说这些人手里都拿着一些名册,好像是会酿酒的师傅。” 赵腾想了想,明白了。 夫人看着赵腾说道:“商君别院本就酿制仙酒,还会缺酿酒师傅吗,这些人真是无事献殷勤。”m 赵腾缓缓说道:“这些人自然不是为了酿制仙酒去的,而是也想和商君别院合作,来酿制低度酒。” “我猜是他们听说齐府夫人有同乡有酿酒技术,商君别院便和齐府合作,他们也找了一些人,也想很一杯羹。” 赵夫人点了点头,嘟囔说道:“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会酿酒的,怎么可能呢。” 赵腾笑了笑没说话,这群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估计名册里一百个人,也就十来个知道怎么酿酒,其余都是打杂的。 赵夫人低声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么清楚,怎么没早早找一些酿酒工匠,把名册送过去,你看看那些大人们。” 赵腾看着赵夫人安慰道:“夫人,你岂能把我与那些趋利小人相提并论。” 赵夫人冷哼一声:“他们是趋利小人,你呢,只见你天天往外拿钱,怎么不见你挣回来过一个子。” 赵腾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夫人,这件事我猜定然会遭到一些朝臣的反对,若是陛下不同意,甚至追究起来,那就麻烦了。” “咱们暂时先静观其变,以后赚钱的路子多着呢,不差这一个。” 赵夫人叹了口气,也能如此了,随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赵腾看着眼前的下人,怒火中生,一脚踹了过去。 下人本来还等着赵腾的其他吩咐,没想到突然被赵腾踹了一脚。 下人一脸懵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声说道:“大人,小的知罪。” 说完便一个劲的磕头。 赵腾冷冷说道:“知罪?说,知什么罪?” 下人低头急的冒汗,心想:我哪知道自己什么罪,我就是来说下商君别院的情况,怎么好端端的就挨了一脚。 下人挤破脑汁,想了想是,低声说道:“小的,小的不该在夫人面前说这件事。” 赵腾又一脚踹了过去,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手下。” 下人带着哭腔低声道:“大人,小的,小的···” 赵腾骂道:“你就该早点告诉老夫这消息,这么多家大人同时整理好酿酒师名册送给槐谷子,这么大的动静,你就没听到一点消息?” “早在他们开始整理酿酒师名册的时候,你就该探听消息告诉老夫。” “他们的名册都已经给了槐谷子,现在说还有个屁用。” 下人委屈的低着头,心想:大人您不是让我一直盯着商君别院的消息么。 其他大人府上的事也不归我管啊。 下人的委屈没有说出来,若是说出来,免不了又遭一顿打。 怪不得人人都羡慕在商君别院做工,同样是下人,商君别院的下人就莫名比其他下人高一等,真是打工人的最好府邸了。 下人低头想了想,听明白赵腾的意思了,低声说道:“大人,您不是一直跟谪仙把持距离么,难道您让小的探听消息,是也想送一份名册过去?” 赵腾听完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你说蠢有时候你还算有些机灵,老夫的心思也是你能猜到的?” 下人捂着半张脸,一时反应不过来赵大人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夸自己。 赵腾其实心里却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都已经完了,若是现在也整理一份酿酒师名册送过去。 虽然槐谷子也会收,但是意图也太明显了,明白着让人知道赵腾是在巴结李水,实在是违背自己的初衷。 自己心里上过不去不说,还会遭到其他大臣的非议,得不尝试。 赵腾继续说道:“老夫送不送名单这不是需要操心的,谁在准备名单,何时去送,这才是你要提前告知老夫的。” 下人趴在地上低声称是。 赵腾缓缓说道:“继续去看着商君别院还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 下人低声应了一声,转身赶紧出去了。 赵腾坐在椅子上,喃喃说道:“难道这次真的错失了发财的机会?” 随后赵腾自嘲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定会有大臣站出来反对的。” ······ 第二日,议政殿前。 齐大人一改往日的颓废,精心打扮梳洗了一番来上早朝。 李水和李信也缓缓走来,看到齐大人后,对李信笑道:“你看齐大人,有了夫人就是不一样,真是春风得意啊。” 李信也说道:“看来低度酒的研制进展还是颇有效果的,齐大人心情不错。” 李水和李信走上前去,和齐大人打了招呼。 往日齐大人眼里是看不到李水的,对李水招呼向来是不作回应。 如今已经是合作关系,齐大人也只好转身给李水和李信拱了拱手,很不习惯的对李水笑了笑,扭捏着打了招呼。 李水看着齐大人比哭还难看的笑,安慰说道:“齐大人,放轻松,习惯就好,与我槐谷子交好不要有心理负担。” 一部分朝臣,尤其儒生,看到齐大人竟然怼李水有说有笑,很是震惊。 先不说一部分儒生包括齐大人,平时是最看不惯李水奸诈狡猾,不尊周礼的做派。 就凭齐大人府上的下人刚刚被李水查了,最起码也应该对李水有些怨言吧,怎么现在还能有说有笑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看来从现在开始,也要渐渐远离齐大人了。 一部分儒生是越想越气愤,但是人微言轻,齐大人说不得,更得罪不起李水,只能静静看着,默不作声。 这时,赵腾缓缓走了过来。 李水对赵腾拱了拱手说道:“赵兄,昨晚可是没睡好,怎么眼袋这么重。” 赵腾说道:“老夫不比槐大人年轻,自然眼袋重些。” 李信笑了笑,随口说道:“莫不是赵大人昨天听到了什么消息,一宿光后悔了,没睡觉。” 赵腾冷哼一声,没有搭理李信,一甩袖子往前边走了。 本站网站: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何以笙箫默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百二十二章 丞相你戏真多 李信笑了笑说道:“赵大人这明显是眼红生气了,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槐兄你给他机会他把没把握住呢。” 两人正说着,太监季明来宣入殿上朝了,中朝臣陆续走进了议政殿。 说了一些例行政事之后,嬴政看了看重臣,缓缓问道:“各位爱卿还有无其他事要议。” 嬴政环视一圈,看着丞相王绾眼神有些飘忽,便问道:“丞相,你可有事要说?” 王绾昨天便听到了商君别院和齐府合作的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若是说了必然会得罪于槐谷子。 可自己是大秦丞相,身在其位,必某其政,不能因为但因得罪人便闭口不言了。 王绾站了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昨日听到一些消息,说是有人结党营私。” 嬴政皱了皱眉,心想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竟然还有不轨之人想作乱? 看来是太平久了,一些人闲不住了。 嬴政皱眉问道:“是谁?” 王绾低声说道:“臣听说是槐谷子和齐大人。” 李水本来还半眯着眼想打会盹,心想谁又耐不住寂寞了,还想结党营私,没想到下一刻王绾就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水看了眼王绾,内心没有丝毫反应,他知道,这件事很正常,即便今天没人提出来,明日也会有人反对。 毕竟昨天自己看了看送过来的册子,是没有王绾的,当然,他也不屑于做这些事。 齐大人就没有这么淡定了,毕竟最近自己一直处在风口漩涡中,昨日请了一天病假,本想避避嫌,降低一些被人对自己的关注度。 没想到今日开开心心来上朝,就又被点名了。 齐大人听到王绾点到自己时,心里一咯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己一介儒生,能结什么党营什么私,说出去,怎么可能有人信。 可确实有人信了。 那就是在议政殿外候着的时候,渐渐远离齐大人的那部分儒生。 当听到王绾说齐大人和槐谷子结党营私的时候,朝臣们议论纷纷。 当然也包括这部分儒生,他们是不敢得罪槐谷子的,可他们看齐大人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凌厉。 议政殿外候着的时候,对齐大人的所作所为还有所怀疑,现在丞相王绾都提出来了,看来所言非虚。 这部分儒生更加确认齐大人的行为,尤其是最近一连串的所作所为,不配和他们为伍了。 他们默默地一致认为,齐大人已经变了,世俗了,竟然和字都认不全的槐谷子混在一起,简直伤透了他们的心。 当然齐大人并没有想这么多,他现在想的全是自己的生意,毕竟理论研究还需物质基础。 嘴上满口仁义礼智信,家庭温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又能去教化谁呢? 嬴政听到有人结党营私,还有些生气,很不得立马把人抓起来。 可一听有槐谷子,顿时放下心来,说槐谷子又在胡闹些什么,还能信,若说槐谷子结党营私,是不太可能的。 虽然槐谷子娶了公主,但嬴政也不好表现的过于袒护而无动于衷,便扭头皱眉看了看槐谷子。 李信很纳闷,不就是槐兄和齐大人合作酿酒嘛,怎么还被说成结党营私了,分明是自己没拿到利润分成气急败坏的眼红了。 李信现在看谁都一样,只要说酿酒不好的,统统认为是嫉妒眼红。 李信本来想上前反驳,但是被李水一个眼神制止了,李水对李信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告诉李信,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嬴政看了眼王绾说道:“他们如何结党营私了?” 王绾缓缓说道:“陛下,槐谷子仿佛在笼络齐大人一起酿酒,臣还听说,不仅笼络齐大人一家,还有数家大臣被槐谷子笼络,纷纷给商君别院送上了酿酒师名册。”仟千仦哾 李信忍不住插嘴说道:“若只是合作酿酒而已,算不得什么结党营私吧。” 王绾说道:“陛下,若只是酿酒也就罢了,可毕竟他们是合作关系,想必是有利益往来的。” “若众大臣都和商君别院有利益来往,长此以往,难免不会受到商君别院的胁迫。” “若是商君别院意图不轨,又掌握了大部分朝臣的声音。” “我大秦便危矣,陛下,此事不得不防啊。” 李信听了一翻白眼,心里默默给了王绾一个大拇指,心想:王绾啊王绾,你真不愧是丞相,心里戏份可真多。 也难怪,心眼少的话也做不到丞相的位置上。 齐大人听完王绾的话,心里一惊,他倒不是怕给他扣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又没做什么违反大秦律法的事。 齐大人最担心的事,经过王绾这么一搅和,陛下深思熟虑后,直接不让槐谷子酿酒了,或者不让其他人参与了。 那自己府上的经济状况岂不是会急转直下。 这两日和夫人一直沉浸在低度酒量产后分成的美梦中,吃的喝的用的也不再向以往那么节约了。 甚至已经吩咐下人再招些懂事机灵的下人了。 若是和商君别院的合作失败,仅凭那点俸禄,是难以维持府上一大家子的生活了,到时候怕是只能搬到咸阳城郊外了。 齐大人越想越痛苦,忍不住身体发生微微颤抖。 嬴政瞥了一眼齐大人,以为他有话要说,便问道:“齐爱卿可有话说?” 齐大人站了出来,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臣确实和槐大人在合作,但仅仅是为了酿酒生意,不涉及朝政,更谈不上结党营私。” “因贱内及其同乡大部分以酿粟米酒为生,槐大人便与臣合作,雇佣人手,酿造低度酒。” 嬴政纳闷问道:“朕刚刚还在想,如今仙酒已经售卖多年,又要酿什么酒,这低度酒是什么酒?” 李水赶紧站出来,解释道:“陛下,低度酒,顾名思义就是酒精含量较低。” “仙酒一杯可醉人,低度酒可根据就酒精含量,数杯才能醉。” 嬴政纳闷说道:“那岂不是和以往的粟米酒类似,多饮数杯才会有醉意。” 李水缓缓说道:“陛下英明,正是此意,只不过低度酒的酿造工艺是仙酒的延续,酒质、口感都会比粟米酒高很多。” “甚至不经常品仙酒的人,是喝不出仙酒和低度酒的差别来的。” 陛下点了点头说道:“若真是如此,低度酒倒是可以多喝几杯,品一品酒香了。” 李水笑道:“臣也是此意,臣一直在想,仙酒虽好,但一杯即醉,常常还没感受到酒香便意识混乱了。” “若是有低度酒,无论是宴请还是朋友间小酌,都可达到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氛围。” 本站网站: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何以笙箫默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百二十三章 放肆的人是你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王绾一阵无语,怎么就如此甚好了,槐谷子你三言两语就把陛下绕进去了。 王绾低声说道:“陛下,刚才议的是槐谷子结党营私的事。” 嬴政瞬间反应过来,皱眉看着槐谷子,心想:还好王绾提醒,要不然又被你绕过去了。 嬴政看着槐谷子缓缓说道:“此事你与多少人有利益来往?” 槐谷子低声说道:“陛下,此事只李将军和齐大人又利益关联。” “李将军市场照顾我商君别院,又李将军在,一众宵小也不敢来我商君别院捣乱,如此才能尽心为陛下效劳。”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继续说道:“因齐大人的夫人及其同乡有酿酒本领,由齐大人牵头引线,低度酒才能顺利研制。” “臣不是小气之人,所以,臣便许给了齐大人一部分分成。” 听到李水自己说自己不是小气之人的时候,一部分大臣向李水投来鄙视的目光,尤其是赵腾,冷哼一声,对李水的自卖自夸嗤之以鼻。 李水气定神闲,丝毫不在乎其他的想法。 嬴政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只与他二人有利益关系?” 李水重重点了点头。 嬴政想了想,对王绾说道:“如此看来,也算不得什么结党营私了。” 王绾急忙说道:“陛下,可昨日还有数位大人派人前去送去了酿酒师名册,分明是在向槐谷子卖好。” 李水看了王绾,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昨日只是收了一部分大人送来的名册,并没有和他们产生什么利益关系。” 王绾冷笑一声,说道:“槐谷子,你可愿说一说都是谁给你送了名册。”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心里一咯噔。 赵腾也是如此,但赵腾老谋深算,心想:还好昨日没有跟风去派人给商君别院送名册,不然现在可不好收场了。 李水笑了笑对王绾说道:“不愿意。” 王绾一愣,没想到槐谷子竟然当着陛下的面这么直接的拒绝了,当然了,这很符合槐谷子的性格。 李水继续说道:“陛下,臣昨日不想驳了那些大人的面子,所以名册收了上来。” “可事后并未翻看,因为酿酒师的人选是齐大人在把控。” “臣也明白,那些大人是不仅仅是为了低度酒的酿造,更是因为和臣一样,想着大秦繁荣,为陛下分忧,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昨日送名册的那些大人,听完李水的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了,感激的看着槐谷子。 若是槐谷子一个嘴漏把名字说了出来,陛下真追究起来,想必是跑不掉的。 齐大人紧张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槐谷子不愧是能言巧辩,今天算是感受到了。 不慌不忙简单几句便把黑的说成白的了,不是,把不利说成有利了。 酿酒师的人选确实是在我齐府,准确来说是吕义和夫人在把控,吕义和夫人当然首选会用同乡人,自己人用着才放心。 既避免了别人想入股分成,也避免了有人说些什么结党营私,此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齐大人在心里默默称赞了槐谷子一番。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你能把握分寸,为朕分忧,为大秦着想,朕心甚慰。” 李水朗声道:“多谢陛下夸奖。” 王绾撇撇嘴,什么情况,这么明显的结党营私,怎么就被李水几句话盖过去了。 什么酿酒师人选由齐大人来定,用不用还不是你槐谷子说了算,分明就是不想被别人分成,所以才没用。 王绾心里对槐谷子一阵吐槽:槐谷子简直是口舌如簧。 看着槐谷子把陛下绕的一顿开心,王绾的心里更是难受。 王绾想了想,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若槐谷子没有犯错,老夫也就放心了。” 嬴政笑了笑,点了点头。 李信小声嘟囔道:“什么叫你放心了,我看你是把不得槐兄犯错吧。” “看的样子,槐兄没犯错,显得倒是很失望。” 李水笑着对李信摇了摇头。 王绾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耳朵不背,瞪了李信一眼。 王绾对嬴政拱拱手,缓缓说道:“陛下,低度酒若是生产出来。” “普通百姓饮一些倒也罢了,若是军队也迷上此物,长此以往,军队的战斗力便大打折扣,饮酒为乐,军纪涣散,倒时我大秦便危矣。” 还沉浸在想一品低度酒喜悦中的嬴政,听完王绾的话,立马严肃起来。 大秦的天下是打下来的,嬴政甚至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性。 若是军队实力下降,窥伺我大秦的宵小便会趁虚而入,倒时便为时晚矣。 嬴政端坐,皱眉想了想,说道:“此事确实颇为重要。” 嬴政看了眼李水,说道:“槐谷子,此事你怎么看?” 李水心想:王绾,就知道你会问这些,我在做低度酒之前,这些问题早就考虑到了。 李水站出来对嬴政拱拱手,缓缓说道:“陛下,低度酒价格亲民,不仅平常百姓可以喝得起,当兵的兵士也能喝得起。” “饮用此酒,若是适量,不仅不会削弱战斗力,反而还会增强他们的战斗力。” 王绾噗嗤笑了,说道:“真是笑话,喝酒只会变成酒徒,怎么增加战斗力?” 李信听完,一个箭步上前,啪的一声,给了王绾一巴掌。 王绾被打的一愣,随机反应过来,捂着半张脸,骂道:“槐谷子,你敢打老夫?” “当着陛下的面,你简直放肆!” 李水骂道:“放肆的人是你!” “你口口声声说喝酒之人只会变成酒徒,如今陛下也时常饮酒,你岂不是在说陛下的酒徒,妄言陛下,你是死罪!” 王绾被李水吼的一愣,随机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转身对嬴政说道:“陛下,臣并没有说您的意思,臣失言了,请陛下惩罚。” 嬴政还没开口,李水又骂道:“那你的意思是指责在座的大人们了,试问在座的哪个不饮酒,难道都是酒徒吗?” 王绾百口难辩,一时语塞:“我,我···” 嬴政看的出来,李水是得理不饶人,便开口说道:“槐谷子,丞相的意思朕已知晓,你继续说你的。” 第九百二十四章 谁还有异议 李水见嬴政开口了,便不再理会王绾,继续说道:“陛下,臣方才说的是适量饮酒。” “适量饮酒可舒筋活血,精力更旺盛。” “行伍之人,无论是训练还是战斗,精神损耗都高于常人,适量饮酒,便可缓解疲惫。” “尤其北方严寒地带,兵士适量饮酒,还可抵御寒冷,身体灵活度也会得到提高。” “如此,不仅不会造成丞相口中的酒徒,还会大大提高我大秦将士的战斗力。”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深邃的望着远方。 嬴政时常也会焦虑,担心有朝一日自己得道飞升,大秦该当如何。 大秦以武力征服天下,军队的战斗力是重中之重。 即便未来的子孙是贤名君主,倘若军队的战斗力逐渐下降,再优秀的君主也难以维持大秦的管阔土地。 嬴政听完李水的话后,幻想着未来大秦的军队越来越强盛,大秦万世太平,心中便越来越放心。 嬴政看了看李水,说道:“槐谷子,好好研制此酒,若是研制好了,尽快送到宫里来。” 李水笑了笑对嬴政说道:“陛下,此酒已初见成效,不日便会研制出来。” 嬴政点了点头。 嬴政看了看王绾,说道:“丞相,可还有其他事要议?” 王绾心里很难受,没想到结党营私、败坏军机这种大事,三言两语就被槐谷子给盖过去了。 王绾心里很是不甘,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先不说此酒能不能像槐谷子说的那般,提升我大秦兵士的战斗力。” “就说每个人的酒量都是不一样的,有人一杯即醉,有人三杯。” “若是人人虚报自己的酒量,便会造成兵士贪杯,若遇战事,岂不危矣。” 这时李信听完不乐意了,站了出来。 其他事李信默不作声,插不上嘴,行伍之事,李信还是有发言权的。 李信缓缓说道:“怎么,丞相难道也深知军营之事?” 王绾撇了撇嘴,心想:这李信,平时不说话,默默无闻的,现在倒是显着你了。 王绾知道李信是想刁难自己,但自己堂堂丞相,在李水面前落了下风也就算了。 断不可在李信面前失了脸面。 王绾说道:“若说行伍之事,老夫也略知一二,并不比李将军差太多。” 李信一听,笑道:“那好,明日城南的军营正好有训练,还请王丞相主持。” 王绾一听,李信你这是来真的啊。 王绾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夫最近身体不适,不便行走太远。” 李信讥笑道:“不用丞相行走,我派人抬着丞相也是可以的,只要丞相能出现在军营,只会操练便可。” 王绾撇了撇嘴没说话,心想:李信你匹夫,真是跟槐谷子学坏了,现在也学会得理不饶人了。 嬴政看了眼李信,说道:“李信,说正事,莫要耍嘴皮子。” 李信低头应了一声。 缓缓对王绾说道:“就知丞相喜欢道听途说,知道些皮毛罢了。” 不等王绾说话,李信继续说道:“兵士饮酒可以参照日常口粮。” “丞相想必知道,粮草是行军打仗的重中之重。” 王绾不屑的说道:“那是自然。” 李信继续说道:“那请问丞相,这所需粮草的数量是怎么计算的?” 李信知道王绾为了避免尴尬,即便不懂也会说些无关痛痒,答非所问的话。 所以,不等王绾开口,李信继续说道:“若像丞相刚开所言,有的兵士一碗粟米粥即饱,有的兵士要喝五万碗。” “若人人都想多吃,岂不还没见到敌人,粮草便吃完了。” 王绾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李信继续说道:“所以,为了避免浪费,也为了保证粮草的充裕,便取了一个中间数。” “以三碗为上限,不管兵士能吃五碗还是十碗,最多只给他三碗。” “以每人最多三碗的口粮来计算所需粮草的数量。” “如此,方可保证行军打仗中后勤补给的安全。” “不知丞相对此可有高见?” 王绾听候皱了皱眉说道:“如此确实能保证粮草补给有序。” 李信笑了笑,继续说道:“同样,将来对于低度酒来说,有些兵士一杯即可,有些能喝三杯五杯。” “也可取中间数,以三杯为上限,酒量差的喝一杯,酒量好的最多也只可喝三杯。” 王绾说道:“若是酒量差,一杯即醉的人贪杯怎么办?” 李信笑了笑,知道王绾会这么问,便说道:“我李信带的兵,军纪严明,无论一杯者还是三杯者,若因喝酒误了事,当以大秦率严办,绝不姑息。” 王绾冷笑道:“话虽如此,可若敌人来袭,兵士喝酒误了事,你想事后严办怕是也晚了。” 李信说道:“打仗前不喝酒本就好了。” 王绾讥笑道:“敌人偷袭难道还会告诉你具体时辰吗?” 李信气的脸红,冷哼一声:“你!” 王绾看到笨嘴的李信被自己呛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刚才的不爽,瞬间舒服了一大半。 李水站了出来,王绾下意识躲了半步,他担心李水又抽什么风犯什么混,给自己一巴掌。 老夫活这么大,面子还是要的。 李水笑了笑,缓缓说道:“李兄的意思是兵士平日小饮一些,舒筋活血抵御风寒,但战场瞬息万变,以三杯为限,灵活安排罢了。” 李信急忙点头说道:“是这个意思。” 李水继续说道:“况且,即便贪杯,或许也不会像丞相期望的那般误事。” “酒精有麻痹人痛感的作用,低度酒中酒精含量正好在普通人接受的范围内。” “若是饮了低度酒,怕是刀剑砍在身上,短时间内都不会有痛感。” “并且酒精刺激人的大脑,或许在打仗期间,兵士力气会比往常更大,更勇猛。” “如此种种,我大秦岂有不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道理?” 李信听了热泪盈眶,差点就为李水拍手叫好了。 嬴政点了点头,看来此酒甚好。 嬴政环视一圈,缓缓说道:“其他爱卿对此酒研制可还有异议?” 众人默不作声,即便有看不惯李水想说话的,张了张嘴,抬头看到丞相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何必和槐谷子作对。 第九百二十五章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嬴政见群臣没有意见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你们尽快研制,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槐谷子低声应了一声。 齐大人现在很开心,开始还以为自己会被定下什么罪名。 齐大人看到王绾咄咄逼人之后,还在长吁短叹。 以为自己躲过了谎报闹鬼、制作假酒、管家离奇死亡之后,万事大吉了。 没想到和槐谷子合作酿酒还是被人针对了。 齐大人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大不了今天就出不了议政殿。 可一想到还没和邬氏成亲,甚至还没给邬氏一个正式的名分便心中懊悔。 应该时态平息之后就早早和邬氏成亲的。 自己也可正大光明的和邬氏相伴在一起,省的府中的下人偷偷说些是非。 若是今日回不去,邬氏很有可能哭成个泪人。 她身边的小翠是回不来了,已经够让她伤心的了,若是自己今日再回不去,邬氏怕是会心急如焚。 若是动了胎气,自己岂不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一想到这个,齐大人就浑身直冒冷汗。 自己平日也和李信一般,在议政殿很少发言,毕竟自己只是一名儒生,朝廷大事也轮不到自己发言。 但今日丞相处处针对槐谷子,自己的局面也颇为被动。 说白了,王绾眼里却是只有槐谷子,毕竟槐谷子的影响力在那呢。 而齐大人只是儒生,博士而已,国家大事即便有他们发言的机会,也是无足轻重的。 所以,王绾眼里并没有齐大人,他已经自动忽略齐大人了。 只是想借着结党营私的罪名,打压一番槐谷子,至于是否连累他人,这不是王绾关心的。 齐大人看明白了这点,虽然心里有些不服,觉得王绾竟然小看自己的影响力。 但没办法,谁让王绾是丞相呢,你一个博士,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齐大人本想据理力争,可他恍惚听到嬴政说,尽快与槐谷子协助酿造美酒。 什么情况,自己本来还较劲脑筋想怎么反驳王绾的。 怎么一转眼陛下的同意做这件事了。 齐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槐谷子三言两语就把王绾盖过去了。 出了议政殿,齐大人边走边回忆刚才槐谷子都什么了。 怎么对付王绾感觉难上加难,怎么槐谷子就轻松解决了。 李信笑呵呵的对李水说道:“槐兄,还是你高,几句话就解释清楚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毕竟说的都是事实嘛,俗话说的好事实胜于雄辩。” 李水扭头看齐大人若有所思的样子,走过去,对齐大人拱了拱手说道:“齐大人,这下可让夫人放心研制了。” “现在可是陛下亲自恩准的,量谁也不敢反对了。” 说着,李水便眼神环视着着四周。 路过的朝臣见状,便低头急匆匆的快步离开了。 齐大人点了点说道:“老夫回去便把这个消息告诉夫人,让她放心。” 李水继续说道:“如今陛下已恩准,只等研制出来大卖了,齐大人,你翻身的机会可要来了。” “别的我不敢说,若说将来的财富比肩淳于博士,还是有可能的。” 齐大人睁大了眼睛,说道:“当真?淳于博士在咸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 李水笑道:“谁也不可能永远做第一,也没人会永远排在第二,只要齐大人尽心尽力,都是有可能的。” 李水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齐大人心情大好,甚至还有些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李信笑道:“槐兄,我姐丈经营多年,在咸阳城即便说不上数一数二,也算是名列前茅的。” “我并不是说低度酒不会大卖,可即便能大卖,难道齐大人那点分成还能和我姐丈比肩不成?”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能。” 李信一愣,说道:“那你刚才对齐大人说将来能赶上我姐丈家。” “你这不是骗他吗?” 李水淡淡说道:“我是故意这么对齐大人说的。” “只有这么说,齐府才会竭尽全力和咱们合作酿制低度酒。” “才会把酿酒的事情,当成自己家的事业来做。” “而不会觉得自己分成太小,简单应付了事。” 李信纳闷说道:“可若是将来的收入没有达到齐大人所期望的,岂不是会认为你在骗他忽悠他。” 李水一本正经的说道:“骗他?我何时骗他了,我方才说了,要齐大人尽心竭力去做。” “若是将来销售额不高,他的分成较少,不满意的话,只能说明他齐大人没有尽心竭力嘛。” “到时继续给他紧紧弦,便又会动力十足的。 李信笑了笑,说道:“槐兄,还得是你啊。” 说完,两人笑了起来。 眼见王绾从后边走了过来。 李水故意对周围朗声说道:“各位,各位是在抱歉。” 路过的大臣驻足看着李水,不知道李水又想搞什么事。 李水看一双双眼睛围了过来,便继续说道:“昨日一些同僚给我送去了酿酒师名册。” “我槐谷子很感激,把各位大人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本想今日奏请陛下,让各位大人也参与其中。” “毕竟这是一个大产业,不亚于仙酒的影响力,我自己的股份占大头,管理起来真的很累很辛苦。” 众朝臣听到槐谷子说低度酒的影响力将不亚于仙酒,一部分人觉得槐谷子又在吹牛。 一部人将信将疑,而昨日给商君别院送名册的那些人表现的心驰神往。 李水见周围人若有所思地样子,继续说道:“只可惜,我只与齐大人和李将军合作变成了结党营私了。” “若是与有想法的各位大人合作,今日怕是走不出议政殿了。” “如今陛下已下旨,只限我与齐大人和李将军合作,不便在与其他大人有交易往来。” “毕竟这结党营私的帽子,我可不想戴。” 李水说完,扭头看了眼后边的王绾,还冲着王绾说道:“丞相,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其他人还好,尤其昨日给商君别院送了名册的那些朝臣,各个冷眼盯着王绾。 毕竟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那些朝臣恨不得活剥了王绾。 第九百二十六章 王丞相功不可没 王绾感受到周围的敌意,冷哼一声,快步离开了。 李信笑了笑说道:“这下王绾算是得罪了不少人。”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丞相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些看不惯他的也属正常。” 李水纳闷问道:“刚才只顾着跟丞相说话,赵大人去哪了?” 李信环视一圈,发现赵腾正躲在人群中快步朝宫门走去。 李信和李水赶紧追上。 见李水和李信拦住自己,赵腾一脸嫌弃的说道:“两位,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赵兄,走这么急干嘛,聊一会。” 赵腾心想,这两人,怕是又想嘲笑我。 赵腾皱眉说说道:“两位,老夫公务繁忙,没时间陪你们闲聊。” 说完,赵腾便踱步离开。 李水和李信快步跟上。 李水说道:“今日朝堂上,为何没见赵兄开口?” 赵腾冷笑一声:“老夫开口能说什么,有王丞相一人不救够了吗?” 李水点了点说道:“显然,王丞相今日是自讨苦吃。” 赵腾皱眉说道:“槐谷子,你别那么得意,我可是既没有入股分成,也没有派人送什么名册。” 李水纳闷说道:“我知道,所以呢?” 赵腾看了眼槐谷子:“所以今日我完全有理由与王丞相一起告你的罪。” 李水笑道“那为何赵兄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一言不发?” 还没等赵腾说话,李水抢先说道:“赵兄必然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结党营私是无稽之谈,我不会结党营私,陛下更不会信,对不对?” 赵腾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李水的解释了。 李水继续说道:“王绾年迈,他说些什么,只要不危害大秦,陛下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计较。” “可若是赵兄也跟着王绾的路子走,或许陛下更嫌弃赵兄你,是不是?” 赵腾冷笑道:“槐谷子,你不要得意,最后能不能让陛下满意还另说呢。” “再者,王绾丞相虽已年老,在陛下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只怕经过此事,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会大打折扣。” “相反,若是赵兄你在议政殿能说些酿酒的益处,说不定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会超过王绾。” 赵腾皱眉说道:“槐大人你真是好算盘,若我真那么做,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能不能提升不知道。” “想必槐大人你便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李信在旁边说道:“赵大人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肆无忌惮,若说了为了大秦百万将士着想。” “为大秦武力提升持续着想。” “为大秦百姓的生活着想,也叫肆无忌惮的话,那真是寒了我和槐兄的心了。” 赵腾看了看李信,冷笑道:“槐大人出资出力,齐大人出人,都是为了低度酒能够顺利生产。” “李将军,你掺和其中,在这期间做了什么?” “毕竟给行军打仗的将士配酒,是前所未有的事。” “未来低度酒也会像将士的日常口粮一般分配,若是分配得当,战斗力便会提升很多,若是分配不当,便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所以,赵大人,你觉得我难道只是蹭利润蹭分成的吗?” 赵腾撇撇嘴:“我可没说你是只拿钱不干活。” 说完,赵腾一甩袖子快步离开了。 李信看着走远的赵腾说道:“槐兄,我这么看着赵腾有些怨气呢。” 李水笑了笑说道:“能没有嘛,之前本想让他随咱们一起去齐府商讨下酿酒的事。” “奈何赵兄清高,不想与咱们为伍。” 李信点了点头:“赵腾的境界还是高,为了名誉,竟然还跟钱过不去。” “在家里都被赵夫人挤兑成什么了,还依然死要面子。” 李水看了眼身后,大部分都是送酿酒师名册的人,依然老实跟在李水和李信身后。 李水环视了一眼,对身后的人朗声说道:“各位,快些回去处理政务吧。” 其中一位朝臣上前:“槐大人,不知我等还有没有机会参与酿酒。” 说完,其他大臣也凑了上来,目光盼切的注视着李水。 李水笑了笑说道:“各位,各位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本是愿意与诸位大人合作的。” “毕竟名册我都已经收了嘛。” “奈何今日丞相反对,污蔑我等,为保我等清誉,也为了不连累诸位大人。” “暂时是没办法与诸位合作了。” 众人听完都有些失落。 但还有一些人不甘心,上前问道:“槐大人,以后还有没机会?” 李水闭上眼,故作沉思状。 众人失落的心即刻又提上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着李水开口。 李水想了想,开口说道:“诸位也知道,这创意想法不是说有就有的。”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其中一位大人问道:“那槐大人,这想法何时才会有?” 李水笑了笑:“短则数日,长则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有可能。” “如今大秦发展越来越完善,创意发明也会想一个少一个。” 李水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诸位错失这次机会,实在是可惜的很啊,我都替你们感到惋惜。” 众人刚提上的心又落入谷底,失落逐渐转成愤怒。 众人本来靠着这次机会,能和商君别院搭上联系,甚至能彻底翻身,子孙吃喝不愁。 奈何该死的王绾乱给槐谷子扣帽子,导致陛下不再准许其他人的参与,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李水看着眼前心情沉重的朝臣,拱了拱手说道:“各位,低度酒陛下催得紧,回见。” 说完,李水和李信转身走了。 李信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的想法不是想多少就有多少嘛,怎么说的很稀缺似的。” 李水笑道:“想法发明这些当然要说的稀缺一些了,若是想多少有多少,岂不太过廉价,还怎么挣钱。” 李信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那为何对那些朝臣那的如此可惜,咱们本来也没想跟他们合作啊。” “跟他们合作了还得分成。” 李水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看李信,说道:“所以说,王绾其实是帮了咱们。” “昨日收了众大人的名册,正想着怎么拒绝呢,王绾便在朝堂上给我扣帽子。” 如此,既断了那些朝臣想参与酿酒的想法,也让陛下亲口恩准咱们酿造低度酒。” “并且,打压了王绾在朝臣心中的地位。” “如此一举多得,王绾功不可没。”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第九百二十七章 优雅的假摔 李水继续说道:“王绾还是太心急了,这次没有赵腾那么稳重。” 李信纳闷说道:“赵腾稳重?是稳重,今日在议政殿一句话都没说。” 李水笑道:“他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看透了。” “他今日没有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在等待机会。” 李信问道:“什么机会?” 李水缓缓说道:“若我昨日答应了同送名册的诸位朝臣合作,今日议政殿上,赵腾必然是第一个开口的。” 李信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什么时候咱们和那些朝臣合作了,有利益往来了,赵腾便会在陛下面前言说。”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只可惜,王绾一着急,把赵腾的机会也整落空了。” 李信哈哈笑道:“这下怨恨王绾的人可是多了,恐怕他都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心急冒失,惹了众怒。” 李信继续说道:“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王绾府上道喜一番。” 李水哈哈笑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咱们太坏了。” ······ 王绾府门前,聚集了一些朝臣,都是昨日派人给商君别院送名册的大人。 他们人手提了一筐鸡蛋,形象甚是滑稽。 一开始只有一两位大人提着鸡蛋在府邸前走来走去,现在已经聚集了十来人了,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黔首。 府邸的下人还没见过这阵仗,急匆匆跑进府内,走到王绾的书房。 此事王绾正在唉声叹气。 明明老夫是为了大秦着想,怎么今日似乎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那些给商君别院送名册的人看我眼神不友好也就算了,毕竟他们是犯罪未遂。 怎么连赵腾也看我的眼神也有些敌意? 据我了解,他当日不仅没有和槐谷子一起去齐大人府上,事后也没有派人给商君别院送酿酒师名册。 按理说,他即便不支持老夫,也不该对老夫的谏言有意见呀。 王绾摇了摇头,很是想不明白。 这时,下人走了进来,说道:“大人,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府门外。” 王绾皱眉问道:“什么人?” 下人说道:“十来名大人,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黔首。” 王绾不解问道:“十来名大人?他们在我府前做什么?” 下人说道:“他们的行为颇为怪异,人手拎着一篮子鸡蛋。” 王绾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渐渐意识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绾吩咐道:“去,把大门关上,谁都不许进来。”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往大门口跑去。 下人到了府门口之后,把外边的人喊了进来,急忙关上了门。 门外的大人看到王绾竟然还让人把大门关上了,冷哼一声。 真是胆小,在陛下面前告我们状时的气魄哪去了。 十来名大人见都到的到差不多了,其中一名走上前去。 边走边朗声说道:“丞相为国事辛苦操劳,营养还是要跟上的。” 说完便把篮子举了起来。 大门里边的下人,透过门缝往外边看着。 看到外边的大人竟然要给丞相送鸡蛋,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丞相为国事操劳,特来送鸡蛋?丞相府缺这鸡蛋吗? 还头一次听说送礼送鸡蛋的。 另一名下人小声说道:“大人们的想法岂是咱们能猜到的。” “这鸡蛋恐怕不是普通的鸡蛋,说不定借着普通鸡蛋的名义,送金蛋呢。” 旁边的下人嘶了一声,吸了一口凉气。 “悄悄外边,这得多少金蛋啊,送礼送的这么明显,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另一名下人说道:“所以丞相让咱们赶紧把大门关上,谁都不许进来,以免惹事上身,落人口舌。” 几名下人正说着,门外的下人,上台阶的时候,啊的一声,摔倒了,姿势颇为优雅,鸡蛋向着府门撒落了一地。 几名下人张了张嘴,一脸惊讶,其中一名下人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一脚摔的···演技未免太拙劣了吧。” 门外的其他大人也在低声笑着说道:“假摔的痕迹虽然明显了些,但不妨鸡蛋碎了一地。” 假摔的大人,站了起来,看着地上散落的鸡蛋,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呀,这些鸡蛋本想送给丞相,奈何今日身体不适,竟一时没站稳。” 随后朗声说道:“来日再来丞相府拜访。” 说完,整了整衣冠,转身走了。 透过门缝往外看到几名下人说道:“这?这就走了?” 另一名下人嗅了嗅鼻子,说道:“你们闻没闻到什么怪味?” 几名下人也使劲闻了闻,说道:“怎么有股臭味?” “是不是你们放屁了?” 几人都摇了摇头。 随后一名眼尖的下人,说道:“是鸡蛋!” “你们看,都黑了,是臭鸡蛋!” 这时后边的几名大人陆陆续续的假摔,府门前撒落了一地的臭鸡蛋。 一开始还没什么,现在简直臭气熏天。 那几名下人此时正捂着鼻子往外看。 到了最后,那些大人甚至懒得假摔,觉得那是多余的动作了。 端着篮子假装没站稳,一个趔趄就顺势把鸡蛋扔出去了。 下人实在忍不住了,捂着鼻子跑到旁边花丛里一阵呕吐。 其中一名下人赶紧跑到王绾的书房禀报。 王绾听完之后,一脸震惊。 一拍桌子,冷声道:“岂有此理,这帮宵小,竟然往我门前扔臭鸡蛋。” “别以为有槐谷子撑腰便可为所欲为,走,随我来。” 说完,王绾便带着人往大门前走去。 此时,李水和李信已经快到了王绾府门前。 李信使劲闻了闻,纳闷说道:“槐兄,你是不是放屁了?” 李说笑骂道:“李兄,做人要诚实,是你放的你就主动承认,何必反问我。” 李信刚想说话,丞相府已经到了。 李信纳闷道:“这臭味更大了,怎么前边还围了那么多人?” “难道有人在丞相府门前拉屎了?” 李水和李信拨开人群,走上前去,见到丞相府门前一地的臭鸡蛋,两人都很纳闷。 询问了旁边人,才知道了大概情况。 李信笑道:“槐兄,那些大臣被你挑唆的,竟然真的来丞相府门前撒气来了。” 李水缓缓说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想到用臭鸡蛋,我都没想到。” 李信笑道:“我还以为他们派人把粪车停到丞相府门口了呢。”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正巧,王绾走到大门前,远远就问道了臭鸡蛋味。 王绾捂着鼻子,透过门缝往外看去,正巧看到了李水和李信站在人群前嘿嘿发笑。 王绾攥紧拳头,想打开门冲出去,被旁边的下人仅仅抱住拦下了。 下人苦劝道:“大人,您现在出去,也没落脚的地方啊,外边全是臭鸡蛋。” “您要是一不小心,可就是真摔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 空气都是香的 李水和李信看着王绾的窘迫的样子一阵好笑。 王绾本来就很生气,看着不远处的李水和李信还在冲这边有说有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奈何门外围观的人比较多,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王绾并没有发作。 以后一甩袖子,进了院内。 王绾怒声道:“还不快关上大门,不嫌丢人啊。” 下人很委屈,那会围观的人还少的时候,就把大门关上了。 人已经很多了,大人你却要打开大门出去,出去了又无济于事,反而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丢人都已经丢到外边了。 下人心里边抱怨,边把大门重新关上了。 这时门外大街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怎么又把门重新关上了?不敢见人怎么?” 又有一声回应道:“嫌丢人,没脸见人了呗。” 说完,周围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绾攥着拳头说道:“真是岂有此理,一帮宵小敢在丞相府门前说三道四,大秦律何在?” 王绾扭头瞪着下人说道:“去,去找赵腾,就说有人在丞相府门前闹事,速派人来。”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从偏门跑出去了。 王绾揉了揉额头,转身往书房去了。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臭鸡蛋在丞相府前碎了一地,味道更浓了。 在门房值守的下人,可是遭了罪,一直捂着鼻子,简直要窒息了。 出去向内史府报案的人下人跑回来了,还没到丞相府,他就闻到臭味了,一阵恶心。 下人心里直嘀咕,早知道不回来这么快了。 下人进了府里,赶紧跑到了王绾书房。 王绾问道:“如何了?赵腾派人来了没有?” 下人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小的去了之后,一说有人聚众闹事,他们立马来了精神。” “可小的一说是丞相府门前的时候,他们本来打算要走了,一个说肚子疼,一个说要上报等他们的头发话。” “然后这几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王绾听完一拍桌子吼道:“还等着回话,那我丞相府都成咸阳城的笑话了。” “简直是故意偷奸耍滑。” “明日我便与赵腾当面言说此事,内史府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都是一帮吃干饭的。” 下人微微撇了撇嘴,心想:难道看不出来内史府根本不想管这事么,人家就是故意的,一听丞相府的事,扭头就忙别的去了。 大人呀大人,以前你威望挺重的,小的们佩服的不行,现在怎么越来越差了,你究竟在朝堂上得罪谁了。 王绾看眼前的下人有些心不在焉,还时不时摇摇头。 一拍桌子,把下人吓了一激灵。 王绾皱眉说道:“老夫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想什么呢!” 下人低头说道:“大人,小人都记下了,小人也是觉得内史府人有些散慢了,完全没有把大人的事放在心上。” 王绾听完点了点头。 下人灵机一动,继续说道:“大人,小的想再去内史府,催催他们,让他们赶紧过来处理此事。” 王绾说道:“那快去吧。” 下人应了一声,迫不及待走出书房,本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但是院子里的味道更浓了一些。 下人赶紧从偏门跑出去了。 等距离内史府稍微远了点,下人才敢大口喘气,嘴里嘟囔着:“还是我机智,借机出来喘口气,在丞相府简直要熏死了。” 其他下人,看到他从偏门出去,一脸羡慕。 以前这些人根本瞧不上跑腿的下人,觉得哪有在府上不用出去风吹日晒的好。 现在觉的能出去跑腿是真好啊。 在门房值守的人是重灾区,他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跑到王绾的书房。 书房本来味道是比较淡的,但是门房的人被熏的时间久了,衣服上都是那种味,书房的空气立马浑浊了。 王绾皱了皱眉,强忍着说道:“退到门外回话。” 门房的下人退到了门外,大声说道:“大人,不如小的出去把外边的臭鸡蛋打扫了,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王绾想了想,低声说道:“不可,内史府的人还没来,若是清理干净了,哪还有什么证据。” “保留现场,让他们来了好好查案。” 门房的下人忍不住说道:“可大人,内史府的人一日不来咱们就一日不清理吗?” 王绾没有说话,他也在犹豫,可看了看时辰,下人去内史府也有一会了。 王绾低声说道:“再等等吧。” 随后王绾又说道:“你去内史府看看,他们什么情况,怎么派人去了这么久也没动静。” 下人不敢相信,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犹犹豫豫的说道:“大人,您是说让我去内史府喊人去是吗?” 王绾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你不想去?还是我都指使不了你了?” 下人如获重负,兴奋的说道:“大人,我愿意,我现在就去内史府喊人。” 下人开心的想大叫,赶紧从偏门跑出去了。 一直跑到了离丞相府很远的地方,才敢大口喘气,那会一直憋着气奔跑,现在停下来还有点头晕。 下人使劲吸了吸空气,忍不住叹到:“这才是真正的空气,现在闻起来,嗯,真香啊。” 缓了一会之后,下人慢悠悠的往内史府方向走去。 丞相府的下人捂着鼻子,看着连门房都出去了,羡慕不已。 在这简直连饭都吃不下去。 他们看到从丞相书房出来都能出去,还以为是丞相大发慈悲,让下人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呢。 便纷纷走到了王绾书房门前。 王绾看到这么多下人聚在这,本来空气就不流通,这下书房的空气更不好了。 王绾皱眉说道:“你们来这做什么?自己的事做完了?” 一名下人壮着胆子说道:“大人,这味道实在受不了,我们也想出去。” 王绾纳闷说道:“出去?去哪?” 下人低声说道:“去哪都行,只要是没臭味的地方。” 王绾怒斥道:“放肆,老夫还这呢,老夫都没说什么,你竟然因为受不了异味想离开?” “来人,拖下去,给我打。” 下人听完直接懵了,不对啊,门房都能出去了,我怎么出去就要挨板子了。 下人哭道:“大人,那两人你不都放他们出去了么,怎么我还要挨板子。” 下人边哭边噘着嘴抱怨道:“同样都是下人,他们受不了臭味想出去就能,我怎么是这个下场。” 王绾本来想怒斥说他们是去内史府叫人去了。 可刚想说,看了看时辰,都过去好久了,还没动静。 再一想,那会门房说去内史府的时候,一阵兴奋的样子,看来果然是借着去叫人的目的,出去躲着去了。 王绾越想心情越烦,看着眼前的下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做自己的事去。” 下人们本来也很懵,和想象的结果不一样,看到丞相气红了脸,赶紧散开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你可是睚眦必报之人 王绾现在也想明白了,出去的那两个下人就是去外边躲着去了,现在指不定在哪歇着呢。 看来内史府的人是请不来了。 因为这臭味,王绾一天都没吃下饭去,如今肚子是咕咕叫,再等下去也没意义了。 王绾叹了口气,把下人喊来。 王绾低声说道:“去,把门外的臭鸡蛋都清理干净吧,记得用水好好清洗一下地面。” 下人很开心,大人终于同意要清洗外边了。 不过还是很纳闷,低头说到:“大人,不等着内史府的人来检查现场吗?” “若是清理干净了,便没有了证据,那些往门口扔鸡蛋的人岂不逍遥法外了?” 王绾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内史府的人还回来吗?” “这都快一天了,若他们真想来,早就来了。” 下人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心想:如今大人怎么混的越来越不如以前了,内史府的人都有意躲着大人。 王绾摆了摆手,下人赶忙出去了。 以前丞相府的下人各忙各的,甚至有些抱怨谁的活多谁的活少。 如今被门外的臭鸡蛋熏的七晕八素的,人人都捂着鼻子,争先恐后的清理打扫。 很不得下一刻就恢复如初。 把门前的石板冲洗了四五遍之后,臭味逐渐淡了不少。 下人们坐在台阶上大口穿喘着粗气,现在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还没等下人们缓过劲来,内史府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边的正是从丞相府跑去喊人的两名下人。 那两名下人笑嘻嘻的跑过来跟其他坐在台阶上的人打招呼。 其他人一脸嫌弃,白了他俩一眼,并没有说话。 内史府的人看着那两名下人朗声说道:“不是说有人往丞相府门口扔臭鸡蛋吗?” “臭鸡蛋呢?这不很干净吗?” 那两人下人面面相觑,看着干净的地板说道:“这,这······” 内史府的人冷说说道:“你们两人,催促我等半天,说的倒是挺严重。” “是不是在戏耍我们,我内史府公务繁忙,不要仗着你是丞相府的人,就可以肆意戏弄我们。” 那两个下人尴尬的摆摆手,急忙说到:“没有,我们没有。” 不等他俩解释,内史府人招呼一声:“哼,我们走。” 说完,扭头就走了,那两名下人尴尬的站在了原地。 众人冷冷盯着他俩,仿佛在看笑话,丝毫没有提他俩解释的意思。 其中一人还舔着脸说道:“你们怎么就把现场清理了,还清理的这么干净。” “我俩在内史府苦口婆心求了好久,他们才来了。” “这下倒好,你们竟然把现场清理了,咱们还落个不是。” 众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其中一人放下水桶说道:“谁跟你是咱们,你是你,我们是我们。” “你俩跑出去躲着,我们和丞相在这忍受着臭味,现在还轮到你说三道四了。” 那俩人一听也生气了,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内史府的人我们请没请来,要不是你们把现场清了,现在扔鸡蛋的那些人说不定早就查出来了。” 台阶上的人冷哼一声:“内史府的人愿不愿意来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他们是收到了我们清理完的消息才来的。” “当真还以为是你们请来的啊,你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那二位被说的涨红了脸:“你!好,我俩不跟你们计较,不就是我俩被派出去喊人,你们羡慕嫉妒嘛。” “话说回来,若是大人派你们出去,你们去不去?恐怕比我俩跑的还快吧。” 众人没有说话,如果的事谁说的清呢。 重要的事,我们在这忍受着臭味,他俩没有。 我们在这忙前忙后清理一地的臭鸡蛋,他俩没有。 指不定躲在内史府哪个地方歇着呢。 那俩人也不想再跟他们争辩了,转身进了院子,往丞相书房走去。 他二人本想说一下自己并没有闲着,怎么苦口婆心请内史府的人来。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王绾就摆摆手打断了他俩。 王绾头也没抬说道:“内史府的人是喊来了,但是来的太迟。” “他们愿不愿意来,是他们的事,你们没有早些喊他们来,是你们没有把事办好。” 二人一听,心里顿时一凉,听丞相的这意思,怕是自己的苦劳也没了。 还没等二人求情,王绾继续说道:“以后清理溷厕的活,你俩负责,出去吧。” 二人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看丞相不耐烦地让他们出去,二人抿了抿嘴,只能低头出去了。 现在他二人心里很后悔,想狠狠扇自己耳光,丞相都在府里忍着,自己怎么能出去呢。 早知道就在府里忍一忍了,最多捂着鼻子忍一天。 现在倒好,天天清理溷厕,味道比臭鸡蛋也不相上下了。 见他们二人被罚,其他人微微一笑,顿时心里平衡了不少。 本来还以为丞相被熏糊涂了,现在看来,丞相办事依然赏罚分明。 商君别院,李水和李信在品茶聊天。 听完匠户讲完丞相府把门前清理干净,内史府人才过去,李信哈哈大笑。 李信说道:“这赵腾也是有意思,让王绾在臭鸡蛋堆里整整熏了一天。” 李水笑道:“若是王绾还不清理现场,恐怕赵腾依然不会派人跑一趟。” 李信点了点头:“也该让王绾吃些苦头了,谁让他部分青红皂白就告状。” “一下子得罪了不少人。” 李信继续说道:“槐兄,你说王绾再冤枉人,会不会有人往他府门前泼粪呀。” 李水刚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李水嫌弃的看了眼李信,又品了品这茶,发现味道都不对了。 李水缓了缓说道:“他若想冤枉人,自会想出各种缘由,不过,都是为了大秦为了陛下,我还是能理解的。” 李信看了看李水,纳闷说道:“槐兄,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度了。” 李水瞥了眼李信:“难道我以前不这样?” 李信摇了摇说道:“你可是睚眦必报之人。” 李水轻轻说道:“或许我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罢了。” 若是在其他热看来,定会对李水的品格更加崇拜。 可在李信看来,白了眼李水,心想:又开始了,不装能死啊。 第九百三十章 喝茶还能喝穷? 赵腾回府后,其夫人凑了过来。 赵夫人问道:“今日朝堂上都说什么了?” 赵腾皱眉说道:“朝堂之事,你莫要过问太多。” 赵夫人撇了撇嘴说道:“好,其他的事我也不想知道,我就想问问,今日有没有说酿酒的事?” 赵腾点了点头头。 赵夫人问道:“陛下可是支持此事?” 赵腾缓缓说道:“确是支持。” 赵夫人挑了挑眉:“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对大秦没什么坏处的,陛下肯定是支持槐谷子的。” 赵腾扭头纳闷问道:“你什么说话这话?” 赵夫人也不回答,继续问道:“既然陛下都同意这件事了,你有没有跟槐谷子再争取争取?” 赵腾一甩袖子,端坐后说道:“我争取?向槐谷子?老夫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赵夫人听完气的牙痒痒,努力克制着说道:“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咸阳城谁不知道,你与槐谷子是什么关系。” 赵腾冷着脸问道:“我与他能是什么关系?” 赵夫人继续说道:“现在人人都知道你与槐谷子共同审理了齐府的案子,你们两个可是默契的很。” 赵腾听完,脸有些微微发烫,因为他知道,审理齐府的案子,自己屡屡碰壁。 陛下交代给自己几次都没有办妥,还是陛下宽宏大量没有跟自己计较。 最后还是槐谷子一步步解决了此事。 说起功劳来,自己挺多算是个跑腿的。 见赵腾没有说话,赵夫人继续说道:“你俩的关系在那呢,你还不争取争取,也参与一下酿酒的事?” 赵腾被说的心烦意乱,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老夫说了,与槐谷子不是一路人,你爱去你自己去。” 赵夫人一听火了,几次了,你从家里拿钱,还不是我花的我的。 赵夫人冷声说道:“只见你从府上往外拿钱,不见你从外边往府里送钱。” “下次再从府里支钱的时候,你一个子也别想见到。” 赵腾急的脱口而出说道:“陛下已经指明了,不许其他人再参与酿酒之事。” 赵夫人听完,也明白过来了,知道这次赚钱的机会算是没了。 赵夫人看着赵腾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忍不住讥讽道:“你就是太爱你那面子,早先槐谷子邀请你的时候你不去。” “现在想参与也没你的份。” 赵夫人越想越气,恨铁不成刚,冷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见不到你从外边拿回来钱,你就别想再从府里支钱。” 说完,赵夫人扭头走了,留下赵腾在书房里出神。 赵腾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大声吼道:“来人,这什么破茶,给我换壮筋活血茶。” 赵腾那日在商君别院喝着壮筋活血茶喝到水饱之后,反而爱上了这口,时不时就想品一品。 尤其在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喝杯壮筋活血茶,反而能提提神,注意力更集中些。 下人站在门外,虽然没大听清,但看赵夫人怒气冲冲离开书房,也知道赵夫人和大人吵架了。 见赵夫人扭头走了,下人定了定神,心想:可算安静了。 刚放松没一会,就听到赵大人吼了一声,下人心里一沉,心想:该来的还得来。 无非我就是个出气筒,往我身上撒气呗。 下人来不及多想,赶紧进了书房,听赵腾要喝壮筋活血茶,下人一脸为难。 赵腾冷冷说道:“怎么,是我的话你没听清,还是不想听?” 下人急忙说到:“大人,壮筋活血茶前两日便已经喝完了,还没去买。” 赵腾不耐烦的说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买。” 下人苦着脸说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想去买,实在是夫人管账管得紧。” “您之前喝的壮筋活血茶已经被夫人列为奢侈茶了。” 赵腾纳闷说道:“连茶水也不让喝了?” 下人说道:“夫人说了,您现在喝的茶也是喝一杯少一杯。” 赵腾低声问道:“那这茶也喝完了呢?” 下人回道:“夫人已经为大人准备了一些高沫,以备以后之需。” 赵腾叹了口气,想老夫什么没吃过,没什么没喝过。 没想道最后却只能喝些茶叶沫子。 没办法,谁让自己花钱的速度比挣钱的速度快呢。 赵腾看着被里的茶,缓缓说道:“拿下去。” 下人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不喝了?现在喝一杯便少一杯。” 赵腾骂道:“混账东西,你也配提醒老夫?” 下人立马跪说道:“小的不敢,小的完全是为大人着想。” 赵腾冷哼一声:“为我着想?茶水都凉了,补上热茶再送来。” 下人低头应了一声,端起茶杯便要往外走。 但还是内忍住对赵腾说道:“大人,小的摸着这茶杯还是热的,茶水现在刚刚好,不应该凉了呀。” 赵腾瞪了一眼,骂道:“我说凉了便是凉了,你再教老夫做事?” 下人低头说了句不敢,赶紧端着茶杯出去了。 茶杯就那么大,既然要换热水,只能把泡好的茶水倒掉了。 看着倒掉的茶水,下人一个劲的感叹。 以前一杯茶只冲一炮便扔了,甚至都不喝。 现在倒好,一杯茶冲了三泡了。 以前听说过花天酒地赌钱把家产赌没的,现在头一次听说在外边喝壮筋活血茶把家里喝穷的。 在下人眼里,赵大人虽然固执了些,但并不迂腐,可以说什么时髦玩什么。 毕竟管理咸阳城的治安,什么东西都要有所了解。 赵腾在书房越想越气。 气槐谷子搞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把自己的嘴都养刁了。 又气王绾,一把年纪了还沉不住气,听风就是雨,什么证都没有便状告槐谷子。 这下倒好,陛下亲自恩准酿酒,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最后也是气自己,怎么当初槐谷子邀请自己去齐府,自己就没去呢,错失了多大的机会。 赵腾叹了口气。 这时下人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放到了书案上。 赵腾端起茶杯想都没想便喝了一口。 立马吐了出来。 吐着舌头骂道:“用这么烫的水,你想害死老夫啊!” 第九百三十一章 五日为限 齐府后院,邬氏的房间。 齐大人下了朝之后便急匆匆回到了府上,直接进了邬氏的房间。 邬氏看着齐大人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大人,什么事这么开心?” 齐大人说道:“陛下已经下了口谕,准许了酿造低度酒。” 邬氏纳闷说道:“陛下对此不是一直很认可嘛?” 齐大人说道:“陛下确实对此事认可,可今日丞相说我们与槐谷子结党营私。” 邬氏瞪着眼问道:“还有这种事,那陛下可有降罪?” 齐大人笑了笑说道:“若是陛下动怒,今日我便回不来了。” 邬氏点了点头说道:“那倒是。” “最后怎么样了?” 齐大人缓缓说道:“既是谣言,自是不攻自破。” “槐谷子三言两句便把王绾说的哑口无言了。” 邬氏含情脉脉的看着齐大人说道:“你没事变好。” 齐大人扶着邬氏坐到了椅子上,继续说道:“陛下不仅没有听信谣言,还下了口谕。” “酿造低度酒这件事,不再允许其他人参与。” 邬氏疑惑的问道:“不循序其他人参与,那我们的分成还能有吗?” 齐大人笑道:“不再允许其他人参与,意思是除了现有的槐谷子、我们还有李信,不可再有其他大臣入股了。” 邬氏听完点了点头,笑道:“那不错,希望将来收益越来越好,咱们齐府也不用为明日的饭食发愁了。” 齐大人拍了拍邬氏的背,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饿不着你们娘俩。” 说完,齐大人摸了摸邬氏的肚子。 齐大人笑道:“这王绾还想借结党营私的由头打压一下我们。” “却不想,不仅没打压成,反而成全了我们和商君别院的合作。” “以前我还担心槐谷子会翻脸不认账,现在被王绾闹的人人皆知了,陛下都已经亲自下旨。” “想必以后商君别院也不会无缘无故撕毁契约的。” 邬氏说道:“现在人人皆知商君别院酿造低度酒用的是我们齐府的人。” “若是他无故和我们解除合作,对低度酒的品牌也是一种打击。” “轻易他也不会那样做。”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但愿吧,槐谷子此人,阴晴不定,谁知道他明天又搞出什么事来。” 商君别院,李水和李信坐在一起。 李水一口茶没喝完,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李水纳闷道:“不知哪个宵小又在背后说我。” 李信笑道:“槐兄大张旗鼓的搞低度酒,自是惹的某些人眼红了。” 李水缓缓说道:“眼红无所谓,只要别像王绾那样捣乱就行。” 李信说道:“槐兄放心,若是还有像王绾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我先把他拎到陛下面前,请陛下治罪。” “反正陛下已经恩准咱们酿造低度酒了,看还有哪个不服的。”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虽然李信啥也不懂,但是带着李信玩就有这个好处,安全且放心。 只有是对自己不利的,李信都会想办法去解决,为了也省去了不少事。 李水笑道:“有李兄在,我最是放心的。”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李水品了口茶说道:“也不知吕义那边研制的怎么样了?” 李信说道:“之前吕义研制的假酒,在巷子里都很畅销,这次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当日我与他定的五日期限,算算日子,今天也到了。” 李信纳闷问道:“五日期限?干什么的期限?” 李水笑道:“自是五日内需把低度酒配置完成。” 李信瞪大眼睛说道:“五日内就要完成,槐兄,我一直以为此事怎么也得半年左右才能初见成效。” “你要求的可真高,竟然让吕义五日内就要完成。” “他答应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答应了。” 李信皱眉说道:“也是,你槐兄的要求他能不答应嘛,想必你又使什么手段了。” 李水笑道:“也没用什么手段。” “只不过告诉他,五日内完成不的话,就一直留在齐府不用回来了。” 李信听完想了想说道:“这不也挺好吗,吕义本来就是齐府的人。” 李水说道:“没错,正因为他本来就是齐府的人,后来进了商君别院。” “齐大人很重脸面,是很厌烦弃主之人的。” “他嘴上不说,但看到吕义之后,难免心里是不舒服的。” “再想回到以前的主仆关系,怕是不可能了。”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槐兄,你既知道此事,为何还让吕义去齐府,就在商君别院不就好了。” 李水笑道:“邬氏的那些同乡还是要用的。” “虽说吕义和齐大人有隔阂,但和邬氏毕竟是同乡关系。” “早说齐大人并不懂酿酒,所以吕义去了齐府应该也会很少和齐大人碰面的。” “再者,人都需要些压力,才能有动力。” “吕义在齐府一日便会煎熬一日,他想回到商君别院的心也会月迫切,从而会更用心的去研制。” 李信笑道:“槐兄用人还真是高明。” 李水心里自嘲道:上一世家乡的资本家,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信看了看时辰,已经到了下午,忍不住说道:“槐兄,这都快到傍晚了,吕义是不是完不成了。”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我就觉得槐兄你定的时间太短了,这么短时间怎么能完成。” “若是完不成,吕义留在了齐府,低度酒的酿制也算泡汤了。” “从此我大秦百姓也喝不到低度酒了,这是惋惜呀。” 李水看着李信唉声叹气的样子,笑道:“李兄,你惋惜的不是大秦百姓,是你能不能拿到分成吧。” 李信尴尬的嘿嘿一笑,说道:“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嘛。” 李水品了一口茶,也忍不住看了看门外。 难道吕义真的不能按时按成了? 其实当时想对吕义说期限的时候,只是伸了五根手指,本意是五十日为限。 谁曾想,吕义看到后,先是皱了皱眉,然后跪下坚定的对槐谷子说道:“大人,五日便五日。” “虽然时间紧张点了,小人定当不负大人所托。” 李水当时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想:什么?五日?我明明想说五十日的。 罢了,既然这么有信心,我也不好打击,依你,五日便五日吧。 第九百三十二章 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事 李水和李信边品茶边闲聊。 李水时不时扭头往门外看。 李信看了眼李信埋怨道:“兄,不是我说你,你给吕义定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我记得你开始研究仙酒的时候,也没有五天就制作成呀。” 李水品了口茶说道:“这能一样吗,当时制作仙酒,全天下只此我这一家。” “无论是器皿,配方等等都是以前未曾有过的,所以繁琐了些,自然耗时也会长一些的。” “如今仙酒发展这么久,不知多少人私下对此研究。” “若不是有专利保护,早就满大街是制作仙酒的作坊了。” 李信听完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还打算做低度酒,不怕那些作坊仿制?” 李水笑了笑说道:“咱们商君别院做仙酒多年,酿酒工艺非常成熟,不是一般作坊能比得了的。” “即便有人能做出来,也只不过是有其形而无其味罢了。” 两人正说着,匠户来报,吕义来了。 李水笑呵呵看了眼李信,随后对匠户说道:“让他进来吧。” 吕义进来后,立马跪在地上,低声对李水说道:“大人,幸不辱命,低度酒已酿制好了。” 说完,吕义把一壶酿制好的低度酒放到了桌上。 李信激动的站起来,说道:“这便是好喝不易醉的酒?” 吕义回道:“大人,此酒不似仙酒那么浓烈,又比家里自酿的酒更有味道。” 李信把倒了一杯,闻了闻,说道:“果然没有仙酒那么浓烈,但是酒味也是十足的。” 李信把酒杯递给了吕义,说道:“虽然闻起来不似仙酒那般浓烈,但不知喝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万一此酒易醉,一会陛下传召老夫,就误事了。” “你先喝一杯,老夫看看你的反应再说。” 吕义接过酒杯,对李信说道:“大人,商君别院的规矩,我们下人在白日是不许饮酒的,更别说是在做事期间了。” 说完疑惑的看了眼李水。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既是李将军让你喝的,你便喝吧。” 其实即便李信不说,李水也会让吕义先喝的。 李水是惜命的,万一这酒水里放了些什么东西,就便宜了那些小人了。 吕义定了定神,一口饮下此酒。 李信急忙问道:“如何,可有头晕的感觉?” 吕义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此酒并没有仙酒那么浓烈,可以多喝一点。” “其实这酒昨日便制作好了。” 李信纳闷道:“那为何你今日才送过来?” 吕义说道:“此酒酿造好之后,我便饮了一杯,毫无醉意。” “我便想多饮几杯,看看喝多少能醉倒。” 李水问道:“结果如何?” 吕义回道:“小的虽然懂些酿酒的工艺,但是酒量是普通的那种,应该可以代表大多数人了。” “若是纯喝此酒,一壶多一些便开始头晕了。” “若是边吃着一些东西,边喝酒的话,两壶便会头晕。” “李大人酒量好,以后便可多饮几杯也无妨了。” 李信开心的看了看这酒壶,说道:“两壶才会头晕,甚好,以前仙酒一人一杯即醉,现在一人两壶才醉。” “此酒的销量定然会大增呀。” 李水也点了点头,说道:“除非是达官贵人,一般人也很少经常饮酒的,酒量普通的还是占多数的。” 李信见吕义没什么事,便给李水和自己倒了一杯。 李信先是闻了闻,酒香浓而不烈,闻起来确实舒服。 随后一口饮下,顿时胃里暖暖的,感觉很是不错。 仙酒虽好,但是一杯下肚,边说再喝了,就是吃什么东西也会吐出来,很是上头。 如今这低度酒,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可以边和边吃边聊,什么都不耽误。 李水端起酒杯,也闻了闻,确实酒香味很浓,含到嘴里,没有仙酒那么辛辣,咽到肚里确实一股暖流。 但是此酒只是闻起来酒香浓一些,品起来,和上一世喝的酒还是差一点。 吕义见李水喝完之后有些皱眉,顿时很紧张。 吕义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李信也纳闷看着李水。 李水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见李水点头,吕义更是紧张了。 李水缓缓说道:“此酒闻起来酒香味还很浓郁,但是品到嘴里,便所剩无几。” 吕义瞪着眼睛,惊叹道:“谪仙不愧是谪仙,只是品了一杯便发现问题所在。” 李水微闭着眼继续说道:“此酒喝起来,酿造的工艺技术味道过于重了些,酒的韵味少之又少。” “而这韵味才是酒的灵魂,少了便大打折扣了。” 吕义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心里对李水更加崇拜。 李水即使没有参与酿造低度酒的过程,但只是品了一杯酒便指出了问题所在。 把最关键的部分都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吕义心想,如果不是大人,可能没人能指出这种问题,最起来当前来看没人做得到。 李信皱眉听完李水的话后,更是纳闷了,什么韵味不韵味的。 李信完全听不懂李水在讲什么。 李信说道:“槐兄,这酿酒本就是技术活,若没有工艺技术在,这酒也酿不出来啊。” “你既然都能喝出酿造的工艺感来,这就说明此酒是真酒,不是那种假冒的冒牌货。” 李水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信又说道:“至于你说的什么韵味不韵味的,喝酒的人会关心这个吗?” “我看,这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事。” “酒中有没有韵味这事,就要看谁说了,槐兄你说有便是有,老夫看谁敢说没有。”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是行伍之人,行军打仗之人喝酒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可此酒销售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将士,普通百姓。” “还有一些读过书的文人,这些人不是喝酒,是品酒,最喜品酒后的感觉和联想。” “若是被他们看出问题,这不是砸了自己招牌嘛。” “倒不如咱们把问题都解决了,虽为低度酒,但能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才能把低度酒的市场做起来。” 李信听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公开售卖的时间是不是又要推迟了?” 李水笑着看了看吕义,说道:“这就要看吕义的进展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 槐谷子真是卑鄙 吕义正微微出神,心里感慨着李水无所不知的能力。 五天对于吕义研制低度酒来说时间并不短,但是想要达到最好的效果确实紧张了些。 吕义心里明白,自己这次酿造的低度酒只是在之前假酒的基础上改良一番。 李水看吕义没有回话,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吕义又说道:“吕义!” 吕义一个激灵,低头道:“小的明白,一定会达到大人满意的效果。”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又说道:“既如此,还需多久才可酿制完成?” 吕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具体时间来。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说多了怕李水不高兴,说少了又怕自己在规定的时间里完不成,全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李水见吕义犹犹豫豫,对他伸了三个手指头。 李信在一旁看到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李信惊讶的说道:“三十天?这未免也太久了吧。” 吕义倒是很开心,三十天,足以把低度酒调配到最好。 吕义紧张的心度顿时放松了一些。 李水白了一眼李信,说道:“谁说是三十天了,我意思是三天?” 什么?三天? 吕义顿时没了心气,苦着脸硬着头皮答应了。 李信笑了笑说道:“槐兄,之前你伸五根手指头是五十天,现在伸三根手指头怎么就只有三天了?” 吕义皱着眉,回想着李水伸五根手指头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吕义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自己完全是为了表忠心。 李水伸了五根手指头之后,还没说话,自己就抢先以五天应了下来。 现在才知道李水的意思竟然是五十天。 吕义现在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没事玩什么抢答。 明明可以五十天完成的,非得没日没夜五天完成,最后还达不到大人的满意。 李水尴尬的咳咳了一下,瞥了眼吕义,又看了眼李信,仿佛在对李信说:吕义还在这呢,当着吕义的面提这个不太好吧。 李信顿时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随后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李水讪讪的看了眼吕义说道:“为何是三天,李兄还不明白吗?” “五十天的任务吕义五天就能完成,足可见吕义的才才能,我没有看错人。” “如今只是改良阶段,更没有必要三十天了,以吕义的能力,我相信,三天足以。” “吕义,你觉得呢?” 吕义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小的定当竭尽全力。” 李水点了点说道:“不光要竭尽全力,还要把交代给你的事做到最完美。” “此酒,不光商君别院和齐府很重视,陛下也很重视。” “陛下已经询问了几次低度酒酿制的进度了,你要不负所望,进度加快。” 吕义低头应了一声。 李水继续说道:“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具体的改良效果我会与你详说。” “这几天你就在商君别院吧。” 吕义兴奋的对李水磕头道谢,转身出去了。 李信看着李水说道:“槐兄酿酒经验丰富,有槐兄亲自指导,其最后的效果一定能让陛下满意。” “老夫早就说过,槐兄自己酿制就好了,即便用吕义也不用非得去齐府嘛,多此一举。” 李水笑了笑说道:“酿造低度酒是需要一些人手的,齐府以老乡的名义招募同乡人酿酒,用着也比较放心。” 李信纳闷道:“那为何现在让吕义回来,不用齐府的人了?” 李水说道:“现在是改良阶段,别说齐府的那些同乡,就是吕义也是无从下手。” “如今,只有我知道大概得改良方向。” “我亲自指导吕义,等改良好之后,在由吕义指挥齐府的人批量酿造,如此,才能把低度酒的效益做到最好。” 李信点了点头,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之后,不住的赞叹:“槐兄,真的还要再改吗?我觉得已经很好喝了。” 齐府后院,邬氏的房间。 齐大人看着邬氏端过来的酒壶说道:“这便是吕义研制的低度酒吗?” 邬氏点了点头,随后邬氏给齐大人倒了一杯。 齐大人看着杯中的酒水,说道:“色泽竟然和仙酒一杯,看不出什么差别。” “老夫还以为低度酒与黔首们自己酿制的粟米酒一般,浊色且没什么酒味。” “没想到此酒闻起来,酒香还很浓郁。” 邬氏说道:“吕义这几日一直在和那些同乡研制。” “其实当时在酒馆里售卖的假酒已经有了低度酒的雏形。” “此酒是在那些酒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 齐大人皱眉说道:“若是如此,此酒岂不还是会被误认为假酒?” 邬氏笑道:“大人你是不是糊涂了,此酒可是商君别院的牌子。” “当时酒并非商君别院所卖,所以槐谷子被称是假酒,如今这是以商君别院的名义的售卖,此酒当然是比真酒还真了。” 齐大人转过弯了,笑了笑说道:“确实如此。” 随后又叹到:“商君别院一家独大,看到别人的生意火爆,就说是假的、冒充的。” “把别人打倒之后,自己便恬不知耻的接过手来,槐谷子真是卑鄙。” 邬氏安慰道:“大人消消气,如今还算槐谷子又良心给了咱们分成。” “如此光明正大的拿分成,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在小巷子里挣钱了。” 齐大人点了点头,随后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齐大人是喝过仙酒的人,低度酒的确实要比仙酒适口多了。 齐大人喝完之后,并没有头晕,反而肚子里暖暖的。 齐大人说道:“此酒甚好,没有仙酒那么猛烈,也比粟米酒更醇香,甚好。” 邬氏说道:“据吕义说,边吃边喝此酒的话,能喝两壶呢。” 齐大人纳闷说道:“知道吕义是酿酒的好手,没想到酒量也这么好。” 邬氏笑道:“大人,吕义的酒量可不能以你相提并论,他的意思是,此酒不似仙酒,可以多饮几杯。” “以后无论是小酌还是宴请,都能喝个尽兴了。” 齐大人笑道:“怪不得槐谷子信誓旦旦的说此酒一定会广受欢迎呢,原来如此。” “来,夫人,庆祝一下,你我共饮此酒。”说着齐大人便也给邬氏倒了一杯。 邬氏笑嗔道:“就知道喝,亏你还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这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第九百三十四章 还想羞辱老夫? 齐大人越想越开心,一连喝了数杯,脑袋微微有点发胀。 齐大人红着脸对邬氏说道:“夫人,此酒这么好,还是咱们研制出来的,不如给那些对咱们有意见的大臣送过去一些。” “尤其是丞相王绾,好好气气他。” 邬氏笑道:“如此这般,岂不是让那些人对咱们有些非议。” 齐大人红着脸冷哼一声:“那些人,对咱们得非议还少吗?” 邬氏沉思了一会说道:“如今吕义还没从商君别院回来。” “这酒的质量如何还没得到槐谷子的认可。” “咱们私自把酒拿出去送人,若是此酒能让槐谷子认可还好,若是有问题,咱们恐怕是药惹麻烦的。” 齐大人这时已经微微有些晕了。 齐大人平日便对那些大臣,尤其是王绾,如今喝了些酒,更是酒壮怂人胆。 齐大人一拍桌子,说道:“我本老实低调,不成想却被他们欺负惯了,专挑软柿子捏。” “朝议上王绾表面是在告槐谷子的状,实则是在拐着弯骂老夫。” “这个王绾,以为老夫听不出来不成,真是可恶。” 邬氏纳闷说道:“大人一向低调,在朝堂上很少与人争执,怎么还被王绾盯上了。” 齐大人叹了口气,说道:“也可能是因为从说闹鬼开始,就被王绾盯上了。” “觉得老夫身为儒生,身为博士,竟然不尊礼法。” 邬氏尴尬的说道:“大人与妾身的关系,确实是容易让人非议。” 齐大人冷笑道:“老夫老来得子,当然要护着你们娘俩了。” “若是一成不变,克己复礼,那你们娘俩怎么办,还不得被其他人的口水淹死。” “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何谈治国。” “王绾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老夫当初但凡有一丝犹豫,便会被王绾等人按一个禽兽不如的名声。” 邬氏含情脉脉的看着齐大人说道:“大人之心,妾无以为报。” 齐大人看着像花一样的邬氏,趁着醉意,一把搂住了邬氏。 邬氏笑着推开了齐大人,嗔道:“大人,正事还没说清楚呢。” “此酒槐谷子还没传过话来,咱们私自送给那些大臣,会不会不太好?” 齐大人笑道:“夫人,你觉得此酒如何?” 邬氏笑道:“我虽然没尝,但是吕义品着说是很不错,并且我闻着酒香也很浓。” 齐大人点了点说道:“我喝着也很不错,你看,我都喝了一壶多了,着实是好酒。” “既然咱们都认为是好酒,加上吕义的酿酒技术咱们都认可,此酒定然是没问题,我觉得他槐谷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既然都觉得此酒很好,不如咱们就送给那些看不上咱们那些大臣一些,我现在就喜欢看他们眼红的样子。” 齐大人和邬氏顿时笑了起来。 说完,齐大人把下人喊了进来,吩咐道:“去取一些此酒,给王绾、赵腾还有几位大人送去一些。” “记住,就说老夫提前请他们和喜酒了。” 邬氏一听这话,含羞的遮过脸去了。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齐大人突然有吩咐道:“让这院子里的人都出去吧,有事老夫自会吩咐。” 下人知趣的出去把门带上了。 齐大人一把搂住邬氏,邬氏惊呼道:“大人,你要干嘛?” 齐大人笑眯眯的小声说道:“你说我要干嘛。” ······ “混账,把此人赶出去,这酒也给老夫扔了,什么东西也敢送到老夫面前。” 齐府的下人笑呵呵的给丞相府送来刚酿制好的酒。 一开始还好,等下人说完,这是齐大人请大人提前喝的喜酒,这句话,王绾顿时火冒三丈。 王绾本来也没打算喝齐府送来的东西,只不过想礼貌性收下,没想到这齐大人还说是喜酒。 什么喜酒,齐大人与邬氏的喜酒,自己本来就反感此事,这齐大人还故意用此事刺激自己。 齐府的下人一听要把这酒也扔出去,顿时吼道:“大人,扔不得呀。” “这是齐府刚刚研制出来的低度酒,只有齐大人和谪仙大人试尝过,大人你还是头一份呢。” 王绾听完顿时反应过来了,心想,我说怎么齐大人好端端给老夫送酒来了。 原来是他与槐谷子研制的低度酒,哼,明知老夫反对此事,还来送酒,明摆着羞辱老夫。 王绾攥着拳头,看着齐府下人冷声说道:“你刚才说这事什么酒?” 齐府下人咽了下口水,低声说道:“大人,这是齐大人和谪仙研制的低度酒,您还是头一···” 下人还没说完,王绾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呼在了下人脸上。 啪的一声,下人直接被扇趴在地上,没一会鼻血也被打出来了。 王绾吼道:“给我拖出去,扔出丞相府!” 齐府的下人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几名仆役抬了起来,往外边走去。 王绾看着桌上的酒壶,冷声说道:“扔了。” 管家凑上来,看了看酒壶,又对王绾说道:“大人,此酒扔了确实有点可惜。” 王绾皱眉看着管家,冷声说道:“你说什么?” “你也被槐谷子收买了不成,还帮着他们说话?” 管家可看王绾的面色不对,赶紧说道:“大人息怒,小的从小跟在您身边,对您可是忠心耿耿。” “小的意思是,此酒若是扔了,反而对槐谷子造不成什么影响,还会被他们嘲笑一番。” “若是品尝一番此酒,能挑出一些毛病,反而能打压一番槐谷子的嚣张气焰。” 王绾沉思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到:“确实有道理。” 管家又补充道:“小的知道大人不善饮酒,当然这酒也不配让大人品尝。” “不如便让小的拿回去,让下人们饮此酒,从中挑出一些毛病。” 王绾点了点头,说道:“你看着去办吧。” 管家低头应了一声,抱起酒壶转身出去了。 刚才还冷静严肃的管家,出了王绾的书房,顿时抬头挺胸起来。 管家此事心里很美,此酒是槐谷子和齐大人刚刚研制出来的,没想到自己先喝上了。 虽然大人与槐谷子不对付,可商君别院出的东西,都是精品呀。 至于喝完之后挑几个毛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反正大人也没喝。 管家叫上几名仆役,一路小跑到了自己住处,仆役见左右没人,赶紧关上了房门。 第九百三十五章 怎么,你俩不信? 这几名下人被管家叫住的时候,老大不乐意了。 虽然平日对管家没事献殷勤,平日天天跟在管家屁股后边。 可拍马屁也有拍腻的时候。 在那些大臣往丞相府门前扔臭鸡蛋之前,这几名下人跟丞相说不上话,便天天围在管家前后。 就差晚上睡觉的时候给管家倒洗脚水了。 谁知丞相府的威严日渐下降,这几名下人也是势利眼。 若不是丞相势微,哪个宵小胆敢往丞相府门前扔臭鸡蛋。 就算谪仙也不会这么做吧。 另一名下人嘟囔道:“谪仙是不会扔什么臭鸡蛋,估计会直接带人来把丞相府的大门砸了。” 眼见今时不同往日,这几天这几名下人很本分的做着自己的活,没有像狗皮膏药似的未在管家身边。 管家从王绾书房出来还很纳闷,怎么不见那几个兔崽子了。 管家抱着酒壶,在院子里一通找,终于看到了那几名下人。 管家说道:“平日没好处给你们,你们天天黏着我。” “如今好处来了,却看不见你们的踪影了。” 下人心想:好处,自从我来了这府上,还没见过大管家你给过我们好处呢。 管家继续说道:“来吧,都跟我回房间。” 几名下人一脸苦相,在后边跟着,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不知道又要让我们干什么活了。 其中一名下人越想越不靠谱,突然哎呦一声。 管家扭过头来,下人捂着肚子痛苦说道:“吴管家,小的兴许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现在疼得很。” 一遍说一遍痛苦的弯腰捂着肚子。 另外两名下人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人,心想:你小子表演的也太夸张了吧。 吴管家是什么人,眯着眼盯着他,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吴管家点了点头,冷冷说道:“既如此,你就不用跟过来了。” 下人心里顿时喜出望外,强忍着不表现在脸上。 转身往反方向快步跑了,转身的时候还和另外两名下人对视了一眼。 仿佛在笑着说:吴管家让我干的活,辛苦你们帮我做了。 那两名下人想对比较老实,继续跟着吴管家往住处走去。 两人跟着吴管家进了他的房间,吴管家把两壶酒放在了桌上。 吴管家看着桌上的两壶酒,很是激动,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来踱步。 两名下人站在旁边,看着吴管家的行为很是不解。 吴管家搓了搓手,对两人说道:“你们可知这是何物?”吴管家指了指桌上的两壶酒。 两名下人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对视一眼,一口同声的说道:“酒壶?” 吴管家一拍巴掌,激动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知道?” 两人被吓得一激灵,其中一人说道:“盛酒的容器不都这个样子嘛。” 另外一名下人怼了他一下,对吴管家说道:“大人,我们的意思是,觉得此物和盛酒的容器很相似,所以斗胆猜测这是酒壶。” 吴管家点了点头,他现在心情很好,懒得计较刚才那名下人的言辞。 被怼的那名下人看了眼旁边的人,仿佛在说:你这意思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吗,这不一样吗? 旁边的下人回瞪一眼,仿佛在说:你可老实点吧,少说话。 吴管家继续说道:“我跟你们两个说,这确实是酒壶,临时酒壶,所以看着不精致,土气了一点。” 吴管家边说边想:是呀,怎么越看越土气,明明是谪仙大力推崇的低度酒,怎么用如此土气的酒壶,感觉并不匹配啊。 丞相本想把这两壶酒扔了,难道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这两壶酒是齐大人是送过来的,并不是谪仙,难道是齐大人做了什么手脚。 别着两个酒壶里装了什么脏东西。 吴管家越想心里越难受,打了个冷渗。 其实齐大人也想用精致点的酒壶装上低度酒,可找来找去,并没有合适的。 精致的只有仙酒,若是用仙酒壶装低度酒,难免又落人口实。 并且这段时间槐谷子一直让研制低度酒,并没有设计对应的酒壶出来。 没办法,只能临时用装粟米酒的酒壶来代替了。 吴管家定了定神,觉得既然是齐大人送过来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故意掺杂了什么东西,在朝堂上面子也是过不去的。 吴管家继续说道:“酒壶虽然土气,可这里边的酒确是非常精致。” 两人下人对视一眼,酒水很精致?精致的酒只听说过仙酒。 但是仙酒的酒壶可不长这样。 下人小心问道:“大人,什么精致的酒会用这种酒壶呀。” “况且精致酒现在只有仙酒吧。” 吴管家点了点头,又白了眼两人。 “说你们聪明吧你俩还沾点愚蠢。” “精致酒确实只有仙酒,但是那只是以前了,从现在开始,又出来一种精致酒,那就是低度酒。” 下人对视一眼,瞪大了眼睛,他们虽然是在高墙大院,但是最近也听说过,谪仙大人在大力研制低度酒。 据传是可以媲美仙酒的美酒,甚至比仙酒更易入口,价格还会比仙酒便宜。 下人激动地看了看桌上的酒壶,对吴管家说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这是低度酒?” 吴管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此酒壶里正是低度酒。” “这是谪仙和齐大人刚刚研制出来的,齐大人专程派人送给咱们丞相的。” 吴管家边说边挺起胸脯,仿佛齐齐大人专程送给他的一样。 不会说话的那名下人又开口了:“此酒如此珍贵,既是送给丞相,怎么现在在您这呢。” 吴管家忍了忍,今天心情好,不打人。 吴管家说道:“丞相不能把酒赏给我吗?” “再说了,咱们丞相什么人,两壶酒就能把丞相收买吗?” “咱们丞相是出了名的廉洁之人,丞相本来想把这两壶就扔出去。” “是我,是我把这两壶酒要了过来。” “知道你们平日跟着我东奔西跑,若不是想着你们,我早把这酒扔了。” 吴管家眯着眼盯着这两人,缓缓说道:“怎么?你俩不信?” 不会说话的下人刚想开口,被另外一人拉住了,赶紧说道:“大人,小的们跟着您,不图回报,只想跟您学些本事孝敬您。” “什么信不信的,大人的话,小的们一百个相信。” 第九百三十六章 确实不像假酒 吴管家盯着眼前这两人,缓缓说道:“想必你们也听说这低度酒与仙酒的不同了。” “仙酒一杯即醉,而低度酒可饮数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尽情享受酒香。” 两名下人点了点头。 吴管家也不啰嗦,打开酒壶,倒了三杯酒。 瞬间酒香四溢。 两名下人使劲嗅了嗅,他们平日很少喝酒,对酒香味非常敏感。 其中一人说道:“没想到低度酒的酒香也这么浓郁。” 另一人点了点头,也说道:“若大人告诉我俩这是仙酒,我俩也分辨不出来。” 吴管家也是第一次闻到低度酒,确实很香很浓郁。 看来齐大人并没有送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吴管家心里很高兴,还好着两壶酒被自己保下来了,要是扔了,这么好的酒真是太可惜了。 丞相有时候也是太固执,人老了就变得一根筋了。 说什么看到齐大人就烦,可在朝堂上还不是大人你弹劾的齐大人。 只不过最后弹劾失败了。 把送酒的下人赶出去就是了,怎么还能把酿的低度酒也扔了呢。 这可是汇集了多少人的辛劳酿制而成的。 跟齐大人,跟槐谷子有意见,看不顺眼无所谓,别拿这酒出气,这酒是无辜的。 吴管家定了定神,只是悄悄嗅了嗅,若是动作太大,在这两人面前显得也太没见过世面了。 两名下人看着杯中的酒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吴管家看了看他俩的表情,示意他们坐下。 把酒杯推过去,说道:“我让你俩来,可不是专门让你们喝酒的。” 什么?那让我们来干什么,干看着?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万马奔腾。 其中一人心想: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好事怎么可能叫上我俩。 吴管家向来是拔不出什么毛来。 若是能得到此酒,自己偷偷享用便罢了,何必还加上我们。 难道···难道是吴管家觉得自己偷偷独饮没什么乐子。 把我们叫来,在旁边看着他喝,故意馋着我们,从而满足他的乐趣? 吴管家不会这么可恶吧。 两名下人瞪大了眼睛望着吴管家。 吴管家被看的心里有点发毛。 吴管家咳了咳嗓子,说道:“你俩放心,既然给你们倒上了,自然不会让你们干看着。” “眼前的这两杯酒就是你们的。” “不过在喝之前,我得给你俩提两点要求。” 两人听完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吴管家还是人,没有干畜生都不干的事。 只要让我们喝酒,其他都好说,别说两点要求了,两百点也无所谓。 吴管家继续说道:“喝完此酒,你们最少要说出两点此酒的缺点来。” “若是说不出来,哼哼,把你俩的胃水打出来。” 两名下人眼睛死死盯着各自面前的酒水,仿佛任谁来也不允许把此酒从面前移开。 吴管家看着他的表情,一拍桌子,吼道:“我说的话你俩听到没有?” 两人被吓的一激灵,都点了点头。 吴管家笑了笑,缓缓说道:“喝吧,你俩每人只有一杯。” “慢慢喝,喝快了没喝出什么问题来,可是要挨板子的。” 不会说话的下人,随口说道:“大人,怎么只有一杯,那不是还有一壶呢嘛。” 旁边的下人使劲踩了他一脚,同时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喝你的酒,你可别说话了。 吴管家冷笑道:“怎么?一杯还嫌少了?” “若是不够,我让丞相把酒窖里珍藏的酒都给你拿出来。” “若是还不够,我请丞相带你去商君别院去喝那的仙酒。” “你看这样可满意否?” 不会说话的下人听出了吴管家的意思,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的下人急忙说道:“大人,小的们就一杯,一杯足以。” “若不是大人照顾,我们连这一杯也喝不上。” 吴管家今天心情好,若是放在平时,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吴管家没有说话,端起酒杯,闻了闻,确实酒香浓郁。 随后小饮了一口,没有仙酒那般浓烈,非常适口。 怪不得谪仙推崇这款低度酒呢,要打造成人人都喝得起的好酒。 没喝两口,一小杯便饮完了。 吴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若将来售卖之后,一定要多囤几壶,平日整上点小菜,边吃边喝,岂不美哉。 吴管家越想越开心,差点笑出声来。 抬头再一看眼前的两人,这两人只是微微抿了一小口。 吴管家在心里笑道:真是没见过世面,也难怪,只有这一小杯,可不得省着点喝嘛。 品完第一口的时候,两名下人对视一眼。 随后又各自抿了一口,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吴管家看着已经开封的一壶,想了想,反正还有一整壶呢,这个开了封的早晚得喝。 吴管家边想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吴管满意的点了点头,若不是又两名下人在眼前,吴管家真想喊一嗓子:得劲! 吴管家抬起头看了看两名下人,见他俩眉头皱的深。 问道:“如何?可是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名下人缓缓说道:“大人,此酒当真是齐府送来的?” 吴管家点了点说道:“当然,我一直伺候着丞相,从齐府的下人进书房,到被赶出去,我都是亲眼见的。” “怎么,问这个做什么?” 下人回道:“大人,此酒怕是假酒。” 吴管家纳闷说道:“假酒?怎么可能,这酒是谪仙和齐府共同酿制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假酒?” “再说了,既是假酒,你可喝过真酒?” 吴管家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你们二人,我让你们喝完提出点问题,你们就用这结论糊弄我?” “还说这是假酒,你俩怎么不干脆直接说这酒不是酒呢。” 不会说话的下人又开口了,说道:“说假酒吧,确实不像假酒。” 吴管家点了点头,你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随后下人继续说道:“可若说是真酒,又不像,和假酒非常相似。” 吴管家两杯酒下肚,再也不想忍了,站起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不会说话的下人委屈的捂着脸,嘴里还嘟囔道:“大人,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吴管家生气的骂道:“事实个屁,你再说些我听不懂的,另一半脸也给你扇肿!” 第九百三十七章 为等你俩腿都蹲麻了 旁边的下人踩了狠狠踩了一脚他了一下,瞪着眼说道:“我说了,你少说话,甚至别说话,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什么事你都想插一嘴。” 吴管家气不过,还想继续打,另一名下人赶紧把不会说话的挤到旁边。 满脸堆笑的对吴管家说道:“大人,你消消气,我来解释他的意思。” 吴管家冷冷说道:“好,你来说,若还是说些混账话,你来今天都得躺着出去!” 两名下人打了个冷渗。 下人继续说道:“大人,此酒确实有些怪异。” 吴管家皱眉说道:“怪异?哼,那我倒要听听了。” “论起喝酒,你俩还能比我见多识广不成?” 下人赔笑道:“大人说的是,您喝的酒,比我们喝过得水还多。” “论懂酒,我俩在学十年也赶不上。” 吴管家冷笑一声,问道:“那是为何怪异?” 下人继续说道:“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齐府曾经在深巷里偷偷开了个小酒馆,打着仙酒的招牌卖一些假酒。” 吴管家想了想,说道:“则呢么不记得,据说是开业没多久就挣了几百溢金,啧啧,简直不要太暴利了。” 下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人,小的曾经为了贪便宜去那喝过一次。” “当时在酒馆里喝的酒,和现在的低度酒,几乎没什么差别。” 吴管家听完感叹道:“怪不得谪仙又要大力推崇低度酒呢,一个深巷的小酒馆就能这么挣钱。” “若是正大光明的售卖,别说日进斗金了,日进十斗金都有了。” 下人一阵无语,怎么吴管家现在满脑子全是钱,有没有追求,现在讨论的是钱的问题吗? 吴管家突然眼睛一瞪,看着下人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此酒和你在小酒馆里喝的没什么区别?” 下人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吴管家皱眉闻到:“会不会你感觉错了?” 下人回道:“大人,小的对仙酒向往久已,奈何仙酒价格昂贵,当时听说深巷里有类似仙酒的售卖,便去了。” “小的很少喝酒,加上又以为是仙酒,所以对在酒馆喝的味道是忘不了的。” “这也是刚才他为什么说是假酒又不是假酒。”说完,指了指旁边的下人。 吴管家纳闷说道:“假酒又不是假酒?” 下人缓缓说道:“此酒应该是经过了简单的改良,比当初在酒馆喝的口感更自然了一些,但是形色味相差无几。” 吴管家点了点说道:“当初齐府开得酒馆便是以售卖假酒的罪名给关停了。” “如今即便以低度酒的名义售卖,若是差别不是很大,还是可以定义为是假酒。” “如此说来,齐府送过来的酒,还是假酒,只不过现在变得正大光明了。” 吴管家冷笑一声:“这个理由确实很不错。” 吴管家看了看站在眼前的两名下人说道:“你们说的这个缺点很不错,今天没有白白赏你们酒喝。” “可还有其他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下人想了想,说道:“这个酒壶太土了,完全不像出自商君别院的容器,更是和低度酒不匹配。” 吴管家点了点头,说道:“说的很好,日后再赏你俩。” 此时,不会说话的下人又忍不住开口了:“大人,不如现在就赏我俩。” 吴管家撇了撇嘴,皱眉说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不会说话的下人盯着酒壶,回道:“不如大人再我俩喝一杯。” 吴管家攥着拳头,心想:你还真敢要啊,竟然还打起了我这低度酒的主意。 吴管家冷冷说道:“刚才你们也说了,这就和假酒极为类似。” “现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酒了,这是证据,要封存起来,若是被你们喝完了,我还怎么去向丞相交差。” 吴管家瞪着眼前这样人,脸不红不白的训斥了一番。 两人下人只能看着桌上的酒壶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吴管家的房间。 其中一名下人安慰道:“无妨,这酒现在确实有问题,既是证据,也不方便再去讨喝了。” “若是以后低度酒售卖了,咱们再喝个痛快。” 另一名不会说话的下人点了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突然从草丛边跳出来一人,把这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缓过神来,才发现来人正是借故肚子疼溜走的孔二。 孔二笑着看了看两人,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等你们腿都蹲麻了。” “吴管家这次找咱们所为何事?” 孔二眼睛很尖,看到了其中一人脸上有红印子。 另一名下人刚想说话,孔二摆了摆手,盯着其中一人脸上的红印子说道:“先别说,让我猜猜。” “这次定然还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没办好,还挨了巴掌是不是?” 旁边一人刚想说话,又被孔二抢断了:“我早就说了,吴管家的为人已经看透,他找咱们准没好事。” “你们方才就该像我一样,借故离开就好了。” “这下倒好,挨着巴掌知道疼才出来。” 另一名下人白了一眼孔二,说道:“你说完了没有?” 孔二笑了笑说道:“怎么。别生气嘛,咱们做下人的,谁没挨过打不是,说吧,你要解释什么?” 下人撇了撇嘴,随后说道:“这次吴管家并没有让我们干什么活,是请我俩喝酒去了。” 孔二听完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 孔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说兄弟,你但凡说个别的理由我还能信,吴管家请你们喝酒?这未免太牵强了,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孔二不仅眼尖,鼻子仿佛也很灵敏,突然使劲嗅了嗅,又凑近两人的身上使劲闻了闻。 其中一名下人扭过头来,对着孔二狠狠哈了一口气。 孔二被熏得直接跳到了旁边。 缓过来的孔二点了点头,说道:“吴管家当着请你们喝酒去了?” 其中一人说道:“不然呢,骗你有意思吗?” 孔二顿时感觉像是失去了半年的工钱,捂着脑袋,想狠狠抽抽自己两巴掌。 下人出去后,吴管家看着已经开封的酒,又给自己满上了。 吴管家嘟囔道:“不管真酒假酒都是酒,喝着舒服就行。” “多喝一点才能喝出缺点来,到时再向丞相回禀也不迟。” 第九百三十八章 大有可为 吴管家又贪了几杯,本想美美睡一觉再去回禀王绾。 随后想了想觉得不妥,丞相还在等着自己回话,若是若是自己喝醉贪睡,就真成了故意骗丞相的酒了。 吴管家把酒壶封好,随后洗了把脸,急匆匆往王绾书房赶去。 吴管家进来后,王绾嗅了嗅鼻子,冷冷说道:“吴管家,酒可好喝?” 吴管家来之前刚满饮了两杯,听王绾问起,随后说道:“大人,这酒,还行。” 王绾一拍桌子,骂道:“放肆!我这丞相府的管家,什么时候也学会吃里扒外了?” 吴管家被吓得一愣,赶紧跪在地上,对王绾一个劲的磕头。 王绾继续冷冷说道:“怎么不喝完睡到天亮,还辛苦来我这做什么?” 吴管家心里大惊,带着哭腔说道:“大人,小的知错了。” “小的跟您要了此酒,就是为了替大人亲自试酒,找出其中的缺点来的。” 王绾挑眉说道:“哦?那你品的如何了?怕不是光顾着喝,忘了交代的事?” 吴管家跪在地上,说道:“小的一刻没忘啊大人,从大人书房出去,小的就叫上了两名下人,一同去了我的住处。” “为了准确找寻此酒的弊端,我们三人一同品了此酒。” “而后小的便赶紧赶来给大人回禀了。” 王绾低着头,淡淡说道:“那你说说,可有品出什么来?” 吴管家缓了缓说道:“大人,此酒是假酒。” 王绾皱着眉问道:“假酒?” 吴管家继续说道:“大人,前段时日谪仙派人端掉的那个深巷子的酒馆,就是齐府偷偷开的。” 王绾随口说道:“这我知道,齐大人偷卖假酒,罪有应得。” “等等,假酒?” “你是说,他送来的酒是曾经深巷酒馆里卖的酒?” “不应该啊,齐府今日送酒,明摆着就是炫耀新研制的低度酒,没必要再拿以前的假酒糊弄老夫。” 吴管家回道:“大人,经过小的们自己品尝,出尝基本就是之前卖的假酒,但是细品,确实稍微有一点不同。” “或许是,这段时日,齐府又再原来的基础上稍稍改良了一番。” “但即便如此,其口感和当初卖的假酒极为相似。” 王绾闭着眼想了一会,说道:“如此说来,商君别院和齐府用以前的假酒来充当什么低度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现在想想,槐谷子还是真是小人,看到齐府售卖假酒挣了钱便找个理由取缔。” “一转身,自己明目张胆的大肆经营了起来。” “也难怪,这很符合槐谷子的性格。” 王绾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吴管家,摆了摆手,吴管家缓缓站了起来。 王绾随后说道:“吴管家,刚来老夫错怪你了,最近事情太多,有些心烦意乱。” 吴管家赶紧低头说道:“大人严重了,小的随时听从大人的吩咐。” 王绾点了点头,随后对吴管家摆了摆手,吴管家随后从书房退了出去。 吴管家出来后,孔二立马凑了过来,一脸赔笑说道:“吴管家,看来您又得到丞相的赏赐了。” 吴管家刚刚还弯着腰,现在立马挺起胸脯,背着手说道:“赏赐嘛,也没什么,就是剩下的低度酒,赏给我喝了。” 孔二最爱喝酒,一听这话,恨不得哈喇子都要趟出来。 吴管家本来还在自我陶醉中,瞥了眼旁边的人,一看是孔二,顿时脸色拉了下来。 吴管家冷冷说道:“你想喝酒?” 孔二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希望,听吴管家这话,难道··· 孔二急忙回道:“爱喝,爱喝,只要一杯,吴管家你便是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心甘情愿啊。” 吴管家冷笑道:“一杯?半杯你都不配!” 什,什么? 孔二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表表忠心。 吴管家开口说说道:“我看你很是喜欢肚子疼,既如此,你就别喝酒了,去喝尿吧。” 孔二一脸呆滞,反应过来后,满脸堆笑道:“大人,你就别拿小的开玩笑了。” 吴管家皱眉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我可没那工夫。” “从今天起,溷厕的清理活计,就由你负责。” “若是被我抽检到不干净,你,就给我舔干净!” 说完,吴管家一甩袖子离开了,留下孔二呆呆站在原地。 孔二这次没忍着,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他很希望这是假的,是在做梦。 但半边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让孔二变得更绝望了。 自己耍小聪明借故肚子疼没去品酒,现在又傻不拉几跳到吴管家面前献殷勤。 以为自己是几名下人中最聪明的,现在来看,原来自己是最蠢的。 随机孔二又狠狠扇了另外半边脸两巴掌,让肿起的脸对称些。 从不远处经过的两名下人,刚好是去吴管家房间品酒的两人。 两人大老远就看到孔二呆呆站在原地扇自己巴掌。 不会说话的下人刚想上前,便被旁边人拦住,旁边下人问道:“你要做什么?” 不会说话的下人说道:“我上去问问,他为何扇自己耳光。” 旁边的人白了一眼,你若真上去问,恐怕会连你也扇了。 “他啊,你看错了,他没在扇自己耳光,只是在挠痒痒罢了。” 不会说话的小人纳闷道:“挠痒痒?还头次见这么挠痒痒的。” 旁边人催促道:“见怪不怪,赶紧走吧。” 两人没走两步,“啪“”的一声脆响,下人捂着半张脸骂道:“你疯啦,扇我?” 不会说话的下人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说道:“没,我没扇你,我给你挠挠痒痒。” “你大爷的,站住,别跑······” ······ 商君别院,李水和吕义在酒房里探讨着。 吕义说道:“大人,您不愧是仙酒的缔造者,酿酒知识之渊博小的只能望其项背。” 李水笑道:“这里边的文化很深,好好研究,够你研究一辈子的。” 吕义点头说道:“受大人启发,五日之后,小的研制的低度酒定能在形色味上有非常大的改进。” 李水笑着拍了拍吕义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好好干,我看好你,大有可为。” 吕义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水转身脱去白大褂,从酿酒房里走了出来,迎头遇见了相里竹。 相里竹狐疑的盯着李水,把李水看的心里直发毛。 第九百三十九章 花言巧语一大套 李水看了眼相里竹,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相里竹白了一眼李水说道:“吕义的年纪应该比你大吧,你竟然还拍着他的肩膀称呼年轻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长者呢。” 李水笑道:“我知道的比他多,称他年轻人不过分。” 相里竹冷哼一声:“又装上了。” 相里竹继续说道:“低度酒研制出来后,给我几坛。” 李水纳闷问到:“给你几坛?你不是不喝酒吗?” 相里竹说道:“我是不喝你那仙酒,太烈,烧心。” “吕义让我品过一杯低度酒,感觉还行,喝着还算可以。” 李水笑道:“这就可以了?我喝完他研制出来的,可是跟我期望的还有些距离。” 相里竹看着李水说道:“你要求的未免也太高了吧,还是故意在折磨吕义,我看他最近都瘦了。” 李水扭过头,盯着相里竹,缓缓说道:“看来你最近很关注他嘛,连胖瘦都知晓的这么清楚。” “可是对吕义有意思?” 相里竹红着脸怒道:“你瞎说什么呢。” 说完,相里竹扭头跑开了。 李水得意的喊道:“别不好意思啊,我可替你去言说此事。” 看着相里竹跑远的身影,李水笑道:“是该找个人好好管着点相里竹了。” 李水刚回到房间坐下,李信便走了进来。 李水和李信同时说道:“我有一事与你言说。”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李信笑道:“槐兄,你先说。” 李水看了眼周围,见左右没人,低声对李信说道:“李兄,相里竹怕是有相好的了。” 李信一听,顿时八卦的心提了上来,瞪着大眼问道:“是谁呀。” 李水缓了缓随即说道:“你猜?” 本来侧着身,使劲竖着耳朵听的李信,一听这话,泄了气。 李信埋怨道:“槐兄,你玩我是不是?” 李水笑道:“自是没有,你猜猜看?” 李信绞尽脑汁,使劲想了想:“相里竹在商君别院深居简出的,能喜欢上什么人?” “你这府上虽然人才济济,但是重才不重貌,长得标志的也没几个,她能看上谁?” 李水白了一眼李信,说道:“李兄,让你才相里竹的相好,可没让你评论我商君别院的人。” 回过神来的李信尴尬的哈哈一笑:“冒犯了槐兄。” 想了半天的李信,摇摇头,又看了眼李水,说道:“槐兄,这相里竹姑娘是不是喜欢的人是你。” “这商君别院,他平时见的男人,数你最多,平时跟男的说话的,也是你最多了。” 李水喝了杯茶,差点喷出来,赶紧说道:“李兄,你可别瞎说。” “我与公主伉俪情深,此生心中容不下第三个人了。” “况且,相里竹一直是我为小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 李信哈哈笑道:“李兄,瞧你那点出息,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 李水白了眼李信,说道:“李兄说的这么潇洒,怎么不再娶一房回去?” 李信一想自己夫人瞪眼的样子,浑身一个冷渗,就是给自己是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李信讪讪笑道:“我麻,不像槐兄年少有为,没那兴趣了。” 李水笑了下,也没有点破他。 李信喝了口茶,压了压惊,随即问道:“槐兄,你就被卖关子了,说吧,相里竹姑娘看上谁了?” 李水缓缓说道:“这人,咱们也都认识。” 李信皱眉道:“哦?咱们还都认识?” 李水看李信半天想不出来,便说道:“是吕义。” 李信一拍大腿,说道:“我刚要说他的,马上就想到他的名字了。” 李水笑了笑,品了杯茶。 李信纳闷问道:“槐兄,不是你胡说的吧,这吕义来你商君别院也没几天呀。” “况且前段时间还一直在齐府研制低度酒来着。” 李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或许就是看对了眼,才有一见钟情。” “今日碰到相里竹,他质问我是不是最近在折磨吕义,说吕义看着都消瘦了。” “李兄,你可有注意吕义最近是胖是瘦?” 李信摇了摇头:“我没事注意他的身材做什么,我只关心低度酒。” 李水点了点,说道:“这就是了,正常人谁会注意他是胖是瘦,只有心生爱慕的人才会。” 李信皱眉说道:“可这时间也太短了些吧。” 李水说道:“我猜,吕义从开始来到商君别院,相里竹就关注上他了。” “随后吕义又去了齐府,吕义不在商君别院的这段时间,或许就是情愫加深的时候。”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李信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但是总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李信给李水伸了个大拇指,说道:“槐兄,没想到你对这方面还有研究,花言巧语一套一套的。” “也难怪,要不然也得不到未央公主的芳心。” 李水正色道:“李兄,此言差矣,我与未央公主可是真心换真心,没有半点虚假。” 李信嘿嘿笑道:“兄弟我都懂。” 李水心里骂道:你懂个锤子,幸好未央不在跟前,不然非得误会不行。 李信说道:“吕义人确实不错,老实憨厚,还是酿酒的好手,就是年纪偏大了一点。” 李水心想:在我们蓝星,三十岁之前,都算少年。 李水缓缓说道:“年龄不是问题,吕义有钻研东西的劲头,这点和相里竹很配。” “或许这就是相里竹看关注他的原因吧。” 李信喝了杯茶,说道:“不懂,我只关心酒好不好喝。” 李水白了眼李信,心想:没趣味。 李水随后问道:“李兄,你方才说找我何事?” 李信一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 李水给李信又倒了杯茶,说道:“不急,慢慢说。” 李信说道:“槐兄,如今低度酒基本已经酿制完成,改良需要的时间也很短了。”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给此酒取个名字,总是低度酒,低度酒这样叫着,未免有些含糊了。” 李水看着李信点了点,心想:看来你确实没想其他的,满脑子全是酒的事。 准确来说,李信满脑子是怎么挣钱的事。 李水缓缓说道:“此事我早已经想过了,现在名字也已经想好了。” 李信好奇的问道:“哦?叫什么名字?” 第九百四十章 可以多喝一点 第二日,宫门前。 李信远远看到了李水,急忙走了过来。 李信在后边大喊:“槐兄,等等我。” 李水扭过头,看着跑过来的李信说道:“李兄,离上朝的时辰尚早,不用那么着急。” 李信喘着粗气,说道:“槐兄,我是想跟你说,你昨天让我猜着低度酒的名字。” “我可是整整想了一宿。” 李水看了看李信的样子,丝毫没有黑眼圈的样子,还红光满面的。 李水笑道:“哦?李兄恐怕是在梦里想了一宿吧。” 李信眼见被李水识破,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昨日光用脑了,略感疲惫,便睡得早些了。” “但这并不妨碍我给这低度酒起名字。” 李水和李信边走边聊。 李水笑道:“那李兄可有想出什么好名字?” 李信见李水透过好奇的目光,顿时昂首挺胸,自信了起来。 李信缓缓说道:“这低度酒,是传承自仙酒,所以这低度酒的名字,也得跟仙酒有所关联。”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嗯,有道理。” “那李兄想到了什么好名字。” 李信笑了笑说道:“小仙酒,槐兄,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李水差点笑喷,他知道李信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没想到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差。 李信看李水小的合不拢嘴,知道李水对这名字不满意。 李信疾走两步赶上李水,说道:“槐兄,别着急,这个不满意我还想了几个。” 李水不想打击李信的积极性,忍着笑说道:“是嘛,那说说看?” 李信看着李水,认真的说道:“既然小仙酒槐兄不满意,那小神酒着怎么样?” “神仙不分家嘛,既然有了仙酒,那此酒叫小神酒我觉得很合适。” “听着就挺喜人的。” “你觉得呢槐兄,哎,人呢?” 李信自顾自的边走边说,李水早就笑的走不动了,蹲在地上喘着气。 李信回过头来,看到李水蹲在地上哈哈大笑,顿时气的涨红了脸。 李信一个箭步走到了李水面前,像提小鸡子似的,看着毫不费力,把李水领了起来。 李信恶狠狠的看着李水说道:“槐兄,你仿佛在嘲笑我。” 李水被李信拎着衣领,缓缓说道:“哪有哪有,我是在觉得小神酒这个名字确实听着挺喜人的。” “你看我刚才欢喜的都站不起来了。” 李信不傻,冷哼一声,松开李水的衣领,说道:“槐兄你不满意就说不满意,没必要敷衍我。” “若是槐兄还是不满意,我还想了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 李水张了张嘴,什么,前边这两个名字就够接地气了,还有比这更接地气的,那得土成什么样。 当然李水没有直言,倒不是被打,是此言一出,伤了李信的自尊心。 李水故作吃惊的问道:“什么?李兄脑海中还有备选的名字。” “看样子李兄做梦也没闲着,着实辛苦了些。” “像李兄这般勤快实在的人确实不多了。” 李信听完李水的话,完全听不出李水是夸自己还是拐着弯嘲讽自己呢。 姑且算作是夸自己呢吧,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梦还想着解决现实中的事。 李信也可能觉得这个名字太过接地气,见左右无人,便低头对李水说道:“若是前几个槐兄都不满意,这个或许很合适。” 李水的耳朵被李信的口气吹的很痒,李水扣扣了耳朵,皱眉对李信说道:“李兄,你倒是说呀。” 李信神秘的低声说道:“可以多喝一点。” 李水刚扣完耳朵,没掌握好说话力度,大声喊道:“什么?都喝啥?” 不远处路过的几名朝臣,朝这边投过目光来。 不少朝臣早就远远看到了这边的李信和槐谷子,见李信和槐谷子避开人群,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朝臣们对此非常不屑。 李信见李水吼了一嗓子赶紧捂住了李水的嘴。 李信紧张的说道:“槐兄,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小声点,不能让旁人了去。” 李水点点头,拍了拍李信的手,示意他把手拿开。 李水吐了几口吐沫,小声说道:“李兄,你刚才说可以多喝一点什么?” 李信白了眼李水,就知道这小子没认真听我说话。 李信缓缓说道:“我刚才说的是这就酒的名字,就叫可以多喝一点。” “毕竟是低度酒嘛,主打就是物美价廉,面向的也是大秦的普通人家。” “不似仙酒那般昂贵奢华,低度酒可以多喝一点,多接地气,朗朗上口。” 李水看李信在那说的头头是道,不忍心打断他。 等李信说完,李水看着李信缓缓说道:“李兄,我问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 李信此时还沉浸在刚才给低度酒起的名字中,自我兴奋。 笑了笑说道:“槐兄随便问便是,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李兄,你知道接地气是什么意思吗?” 李信皱了皱眉,怎么突然问这么个问题,跟低度酒也没关系呀。 李信想了想说道:“接地气嘛,自然就是接近平常百姓生活的意思了。” “还能有什么说法?” 李水缓缓说道:“还真有,另一个说话,接地气就是土的意思。” 李信点头想了想,说道:“土?还真是,意思比较接近。” “哎,不对,槐谷子,你说谁土呢?你给我站住!” 李水给李信解释完之后,趁李信走神的功夫,一溜烟跑远了。 不远处的朝臣,尤其淳于越为首,看到李水和李信一追我赶的,简直气直了胡子。 淳于越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身为朝廷重臣,在皇宫里,陛下眼皮子底下,大呼小叫,一追一赶的,成何体统,礼法何在? 不一会,李水跑到了议政殿前,紧跟着李水也追了过来。 李水刚想上前揪住槐谷子的衣领,被旁边的淳于越训斥道:“天子脚下,这般打闹,成何体统,况且两位还是朝廷重臣,还是以身作则为好。” 李水整理了下衣冠,扭过头来笑着对李信说道:“李兄,听到没,以身作则,这般打闹,小孩子行径。” 李信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淳于越,不满的对淳于越说道:“姐丈,你怎么还帮着槐谷子说话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 真是匪夷所思 议政殿前,几个朝臣围在一起。 各自说着低度酒的口味如何如何。 凑巧李水和李信走了过来。 李信纳闷的对李水说道:“槐兄,你听到没有?” “有人怎么在讨论低度酒的口味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不光黔首,就连朝中大臣也对低度酒的期待很高嘛。”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最好了。” 几名大臣越聊越起劲,不仅各自评价着口味如何如何,还聊起了瓶身的设计。 其中一名大臣说道:“这酒口感确实不错,多饮几杯也无妨。” 旁边的大臣也说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喝习惯了仙酒,再一喝此酒,仿佛如白水一般。” 另一名大臣白了一眼,冷哼道:“说的你跟天天喝仙酒似的,你有那个家底吗?” 被怼的大臣顿时挺直腰板:“谁说老夫没那个家底,再不济,喝酒的钱也能拿得出来。” 旁边的大臣冷笑道:“自己有没有那家底,自己心里最清楚。” “当然了,你非要说天天喝仙酒,我门也信,就当你过过嘴瘾了。” 被怼的大臣气的胡子都快飞起来了,怒声道:“你说什么!” 眼看越聊心情越激动,旁边的人赶紧劝了下来。 李信纳闷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啊?” 李水皱了皱眉说道:“什么不对?” 李信说道:“我方才听到个别大臣讨论低度酒的口味怎么说的跟真的似的。” “仿佛他们喝过一般,详细的口感都说的一清二楚。” 李水皱眉说道:“这应该啊,吕义送过来的酒,还没出商君别院,便让他继续改良了。” 那几个大臣看到李信和李水走了走了过来。 这几人也笑眯眯的对李水和李信点了点头。 李水更纳闷了,看了眼李信说道:“李兄,你觉不觉得今日有些奇怪?”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奇怪,今日人们聊的很开心,以往都是困意弄弄,没睡醒的样子。” 李水白了李信一眼,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信纳闷道:“那槐兄觉得还有什么奇怪的?” 李水看了眼那三五成群的大臣,对李信说道:“李兄你看,那几人平日可是不怎么理咱们的。” “不仅不怎么理咱们,还时不时嘲讽一两句。” 李信看了眼那边,说道:“这不很正常嘛,这些人一向如此,读书人嘛,矫情。” 李水继续说道:“搁在平时是正常,但是今日很奇怪,你方才没看到吗?那几人还对咱们笑了笑。” “我看着怎么有点不怀好意呢。” 李信皱眉看着李水说道:“槐兄,向来别人是觉得你对他人不怀好意,这种感觉我以为你不会有呢。” 李水白了眼李信:“我只是习惯了,不把这些人当回事罢了。” “只不过我在朝堂向来平易近人且低调许久了,今日被人微微一笑,心里顿时有点不踏实。” 李信笑了笑,说道:“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若是故意找咱们麻烦,他们也被好过。” “王丞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说着,李信和李水对扭过头来的王绾笑了笑。 王绾本来今天就打算给李水来个当头棒喝,毕竟自己昨日可是拿到了十足的把柄。 陛下就是再宽宏大量,也断不会容忍欺君罔上的过错。 王绾的耳朵不背,他已经听到了李信刚刚在和李水调侃自己。 王绾没有生气,他看了眼李水和李信,冷笑一声。 李信这次倒是看到了,急忙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看到没,王绾刚刚竟然也对咱们笑来着。” “怪不得你方才说奇怪呢,今日确实奇怪。” “难道王绾也对咱们示好了?” 李水有些不想和傻子说话,他白了眼李信,缓缓说道:“李兄,你眼神没问题吧,王丞相能对咱们示好,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方才他明明是对咱们不屑的冷笑。” 李信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想想还真是,原谅我太过善良。” 李水此时都想把早饭吐出来了。 正说着,齐大人乐呵呵的走了过来。 齐大人看到李水和李信后,笑着点了点头。 齐大人还没来得及跟李水说话,便被旁边的大臣围了过去。 齐大人看到来人对自己笑呵呵的,明明知道来意,还故意问道:“几位大人,何事这么开心啊?” 其中一人说道:“齐大人手下真是卧虎藏龙啊,竟然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酒。” “口感顺滑,酒香浓郁,真是难得的好酒啊。” 几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齐大人乐开了花。 齐大人心里是真开心,以前研究儒学,着书立说,和同朝为官的大臣都是点头之交。 当时看到李水身周围了一圈人的时候,还觉得不屑,都是一群阿谀奉承之人,读书人的气节都没了。 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是被众人热捧之人,亲身感受一番,感觉真是不错。 怪不得人人都向往被追捧的感觉呢,真是享受。 齐大人笑了笑,对身周的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诸位爱喝便是对此酒最大的支持。” “证明老夫没有用错人,当然了,这人虽然是我齐府的,但却是被槐大人发现的。” “槐大人慧眼识人,老夫着实佩服。” 李水纳闷看着一群人对齐大人有说有笑的。 李信也很吃惊,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这么多人还对齐大人如此热情?” “齐大人在朝中一向是没什么朋友的,怎么今日倒是其他大臣热闹了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难道齐大人给他们什么好处了?” 李水想了想说道:“若不是给了齐府一点低度酒的分成,现在恐怕都揭不开锅了。” “他能有什么好处给其他人。” 这时,齐大人说起了槐谷子慧眼识人,用对了人,造出了美酒。 那些围在齐大人身周的对都对李水这边笑了笑。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 李信低声说道:“齐府现在唯一能给到这些人的好处,恐怕就是···” 李水皱眉道:“不可能,吕义回到商君别院,就没回去,齐大人也不清楚咱们的意见。” “没得到咱们的认可,齐大人应该不会蠢到把低度酒散出去吧。” 李信冷哼一声:“你看他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像是没把低度酒散出去么。” 第九百四十二章 今日,不用惧怕任何人 李水和李信刚想上去问下齐大人是什么情况,太监朗声道:“众臣上朝。” 大臣们陆续进了议政殿。 李水和李信跟着走了进去。 李水给齐大人使眼色,齐大人只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李水本来想问齐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把低度酒泄露出去。 齐大人还以为李水是在暗示自己,今日不用惧怕丞相之类的人了,低度酒都已经研制出来了,还怕什么。 齐大人心里也很高兴,不经意的挺直了腰板。 齐大人本来想对王绾点头示意一下,但是王绾根本不往此处看。 王绾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王绾此时谁都不想搭理,只等着议完事,给李水来一顿暴击。 李水的心眼很多,眼睛狠毒,但凡自己表现出什么,定然会被李水察觉。 若是被李水提前做了准备,那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王绾很想表现的得意,甚至露出一丝冷笑和不屑,但是他在忍着,他想表现的很冷静。 李水本来就察觉到了今日的不对,但是并没有猜到什么原因。 李水看了眼王绾,心想:这小子又在憋什么坏? 李水低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看王绾,今日仿佛过于安静了些。” 李信笑了笑说道:“王绾安静点不好吗,难道非得每天在朝堂上告你一状次啊舒服吗?” 李水皱眉说道:“总感觉他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心情。” “不知道王绾在憋什么坏。” 李信低声回道:“向来都是他人说你憋坏,没想到你也有说别人的时候。” 李水白了眼李信,没有说话。 李信看了看王绾那边,见王绾全程微微低头,没有发言,仿佛在酝酿思考着什么。 不会真像槐兄说的那样,这王绾又想搞什么事吧。 日常政务之事议完之后,嬴政扫视额一圈,眼神落到了王绾身上。 嬴政看着王绾说道:“丞相,今日还未曾发言,可有事要议吗?” 王绾听到嬴政点自己了,心声大好,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王绾理了下衣冠,还扭头看了眼李水这边。 李水很是纳闷:怎么,被陛下点名还这么神气?有什么可看的。 李信也很纳闷,小声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看见没,这王绾方才的样子怎么这么得意?” 李水冷哼一声:“他得意?也就在陛下面前得意一时罢了。” 王绾站了出来,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臣确实有事要奏。”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丞相所说之事定然是大事,说来便是。” 王绾随后说道:“臣所奏之事确实是大事,关乎万千黎民之事,关乎陛下清誉之事。” 嬴政顿时很好奇,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上朝的时候就说,非要等到最后。 嬴政说道:“究竟是何时,详细说来。” 王绾缓缓说道:“陛下,有人打算明目张胆的售卖假酒。” 李水和李信喘了大气。 李水一听关乎大秦子民之事,还以为又要调整什么国家政策,闹了半天还是说酒的事。 李信也很吃惊,还以为又有邻国对大秦不利,要商议出兵征讨呢。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上方各自撇了撇嘴。 李信低声对李水说道:“还以为丞相憋了半天,能憋出什么好屁呢,原来还是说酒的事。”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王绾说的是酒的事,不过他能觉得关乎大秦百姓,说明对酒水的还是认可的。” 李信也小声说道:“王丞相总算还有点认知。” 李水和李信偷偷嘲笑了一番王绾。 嬴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竟关于万千百姓,正准别端坐详细听一听的时候,王绾竟然说酒的事。 嬴政很是失望,怎么堂堂丞相也操心这些商贾之事了。 但是提出问题的人王绾,是丞相,若是一般人提出这问题,定然会被打出议政殿。 但今天是王绾提出的,嬴对王绾的态度还算好,多少面子还是要给的。 嬴政的喜怒哀乐没有变现在脸上,只是轻声问道:“什么假酒?” 见嬴政有兴趣听,王绾继续说道:“陛下,商君别院和齐府合作研制的低度酒,昨日已是完成。”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大惊,什么情况,怎么此事竟然丞相都知道了。 李水用眼神问道:“昨日知晓此事的,除了齐府还有吕义,以及商君别院的人。” “吕义昨日研制完之后,便马不停次的赶了过来,期间并没有与路人交谈以及饮过此酒。” “难道是齐大人?” 李信认真的看了看李水,仿佛在说:“槐兄,你真是眼睛毒辣,这都能分析谁来。” “我估计,八成也是齐大人把酒送出去了。” 齐大人倒是表现的很开心,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本来应该是自己或者槐谷子与陛下言说的。 怎么反倒是让丞相代说了出来,难道丞相家贫至此,这种事都要抢一份功劳? 嬴政听完低度酒已经研制成了,便笑着看了看李水,责怪道:“怎么,丞相若是不说,你不是还打算一直瞒下去?” 李水对嬴拱拱手,刚想说话,被王绾抢了过去。 王绾继续说道:“陛下,据臣了解,他两人酿造出来的酒,就是假酒。” “陛下可记得齐大人当初也是开了一家小酒馆。” “但因为涉嫌售卖假仙酒,酒身、酒瓶用的都是仙酒的样式,然后被槐大人带人取缔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那件事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王绾扭头瞥了眼齐大人,缓缓对嬴政说道:“大人,此次做出来的低度酒,其口味和当时被取缔的酒基本一致。” “只不过现在是低度酒和假酒类似,瓶身不一样了而已。” 嬴政皱眉说道:“还有这种事?” 王绾见嬴政的兴趣上来了,便说道:“陛下,槐谷子说对方是假酒就是假酒,取缔罚款等等,如却是光明正大的卖假酒,如此行径,岂非霸道狂孽之辈。” 齐大人此时有些懵,方才丞相还跟陛下说着低度酒已经酿制成功之事,怎么现在又说到了假酒之事。 这低度酒跟假酒能有什么关系,味道接近不是很正常嘛。 齐大人突然想到了刚上朝的时候,李水给自己自信的眼神:今日,不用惧怕任何人。 齐大人突然冷笑一声,走到了丞相王绾身旁。 吓得王绾一跳,对齐大人呵道:“你要干什么?” 第九百四十三章 低度酒1.0 王绾扭头看到突然站在自己身后的齐大人,吓了一跳。 李信笑了笑说道:“王丞相惊呼什么?看样子是害怕了。” “若是心中无愧,有什么可胆怯的。” 王绾皱眉说道:“谁说我害怕了,只是齐大人突然出现在我身旁,有些突兀罢了。” 王绾定了定神,看着齐大人说道:“不知齐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齐大人认真的看着王绾,说道:“丞相放心,我是读书人,不会对丞相动粗的,何况还是当着陛下的面。” 王绾冷笑道:“齐大人这么说,意思是陛下不在眼前,你便要打我不成?” 王绾白了眼齐大人,心想:自己身处大秦丞相之位,你齐大人最多也就是个博士。 论治国理政,论人脉手腕,哪点能比得上我,谅你也不敢说什么。 可齐大人偏偏不给王绾面子。 齐大人缓缓说道:“那可说不准,得看情况了。” 王绾气的直吹胡子,指着齐大人的鼻子吼道:“你!” 嬴政皱了皱眉,咳了一下说道:“齐爱卿,你有何事要说?” 齐大人见嬴政发了话,便看着王绾问道:“丞相,方才听你说这低度酒是假酒。” 王绾冷声说道:“没错。” 齐大人继续问道:“丞相还对其口感说的头头是道。” “不知丞相是否真的品尝了?” 王绾刚想说话,齐大人抢先说道:“丞相,你可想好了再说,这是在陛下面前。” “丞相真喝假喝了,陛下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王绾淹了口吐沫,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未曾喝过。” 此话一出,惹得朝臣门顿时热议了起来。 原来喝都没喝过,说的比真的还真的,差点就被丞相给忽悠了。 李水冷笑一声,看着王绾说道:“丞相如今的谎话可是说的比真的还真了。” “脸还不红不白了,实在是佩服。” 齐大人看着王绾心里也是一阵冷笑,他敢上前质问王绾,不仅仅是槐谷子给了他勇气。 更是他坚信王绾就没喝低度酒。 当日齐府的下人给丞相府送酒,却被赶了出来,下人亲耳听到王绾嚷嚷着要把这低度酒扔了。 下人回来后,一五一十的把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了齐大人。 齐大人心里很清楚,王绾即便没有发脾气,也是不会要自己送过去的东西的。 更何况是他一直反对的低度酒。 所以齐大人笃定王绾绝对没有喝低度酒。 王绾看着齐大人还有李水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王绾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昨日齐府的下人送来过两壶东西,可是所盛容器非常粗糙。” “臣担心是齐大人的戏弄,便把两壶酒赏给了下人。” “其口感都是下人汇报给臣的。” 听到这里,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 两人这次确定了,昨日就是齐大人自作主张,把低度酒送给了其他人。 李水撇撇嘴,这猪队友。 李信看着李水低声说道:“得,这下倒好,槐兄,低度酒看来要提前售卖了。” 李水摇了摇了头。 李信皱眉说道:“如今看来,喝到低度酒的人不少了,他们已经知晓了口味如何,再不售卖,万一再让他们做出仿制品来,咱们岂不就功亏一篑了。” 李水笑了笑,对李信说道:“放心,他们若想短时间内仿制出来,只能靠仙酒为引。” “而仙酒价格昂贵,自己喝着玩还行,若是想着靠一次盈利,已经是越亏越多。” “他们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李信皱眉说道:“那咱么只能干等着,什么也不做么” 李水冷冷说道:“等散了朝再好好收拾收拾齐大人。” 嬴政扫了眼李水这边,看他在跟李信小声嘀咕什么,便咳了一声,冷眼看着李水。 李水和李信各自站好,不在交头接耳。 嬴政扭头看着齐大人说道:“不管是王绾还是其下人喝的,他所说的口感齐大人可认可?” 齐大人摇了摇头,他是不能说认可的,一旦认可了王绾的说法,那便是承认此酒就是假酒。 所说也能售卖,但是毕竟和低度酒的初衷相差甚远。 这样的话相当于此酒一出生,便背上了一个仿冒、劣质的名声,注定不能做大做强。 齐大人看着嬴政,缓缓说道:“陛下,酒的口味不是个人或者少数人说了算的。” “每个人的味觉不同,对酒的口感自然也会不同。” “酒是要靠大家去品的,每个人都会有独特的感受,这就是酒的魅力。” 嬴政想了想,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信也很惊讶,纳闷道:“这是齐大人说的话吗,怕不是提前打好了草稿。” 李水笑了笑说道:“齐大人总算在朝堂上扳回一局,属实难得。” 正在齐大人得意的时候,几名跟随王绾的大臣,上前说道:“陛下,此酒确实和假酒非常接近。” “齐大人在深巷开得酒馆被查封之前,我也曾去喝过一杯。” “其口感和齐大人送给我们的低度酒可以说极为相似。” “臣觉得,齐大人口口声声说和槐谷子研制什么低度酒,如今却用当初的假酒来糊弄我们。” “今日敢糊弄在朝的同僚,明日便要糊弄陛下,是不是还要糊弄大秦的百姓?” 齐大人此时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好意送出去的酒,本想嘚瑟一番,没想到竟然招来这么多非议。 这次王绾很得意:你齐大人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和槐谷子沆瀣一气,早该知道有如此后果了。 眼见齐大人有些招架不住,李水站出来缓缓说道:“相似?你跟我说说有哪些相似?” 那位大臣有王绾给自己撑腰,自是不怕槐谷子,随后说道:“闻着酒香味很浓,但是喝到嘴里,确是淡淡的,并没有闻到时期待的那么好。” 李水笑了笑说道:“看来大人是真的喝了此酒了。” 那位大臣笑道:“那是自然。” 李水继续说道:“齐大人送给你们的酒,并非是真正的低度酒,只是低度酒1.0” 王绾纳闷道:“1.0是什么?” 嬴政也很纳闷,槐谷子又在搞什么鬼? 李水看众人的胃口都被自己吊起来了,随后说道:“1.0就是改良的第一版,并非是最终版。” 王绾听着云里雾里,随后说道:“不管什么第几版,你用当初的假酒来充当低度酒糊弄众人,欺蒙陛下,就是大不敬。” 王绾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臣请陛下治槐谷子等人的欺君罔上之罪。” 几名跟着王绾的大臣也应声附和着。 第九百四十四章 没事少喝假酒 李水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低度酒就是齐大人送出去的。 李水和李信此时此刻恨得牙痒痒。 自己都没发话,况且吕义都被留在了商君别院,这是没有派人去齐府告知而已。 怎么就觉得商君别院认可此酒了,还嘚嘚瑟瑟的给人送酒。 李水以前觉得齐大人是个老实稳重的人,自从说谎府内闹鬼之后,李水就觉得齐大人此人不老实了。 经过未经同意送酒之事后,李水更加确认齐大人也配不上稳重。 最起码距离自己的境界还相差甚远。 此时的李水只能是恨铁不成钢,恶狠狠的瞪了眼齐大人。 齐大人听完李水说完此酒不是最终版后,也想明白前因后果了。 自己当初怎么就得得意忘形把酒送出去了,闷声发大财不好嘛。 要不是在议政殿,齐大人高低也得扇自己两巴掌。 再回想起刚进议政殿时李水看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是让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眼神。 而是能不说就不说,少现眼。 可如今为时已晚,酒已经送出去了,还被人尝出了端倪。 正在齐大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李水说这只是低度酒1.0版本。 不管是不是真的,也只能如此了。 齐大人暗自骂了自己一顿,直想散了朝钻到地缝中,论老城稳重,竟还不如年纪轻轻的槐谷子。 李水见一群宵小跟着王绾随声附和。 便对着他们说道:“各位,说话都小心点,最好说话前过过脑子。” “若是没有证据告我有欺君之罪,你们这就是诽谤。” “恶意中伤大秦重臣,堂堂谪仙,你们想想是什么结果。” 几名心志不坚定的大臣,左右看了看,眼神飘忽,有些打退堂鼓。 李水说完,便往腰间去摸免死金牌。 摸了半天没摸到,一想:今日出门太匆忙,忘带了。 几名大臣看着李水摸了摸身上,不知再找什么。 李水尴尬的咳了一声,整了整衣冠,说道:“人云亦云,是要吃亏的。” 王绾听到后冷哼一声。 嬴政皱眉看着王绾,问道:“丞相,你可有什么证据?” 李水随后说道:“是呀,王大人,你既然说这低度酒和以前酒馆的酒馆类似,那你把以前的假酒拿出来。” “让在座的大臣现场品一品,也好当场做个评判。” 王绾面露哭色,犹犹豫豫说道:“这,这···” 李信在旁边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你是不是疯了,他们要是真拿出来了,你可就完了。” “当着陛下的面,你可别怨兄弟不保你。” 李水对李信自信的点了点头,说道:“李兄,你就放心吧,他们一瓶也拿不出来。” 李信同情的看了看李水,心想:这就是最后的倔强吗? 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槐兄,这下你可玩大了。 王绾扭头看着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可有之前深巷酒馆的假酒?” 几名大臣摇了摇头,王绾又生气又无奈。 一群阿谀奉承之辈,只会口嗨,真遇上事,是一个都不中用。 此时李水根本不怕有人能拿出以前酒馆的假酒。 因为当初齐府在深巷开酒馆本身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偷偷摸摸的经营。 所有酒水只能在酒馆里享用,一律不允外带。 所以就是说破天,这些大人手里边也不会变出深巷的假酒来。 李水笑着对王绾说道:“怎么?丞相可是拿不出来?” “既然没有证据,怎么能说我这低度酒是假酒呢?” “难道随便找几人说此酒和假酒口感类类似,就真的类似了?” 李水突然一改笑嘻嘻,严肃的说道:“身为大秦丞相,只凭府中下人的只言片语便要污蔑大秦重臣。” “污蔑我事小,丞相此举,很可能断送了低度酒的未来。” “往小了说是严重影响了未来大秦的研究创新之风,往大了说,更是影响了未来大秦兵将的战斗力。” “大秦以战立国,说不定丞相此举还严重影响了大秦的综合国力。” 李水上前拍了拍王绾的肩膀,说道:“丞相,不要做历史的罪人。” 王绾本来心情就跟糟糕,被李水拍了一下,又听到历史罪人,顿时一激灵。 急的王绾额头直冒冷汗,但随机看着李水冷笑道:“诡辩!” 王绾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臣操劳半生,一心为大秦,臣绝对没有影响大秦前进脚步的想法。” “臣虽然拿不出以前的假酒来,但此次的低度酒,确实很像假酒。” 王绾扭扭头瞪着李水说道:“槐谷子,你敢说这低度酒不像假酒吗?”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敢。”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低度酒只能说和假酒类似,但并非是假酒,因为二者的酒精度数差别不是很大,随意楚喝起来,觉得和假酒很像。”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要做出区分的好,以免非议。” 李水点头称是,继续说道:“陛下,臣已经交代下去,继续在此基础上做些改良。” “等全新的低度酒研制出来之后,定然让陛下眼前一亮。” 嬴政笑了笑,说道:“好,那可要尽快,不仅是朕,想必各位大臣也很期待。”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放心,不出几日,定当呈到陛下面前。” 嬴政很是满意,随后又对王绾说道:“丞相,以后凡事要亲力亲为,莫要再让下人险些坏了大事。” 王绾听完知道这是嬴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赶紧低头称是。 王绾此时也是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没自己品下齐府送过来的低度酒,而是让下人代尝了。 此事在陛下面前,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散朝后,除了议政殿,李水和李信故意走到王绾身边。 李水大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方才说什么,哦,想起来了。” “你说这低度酒低度不高,多喝一点也不会让人醉话连篇的。” 李水故意让王绾听到,王绾听完皱着眉,根本不想搭理李水。 李水故意凑过来,对王绾说道:“王大人,你还没尝过这酒是吧,等酿制好了,我亲自给你送几坛过去。” “没事少喝假酒,多喝点这新酿的低度酒,对脑子好。” 王绾气的脸红脖子粗,瞪着眼吼道:“槐谷子,你莫要太过分!” 第九百四十五章 兴奋的失了智 王绾懒得搭理槐谷子和李信,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李信在身后笑了笑说道:“槐兄你看,这喝了假酒脾气还大了不少。” 李水看着越走越远的王绾说道:“他这是嘴上不服。” “不过没事,早晚让王绾心服口服。” 李水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左右扭头看了看,对身旁的李信说道:“齐大人哪去了?” 李信也看了看,纳闷说道:“刚出议政殿的时候,还瞥见他了。” “怎么一转眼就看不见他了。” 李信四周看了看,突然对着前边一指,说道:“槐兄,你看前边那个身影,倒是很像齐大人。” 李水定睛看了看,说道:“什么像啊,那就是他。” 齐大人深知自己做错了事,正愁下了朝怎么面对槐谷子。 好巧不巧,槐谷子和李信与王绾聊了起来。 齐大人趁机从旁边走了过去,贴着宫墙快步离开了。 齐大人正盘算着赶快出宫,然后坐车回府,突然听到仿佛有人喊自己。 齐大人是压根不想回头,他宁愿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可声音越来越近,越听越觉得熟悉,齐大人心头一惊。 还在忐忑的齐大人突然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齐大人差点跪在地上。 齐大人扭过头来,看着槐谷子和李信气喘吁吁的样子,尴尬的笑了笑。 李水看着齐大人说道:“我说齐大人,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不及见家里的娇妾了?” 李信皱眉看了眼齐大人,又看着李水说道:“槐兄,齐大人怎么会是这么无趣的人呢?” “齐大人定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想赶紧回府避避。” 李水笑着对李信说道:“李兄,不用说的这么明显吧。” 李水看着齐大人说道:“齐大人,你做错何事了?” 齐大人本就是好面子面皮薄的人,被李水和李信当场点破说到脸上,真是无比尴尬。 齐大人的老脸瞬间挂不住了,红了一半。 齐大人支支吾吾的说的语无伦次。 李水看着眼周围,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说道:“齐大人,此处人多,不如回府在聊。” 齐大人感激的看了眼李水说道:“甚好,甚好。” 李信在身后嘀咕了一句:“这人多么,不多啊。” 李水皱眉看了眼李信,低声说道:“齐大人毕竟是大儒,爱面子,在此处显然是放不开的。” 李信白了眼前边的齐大人,对李水说道:“这会放不开了?私自送酒的时候怎么没见放不开。” 李信嘀咕了一阵,三人渐渐出了宫门,乘车往齐府赶去。 不一会,三人到了齐府门口。 齐府门口站着的甲大和甲二刚才还在窃窃私语,交谈着八卦信息。 要不是甲大远远看到了齐大人的车架,两人恨不得贴到一块去。 毕竟八卦信息是有私密性的,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虽然两人挨得很近,但是嗓音很大,除了他二人,第三人也是能听到的。 两人躬身站立,低头迎接着齐大人回府。 甲大和甲二眼睛很尖,看到了齐大人身旁的槐谷子和李信。 李水边走边笑了笑说道:“看来齐大人如今的光景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齐大人不知李水要说什么,便问道:“槐大人何出此言呀?” 李水缓缓说道:“前段时日从齐府门前经过的时候,门可罗雀,连守门的杂役都撤了。” “如今不光庭院洒扫的干净整洁,府门前的一方土地也是收拾的很整洁。” 齐大人笑了笑说道:“毕竟寒舍是书香门第,自是要干净整洁的。” “以前觉得寒舍无人来往,便把门口的杂役撤了。” “后来想想,作为大秦的博士,一代大儒,若是寒酸到到门役都没有,不是丢自己的脸,是丢陛下的脸面。” “思来想去,便又寻回了那两名门役。” 李信笑了笑,说道:“齐大人真是为陛下着想呀,若真是照齐大人所言,那陛下的脸面恐怕是不够丢的了。” 齐大人听得出来李信的嘲讽之意,笑了笑没有说话。 毕竟现在自己犯了大错,属于理亏的一方,对于其他小事还是不计较的为好。 三人到了厅堂坐下后,齐大人吩咐下人上茶。 齐大人品了口茶之后,抬头瞥了一眼,见李水和李信都在盯着自己。 齐大人很尴尬,房间内的气氛又很冷清,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李水咳了一声,上一秒还在笑嘻嘻,紧接着换了副脸色。 李水看着齐大人说道:“齐大人,现在是在你齐府,不是在议政殿,不是在大街上。” “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现在你可以说说了吧。” 齐大人浑身哆嗦了一下,手里茶杯都差点没拿稳,放下茶杯之后,刚想开口说话。 李水又抢先说道:“齐大人,想好再说,莫要说谎,若实话实说,一切都好商量。” “若还是谎骗我等,呵呵,你知道我的手段。” 齐大人年过半百,毫无所谓,但是想到邬氏,想到自己为出生的儿子,立马认怂了。 齐大人咽了下口水,看了眼李水和李信,缓缓说道:“不瞒诸位,老夫我是得意忘形了。” “那日吕义研制好低度酒之后,便带着几壶样品匆匆赶去了商君别院。” “待我品尝了低度酒之后,加上吕义和夫人对此酒的认可,我本以为此酒已经研制完成,不会再有什么改动了。” “一想到马上要量产出售,便兴奋的失了智。” “想到老夫我本本分分,平日还要被王绾那几人讥讽便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派人给他们送了几壶新酿制的低度酒,他们不是觉得此酒不行吗,不配研制吗,甚至觉得研制此酒多此一举。” “那就正好让他们看看效果,品尝了之后更能心向往之甚至后悔。”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吕义都没从商君别院回来,你怎么就能确定此酒合格了?” 齐大人看着皱眉的李水,低声说道:“是我疏忽了。” 李信缓缓说道:“若不是今日槐兄今日在议政殿急中生智,真要被你害惨了。” 李水点了点说道:“此酒确实不合格,和当初在酒馆的酒很类似。” “我留下吕义,就是要指点他,进行改良,改良好的低度酒才适合推广。” 齐大人对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若非今日槐大人,老夫恐怕是走不出议政殿了。” 李信白了一眼嘟囔道:“知道就好。” 第九百四十六章 没文化真可怕 李水品了口茶,看着齐大人说道:“齐大人,这低度酒你都送给了何人?” 齐大人刚没说几个名字,李信瞪着眼嚷道:“什么?你还给赵腾也送了?” 李水也皱着眉头说道:“今日赵腾可来上朝了?”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今日议政殿光想着对付王绾了,没主要赵腾。” 李水又看了眼齐大人,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印象记得赵大人是来了,只不过全程没有说话而已。” 李水纳闷道:“真是奇怪,当初深巷酒馆的酒他也是有喝过的,昨日你又送了他酿制的低度酒。” “按理说应该能喝的出来啊,怎么今日确实一言不发。” 李信笑了笑说道:“想必赵腾是怕了李兄你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见招拆招。” “何况还是在议政殿,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赵腾怕是觉得丢不起这个面子。” “所以故意装作不做声罢了。” 李水笑了笑,随后又对齐大人问到:“齐大人,你确定这酒送到了赵腾手里?” 齐大人此时也拿不准了。 把门外的下人喊了进来,吩咐道:“去把昨日送酒的二哈喊过来。” 下人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二哈走了进来。 二哈低声说道:“大人,您找我。” 齐大人说道:“昨日让你去送酒,可送到赵府了?” 二哈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送到了。” 李水缓缓说道:“可有见到赵大人,他可有说些什么?” 二哈点了点头,说道:“见到了,他说什么来着。” 随后二哈想了想,拍了下脑袋,说道:“想起来了,赵大人问了小人都给谁送酒了?” 李水问道:“你怎么说的?” 二哈咽了下口水,说道:“小的实话实说了,给丞相府和几个儒生家里送去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二哈紧张的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小的,小的没说错什么话吧。” 李水摆了摆手。 齐大人点头吩咐道:“没事了,下去吧。” 二哈应了一声,转身赶紧出去了。 齐大人纳闷问道:“槐大人,可有什么问题?” 李水品了口茶,说道:“也只是猜测。” “赵腾估计是听下人说此酒也给丞相送去了,他想必丞相定然会以此做文章在议政殿言说。” “所以今日来议政殿没有请假又没有开口说话,完全就是来看热闹的。” “至于是看我槐谷子的笑话,还是他王绾的笑话那就不知道了。” 齐大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信笑道:“肯定是看王绾的笑话了。” “谁都知道上次王绾在议政殿吃了瘪,这次趁着低度酒刚刚研制出来做些文章。” “谁能想到轻轻松松被槐兄你化解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对陛下实话实话罢了。” 齐大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又对李水拱手说道:“全靠槐大人聪明机智。” 李水笑道:“齐大人,我等文化低,可受不起你这般夸奖。” 齐大人尴尬的说道:“受得起,受得起。”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齐大人仿佛脑子开了窍,随后说道:“今日不妨留在府上用了午膳,也算我给两位赔礼了。” 李信一听能白蹭一顿,立马来了精神,赶紧说道:“好啊。” “就是不知齐大人怎么招待我俩。” 齐大人尴尬的说道:“菜肴虽然比不上商君别院,但是一定会做到最好,让两位满意。” 李水无奈的看了眼李信,又对齐大人说道:“这次我俩来,并非是为了兴师问罪。” “而是有件事要请教齐大人一二。” 齐大人赶紧说道:“请教不敢,槐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水缓缓说道:“这低度酒改良完成之后,马上就会批量生产,投入市场。” “市场反应好坏,一看品牌,二看价格。” “所以这品牌只至关重要,而品牌和此酒的名字又息息相关。” “低度酒只是个前期研制用的临时称呼,若是一直这样叫,不仅销量一般,还会砸了商君别院的品牌。”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此事确实需要好好琢磨。” 李水笑道:“齐大人博学多才,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定下这低度酒的名字的。” 齐大人严肃的说道:“此酒既是槐大人你的想法,且是你组织人手研制的,理应由你来命名。” 李水看了眼齐大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齐大人你也是此酒的股东之一,理应参与。” 齐大人为难的说道:“突然说起此事,老夫也没有准别,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好名字。” 李信喝了杯茶,说道:“此事也简单,我与槐兄心里都想了几个名字。” “由齐大人评价一下用哪个命名合适便可。” 齐大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两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说出来商讨下。” 李信赶紧说道:“先说我想的名字吧,此酒既然是从仙酒发展而来,可叫神酒,毕竟神仙不分家嘛。” 李水每次听完都忍住笑,这次倒是和齐大人同时笑了。 李信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或者叫小神酒,小仙酒也行,名字上和仙酒沾点边,总归是好卖的。” 李信看着齐大人问道:“齐大人你觉得如何?” 齐大人缓缓说道:“名字上确实和仙酒沾边,但听起来不免有些套用仙酒之嫌。” “若用此名,倒是把假酒的事坐实了。” 李信急忙说道:“无妨,我还有一名,不如叫可以多喝一点。” “仙酒较烈,一杯即醉,低度酒口感柔和,可多喝几杯,正应了可以多喝一点的酒名。”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新颖别致。” 李水笑了笑说道:“此名恐怕也只有李兄这等人才能想的出来。” 李信现在没心情分析李水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眼神只盯着齐大人。 齐大人继续说道:“此名虽然贴近实际,但总归缺少些文雅之气。” “若用此名,销量如何不说,倒是会拉低百姓对商君别院的文化认知。” 李信撇了撇嘴,嘟囔道:“酒好喝不就得了,什么文化不文化的。” 李水笑了笑说道:“没文化真可怕。” 齐大人看了看李水,问道:“不知槐大人想了什么好名字。” 李水缓缓说道:“秦酒。” 第九百四十七章 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齐大人听完,闭上眼想了想,随后忍不住赞道:“秦酒,秦酒,大秦之酒,确实是好名字。” “不仅名字大气,容易记住,还能体现我大秦只之风。” 齐大人在那赞不绝口,李水听得也是笑眯眯。 李信却坐不住了,忍不住嘟囔道:“秦酒虽然跟咱们大秦沾边,但是不够姐地气呀。” “可以多喝一点,更能体现这低度酒的样子。” 齐大人没有做声,自是摇了摇头。 李水看着李信笑道:“李兄,你的名字起的也不错,只是用在此酒上不合适。” 李信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今李水和齐大人都觉得秦酒这个名字好,自己也好在说什么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齐大人,此酒名称虽好,但还缺少点东西。” 齐大人纳闷问道:“缺什么?” 李水缓缓说道:“却一个助力。” “我想让齐大人做这个助力,以大秦博士的身份推广此酒。” “无论是知名度还是销量,定然会成倍增加。” 齐大人想了想,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不知道该如何推广?” 李水品了口茶,说道:“这件事好办。” “此酒的名字既然已经定了,下一步就要打出招牌。” “我与李兄的书房一般,不如此酒的名字由齐大人执笔。” 李信喝了一口茶差点呛到,吐槽道:“槐兄,我书法是一般,但是起码是比你强吧。” “槐兄你恐怕连秦酒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清楚吧。” 李水皱眉说道:“谁说不会了,回到商君别院我便写给你看看。” “在齐大人面前我便不献丑了。” 李信笑了笑说道:“我便等着槐兄写与我看看。” 李水白了眼李信,没有理会他。 李水扭头看着齐大人说道:“齐大人可多写几个,用最满意的一幅字。” “这边是咱们秦酒的招牌了,也是独特不可防止的商标。” “将来此字会成刻成招牌,并且引在秦酒的酒瓶上。” 齐大人说道:“既如此,我便多写几幅字,随后送到商君别院,槐大人选一副最合适的。” 李水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开完笑说道:“或许未来,大秦的百姓会记得秦酒,也会记得题字的齐大人,倒是不会记得我与李兄了。” 李信笑了笑,随后又摇了摇头,看着李水说道:“李兄这是在嘲笑我了。” “未来大秦的百姓或许谁都会忘记,但是只要秦酒还在,就一定会记得你这创造秦酒的人。” “倒是我,也就有一点秦酒的股份,谁能记得。” “别说以后了,就是当下,也就朝中几位大人知道我在秦酒中占有一点股份,其他人谁能知道。” 李水看着李信一脸委屈的样子,说道:“既然李兄这么说,那边也让齐大人帮李兄宣传宣传?” “比如秦酒介绍中就提一下,李兄为秦酒也是出谋划策,废寝忘食。” 李信笑嘻嘻的说道:“如此甚好。” 随后李水后皱眉说道:“可如此一来,让居心叵测,对我大秦心怀不轨之人听了去。” “会不会心生歹意,毕竟他人会觉得,大秦赫赫威名的将军,不操心行伍之事,反倒醉心酿酒。” “如此不务正业,大秦岂不唾手可得?” “若是因此产生战事,恐怕并非大秦之福啊。” 李信低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随后大手拍了下脑袋,赶紧说道:“还是槐兄想的周全,差点为了一点名声坏了大事。” “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这种出名的事就交给你们吧。” 听完,李水和齐大人笑了起来。 稍坐了一会,李水和李信辞别齐大人,转身走了。 李水回到商君别院后,直奔后院,但转了一圈却没发现相里竹的身影。 扭头问了下路过的匠户,对方也是摇了摇头。 李水正纳闷着,相里竹向来深居简出,今日怎么不见了踪影。 忽然李水想到了什么,兴冲冲的往前走去。 刚走到酿酒的实验房,就听到了从房间里传出来的相里竹的声音。 此时相里竹正在和吕义讨论秦酒的口感配比,以及酿制工艺上的东西。 吕义倒也热心,用通俗幽默的话耐心给相里竹解释。 相里竹也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吕义也老大不小了,看着咧着嘴哈哈大笑的相里竹,竟有一丝恍惚。 好巧不巧,这时李水推门走了进来。 相里竹看到突然那推门进来的李水,顿时掩口。 吕义刚要进行美好的幻想,也被突然进来的李水给打破了。 吕义顿时一脸失望,但随即面露恭敬之色。 相里竹可不管这些,本来和吕义相谈甚欢,都被李水给打破了。 相里竹生气的说道:“你来做什么,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啊。” 李水被问的也是有点懵,随后说道:“这是我府上,我想去哪去哪,敲什么门?” “再说了,这时实验房,又不是你的闺房,我敲的着吗?” 相里竹想了想李水说的话,倒也是这么回事。 但本来好好的氛围被突然出现的李水打破了,就很不爽。 还没等相里竹说话,李水继续说道:“这么不想让我进来,难道你来在这实验房···嗯?” 相里竹本来还在想李水的意思,突然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相里竹气鼓鼓的骂了句:“你,你无耻。” 随后一步并两步,从实验房快跑出去了。 李水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这么大人了,还还什么羞。” 吕义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低头对李水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水缓缓说道:“我来看看进度,如何了?” 吕义给李水说了下当前的成果,又补充道:“也就这一两天了,请大人放心。” 李水点了点头,嘱咐道:“此酒改良好之后是要呈给陛下的,务必做好,不能有瑕疵。” 吕义认真点头说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李水拍了拍吕义肩膀,转身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房门口,扭头对吕义说道:“吕义,很多时候,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你可明白?” 吕义想了想,说道:“大人,小的承蒙大人不弃,解救小的避免了牢狱之灾,大人恩情,小的无以为报。” “如今大人交代小的改良此酒,小的一定让大人满意,做出成绩给大人看。” 李水听完摇了摇头,心想:看来还是没听懂。 李水指了指相里竹住所的方向,说道:“我是说,男子汉,要主动些。”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不让夫君为难 吕义听完,立马低下头红着脸。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 吕义默不作声,低头捣鼓着面前的一些器皿。 李水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吕义心跳有些加速,他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自己出身寒微,虽然已经来到商君别院别院效力,但比之相里竹还是差很多。 吕义这几日和相里竹相谈的甚是开心,愉快。 甚至相里竹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舍,看着偌大的实验房间,只有自己一人,还有些空落落的。 吕义想了想自己的出身,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在瞎想什么,相里竹怎么会看得上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了。 虽然谪仙大人鼓励自己,但谪仙大人并不是相里竹,怎会知晓相里竹的想法。 若是窗户纸一旦捅破,恐怕和相里竹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吕义定了定神,抛去了杂念,专心改良秦酒。 吕义明白,只有自己做出的成绩越多,才有资格配得上相里竹。 李水从实验房出来后,转身往后院走去。 不一会李水走到了相里竹的房门前,李水敲了敲门,里边并没有反应。 李水又使劲敲了敲,见还没动静,嚷了一句:“没人是吧,我进去了啊。” 话音刚落,相里竹猛地打开房门,吓李水一怔。 看着相里竹使劲瞪着自己,李水笑了笑说道:“怎么,原来你在屋里啊,喊你半天也不应。” 相里竹撇了撇嘴,说道:“什么事?” 李水刚想说话,相里竹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什么正经事,你还是不要说得好。” 李水纳闷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正经的事了?” 见相里竹懒得与自己争辩,李水笑了笑继续说道:“找你自然那是有正经事。” “并且是很重的事。” 一脸嫌弃的相里竹听完后,顿时来了精神,双眼盯着李水。 李水见相里竹这脸色变的如此之快,笑了笑,继续说道:“这装秦酒的容器我想让你设计一下。” 相里竹一脸疑惑,问道:“秦酒?” 李水怔了下,难怪相里竹还不知道,今天上午刚跟齐大人确定的低度酒的名字。 李水笑了笑说道:“就是你相好现在改良的那款低度酒的名字。” 相里竹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随后突然红着脸瞪着李水,嚷道:“你说什么呢,什么相好不相好的,无耻!” 说完,啪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了。 李水一脸无奈,刚把手抬起来想敲门,又放下了。 李水对着相里竹的房门说道:“你倒是同不同意设计此酒瓶呀?” 李水见相里竹没动静,摇头笑了笑,说道:“你不回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明日我就要见到初步样品啊。” 李水见没动静,便转身离开了,嘴里还嘟囔道:“这年轻人。” 李水哼着小曲刚回到房间坐下,品了口茶。 突然耳朵被揪了起来。 李水一只手捂着耳朵,嘴里一个劲的喊:“夫人,疼,疼,疼。” 随后,李水的耳朵被放了下来。 李水一边揉着耳朵,一边扭头看过去。 未央公主纳闷道:“你怎么知晓是我在揪你耳朵呢?” 李水嘿嘿笑道:“除了夫人,还有谁敢在这商君别院揪我耳朵。” 未央公主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李水继续说道:“何况夫人的力道,我还是一清二楚的。” 未央公主羞涩的低下头,玉拳锤了一下李水。 李水笑了笑说道:“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未央公主反应过来,找李水不是来打情骂俏的。 顿时换了副脸色,看着李水质问道:“我方才去相里竹房间。” “发现她面色红的不正常,都快红到耳朵根了。” “并且神情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李水偷笑了下,回道:“哦。” 未央白了眼李水,继续问道:“我听下人说,你刚刚去过找过她。” “你是不是对她说什么,刺激到她了。” 李水一听,假装生气道:“谁?哪个不长眼的说的。” 未央皱了皱眉,伸手就要去揪李水耳朵。 李水顺势躲开了。 李水安抚了下未央,笑道:“夫人莫气,我方才确实去找相里竹商讨事情来着。” 未央一听,白了眼李水,心想,早说不就好了,非得费这么大劲。 未央缓缓问道:“都商讨什么了?” 李水品了口茶,端坐说道:“我把秦酒,哦,也就是低度酒的容器设计交给相里竹了。” 未央听完,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就这?” 李水缓缓说道:“如今陛下很是看重秦酒,催的急,估计是相里竹短时间内设计出来有不小的压力。” “所以面色才与以往不同罢了。” 未央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她看相里竹的样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显然不是李水说的那般压力造成的。 未央盯着李水继续问道:“没说别的了?” 李水笑了笑:“其他都是无关轻重可忽略了,器皿设计才是大事。” 未央还想说什么,突然想到方才看见相里竹的样子,和当初自己皇宫见到李水的样子很是相似。 未央一怔,手中的丝帕差点掉在地上。 李水看到了未央的异常,移身扶了一下未央。 未央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李水把相里竹也娶了。 自己虽然贵为大秦公主,但实验创造远不能比之相里竹。 商君别院又是最看重技能的地方,如此下去,夫君只怕连我的房门都不愿踏入半步了。 一想到这,未央心头一酸,豆大的眼泪哗哗掉了下来。 李水看着刚才好好的未央,突然变得委屈了起来,既紧张又无措。 李水脑袋飞快旋转想着是什么情况。 李水想了半天,女人委屈多半也是因为女人。 是想刚才的谈话,只提到了相里竹。 但相里竹明明是吕义的相好,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李水试探着问道:“夫人,你这是?” 未央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我没事。” 未央最是懂礼的人,他不会让夫君为难,所以转而想明白了。 未央定了定神说道:“夫君,你若是有意,自可去说,不必顾及我的想法。” 李水听未央说的,越来越糊涂了。 李水抓了抓脑袋,说道:“我有意?我有啥意?” 未央觉得都说这么明白了,李水还在装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抓起李水的胳膊使劲咬了下去。 顿时一阵哀嚎传来,院子里的匠户纷纷侧目。 第九百四十九章 读书无用? 商君别院内,未央轻轻揉着李水的耳朵。 未央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是我心急了,揪疼你了吧。” 李水躺在未央的腿上,很是惬意,闭着眼轻轻说道:“嗯,是有些疼,得好好揉揉。” 未央一听,心里更是难过,委屈的眼泪便要掉下来。 李水正微闭着眼享受,突然感觉脸上一湿。 李水睁开眼,抬头正好看到泪汪汪的未央。 眼泪正悬在边上要掉下来。 李水立马坐起来,关心的看着未央。 李水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有落泪了?” 未央抽泣道:“原是我不明事理,以为你倾慕上了相里竹。” “一时心急,还对你下手重了。” 未央公主一边轻轻揉着李水的耳朵,一边对李水柔声细语的说着。 李水抚了一下未央公主的青丝,轻声说道:“没事,你下手再重我也乐意。” “换了旁人,他们还动不了我呢,只有您能。” 未央公主轻轻捶了李水,嗔道:“你这人。”说完把头扭了过去。 李水嘿嘿笑了笑。 未央公主顶了顶神说道:“你刚才说只是找相里竹姑娘设计盛酒器皿去了?” 李水端坐道:“那是自然。” “如今陛下催的紧,满朝大臣又都在看着,秦酒的进度确实得抓点紧了。” “如今秦酒改良基本已见成效,秦酒这个招牌字样已经让齐大人来设计书写了。” “现在就差盛酒容器的设计了。” “而相里竹正巧喜欢钻研设计,找她设计此容器的形制最为合适不过。” 未央公主见李水把前因后果说的甚是清楚,点了点头。 未央公主想了一会,继续纳闷问道:“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 李水笑道:“当然了,我找相里竹都是正事,能有什么问题。” 未央撇了撇嘴,嘟囔道:“那怎么我见相里竹姑娘脸色红扑扑的。” “很明显就是姑娘家害羞的样子。” 李水一怔,笑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揪我耳朵啊。” 未央眉毛一挑,说道:“怎么,因为这揪你耳朵还不够吗,你还想因为什么?” 李水笑道:“夫人,这你可错怪我了。” 未央皱眉道:“难道是你对相里竹无意,她却钟情于你?” 李水刚喝了口茶,听完未央的话,差点喷出来。 李水憋着笑说道:“夫人,你这脑回路我真是比不上你啊。” 未央伸手就要掐李水的胳膊,被李水顺势躲开了。 李水笑道:“夫人想多了,相里竹确实有意中人了。” “然而并不是我。” 未央紧张的心情一上一下的。 未央好奇的问道:“她什么时候有意中人了,我时常与她在一起,怎么不知道?” 李水笑道:“是吕义,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未央想了想说道:“吕义,他来商君别院也没多久吧,怪不得呢。” “我说之前怎么也没有些许察觉。” 李水笑道:“这都是人家的私事,怎么好轻易的表露出来。” 未央皱眉说道:“你说的是,确实是私事。“ “但既然是不方便表露出来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水品了口茶,眯着眼微微笑道:“这么嘛,我也算是媒人了,在旁边助推了一把。” 未央点了点,随后说道:“你个大男的,若是有意做这媒人,去与吕义说便是了。” “直接与相里竹姑娘说作甚,姑娘家的脸皮多薄。” “你是没看到,脸都羞红到耳朵根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自是与吕义说的,吕义这个憨憨,我若不在旁边助把力,他这辈子也找不到媳妇了。” 未央此时心情大好,笑了笑说道:“那以后我再与相里竹姑娘言说此事。” “吕义喜欢钻研,正巧相里竹也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俩人倒也般配。” 李水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李水和未央公主正在说笑,过了一会,匠户来报。 匠户说道:“大人,齐府派人送来了几幅字,放到书房了,请大人去过目。” 李水点了点头。 未央有些惊讶,问道:“你最近对书法还研究上了?” “我记得你对秦字认识的并不多呀。” 李水无奈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夫人,有你这样拆台的吗?” 未央说完就后悔了,还当着匠户的面,揭了李水的伤疤。 李水尴尬的咳了咳说道:“字体只是符号,以传递信息为主。” “如今我与你们可有传递障碍?”李水看着匠户问道。 匠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李水扭头看了眼未央,说道:“看吧,只要不影响交流,识字多少并无所谓。” 未央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甚至自己从小看书识字,比李水认识的字多,但想法、智慧都不如李水。 不但但是自己,放眼大秦,博学多才的数不胜数,但能比肩李水的,却寥寥无几。 想到这,未央更是倾佩李水。 李水看着未央大大的双眼盯着自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心里有点发毛。 李水对未央说道:“夫人博学多才,不如先去书房帮我看看,我交代几句便过去。” 未央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李水咳了咳,对眼前的匠户说道:“我方才说的你可悟到了多少?” 匠户一怔,谪仙大人不愧是谪仙大人,随口的一句话,便要考教自己悟到了多少。 谪仙大人是最近接仙的人,所说的任何话,当然都和普通人理解的不一样。 匠户以往还把谪仙大人当成了普通的大人,把自己与李水当成了普通的主仆关系。 现如今细细想来,能在谪仙手底下做事,能伺候谪仙。 那自己也是醉接近仙人的仆人了。 以往对于谪仙大人的吩咐,完全就是言听计从,根本没有好好思考过谪仙的话。 如今谪仙大人考教自己,恐怕也是在测验自己有没有些许仙根。 匠户越想越激动,就是想的时间有点长了。 李水看着匠户在那一会皱眉,一会傻乐,忍不住咳了咳,说道:“怎么?刚说的话就忘了?要想这么久啊。” 匠户回过神来,对李水拱了拱手说道:“大人,你方才说的,总结起来就四个字。” 李水来了兴趣,好奇问道:“是什么?” 匠户缓缓说道:“读书无用。” 李水翻了下白眼······ 第九百五十章 一壶酒,一人生 李水踱步来到书房,看到未央正在认真对比齐大人的几幅字。 未央头也没回说道:“怎么这么久,与匠户交代几句不就可以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此匠户非彼匠户,还需耐心教导。” 李水绕过这个话题,看着眼前的几幅字,心想:真是丑啊。 与后世的书法家的字体真是没法对比。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还是秦朝,书法演变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若不是自己的书法不咋地,李水真想用苍劲有力的行草来设计秦酒的字体。 李水看着线条复杂的字体,摇了摇头。 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未央,说道:“是不是很难选择。” 未央点了点头,左右对比,基本都是一样的,略微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水想了想,说道:“既然选择如此困难,那索性不选了。” 未央扭头看着李水,说道:“你已经确定用哪幅字了?” 李水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我已经想好了,眼前的这几幅字,一幅都不用?” 未央眨了眨眼说道:“一幅都不用?齐大人的书法在大秦是数一数二的。” “难道你要自己写不成?” 李水笑了笑,随后点了点头。 未央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对李水说道:“夫君,我知你要强,咱们自己研制的秦酒,用自己设计的字体当然最好。” “但别说你的字体了,通篇的文章能顺利读下来就很不错了。” “秦酒是利国利民的,若是因为夫君的要强,非要加上自己的字体,影响了秦酒的美感、销量那就不好了。” 李水笑了笑,对未央说道:“夫人为了我好,我当然知道,但秦酒不同。” “秦酒传递的不仅是酒,更是秦朝的文化,文化的载体便是文字。” “既是这秦酒要传承百年、千年,那这秦酒的字体也是要禁得住历史的洗礼的。” “所以这秦酒字体用小篆有些局限了。” 未央低头想了想,仿佛确实是这个道理。 大秦从建国后,一直在不断地发展,尤其从李水来到秦朝之后,把秦朝的发展向前推进了很多很多。 自己以前的学识仿佛都没有用处了,需要不断地学习,才能适应这个不断飞快发展的社会。 李水说的确实有道理,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衣食住行,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更别说文字了。 以前各国都有自己的字体,统一后书同文,全国都在用小篆,现在为了简洁,大部分人都在用隶书。 以后说不定还有更简单的字体。 想到这里,未央点了点头,很是佩服李水的眼界。 未央轻声说道:“夫君,你虽然不懂书法,但有时候又是最懂书法的。” 李水光想了真么设计字体了,被未央这么一说,有点懵。 李水笑了笑说道:“夫人再说什么,怎么这么绕?” 未央看着李水,说道:“夫君操劳之事繁多,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 “若是夫君已经想好怎么做了,我全力支持。” 李水很开心,他最满意未央的一点就是,她总能理解自己。 甚至在别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总能别人提前想明白。 李水看着未央点了点头,顺势把未央搂紧怀里,轻声说道:“还是夫人最懂我。” 未央脸色微红,笑了笑,随后轻轻推开李水,说道:“我自然是懂你的。” “只是此事还需要其他人也能懂你才行。” 李水想了想,随后说道:“无妨,他们明不明无所谓,时间久了,自然就认可了。” 未央说道:“夫君真要自己来写?” 李水想了想:“我先写个大概,把已经写出来,然后再与齐大人讲明白。” “齐大人在书法上是有些造诣的,想必会很快领悟。” 未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神由最初的怀疑,到现在有些担心了。 李水说道:“去让人再拿些纸张来吧,我可能要在书房待上一段时间了。” 未央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匠户送来了一大摞白纸。 李水撇了撇嘴,心想:“至于么,送来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吃纸呢。” “也太不信任我的书法了吧。” 李水在书房熬了一晚,鸡鸣时分,李水伸了个懒腰。 看着近乎神似后世的行草字体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刚站起来的李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李水喊了一声:“来人。” 匠户推门进来,低声说道:“大人,您收拾好就该上早朝了。” 李水看了下时辰,还有时间。 随后吩咐道:“去端些吃食来。” 匠户低声出去了。 过了一会,匠户推门进来,端了一盘热腾腾的包子和一碗豆花。 李水感觉肚子更饿了。 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 李水把熬了一晚写的字卷了卷,揣到怀里,往门外走了出去。 李水对身旁跟着的匠户说道:“走吧,去宫门。” 李水远远就看到李信在宫门前来回踱步。 李水走上前去,笑道:“李兄,今日来的挺早啊。” 李信看到李水,松了口气,说道:“还早?槐兄,我在此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若不是宫门口的守卫说还没见你,我以为你已经进去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边走边说。” “今日确实起晚了些。” 李水继续说道:“李兄等我可有什么事?” 李信一拍脑袋,说道:“差点把正事忘了。” 李信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昨日又想了想。” “秦酒二字未免有些小气了些,不如叫大秦酒。” “突出一个大字,大秦地域辽阔,城池繁多,既是要把此酒推广到千家万户。” “理应把名字叫的大气一些,大秦酒,听着就豪气。” 见李水没有说话,李信越说越起劲,口水飞扬:“槐兄你想想,未来此酒上市销售。” “人生得意的人会喝,落魄失意的人也会喝,一壶大秦酒,却品出了千愁万绪。” “正所谓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一壶酒,一人生啊。” 李水:······ 第九百五十一章 要我当众屙出来? 李水快步往议政殿走去,只想躲开些李信。 李信一步顶两步,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兄,你觉得如何,倒是说句话啊。” 李水扭头看了眼李信,继续往议政殿走去,边走边说:“李兄,你方才的提议非常好。” 李信见李水这么说,顿时心头一喜,咧着嘴说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李水继续说道:“只是不能用此名。”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李信顿时没了光彩,急忙说道:“为什么?” 李水边走边说道:“此名确实大气,但是太大了。” “把大秦二字用作酒的名字,这不仅会热的其他大臣非议,恐怕陛下也不会允许。” 李信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当真是可惜了。” 李水笑了笑:“做事不做到最大,说话不说的太慢,有一定的回旋余地,方才能游刃有余。” 李信点了点头。 两人刚走到议政殿没多久,太监便来传旨上朝。 其他大臣正在与嬴政例行汇报政务,李水突然站了出来。 李信纳闷看了眼李水,心想:今日事怎么了,怎么槐兄对这些日常琐事还有兴趣。 并且看槐兄还很着急的样子。 正在与嬴政回话的大臣也注意到站出来的李水,心里盘算着:方才想了想刚才的回话,没什么问题呀。 怎么槐谷子又要无事生非不成? 赢怎看了眼站了出来的李水,随口说道:“槐谷子,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槐谷子确实很着急,皱着眉,甚至想不等嬴政询问,便要开口说话。 李水对嬴政拱拱手,急忙说道:“陛下,臣暂无想法,只是肚子突然不舒服,想先去如厕。” 众大臣听完,一阵无语。 甚至有朝臣站出来,对嬴政说道:“陛下,槐谷子目无陛下之尊,罔顾君臣之礼,还请陛下治罪。” 李水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要不是现在肚子疼,早上去扇他俩耳光了。 李水对此人说道:“你说我目无陛下至尊,毫无君臣之礼,我与陛下言说如厕何错之有?” “难道你只进不出?” 李信听到这,是在憋不出,哈哈笑了起来。 被指责的大臣涨红了脸,说道:“人人都会如厕,但你却不该在此时。” “此刻是在议政殿,陛下与众大臣议事,槐大人伱不参与议事便罢了,还当众说去如厕。” “往小了说,你阻碍了朝政,往大了说,你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这是议政殿,不是你的商君别院!” 李水看着此人吐沫横飞的说了自己一顿,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李水扭头对嬴政拱拱手,有对眼前的这名大臣说道:“正因为我知道这是议政殿。” “正因为我眼里有陛下,知道议政论事的严肃性,我才要站出来对陛下言说。” “若我一声不吭,屙在这议政殿,那才是对陛下最大的不尊。” 那名大臣被李水回怼的哑口无言,他想了想,确实有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只能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李水。 李水转身对陛下说道:“陛下,臣,确实内急。” 嬴政也很无奈,摆了摆手,李水缓缓退出了议政殿。 李信看着慢慢出去的李水,心想:看着这也不是很着急啊。 想必槐兄这是觉得今日上朝颇为无聊,想借如厕提前溜走了。 李信想到这,顿时有些羡慕,这么好的注意,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现在自己再站出来,对陛下言说如厕,陛下肯定是不允了。 李信叹了口气,老实静听着大臣对嬴政的政务汇报。 李水出了议政殿,赶紧把旁边的小太监拉过来,说道:“快在前边带路,去溷厕。” 小太监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还得在议政殿门前值守,不能擅自离开。” 李水在议政殿与大臣辩论的时候就已经忍了半天了。 此时哪还有心情与眼前这小太监废话。 李水瞪了一眼,说道:“去还是不?” 小太监知道眼前这位是不能招惹的槐谷子,但又不能违抗太监季明的命令,只能低下头去。 还没等小太监回话,李水一脚踹了过去。 小太监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李水冷声说道:“还不带路?” 小太监自知惹不起眼前这位,何况他还有免死金牌,即便杀了自己,也没人能动他分毫。 一旦被发现擅离职守,顶多是被季明打一顿板子。 小太监站起来,小声说道:“大,大人,这边请。” 李水不耐烦的说道:“快点。” 李水心想:真是的,好话听不进去,非得挨顿打才听话。 什么脾气都是,跟季明一个性子。 李水一边在溷厕方便,一点对门外的小太监说道:“你们领班的是谁?” “一会我会与他言说,不会责罚你的。” 小太监一听,心头一喜,连忙说道:“小的谢谪仙大人。” “领班的是季明季大人。” 李水一听,竟然是季明,季明此人欺软怕硬,怪不得这小太监方才连自己的话都不听。 李水冷笑道:“原来是季明,如今我久不在宫里住,是需要找时间给季明上上课了。” 小太监听不懂李水在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李水会与季明言说,免去自己被责罚就够了。 小太监正想着,李水已经出来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用害怕季明,他若找你麻烦,你提我便是。” 小太监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 小太监在前边引路,两人不一会,便来到了议政殿。 正巧此时政事已议完,大臣陆续走了出来。 李信无精打采的走出来后,一扭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外一边的李水。 李信哈哈笑道:“槐兄,真有你的,你竟然能想到假借溷厕来提前出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水刚想反驳,那名在议政殿被怼的大臣从身边经过,冷哼一声,嘟囔道:“沆瀣一气。” 李信低声问李水道:“槐兄,他刚才说的啥,我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呢。” 李水笑道:“只有小人之心,才会度君子之腹,李兄,无需理会。” 那名大臣摇了摇头,心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李信听李水说完,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槐兄你觉得无聊,大可请天假嘛,何必来上朝还假借如厕出来,多此一举。” 李水白了眼李信,无奈说道:“我是真肚子不舒服。” 第九百五十二章 李兄,你拿反了 李信和李水边走边聊,李信说道:“槐兄,一会去哪吃?” 李水白了眼李信,心想:一天天除了吃没别的事了。 李水缓缓说道:“李兄,我已吃过了” 李信张了张嘴,吃惊地盯着李水。 李水看了看李信不怀好意的眼神,缓缓说道:“我是出门前在家吃的。” 李信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李信盯着李水看了看说道:“槐兄,方才我还没注意到,你怎么溷厕完眼圈都变黑了?” 李水揉了揉眼说道:“昨晚熬了一宿,眼圈能不黑嘛。” 李信纳闷道:“熬了一宿?所为何事?” 李水淡淡的说道:“齐大人的字还是不能用,不够优美。” 李信摸了摸李水的脑门,说道:“也没烧呀,怎么大白天开始说胡话了。” 李水撇了撇嘴,抬手把李信的手拨开了。 李信纳闷说道:“齐大人的字在咸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他的字不够优美,难道还有人比他写的字更好?” “哦,我知道了,难道你是想去找我姐丈?” “可我姐丈向来鄙视咱们,想来是不会帮咱们写字的。” 李水缓缓说道:“谁说用你姐丈的字了?他的字更不行。” 李信好奇的问道:“我姐丈的字都不行,难道大秦还有人比我姐丈的书法更好的人?”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然是有比淳于博士书法更好的人了。” 李信纳闷问道:“此人是谁,我倒要去见一见。” 李水笑了笑说道:“近在眼前。” 李信一听,东张西望的看了看,发现周围路过的大臣,水平都在淳于博士一下。 肯定是没有书法更优秀的人。 李信更加纳闷,凑到李水身边,低声说道:“此人竟然如此神秘,我都没发现。” “槐兄,你快说说,此人到底是谁?” 李水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 李信开始还以为李水是在指他身后的人,李信扭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很特殊的人 李信狐疑的看了看李水,说道:“槐兄,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李水笑了笑,说道:“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不成?” 李信愣了一下,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李水也被李信带的忍不住笑了笑。 周围路过的大臣,纷纷侧目,一阵无语。 这还是在宫里呢,这么放肆,成何体统。 更何况有什么高兴的事,至于笑的这么放肆吗。 几个好奇的大臣一阵吐槽,倒是也想上前听听是何事这么高兴。 但是看了看李水和李信都不是好惹的主,还是在别在他俩眼前晃悠了。 万一被逮着干点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着实不划算。 李信笑了笑,拍了拍李水的肩膀,说道:“槐兄,不是我不信你。” “是认识你的人恐怕都不会信你。” “槐兄连秦字都人不得几个,更别谈什么书法了。” “此事若是被其他人听了去,恐怕要笑出内伤了。” 李水冷哼一声,无语说道:“李兄这么大嗓门,恐怕没人会不知道此事了。” 李信赶紧禁声,四周看了看,迎面对视过来的几位大臣,顿时扭过头去,快步离开了。 李信笑了笑说道:“槐兄,你是在故意与我说笑,还是当真的?” 李水缓缓说道:“我什么事后与你开过玩笑。” 李信嘟囔道:“哼,与我开得玩笑还算少吗?” 李信继续问道:“槐兄,难不成你昨晚一宿未睡,是在练字?” 李水瞥了一眼,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练字,我那是在设计书法。 不过李水没有与李信斗嘴,只是点了点头。 李信顿时笑道:“槐兄,真有你的,放眼整个大秦,恐怕也只有你有如此自信了。” 李水缓缓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信说道:“槐兄,先不说我姐丈,就是齐大人,那也是自幼读书练字,方才有了今天。” “槐兄想凭一宿的时间追上他人几十年的功力,谈何容易。” 李水随口说道:“谁说我是要追上他们了,不用追他们都不如我。” 李信一听,心里顿时笑了笑,连忙说道:“是,是,槐兄之才学无人能及。” 李水毫无反应,懒得搭理李信。 李信却有些迫不及待,说道:“槐兄,我自当是敬佩你的。” “你熬了一宿,练的字如何,可否与我看看?” 李信顿感口误,赶紧继续说道:“你看我这嘴,是书法,槐兄设计的书法如何了?” 李水见李信还算知趣,昂首笑了笑,说道:“已是初见成效了。” 见李水说的如此言之凿凿,李信更加好奇,这小子一宿时间到底能写出什么花来? 李信问道:“槐兄确实有大才,换做是我,恐怕连一炷香也用不了,便睡着了。” 李信急忙催促道:“那不如快些走,赶紧去商君别院,一睹槐兄的书法。” 见把李信好奇的样子完全勾起来之后,李水笑了笑说道:“急什么,不用去商君别院了。” “书法就在我怀里。” 见李水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把一卷纸拿出来,李信都惊呆了。 李信说道:“看来槐兄是早有准备啊,上朝都要带着自己的作品。” “难不成槐兄还怕别人偷了不成,竟然还贴身携带。” 李水撇了撇嘴说道:“你知道什么。” 随后李信迫不及地从李水手里把卷纸拿过来,顺势打开了。 李水从没见过如此字体,更别提读什么了。 上下旋转了一番,定格到了看着最顺眼的位置,歪着头仔细看着这几个字。 李水看到李信的样子,顿时无语,无奈说道:“李兄,你拿反了。” 李信颇为尴尬,哈哈笑了笑,把纸翻了过来,不翻转还好,翻转过来后,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信缓缓说道:“槐兄,我怎么觉得反不反的,看着都一样呢。” “都是那么丑,那么不顺眼。” 李信继续说道:“这字看着像虫爬似的,但仿佛爬的有比较有力,跟一般的小虫子感觉还不一样。” 李水恨不得上前对李信来一顿毒打,只是看了看李信的大块头,还是想想吧。 李水咬着牙冷冷说道:“会说话就多说点!” 李信听出李水的不悦,拍了拍李水的肩膀,故作深沉的说道:“槐兄,你不要灰心。” “只是一晚上,就练出了这种字体,假以时日,定然成为一代大家。” 说完,憋了许久的李信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水:······ 第九百五十三章 贵府太节俭,吃不惯 李水看着李信在那明里暗里嘲讽,一阵无语。 顺手把几幅字从李信手里夺了过来。 李水缓缓说道:“李兄,你读书少我不怪你,但是不要侮辱我的作品。” 李信小的肚子疼,忍着说道:“好,好,槐兄,你的作品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为兄我确实学识不够,还是头一次见跟虫子爬似的书法。” “槐兄是不是带来惊喜,确实让我开了眼界。” 李水冷哼一声,往前走去。 李信赶紧追上,问道:“槐兄,你写的这几个字读什么?” 李水骂道:“若是再笑,你来商君别院的一切供应,都按原价收取。” 李信一听,顿感肉疼,立马憋住了。 李信拍了拍李水的肩膀,缓缓说道:“槐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正因为我方才比较开心,才说明咱们的关系是一家人。” “你放眼去看看,哪个见了你,敢这么开心的,与咱们的关系都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李水皱了皱眉,缓缓说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李信嘿嘿笑了笑,说道:“槐兄,你快说说,你写的是什么字?” 李水把纸重新卷好,放到怀里,缓缓说道:“秦酒。” 李信边走边点头:“嗯,我知道秦酒,我是说你写的那是什么字?” 见李水没说话,李信扭过头来,纳闷问道:“什么?你说你写的那两个字是秦酒?”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顿时想哈哈大笑,但是一想到一旦笑出来,以后去商君别院都要原价收费,就使劲憋住了。 李水扭头看了看李信,见李信一直克制着自己,脸都憋红了,一阵无语。 李水撇了撇嘴,缓缓说道:“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吧。” 宫门口,李信的笑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李信笑了一阵,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对李水缓缓说道:“槐兄,实在抱歉,这个,是真的忍不住啊。” “为了给你赔礼,今日的早饭,我请了。” “走吧,去我府上吃。” 李水一听李信要请吃饭,顿时眼前一亮,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外一向节俭着称的李信,还能请自己吃回饭。 刚琢磨李信要带自己去哪吃一顿额时候,一听去他府上,顿时没了兴趣。 李水缓缓说道:“李兄,去你府上吃就算了,贵府一向节俭,我吃不惯。” 李信笑道:“那是对外人,对自家人,当然不会只喝些米粥了,多少得配上点昨天的剩菜。” 李水张了张嘴:······ 见李水直接上了车,李信快步上前,说道:“槐兄,你是要去回去了?” 李水淡淡说道:“去齐府。” 李信眼珠子一转,说道:“去齐府也行,在哪吃不是吃。” 说完,李信也上了车,与李水一同赶往齐府。 李水缓缓说道:“我去齐府可不是去吃饭的。” 李信摆摆手,说道:“那是自然,咱们什么产业,什么实力,什么没吃过。” “去齐府,象征性吃些清淡的,缓缓口味嘛,我懂。” 李水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不说了,李信现在除了吃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闭上眼睛,静静坐着。 不一会,两人已经来到了齐府。 齐府的下人见李水和李信来了,连忙跑进去通知齐大人,同时引着李水二人进了齐府。 不一会,齐大人走了出来,把二人引进了书房。 齐大人笑着对李水和李信拱了拱手,缓缓说道:“槐大人,不知送去的几幅字,可有满意的?” 李水摇了摇头。 齐大人吃惊的继续问道:“一副都没有看上的?” 李水摇了摇头,看着齐大人说道:“今日,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齐大人皱眉说道:“不应该啊,老夫的书法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但在这咸阳城,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怎么会一副都没合适的呢?” 李水笑了笑说道:“齐大人的书法确实独树一帜,但并不是我心中想要的字体?” 齐大人纳闷问道:“那槐大人是何意?” “以前以小篆为主,现在隶书流行颇多,我正是综合考量之后。” “一副小篆,一副隶书,一副是结合了两种字体而写的。” “按道理,应该能够满足槐大人所需。” 李水缓缓说道:“先前我夫人在欣赏大人书法的时候,确实为难。” “每一幅都有每一幅字的优点,难以优中择优。” “可即便如此,这几幅字,与我心中想要的效果还差的比较大。” 齐大人听完,顿时也来了兴趣,如果有更优秀的书法,见了见,也当学习了。 齐大人纳闷问道:“不知槐大人心中想要的书法什么效果?” 见李水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把卷纸拿了出来,李信忍不住噗嗤笑了。 李水皱眉看了眼李水,对齐大人说道:“齐大人,不如上些点心。” “李兄今日早晨还未进食,吃些东西垫垫,也好李兄总发出奇怪的声音来。” 齐大人笑了笑,吩咐门外的下人上了些点心水果来。 李水把卷纸缓缓摊开,齐大人好奇的忍不住站了起来。 齐大人走近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拿起一幅字左看右看,上下翻转了一下,定格在最顺眼的位置,认真的看着。 李水点了点头,齐大人不愧是读书人,确实是比李信这行伍之人强。 最起码这幅字,没拿反。 齐大人看了看,缓缓说道:“乍一看,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甚至难以分辨是不是字体。” “但仔细看,还是有迹可循,字体结构有些熟悉的。” “但看首字,应该是秦,与现在的字体想必,有简化的成分。” “并且比现在的书写方式,笔力更随意洒脱。” “潇洒飘逸的同时,又没有太放荡不羁,还是遵循着该有的规矩结构。” 齐大人从刚开始的深深皱眉,到现在不住的点头,甚至还有点兴奋。 齐大人继续说道:“此书法虽然不像现在的字规矩方正,但确实是独辟蹊径的书写方式。” “但笔锋略显青涩,有待可高,不过能有这种创造,现在来看,确实很难得。” 李水笑着点了点头,还是文化人能懂自己啊。 李信这时吃着点心凑了过来,左右看了看,纳闷说道:“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跟大虫子绕小虫子似的。” 齐大人一阵无语:······ 第九百五十四章 免费的午餐确实香 齐大人又盯了一会这字体之后,缓缓说道:“槐大人,一时竟忘了问了,不知这字是何人所写?” 李信笑了笑说道:“这种事还能有谁能干得出来,肯定是槐兄呗。” 齐大人点了点头,说道:“难怪,也只有槐大人能出其不意的给人惊喜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也就熬了一晚,简单写了写,跟齐大人的书法相差甚远。” 齐大人惊讶的说道:“什么?一晚上?” “一晚上就能创作出这种书法来,真是惊人啊。” “一直以为槐大人精通商贾之道,没想到对书法竟然还有造诣。” “以前真是小看槐兄了,惭愧惭愧。” 李水被夸的很舒服,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齐大人谬赞了。” 齐大人摆了摆手说道:“似我们这般人,只会循规蹈矩,因循守旧,若论创造性,和槐大人远不能比。” 李信听完,拿着手里的点心忍不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是实话。” “不过相比其他儒生来说,齐大人你还算比较明智的。” “最起码从接受新事物上来说,比那些榆木疙瘩容易的多。” 齐大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也各有优缺点吧,不能一概而论,他们也有他们坚守的东西。” 李水原本还想若是齐大人不认可,怎么好言相劝。 现在看来,倒是省去了一番功夫。 齐大人缓缓问道:“槐大人写这幅字,是要用在酒身上?”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齐大人意见如何?” 齐大人想了想,说道:“此字潇洒惬意,倒是也很符合秦酒了。” “刻制在容器身上,倒是很相称。” “只是···” 李水皱眉说道:“有什么顾虑,齐大人不妨直言。” 齐大人继续说道:“似我这般欣赏槐大人书法的人,会觉得刻制在酒身上很合适。” “若是因循守旧之人,定然会觉得槐大人此举大逆不道。” 李信吃点点心,纳闷问道:“大逆不道?至于么,能这么严重?” 齐大人缓缓说道:“文字是一种传承,更是祖先留下来的文化。” “更何况如今陛下早已施行书同文,车同轨。” “若是槐大人肆意改变,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擅改文字形体,有违先人之礼,更是不尊陛下之令。” 李信听完,刚吃进嘴的点心,差点喷出来。 李信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说这话的人也不怕遭雷劈。” “若是听从他们那些人的,大秦能有今天的发展吗?” “自己享受着便捷的生活方式,还骂咱们这些善于创造,努力推动社会进步的人。” “简直罪大恶极,再让老夫遇到这么背后嚼舌根,见不得人好的家伙,非得给他们上上刑不可。” 齐大人看着李信握着拳头,恶狠狠的样子,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不自在的咽了下口水。 正出神的齐大人,肩膀突然被李水的大手掌一拍,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齐大人一个激灵,出了一头冷汗。 李信看着齐大人说道:“齐大人,想什么呢?” “我方才得话,你说有没有理?” 齐大人有些魂不守舍,连连点头,说道:“有,有。” 李信仿佛看出了齐大人的心境,缓缓说道:“齐大人,我方才可没有说你,你可不要多想。” 齐大人摆摆手,抬手袖子擦了下汗说道:“没有,没有,李将军威猛,下管敬佩。” 缓过神来的齐大人,看了看卷纸,又望向李水。 缓缓说道:“读书识字的人,倒是也能慢慢猜出这就秦酒二字。” “若是没有进过私塾的黔首,如何能认得这就是秦酒二字呢?” 李水听完笑了笑,说道:“齐大人多虑了。” “若是不识字的黔首,我写的再好看,他们还是不认得。” “他们只会把眼见的特定文字,当成一种符号。” “见得多,听得多了,自然知晓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所以,今天秦酒二字的字体这么特别,想必无论识字还是不识字的,都会在很短的时间知晓这二字读什么。” 齐大人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笑着说道:“老夫钻牛角尖了,还是槐大人聪慧过人。” 齐大人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既然槐大人有这般才能,能创作出如此书法,倒也不用老夫的拙劣字迹了。” “如此,老夫倒是也省心了。” 李水听完,顿时笑了,说道:“未必。” 齐大人纳闷道:“哦?槐大人还有什么需要老夫的?” 李水缓缓说道:“我这字体,只是凭一时的神思,勾勒出来的。” “本身不擅书法,只能写其形,而无其神。” “方才齐大人也说了,笔锋之间的力道,还有所欠缺。” “所以,我今日来,是把雏形的字体拿给齐大人看看,由齐大人照此形来重新书写。” 齐大人看着眼前的字体,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原来如此。” “老夫今日便照其形书写,明日便把完成的作品送到商君别院。” 李水听完,顿时笑了笑,对齐大人拱拱手说道:“如此,有劳齐大人了。” “齐大人想偷懒是不行了。” 说完,李水和齐大人顿时笑了起来。 这时,李信在一旁的椅子上幽幽说道:“我说,这都快晌午了,不能一直靠吃茶点充饥吧。” “齐大人,我可听说你府上最近又新聘了一厨子,不妨也让我等给你把把关。” 齐大人听完,笑道:“好说,好说,老夫即可安排。” 因为李信的催促,今日齐府的午膳比往常都提前了一个时辰。 李水和李信二人从齐府出来,刚过晌午没多久。 李信擦了擦嘴,缓缓说道:“味道还是欠缺,和商君别院的可差不少。” 李水笑道:“你方才在饭桌上怎么不与齐大人讲?” 李信嘿嘿说道:“若是真与他说实话,下次还怎么来他府上蹭饭。” “再怎么说,免费的午餐吃着确实香。” 好巧不巧,两人在齐府门口的谈话,被门役甲大和甲二听了去。 齐大人一拍桌子,说道:“下次李信再来,就说灶膛坏了,延迟两个时辰开饭,好好饿饿这厮。” 第九百五十五章 火速回府! 李水和李信从齐府出来,边走边聊。 李信缓缓说道:“槐兄,要我说,你就是多此一举。” “你既然都想想好用你自创的字体了,何必还让齐大人来写。” “如此名利岂不全白白给了齐大人。” 李水笑了笑,看着李信说道:“李兄,你觉得我在乎这点名利么?” “再说了,咱们还缺这点名利不成?” 李信想了想,也是,如今大秦谁人不知槐谷子,即便不知槐谷子,谪仙大人总归都知道的。 李水继续说道:“让齐大人来重新写对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 李信纳闷问道:“让他写,对咱们还能有什么好处?” 李水缓缓说道:“你懂书法吗?”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槐兄,这还用吗,你见哪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天天练些书法。” “未免太不爷们了些。” 李水看着李信笑了笑,说道:“若是这些话被那些儒生听到后,李兄,你免不了会成为众矢之的。” 李信一甩袖子,狠狠说道:“哼,怎么,老夫还怕他们不成?” 李水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李信,缓缓说道:“你既然这么说,你可有公孙起勇猛?” 李信憨憨笑道:“那自是没有。” 李水继续说道:“如公孙起那般的大将还不是被范雎给咒死了,在先帝耳边时常吹吹风,公孙起便是人头落地。” 李信安然失色,说道:“公孙将军是我的偶像,是我们大秦将士的军魂。” “似这般不清不白的死了,想想真是让人憋气。” 李水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便是官场,这便是朝政,随意我一再谨小慎微,平衡和各方的势力。” 李信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看着李水纳闷问道:“不对吧槐兄。” “若说你在搅浑各方势力也便罢了,说你在斡旋平衡各方势力,我怎么不信。” “槐兄你可是几乎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李水瞥了眼李信,恶狠狠说道:“什么叫搅浑?你难道说我是搅屎的棍?” 李信嘿嘿笑了笑说道:“那倒不至于,槐兄还没到那份上,最多勉强也就是搅棍的屎吧。” 说完,李信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水一听气炸了,有大不过李信这大块头,抬手一甩袖子,滋滋两股液体喷到了李信嘴里。 李信光顾着闭眼张着嘴哈哈大笑呢,完全没看到李水这动作。 李信被这突如其来的液体吓的一愣,一紧张,还咽下去了一部分。 李信发现不对,赶紧低头使劲吐了几口,还一直干呕,想把咽下去的吐出来。 李信吧吧了嘴,很苦。 随后,李信抬头痛苦的望着李水说道:“槐兄,你学坏了,竟然偷袭我。” 李水哼哼笑了笑,说道:“兵不厌诈。” 李信又吐了几口,说道:“你方才往我嘴里喷的什么玩意,怎么这么苦。” 李水笑了笑,看着一脸痛苦又认真的李信说道:“你猜。” 说完,李水扭头往前走去。 李信赶紧拉住李水,说道:“槐兄,你快说吧,我再也不嘲讽你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真的?” 李信小鸡啄米似的赶紧点头。 李水缓缓说道:“看你这么认真的份上,我告诉你吧,这是我新研制的毒药。” 李信纳闷说道:“毒药?槐兄,你若说只是简单的水,我便还会有些怀疑此话的真假。” “槐兄却直接说是毒药,那方才的液体,定然是普通的水了。” 说完,李信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突然,李信想到了什么,赶紧用手把嘴巴挡住,狡猾的看着李水。 李水心想:李信这厮什么时候变聪明了,看来以后骗他还得费些周折。 李水想了想继续说道:“李水不信那就算了,后边发作起来,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最近听说三川郡在闹象灾,野象肆意践踏农田农庄,当地黔首深受其害,此药正是对那野象用的。” 李信本来是不信什么毒药不毒药的,但听李水说的信誓旦旦,内心有了一丝怀疑。 李信狐疑的盯着李水说道:“槐兄耍人的把戏真是越来越高明了,我竟然一时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李水本以为李信已经信了,没想到还挺执着。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哪次能分辨出来过?” 李信没接李水的话茬,缓缓问道:“槐兄,不如把你的解药给我。” 李水皱眉说道:“嗯?你不是不信吗?” 李信嘿嘿笑道:“有总比没有强吧,若我真中了槐兄的毒,槐兄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不会。” 李信笑道:“那不就行了。” 李水继续说道:“只是,现在还没解药。” 李信有些慌了,急忙说道:“没解药?” “槐兄,耍人可不是这么耍的,开不得玩笑。” 李水淡淡说道:“李兄,你现在就是把我拖到陛下面前,我也是叫不出解药的,现在还没研制出来呢。” 李信越想心里越不踏实,他知道李水是不会害他的。 但那东西甚是苦涩,与寻常清水完全不同,若是毒性发哟,惹出什么笑话来,还不如毒死自己算了。 李信想了想自己的一世英名,危在旦夕,内心越来越焦急。 李信盯着李水说道:“当真没有解药?” 李水认真点了点头,说道:“还在研制中。” 李信顿时想骂街,叫上下人,一扭头吼道:“火速回府!” 下人一愣,赶紧调转车头,往李信府上飞奔而去。 留在原地的李水纳闷自言自语道:“不是不信么,着什么急?” 李信放到府上,就立马吩咐下人道:“快去请医官,快去。” 不明所以的下人见李信如此着急,不敢耽搁,扭头飞奔而去。 医官一听李将军急忙召见,也是停下手中的活,背上药箱便随着下人赶来齐府。 医官在路上问道:“李将军急忙召见,不知谁人生病?” 下人说道:“将军匆忙回府,并未言说太多。” 随后医官赶到李信府上,刚想询问是谁生病,李信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医官。 急忙问道:“你赶紧给我看看,可有中毒迹象?” 医官被李信突然闪到自己身前吓的一愣,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医官给李信的最右手反复把了把脉,说道:“将军除了有些惊悸外,并无什么中毒症状。” 李信瞪着眼说道:“当真?” 医官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过于紧张,待稍作休息后,惊悸之症自可消除。” 李信想到方才一脸紧张的从李水面前跑回来,顿时感觉很没面子。 第九百五十六章 一根梁,两根梁··· 李信确定医官所言非虚之后,缓缓安了心。 随后嘴里嘟囔道:“下次再去商君别院,定然要把这面子找回来。” 旁边的下人见状,低声对李信说道:“将军,您这着急忙慌的回来,难道是担心自己中毒?” “谁这么大胆,敢给将军您下毒,我这就带人把他抓起来。” 李信哼了一声,说道:“给你十个胆你也不敢。” 下人还以为李信是在考验自己,立马挺直腰板说道:“将军,既是伺候您的,定然也不是孬种。” “小的虽然不是什么以一当十的勇武之人,但若将军吩咐派遣,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信扭头看着眼前这颇有些激动地下人,缓缓说道:“哦?去吧,那你把他抓到我面前来。” 下人难道能有变现的机会,如今天赐良机,怎能不把握住。 下人想想自己拍了这么多年的马屁,终于让自己拍对了一回,激动地身体有些颤抖。 为了不让自己出丑,直接单膝跪倒了李信面前。 听到李信的肯定之后,下人大声说道:“小的遵命。” 随后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突然眼神一怔,想到了什么,尴尬的扭头望向李信。 此事李信正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 下人咽了下口水,犹犹豫豫的低声说道:“将军,小的方才忘了问了,不知谁何人招惹了将军。” 见李信没有说话,深深低着头的下人,抬头看了眼李信,发现李信正颇为玩味的打量着自己。 李信缓缓说道:“还能有谁,是槐谷子。” 下人一听,睁大眼睛有些惊讶。 这回可完了,马屁拍错了位置,这完全就是给自己挖坑呢。 下人此时厂子都悔青了,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多好,非得在将军面前晒眼。 将军什么人,自己几斤几两,那点小心思,将军一眼便能看穿了。 自己还得意呢,这下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下人跪在地上没有反应,李信缓缓说道:“怎么还不动身,怕了?” 下人此事欲哭无泪,让自己去拿谪仙大人,还不如让自己就死呢。 最起码还能留个全尸,谪仙大人设么手段,若真去了商君别院,恐怕骨头渣都得没了。 下人低声哆哆嗦嗦说道:“将军,将军与谪仙大人一向交好,谪仙大人怎么会害将军呢。” “更不会给将军您下毒了。” 李信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我将军府的人,还是商君别院的人。” 下人此时想哭,想回家找妈妈。 下人委屈的说道:“将军,小的自然是将军的人。” “是小人一时糊涂,只想为大人分忧,才惹了大人不悦。” 李信眼睛一瞪:“那老夫还得像你道歉?甚至感谢你了。” 下人啪啪扇了自己两嘴巴,哭哭啼啼说道:“小的嘴笨,小的知错,小的嘴笨,小的知错。” 李信听着聒噪,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滚出去。” 小的一听,如释重负,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门外的下人一怔偷笑。 “就这点着智商,还想在将军面前拍马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就是,咱俩都还没轮到呢,就凭他,也配?!” 李信差人送走医官,顿时轻松了许多。 笑道:“槐兄啊槐兄,差点被你唬住了。” “说什么不好,非得说给我下毒了,我这么机智岂能轻易相信。”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李信还在书房看些以前的战报,回想着以前兵戈铁马的日子。 就连将军夫人走到身旁都未有察觉。 夫人看着发呆的李信,给他端来了一杯热茶,缓缓说道:“夜深了,怎么还不去睡。” 李信缓缓说道:“不知为何,今日竟毫无睡意。” 李夫人走到李信身后,边给李信捏肩边说道:“将军今日这是怎么了,中午便没休息。” “以往将军都是要睡好大一觉的,下午才能有精神处理公务。” 李信被捏的很舒服,不知不觉,有了些许困意。 但刚躺下没多久,李信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无法入睡。 深夜该睡的时候睡不着,着实让人难受。 李信翻身下床,披上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李信拍了一下门前打盹的下人,下人擦了下口水,一看眼前人是李李信,慌忙站了起来。 李信缓缓说道:“去,我老夫的大刀取来。” 迷迷瞪瞪的下人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低声说:“是,将军。” 刚扭头,随机普通跪下,对这李信一阵磕头,哭道:“将军,小的下载再也不敢打盹了。” “还请大人饶小的一命。” 李信有些纳闷,说道:“饶你一命?老夫何时说要杀你?” “快去取刀来,老夫要练功而已。” 下人听完,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低声应了一声,转身往库房跑去。 不一会,下人把李信的大刀取来。 李信毫无困意,精神抖擞,大半夜的竟然在院子里耍起了大刀。 威风凛凛,不减当年。 一旁的下人都看傻了,什么情况这是,大半夜的不休息,深夜练功。 也没听说最近有战事啊,若是强身健体,也不必大半夜练吧。 李信一连耍了两三个时辰,满头大汗,把刀扔给了下人,自己扭头会房间了。 李信本以为一番练功,出出汗,使自己疲惫些,能早些有困意,方便入睡。 可躺在床上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此番异常,李信很是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年轻的时候也少有这么大精力啊。 此时,李信忽然想起今日与李水分开的时候,李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中了毒。 自己与李水是至交好友,李水定然不会害自己身家性命。 难道李水说的毒,就是让自己无法入睡的毒? 如此行事之风格,恐怕真的只有李水了。 李信看着头顶的房梁,努力强迫自己入睡,一根梁,两根梁··· 李信很痛苦,他眼睛很疲惫,但就是睡不着。 李信骂了一声:“还你个槐谷子,戏耍我。” 李信一个翻身跳下床来,带上随从,深夜赶到城门。 但城门早已落锁,李信索性睡不着,便与城门的将士共同值守了起来。 待到鸡鸣天亮,城门打开,李信第一个出城,急匆匆往商君别院飞驰而去。 第九百五十七章 咸阳的表率 商君别院门外的匠户,远远就看到了一阵烟尘飞驰而来。 匠户正纳闷这是谁呀,一大早就飙车,也不怕栽个跟头,真是二愣子。 匠户还没来得及转身通报,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匠户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信。 匠户低头对李信行了礼,随后纳闷说道:“大人,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可是有要事?” 李信冷冷说道:“自然是有要事,天大的要事。” 匠户眼睛一转,随后问道:“敢问大人,是私事还是公事?” 李信纳闷看了看身旁的匠户,说道:“怎么?老夫的事你要与你详细禀报不成?” 匠户低声赔笑道:“自是不敢,只是谪仙大人早有吩咐。” “若是大人的私事,还请大人回去。” “若大人是公事,还请进去稍后。” 李信一听,刚想发怒,但周围忍看着,自己硬闯商君别院,说出去让人笑话。 李信憨憨笑了笑,说道:“老夫方才记错了,是公事,是公事。” 匠户听完,转身把李信引进了房间。 匠户缓缓说道:“大人,还请稍后,我去请谪仙大人。” 李信摆了摆手,说道:“去吧。” 李信等了一阵,把桌上的茶点都吃完了,才发现已经过去有一阵了。 李信走出门外,对经过的匠户喊道:“你们谪仙大人何在,为何还不见他。” 匠户对李信拱了拱手,低声说道:“我这就去请谪仙大人。” 说完,匠户转身走了。 此时院中,就只有李信孤零零一人。 李信摇了摇头,打了个哈切,转身回屋了。 看到桌上连茶水都没了,扭头去喊下人来上些茶点,发现根本看不到人。 李信回到房间,嘟囔道:“槐兄,你搞什么鬼?” “这么大的商君别院竟连一下人都看不到。” “早说这都几时了,竟还不起来?” 李信越想越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见匠户只是满嘴答应自己去喊槐谷子,但走了便不回来,分明是在躲着自己。 李信并不熟悉商君别院的后院,只能走到商君别院的大门处,找方才引路的那人。 此时匠户见李信缓缓走了过来,便对旁边人说道:“你先替我值守一会,我去如厕。” 李信见这厮转身想走,一个箭步上去,揪住了他。 李信冷冷说道:“怎么,见了老夫为何要躲?” 匠户急忙说道:“大人误会了,小的只是恰好肚子疼,想去如厕罢了。” 李信揪着匠户说道:“赶紧去吧槐谷子请出来,要不然,我让你拉裤兜里信不信。” 匠户苦笑道:“大人,这,这···” 李信瞪了一眼说道:“怎么,你现在就想拉裤兜里?那我助你一力。” 说完,李信便假装抬起了手。 匠户赶紧说道:“我去,我去,我再去看看谪仙大人起来没。” 李信松开匠户,吼道:“没起来,也要把他喊起来,十万火急的事,耽误片刻,你可负担得起?” 匠户转身往后院跑去了。 李信嘟囔道:“最近来商君别院少了,你们这群兔崽子都不知晓老夫的厉害了是不是。” 李信又打了一个哈切,但是并没有困意,只是肚子有些饿。 刚想回房的李信,转身对门旁的匠户说道:“去,往老夫房间送些吃食去。” 匠户低声应了一声。 李信走回了房间,不一会,茶水点心便端了上来。 李信纳闷道:“早饭就吃这个?不对吧。” 匠户缓缓说道:“大人,现在天色尚早,正常的早饭还没做好呢。” 李信一脸惊讶:“还没做好,这都什么时辰了?” “你们谪仙大人难道不吃早饭的吗?” 匠户继续回道:“不吃。” 李信皱了皱眉:“那这早饭是做给谁吃的?” 匠户低声回道:“自是我们这些下人。” 李信随口问道:“都吃些什么?” 匠户回道:“今日吃油饼配豆花。” 李信瞪着眼回道:“什么?” 匠户又重新回了一遍。 李信刚才很像吐槽:这伙食,比老夫府上都好。 商君别院不愧是商君别院,怪不得人人向往来这,下人都吃的这么好。 匠户看李信有些疑惑,便问道:“大人可有什么疑惑?” 李信缓缓说道:“你们吃这些,那槐大人吃什么?” 匠户耐心回道:“谪仙大人不吃早饭。” 李信说道:“我是说如果吃呢?” 匠户缓缓说道:“那便与我们吃的是一样的。” 李信凑到匠户身旁,低声说道:“是嘛,他不给自己开个小灶?” 匠户继续说道:“谪仙大人一向节俭,又市场体恤我们,时常与我们同食,断然不会自己另开小灶的。” “即便另开,那也是谪仙大人要操劳过度,要补充营养而已。” 李信听得一阵无语,这马屁拍的,真是得到槐谷子的真传了。 李信看了看眼前的匠户,缓缓问道:“你来商君别院多久了?” 匠户低声说道:“回大人,刚满两月。” 李信笑道:“怪不得呢,你来的时间短,还很单纯,不知道这商君别院的真实情况也很正常。” “下去吧。” 匠户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李信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来的这两个月,认真学习,信息观察,和想象中的商君别院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 匠户想为谪仙大人争辩几句,但转念一想,李信与谪仙大人是至交好友。 好友之间的互相吐槽怎么能当真呢。 甚至好友之间说的话都是反话。 方才看李信的样子,估计是故意不相信谪仙大人的为人,在考验自己罢了。 匠户笑了笑,心想:一壶也给李大人端一碗豆花,让他看看谪仙大人与咱们吃的是不是一样的。 匠户刚走出院子,就看到李水走了过来。 匠户走上前去,低声对李水说道:“大人,李将军等候多时了。” 李水听完,笑了笑,心想:来的够早嘛。 然后对匠户随口说说道:“哦。” “他可有说什么?” 匠户回道:“李将军方才还在赞扬大人,说大人与匠户们伙食毫无二致,没有单独的小灶,堪称咸阳的表率。” 李水有些吃惊,这是赞扬我?好家伙,李信这厮嘲讽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第九百五十八章 地道农家味 李水看了看时辰,离早朝还有段时间,吩咐道:“去,上些早饭过来。”匠户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去了,边走边想:这下李将军不得不信了吧。 谪仙大人的早饭与我们都是一样的。 这时,李信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出了声。 因为熬了一晚上没睡,半夜还耍了一套大刀,现在确实有些饿得发慌。 一听要吃饭,尤其是吃别人家的,更有点迫不及待了。 李信高兴的喝了口热茶。 刚下杯,看到李水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李信顿时把脸阴了下来。 一心光想着吃东西呢,竟然差点忘了自己是干嘛来了。 李信看了李水缓缓说道:“槐兄,你这人,不光明磊落。” 李水打了一个哈切,听完李信的话,差点咬住舌头。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不光明磊落,这话如何讲呢?” 李信恶狠狠说道:“槐兄,你与我说实话,昨天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是呀,昨日我不是与你说了嘛,你当时还不信,不以为意的走了。” “怎么,李兄,现在相信了?”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我能不信嘛,一夜未睡,数了半天房梁,还是无法入睡。” “便去院子里练了一天功夫,依然毫无困意。” 李信继续说道:“我一大早便来了你这,槐兄,你倒是睡得安稳。” “若是不用上早朝,你是不是要睡到中午才起来。” 李水笑了笑说道:“那倒不至于,这不李兄在这嘛,不能慢待了李兄。” 李信纳闷问道:“你究竟给我下的是什么药,竟然让我一夜未眠,毫无困意。” “若是当年南征的时候,有你这般东西在手,也不至于被楚军偷袭了。” 李水品了口茶,笑了笑说道:“李兄,当年拜给楚军,是被偷袭的原因吗?” 李信眉毛一挑,仿佛一副药干架的姿势,说道:‘当然了,若不是楚人奸诈,我岂能重了他们的圈套。’ 李水缓缓说道:“兵不厌诈,说到底,还是李兄你当时技不如人啊。”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技不如人我承认,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 “如今大秦繁荣,人人都想投奔过来,谁还会作乱呢,争先恐后的来享福还享不够呢。” 李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这是谁的功劳呢?” 李信眼珠子一转,瞥了眼李水,口是心非的说道:“这个嘛,当然是槐兄你的功劳了。” “若是没有槐兄,现在的大秦,想必还得退化几十年。” 李水心想:呵呵,几十年,恐怕上千年也快有了。 李水摆了摆手,对李信说道:“李兄,可要给我戴高帽子。” “一切自然都是陛下的功绩,若没有陛下的英武决断,光凭我区区肉体凡胎,断然不会让大秦如此繁荣的。” “当然了,这里还有李兄的功劳,若没有李兄作为我的左膀右臂,想必早被赵高那厮给害了。” 两人互捧之后,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随机,李信盯着李水笑道:“槐兄,既如此,快些把解药拿来吧。” “我已非当年南征时那般精状了,若是再熬上一两晚,恐怕早朝你就看不到我了槐兄。” 李水品了口茶,差点笑出声。 李水刚想说话,匠户端着两份早饭走了进来。 李信打眼一看,果然是油饼和豆花,看着就美味。 李信正想端过来品尝一番,匠户却把豆花端到了李水面前。 给自己面前端了一晚粟米粥,和一小碟凉菜。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不,解药来了,快吃吧李兄。” 李信愣了愣神,幽幽说道:“槐兄,你过分啊。” “你自己吃着美味,让我喝这粟米粥,成心馋着我是不是。” “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听匠户说了,今日早饭是豆花,我这肚子就是为豆花留着的。” 李水缓缓说道:“槐兄,你不能吃这个。” “现在对你而言,喝一碗粟米粥,对你来说是最好的解药了。” 李信摆了摆手,说道:“槐兄,你当我傻是不是,这粟米粥完全就是充饥的东西,什么时候还成解药了。” “真是闻所未闻。” 李水笑道:“今日不就听到了嘛。” 李水继续说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之前从未遇到过彻夜未眠的情况?” 李信想了想,说道:“有过。” 李水皱了皱眉,说道:“什么时候?” 李信缓缓说道:“喝大酒的时候。” 李水无奈点了点头,说道:“嗯,此次的情况也基本类似,既是彻夜未眠,喝些粟米粥,养养胃。” “同时还能缓解大脑疲劳,有助于李兄你困意来袭。” 李信想了想说道:“我吃你的豆花就达不到这效果了?” 李水淡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这是咸的,而粟米粥含些蔗糖,有助于李兄你感受到疲惫入睡的。” 李信看了看眼前的粟米粥,缓缓说道:“这没人吃的东西还有这功效呢?” 李水差点喷出来,心想:这在我们蓝星可是富人家的宝贝粮食。 富家老爷们吃惯了山珍海味,就爱吃这一口地道的农家味。 李水缓缓说道:“李兄,积些口德吧,说不定你姐丈每日就在吃这些呢。” 李信纳闷问道:“恐怕我姐丈在家天天偷着吃些山珍海味吧,如今闲杂人等不得进去,谁知道他吃什么好吃的呢。” 淳于越府上,淳于博士放吃完饭,还没等把嘴擦干净,使劲打了一个喷嚏。 淳于博士擦了擦鼻涕,纳闷说道:“谁呀这是,大清早的说老夫坏话。” 李信喝了口粟米粥,觉得味道还不错。 也可能是饿的时间太长了,只要不是特别怪的味道,估计他都能吃的下去。 李信很快喝完一碗,又让匠户上了两碗,喝完之后,李信擦了擦嘴。 长吁了口气,说道:“痛快。” 李信继续说道:“刚才光顾着吃了,差点忘了问你槐兄,你给我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李水笑了笑,说道:“并非是毒,而是浓茶而已。” 李信纳闷问道:“浓茶?我怎么喝着有些苦?” 李水缓缓说道:“对,浓茶,过浓的茶,味道自然偏苦些。” “李兄你平日只喝清茶,初喝浓茶自然适应不了,所以才精神抖擞,彻夜睡不着了。” 李信想了想,说道:“这么说,这粟米粥也不是解药了?” 李水一摊手,说道:“你这么想,也没错。” 李信摸了摸喝撑的肚子,咬着牙说道:“我还没吃上豆花呢。” 第九百五十九章 朽木不可雕也 李水看了看还对豆花依依不舍的李信,笑了笑。 李水说道:“走吧李兄,该上朝去了。” 李信揪住李水的衣领说道:“几碗粟米粥就想打发我是不是?” “槐兄,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小气了。” “不过你这人,说你小气吧,有时候还挺大度。” 李水歪了下头,笑了笑说道:“哦?李兄这话怎么讲?” 李信缓缓说道:“方才你还没进来的时候,我听匠户说道,你早晨与匠户的饭食都是一样的。” “可以说匠户吃什么你便吃什么。” 李水想了想,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扭头对李信说道:“应该是我吃什么,匠户便吃是什么,这样才既能显示我的地位,也能显示我对匠户们的一视同仁。” 李信撇撇嘴,继续说道:“本来我还不信,匠户说今日早晨他们吃豆花,没想到确实把豆花也给你端了一份。” “没想到槐兄私下竟是这般大度,放眼咸阳城,真是每个人能做到的。” 李水仰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帮匠户,回头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一点规矩也没有。” 李信纳闷道:“槐兄这是何意?” 李水继续说道:“平日里我反复与他们强调,不要什么事都说,如此宣扬出来,我还怎么低调做事。” “有时候,想悄悄做点好事是真难啊。” 李信无奈的撇了撇嘴,盯着李水说道:“槐兄,你是这般低调的人么,做点小事就巴不得全咸阳城的人都知道。” “说实话槐兄,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对匠户交代的,不仅要实话实说,甚至还要夸大槐兄对他们的好。” 李水一摊手,看着李信指了一圈院子,缓缓说道:“李兄,你看看,我还用特意交代嘛。” “每名匠户都是心甘情愿的。” 李信瞧了一眼,缓缓说道:“槐兄,佩服。” “对了槐兄,你的实验房在哪,不知吕义把秦酒改良的如何了。” 李水看了看时辰,说道:“现在怕是来不及了,咱们再不去上早朝就赶不上了。” 李信一拍脑门,缓缓说道:“差点忘了,快走,快走。” 说完,李水和李信出门往咸阳城方向去了。 李水和李信刚进了宫门,便看到姗姗来迟的齐大人。 走近一看,李信一眼就发现了齐大人的黑眼圈。 李信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哈哈笑道:“齐大人,你眼圈怎么黑?” 齐大人打了一哈切,缓缓说道:“几乎一宿未眠罢了。” 李信惊讶道:“怎么,难道你昨日也中毒了?” 齐大人皱了皱眉,问道:“中毒,中什么毒?” “我昨日是研究了一宿槐大人的字体,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些成效了。” 李水在旁边笑了笑,低声对李信说道:“李兄,并非每个熬夜的人,都与你一般是中了毒,人家是做学问,你是真睡不着。” 李信白了眼李水,缓缓说道:“还不是你给老夫喝什么又浓又苦的隔夜茶,要不然以我的身体,便是地震都震不醒的。” 李水幽幽说道:“那还不如不睡呢,太危险。” 李信胳膊肘怼了一下李水,冷哼一声。 这时,齐大人从袖子里拿出几张卷纸来,缓缓说道:“这是我昨夜根据槐大人你的字体临摹的。” “槐大人,还请看看如何。” 说着,两人把卷子展开。 只见秦酒二字潇洒自如,灵动飘逸的同时,又有些苍劲有力之感。 李水仔细看了看,确实比自己写的有感觉多了。 李水忍不住赞叹道:“齐大人不愧是大秦博士,学问一流,书法也一流。” “我创作的字体,竟然这么短时间内能被齐大人所领悟。” “李兄啊,看来咱们果然没有找错人,与齐大人合作是共赢呀。” 李信看了看卷纸上的字体,以他行伍之人的眼光,自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 这种字体,不管谁写,都很像是小虫子在爬一样。 李信只能憨憨笑了笑,跟着李水的话说道:“嗯,是共赢,共赢。” 李信心想:能不能嬴还不一定呢,若是不被陛下所接受,都是白费。 李水欣赏完之后,便把卷纸收到了袖子了。 这动作正巧被淳于越看到了。 淳于越对这齐大人冷哼一声,说道:“这才几天,都学会贿赂交易了,儒家那点脸面都让某些人丢尽了。” 淳于越说完,路过的大臣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几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臣交谈道:“槐谷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可是在宫里。” “在陛下眼皮底下,竟然公然收受贿赂。” “仗着陛下喜欢,仗着自己有免死金牌,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齐大人刚想解释,李水率先占了起来。 李水缓缓说道:“淳于博士,有句话叫祸从口出,不要总仗着年长几岁,便总要以长者的身份自居。” “很多时候,某些长者的品德还不如一名稚童。” 淳于越被噎的够呛,扭头甩袖子走了。 边走边冷哼一声,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李信这时笑了笑,对李水说道:“槐兄何必与我姐丈置气,他就那个脾气。” 李水缓缓说道:“今日心情甚好,淳于博士还气不到我,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把淳于博士的话当真过。” 李水扭头看了看齐大人,说道:“倒是齐大人,可不要往心里去,所为身正不怕影子歪。” 齐大人此时也略微有些担忧,缓缓说道:“槐大人,不知陛下会不会采纳这秦酒二字的字体。” “陛下之威严,可不会觉得咱们熬夜设计字体而心软的。” “若是陛下犹豫不决,想必那些原本就有些微词的大臣们,也会横加阻拦。” “到时恐怕最近的辛苦便付之东流了。” 李水点了点头,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缓缓说道:“齐大人不必忧心。” “陛下是务实之人,所在意的是秦酒的口味如何,若是口味能得到陛下的欣赏。” “请求陛下临摹此字体,来刻印到酒身上,陛下也会考虑考虑的。” “若是有其他大人横加阻拦,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改变主意。” 第九百六十章 到底在弹劾谁? 齐大人听完李水自信的侃侃而谈之后,稍稍放了心。 齐大人缓缓说道:“若槐大人早已有应对之策,我便安心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走吧,时辰快到了。” 边走边听到旁边淳于越传过来的说话声:“真是世风日下啊。” “与佞臣为伍,在优秀的高尚之辈也会被落下水。” “各位,还望以后能守住本心,少和些心术不正的人来往。” 之前看到齐大人与李水交谈的部分儒生纷纷点了点头。 而其他大臣不明所以,不知道什么情况,纷纷皱眉纳闷淳于越这是说谁呢。 不过明眼人也能猜到,如今能被淳于越放在眼里的,或者说影响淳于越心情的。 恐怕也只有李水和李信了。 部分大臣似笑非笑的交谈了几句,纷纷往议政殿走去。 嬴政和大臣议完了例行政事,看了看群臣问道:“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短暂沉默之后,一名儒生站了出来,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事请奏。” 嬴政点了点头。 儒生说道:“陛下,臣请陛下下旨,对不务正业、醉心商贾行为的人,撤销博士官职。” “博士官本为通典籍史事,参政议,辅决策之职责。” “而今个别博士官却醉心商贾,每日琢磨着自我发财致富之道。” “与儒学本身,甚至官职本身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如此长久下去,不仅会让黔首对博士管产生非议,甚至还会影响陛下的决策。” “在做的诸位大臣都是为陛下为大臣鞠躬尽瘁之人,而不是为了个人私利来谋财享福之人。” 这名儒生滔滔不绝的讲了一通。 听得一部分儒生心潮澎湃,甚是激动。 齐大人心里越来越惊,心想:难怪今日眼皮有点跳,没想到还真的被弹劾了。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我忙完政务挣点小钱怎么了,我也没耽误正事啊。 若不是自己有了后,才不会在朝堂上这般小心翼翼的。 非要与你们这些人好好理论一番。 什么长此以往产生非议,我看长此以往下去,你们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什么角色都能站出来,当着陛下的面恶心老夫几句? 齐大人从最初的心惊,到后边越想越生气。 李信扭头看了看李水,发现李水微闭着眼,似笑非笑,好像在等着看戏一般。 李信心想:这帮宵小,我姐丈今日可是来议政殿了。 当着陛下的面,这般指责我姐丈真的好吗? 齐大人马上便要忍不住站出来,此时却被李信抢先一步。 嬴政听完那名儒生的话,正纳闷此人到底是说谁呢。 李信站出来对嬴政拱了拱。 齐大人感激的看了眼李信。 李信扭头给了齐大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李信又扭头看了看淳于越。 淳于越见有目光投来,抬头发现是李信。 淳于越皱了皱眉,心想:都是读书人之间的事,你一个行伍之人站出来做什么? 好好站在角落里,老老实实听着便是了,什么事还轮到你多嘴了。 淳于越皱了皱眉,盯着李信,小手伸出袖子,摆了摆,示意李信赶紧站回去。 李信还以为自己姐丈在鼓励自己。 以前李信就长听自己姐丈教导:要多听多看少说,但不能不说。 如今李信跟着李水学的也算是变得奸诈,不是,精明了许多。 现在自己姐丈遭到非议,自己若不站出来说几句,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更是对不住姐丈的苦口婆心还有李水潜移默化的影响。 所以,李信便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看到淳于越竟然还在鼓励自己,李信大为感动。 李信回看了眼淳于越,对他重重点了点头。 淳于越有些纳闷,李信这小子刚才是什么眼神,怎么感觉有点奇怪,甚至有点憨傻。 此时,李信对嬴政说道:“陛下,淳于博士自幼学习儒家学说,通晓诸子百家之学问。” “如今只是在业余之间做一些营生,填补家用,减轻国库的财政负担。” “不仅没有耽误本职工作,还常常深夜在编纂整理书籍。” “如此辛劳务实之人,却被此人说成了不务正业,醉心商贾。” “陛下,我替淳于博士感到痛心,不仅仅是因为淳于博士是我姐丈。” “更是因为他还是大秦的博士,是诸多学子的偶像。” “若是因为淳于博士为了减轻大秦的国库压力而遭到降职处罚,那才是影响了陛下的决策。” 淳于越有些懵,李信你小子说我做什么? 方才儒生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也不是在说我啊。 嬴政也有些纳闷,他本来还在想是在指责哪位博士,但怎么也没想到李信站出来替淳于越反驳。 齐大人更是震惊了,什么情况,那位儒生不是夹枪带棒的在说我么? 我还以为李信是为了我站出来,原来他以为是在说淳于越。 李水也有些惊讶,李信这厮这会智商又飘到九霄云外了,随即笑了笑,想看看李兄怎么收场。 然而嬴政并没有说话,这时淳于越心里也变得七上八下,越来越拿不准,难道方才那名儒生真的是在说自己? 此时淳于越扭头往后看了看那名儒生。 儒生此时也有些懵,自己明明不是在说淳于博士啊,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抬头看到淳于博士看了过来,儒生心里一惊。 赶紧拱拱手,对嬴政说道:“陛下,方才,臣说的并不是淳于博士。” 李信一听更生气了,还没等嬴政开口,便立马说道:“陛下,此小人也。” “放眼朝堂之上,此人说的哪一点我姐丈淳于博士没有?明明此人话里话外都在暗讽淳于博士。” “此人看到陛下没有开口,又看到淳于越在看他,立马转变了主意,说指的不是淳于博士。” “如此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之人,如何敢在这议政殿上大放厥词,唯恐君臣关系不睦。” “陛下,臣请把此人带下去,严加审问。” 儒生一听,惊得直冒冷汗,扑通跪下,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方才说的确实不是淳于博士啊。” 李信眼睛一瞪,喝道:“放肆,你明明指向的就是淳于博士,当着陛下的面,还敢狡辩,真是冥顽不灵。” 淳于越:······ 第九百六十一章 老夫影响力有这么大? 老夫影响力有这么大? 此时的儒生已经有点恍惚了,他看了眼淳于越,发现淳于越眼里透露着寒光。 又抬头瞥了眼嬴政,发现嬴政也在皱眉打量着他。 儒生现在被李信大声斥责的有些精神错乱,略微有点呆滞。 他在使劲回想,方才的一番话,到底是在指责谁? 难道真的是在指责淳于越吗? 淳于博士德高望重,就连陛下平日都要礼让三分的。 自己怎么可能傻到当着群臣,当着陛下的面指责淳于越呢。 儒生瘫坐在地上,缓了缓神,抬头看了看淳于越。 对淳于越努力的摇了摇头。 淳于越铁青的脸色稍稍有些缓解。 淳于越扭头对嬴政拱了拱手,缓缓说道:“陛下,老臣行事磊落,不惧弹劾。” “老臣最近着书立说,只为有生之年能创造些价值留给后人。” “其商贾之事,简直无稽之谈,若硬要说老人有从事商贾行为,那也只是老臣的几处房产拿出去租赁而已。” “若这也算是不务正业,醉心商贾之事的话,那老臣无话可说。” 李信微笑着对淳于越点了点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说到底,咱们是亲戚。 亲戚有难,能帮则帮。 若是自己姐丈当众被人欺辱,自己身为大秦将领,若闻所不闻,那还怎么配的上这身荣誉。 再说了,若是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还怎么保卫国家。 李信想到这,又扭头重重的对淳于越点了点头。 能帮自己长辈站出来说话,李信感到很激动,同时淳于越还能慷慨激昂的自证清白,李信瞬间觉得和淳于越站在同一战线上。 甚至荣耀光环都感觉打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姐丈一直教训自己做人做事,觉得自己不靠谱。 这下总不能再说自己不靠谱了吧,共同抵住压力,共同面对陛下的威严。 李信这时甚至觉得压力还不够大,因为淳于博士的一番慷慨激昂有些压过了自己的风头。 甚至淳于博士讲完,那位儒生有点精神呆滞,再也没有先前弹劾的时候那番风姿了。 李信还想若这厮还敢无事生非,便再对他怒斥一番。 以往自己都是站在角落里,听着各位大臣与陛下议事,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长此以往,新晋的大臣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今日为自己姐丈站台,便可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让那些不认识的自己宵小好好看看,生在和平年代,那是因为有老夫这等人的日夜守护。 淳于越皱着眉头,瞥了眼李信,他很纳闷,李信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那名儒生都没有提自己的名字,你李信到先说是老夫我了。 淳于越嘴里嘟囔着:“李信啊,李信,你可真是蠢笨至极。” 嬴政看了看那名儒生,缓缓说道:“你说的可是指淳于博士?” 李信和淳于越逗屏住呼吸。 那名儒生略微怔了怔神,随后使劲摇头说道:“不是,不是。” 李信此时冷笑一声:“不是?你这人,口是心非。” “刚才的指向都那么明确了,你现在迫于压力,却矢口否认,真是小人。” “陛下,臣请陛下把此人拖下去,严加拷问,是否心存异心。” 儒生惊恐未定:“这,这······” 淳于越很无语,人家一开始的话也没明确指向就是老夫我。 现在都已经说了不是老夫,你却还很生气。 难道非得让那厮承认就是指责的老夫,你才高兴吗? 淳于越气的直发抖。 随后淳于越缓缓说道:“陛下,既然他说不是指的老臣,不妨先让他说说弹劾的是谁,再做处罚不迟。” 李信这时叹了口气,对淳于越缓缓说道:“哎,姐丈,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人家都骑到你脖子上来了,你还在为他着想。” “他虽然也是儒生,但也不能这般袒护吧,长此以往,规矩全乱了。” “以后谁还尊重你,只怕到时候连个拜访的人都没有,都躲的姐丈你远远的。” 淳于越懒得听李信在这瞎胡闹。 嬴政点了点,看了看儒生说道:“如此,你说的到底是谁?” 众大臣屏住呼吸,静静听着,想看看说的到底是谁。 只见儒生缓了缓,开口说道:“下官说的是齐大人。” 齐大人长吁了口气,还不如一开始边说老夫的名字。 心里明明知道是自己,奈何这厮就是不说。 这颗心一直悬着,真让人煎熬。 齐大人此时仿佛如释重负。 淳于越面无表情,心想:早说不就得了,非得故作玄虚,整这么一出。 让李信在这胡搅蛮缠。 哎,看来这后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儒学交到你们手里,老夫如何放心的下。 李信此时很纳闷,明明指的不就是淳于越嘛,怎么一转眼说的是齐大人了。 细细想来,仿佛那些话放在齐大人身上倒也没什么毛病。 但这些话放在任何一名博士身上,恐怕都很贴合。 李信四周看了一眼,之前还一脸紧张的博士官们,此时的表情都很轻松。 甚至连齐大人都放松了许多。 李信挠了挠头,心想:这齐大人没事吧,其他博士轻松倒也罢了。 刚才那名儒生可是点的是你齐大人的名字,这时候你还轻松惬意了? 淳于越此时对李信说道:“李信,此时针对的并非是老夫我,即便是我,也由不得你在这添乱,还不退下。” 李信还没想清楚此间之事,刚想说话,嬴政便对李信摆了摆手,示意李信退回去。 李信无奈,只好暂且站回去了。 见嬴政的目光看了过来,齐大人知趣的站出来。 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臣最近确实在为了秦酒的开张忙碌。” “但若以此说臣不务正业,醉心商贾,臣不敢苟同。” “酿制、改良秦酒,让秦酒早日上市,是陛下的嘱托,若臣懒散懈怠,那是对陛下的不尊。”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朕期盼秦酒已经有些时日了。” 嬴政继续问道:“改良秦酒是一方面,最近可有着书立说,操持本业?” 齐大人顿时哑口无言,最近除了忙完本职政务琐事之外,便是照顾自己怀有身孕的夫人,哪还有时间研究典籍。 儒生此时已经缓过了神,对嬴政说道:“陛下,齐大人醉心商贾,已经远远超过了其本业。” “长此以往,不仅自己变得利欲熏心,还会影响其他儒生。” 齐大人大感无语:至于么,老夫的影响力有这么大······ 第九百六十二章 还不如三岁孩童 还不如三岁的孩童? 齐大人被儒生怼的哑口无言。 本就不善言辞的齐大人,此时更是不知该怎么反驳。 此时陛下皱着眉头看着齐大人,齐大人瞬间一头冷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此时李信又想站出来,虽然他不知说什么。 但现在毕竟是和齐大人是合伙人关系,齐大人为了低度酒忙前忙后,让他自己一人在前边硬扛着,说不过去。 李信刚要迈步,看到淳于越投来凌厉的眼神。 很明显,淳于越是不想李信再冒头,让李信少沾惹此事。 淳于越心里暗暗骂道:李信你小子脑袋今天是不是被驴踢了,抽什么风? 那儒生没有弹劾老夫,你站出来非要拐弯抹角夸老夫,明面上是说老夫清白,和老夫站在一起。 实则完全就是让老夫陷入险地。 真不知该说你憨厚还是说你傻缺。 现在又想替齐大人站台,真是哪都有你了。 陛下最烦的就是四处晒眼的人,没那金刚钻就少拦那瓷器活。 淳于越远远瞪了一眼李信,李信被看的有些犹豫。 增在李信左右为难之际,李水缓缓站出来,对嬴政拱了拱手。 李水对嬴政笑了笑说道:“陛下,齐大人不仅没有醉心商贾之事,反而最近把自己关在家里在进行艺术创作。” 儒生哈哈笑道:“艺术创作?槐大人,莫要把话说的那么大。” “齐大人是儒生,是博士,若说把自己闷在家里在着书立说,我们倒也相信。” “但若说是在什么艺术创作?真是无稽之谈。” “当着陛下的面,还是要慎言,把话说仔细了为好。” 其中大臣,包括淳于越也点了点头。 淳于越若还是年轻的时候,听到什么艺术创作这种话,想必也会忍不住笑出来。 但身为博士之首,长期修身养性,该有的姿态还是要装出来的。 尤其是在陛下面前,或者说是在公共场合。 淳于越喜怒不形于色,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艺术创作? 真是笑话,槐谷子,我看你一会如何收场。 若说只是闷在家里,闲来无事画些花鸟鱼虫也叫艺术创作的话,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淳于越想到此处,微微冷哼一声。 儒生说完,议政殿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水身上。 众大臣都很纳闷,槐谷子这是等什么呢,说话啊。 所为看热闹的不显事大,众大人表面静静等着槐谷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心想:看来槐谷子一时嘴痒口快,没想到怎么把话圆回来,这下傻眼了吧。 李信此时也很纳闷,一个劲的给李水抛眼神:槐兄你倒是说话啊。 都等着你呢,一会陛下都要生气了。 齐大人也很纳闷,不知道李水要编什么故事。 上朝之前李水边说若是有大臣发难,他自由对策。 难道这就是李水的对策,怎么感觉有些不靠谱呢。 李水静静等待着,几息之后,感觉差不多了,扭过头来看着儒生缓缓说道:“你说完了?” 儒生一愣,随后笑道:“说完了,现在不光诸位大臣,包括陛下,都在等着你继续编故事呢槐大人。” 李水一个箭步走到儒生面前。 儒生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儒生不知道李水想要干嘛,但早就知道,李水有公然在大殿上打人的癖好。 儒生后退两步,警惕的瞪着李水,急忙说道:“你要做什么?当着陛下的面,难道你还要打人不成?” 李信此时偷偷乐了,心里赞叹道:槐兄这招狠啊,直接恐吓,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还一直想着跟他们讲道理呢,还是槐兄计高一筹。 嬴政此时缓缓说道:“槐谷子,不可胡来。” 李水对嬴政拱了拱手,缓缓说道:“陛下,臣最近和齐大人待在一起,受他影响,变得儒雅了很多。” “并不会轻易动手。”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 儒生一听,什么?不会轻易动手?那不轻易的时候还是会动手呗。 李水继续说道:“既然此人不信臣说的话,臣只是想走近些,让他看个清楚。” 说完,李水扭头看着儒生,一只手伸进另一边的袖子里。 儒生此时很紧张,也很警惕,他知李水此人诡计多端,别又拿出什么东西来,趁自己不注意来一下,那谁受得了。 李水看得出来,儒生很紧张,笑了笑说道:“来,走近一点,别紧张。” 儒生此时哪里敢动,他只希望能和李水保持距离。 李水从袖子里缓缓把卷纸拿出来,儒生看到是一幅卷纸,缓缓松了口气。 李水把卷纸展开,线条非常飘逸的秦酒二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儒生看了一眼,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在练字。” 儒生笑的合不拢嘴,缓缓说道:“槐大人,我家三岁的小娃都比你写的字端正。” “如此歪歪扭扭,丑陋不堪的字,你是怎么好拿出来的。” “果然槐大人非常人,写的字着实不同寻常。” 远处的淳于越虽然没看到字体如何,但听到最近李水在练字体,还是颇感欣慰。 连连点头说道:“朽木也可雕也。” “若是槐谷子你诚心读书识字的话,为时不晚,老夫也愿意把些许心得传授与你。” 李水有些纳闷,什么情况,怎么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嘲笑,现在还有些同情了。 我李水用的着你们这些人同情嘛。 随后李水缓缓说道:“此字是我写的,但也不是我写的。” 儒生听着一脸懵,笑道:“槐大人现在怎么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若是诚心练字,我想不光淳于博士,在场的每一位都会热心教导槐大人的。” 李水懒得搭理他,继续说道:“此次的笔画形状确实是我设计的。” “但今天在手里拿的这幅字,是经过齐大人对我字反复修改调整之后,写出来的。” “我承认我写的确实不如大家,但齐大人的书法怎么也能排到诸位的前三吧。” “还请大家仔细看看我手中的书法,可以说这是由我本人和齐大人共同设计的。” 众朝臣一个个凑了过来,有些小声嘀咕道:“既然能过了齐大人这一关,想必还是有些东西的。” 李水见把众人的胃口吊了起来,顺势把卷轴卷了起来。 众大臣面面相觑:“······” 第九百六十三章 偶像淳于博士 嬴政皱着眉头看了看李水,缓缓说道:“槐谷子,莫要故弄玄虚,呈上来,朕看看。” 说完,季明走下台阶,把李水手中的卷轴呈了上去。 嬴政展开卷轴看了看。 猛地一看确实难以接受,想必现在用的字体,笔画较少,线条看似杂乱无章,但还是有迹可循。 仔细看的话,仿佛是对现在用的字体,有了很大的简化。 并且看此字体书写起来,更加潇洒随意。 嬴政看了一会,缓缓说道:“秦酒。” 李水对嬴政拱拱手说道:“回陛下,正是此二字。” 嬴政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此字是你设计的?” 李水回道:“臣只是想了一个雏形,由齐大人根据臣的雏形,加上自己的理解书写的此字体。” 嬴政缓缓说道:“嗯,有点意思。” “此字体猛地一看有些不习惯,但看一会后,发现笔锋苍劲有力,倒是有几分潇洒之姿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陛下,正是此意。” “如今齐大人与臣推陈出新,为大秦酿制新酒。” “加上齐大人博学多才,开化包容,思想上就比故步自封的人强数倍。” “况且齐大人老来得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臣选择让齐大人来设计此字体。” “齐大人果然不负所望,此字体正是臣心中的样子。”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 嬴政继续说道:“此字体用在秦酒容器上边倒也合适。” “酒水本就潇洒快意,此字体正好相称。” 李水低头称是。 随后李水扭头对儒生说道:“齐大人这几日不仅没有偏离本职要务,甚至为了大秦的文化繁荣添砖加瓦。” “或许千百年后,都还会有一部分人沿用此字体,甚至形成书法来传承。” “如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齐大人本身就没想到从中获取什么名利。” “试问你最近做出了什么成绩?为大秦做出了什么贡献?” 儒生被李水一连串问题的有些懵,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 李水见状,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却没有半点贡献?” “尺寸之功都没有的人,还在这对一心为大秦计的人说三道四。” “说你有嫉妒之心都是轻的,我现在怀疑你就是见不得大秦好。” 李水转身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臣见此人见多了。” “因循守旧,故步自封的人,最是见不得别人推陈出新了。” “若是此人在孝公之时,恐怕商君活不过三日,更别提会有变法图强之政策的实行了。” 儒生见状,跪在地上指着李水急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李水继续说道:“陛下,臣并非是针对此人,更不是听不进去不同的意见。” “但若是无端污蔑其他大臣,试图阻挡大秦发展,此等罪大恶极之人,臣请陛下从严处理。” “更何况此人居心叵测,先是指责淳于博士,见弹劾不成,便把矛头指向齐大人。” “齐大人在朝中不善言辞是出了名的,如此欺软怕硬,捡着软柿子捏,罔顾事实之人,实在不配继续辅佐陛下了。” “臣请陛下让此人回炉重造,重新学习儒家学说。” 儒生瘫在地上,痛哭流涕,对嬴政说道:“陛下,臣绝对没有危害大秦的想法啊。” 李水冷笑一声,说道:“还没有危害大秦?你自以为学了点儒家的皮毛,便蛊惑陛下拿下齐大人。” “今日若是陛下听了你的,明日你又会让陛下拿谁?” “陛下是大秦的陛下,是千秋万世的陛下,岂能让你一颗老鼠屎,搅的满朝文武人心不安。” 儒生百口莫辩,嘴里嘟囔道:“臣并无此想法啊,从一开始也没有想弹劾淳于博士的意思啊。” 李水缓缓说道:“你说这话,你觉得淳于博士会信吗?” “满朝文武,都是为了大秦繁荣发展兢兢业业之人,而你,却不在此列。” “具体你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儒生痛哭流涕,看了看站在前边的淳于越,哭着说道:“淳于博士,小的万万不敢弹劾你呀。” 李水听到此处,仿佛又抓住了什么,立马问道:“哦?不敢?淳于博士与我等同朝为官。” “淳于博士又什么特殊的地位吗?若是淳于博士犯了错,难道要将错就错?” “你说的不敢?究竟是害怕淳于博士,还是觉得陛下治下的官场黑暗?” 儒生说完便后悔了,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急忙哭着说道:“我并非此意啊。” 淳于越听完儒生说的话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时是谁领进门,这么愚蠢的人竟然还能修习儒学。 不给自己长脸也就算了,真是给儒生弟子们抹黑啊。 若是再多几个类似的人,陛下恐怕对儒生的打击会更大,将来再无立足之地了。 想到此时,淳于越打了个冷渗,儒学不能断送在自己手里啊。 如今大秦儒学传播已自己为首,自己必须要担起这个责任来。 淳于越站出来对嬴政拱了拱手,缓缓说道:“陛下,臣与此人并没有什么联系。” “臣对此人的言行,同样嗤之以鼻,此人之言行,代表不了众多为陛下计,为大秦计的儒生。” “臣对胡乱猜忌,甚至无缘无故弹劾同僚之人,甚为抵触。” “臣请陛下对此人治罪严惩。” 儒生见状,瘫软在地上,双眼无神,甚是绝望。 他本想抓住淳于越这个救命稻草,没想到淳于越直接无视,甚至还有踹了一脚。 儒生很是绝望,他一直把淳于越视作偶像,没想到今日弹劾不成,反遭惩罚。 他现在还在纳闷,自己明明就没有针对淳于越,怎么一开始就被李信给带偏了。 李信这厮难道一开始就识破了自己?所以强行插嘴,就坡下驴,让众人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儒生此时懊悔不已,但抬头望了望,除了李水那张笑嘻嘻的脸,别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儒生跪在地上,对嬴政缓缓说道:“陛下,臣,请陛下治罪······” 第九百六十四章 心长歪了 心长歪了 儒生现在非常痛苦,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偶像淳于博士竟然不念及师门之情。 硬生生把自己也推向深渊。 甚至和李水沆瀣一气。 儒生现在仿佛精神失常一般,他很纳闷,淳于博士一向传统守旧,现在怎么会和李水串通一气。 他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四周,眼见的除了无视就是嘲笑。 没想到自己堂堂大秦儒生,为了大秦做了这么多贡献,现在竟然落了这版下场。 他很痛苦,精神恍惚之际,仿佛看不懂这个世界。 最终,儒生低头缓缓跪下,向嬴政,向李水,向淳于越低头认错。 但是唯独没有向齐大人认错。 此时齐大人很是纳闷,本来自己还是被弹劾人,众矢之的。 一转眼之间,已经被李水轻松化解。 齐大人向李水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齐大人心想:万幸李水今日竟然还带了自己书写的卷轴作品。 若是今日此作品拿不出来,想必必然会遭到群臣的攻击。 今日能平安出着议政殿都难说。 齐大人听着儒生嘴里嘟囔着各种认错,但唯独没有给自己道歉。 倒不是齐大人是贪功之人,事实此作品就是他与李水共同创作的嘛。 毕竟齐大人刚刚脱离有罪离之列,并不想与此儒生计较。 没给我道歉就不道歉吧。 老夫做了这么多事,遭到了多少人的误解,需要给老夫道歉的人还少吗? 齐大人本想默不作声,一切听从陛下的旨意。 此时李信又站了出来。 李信对着儒生缓缓说道:“你小子,凭着自己长了一张嘴,开始百年胡乱咬人。” “现在想明白想认罪了。” “认罪就认罪吧,如今你道歉却唯独落下了我与齐大人,是何意?” 儒生此时脑袋已经接近不正常状态,但还是保留着一丝清醒。 红着眼睛的儒生抬头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李信。 缓缓说道:“别人道歉也就罢了,李将军,我没弹劾你吧。” “今日的事,跟你是一点也不沾边吧。” “我为何要与你道歉。” 李信呵呵一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能这么理智。 但李信能站出来指责儒生,定是要到了自信的理由。 李信冷笑道:“与我无关?你可真敢说啊。” 众人都面面相觑,很是纳闷。 儒生弹劾的是淳于博士,或者说是齐大人,说的事儒生之间的事,他李信是武将,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能有什么关系。 李信继续说道:“如今你弹劾的是大秦博士官,是大秦的重臣。” “如此大的事,你竟然说与我无关?” “往大了说,此事与大秦社稷有关,与万千黔首百姓有关。” “我身为大秦食俸禄者,自是有关的,而且关系非常紧密。” 李信此时继续口沫横飞,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 李信继续说道:“往小了说,淳于博士是我姐丈。” “自家人受到非议,受到不公的无端指责,我不能站不出来维护正义吗?” “如此种种原因,自是与我有关的。” 儒生此时被李信说的一愣一愣的,听得七晕八绕。 没忍住点了点头。 李信看到儒生终于认同自己的想法后,满意的看了眼李水。 李水不经意的对李信伸出大拇指。 李信转身对嬴政拱了拱手,缓缓说道:“陛下,臣为了维护同僚和谐。” “不被奸人冤枉了忠良之辈,所以才对此人好言相劝。” “还请陛下看在此人也算有些苦劳的份上,轻饶了他吧。” 李信这招很是高明,若是对嬴政说从严处罚,说不定最终只会象征性的惩罚一下。 但李信刚刚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一说,众臣听的清清楚楚。 转过头来请求从轻处罚,如此一来,若是嬴政真的轻判了,倒显得嬴政对此不以为意了。 若以此为例,那以后的朝堂还不是互相乱咬,;朝政昏庸了。 嬴政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李斯,此事由你负责,看着办吧。” 李斯最近很是轻松,政通人和,没什么大案处理。 方才正在走神想着一会下朝回去吃什么早餐时,被嬴政突然点名,下了一愣。 李斯赶紧对嬴政说道:“臣,遵旨。” 李斯扭头皱眉看了眼李信和李水二人,发现他们二人也在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仿佛在嘲笑自己又揽了一个脏活累活。 李斯又看了看后边的儒生,真想过去把此人一脚踹出去。 放着好好的儒家学说不研究,非要在这晒脸,学人家弹劾大臣。 弹劾水不好,非得弹劾齐大人,那是你能动的?齐大人的身后可是槐谷子。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回去非得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李斯恨恨的看了眼跪在议政殿的儒生。 此时嬴政说道:“槐谷子,如今秦酒的字体都设计出来了,这秦酒什么时候酿制好?” 李水站出来,缓缓说道:“陛下,秦酒正在改良,最近几日便可该良好。” “届时,臣会率先送到宫里来呈给陛下。”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揉了揉额头,缓缓说道:“既如此,朕乏了,散朝吧。” 众臣拜叩完之后,缓缓退出了议政殿。 刚出议政殿,就看到儒生被侍卫架着站在了一旁。 李水和李信笑了笑,故意大声说道:“有些人啊,初心是好的,就是长歪了。” 李信哈哈笑了笑,缓缓说道:“槐兄,这心长歪了可不行啊,心长歪了,这心眼也就跟着歪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儒生此时已经无力与他人争辩,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路过的朝臣看到儒生后也是一脸不屑。 甚至想上去一人给他一巴掌。 此时,齐大人缓缓走了过来,对李水缓缓说道:“槐大人,多谢了。” “哦,还有李将军,多谢。” 李信哈哈笑道:“无妨无妨,我只是简单助力了一把,我是最烦无缘无故给人乱按罪名了。” 齐大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我一向本分,少与他人来往,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李水缓缓说道:“都是齐大人自己的功劳,若是没有齐大人你的书法作品,想必也不会这么轻松。” 第九百六十五章 大人满意了,大人满意了 齐大人缓缓对李水说道:“那槐大人是准备用这幅作品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自然,这齐大人的这幅字陛下都已经认可了,还用什么值得不放心的。” 齐大人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能够认可,自然是高兴的。” “就怕其他大臣和黔首们反对这幅字。”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习惯用小篆和隶书。” “若是瓶身上突然用此字体,会不会遭到众人的难以接受。”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幅字体就是秦酒的独特商标。” “瓶身和招牌上可以用此字体,旁边可以再用小字写上秦酒二字,就用之前齐大人的字体就可。” “如此一来,也可避免众人不知道这招牌是什么意思。” 齐大人笑了笑说道:“如此,便最好了。” 两人刚说完,淳于越从身后走了过来。 淳于越瞪了一眼旁边的李信,李信顺势躲到了李水和齐大人身后。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李信,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那儒生说的并不是老夫。” 李信挠了挠头,假装说道:“啊,姐夫,说的不是你吗?” “这我可没听出来。” “不过不管说的是不是姐丈你,但凡有那么一丁点指向你的嫌疑,我李信都会挺身出来。” 淳于越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老夫还得谢谢你。” 李信憨憨笑了笑,说道:“不用,姐丈,咱们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见外了。” 淳于越懒得搭理李信,转身看向李水。 李水对淳于越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可有事吩咐?” 淳于越说道:“倒没什么,老夫只是想看下槐大人的书法,不知可否?”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欣赏我与齐大人的书法。”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着,便把卷轴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淳于越缓缓把卷轴打开,这次清楚了看到了秦酒的字体。 淳于越皱眉摇了摇头。 李水笑了笑说道:“怎么,淳于博士可有高见?” 淳于越缓缓说道:“笔力倒是显得有力,但是光有力有什么用?” “此字体拿出去,拿到大街上,有几个能认出来的?” “光是些交叉的线条罢了。” “和现在的字体相差甚远,别说老夫了,其他人更是难以接受。” 李信笑了笑说道:“姐丈你这是不喜欢创新,还不允许别人创新。” 淳于越眼睛一瞪,说着就要拿拐杖打李信,李信赶紧往后边站了站。 李信赔笑道:“姐丈别生气,别生气。”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老夫并非是迂腐不懂变通之人。” “只是这字体,嗯,太超前,人门会难以接受的。” “不是藏进有力就可以称为书法的,树枝子在沙地上画的线条也显得有力,那能叫书法吗?” 说完,淳于越扭头走去。 齐大人被淳于越说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缓缓说道:“槐大人,我觉得淳于博士说的也有些道理,此事确实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淳于博士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 齐大人纳闷道:“哦?那你是同意他的看法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他说的确实是一部人的想法,比如齐大人你,这很正常。” “不过此事只要稍微一推广,便可化解,不再是问题了。” 齐大人皱眉问道:“这么说,槐大人是有对策了?” 李水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一切只等低度酒售卖之时,便可迎刃而解。” 齐大人也笑道:“那便好,若有吩咐,槐大人可差人说一声。” 寒暄完之后,齐大人先行离开回府了。 李信见齐大人健步如飞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槐兄,你看齐大人那着急的样。” “就好似一刻见不到他的小媳妇都不行。” 李水笑了笑:“毕竟齐大人老来得子嘛。” 两人边走边聊,已经出了宫门。 李信一声不吭走上了李水的车。 李水纳闷道:“李兄,怎么?你不回家?” 李信缓缓说道:“咳咳,我有几天没见弟妹和相里竹了,正好今日有空闲,去看看。” 李水笑了笑,说道:“你是想去蹭早饭吧。” 李信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都是顺带的事,就不用说出来了。” 李水笑了笑,与李信一同往城外赶去。 两人刚回了商君别院,吕义便来禀告。 李水见吕义颇有些兴奋的样子,淡淡问道:“可是改良好了?” 吕义普通跪下,对李水一字一顿说道:“回大人,秦酒已改良好了,请大人品尝。” 说着,便站起来把酒壶呈给了李水。 吕义双眼紧盯着李水的表情,生怕错过什么。 李信说道:“没想动此酒改良的还挺快。” 李水呵呵笑道:“确实快,你也不看看他的黑眼圈。” 李信扭头看了看吕义,发现此人的眼圈已经黑的发紫了。 李信被吓了一跳,说道:“我刚才都没注意,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模样?” 吕义对李信拱了拱手说道:“回将军,小的只不过熬了几晚而已。” 李信纳闷道:“你也不困?” 吕义老实说道:“本来是困的,但秦酒改良完成,有些兴奋,一点困意也无了。” 两人正说着,李水给自己和李信都满上了一杯。 李水缓缓说道:“李兄,请。” “这是吕义按照我的方法改良的秦酒,尝了尝,是不是比之前的有所改变。” 李水品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改良过的酒确实回味悠长,和此前的假酒差别很明显。 李信眯着眼慢慢品了一口,随后叹到:“真是好酒,醇厚绵长。” “不瞒李兄,我虽然酒量不咋地,但是品此酒,我觉得还能再喝数杯。” “一杯品酒香,两杯忆过往,三杯忘断肠。” 李水哈哈笑道,对吕义说道:“看见没,这还没喝多少呢,已经有些醉意了。” “都快会吟诗作赋了。” 吕义兴奋的问道:“大人,此酒改良的可还满意?” 李水继续品了口,缓缓说道:“是我要求的那个味,满意!” 吕义听完,一个趔趄,躺在了地上,嘴里嘟囔着:“大人满意了,大人满意了。” 李水见状,一看就是熬夜过度,加之兴奋泄了气,赶紧让其他匠户把吕义抬回了房间。 第九百六十六章 年轻人,羞涩些很正常 李信见吕义被抬了出去,哈哈笑道:“这吕义,心也太小了。” “这点小事就兴奋成这个样子。” “若是上战场杀敌,还不得吓尿了裤子。”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他可是我这的酿酒人才。” “即便你想把征兵入伍,我还不同意呢。” 李信白了眼,说道:“即便把他绑走,他这样的也上不了战场。” “不过,倒是可以在我军后勤酿酿酒,给将士们喝个痛快。” 说完,李信又给了自己满了一杯,小声嘟囔道:“嗯,不错,今日真是没白来。” 李水纳闷问道:“李兄,你嘟囔什么呢?” 李信缓缓说道:“槐兄,这秦酒都已经改良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售卖啊?”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个,还不急,还得稍微准备一下。” 李信纳闷道:“还准备什么?这酒,招牌不都已经有了吗?” 李水站起来缓缓说道:“还有这装秦酒的器皿呢。” “走吧,一块看看去。”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 “槐兄,我还以为找个东西简单装下就行了呢。” “只要不漏就行了嘛,人们买的是酒水,酒瓶又不能吃是吧。” 李水呵呵笑道:“乍一听,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也不是那么的有道理。” “若都像你想的这般,咱们辛苦研制的秦酒,岂不成了小作坊的散酒了。” “人人都可以自带器皿来打酒怎么行,显得咱们的酒多廉价。” “况且也不利于宣传咱们秦酒的文化。” 李信皱着眉问道:“这酒有什么文化?刚刚酿造的酒,还能跟文化沾上边?” “我说槐兄,我读书少,你可不能蒙我。”李信紧走两步追着李水问道。 李水缓缓说道:“虽然咱们的酒是刚研制改良好的,但是,这酒是凭空造出来的吗?” “显然不是,是利用那些酿酒技师们的传承才改良好的。” “此酒的名字,不光代表着咱们所处的朝代、国土。” “更是体现着文明进程中的传承。” 李信挠了挠头,心想:跟着槐兄这么久了,槐兄这一套套的说辞我怎么就只能学个皮毛。 看来还得跟槐兄多学习学习,我还差的远呢。 李信疑惑不解,说道:“这传承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 李水一阵无语,白了眼李信说道:“你当然看不到了,这传承都在酒里呢。” 李水说完没听到李信的回应,扭头一看,李信正在后边拿着酒杯边走边看。 仿佛要从这酒水里瞧出点什么东西来不可。 李水扶了下额头,缓缓说道:“李兄,你就是看到天黑也看不出什么来的。” “这是酒,又不是书,得品,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意境。” 李信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意境不意境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喝着很得劲。” “喝完还想再喝。” 两人正说着,已经走到了相里竹的住处。 李水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 李信纳闷道:“是不是出去了?” 李水说道:“不应该啊,她平时很少出门的。” “再说前几日我刚让她研制秦酒容器的造型。” “按说此时应该正忙活着才对,这个时辰能去哪转悠。” 李信说道:“是不是去弟妹那了?” 李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会,这两日未央还在宫里陪她母后呢。” 李信低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来。 李水缓缓说道:“算了,走吧,去看看吕义如何了?醒过来没有?”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前院。 李水刚推开吕义的房门,发现相里竹正坐在吕义的床前。 李信走进来哈哈笑道:“相里竹姑娘,你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前前后后快把商君别院的房间翻变了,也没发现你。” “原来你在这呢。” 还没等相里竹开口,李信看到床头边上的汤药,纳闷问道:“怎么,槐兄真把当丫鬟用了?” “怎么还给吕义床前忙后,端上汤药了?” 李水此时真想让驴把李信的脑袋踢一脚,说不定能踢聪明呢。 相里竹被问的不知如何回答,脸渐渐变红。 相里竹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有,我只是来看看。” 李信纳闷道:“只是来看看?” 相里竹眼神躲闪,说道:“嗯,吕义突然兴奋晕过去,此病甚是好奇,所以我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李信哦了一声。 好巧不巧,李信突然想到点什么,大嘴巴问道:“槐兄,你之前是不是与我说过什么?” 见李信此时贼眉鼠眼的,准别好事,李水小心问道:“说过什么?我说过的多了,你指的是哪句?” 李信手指了下李水,呵呵笑道:“槐兄,这么喜庆的事怎么也能忘?” “你之前是不是与我说过,这相里竹好像喜欢吕义啊。” 李信喝了几口酒,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仿佛直接忽视了房间里相里竹的存在。 此时的相里竹,脸色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相里竹转头瞪了眼李水,李水此时抬头看着房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李信见扭头看向相里竹,见她有些羞怒,哈哈笑道:“年轻人,羞涩些正常。” 相里竹把桌上的另一瓶酒壶扔给李信,说道:“赶紧喝你的酒吧,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随后,相里竹看着李水问道:“怎么?找我做什么?” 李水咳咳道:“没什么,就是看看这秦酒的容器研制的怎么样了?” “还以为你在加班加点搞研究,没想到确实在这私会情郎。” 相里竹羞怒道:“我不是,我没有。” 相里竹对李水骂道:“你要再说,这秦酒的容器我便不做了。” 李水听罢赶紧笑道:“玩笑,玩笑,都是玩笑话。” “秦酒容器的设计非你莫属,陛下不光对酒水重视,对这盛酒的器皿也很有兴趣。” “毕竟瓶身上还要刻上秦酒二字,关系到大秦的形象。” 相里竹冷笑道:“大秦的形象需要酒水去维护?”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大秦的形象需要方方面面,很多东西去维持,秦酒也是其中之一。” “若是设计的漂亮,我去奏请陛下给你们赐婚。” 相里竹想点头,脸色一红:“你!” 第九百六十七章 就这还要专利? 相里竹不想和这两个无耻的人争论。 放下汤药说道:“秦酒的容器我早就设计好了,你去拿便是。” 李信一听,哈哈笑了起来,缓缓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看看,相里竹姑娘只是想支开咱们呀。” “也是,咱们两个大男人,在这盯着人家小姑娘,多少会有些羞涩的。” 相里竹听完,脸色一红,随后瞪着李信说道:“你说什么?” 李信嘿嘿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李水看了看床上的吕义,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吕义可是研究秦酒的功臣,一定要照顾好了。” 随后对李信摆了摆手,两人走出了房间。 李信这才敢大声笑了出来,对李水说道:“槐兄,你行啊,怪不得要把吕义留在身边。” “原来是要给相里竹姑娘找夫婿。” 李水笑了笑,说道:“相里竹姑娘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看不上的,硬塞给她也不行。” “我这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憨憨的吕义竟然能得到相里竹的芳心。” 李信笑了笑,说道:“相里竹姑娘那股说一不二的劲,以后有的吕义受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随后两人来到了相里竹的住处,推开房门,一屋子瓶瓶罐罐。 扭头一看,桌上摆着两个容器,歪歪扭扭写着秦酒二字。 李水眼前一亮,这确实是自己想要的容器效果。 相里竹还是聪明,把自己的需求简单一说,便能做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此容器已经很接近当初自己在蓝星时的酒瓶了。 现在还是土陶色,以后上了釉,定然会非常完美。 李信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就是相里竹姑娘设计的秦酒容器?” “看着怎么这么丑啊。” 李水白了眼李信,耐心说道:“现在还没上色呢,当然看着有些不顺眼了。” 李信摆摆手,说道:“不是,跟上不上色没关系,是这形状看着就有些怪了。” 李水问道:“哪里奇怪?” 李信拿起容器看了看,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看这造型。” “上边这么细,跟鸡脖似的。” “哪有现在咱们用的容器大气,几乎没有这么细长的造型,并且瓶口很大。” “瓶口大了才能方便大碗喝酒嘛,也能彰显咱们大秦人酒桌上的豪爽。” “槐兄,你说是不是?” 李水耐心的听完李信的话,缓缓说道:“李兄,你有所不知,正因为要一改之前的大瓶口,所以才设计成了现在的细脖子形状。” 李信纳闷道:“如此,岂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此言差矣,咱们是什么酒,仙酒的延续,秦酒。” “制作工艺复杂,酿酒周期长,和仙酒一样,这酒都是精致酒,所为精酿正是这个道理。” “既然是精酿,就不能和自家酿的清酒一样。” “采用小口的容器,就是更加显得咱们的酒精致、珍贵。” “喝一口,有十口的满足。” 李信还是有些疑惑,李水笑了笑继续说道:“李兄,现在的人追求的都是品质,贵一点不所谓,小、少、巧才是人们追求的。” “按这个思路走,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信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只能浪费些陶土了。” 李水缓缓说道:“陶土遍地都是,但是这器皿的设计却只有咱们这一处。” 随后李水对外边的匠户吩咐道:“去,把这个拿出申请专利。” 李信皱眉道:“槐兄,这么个土瓶子也要申请专利?” 李水正色道:“李兄,咱们申请的可不单单是这个土瓶子,而是这个造型。” “这造型的设计可是独一无二的,万一也有人模仿可就不好了。” 李信点了点头。 匠户接过器皿套上袋子,急忙赶去专利室。 专利室值班的张大人见是商君别院的人来了,笑着问道:“这次槐大人又有什么发明啊?” 正说着,匠户缓缓从袋子里把器皿拿了出来。 张大人瞪着眼睛问道:“没了?” 匠户点了点头,说道:“没了。” 张大人皱着眉头说道:“这么个土瓶子也要上专利?” 匠户也不是第一次来,缓缓说道:“凡是通过想象设计创造出来的东西,且服务于大秦的是不是都可以申请专利?” 张大人看着眼前的土瓶子,点了点头,说道:“那倒是,不过这么个土瓶子能做什么?” 匠户缓缓说道:“这是盛酒的容器。” 张大人张了张嘴,吃惊的问道:“什么?你说这是酒瓶子?” 匠户认真点了点头。 张大人笑了笑,说道:“我说,是你记错了,还是听错了,槐大人说这土瓶子就是盛酒用的?” 匠户无奈撇了撇嘴说道:“没错,这就是盛酒的容器,谪仙大人特意嘱咐的。” 张大人又仔细看了看这容器,笑了笑说道:“槐大人最近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最近的设计真是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张大人虽然满脸疑惑,但也不好拒绝,本身各种条件也都符合。 张大人随后签字盖章,把专利证书拿给了匠户。 匠户道谢后转身往商君别院赶去。 张大人仔细看着留在专利室的容器,嘴里嘟囔道:“盛酒的容器,为何要设计的如此丑陋。” “槐大人最近没事吧,这要是放在市面上,能有人买?” “就这小瓶口,当个夜壶都费劲。” 张大人把这土瓶子摆放在架子上,缓缓摇了摇头。 匠户回到商君别院,把专利证呈给李水。 李水缓缓说道:“张大人可有说什么?” 匠户一五一十把经过描述了一遍。 还没等李水说话,李信在旁边一拍大腿说道:“我就说吧。” “是个人见到此容器都会产生不解,甚至觉得匪夷所思。” 李水笑了笑说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秦酒之酿造以前未曾有过,那么盛酒的容器也要最新设计,突破人门普遍认为的形状。” 李信小声嘟囔道:“槐兄,就这东西好申请专利,我觉得多此一举,这形状,即便公布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用。” “更不会有侵权这一说法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你就等着看吧。” 第九百六十八章 甚是精美 李信见李水如此信心满满,对酒瓶的造型如此认可,不免心里有些担忧。 李信一直认为这玩意给他当夜壶都嫌口小。 不过他没好意思说,怕李水又对自己使什么阴招。 李信嘴里嘟囔道:“槐兄,我看你就是护犊子。” 李水扭头纳闷道:“嗯?我护什么犊子?” 李信缓缓说道:“相里竹是你府上的人,你自然对她百般照顾。” “加上她最近情窦初开,索性做出来的东西,你也不嫌美丑,统统收下。” “如此种种,对秦酒的设计倒是有些不负责任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相里竹做出来的不用心,太草率了?” 李信认真点了点头。 李水缓缓说道:“李兄误会了,我当初交代给相里竹的,也是类似的这种造型。” “可以说,她的设计达到了我的心理预期。” 李信惊讶的说道:“一开始,你心里想的就是这种造型顶的容器来盛酒?”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槐兄的眼光果然非同寻常。” 片刻后,李水把匠户喊了进来,吩咐道:“去,烧制此容器,记住,把齐大人写的字也要刻在上边。” 匠户低头应了一声,捧着土陶瓶出去了。 李信皱眉问道:“槐兄,烧制此容器,大概需要多久?” 李水想了想,说道:“加上拓印,上釉着色,估计下午便能送过来。” 李信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如此甚好,我正巧想看看成品是什么样子。” 李水扭头看了看李信说道:“我看李兄是对午饭更感兴趣吧。”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午饭过后,李信见匠户一时半会回不来,便去客房休息了。 李水也在捉摸着店铺选址事宜。 过了几个时辰,刚打盹进入美梦的李水被走进来的匠户喊醒了。 李水半梦半醒,还以为是在做梦,刚想佩服自己敬业精神,梦里还得操心事。 匠户使劲喊了喊,李水揉了揉眼睛,缓过神来了。 匠户见李水清醒了,低声说道:“大人,容器烧制好了,这是成品。” 说着便打开了眼前的小木箱,把五彩斑斓的酒瓶拿了出来。 瓶身上不仅刻着大秦的疆域图,还刻着齐大人书写的秦酒二字。 瓶身摸起来,凹凸有致。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这个效果。” 匠户也是头一次见这种容器,烧制前,还觉得谪仙大人怎么会设计这么丑的一个土陶瓶。 没想到烧制完,上完色,竟然这么好看。 李水缓缓说道:“去把李将军喊过来吧。” 匠户应了一声,敲开李信的房门,缓缓喊道:“李将军,谪仙大人在喊您过去。” 李信伸了个懒腰,嘟囔道:“怎么?盛酒的容器烧制好了?” 匠户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李信便往外走便说:“如何?” 匠户说道:“甚至精美。” 李信一听,更是好奇,快步往李水书房走去。 李信还没进来,李水便听到李信嚷嚷了。 李信走进来之后,看到李水手里拿着的五彩斑斓的容器,甚至惊讶。 李信纳闷道:“槐兄,难道你是手里拿的就是方才送去烧制的容器?” 李水笑着点了点头,说着便把酒瓶递给了李信。 李信拿在手里看了看,甚至惊讶。 缓缓说道:“完全就是两个东西嘛,没上色之前,完全看不出来。” “上彩之后竟然这么精美。” “这上边竟然还刻画着大秦的疆域。”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特意加上去的,此既为秦酒,那刻画上大秦的疆域图,再合适不过了。” 李信双手抚摸着凹凸的瓶身,缓缓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太合适了。” 李水笑了笑,对匠户说道:“吩咐下去,大量烧制此容器,开始量产。” 匠户也很激动,应了一声,随后跑了出去。 李水对李信笑了笑说道:“李兄,酒瓶都量产了,酒水也得加快进度了,咱们去看看吕义吧。” 李信点了点头,手里拿着秦酒容器和李水往吕义住处走去。 两人走到吕义的住处,刚要推开房门,相里竹恰巧从里边把房门打开了。 着实把三人吓了一跳。 李信笑了笑,说道:“这么巧,相里竹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还特意给我们开门了。” 相里竹白了一眼,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来。” “再说了,你们进门难道不敲门的吗?” 李水笑道:“这是吕义的住处,又不是女子房间,敲什么门?” “难道吕义还害羞不成?” 李水和李信同事笑了起来。 相里竹白了眼二人,嘴里嘟囔道:“无耻。” 此时,房间里传来吕义的声音,说道:“是不是谪仙大人来了,快请进来。” 李水一听,和李水顺势跨进了房间。 此时尚且有些虚弱的吕义,见到李水和李信想爬起来行礼。 李水一把按住吕义,说道:“不用起身,你多休息。” 吕义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谢大人,这两日相里竹姑娘前后照顾我,已经好很多了。” 说着吕义看了看相里竹。 相里竹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次来也是告诉你个事情,秦酒准备开始量产了。” 吕义激动的说道:“多亏大人的指导,要不然小的也改良不到位。” 李水摆了摆手。 随后吕义纳闷说道:“秦酒量产,不知大人盛酒的容器可做好了?” “若是用之前的陶罐,显得有些廉价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正要跟你说此事。”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李水从李信手里接过酒瓶递给了吕义。 吕义也是头一次见这种酒瓶,造型独特,五彩斑斓。 吕义抚摸着瓶身,看着大秦疆域图和秦酒二字,激动地想跳下床来。 李水看在眼里,拍了拍吕义的肩膀说道:“此容器如何?” 吕义激动地说道:“甚是精美,不知是何人设计?” 李水笑了笑说道:“还能有谁,你未来的妻子呗。” 相里竹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瞪了李水一眼。 第九百六十十九章 李兄不必兴奋 李水和李信与吕义开了一阵玩笑,吕义倒没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眼相里竹。 只见相里竹气鼓鼓的瞪着李水和李信二人。 李水和李信仰头看着房顶,仿佛没事人一样。 相里竹嚷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李信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吕义。 对着吕义嘿嘿笑道:“说你呢吕义,你有完没完。” 吕义本来还在欣赏着精美的酒瓶,被李信,一脸懵。 感觉到气氛不对后,吕义缓缓说道:“相里竹姑娘照顾我有一阵子,快回去歇息吧。”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相里竹可是废寝忘食熬夜把此器皿设计出来的。” “但不是为了赶紧给我交工,是着急忙完来看你的,明白吧。” 李信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我说第一眼见设计出来的土陶瓶怎么那么丑。” “原来是着急私会,没有好好设计啊。” 吕义没转过弯来,看了看手里的瓷器,对李信说道:“将军,这还丑?” 李信挠挠头,憨憨笑道:“现在看倒是精美,我是说,没上彩之前,很是普通。” 相里竹红着脸撇了撇嘴,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李信识趣的笑道:“哈哈,是我眼拙了,险些错过了这么精美的酒瓶。” 相里竹扭头看了看吕义,低着头缓缓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多休息些。” 吕义点了点头。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相里竹扭过头来,瞪着两人,李水和李信瞬间恢复自然。 李信缓缓说道:“相里竹姑娘快回去休息吧,这有我们呢,还不放心嘛。” “一会吕义兄弟便可下床行走了。” 相里竹皱眉说道:“他刚刚恢复,还不能过多劳累,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又让他劳累晕厥,你们等着。” 说完,相里竹亮了亮拳头。 李信哈哈笑道:“一定,一定。” 说完,相里竹扭头走出去了。 床上的吕义见李水和李信两人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自在,试图想从床上爬起来。 李信摆了摆手,缓缓说道:“无妨,你就躺着吧。” “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干活。” 吕义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李水继续说道:“我已经命人加紧安排批量生产此容器了。” “不日便会完工。” “一旦容器完工之后,便要封装酒水了。” “所以,秦酒也需要开始量产,你休息好后,要盯着此事。” “陛下催得紧,莫要耽误了秦酒的酿造。” 吕义听完,挺直后背,对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请大人放心。” 李水缓缓说道:“你也不用太着急,下午去忙即可。” 吕义点了点头。 李信嘟囔道:“这还不急,这都已经晌午了。” “吕义啊,看来你也休息不了多大时辰了。” 吕义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其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李信点了点说,似笑非笑的说道:“肯定的呀,相里竹姑娘亲自照顾你,你肯定恢复的快了。” “若不是这秦酒陛下催得紧,你倒是可以多躺些时日,这样相里竹姑娘也能时常来照顾你不是。” 一本正经的吕义,赶紧摆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李水和李信同时笑了起来。 两人从吕义房间出来后,李信问道:“槐兄,你方才说要卖秦酒,这商铺你可是选好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心中自是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首先还是在王老实的酒楼进行售卖,酒楼旁边竖上咱们秦酒的牌子即可。”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在那个地方销售确实不错,人多繁华。” 李水缓缓说道:“那是咸阳城繁华地段不假,这只是其一。” “最主要是前期咱们生产的秦酒不多,加上刚刚上市销售,价格必须得高一些才好。” “若是一开始价格便很低,以后更没提价的肯能了。” 李信深深点了点头,说道:“还是槐兄想的周到。” 李水继续说道:“秦酒为新研制酿造出来的,很多人不懂此酒,更看不懂秦酒二字。” “为了大力推广此酒,扩大秦酒的知名度,还是得想写办法。” 李信纳闷道:“槐兄可是有主意了?” 李水缓缓说道:“有一些想法。” “明日一起去王老实酒楼看看如何?” 李信眉毛一挑,说道:“好哇。” “有什么需要老夫的尽管说。” 李水看了看李信,缓缓说道:“舞刀弄枪倒是得看李兄你,若是舞文弄墨,李兄可也行?” 李信尴尬的笑道:“这个,若是大庭广众很之下,老夫就不献丑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别人这么说是谦虚,你上去是真献丑。” 李信一听,就要去抓李水的衣领,被李水急忙躲开了。 第二日,议政殿上。 议完日常事物后,便退朝了。 李水追上齐大人缓缓说道:“齐大人,今日怎么走这么快?” 李信在旁边笑道:“金屋藏娇可不得赶紧回去嘛。” 齐大人笑道:“难道今日下朝早些,也可早些去陪陪内室。” 李水笑道:“齐夫人有丫鬟们照顾,自会没事,齐大人放心吧。” “不知齐大人可有兴趣随我走一趟?” 齐大人纳闷道:“哦?去哪里?” 李水笑道:“去王老实的酒楼看看戏。” 李信皱眉道:“看看戏?难道有宵小上门找事不成?” 李水赶紧拽住李信,说道:“有倒是有,不过都是文人,李兄不必兴奋。” 李信尴尬的哈哈道:“是嘛,我表现的有那么兴奋吗?” 李水继续看了眼齐大人,问道:“齐大人,意下如何?” 齐大人想了想,对李水说道:“既是文人聚集,老夫倒有些好奇了,走吧。” 说完,三人往宫外走去。 宫门外,淳于博士看了眼三人一起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嘴里嘟囔道:“多优秀的一人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变得和以前也大不一样了。” 淳于博士对身旁的小厮摆了摆手,说道:“走吧,回府。” 小厮低声说道:“大人,小的听说好多读书人聚集在酒楼,甚是热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与什么酒有关,哦对,秦酒。” 淳于越皱了皱眉,问道:“很多读书人?” 小厮点了点头,说道:“读书人很多,看热闹的也很多。” 淳于越心想:槐谷子再搞什么鬼,难道要把读书人都霍霍个遍才罢休吗。 淳于越冷哼一声:“随老夫去看看。” 第九百七十章 闻了个寂寞 小厮见淳于越快步往前走去,赶紧跟上。 小厮皱着眉心里嘀咕:得,我还不如不说呢,本以为淳于博士不感兴趣,可能扭头就回府了。 谁想到来了劲,竟然比我还兴奋。 一听到事关读书人的事,比吃早饭还重要。 小厮边想边摇头。 淳于越走着走着,感觉身边少了一人,扭头一看,身后的小厮,边走边摇头。 淳于越站住脚步扭头看着小厮,小厮一个不注意,直直撞到了淳于越身上。 小厮哎呦一声,正想骂是谁这么不长眼,往自己身上撞,再抬头一看,之间淳于越冷冷瞪着自己。 小厮连忙赔笑。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你在那摇什么头?” 小厮知道淳于越一向看不上李水等人,灵机一动说道:“大人,小的是在为那些读书人感到可惜。” 淳于越一听,眉毛一挑,说道:“哦?怎么可惜?” 小厮急忙说道:“大人为弘扬儒学,为教化万千读书人鞠躬尽瘁,劳苦之甚,天下皆知。” “可偏偏一部分读书人贪图享乐,禁受不住半点诱惑。” “小的为大人的辛劳感到不值,为那些追名逐利的读书人更感到惋惜。” 淳于越听完,甚是欣慰,笑了笑,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说道:“不愧是我府上的人。” “你有此等觉悟,没有白跟随老夫这么久。” 小厮嘿嘿笑了笑,擦了擦汗,随后紧跟在淳于越身后往酒楼方向走去。 小厮在身后边走边说道:“大人,这一去便要耽误些时辰,您不吃早饭了?” 淳于越听到哦了一声,随后说道:“早饭一顿不吃无妨。” “若是读书人误入歧途一步,那便是万丈深渊,后悔莫及了。” 小厮刚想点头,随后淳于越冷哼一声,继续说道:“那就楼也是他槐谷子的产业。” “老夫若是走到跟前,难道他还不请老夫吃顿早饭不成?” 小厮下意识的说道:“难说。” 淳于越扭头纳闷道:“嗯?你方才说什么?” 小厮意识到口误,赶紧说道:“小的刚才说不错,槐大人和李将军见了您,一定会请您吃早饭的。” 两人还没走到酒楼,就远远看到酒楼前已经围了很多人。 淳于越摇了摇头,感叹着大秦被槐谷子影响的世风日下。 淳于越走上前去,只见酒楼前拉着横幅,写着以字会友几个大字。 淳于越笑道:“商贾之地还以字会有,真是可笑。” “知道的这是酒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书院呢。” 因为淳于越已经提前换了便装,旁边的人并没有认出他来,只当他是路人老伯罢了。 旁边一人听到淳于越嘲讽后说道:“老伯,您还别说,虽然这是商贾之地,但这以字会友着实让人兴奋啊。” 淳于越一听,扭头说道:“怎么?你也是位读书人?” 旁人一听,笑道:“算不得,儿时上过几天私塾而已。” “方才酒楼的负责人已经说了,谁写出来的秦酒二字得分越高,这新上市的秦酒就能免费送他一壶。” “只要有得分,就有不能的打折力度。” “只此今日,售完为止。” 淳于越皱眉问道:“你方才说什么?秦酒?” 旁人说道:“是呀,怎么,老伯你难道初入城中,不知道秦酒?” “这可是咱们大秦百姓都能喝得起的好酒啊。” “据说其中有仙酒的传承。” 淳于越淡淡哦了一声。 旁人见淳于越脸色毫无变化,以为他不知道其中的关系。 便继续说道:“老伯,我可跟你说,这秦酒,有仙酒的传承,那就是说,多喝秦酒,一样能像达官贵族那般上天。” 淳于越听完打了个冷渗,一脸惊恐道:“你这说的有点下人了,喝完之后就得死不成?” 旁人拍了拍嘴说道:“我这没上过几天学,不会说话,老伯不要见怪。” “我的意思是说,多喝秦酒,以后也能像那些贵人们一样享福。” 两人正说着,只见一人从酒楼里走了出来,成功拎着一壶酒。 众人纷纷纳闷此容器装得是什么?怎么如此精美。 眼尖的人大吼一声:“这便是秦酒了,你们看瓶身上,刻着秦酒二字呢。“ 众人纷纷感叹:没想到秦酒的酒瓶都这么华丽,看来此酒生产着实用心了。 当然,总有看热闹不显事大的,此时有一声音很刺耳:“怕就怕心思都花在瓶身上了。” “谁知道这酒水是不是和这瓶身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淳于越点了点头,心想:此人竟把老夫的心声也说了出来。 刚拎着酒出来的此人,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因为写的秦酒二字实在难看,只能用高价买酒。 此人听到异样的声音也不恼怒,笑了笑说道:“此酒好与不好,各位且闻一闻便知了。” 说完,此人把瓶塞打开,往众人面前晃了晃。 旁边的人见状,纷纷探出头,使劲嗅了嗅。 酒香浓郁,仿佛比仙酒都不相上下。 众人纷纷赞道:果然是好酒啊。 此人端着酒瓶刚转到说风凉话那人的面前,顺势用酒塞盖住了。 说风凉话的那人刚探出头去,闻了个寂寞。 此时酒馆的管家朗声道:“各位抓紧时间,先到先得,活动只此一天。” 淳于越身旁的那人说道:“老伯,看你斯斯文文的,应该是读书人吧,何不上前一试?” “若是得分高了,便可免费领酒了。” 淳于越想了想问道:“若是得分不高,岂不是要花钱了?” 旁人笑道:“花钱也没多少,此酒一壶十万钱。” 淳于越大惊:“这叫没多少?” 旁边缓缓说道:“老伯,一看你就是外乡人,没见过应该也得听说过吧。” “当年仙酒刚上市的时候,十万钱才一杯而已,现在十万钱一壶,够喝好几杯的了。” 淳于越扭头仔细看了看此人,他现在很怀疑此人是不是酒楼雇佣的人托儿。 淳于越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上去试试?” 此人嘿嘿笑道:“今日囊肿羞涩,我等着人少的时候,只买一杯尝尝。” 第九百七十一章 槐兄,还是你损啊 李水和李信在酒楼雅间里品着茶,看着门外的场景,李信非常兴奋。 李信缓缓说道:“槐兄,不瞒你说,我都想下去写两笔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稍安勿躁,你看看在酒楼写字想免费领酒的人,还有外边看热闹的人。” “相差太大了。”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读书人还是少数的。” 李水说道:“看热闹的人这么多,并不利于咱们秦酒的宣传呀。” 李信想了想说道:“槐兄可有什么妙计?” 李水笑道:“妙计倒是谈不上,无非是增加一点好处,把外边看热闹的人也动员起来。” 说完,李水便下楼走到了酒楼门口。 淳于越还在和旁人说话,见李水出现在酒楼门口,心里不禁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槐谷子搞的鬼。” 此时,李水看了看众人,朗声说道:“各位,各位,安静。” “今日秦酒开售,想必大家也知道秦酒的由来,此酒可是经过了仙酒的传承,经过重重改良,酿造成功。” “在座的各位可能仙酒有尝过的,也有没尝过但闻过的,其品质如何,就不用我说了吧。” “仙酒贵重,秦酒优质,实在是过节聚会的不二之选。” “此酒酒香醇厚,多喝几杯,可让各位忘记烦恼与忧愁。” 此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这秦酒怕不是勾兑的吧。” 李水冷笑一声,朗声说道:“此酒配方是槐某云游仙界时仙人所赠。” “大秦百姓安居乐业,人心向善,仙人怜悯,遂赠送秦酒配方。” “当然了,仙体与凡体相差甚远,秦酒配方经过层层改良后,终于问世。” “以前仙酒大家喝不起,如今秦酒问世,这可是与仙人距离最近的时候,难道你们还要犹豫吗?” 被李水这么一说,面前的众人一阵骚动,仿佛跃跃欲试。 李水继续说道:“活动仅此一日,秦酒售完为止。” “为了大家公平起见,活动规矩需要改一改。” “凡是读书人,书写的秦酒二字,形神得分八十以上,免费赠送一壶。” “而非读书人,书写的秦酒二字,形神得分四十以上,免费赠送一壶,得分八十以上,免费赠送两壶。” 人群中有人嚷道:“凭什么白丁可以送两壶秦酒?” 李水皱眉白了眼,说道:“你说凭什么,若是白丁都能写的与读书人一样的水平,证明此人比你们读书人还优秀。” “赠送两壶秦酒难道不应该吗?” 说完,李水一甩袖子走进了酒楼里边。 淳于越冷哼一声,心想:你槐谷子什么时候热衷照顾读书人了,真是笑话。 不坑别人就不错了,还免费送酒? 淳于越摇摇头,刚想扭头对旁边那人劝说的时候,发现此人已经不见了。 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前面开始报名了。 淳于越撇了撇嘴,叹到:小心贪便宜吃大亏。 李水讲完后,酒楼外的人群顿时高涨了起来。 淳于越本想看看热闹就走,没想到被后边的人群挤着往前走去。 走到前边,淳于越菜看清报名处的规则。 报名就要先交一万钱,若是书写秦酒的得分达到赠酒的水平,一万钱退回。 若是没有达到赠酒的水平,便按打折后的价钱补齐即可。 若是得分既不高,也不买酒,那一万钱概不退换。 淳于越看了之后直摇头,嘴里嘟囔道:“如此无理规矩,交钱的人岂不是傻子?” 淳于越说完就后悔了,因为面前一群交钱的人。 虽然人群嘈杂,但淳于越刺耳的声音还是被很多人听到了,纷纷扭过头瞪着他。 淳于越尴尬的咳了咳,仰头望着天空当做没事人一样。 众人见是个老头,也没多说什么,便继续抢先报名了。 报名登记处的小二此时也很兴奋,一边擦汗,一边把算盘拨的飞起。 方才与淳于越说话的人从前边挤了出来,高兴的拿着号牌。 此人也看到了淳于越,咧着嘴说道:“老伯,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一看你肯定是读过书的。” “何不上前报名去试试,最起码比我们这些人赢得机率大多了。” “轻轻松松喝着新上市的秦酒,还是免费赠的,岂不美哉?” 淳于越被此人说的稍微有些心动,点头笑了笑。 此人见淳于越没什么反应,便扭头往酒楼内走去了。 淳于越什么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为了一壶免费的酒水去凑热闹。 在酒楼门前忙活的王老实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淳于越。 虽然淳于越穿着便装,但左右逢源的王老实一眼便认出了他,王老实扭头便往雅间里走去。 王老实对房间的李水说道:“大人,小的方才门口看到淳于博士了。”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李信品了口茶,纳闷道:“什么?我姐丈也来了?” “他不是向来不爱凑这热闹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水笑道:“咸阳城一多半的读书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事关儒生之事,恐怕淳于博士是坐不住的。” 李水缓缓说道:“若是能让淳于博士参与进来,这秦酒的名声恐怕会传的更快。”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估计我姐丈也就是看看热闹,并不屑参与进来。” 李水想了想,对王老实说道:“你去门口,大声把淳于博士认出来,用钱用名誉激将他一番。” 王老实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李信给了李水一个眼神,赞道:“槐兄,还是你损啊。” 李水笑道:“此言差矣,既然众多的读书人在场,身为博士官的淳于大人,不在众人面前做个表率怎么行呢。”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王老实刚走到酒楼门口,环视一圈,看到淳于越转身要走。 王老实定了定神,扯着嗓子喊道:“淳于博士,既然来了,不妨留一笔,让我等看看大人的书法再走也不迟啊。” 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众人纷纷侧目:什么?淳于博士都来了,看来秦酒确实是好东西啊。 淳于越心头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淳于越看了眼自己身穿的便装,心想:槐谷子诡计多端,想必并没有发现自己,只是用自己的名声做宣传罢了。 淳于越冷哼一声,嘴里嘟囔道:这笔账老夫回头再跟你算,今天暂且不跟你计较。 第九百七十二章 请淳于博士赐字 淳于越刚转身往人群外边走,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后者笑嘻嘻的说道:“淳于博士,来都来了,着急走做什么,去酒楼里坐坐?” 淳于越心里一咯噔,暗道糟糕。 淳于越扭头一看,原来是酒楼的掌柜王老实,王老实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表现的一点都不老实。 淳于越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便装,嘴里嘟囔道:“没想到老夫我穿成这样,还能被你认出来。” 王老实心想:我王某人在咸阳城开酒楼这么些年,靠的就是坑蒙拐骗,不是,靠的就是识人断相。 什么人在我面前露过面,八九不离十也能记住他,何况还是淳于越这等人物。 别说他是大秦的博士官,就凭他是谪仙大人的对头,我王老实也得记住他的相貌啊。 王老实看着淳于越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哪里话,您身为大秦博士,儒生之首,谁能不认识您呢?” “家里有小孩子的,都是靠您的名声哄睡着的。” 淳于越一脸懵,纳闷道:“什么?我的名字还有助眠效果了?” 王老实笑道:“但凡哪个小孩调皮,家长都会说再捣乱,小心把淳于博士请来让你背书。” “您说说,哪个小孩能禁得住这个?” 淳于越皮笑肉不笑,呵呵了两声。 心想:还以为把老夫当圣人了,原来是我把老夫当成酷师了,专门恐吓小孩。 老夫的一世英名,全被你们糟蹋了。 此时周围的读书人也都听明白了,原来眼前的这老头便是先生口中鼎鼎有名的淳于越博士。 众人纷纷给淳于越行礼。 淳于越本来还略微有些悲伤,看到年轻一代的儒生这么有礼,会心笑了笑。 再一看王老实,瞬间没了好脸色。 淳于越对王老实说道:“看看,你看看,这是被老夫的名声吓大的么?” “回去跟你的街坊邻居说说,淳于越是个和蔼可亲的教书先生,不是什么严师酷师的,吃不了人。” “老夫这点形象全被你们这些人给毁了。” 王老实哈哈笑了笑说道:“哈哈,开玩笑,小孩子们不懂事,也为有您的威名能镇得住,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淳于越白了王老实一眼,缓缓说道:“你方才喊我做什么来着?” 王老实一拍脑袋,说道:“光顾着跟您聊闲天,差点把正事忘了。” “淳于博士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来酒楼里坐坐。” 淳于越心想:你这小子,看你眼神就知道,跟槐谷子一样,憋着坏呢。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改日吧,今日府上还有公务要忙,先走了。” 王老实赶紧上前一步,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勿急,公务是忙不完的。” “今日可不同往日,今日是秦酒发售的日子。” “现今经过谪仙大热,商君别院的授权,由我酒楼率先首发。” “谪仙大人为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今日设置了特别的活动。” “谁把秦酒二字书写的得分越高,越能免费领取秦酒。” 王老实凑到淳于越面前,使劲说道:“不是一杯,是一壶呢。” 淳于越今天已经听了两三遍了,对槐谷子的那点把戏了如指掌。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一壶?十壶又怎样?” 淳于越继续朗声说道:“各位只要用心读书学习,别说一壶了,十壶百壶都能买得起。” 众书生听到好,纷纷叫好。 淳于越白了眼王老实说道:“不知那时候,你可送得起?” 王老实什么风浪没见过,在这咸阳城天天接触的非富即贵,还能被淳于越三言两语吓到了? 王老实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学识渊博,通晓古今,是儒生之师,能送淳于博士十壶酒,那也是我王某人的福气。” 王老实话锋一转,朗声说道:“既然淳于博士不辞辛劳,放下手中公务,都要来此关爱众儒生。” “不如让淳于博士入内把秦酒二字书写一番,给众儒生做个表率,也给我们这些好学之人一个学习的机会。” 淳于越心想:哼,就你还好学之人,恐怕唯一认识的字就是银钱上的数字了。 淳于越刚想拒绝,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感叹:“今日能见到淳于博士的墨宝,死而无憾了,请淳于博士赐字。” 随后,人群越来越高涨,众人纷纷喊道:“请淳于博士赐字,请淳于博士赐字。” 王老实看到此事此景,会心的笑了,心想:来到我这还想走,这下看你怎么走。 雅间里的李水和李信喝着茶,突然听到酒楼外齐齐的叫喊声,相视一笑。 李水缓缓说道:“这下淳于博士可是跑不了了,今天他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了。” 李信缓缓说道:“但愿我姐丈对秦酒二字的印象深刻些。” 淳于越看了看四周,众儒生看着自己满怀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 王老实凑过来缓缓说道:“我知道大人您不屑于参加写字买酒之事,但您看看周围这崇拜的眼神,您还能好意思拒绝么?” 淳于越双手看着人群的呐喊声,不免也有些许激动,下意识说道:“不忍心。” 王老实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淳于越定了定神,上前便往报名处走去。 王老实见状,赶紧把淳于越从报名处拉倒旁边,笑道:“您相当于是大家请来写字的,不用报名了。” “早说现在您不报名,大家也都知道您是谁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跟着王老实进了酒楼。 王老实把淳于越领到书桌前,已经摆好了纸笔。 王老实说道:“大人您坐,写的秦酒二字得分越高,越能有机会领到新上市的秦酒。” 淳于越刚坐下,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领不到了?” 王老实低头憨笑道:“小的不敢,大人您的书法造诣是大秦数一数二的,恐怕您稍微动动笔,别说卖酒了。” “恐怕您的墨宝都要有人抢着卖了。” 淳于越冷笑道:“你这拍马屁的本事,真是槐谷子如出一辙。” 王老师纳闷道:“您不是与谪仙大人不对付么,怎么,他也拍您马屁?” 淳于越:······ 第九百七十三章 距离仙人最近的男人 淳于越刚想落笔,突然想到了什么。 淳于越扭头看了看王老实问道:“这个秦酒二字是如何评分的?” 王老实缓缓说道:“这个是由书法大家来评分的。” “谪仙大人为了不限制大家的想象及创作力,并没有规定具体的规则。” “但谪仙大人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谁写的越有意境,得分越高。” 淳于越皱眉道:“意境?” “意境这东西,虚无缥缈,说有便有,说无边无。” “老夫认为自己写的有意境,评判可能就觉得没有,这怎么界定?” 王老实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大人,若是平常人,或者说是不懂书法的人,自然评判不出好坏来。” “可咱们这酒楼,有谪仙大人坐镇,料想是不会看走眼的。” 淳于越听完,放下笔,呵呵道:“评判的人是槐谷子?” “你方才不是说由书法大家来评分吗?他槐谷子是书法大家?” 王老实皱眉道:“谪仙大人难道不是吗?” “谪仙大人仅一夜时间便创作出如此潇洒飘逸的字体。” “大人这么多年来,文人无数,在书法上都没有很大的突破,但谪仙大人却造诣非凡。” “大人,您学识丰富,这秦酒二字的书法,您能创作的出来么?” 谪仙见王老实话里有话,冷冷说道:“大秦官方字体是小篆,民间为了简单流行隶书。” “可即便是隶书,也是传承自小篆,形体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可你看看槐谷子写的字,这如何能称作书法。” “若说是小孩子胡乱画着玩的我都相信。” “还有,槐谷子大字都不识几个,你们竟然成他为书法大家?”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老实刚想说话,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老实回头一看,原来是槐谷子。 槐谷子笑着说道:“淳于博士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也学会在背后说人坏话了。” 淳于越身体一怔,回头一看,李水静静站在身后。 淳于越片刻后脸色恢复正常,冷笑说道:“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自封的书法大家。” “老夫这不叫在人背后说坏话,因为老夫说的是事实。” “并且,即便当着你的面,老夫还是会实话实说。” 李水笑了笑,揉了揉耳朵,看着淳于越问道:“淳于博士方才说自封的什么?” 淳于越冷冷说道:“书法大家。” 李水看着淳于越笑了笑,立马朗声道:“诸位听到没有,淳于越博士方才称呼本人为书法大家。” “能得到淳于博士的赞赏与承认,我槐某人倍感惶恐。” “诸位想必也知道,我只是简单的创作了秦酒二字的新式字体。” “若以此被淳于博士以及诸位称为书法大家,真是受之有愧。” “不过,既然是淳于博士及诸位的心意,我也不好推辞。” “这个名号我暂且受着,待到创作出更多的字体供大家欣赏。” 众书桌前正在写字的人听到后,纷纷叫好。 酒楼外众人听到里边传来一阵阵叫好声,不明所以,纷纷侧目。 有耳尖的人说道:“里边方才好像在说书法大家。” 旁边的人一脸疑问:“书法大家?淳于博士吗?淳于博士刚刚进去。” 耳尖的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并且是淳于博士。” “淳于博士已经是书法大家了,这都是人人共知的。” 旁边的人更加纳闷:“那还能是谁?” 耳尖的人做了禁声的手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缓缓说道:“是谪仙大人。” 身旁的人屏住呼吸,轻声问道:“谪仙大人?” 耳尖的人站直身体,朗声说道:“没错,是谪仙大人。” “是淳于博士亲口称赞的谪仙大人为书法大家。” 众人纷纷议论。 人群中的匠户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秦酒二字的字体是谪仙大人仅仅花费一晚上时间创作出来的。” “如此潇洒飘逸的字体,创作用时这么短,你们想想,除了书法大家,还有谁能创作出来呢?” “再说了,即便是当今的书法大家,譬如淳于博士,想必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作出来。” 众人看了看牌匾上的秦酒二字,纷纷点头。 这字体,给他们一生的时间也不能想出来,没想到谪仙大人一夜时间变创作出来了。 不愧是谪仙,距离仙人最近的男人。 众人纷纷高呼:谪仙谪仙,书法非凡,谪仙谪仙,书法非凡。 酒楼内的李水几人听到后,一脸惊讶。 李水听清喊得内容之后,一脸享受。 李水对旁边的李信说道:“李兄,别再舞刀弄枪了,听听,有时间多写写字,这都是荣誉。” 李信听完,羡慕的眼神一晃而过,白了眼李水说道:“这算什么,声音还是太小了。” “改天让你去我帐下的军营看看,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呼声。” 李水笑了笑:“好说,好说。” 淳于越一脸黑线,心想:真是世风日下,这帮没有没有文化的人,就知道跟风随众。 如此没有认知判断的能力,真是不配做儒生。 淳于越下意识摇了摇头,一脸惆怅,叹了口气。 李水见状,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何故如此,难道是嫌酒楼外的人没有为你呐喊助威?” 淳于越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向你一样肤浅吗?” “不要一副小人的得志的样子。” 李水缓缓说道:“淳于博士不要烦恼,有句话说的好,叫群众的眼睛的是雪亮的。” “在场的儒生,以及酒楼外的众人,哪个不是认可秦酒及秦酒二字。” “若是对秦酒嗤之以鼻,今天也不会来这么多人了。” “大秦能够发展至今,靠的就是陛下的励精图治,还有不断的创新。” “若是因循守旧,故步自封,既得利益者当然可以一辈子吃老本,但长此以往,必然逐步走向衰败。” 屋内写字的众人纷纷点头。 崇拜之意油然而生,不愧是谪仙大人,为了大秦的发展鞠躬尽瘁。 半夜都在为大秦的文字传承创作。 几名激动地儒生甚至偷偷落泪。 这时,几名儒生扑通跪下,高喊道:“谪仙大人,您的书法简直无人能及,学生请求拜师学艺。” 李水:······ 第九百七十四章 老夫那是比喻 老夫那是比喻! 淳于越此时一脸黑线。 什么情况,这帮后生还有没有认知。 但凡还有半点认知,也不会认槐谷子为师吧。 竟然还想跟槐谷子学习书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这帮后生知不知道槐谷子认的字可能还没你们多呢。 淳于越黑着脸,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真是给儒生丢脸啊。” “好的学不了多少,天天见异思迁,学这些邪门歪道。” “你们怎么对得起儒生的身份。” 本来还在满脸激动,叽叽喳喳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毕竟淳于越作为大秦博士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但淳于越可能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现在在哪里,这是谁的地盘。 若是在书院,淳于博士那自然是众人仰慕的角色。 可现在是在王老实的酒楼,大秦最繁华,商贾聚集,贵胄的娱乐场所。 并且背后掌控人还是商君别院的谪仙大人。 听完淳于越的厉声叹气,李水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水自然清楚,这是自己的地盘,哪能被他他淳于博士吓到。 不等李水说话,率先跪下的那名儒生挺直脖子看了看淳于越。 趁着酒楼大厅现在比较安静,儒生对淳于越朗声说道:“大人,您错了。” 淳于越通过一番呵斥,本来众人一惊安静下来了。 淳于越表面黑着脸,但是心里面已经笑开了。 他本来还有所担心,怕自己身为堂堂的博士官,面对的还是年轻的儒生。 万一镇不住场子,岂不是很尴尬,以后自己的老脸往哪放。 淳于越刚长长舒了口气,便听到眼前的儒生反驳自己。 淳于越身体一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淳于越冷冷说道:“又是你,怎么?这身儒生的衣服还没脱下来呢,就开始反驳老夫了?” “告诉你,只要你一天还是儒生,不管老夫是不是大秦的博士官,都是你的老师。” 儒生皱眉问道:“难道圣人犯错也不能指出来么,况且您还不是圣人。” 厮···身后的众儒生一脸惊讶的望着前边的开口顶撞淳于博士的人。 这小子简直是不想活了,以后在儒生的圈子还怎么混得下去。 最起来未来靠研习儒学的晋升之路算是彻底堵死了,堵的死死的。 估计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淳于博士虽然表面无所谓,但是谁都知道,淳于博士是最在乎名声、面子的人。 毕竟年事已高,谁也不想晚节不保。 若是在书院碰到这么个愣头青,估计还没等淳于博士发话,就得被人叉出去了。 可现在是在李水的酒楼,别人的地盘,淳于越想发威,威吓力度也得大打折扣。 李水笑了笑,对面前的儒生说道:“淳于博士是不是圣人,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你也不用直接说出来吧。” “淳于博士虽然不是圣人,但堪比圣人,论当今之世,通晓古今的,非淳于博士莫属。” “然预知未来,对大秦发展最有助力的,非我槐谷子莫属了。” 短短几句,李水把自己抬得很高,一时间已经和淳于博士平起平坐的态势。 李信在身旁下意识点了点头。 随后李信扭头对李水眨了眼。 李水纳闷问道:“李兄,怎么?你的眼睛不舒服吗?” 李信撇了撇嘴,说道:“槐兄,你把自己说的对大秦都这么重要了,那我呢?” 李水疑惑问道:“你?” 李信急忙说道:“如今此处就咱们三人身为大秦重臣,姐丈已经堪比圣人,槐兄你堪比姐丈。” “那我身为大秦开疆扩土的武将,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了。” “我觉得我的重要性已经和你不相上下了。” 李水眼睛转了转,说道:“哦?李兄在我之下不乐意?” 李信挑了挑眉说道:“大家都是凭本事说话,我若在你之下,姐丈也不乐意不是。” 李水和李信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淳于越一脸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低头看到儒生正在看着自己。 淳于越缓缓说道:“老夫我虽然不是圣人,但知道的比你多的多,此处怎有你胡乱插嘴的份。” 李水笑道:“淳于博士怕是忘了,此地也是我商君别院的产业。” “我商君别院主打的就是和谐共处、畅所欲言。” “只要说的有理,不仅不罚还有赏。” 淳于越冷哼一声“礼崩乐坏,社会风气就是被你这帮人带坏的。” 淳于越低头看了眼儒生,继续说道:“你今日既然敢反驳老夫,说老夫错了,那你倒是说说,老夫哪里错了。” “若是说的好,槐谷子又赏,若是说的不好,老夫定会严惩不贷。” 儒生毕竟现在还是儒生,身份并没有转到李水手下。 儒生咽了下口水,缓缓说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如今谪仙大人开创新式字体,放荡不羁,潇洒飘逸,颇有仙人之风。” “而学生及大人您,以及在座的众人,都创作不出来,书写出来都没有谪仙大人笔力丰富。” “难道这不是我们应该学习之所在嘛。” “既然有值得去学习的地方,那就是学生的老师。” 淳于越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拜的什么师,学的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强盗之徒,你也不及,难道你也要去拜师学习吗?” 儒生低头硬生生说道:“谪仙大人并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之徒,反而是对大秦发展劳心劳力的大功臣。” 淳于越简直要被气吐了:“老夫那是比喻!” “你作为儒生,儒家学说都够你学习一辈子了,你还要学这不伦不类的什么行草。” “年轻人,不要见异思迁,好高骛远。” 李水皱了皱眉,说道:“淳于博士你这比喻,竟然把我比作杀人放火的强盗之辈。” “方才李兄都已经说了,我堪比博士您,若是把我比作强盗之辈,岂不也贬低了您自己?” 淳于越白了眼李水,没有搭理他。 儒生缓缓说道“大秦有如今的快速发展,靠的就是这一时难以接受的新事物来推动的。” “若是都按大人您的想法来,或许大秦仍然止步不前。” 李水点了点头,朗声道:“不错,不错,你这学生我收了,我商君别院就需要你这样有想法的。” 第九百七十五章 商君别院不养闲人 儒生听到槐谷子答应了下来,兴奋的磕了三个头。 淳于越黑着脸,看着这个不肖弟子,一阵无语。 淳于越心想:看来以后儒生的选择也要从严了。 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儒生的。 学识、品行,最重的要的是要认可老夫的治学思想。 但凡对槐谷子之流有一丝心软,思想有倾向滑坡之辈一概不收。 大秦这么多的儒生群体,都被这几个臭鱼烂虾搞坏了。 淳于越黑着脸琢磨了一阵。 见淳于越冷着脸没有开口,李水看了看淳于越,又看了看面前的儒生。 笑着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莫要生气,你看你的前学生说的也没错嘛。” “人家既然愿意跟着我学习,我不收也不合适。” “毕竟淳于博士你在这呢,我若不收,显得你的脸面也不好看。” “若是旁人宣传出去,我槐谷子连淳于博士的徐学生都看不上,那岂不是砸了自己招牌了。” “毕竟淳于博士的学生我还是新的过的。” 淳于越一脸无语,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厚颜无耻的。 如此无理的事情,竟然被槐谷子说的头头是道。 好像我不同意还显得老夫我不明事理了。 淳于越冷笑道:“什么叫前学生?我同意了吗?” 李水皱了皱眉说道:“没同意吗?” “方才淳于越低头不语,我还以为淳于博士您已经默许了。” “博士麾下儒生众多,放走一两个,让他们自由发展,对您、对儒学、对学生本人都是有好处的。” “有时候,要看开些,不要总跟自己较劲。” 淳于越被李水说的云里雾里,一时有些懵。 见淳于越没有再说话,儒生站起来,开心的对李水行了一礼,喊道:“学生拜见老师。” 李水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做我的学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然了,你今日既然报名参加了书写比赛,依然有效。” “不过我可告诉你,并不会因为你成为我的学生了,就会对你字体评分有所倾斜。” “咱们此次评分是不记名提交的,评委根本不知道是谁写的。” 淳于越皱眉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如何知晓自己的得分?” 李水指了指桌上的数字号码,说道:“桌子上不是有数字嘛。” “虽然不记名,但是纸上要写好桌子上的号码。” 李水朗声说道:“评委也是为了大家的公平嘛,避免因为是平民百姓便压低分数,是达官贵人就抬高分数。” “我商君别院从不阿谀奉承,秉承的就是公平公正。” “今日既然是秦酒上市首日,借此举办书写大赛,为的就是借秦酒来弘扬传播大秦的文化。” “鼓励大家读书认字,推动大秦的文化教育发展。” “人人有知识,人人有谈吐,才配得上秦酒,才更能品出秦酒的味道。” “大家知道,秦酒是有仙酒的传承的,是经过仙酒改良改良而来的。” “仙酒是仙界的产物,偶然的机会,仙人传授于我,造福大秦百姓。” “然仙界之物为何可以改良,为何敢改良,那也是我与仙人沟通,得到仙人允许的。” “仙酒昂贵,大秦很对人这么对年别说喝了,恐怕连味都没机会闻过。” “我槐谷子怜悯大秦百姓,遂多次与仙人请愿,终得到仙人允准。” “为此迅速投入到研制秦酒的过程中,此中辛苦,恐怕只有一二人知晓。” “当然了,既是仙界的改良之物,品出秦酒的味道越丰富,证明距离仙人的脚步更近了。” 李水还想再吹嘘一番,可突然听到旁边有哭泣之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身旁的儒生。 李水纳闷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哭了,所为何事?” “难道是舍不得儒生的圈子?” 儒生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说道:“学生并非三心二意之人,既然拜在老师门下,便会潜心学习。” “方才听完老师您的一番话,虽然短短几句,但是学生能感受到老师改良仙酒之辛苦。” “更重要的是为了大秦百姓的物质生活,起早贪黑,不辞辛苦。” “反观学生自身,与老师的为人真是相差甚远,学生惭愧。” “还请老师注意身体,莫要太劳累了。” 李水一怔,随即笑了笑,拍了拍儒生的肩膀说道:“好,好,好。” 随即又看了看面前的淳于越,说道:“不愧是淳于博士的前学生,懂得体谅为师,是个好苗子,有前途。” 淳于越一脸震惊,什么情况,为何方才槐谷子的一番话,我只当他是在放屁。 槐谷子什么嘴脸,我平日里教育的你们还少吗? 怎么今日就被这糖衣炮弹迷失了双眼。 堂堂儒生,饱读诗书,还有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啊。 淳于越叹息一声,悲哀呀。 老夫本以为槐谷子阿谀奉承的嘴脸已经刷新了自己的认知,没想到还有人更会拍马屁。 槐谷子的精神毒瘤,已经慢慢浸透到了不知多少儒生当中了。 淳于越一怔,越想越担忧,紧紧皱着眉头。 李水听到淳于越的叹息声,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可不要后悔呀。” 淳于越定了定神,缓缓说道:“老夫后悔什么?” 李水看了看身旁的儒生,笑了笑说道:“如此善解为师,体谅为师好徒儿,被我收走了,你可是后悔了?” 淳于越听完冷哼一声,心想:这种马屁精老夫巴不得踢出去呢。 被你收走正好,待到你身边全是这种阿谀奉承的小人之后,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商君别院还能坚持的几时。 恐怕都不用老夫出力,便自行瓦解了。 李水见淳于越没有说话,扭头看了看眼前的儒生说道:“好徒儿,莫要忙着伤心,去,把秦酒二字写一下。” “让你的前老师也看看你的书法。” “咱们商君别院不养闲人,一切靠实力说话。” 儒生见状,对槐谷子拱了拱手说道:“是。” 随后转身便走到桌前坐下,闭眼回想着秦酒二字的行草模样。 因为秦酒二字的招牌只挂到酒楼外边,大厅里并没有秦酒二字的模样。 当然这难不倒儒生,毕竟已经仰慕槐谷子很久了,所以在酒楼外边时,别人还在说笑的时候,他盯着秦酒招牌看了许久。 不一会,儒生把写好的纸张拿了过来,槐谷子眼前一亮,旁边的淳于越一脸黑线······ 第九百七十六章 超前拍马屁 儒生看了看自己写的秦酒二字,又看看了李水的反应。 双手紧张的不知道往哪放。 儒生很担心,毕竟自己刚刚拜了师,若是谪仙不满意,生气把纸撕碎扔自己脸上都还是小事。 好不容易能拜在谪仙大人名下,在人人向往的商君别院做事,若是一转眼就被踢出去,那岂不是丢大人了。 虽然现在人暂时还是商君别院的人,但毕竟学习儒学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比较注重面子的。 一想到这,儒生忽然有些奇怪的想法,甚至还有点愤愤不平。 跟着博士们学习儒学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好面子倒是把每一名儒生都教会了。 不管在哪,做什么,自身颜面始终的放在第一位的。 儒生看着眼前的博士之首淳于越,越想越气。 这气当然不能撒在孔夫子身上,毕竟自己又没见过,只能撒在当今的博士之首淳于越身上。 若是从小就能像谪仙大人一样,把面子看的淡之又淡,恐怕自己早早就会有一番作为了。 儒生这时才算是想明白了,若是越看重面子,就越没面子,越不看重面子,反而最有面子。 儒生看着李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顿时紧张的不行。 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儒生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说道:“学生让大人失望了。” 淳于越看了看秦酒二字,皱眉说道:“不仅让你的新老师失望了,老夫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看看你写的是什么,仿佛无头的虫子在爬行,毫无书法可言,甚至都不配称作字体。” 儒生一听脸面,顿时酒香发作,可想想也是,自己写的可能确实不够好。 毕竟酒楼大厅一副秦酒二字的招牌也没有,自己完全是凭记忆书写出来的。 和谪仙大人想必,自己写的确实差远了,淳于博士骂自己,就当是谪仙在骂吧。 李信在旁边也看了看,说道:“有点意思,确实像虫子在爬。” 李信边指边说“你看这,像不像断了腿的虫子。” 儒生很是尴尬,低头默不作声,等着李水开口。 李水看了看,终于开口说道:“不错,写的不错,我很满意。” 淳于越瞪着眼,说道:“槐谷子,你眼神没事吧,这叫不错?” “你看看这是写的还是画的,拿到大街上,说是画的都有人信。” “若然他现在是你的人了,但毕竟身份还是一名儒生。” “代表的是我们儒学的圈子,你把这画虫一般的东西说写的还不错。” “恐怕你表面是在训斥他,实则是在贬低我们儒学生,贬低老夫教徒无方吧。” 李信看热闹不显事大,下意识插嘴说道:“事实就是这样嘛,也不用很明显的贬低谁。” 淳于越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拿起拐杖就是打李信。 李信顺势躲开了,还不忘说道:“姐丈,这么多人呢,动粗干嘛,至于嘛。” 淳于越气喘吁吁的骂道:“别让我逮到你。” 李水拦住两人,开口说道:“淳于博士错怪我了,你看我像是那种变相嘲讽的人吗?” “若是我真想嘲讽,早就直言不讳了,何必还拐弯抹角的。” “那不是我的作风。” 李信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淳于越冷哼一声,没做声。 李水继续说道:“我是真心觉得他写的让我比较满意。” “首先,此大厅内并没有秦酒二字的样式,外边的牌匾也是今日才挂上去的。” “他也只有在酒楼外排队的时候才能看到秦酒二字的模样。” “很多人只是单纯的看热闹,以为酒楼内也会有秦酒二字的招牌。” “以为到了大厅,看着招牌照葫芦画瓢就行了。” “他能写成这样,足以证明他在酒楼外便在认真观察秦酒二字的字体。” “有人只是关心秦酒,有人不仅关心秦酒,还对秦酒的字体兴趣颇深。”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品出秦酒的味道。” “单凭观察细心,习惯钻研秦酒文化这两点,我就很是满意。” 李信看了看字体,又看了看李水,笑道:“槐兄,还得是你,能从这么简单的一幅字上看到这么多东西。” 再看儒生,此时已经颇为激动,感动的快哭了。 自己能拜在商君别院门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淳于越冷笑道:“如今他是你的人,当然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李信继续说道:“那方才槐兄你看到这幅字的时候,为什么还皱眉摇了摇头。” 李水笑了笑说道:“我摇头了吗?” 李信说道:“摇头了呀。” 李水扭头看了看儒生,儒生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水笑道:“那是我在感叹,感叹我第一次都没有写的这么好。” “当初我第一次写的,比这个更加潦草,写了很多遍,才渐渐有了字的形状。” “所以说,你写的很好。” 李水拍了拍儒生的肩膀,儒生激动地对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老师谬赞了,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淳于越听得一脸懵,这马屁拍的也太超前了吧。 距离你背叛儒学,改拜槐谷子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说他教导有方了? 他教导你啥了? 淳于越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没救了,确实没救了,一入商君别院深似海,这辈子别想出来了。 这小子商君别院的大门还没进呢,马屁就拍的震天响,奉承的嘴脸显露无疑。 淳于越叹了口气,可怜儒生后半辈子都在虚伪中过活。 儒生继续说道:“学生只是在模仿老师罢了,若不是老师字写得好,学生也无法模仿出来。” “更别提从无到有,创作出这种新式字体了。” “学生要像老师学习的还有很多。”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淳于越,挑了挑眉,说道:“淳于博士对他写的这幅字不满意?”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当然不满意。” 随后又看着儒生说道:“出去以后,别说以前自己是儒生,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李水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淳于博士不如献上墨宝,我等也好学习学习。” 淳于越冷笑道:“你让我写我就写,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儒生眉头一紧,攥着拳头心里嘀咕:又是面子······ 第九百七十七章 确实是个假梦 淳于越既然走进这个酒楼,本来打算是要整治下书法界的。 如今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跳出来宣传下自己的书法了,这么得了。 长此以往下去,书法界都要槐谷子这些人糟蹋尽了。 不知怎么回事,方才在酒楼外边,众儒生喊着想观摩一番自己的墨宝,自己是很高兴的。 但这墨宝二字从槐谷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感觉并不是想看自己的书法,而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淳于越冷笑道:“槐谷子,你是真心想看老夫的书法?” 李水笑了笑随口说道:“不想,我又不懂您的字体,更别提什么书法了。” 随后李水扭头看着李信问到:“李兄,你可欣赏的了淳于博士的书法?” 李信摇了摇头。 淳于越看着李信微微有些怒气。 李信嘿嘿笑道:“姐丈你别生气,你也知道,我本是行伍之人,书法这东西是一窍不通的。” 淳于越皱了皱眉,看着李水说道:“你们既然无法欣赏,那还让我写什么字?” 李水缓缓说道:“我与李兄是不懂,但是他们懂啊。” 说着李水指了指在场的参赛着。 又指了指身旁的儒生说道:“你学儒学,做儒生这么久了,可有见过淳于博士的墨宝?” 儒生摇了摇头说道:“只闻淳于博士的书法造诣很深,至今还未曾见过。” 李水又望向了其他人,众人摇了摇头。 但这其中一人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纳闷问道:“嗯?你见过?” 这人随机摇了摇头,然后又实际点了点头。 李水等人都有些懵,李水皱眉说道:“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这人紧张的咽了下口水,随后说道:“在梦里见过。” 李水听着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操作?在梦里见过? 但李水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惊讶,已经自己对外经常宣传梦里和仙人们谈笑风生。 这厮能在梦里见到淳于博士的墨宝,从路数上讲,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吹呗,反正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无法证实。 但在别人面前胡乱吹虚无所谓,这可是在堂堂谪仙面前。 如此大胆,简直放肆。 李水给了身旁儒生一个眼神。 崇拜李水已经的儒生,自然经常打听李水的故事,以及脾气秉性。 想成为李水信任的人,自然一个眼神都要知道是什么意思。 儒生会意后,一个箭步走到那人面前,一左一右,啪啪扇了两个耳光。 随即李水厉声道:“现在可是在做梦?” 那人捂着脸,带着哭腔说道:“大人,小的清醒的很啊,白天从不做梦。” 李水哦了一声。 李信也很纳闷,尽然还能平白无故梦到姐丈的书法,这人怕是精神有问题。 梦到美女或者金银钱财还能说的过去,梦到书法?这人怕是小时候有什么阴影吧。 不过淳于越听完眼前一亮。 竟然有人能梦到自己的墨宝,那得是有多崇拜自己。 自己身为大秦博士,虽然从不缺少被人崇拜,但看到有人明目张胆、毫无廉耻的拍着槐谷子马屁,不知怎么的,这心里就不舒服。 淳于越博士现在反而很开心,当面被人不经意的崇拜,比明目张胆的奉承简直不要太好。 淳于越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李水指使儒生上去给了那人两耳光。 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李水随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道:“小的名叫贾梦。” 李水听完,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嗯,你确实做了个假梦。” 李信听完,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淳于越脸色很不好看,这么损崇拜自己的人,这不就是变相在嘲讽自己嘛。 淳于越开口说道:“槐谷子,人之姓名都是父母之辈所起,莫要嘲笑他人姓名。” 李水缓缓说道:“我并未嘲笑,只是就是论事罢了。” “他连淳于博士你的墨宝见都没见过,就说经常梦到,难以叫人相信呀。” 淳于越冷笑道:“你还说自己经常梦到仙人促膝长谈呢,还不是虚无缥缈、无证可查。” 李水笑道:“无证可查?淳于博士怕是糊涂了。” “大秦发展这么迅速,这几年的新式物件,哪一样不是我从仙人那讨来的?” “若你说这不是仙物?试问大秦这么黎民百姓,有谁能造的出来?” “还是说别人已经造出来了,我槐谷子抄袭的?” “这就是证据,这就是事实,并非虚无缥缈。” “仙人就在我槐谷子的心中,同样仙人也在宫里,在陛下的头顶上守护着。” 儒生听得很激动,谪仙大人不愧是谪仙大人,果然是离仙人最近的男人。 一番说辞有理有据,听完让人无法不信服。 同样,话尾稍稍点睛,恭维一下陛下,谁又能说自己的言论有误?简直无懈可击。 儒生打心底由衷的佩服槐谷子。 淳于越听完一阵无语,冷笑道:“槐谷子,陛下并不在跟前,你用不着这么拍马屁。” 李水笑道:“淳于博士肤浅了,我对陛下的赞赏是毫不吝啬的,陛下确实有仙人在守护着。” “守护者陛下,同样也在守护着大秦。” 淳于越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懒得搭理槐谷子,走到贾梦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淳于越说道:“老夫看你并不想儒生,你是几岁读书识字的?” 贾梦看到淳于博士站在自己面前,很是激动,同时也很紧张。 贾梦开口说道:“小的确实不是儒生。” “幼时家贫,达不到进入官学的条件,很晚才能识字了。” “小的是从小听身边的儒生把淳于博士当做榜样,脑海里才渐渐有了您的概念。” 淳于越听完很是开心,原来这小子竟然从小就仰慕自己。 听他说甚至身边的一些人也崇拜自己。 看来自己在很多人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某种程度上,这地位并不比槐谷子低。 淳于越拍了拍贾梦的肩膀说道:“不错,还能自学成才,有前途。” 李水在旁边摇了摇头,嘴里不经意的感叹道:“哎,又是个迷失在儒学里的年轻人。” 淳于越扭头瞪了眼槐谷子。 李水笑道:“是不是有才,还得拿出真本事来,光嘴上说梦到什么淳于博士的墨宝可不行。” “我还说梦到一屋子金子呢,有用吗?” 淳于越一脸黑线:这比喻,肤浅且毫无文化。 第九百七十八章 单纯其实就是傻 淳于越看着嚣张的李水,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耳光。 当着自己的面,抢走自己的学生,如今碰巧有人崇拜自己,竟然还被李水冷嘲热讽。 淳于越气的双拳紧握。 奈何自己住着拐杖,行动不便,自己上去,可能会被李水躲了去。 不仅不会打到李水,反而会让自己有失风度。 淳于越看了看李水,冷哼一声:“贾梦!” 贾梦微微一怔,随后应道:“大人,小的在。” 淳于越缓缓说道:“既然槐大人怀疑你的才能,不妨展示出来,给槐大人看看。” “也好让槐大人服口服。” 李水笑道:“倒也不用太过争强好胜,即便今日赢不了这秦酒,在酒楼消费,也可打五折的。” 淳于越不屑一顾,冷笑道:“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尽了。” “你这酒楼很好,很值得老夫来光顾吗?” 淳于越话音未落,周围的参赛者纷纷点头,有人甚至没忍住脱口而出:“很值得。” 没错,确实很值得。 毕竟这是大秦嘴繁华的地方,能再次消费的人非富即贵,当然,光身份尊贵,没钱还是不受欢迎。 多少人辛苦打拼,省吃俭用,就是梦想有朝一日能进这酒楼坐上一坐。 即便不点吃食,光闻闻味道,甚至看看别人吃的,就心满意足了。 很多人趁着报名参赛的目的,来到这酒都高兴坏了,毕竟很多人都没有机会,回去又可以吹嘘一番了。 嬴酒的毕竟是少数,赢不赢酒无所谓,重点是参与。 淳于越看到周围一群痴傻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悲哀,真是大秦的悲哀啊,如今大秦的年轻人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未来大秦靠你们,怎么能靠得住。 随即淳于越又想明白了,这是槐谷子的地盘。 槐谷子此人最重商利,走进此处,或者天天围着槐谷子转的人,定然都是追名逐利的小人多一些了。 就像眼前这个曾经的儒生,如今的叛徒一样。 而不耻同流合污的人,当然不会来此喧嚣之地,巴不得要远离槐谷子,洁身自好呢。 所以在这酒楼,放眼望去,当然是看不到与自己一类的人。 想明白这些,淳于越笑了笑。 见状,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两人都很纳闷,淳于博士好端端的怎么笑了。 一般不都是气哭吗,怎么还气笑了。 李水给李信使了个眼色。 李信会意,上前摸了摸淳于越的脑门,随后说道:“姐丈,你没傻吧。” 李水一阵无语,李信啊,你白跟我这么久了。 这么直接的话,都能被你说的出口,果然是直性子。 就是一般人还真遭不住。 淳于越本来还纳闷李信这小子摸脑门做什么,突然听到李信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抬起拐杖就狠狠抡到了李信身上。 李信皮糙肉厚的感觉是在挠痒痒。 不过为了现场效果,李信假意顺势躲了一下,嘴李还嚷嚷着:“姐丈,疼。” 淳于越骂道:“你小子,就是皮痒了,打疼了才好。” “天天跟着槐谷子不学无术,你小子以前的单纯都快没有了。” 李水撇了撇嘴,李信说你傻,又不是我教的,管我什么事。 再说我怎么不学无术了。 李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李信嚷道:“姐丈,以前的我恐怕那不叫单纯,应该是傻吧。” “槐兄以前跟我讲过,单纯其实就是傻。” 淳于越气的牙痒痒,抬起拐杖作势还要打李信,李信一个跳步,躲的远远的。 淳于越整了整衣衫,看着李信冷哼一声说道:“不要总听槐谷子说什么你就学什么。” “有空多学学儒生,那都是圣人的精华,你总听槐谷子的,他是圣人吗?” 李信想了想,还没说话,旁边的儒生答道:“槐大人虽然不是圣人,但他是谪仙。” “圣人之道的谪仙大人之道,圣人不知道的,谪仙大人依然知道。” 李水听完,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身旁儒生的肩膀,说道:“说的好,不愧是我的学生。” 儒生低头说道:“老师见笑了,学生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李水已经笑眯了眼。 淳于越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甚至厌恶,一个是叛出师门的逆徒,一个是重利奉承的小人。 淳于越看了看身旁的贾梦,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你槐谷子有学生,老夫我也有。 淳于越缓缓说道:“贾梦,你也去把秦酒二字书写一番,让槐大人看看,什么是优秀的学生。” “也让曾经的逆徒,看看什么是书法。” 贾梦精神振奋,应了一声。 自己终于能让淳于博士,自己的偶像亲自点评一番了。 自己虽然嘴笨一点,但自己勤学苦练这么多年,想必不会比官学出身的差太多。 贾梦坐到书桌前,定了定神,回想着在酒楼外看到的秦酒二字。 在酒楼外的时候,他其实和李水身旁的儒生一样,都很善于观察。 他同样没有被人群的嘈杂所影响,静静看着笔走龙蛇的字体。 即便贾梦的偶像是淳于越,但回想起秦酒二字的书写形式,内心也不由得连连赞叹。 自己从小就模仿淳于越博士的书法,现在猛然模仿前所未见的行草字体,着实有些为难。 贾梦定了定神,内心有了字体画面之后,便开始书写。 片刻之后,贾梦把纸张拿到了淳于博士面前。 贾梦很紧张,这是第一次让自己的偶像点评自己的作品,而且淳于博士对自己的期待还很高。 一旦没有达到淳于博士满意,不仅扫了淳于博士的脸面,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进不去儒生这个圈子了。 淳于博士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随后开口说道:“写的很好,笔画之间,倒是有几分老夫的味道。” 李水这时笑道:“淳于博士,其实倒也不必勉强,写的好与不好,您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大家又都不是外人,今日,我破例赠送这位小兄弟一瓶秦酒也是无妨的。” 淳于越开口说道:“什么叫破例?老夫同意破例了吗?你看都没看呢,就说写的不行。” “若真让你破例,倒像是老夫占了你的便宜。” 第九百七十九章 老夫可不吃你这套 淳于越感受到了李水略带施舍的样子,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好,好,有志气。” “我刚才意思是不管贾梦写的如何,都会得到一瓶秦酒。” “若是本就写的不错,总共可以领取两瓶秦酒的。” “既然淳于博士觉得我这爱才之心是施舍的话,那就不赠送了。” 李水说完,看了眼贾梦,表示很无奈。 贾梦听完,努力克制自己表现的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已经后悔不已。 淳于博士啊,你说你话说那么早干嘛。 什么施舍不施舍的,白送的还不要吗? 这可是秦酒,今日刚刚上市的。 多少人买都买不起,能书写秦酒二字领取到秦酒更是少之又少。 若我今日不仅能凭秦酒二字领取一瓶,还能另外获赠一瓶。 那可是一手拎一瓶啊,放眼咸阳城,恐怕找不出第二人。 贾梦听完,已经变得有些心灰意冷,转瞬间,仿佛失去了几十溢金。 淳于越皱了皱眉,看着槐谷子,缓缓说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李水很无奈的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博士您拒绝了。” “我很少给别人赠送东西,本想大方一回,没想到淳于博士您还不领情。” “没办法,就依博士您的意思,按规矩办事。” 淳于越扭头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贾梦说道:“没关系,你的书法还可以。” “老夫认为你写的秦酒二字评个高分不是问题。” 淳于越继续对李水说道:“贾梦虽然没有你身旁的儒生牙尖嘴利,但书法造诣还是有的。” “就像你之前说的,商君别院不养闲人,同样,我门下的儒生也不是酒囊饭袋。” “同样可以靠实力说话。” “就比如这幅字,虽然不及老夫的万分之一,但在他这个年纪,站住脚是不成问题了。” 说着,淳于越就把贾梦写的字体拿给了李水。 贾梦一听淳于博士对自己的评价,瞬间从失去几十溢金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这就是大秦博士之首对自己的评价嘛。 不及淳于博士的万分之一,虽然听起来有些相差甚远,可仔细想想,大秦儒生何止万人,恐怕数百万人都有了。 自己作为万分之一的水平,还是很有地位的,那可是淳于博士的万分之一。 若是与众多儒生相比,自己的水平可能千分之一,百分之一都不止。 并且还是淳于博士的亲自评价,简直相当于官方认证。 贾梦越想越兴奋,甚至已经开始设想,一会回了家,要坐一块匾放到家里。 匾上刻上几个大字:淳于博士的万分之一。 贾梦越想越美,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淳于博士和李水几人同时抬头看去,纷纷皱眉。 贾梦瞬间感觉自失态,面色赶紧回恢复正常。 淳于博士皱眉扭头问到:“你方才笑什么?” 贾梦咳了咳,说道:“我方才笑了吗?” 李水几人同时点了点头。 淳于越皱眉说道:“难道我方才说的话很可笑?” 贾梦惊的一身冷汗,急忙说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方才的话并无不妥。” “只是,只是学生看到对面的儒生,不禁忍不住笑了。” “堂堂儒生,背主求荣,简直是我所学儒学都抛之脑后了。” “本就有如此好的学习条件,却三心二意,实在是可怜可笑。” “若是家境艰难的我有这般条件,恐怕会百倍珍惜。” “势必在儒学上有一番造诣才对得起自己。” 淳于越听完,有些激动,拍了拍贾梦的肩膀,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好。” “有志者,事竟成。” “好好研学,你的造诣不会比任何人差。” 贾梦认真点了点头,随后长吁一口气。 李水拿着贾梦的写的字看了看半天。 淳于越缓缓问道:“如何,是不是比你那新收的徒弟强百倍。” 李水端详了半天,身旁的儒生也有些紧张,若是真被这外来的比了下去,自己岂不是给谪仙大人丢人了。 李水看了看,缓缓说道:“10分。” 淳于越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同时开心的拍了拍身旁贾梦的肩膀,说道:“老夫说的没错吧,你还是有些底子的。” 贾梦也开心的笑了,对淳于越拱了拱手,说道:“小的自小能找到的只有博士您的手抄本。” “所以,书写习惯,一直模仿您的书法,小的但凡有尺寸的长进,也是您的无形栽培。” 淳于越此时已经笑眯了眼。 李水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仿佛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李水张了张嘴,不想打破他俩这短暂的快乐时光,最终忍住没开口。 但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李水看了看身旁的儒生,儒生会意点了点头。 儒生咳了咳,说道:“淳于博士,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淳于博士笑的直咳嗽,缓缓说道:“什么?失望?老夫有什么可失望的。” 儒生继续说道:“评分标准满分是一百分。” 淳于越吃惊的瞪着双眼,看了眼李水。 李水点了点头,表示所说无疑。 淳于越拎起拐杖作势就要打李水,李水一个闪身躲到了李信身后。 李信赶紧拦住了淳于越。 李信缓缓说道:“姐丈,消消气。” “何必为了贾梦破坏了咱们之间的关系。” 淳于越冷哼一声:“老夫与你们可没有关系。” “槐谷子,你是不是故意气老夫。” “一百分,你只给十分,莫不是有意为之。” 李水站出来缓缓说道:“规则已经很明显了,书写秦酒二字,形似和神似皆可。” “可贾梦写的,要形无形,要神无神,看在淳于博士您的面上,只能给十分。” 淳于越呵呵笑了笑,说道:“分数高低还不是看你心情,你心情好,高兴了给个满分,不高兴,就给个十分。” “完全没有规则可言。” “槐谷子,你糊弄这些初出茅庐的后生还行,老夫可不吃你这套。” 李水无奈的笑了笑:“规则就是这般,在场人人确实参照这个规则,之前已领取了秦酒的人,同样也是。” “淳于博士,有时候要明白一个道理。” 淳于越皱眉问道:“什么道理?” 李水咳了咳说道:“要明白技不如人,就要甘拜下风,不必太过勉强。” 第九百八十章 制止谪仙,废了秦酒 淳于越冷笑道:“槐谷子,你不要太得意,小心乐极生悲。” 李水笑了笑,对身旁的人李信说道:“我有很得意吗?” 李信点了点头:“槐兄,感觉你确实很得意。” 李水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哦,那我就得意了。” 淳于越看李水一脸无赖的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李水继续说道:“没办法,谁让陛下喜欢呢。” “陛下是明君,英明睿智,当然知晓只有不断地发展才能让大秦更加强盛。” “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故步自封,怀旧伤古。” 李水正在对着淳于越嘲讽之际,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又在背后议论朕?” 李水几人内心一怔,同时向门口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嬴政已经站在了门口。 李水心想:我说方才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原来是陛下来了,外边瞬间安静了很多。 嬴政口音刚落,李水几人立马笑脸迎了上去。 李水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方才是与淳于博士探讨陛下对大秦的发展政令。” 嬴政一挑眉,纳闷问道:“哦?那探讨的如何,说说看。” 李水看了眼淳于越,淳于越心头一紧,赶紧李水仿佛又要搞事。 随后李水缓缓说道:“陛下深知大秦要长久稳固,就需要不断地发展。” “所以大秦如今的局面是百姓富足,安居乐业,人人都朝气蓬勃。” 说完,李水给嬴政指了指周围参赛的人群。 嬴政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还没等淳于越开口,李水继续说道:“陛下,虽然臣这么想,可淳于博士却未必懂您。” 淳于越心头一怔,看了眼李水,心想:槐谷子,我就知道你小子憋不出什么好话。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嬴政听完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淳于越是老臣了,自然对事情的考虑会更多一些。” “过于谨慎和不谨慎都不是好事。” 淳于越感激的快落泪了,毕竟侍奉嬴政,操劳大秦琐事这么久了,陛下还是心疼自己的。 淳于越对嬴政拱拱手,低声说道:“陛下,老臣对陛下的决策并无异议。” “只是槐谷子搞什么秦酒也就算了,还大肆宣扬他的书法。” “老臣与众儒生甚是不解。” 淳于越见嬴政还没说话,继续补充道:“陛下您是知道的,槐谷子大字不识几个。” “如此卖弄自己的书法,岂不是让天下笑话。” 李水看了看嬴政,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这就有些夸张了吧。” “我认识不得几个字这件事,也就朝堂重臣几人以及陛下知道。” “何来让天下笑话?” 淳于越冷笑道:“怎么,百姓无知你便要行欺骗之举么?即便百姓不说什么,我们儒生也要制止你。” 嬴政坐下后,李水给嬴政满了一杯秦酒。 嬴政摆摆手说道:“你们继续。” 李水低头应了一声,随后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做人不要太霸道。” “你制止我什么,难不成就因为我写的字比你好看,你就要打压我不成?” 淳于越冷笑道:“槐谷子,当着陛下的面,你不要这么厚颜无耻,什么叫你写的字比我好看。” “恐怕也只有自己认为是这样。” 李水环视一周说道:“淳于博士,你看看,这周围有一多半可都是你的门徒。” “若他们不是倾慕我的书法还能是什么?” “若是不想学习我的书法,何故来此?” 淳于越一脸惊讶,这槐谷子无耻到简直令人发指。 大白天睁眼说瞎话,还是当着陛下的面,真是无法无天。 淳于越看了眼李水,摇了摇头说道:“槐谷子,这些人还不是你招来的。” “若不是你办这个什么练书法得秦酒的活动,他们怎么可能在你这浪费大好的时光。” “有句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不识字这件事,恐怕早就人尽皆知了。” 李水一摊手,说道:“知道就知道吧,没什么好丢人的,不识字还能写出如此书法。” “有此等能力与成就的人恐怕放眼大秦都屈指可数,你说我是该觉得丢人呢,还是该骄傲呢?” 淳于越气的冷哼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槐谷子此番之举,对大秦的儒生,对大秦的文化发展有害无益呀。” 嬴政皱眉品了口秦酒,随后看向李水问道:“可有对儒生有区别对待之举?” 李水拱拱手,说道:“陛下,儒生也好,白丁也罢,臣向来是一视同仁。” “甚至对没怎么读过书的人,只要他有前途,臣都会高看一眼。” 嬴政继续问道:“可有糟粕影响大秦的文化?” 李水继续说道:“陛下,有淳于博士在,想必糟粕不会出现在大秦。” 淳于越看着李水冷笑道:“槐谷子,你别给我带高帽子。” 随后淳于越对嬴政继续说道:“陛下,槐谷子写的行草便是糟粕。” “字体本该讲究的就是天圆方正,中规中矩,这才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可槐谷子另辟蹊径,写出来什么行草让大家模仿,相由心生,以字现人,可见槐谷子内心的放荡之举。” “陛下,臣请陛下制止槐谷子此举。” 酒楼外,本来众人围在听力极好的人身边,可嬴政的到来,酒楼外有重兵把守,酒楼的大门还给关上了。 耳尖的人在努力听着里边的情况,给身边的好事者传递着最新消息。 见此人半天没有说话,周边的人忍不住问道:“你听了这么半天了,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说啊。” 耳尖的人很不得把耳朵伸到酒楼里,他也很无语,没想到酒楼的房门隔音这么好。 虽然房门隔音很好,还加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但总会被此人听到只言片语。 耳尖的人咳了咳说道:“淳于博士好像提出了建议。” 见此人终于开口了,周围人顿时好奇了起来,纷纷催促道:“什么建议?” 耳尖的人使劲听了听,说道:“要制止谪仙,废了秦酒。” 周围人惊呼:“什么?废了秦酒?我这一口还没喝呢?” “淳于博士倒是在里边喝饱了,我们还馋着呢,这秦酒不能止于他一个人啊。” 也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两句:“支持秦酒,支持谪仙。” 众人纷纷高呼:“支持秦酒,支持谪仙。” 第九百八十一章 是不是你请来的托? 淳于越正在向嬴政控诉李水,心理上颇为得意。 对于自己的控诉理由,淳于越内心是比较自信的。 如果单纯从秦酒上做文章,自己不善商贾之事,定然会被李水以各种巧言令色的说辞糊弄过去。 但如果从大秦文化教育方向来奏请陛下,加之自己是大秦博士之首,儒生的榜样,想必陛下会重视自己的意见。 淳于越对嬴政说完,看了眼槐谷子,不经意的笑了笑。 李水看了眼淳于越,表示丝毫不在意。 嬴政品了口秦酒,看了眼淳于越缓缓说道:“淳于博士说的有几分道理。” 淳于越听完,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嬴政随后说道:“不过,槐谷子写的行草字体还是让人耳目一新的,颇有意思。” 淳于越听完撇了撇嘴,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新鲜事物从事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新鲜事物对大秦发展是否有利,是否会造成严重的伤害,一概不知。” “如此轻易的接受,还请陛下三思。” “况且槐谷子此人行事不拘一格,虽然对大秦发展做出了一些贡献,可毕竟是有限的。” “人无完人,槐谷子难免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可若是让槐谷子一人之错,要大秦基业,数万大秦百姓承担,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陛下,以往槐谷子善于做一些一些奇技淫巧,老臣无话可说,毕竟是方便了一些百姓的生活。” “可如今槐谷子变本加厉,想染指大秦的文化教育,老臣万万不能答应。” 槐谷子笑了笑说道:“我做出的东西,难道只是方便了一些吗?”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试问淳于博士哪方便没有享受到便利?” “做人嘛,不要又当又立。” 淳于越怒目而视,对槐谷子斥责道:“槐谷子,如今可是当着陛下的面,你不要太放肆。” 槐谷子笑了笑,转身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只是就事论事。” “淳于博士不能享受了便利,还反过来辱骂提供便利的人,这得让多少人寒心。” “淳于博士深耕于书房之中,怎能知晓书房之外的事。” “如今大秦百姓的生活早已不是十年前的生活状态。” “甚至以淳于博士的地位,能享受到比寻常黔首更多的生活便利。” 淳于越冷笑道:“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你槐谷子试图染指儒学教育的事。” 淳于越话音刚落,酒楼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嬴政皱眉说道:“外边在喊什么?” 季明匆匆跑到门口听了听,转身跑过来对嬴政说道:“陛下,外边人在喊,再喊支持秦酒,支持谪仙。” 李水听完,笑了笑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如果你没听清的话,也可以去听了听。”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槐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伎俩,谁知道外边瞎喊的人是不是你请来的托。” 李水转身对嬴政说道:“陛下,方才陛下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酒楼外大部分人群都是儒生,即便不是儒生,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 “臣若是能请一两个儒生当托还说得过去,若是臣能请的动这么多儒生当托,这件事可就不好说了。” “若当真如此,也只能说淳于博士治下的学生已经离心离德了。” 嬴政点了点头。 淳于越看着李水说道:“槐谷子,你不要当着陛下的面挑拨离间。” 淳于越随后对嬴政说道:“陛下,臣的学生心思单纯,难免受槐谷子的花言巧语所蛊惑。” 嬴政缓缓说道:“既然这么多人都支持槐谷子,想必槐谷子的所作所为是有些道理的。” “况且小篆在大秦推行已经有段时间了,人们对小篆的书写方式想必也不会轻易改变。” “即便现在有新式字体出现,小篆作为朝廷字体不会轻易改变,这点淳于博士大可放心。” 淳于越听完,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去。 还是陛下高瞻远瞩,不会被槐谷子这厮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槐谷子呀槐谷子,你说你做你的生意,赚你的钱就算了,没事插手什么文化教育,简直多此一举。 淳于越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本来今天只是听小厮的说这有儒生聚集,便过来看看何事。 还好今天过来了,在陛下面前苦口劝说。 若今天没有过来,说不定还真被槐谷子得逞了。 嬴政的话音刚落,淳于越急忙低声说道:“陛下圣明。” “陛下此举,不光众儒生感念陛下的圣明,众朝臣也会感激陛下。” 嬴政品了口秦酒,点了点头。 李水有些纳闷,淳于越等儒生害怕我插手文化教育也就算了,这里边挨着众朝臣什么事? 李水看着淳于越纳闷问道:“这里有种朝臣什么事?” 淳于越冷笑道:“槐谷子,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其他人看不出来。” “陛下圣明,一眼便能看出你的心思来,我虽年老,却也不是你能糊弄的。” 李水更纳闷了,一脸疑惑,心想: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思,你还能知道? 淳于越见槐谷子装的一脸无知的样子,便冷笑说道:“槐谷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推出这行草字体是何用意。” 李水纳闷问道:“哦?那你说说,我是何用意?” 淳于越缓缓说道:“看似今日你举办这写书法赠秦酒之举,是为了推销秦酒。” “实则是为了借机推广你这新式字体。” “一旦很多人,尤其是心智不成熟的儒生,知晓熟悉此字体,进而受你蛊惑再大肆宣传。” “想必到那时,你就会奏请陛下,让大秦以此字体为标准,舍弃小篆。” “如此不规不矩的字体,一旦成为大秦的朝廷字体,对种朝臣来说,简直是折磨。” 李水看了眼李信,一阵无语,淳于越博士早晨一定是吃了早饭的,怎么联想能力这么丰富。 李水本来想说我没有,可想了想,淳于越认定的事,自己再解释什么他也是不信的。 李水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折磨?恐怕众朝臣只有淳于博士觉得是折磨吧。” 第九百八十二章 这笔轻易落不得 李水转过身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只想为大秦的繁荣奉献一点小小的力量。” “臣爱好广泛,如今创作出秦酒的行草字体也是兴趣使然。” “至于淳于博士说的什么代替朝廷官方字体,完全就是小人之心了。” “臣醉心修仙炼丹,如何会拼争这点名利。”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有心了。” 李信偷偷给槐谷子竖了一个大拇指,两人对视了一眼。 李信心中叹道:槐兄,能言善辩还得是你,把名利看的这么风轻云淡,我李信差点都要信了。 李水从李信的眼神中仿佛读出了其所思所想,挑了挑眉,暗笑道:就这?你觉得我还用争么? 听听外边的高呼声,我还没怎么样呢,已经得到众儒生百姓的支持了。 有时候不争,反而收益最大。 淳于越此时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己明明可以稳操胜券,本以为在文化教育方面,对付大字不识几个的槐谷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没想到被槐谷子的三言两语就给糊弄过去了。 自己明明是维护大秦文化教育稳固的中流砥柱,怎么被槐谷子说的自己仿佛是阻碍大秦发展的害群之马了。 淳于越很失落,即便双手拄着拐杖,身体也不由的颤抖。 李水看出了异样,笑嘻嘻的走上前去,想要扶住淳于越。 淳于越冷哼一声转身躲开了。 嬴政此时开口说道:“其他人都不要站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众人听完,低头应了一声,继续坐下开始书写秦酒二字。 嬴政抬头看了看淳于越,说道:“我方才一进来便看到你们二人在争执。” “淳于博士难道是转成过来与槐谷子吵架的?” 淳于越低头说道:“陛下,老臣断然不会像槐谷子这般无聊,呈口舌之快。” “臣是看到外边儒生聚集,便走过来看看是何事。” “而后便被众人邀请进来,写一下秦酒二字。”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淳于博士的墨宝久负盛名,不光是众儒生,朕也想观摩观摩。” 淳于越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被李水抢先说道:“陛下圣明。” “不光是陛下,臣仰慕淳于博士已久,正是在淳于博士的熏陶之下,才对书法渐渐有了兴趣。” 淳于越小声嘟囔道:“就你还对书法感兴趣,完全是在给书法抹黑。” 李水假装没听到,继续说道:“陛下,淳于越博士向来不喜欢热闹,甚至孤高自傲。” “臣今天就是借儒生们写秦酒二字之际,特意邀请到了淳于博士。” “一来是请淳于博士给众儒生做个榜样,二来是能亲自得到淳于博士的指点。” 嬴政笑了笑,点头说道:“学无止境,有这份心很好。” “既然槐谷子虚心好学,淳于博士,不如好好给槐谷子指点指点。” 淳于越低头应了一声,缓缓坐下,把纸铺好,准备书写秦酒二字。 李水看着缓缓坐下的淳于越,说道:“今日若是淳于博士写的好,在场的参赛者,以后购买秦酒都可享受最低折折扣。” 几名儒生兴奋的小声说道:“真的?真的吗?” 李水笑了笑说道:“陛下在这,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只要淳于博士写的好,这些都不是问题。” 几名儒生交头接耳,小声说道:“那可全靠淳于博士了。” 另一名儒生说道:“你瞎紧张什么,淳于博士是当代大儒,书法大家,闭着眼睛写出来都是上等佳作。” 旁边儒生说道:“嘿嘿,我,我就是太想一尝秦酒的滋味了。” 淳于越皱眉看了眼旁边聒噪的儒生,若不是在陛下面前,早就一拐杖抡过去了。 身为儒生,我门下弟子,竟然这般浮躁,这不正好让槐谷子这厮看笑话嘛。 淳于越看了眼笑眯眯的槐谷子,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淳于越摇了摇头,料想他槐谷子也不能当着陛下的面玩什么把戏。 定了定神之后,淳于越刚想落笔,李水说道:“淳于博士?” 淳于越停下笔,问道:“何事?” 李水缓缓说道:“无事。” 淳于越一阵无语,心里想骂人,但还是忍着脾气说道:“若是无事,不要打扰老夫。” 李水笑道:“淳于博士是以参赛人的身份进来的,所以写出的作品,也是要经过评委打分的。” “还请淳于博士注意些,写什么样的字体可要留神了。” “这笔可轻易落不得。” 淳于越想了想,方才槐谷子对其他儒生说的形神皆相似便可得高分。 可老夫是儒学大家,书法自成一体,按自己的书写风格写出的秦酒,想必定能得到陛下的赞赏。 可却不一定能让槐谷子满意,若是借机宣传,弄不好老夫还会名誉扫地。 想到这,淳于越才发现为何落笔之前槐谷子叫住自己。 也终于明白了这里边的套路。 槐谷子啊槐谷子,你真是欺人太甚,算计老夫如此之深,竟然还是当着陛下的面。 是坚持自己让陛下满意,还是迎合他槐谷子,让同时让众儒生满意? 淳于博士手里攥着笔,迟迟没有落下,额头都已经出汗了。 李水对身旁的李信说道:“李信,你看,淳于博士方才还风轻云淡,现在看来,还是有压力的。” 李信看着迟迟未落笔的淳于越,叹道:“姐丈书法一向自信,看来这次确实是要认真了。” 想了许久,淳于越忽然灵光一闪,不如就取个折中的法子,既能让陛下满意,也能让众儒生满意。 淳于越很快落笔,刚写完秦字,想了想,小篆的模样还是太明显了,随即揉成纸团扔在了一边。 连续写了数张,淳于越豆大的汗珠落在纸上,没有一张满意的,都被他摇摇头之后揉成了纸团。 李水看着一个个的纸团,甚是肉疼。 虽说现在造纸技术成熟了,但这也是工人辛苦创造出来的,总之这些都是成本啊。 况且他淳于越参赛可是没花钱,还这么浪费。 李水走到王老实身边,小声说道:“一会把这些纸团数一数,都算在淳于博士身上。” “若是再有不花钱进来参赛的人,你就替他付双倍的。” 王老实紧张的低头称是,同时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淳于越的背影。 第九百八十三章 十分什么,十分优秀? 淳于越此时心烦意乱,越想越急,越想手越抖。 以前闭着眼睛写出来的字都会被人抢着要,如今仿佛一时间不会写字了。 贾梦此时站在淳于越身旁也是紧张的不行。 淳于博士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连秦酒二字都不会写了。 眼看案头上的白纸已经不够用了,贾梦又从旁边安桌上搬了一摞过来。 王老实在身后看着上好的白纸被一张张揉成了废纸团,甚是心疼。 王老实心想:淳于博士怕不是故意的,平日鲜少来逛此处,今日来了,没花钱也就算了,还在这糟蹋东西。 李信在一旁嘀咕道:“姐丈也不用这么认真吧,闭着眼睛不就把这两个字写出来了嘛。” 淳于越全然听不到旁人的冷嘲热讽了,只是急的满头大汗。 本想让这字体更偏向槐谷子的行草,发现确实很难模仿。 无论自己怎么写好像都差点意思。 随后下定决心,还是写自己本就擅长的小篆体,发现已经完全被这行草带偏了。 每每写完,看上去字体都是歪歪扭扭的。 “槐谷子这行草真是邪性。”淳于越嘀咕道。 淳于越身旁的废纸团越来越多,此时他已经累得有些头晕眼花。 眼看淳于越写一张扔一张,李水有些欲言又止。 随后淳于越再次写完之后,停留了一会,李水扭头对李信说道:“李兄,看来淳于博士终于是写好了。” 李信点了点头。 李水缓缓说道:“淳于博士对自身要求果然严格,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书写比赛,便要拿出全力来应对。” “淳于博士之精神,属实敬佩。” 见淳于越没什么回应,双手握笔半天也没反应。 李水对淳于越身旁的贾梦说道:“还不看看你师傅写完没有,陛下可在这等着呢。” 贾梦反应过来,赶紧低头看去,发现淳于越已经闭上眼睛了,顿时吓了一跳。 贾梦急忙喊道:“老师,老师。” 李信见状不对,一个箭步上前,发现贾梦喊了他半天都没反应,伸手再一模,还有鼻息。 嬴政皱眉问道:“淳于博士如何了?” 李信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淳于博士应该只是累晕了,缓一缓应该就可以了。” 随后嬴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李水招呼下人说道:“快把淳于不是扶到雅间休息。” 几人把淳于越扶走后,李水忽然想起来淳于博士写的秦酒二字。 随后对嬴政说道:“陛下,淳于博士写的字是否要拿过来。” 嬴政品了一杯秦酒之后,缓缓说道:“淳于越书法成就已久,朕就不看了。” “你可以去欣赏下,好好学习学习。” 李水点头应道:“不瞒陛下,臣自知学识浅薄,所以在此处请了评委来给众人的字体打分。” “不如臣先把淳于博士的字体拿去让评委看看。” 嬴政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样也可。” 李水看了眼旁边的下人,下人会意,随即把淳于博士的字体卷好拿到了二楼的评委房间。 李水正在和嬴政讲着秦酒的制作工艺的时候,下人拿着淳于博士的字体走了过来。 李水缓缓问道:“如何,按淳于博士的功底,打个一百分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下人低头说道:“回陛下、大人,并,并没有一百分。” 李水笑道:“看来评委很严格了,一百分也只有陛下的书法才能达得到。” “既如此,八九十分总会有的吧。” 嬴政听完李水这般拍马屁,笑了笑没有说话。 下人还是摇了摇头,支支吾吾说不清。 李水一把拿过纸张来,打开一看,赫然只打了一个十分。 李信惊呼道:“十分,怎么才有十分呀。” “是不是评委少画一个零?” 李信根本不懂书法,甚至目前还不如李水,毕竟李水在设计秦酒的时候还是看了不少优秀书法作品的。 在狠狠恶补一番之后,基本的书法优劣还是能分得清的。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淳于博士写的这两个字,也只能得个十分了。” 随即李水把卷纸呈给了嬴政。 嬴政也很纳闷,怕是普通儒生写出来,也不会只有十分吧。 可嬴政看完之后,同样皱眉摇了摇头,缓缓问道:“这是淳于越写的?” 李水低声说道:“正是淳于博士所写,其身旁的贾梦可作证。” 几人正说着,贾梦扶着淳于越雅间缓缓走了出来。 淳于越扑通跪了下去,低声说道:“还请陛下恕罪,臣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 嬴政摆摆手,说道:“无妨,坐下说。” 淳于越刚坐下,便看着李水问道:“槐大人,不知我方才写的书法可得多少分?”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本想着淳于越不提此事,就当这事没发生了。 既然淳于越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面皮,那其他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李水笑道:“淳于博士不妨自己猜猜。”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陛下书法乃大秦第一,无人能及,老臣的书法或许七八十分已是上限了。” 李水听完,笑了笑说道:“哦?那下限呢?” 淳于越缓缓说道:“上限及下限。” 李水听完,看了眼李信,两人不由自主的都笑了。 李水说道:“淳于博士其他没什么,但是这股自信劲,实在是有与我比肩的劲头了。” 淳于越冷笑道:“老臣与槐大人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要拿你与我作比较的好。” 李水笑了笑说道:“好,好,既如此,贾梦,说给你老师听听,他的书法得了多少分。” 贾梦接过卷纸打开一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看着实际的分数,还是有些惊讶。 淳于博士当时在案几前书写的时候,身旁的贾梦就一直在看着,越看皱眉越深。 直到淳于越累晕的前一刻,贾梦瞥了眼案几上的字体,要是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淳于博士的发挥和往日的作品相差甚大。 贾梦拿着卷纸,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开口。 淳于越皱眉说道:“放心说出来便是,恰巧槐大人最近在练书法,就当我与槐大人互相学习了。” 贾梦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大人,十分。” 淳于越下意识回道:“十分什么,十分优秀?” “老臣还有进步空间,万万当不得此殊荣。” 贾梦急忙说道:“大人,是只有十分。” 淳于越反应过来,惊呼到:“什么?!” 第九百八十四章 只打雷不下雨啊 只打雷不下雨啊 淳于越一把夺过贾梦手里的卷子,打开一看,大大的十字赫然在目。 淳于越刚刚喝下去的汤水,一下子全吐了出来,止不住的咳嗽。 李水见状,忍不住想要上前扶一把。 不想淳于越边咳,同时扑通跪下。 对嬴政哭喊道:“陛下,槐谷子欺人太甚。” “老臣在书法上钻研数年,不说有所成就,也能独当一面,还未曾受过如此侮辱。” “还请陛下给老臣做主啊。” 嬴政皱眉看了眼李水,说道:“槐谷子?” 嬴政的意思很明显了,再怎么说淳于越也是大秦博士之首,即便写的再不好,也是一时失误,怎么能评十分呢。 十分什么概念,孩童的水平罢了,甚至有时候还不如孩童。 李水其实很想说:“孩童不挺好的嘛,人人都希望返老还童。” “把淳于博士的看做孩童,既能显得他心态年轻,也能让他有更进一步的空间,一举双得,多好。” 李水看着淳于越摇了摇头,心想:淳于博士还是不懂我啊。 嘴里还小声嘀咕道:“知己难寻啊。” 李信在旁边看了看李水,低声说道:“槐兄,若说书法之事,我确实不通,但论饮酒美食,我可算你的知己?” 李水看着不住冲自己眨眼的李信,笑了笑说道:“李兄自然是我的知己。” 李水看着一边嚎啕一边咳嗽的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装也要装像一点嘛,你这是只打雷不下雨啊。” 淳于越擦了擦鼻子,纳闷问道:“你什么意思?” 淳于越虽然没听懂,但料想到从李水口里边说出来的没好话。 淳于越继续说道:“今日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李水想了想,说道:“解释嘛,这个好说。” 淳于越盯着李水,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狡辩些什么。 就在旁人都等着李水要说什么的时候,李水缓缓说道:“这不是我评的。” 淳于越一阵无语,还以为李水又要说些什么糊弄人的话。 不过瞬间淳于越心里一惊,不是李水评的,难道是陛下? 自己方才晕了过去,具体谁评的自己完全不清楚。 若是普通儒生的作品,当然近不了陛下的跟前。 自己的书法除了陛下能评分,还有谁能? 淳于越看了眼李水,确实,除了陛下,也就只有槐谷子有胆给自己的书法评分了。 槐谷子既然说不是他,当着陛下的面,量他也不会说谎。 淳于越假装带着疑惑,看了看槐谷子问道:“那是谁评的?” 李水缓缓说道:“当然是评委了。” 淳于越有些狐疑,又有些不确定,低声问道:“评委是谁?” 嬴政此时也很纳闷,方才光品酒了,倒是没有细问评委是谁。 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李水也不好隐瞒,缓缓说道:“评委是齐大人。” 嬴政点了点头,齐爱卿也是书法大家,若是让齐大人评判,倒也想对公正些。 此时淳于越冷哼一声,看着李水说道:“槐谷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水很是纳闷,说道:“淳于博士这是何意?” 淳于越冷笑道:“你明知道我与齐大人意见不同,很多事情上都有分歧。” “你却偏偏找他来做评委,这不是摆明让我难堪么?” “照你这意思,给我十分都是高的了,是不是?” 李水笑道:“淳于博士这么理解倒也无妨,反正我不生气。” 淳于越气的骂道:“你!” 李水这无赖劲上来之后,淳于越还真没办法,又当着陛下的面,不能爆粗口,有失文人风度。 李水看着淳于越继续说道:“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并不是因为你来了齐大人才做评委的。” “商君别院向来讲究公平公正。” “今日邀请齐大人来做幕后评委,就是为了众儒生、黔首设的。” “况且卷纸上不写姓名只留桌号,为的就是让齐大人秉持公正之心从容评判。” 李水看了眼端坐的嬴政,说道:“甚至,甚至···” 嬴政纳闷问道:“甚至什么?” 李水向嬴政拱拱手,说道:“请陛下恕罪,臣想说,甚至陛下来此写了字拿到后院的齐大人面前,依然只按书法优劣评判。” 嬴政没有生气,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满意李水的做法。 李水继续说道:“况且淳于博士能来此,我都没有想到,自然不会故意给淳于博士难堪。” 淳于越听完,仿佛泄了气一般,嘴里嘟囔道:“那也不能只有十分啊。” 李水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何不仔细看看写的字体。” 淳于越瞬间反应过来,方才只顾着看朱红的得分了,气昏了头,完全没有看字体如何。 贾梦在淳于越身旁,帮着把卷纸打开,字体映入眼帘。 歪歪扭扭,小篆不像小篆,行草不像行草,仿佛真如刚习字的孩童所写一般。 淳于越甚是惊讶,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我写的?” 贾梦当时就是淳于越身旁,看到了事情的经过,点了点头。 李水笑道:“自然,难道我还给你掉包不成?” 淳于越此时满脸羞愧,堂堂博士之首,如今书法还不如一个孩童,说出去,真是毫无面子可言。 自己本来是给众儒生做个榜样,没想到榜样没做成,反而成了反面教材。 淳于越看着自己的书法重重叹了口气。 李信看着淳于越垂头丧气的样子,上前安慰道:“姐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你还是犯错太少了,若犯的错多一点,面皮厚一点,就都看得开了。” 淳于越撇撇嘴,心里骂道:“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以为人人都跟你一般,都跟槐谷子一般不要脸么?” 当然淳于越动了动嘴,还是忍住了,毕竟现在自己写的确实拿不出手,完全没有教育人的底气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何故如此,如今淳于博士无意间有了新的成就,应该高兴才是。” 众人纳闷,什么,新的成就? 李水继续说道:“如今淳于博士无意间创作出了孩童体,造福了多少孩童习字难得问题,这成就还不够大吗?” 众人听完,一脸错愕,明眼人都知道,李水这是在给淳于越找台阶下。 李信没想道李水还能说出这等表扬之词,下意识张了张嘴:“大,确实大。” 第九百八十五章 差点信了你 差点信了你 嬴政听完李水的话后,点了点头。 嬴政并没有说什么,淳于越毕竟是老臣了,李水有意给淳于越一个台阶下,正符合自己的心意。 若是真让淳于越久这样很难堪的出去,或许不出半日,就会宣扬的整个咸阳城都知晓。 淳于越毕竟是博士之首,天下儒生的榜样。 他在教育界还是有分量的,有他的光环存在一日,那天下儒生就不会乱。 但淳于越毕竟已经年迈,所以还需要培养新的大儒。 看来槐谷子深谙朕的心,已经在有意无意的推崇齐爱卿了。 齐爱卿虽然在生活作风上犯了一些糊涂,甚至不惜糊弄朕,还好初心的好的。 其学识渊博程度,淳于越之后,就属齐爱卿莫属了。 不知是不是齐爱卿经常和槐谷子在一起的缘故,脑字活泛很多。 比淳于越之流的儒生强很多,对新事物的探索以及包容都比其他儒生强很多。 槐谷子找的人,朕甚是放心。 嬴政又饮了一杯酒,然后冲着面前的李水笑了笑。 李水抬头看到嬴政在看着自己微微发笑,甚至还意味深长的冲自己点了点头。 李水一脸问号,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对自己笑什么? 难道是自己酿造的这秦酒,深得嬴政欢喜? 感觉并不可能呀,嬴政什么山珍海味没品尝过,仙酒都是当水的喝。 怎么可能看的上味道平淡很多的秦酒呢。 本身秦酒就是为了喜欢喝酒,但又买不起仙酒的人酿造的。 有仙酒之形,且略有仙酒之味。 即可满足普通人想品尝仙酒味道的愿望,也能满足达官贵人开怀畅饮的想法。 毕竟秦酒可以多喝一点不易醉。 李水正低头琢磨着,嬴政为何这么看自己,李信碰了碰李水。 李信小声说道:“槐兄,你说陛下是不是喝醉了? 李水看了眼品酒的嬴政,又看了眼李信,小声说道:“如何看出来的?” 李信凑到李水耳朵旁边,想要更小声的说话。 李信的鼻息跟吹风似的,李水扣了扣耳朵,忍者痒催促道:“快说。” 李信小声说道:“我方才看到陛下在冲我点头微笑。” “槐兄,你是知道的,我是武将,现在有无战事,冲我发笑做什么?” “现在大秦百姓一片祥和景象,当然与我训练训练雄兵猛将保卫大秦也有些关系的。” 李水撇了撇嘴忍不住说道:“你到底想说啥?” 李信继续说道:“但好像目前贡献最大的还是你们文臣。”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这话说得确实中听,你总算开窍了。 李信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若论朝堂上的奸诈智谋,三个我李信也比不上你们。” “陛下为何在冲我发笑?” 李水很是无语,他很想质问李信:什么叫我们?我何时奸诈了,我一向光明磊落。 奸诈之事,最多也是拍别人去做。 李水扣了扣耳朵,问道:“你确定陛下是冲你笑的?” 李信下意识说道:“那要不然呢,就咱俩站在一起,难道还是冲你点头微笑的?” 李水疑惑道:“这概率不是很大吗?陛下看见我高兴,难道不是常事嘛。” “再说了,陛下喝的可是新酿制的秦酒,惜才爱才,觉得好喝,冲我点头微笑不很正常嘛。” 李信挠挠头说道:“喝惯了仙酒,如今喝秦酒就跟喝水似的,陛下能觉得好喝?” 李水无语道:“你以为陛下跟你似的啊。” “陛下日理万机,也就今日空闲能出来,在咱们这喝些小酒放松下了。”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说倒也有道理。” 嬴政已经示意淳于越坐下了。 嬴政摆了摆手,把自己面前的秦酒让季明给淳于越端了过去。 嬴政说道:“淳于博士还没品尝过吧,可以尝尝看。” 淳于越忙了这么久,别说早饭了,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见嬴政把面前的秦酒端给了自己,淳于越连忙起身答谢道:“老臣多谢陛下。” 嬴政点了点头。 淳于越低声说道:“禀陛下,老臣不胜酒力,恐怕喝了此酒,会醉卧此处。” “老臣不敢对陛下不尊。” 嬴政笑了笑说道:“你看我喝了这么多,有醉吗?” 淳于越急忙说道:“陛下酒力无人能及,老臣钦佩,老臣不及陛下万分之一。 嬴政缓缓说道:“你放心喝便是,此酒不会让你轻易醉倒的。” 淳于越对嬴政拱了拱手,低头应了一声。 因为仙酒的原因,一杯即醉,加上淳于越对李水向来不信任。 很是担心李水暗地里搞自己一下,让自己难堪就划不来了。 品酒之前,淳于越看了一眼李水,见李水微微低头若有所思,仿佛在想其他事情。 淳于越见状,李水既然那种笑眯眯望着自己,或许并没有要做让自己难堪的小动作。 随后淳于越慢慢品了一口,他是喝过仙酒的,但碍于自己和李水的观点不同,几乎很少采买仙酒。 毕竟买一杯仙酒,就是在给李水创造利润。 淳于越把秦酒含在嘴里,酒香充满自己的口腔。 像,确实像,有一点淡淡的仙酒的味道。 入口绵长,可以轻松饮下,甚至毫无头晕的感觉,此酒果然对年老且爱喝酒的人有很大诱惑。 淳于越一杯饮完,还想倒第二杯,突然想起来什么。 立马站起身来,对嬴政说道:“陛下,此酒确实不错,若非陛下,老臣恐怕想享受不到。” 嬴政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而看了看李水。 李水抬头刚好看到嬴政又在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李水现在心里很是发毛,伴君如伴虎,这陛下心里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啊。 若是对自己不满,赶紧说出来,惩罚自己便是,一直这样吊着,真是煎熬。 李水为了打破尴尬,在淳于越的话音刚落之后,李水轻声笑道:“淳于博士哪里话。” “酿造秦酒,是陛下的大力支持才能成功,不过淳于博士想喝,随时来取便是。” 淳于越心想:槐谷子,你说的好听,真有那么客气? 随即李水继续说道:“即是同朝为官,想必淳于博士也不是白吃白喝,付些酒水钱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淳于越:“······” 第九百八十六章 总有宵小想害我 淳于越没想到槐谷子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老夫只是喝了一杯秦酒而已,就话里话外让老夫付酒钱,真当老夫听不出来还是怎么样? 况且这还是陛下赏赐给自己的,要钱也不应该要到自己头上吧。 可淳于越能活到这个岁数,不精明些怎么能行。 槐谷子明显是不能开口向陛下要酒钱,才把这账算在自己头上。 淳于越撇了撇嘴,只能忍下。 李水看着淳于越笑了笑。 本来嬴政喝了不少酒,又不好开口向他收钱。 见嬴政竟然赏赐给淳于越,李水心里乐开了花,这钱算是有的收了。 淳于越又是一杯秦酒下肚。 身旁的贾梦提醒道:“老师,您还是少喝些吧,对身体不好。” 淳于越无奈笑了笑说道:“仅仅只是对身体不好么?” 贾梦望了一眼李水,小声说道:“这秦酒不便宜,一会还要付费呢。” 淳于越点了点头,仿佛说道:“不愧是我的学生,还是你懂我。” 可淳于越心想:槐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这种小人定然不会之收我一杯秦酒钱。 以你的小人作风,恐怕陛下喝的秦酒,最后也会算在我头上。 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多喝几杯。 淳于越饮完,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心想:喝着确实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想抢购呢。 李水看淳于越喝得开心,笑着说道:“淳于博士,怎么样,可还顺口?” 淳于越当然不会轻易就夸赞槐谷子,要不然槐谷子变得更加膨胀怎么办? 淳于越冷笑道:“槐谷子,老夫还是要告诫你一句。” 李水好奇问道:“哦?愿闻淳于博士高见。” 淳于越缓缓说道:“不要只看现在外边人声鼎沸,奇技淫巧也只能暂时俘获人心罢了。” “最终还是会归于平静。” 李水笑了笑说道:“是嘛,一直以为淳于博士深谙儒学造诣,没想到还懂商贾之事。” “难道最近淳于博士可是又有了什么产业?” 淳于越博士一哆嗦,皱眉看了眼李水说道:“槐谷子,说话做事还是要有理有据,不要肆意揣测的好。” 李水笑了笑说道:“都是玩笑话,淳于博士不必当真。” 淳于越仿佛听到了什么重要信息。 对李水说道:“哦?都是玩笑话,那这酒水?” 李水一愣,随后哈哈笑了笑。 对身旁的王老实随口说道:“随便喝,管够,淳于博士也不是差钱的人,到时候派人去博士家里取钱便是。” 淳于越听完真想拿拐杖棒打槐谷子一顿。 若不是看在秦酒喝着确实不错的份上,非要和他两人理论理论不可。 两人正说着,酒楼外越来越嘈杂。 嬴政皱了皱眉,看了眼季明,季明会意,一拐一拐的往门外走去。 随后季明开心的进来回禀:“陛下,不是什么刁民。” 李水像看傻子似的看季明说道:“那也不用这么开心吧。” 季明没有理会李水的冷嘲热讽。 嬴政皱了皱眉,说道:“我说是刁民了么?到底是何人?” 季明缓缓说道:“回陛下,是数位大臣,在门外候着了。” 嬴政看了眼李水说道:“看来都知道你这秦酒口碑不错,都来品尝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陛下谬赞,若非您在这,他们或许也不会来此处。” 嬴政摆了摆手,季明会意,出门去请数位大臣。 转身的时候,季明还似笑非笑看了眼李水。 李水一脸纳闷,这季明的屁股是不是又痒痒了? 看着表情,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李水正想着,以王绾为首的一名大臣陆续走了进来。 几名大臣同时要对嬴政行礼,嬴政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今日朕与各位皆着便装。” “况且还是在宫外,不必拘礼,坐吧。” “看来你们也是收到了秦酒出售的消息,特意来此吧。” “不过,你们还是比朕来迟一步,今日这秦酒可是售出去不少,估计你们要仔细问问槐谷子有没有那么多存货了。” 李水笑道:“陛下,臣与各位大臣同朝为官,为陛下,为大秦效力,这些酒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其他人不说,陛下及众同僚,想要多少,臣加班加点也得酿造出来。”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 嬴政身旁的季明也是跟着皮笑肉不笑。 王绾丝毫没有开心的意思,待嬴政与槐谷子话音刚落,王绾对嬴政拱了拱手。 说道:“陛下,秦酒味道何如,臣不知,现在也没有兴趣知晓,臣今日一直忧心一件事,特意来面见陛下。” 季明舒了口气,心想:终于开始了,还以为你王绾见陛下对槐谷子喜欢,就打退堂鼓放弃了呢。 差点让我门缝里看你。 嬴政缓缓说道:“何事?” 王绾继续说道:“陛下对槐谷子的行草很是喜欢,臣没什么可说的,可臣今日听到了消息。” “说是陛下要把槐谷子创的行草进行推广,甚至要逐步变成朝廷文书的字体。” “陛下,这万万不可。” 王绾身旁的李斯也站出来说道:“陛下,小篆推行这么多年来,各地郡县官员,早已经适应了该字体。” “况且小篆方正规整,最容易识别辨认,最适合做朝廷文书体了。” “若是推行行草,每个人的书写习惯风格不同,会大大增加辨识困难,甚至影响朝廷决策的实施。” “此事重大,还请陛下三思。” 李水很是纳闷,陛下什么时候想推广我的行草了,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是哪个宵小在背地里捏造事实,陷害我? 嬴政此时皱眉说道:“你们听说谁的?” 王绾和李斯对视一眼,心想:这? 李斯的眼神很明确:我是听你王绾说的呀,言之凿凿的,你王绾现在看我做什么? 王绾此时确实被问住了,因为是回府的路上,听两个路人在聊这些,被王绾偶然听到了。 这么大的事,若是跟嬴政说是听两个路人说的,便来奏请,自己这丞相之位还是别做了。 王绾此时记得满头大汗,他在仔细回想这两人的模样。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季明,顿时有了主意。 季明此时还在嬴政身后,半眯着眼,享受着王绾继续控诉槐谷子。 第九百八十七章 王丞相懂事了 王绾看季明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没了根的人还嘲笑我等,简直放肆,怪不得槐谷子瞧不起你,呸。 王绾想到方才在酒楼外候着的时候,季明出去问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季明当时走到酒楼外,看到几名大臣在等着召见。 季明上前突然问道:“几位可是为了推广行草之事而来?” 王绾当时很差异,季明怎么知道几人所来的目的。 难道是已经有其他人在反对此事了? 王绾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来的及问缘由,季明就表现的很是兴奋。 王绾更加纳闷,我等来此反对推广行草,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识字写字一样。 当然王绾作为老人精,没有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毕竟季明还是陛下身边伺候的人。 王绾缓缓说道:“还请公公代为通报。” 季明笑着说道:“好说,还请几位稍后。” 王绾进来之后,发现淳于越竟然也在此处,甚是差异,随后有些心情愉快。 淳于博士来此,定然也是为了行草只是而来。 几大重臣在这,看来这事基本可以放心了。 王绾和李斯对视一眼,两人相视无言。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王绾奏请完之后,没想到陛下压根没下过这种旨意。 甚至没有对谁提过此事。 王绾本以为是满城皆知,再不济也是朝臣皆知的地步,没行到陛下都不知此事。 此时酒楼大厅内气氛颇为尴尬。 如此看来,淳于越来此并非是为了反对推广秦酒之事。 王绾再看看季明的样子,看来这小子早就知道没有此时了,故意想让我等难堪? 若不是在陛下面前,王绾真想上去给季明一巴掌。 王绾在努力回想着当时路人的相貌。 嬴政皱了皱眉头,咳了咳说道:“怎么,这么难想吗?” “丞相是不想说,还是记性不太好了。” 王绾听完,哆嗦了一下,趴在地上,额头汗如雨下。 路上的行人那么多,他王绾怎么可能记得住。 王绾下定主意,抬头对嬴政说道:“陛下,臣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 嬴政顿时来兴趣,皱了皱眉缓缓说道:“哦?不敢说,你是大秦丞相,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李水也很纳闷,王绾这是买什么关子呢,弹劾我也不用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吧。 再说了,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竟然还不敢说,平日对我冷嘲热讽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李斯此时站在旁边,心里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了。 没想到兴冲冲来此禀明陛下,却闹出这么个乌龙事来。 李斯内心已经对王绾有些抱怨了,方才在路上,信誓旦旦的说着陛下要如何如何推广行草。 李斯当初为了推广小篆,面对重重阻力,花费了多少心血,怎么可能让陛下无缘无故就放弃小篆。 李斯在路上听完王绾的话后,顿时火冒三丈,先是把槐谷子骂了一通。 听说陛下就在酒楼,与王绾顿时来了此处。 李斯很庆幸,庆幸陛下不是在质问自己。 若是首先问自己,从哪听得谣言,自己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总不能说是王绾在路上碰见跟自己说的吧,大秦重臣,若只是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 毫无判断力而言,那陛下如何看待自己,恐怕这官位也朝不保夕了。 王绾话音刚落,李斯也很纳闷,王绾究竟要说什么。 不就是听几个路人在言说此事么,有什么不敢说的。 此时王绾缓缓说道:“启禀陛下,臣是在路上听两个路人说起的此事。” 李斯心里一惊,心想:王丞相,还得是你,这你也敢说? 嬴政皱了皱眉,缓缓说道:“这么说,单凭两个路人,你便道听途说,信以为真了?” 李水在旁边看了眼王绾,心想:怪不得不敢说呢,你这放谁身上,也不敢说。 当然了,不怕陛下震怒,不怕丢了官职,那随便说,便是说自己做梦梦到的,都没什么问题。 李信小声对身旁的李水说道:“槐兄,你说王绾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混账话也能说得出口?” “他怎么想的,是不是今天来着之前喝假酒?” 李水憋着笑说道:“极有可能,要不然王绾就是还有话要说,他怎么能不知道此事会让陛下生气。” “明知生气还要说,不是老糊涂,就是老人精。” 果然,王绾在众人惊讶他是不是傻了的时候,缓缓说道:“陛下,若是寻常过路的两人,臣定然不会多看一眼。” “只会当做市井黔首们的玩笑话。” “可臣看到了那两人的腰间,挂着玉佩,不像似出自民间之物。” 就在臣疑惑不解的时候,遇到了李大人,言说陛下在此处,便走了过来。 正巧遇到了季公公,看到季公公的那一刻,臣突然想起遇到的那俩路人。 其腰间佩戴的玉佩和季公公佩戴的一模一样。 由此臣断定,那俩人定然是宫里的,所以才觉得此事或许陛下知晓,且有意推广行草。 季明本来还微闭着眼,等待着王绾慢慢控诉槐谷子,正幻想着槐谷子哆哆嗦嗦向陛下求饶的场景的时候。 王绾突然提到了自己,嗯?怎么,王丞相如何变的这么懂事了。 如今功劳也能给自己分一份? 季明差点笑出声,可竖着耳朵越听感觉越不对劲。 什么?与我的玉佩相似的人说的? 这怎么可能,自己何时派人散布过这种谣言? 嬴政听完,皱了皱眉,瞥了眼身旁的季明,冷冷说道:“可有此事?” 季明从幻想中瞬间走了出来,打了个冷渗,吓得顿时趴在地上。 急忙说道:“陛下,陛下冤枉啊,奴婢一直侍奉在您左右,怎么有可能去做这种事。” “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还请陛下明察啊。” 嬴政缓缓说道:“怪不得王绾还说不敢说,原来是宫里的人造谣了。” “季明,你说你日日守在我身边,既然和其他人没有什么来往,如何会有人陷害你。” 季明跪在地上,紧张到语无伦次道:“这,这······” 李水站出来说道:“季公公是日日伺候陛下,没办法分身,可听说季公公最近收了几名小徒弟。” 季明心里一咯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九百八十八章 陛下还是疼自己的 季明心里嘀咕道:“我收两个土徒弟你槐谷子怎么都知道了。” 季明心里又惊又委屈,正想着怎么回事,嬴政皱眉道:“嗯?” 季明急忙低头说道:“陛下,奴婢收两个徒弟只是为了更好的侍奉陛下啊。” 嬴政冷声说道:“朕问你的意思是收几个徒弟的事么?” 季明急忙解释道:“陛下,奴婢确实最近收了徒弟,那也不能证明王丞相在路上看到的就是奴婢的徒弟吧。”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况且这只是王丞相的一家之言,万一王丞相看奴婢不顺眼,故意陷害奴婢呢。” “陛下,奴婢忠心耿耿伺候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李斯笑了笑说道:“季公公,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堂堂大秦丞相,会跟你一般见识?” “况且,王丞相跟你能有什么交集,犯得着陷害你?” 李斯继续说道:“陛下,方才季公公说只是丞相一人一眼,不巧的是,臣当时与丞相前后脚。” “臣也看到那两人确实从丞相身边经过了。” 季明低着头,又惊恐又愤恨。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搞我,我平日没招惹你们吧,今日为何都要针对我。 你们不是来弹劾槐谷子的吗,都把矛头指向我做什么。 季明短短时间,已经在心里骂了一万句了。 明明王绾李斯等人进来之前,兴致勃勃的要弹劾槐谷子。 怎么一转眼,都开始说我了。 从随着陛下进来,我一直都是站在陛下身后,默默无言的啊。 今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站着都被人针对。 嬴政见面前跪着的季明没有说话,厉声道:“有没有这回事,说!” 刚刚想事的季明,顿时被吓得一哆嗦,季明在努力回想有没有这回事。 这哪是受的徒弟啊,这是收的瘟神,天天净给自己惹事。 季明想了想,这两徒弟今日确实出宫了。 但是不是这两人遇到了王绾,又恰巧说了那话,这又谁能知道呢。 季明哆哆嗦嗦的说道:“陛,陛下,那俩不争气的贱奴今日确实出宫了。” 李水在旁边小声说道:“还以为季公公咬死不承认呢,原来也会说实话。” 季明气的差点吐血,什么叫我原来也会说实话,我哪次说过谎。 季明此时真想打死那俩徒弟,没事议论什么槐谷子的事,招惹他干什么,还被王绾他们听到了。 我都暂时拿槐谷子没办法,你们还敢明目张胆的议论。 真是儿子拉屎,爹给你兜底擦屁股。 等等,季明突然想起来了。 自己在收他两人的第一天,就告诫他们了,收集对槐谷子不利的事,事无巨细。 一旦发现,即可上报。 季明此时想给自己两巴掌,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办法,收了两个蠢徒弟,也只能认了,谁让这两人这么不争气呢。 收集点情报,还被王绾听到了。 虽然自己也不信王绾看到了那两人,但王绾和李斯两大重臣都说了,自己造谣的罪名便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槐谷子笑了笑说道:“季公公,都知道你腿脚不好,看来你眼神饿不行,这徒弟收的不怎么样啊,” “你看我商君别院,徒弟个个都是精英,下次再想收徒弟,可以问问我。” “我给你挑选挑选,当然了,介绍费都好说。” 季明心里一阵嘀咕:我用你选?你槐谷子选的人我敢用? 我季明还没傻到那种地步,到底是选徒弟,还是选监视的人,我心里可清楚的很。 若单纯是王绾针对自己,自己也就认了。 可本来就是来看槐谷子笑话的,如今不知怎么的,自己倒成了众人的笑话。 甚至还惹得陛下非常不悦。 若非槐谷子煽风点火,季明今日也就认下了,无非是管教无方,陛下还是疼自己的。 可偏偏最恨的槐谷子竟然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嘲讽,季明心里憋的这火没处撒。 季明心底一横,低头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冤枉。” 嬴政皱眉瞥了一眼季明,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季明继续说道:“陛下,臣最近是收了两个徒弟不假,恰巧今日那两个徒弟也出宫去了。” “即便像王丞相所言,今日在路上又恰巧碰到的那二人。” “可这推广行草的言论,并不一定是那二人所说的呀。” “这二人大字不识几个,并非长期生活在宫里,对什么行草书法更是毫无接触。” “怎么可能谈论行草,甚至私下议论朝廷政策呢。” 嬴政点了点头,暂且同意你这种解释。 李水皱了皱眉,大字不识几个,长期生活在宫里,这不是说曾经的自己么? 李水此时想上去给季明一个大耳光,但又找不到什么实质的说法。 此时季明见嬴政微微点头,心里顿时一喜。 继续说道:“陛下,方才丞相也说了,是听路人说的,暂且王丞相是听路人说的,还是妄断圣意,尤为可知。” 王绾心里一惊,心想:季明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句句像弩箭一样冲我射来。 陛下若是听信了季明的这言论,那老夫岂不真成了胡乱揣测圣意了,重点是揣测错了,还弄的满城风雨,这是陛下最不能容忍的。 季明见陛下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陛下,若丞相是妄断圣意,那这挺路人所说的言论就只是故意推脱责任的说辞了。” “或许在陛下的追问之下,丞相才想到了今日在路上见到的我那两位徒弟,毕竟是宫里人。” “既能针对奴婢,还能更有说服力,让陛下相信。” “若只是平常黔首,想必不仅陛下不会相信,还会显得丞相听风就是雨,毫无判断可言。” 李水看了眼季明,心想:这小子行呀,骨头硬了,敢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反驳两位大秦重臣。 季明正在口吐飞沫的一阵乱说,把在场的人基本都唬住了。 李斯吸了口气,心想:这小子怎么跟槐谷子一样牙尖嘴利,难怪最近还收徒弟了。 若不是知晓季明和槐谷子不对付,还以为这是槐谷子教的呢。 第九百八十九章 扇你都是轻的 季明见众人注视着自己,纷纷侧目,心中一喜。 没想到自己这番说辞,还真把他们给唬住了。 季明心里一叹:唉,我就是太老实,太好说话了,但凡口齿伶俐些,也不至于天天被其他人针对。 甚至还能保住这条腿。 现在想想,怪不得槐谷子能受到陛下的喜爱,除了巧言令色,还能有什么。 无非是槐谷子拍马屁拍的行云流水,滴水不漏罢了。 若是我早点领悟,想必定然能成为陛下面前的红人,最信任的人。 怎么可能还有槐谷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即便出现了,瘸腿的想必也是槐谷子了。 季明内心一阵狂喜,一时竟忘了自己还在跪着。 甚至觉得自己虽然跪着,可比站着的槐谷子还要高。 嬴政也很纳闷,季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看来平日里没学什么好东西。 季明继续说道:“启禀陛下,或许此事还是槐谷子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嬴政微闭着眼没有说话,倒要看看季明能说出什么花来。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李信对李水小声说道:“看来季明已经疯了。” “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已经开始乱咬了。” “槐兄,你说一会季明分析完你,会不会接着咬我啊,说这消息是我散出去的。” 李水皱眉看了眼李信说道:“季明虽然有点疯狂,但还不傻。” “众所周知,李兄是行伍之人,平日爱些钱财,到没有兴趣去掺和书法教育。” 李信幽幽说道:“我在你们文人眼里,就这么肤浅么?” 李水轻笑道:“李兄,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叫肤浅,这叫术业有专攻。” “李兄身为行伍之人,带兵打仗保家卫国,功勋卓着,随便找一位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尚且不能胜任此事。” “这就是那些儒生无法比拟李兄你的。” “况且李兄不仅能征战沙场,神勇无比,还能与我煮酒品茶,共同欣赏着行草书法。” “能两者兼顾者,已然非李兄莫属了。” 李信听完,心情大为舒畅,使劲憋着笑,已经把脸憋红了。 李信碰了下李水,笑嘻嘻小声说道:“懂我者,槐兄也。” 李水挑了挑眉,轻声说道:“自然。” 嬴政抬头,看到了李水和李信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皱了皱眉。 李水和李信发现后,顿时站好,听听季明又要胡诌些什么话。 季明缓缓说道:“陛下,放出推广行草的消息,对槐谷子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若成,槐谷子自然欣喜,不仅在商贾之事上有所成就,还能借此插手教育界。” “此事若不成,就当在陛下面前吹耳边风了,况且到底是不是槐谷子放出的消息,也很难考证。” “所以啊陛下,槐谷子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嬴政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分析的倒是很全面嘛。” “所以不管怎么说,此事都与你没有关系了?” 季明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急忙说道:“陛下,奴婢一心只想着怎么伺候陛下,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啊。” 王绾李斯等人听完,顿时嗤之以鼻,这么不要脸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这季明最近是开窍了,还是哪根筋搭错了,是不是天天闷在宫里天天研究槐谷子了。 这说话厚颜无耻的劲头,真是快赶上槐谷子了。 真不愧都是在宫里待过的,个个都是人才。 季明话音刚落,李水一个箭步上前,喊了一声:“季明。” 跪在地上的季明下意识扭头道:“嗯?” 突然,李水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大的耳光朝季明的脸上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直接把季明扇懵了。 刚刚还沉浸在幻想的喜悦之中,谁能想到下一刻自己会被重重打了个耳光。 重点是毫无征兆,现在季明只感觉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嘴角还有点甜。 季明擦了擦嘴,发现嘴角都被槐谷子扇出血了。 李信在旁边暗暗给槐谷子伸了一个大拇指,赞道:“槐兄如今的功力见长啊。” “现在都能把人扇出血了。” “若是我,可能不会扇出血,最起码不会表面出血,很有可能是内出血,俗称内伤。” 李水给李信回了个眼神,仿佛再说:毕竟多扇几次,就能掌握其中的技巧了。 再说了,扇耳光,本身就是给对方一个震慑的作用,若是内出血,起不到什么效果的。 李水和李信还在眉来眼去。 嬴政微微皱眉,王绾和李斯也懵了。 一旁的淳于越品着陛下赐的秦酒,内心叹道:这槐谷子是不是扇人有瘾啊。 时不时就要扇人玩,虽说季明胡言乱语老夫听着都很生气,但毕竟当着陛下的面,怎么能如此行事。 这槐谷子与李信二人,真是互相的长处没学到,互相的缺点倒是都学过去了。 李信逐渐变得能言巧辩,李水也仗着有李信在身旁,行些莽夫之事。 淳于越看在眼里,无奈在心里,摇了摇头又品了一杯秦酒。 回过神来的季明,捂着半张脸,瞪着大眼对李水怒目而视,说道:“槐谷子,你,你敢打我。” 李水笑了笑说道:“你妄议朝政,揣测陛下,诬陷重臣,扇你都是轻的。” 季明捂着脸,扭头对嬴政哭道:“陛下,奴婢没有啊,槐谷子欺人太甚,还请陛下做主。” 李水笑了笑说道:“没有?你方才说了那么多,把王丞相,李大人,还有我分析的透透的。” “自己倒是摘的干净的很。” “你若是对我槐谷子一人有意见就罢了,没想到你对丞相还有李大人也心存不满。” “长此以往,凭你的主观判断,是不是只要不顺你心的,你都要找各种理由把我们铲除掉啊。” 还得是槐谷子,此时季明听完一阵哆嗦,吓得双腿发抖,哭着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万万不敢啊。” “奴婢哪有那么多心思啊。” 李水冷笑道:“你没有?呵呵,你没有会收两个徒弟吗?” “你没有的话,会让你的两个徒弟定期出宫为你收集什么可用的消息吗?” 季明瞪大眼睛:‘你,你···’ 第九百九十章 不要脸的克星还是不要脸 季明扭头看着李水,气的有些语无伦次。 自己堂堂陛下眼前的红人,别说收两个徒弟了,就是收十个八个徒弟又怎么了。 收徒弟又不是为了孝敬我,还不是看陛下最近辛劳。 收几个徒弟培养着,为自己分担些杂货的同时,也能把陛下伺候的更好呀。 一切都是陛下着想,放眼整个后宫,全心全意为了伺候陛下,能让陛下少劳作多休息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了。 我这么忠于陛下的人,竟然被李水说成了别有用心。 季明气的有些苦笑,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法理。 这法理还能不能管得住槐谷子这张嘴。 槐谷子这厮真是欺人太甚。 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马上就要把两大重臣说的哑口无言的时候,突然这花姑子跳出来 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带给他的危机。 真是又气又无奈,他槐谷子凭什么这么自信。 仗着陛下喜爱,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吧。 王绾和李斯听到李水对槐谷子的质问后,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还得是槐谷子啊,三言两语便能化解危机。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无法让人不去信服。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要脸的克星还是无要脸。 也只有槐谷子这种面皮比较厚的人,才能不把比人放眼里。 甚至会把对手看的比蚂蚁还小。 季明瞪得睚眦欲裂,红着眼对李水说道:“别说收两个徒弟了,就是收三个徒弟,我也是为了调教好后伺候陛下。” “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好。” 李水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为了陛下好,只有你自己知晓。” “如果真是为了陛下好,何故让那两位时常出宫。” “时常出宫,接触外边的人,会大大增加陛下的人人身安全,季明,此事个中利害你岂会不知?” 季明咬着牙说道:“这种事我当然知悉,以前都是我出去采买,既然有了徒弟,让他们去跑腿采买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宫里有严格出入宫审查,既然能做我季明的徒弟,危及陛下安危的事情就不会出现。” 季明话音刚落,李信冷笑一声:“朕有胆啊,老夫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虽说现在国泰民安,一片祥和景象。” “但老夫从来没有把大秦安危,陛下之安危想的那么简单。” “有时候危险从来不在危险的时候来临,而是在安全、无意的情况下发生。” 季明白了眼,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也不说话李信和槐谷子这两人。 毕竟槐谷子就是靠嘴、靠坑蒙拐骗做到这种成就的。 像我们这些务实的人,怎么可能天天靠嘴吃饭。 也就是陛下不跟你计较吧,天天拍马屁,我在陛下身边听得都快麻木了。 也不知这槐谷子是如何坚持的,一直是这样,仿佛不靠嘴,这辈子都快失去乐趣。 季明冷冷说道:“你说我让两个徒弟就是打探什么消息了,你有证据吗?” “胡乱冤枉好人,依大秦律,完全可以治你的罪。”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说道:“季明,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季明很是纳闷,心想:放肆?我看放肆的是你们两位吧,尤其是你槐谷子。 怎么,我心平气和与你讲道理你不听,我说大秦律,你害怕了,便说我放肆? 季明扭头说道:“放不放肆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槐大人说了算,大秦依法治国,是律法说了算。” 李水笑了笑说道:“好心提醒你,你还不听。” “你也不看看,这次前面还有李斯李大人在这。” “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季明听得一脸懵你,什么关公什么大刀的,关公是谁,没听过呀。 虽然季明不明白这句好跟前面的有什么关系,但季明人不傻,他只清楚一点,槐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水扭头看向李斯,说道:“李大人,这猜忌好人,会定什么罪名?” 李斯还在与丞相王绾小声交谈着,李斯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关于推行行草之事,就是想问王绾到底是哪来的消息。 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又是听谁说的。 毕竟自己走在路上,被王绾一把拉住,说这件事说的天花乱坠,甚至严重,所以才马不停蹄与王绾赶到这。 没想到王绾竟然也是听说的,重点是陛下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以一传十,以十传百,最后传到丞相王绾耳里,仿佛政令马上就要下达一样。 当然此时也不能完全错怪王绾,毕竟早朝的时候,陛下是很欣赏槐谷子的行草的。 甚至还当众护短,夸奖了一番。 本身槐谷子就与陛下是亲戚关系,陛下表现的又这么愉快,谁也不敢保证陛下没有推广行草的意思。 李斯刚想与王绾继续交谈,突然被槐谷子喊道了:“啊,什么?诬陷好人定什么罪?” 李水点了点头。 李斯想了想说道:“如今陛下仁慈,不会因为些许小事便动用酷刑,诬陷好人主要看造成的影响。” “若是只对被诬陷者一人造成伤害,且伤害很低的情况下,诬陷者可以向北诬陷者真成道歉。” “若是只对一人造成伤害,且身心伤害很重的情况下,就会罚诬陷者一些银钱便可以了。” “可若是被诬陷人隐藏的很好,只是当时没有发现,事后发现根本不是诬陷,而是证据确凿的时候。” “就要对被定罪者罚钱及刑法惩罚。” “若是严重者,可直接动用酷刑。” “当然这一切,都会有一个前提,就是优先考虑陛下的意见想法。” 李水对李斯拱了拱手说道:“原来如此。” 随后李水对跪着的季明缓缓说道:“季明,你觉得你会受到哪种惩罚?” 季明方才听得也很仔细,下意识说道:“我应该会受到第···” 反应过来的季明瞥了眼李水说道:“槐大人,聊天不是这么聊的,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活受到哪种惩罚吧。” “毕竟你现在在无端冤枉一个好人。” “并且对我的身心造成的很大的伤害。” 说完,季明下意识捂了捂依然红肿的半边脸。 第九百九十一章 富贵险中求 富贵险中求 季明心里对李水一阵鄙视:好小子,差点就被你说晕,上了你的道。 我在陛下身边伺候这么久,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懂? 你还不知道在哪坑蒙拐骗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宫里了。 季明一想本来自己应该是陛下眼前的红人,陛下最信任的人,虽然现在也是。 可李水天天在陛下面前晃来晃去,蛊惑陛下,争夺陛下的信任,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水冷笑道:“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心里清楚。” 季明捂着脸说道:“我日日在陛下身边伺候,对陛下忠心耿耿。” “槐谷子,你不要仗着陛下的喜爱,就胡乱栽赃陷害。” “我是收了两个徒弟不假,可你又是怎么知晓他们不是在采买而是在大厅什么消息。” “槐谷子,那俩人是我的徒弟,更是陛下的人,宫里的人。” “你对陛下宫里的人打听的这么清楚,想干什么?” “竟然还知道我刚收了徒弟,甚至还可以跟踪。” “是不是这咸阳城都是你的眼线,就没你槐谷子不知道的事?” 嬴政瞥了眼李水,李水心神意会。 季明收徒弟嬴政也无暇多问,这种小事他也不会管。 可听说季明收的这两个徒弟,隔三差五就往宫外去,是不是还空手而归,让人怀疑。 嬴政便私下嘱咐了李水,让他在宫外派人盯着点,看看这两人都在做什么。 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看似季明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嬴政早就已经了如指掌了。 当然,这是嬴政私下嘱咐给李水的,李水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人把这件事明明白白讲出来。 今日是暗中盯着季明,明日陛下不开心了,又会盯着谁呢?一旦让其他人产生误会,君臣之心便会产生嫌隙。 李水没有开口,想看看季明这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来? 旁边的丞相王绾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啧啧,这季明的嘴今天真是毒的不得了啊。 季明从什么时候开始腰板这么硬了,竟然敢和槐谷子这么说话。 还句句都是杀头的大帽子,这要是扣自己头上,别说罢免了,就是十个自己也是不够杀头的。 看来最近季明真是在潜心学习槐谷子的行事风格啊,狠心毒辣,且胡搅蛮缠。 王绾抬头看了眼嬴政,见嬴政微微皱眉没有开口说话,心想:难道季明真的是陛下再撑腰? 季明不吐不快,见嬴政并没有什么反应,内心更是开心的不行。 嬴政不说话,那边代表认可自己说的话。 季明表面风平浪静,甚至还表现的楚楚可怜,可内心无比雀跃。 今天简直是自己二十多年来的高光时刻啊。 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痛快过,前半生还真是太窝囊了。 从入宫的那刻起,便被教导做人谨小慎微,行事不可张扬。 今日不仅连怼丞相及李斯,甚至怼的槐谷子都要哑口无言了。 季明甚至自己都觉得越来越找到本我了,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季明已经开始幻想,明日自己便会坐上大监的位置,享受当初赵高都享受不到的荣誉。 想起赵高,当初的季明简直连个屁都不是,给赵高提鞋都不配。 如今若是赵高还活着,恐怕给季明当垫脚石都嫌硌脚。 季明内心冷笑一声,富贵险中求,果然敢说敢做才能有所成就。 季明是越想越兴奋,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季明反应过来,惊的一身冷汗,暗叫不好,急忙捂住了嘴。 可为时已晚,毕竟大厅众人被季明一番言论已经惊的说出话了,人人都在屏住呼吸,想看看陛下的反应,以及槐谷子的反应。 这时好巧不巧季明笑出了声,刺耳,非常刺耳。 季明低着头,另一半连脸也仿佛被扇过一样,通红。 季明心跳很快,即便没回头,也已经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身上。 季明简直要后悔死了,等回宫在房间偷着乐呗,想笑多大声笑多大声。 为何方才没有忍住呢? 季明在内心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怪不得自己没有槐谷子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呢。 槐谷子太能装了,简直把宠辱不惊练就到了极致。 无论受到什么打击,无论受到什么奖赏,槐谷子都是那一副无所谓,视眼前的一切为浮云的样子。 可槐谷子极为记仇,小人之心人人皆知。 季明还是太年轻了,没经历过什么大事。 不就是心直口快当着陛下的面反驳了几句么,怎么就笑出声了。 季明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和槐谷子的差距,自己和槐谷子相比,还是没他能装啊。 季明正在想如何解释,可还没给他时间思考,李信的声音传来。 李信皱眉问道:“季明,你笑什么?” “你仿佛很得意,在幸灾乐祸?” 季明下意识喊道:“我没有。” 李信继续说道:“你没有?是没有得意?还是没有幸灾乐祸?” 季明定了定神,深呼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嬴政,见嬴政没有什么反应,缓缓说道:“我只是在笑自己。” “笑自己太懦弱,太人微言轻,自己忠心耿耿伺候陛下,还惹得你们这些大臣非议。” “陛下看在眼里,听在心里,那得多伤心,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陛下的感受。” 季明说完,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李信看的目瞪口呆,啧啧,这季明,一时竟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演的。 李信碰了碰身边的李水,小声说道:“槐兄,季明小子有长进啊,演技快比上你了。” 李水白了眼李信。 刚刚还在品酒的淳于越听完,顿时点了点,带着略微醉意,站起来缓缓说道:“陛下,我等惭愧。” “季公公说的对,我等光考虑自己了,竟然忘了陛下的感受。” “若非季公公提醒,我等竟还意识不大,老臣惭愧。” 李水被这一幕也惊的目瞪口呆,淳于越啊,你好好在那喝陛下赏赐的酒就好了,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王绾和李斯也同时扭头不解的看着淳于越,喝多了,这淳于越一看就是喝多了,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本来已经绝望的季明,听到淳于越竟然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内心一顿兴奋,天无绝人之路。 谁能想到有一天大秦博士能这么认同自己。 季明擦了擦眼泪,不经意的裂了咧嘴。 第九百九十二章 太监也有上进心啊 淳于越确实有些醉意,但只是就是论事,并没有对季明有特殊关照的意思。 淳于越扭头看了眼季明,发现季明正满含激动地表情看着自己。 淳于越很是纳闷:什么意思,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虽然年迈,但还不想收一个阉人做干儿子。 淳于越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或许是想年龄大了,总想自己年轻的时候,看到年轻人就忍不住帮一帮。 可自己在陛下面前怎么可能去帮一个阉人。 只是看不惯李水他们那帮人的作风罢了。 连个阉人都齐欺负,算什么本事,一天天净干些不知羞耻的事。 淳于越晃了晃头,看了看季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 瞬间明白了,原来季明这小子总盯着自己,是想喝手里的秦酒啊。 淳于越看了眼季明,开口说道:“想喝?” 季明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异常兴奋。 方才自己没听错吧,淳于越竟然开口问自己想不想喝秦酒。 先不说此酒是陛下亲自赏赐给淳于越的,如此珍贵的东西淳于博士竟然也想分享给自己。 这是什么待遇,这说明了什么。 季明偷偷看了眼嬴政,发现嬴政并没有什么表现。 随后季明扭头对淳于博士重重点了点头,咽了下口说,缓缓说道:“嗯,想喝。” 淳于越低头看了下自己手里的秦酒,对季明说道:“此酒可是陛下赏赐给老夫我的。” 季明又咽了下口水,继续重重点点了头,说道:“我知道。” 淳于越听完,发现季明还是一副很期待,看自己很兴奋的样子,便很是反感。 明明都已经说了这是陛下赏赐的,怎么还想喝? 淳于越缓缓说道:“知道你还想喝,不怕掉脑袋?” 季明听完愣了愣,一时有些懵。 什么掉脑袋?陛下把酒赏赐给你了,你便有权处理此酒。 还问我怕不怕掉脑袋,奇怪,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季明很纳闷,看着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到底想不想让我喝?” 淳于越坐下后,冷笑一声:“喝个屁,这是陛下赏赐给老夫的,天大的荣誉。” “你还想喝?怎么说的出口的。” 季明瞪大眼睛,又尴尬又气愤。 本以为你淳于越是当众示好,我还想着以后在陛下面前多夸夸你。 原来竟是当众羞辱我。 我季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不对,受过,槐谷子也曾当众羞辱过我。 季明越想越气,槐谷子与我不对付,由来已久,你淳于越为何也针对我。 不求你能在陛下面前替我说话,最起码别有意针对我啊,我招谁惹谁了。 李信笑了笑对淳于博士点了点头,说道:“姐丈,还得是你。” 有些醉意的淳于越完全看不到季明的怒气,也没理解李信的意思。 淳于越指了指旁边的空桌位,说道:“不如自己去写下秦酒二字,让槐谷子他们评下分。” “若是得分比较高,你自然可以喝到秦酒。” 淳于越又看了看说道:“槐大人,季明参赛没有什么问题吧?是否一视同仁。” 李水笑了笑说道:“只要陛下没意见,我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随后李水对嬴政拱了拱手,就季明能否参赛,询问嬴政。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季明看到后,也非常兴奋:本以为今日已经与秦酒无缘了,没想到自己还能参赛。 算下来,自己也是第一批尝到秦酒的人了。 没想到淳于博士这么够意思,本以来是在羞辱自己的,原来是给自己另一个机会。 放眼四周,满眼皆是敌意之人,唯独淳于博士,虽然平时迂腐了些,关键时刻还是能分得清事理的。 陛下能同意自己去写秦酒二字,或许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写的好了,陛下脸上也有光。 说不定摆摆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若是写的不好,可能少不了有什么惩罚。 季明身为阉人,本就大字不识几个,让他去写秦酒二字,简直痴人说梦。 王绾和李斯对视一眼,不经意的笑了笑,两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意思很明显:季明这是在自取其辱。 李信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季明走到案几前,对身旁的李水小声说道:“季明不是不识字么,怎么还敢去写秦酒二字。” “他认得哪个字是秦,哪个字是酒么?” 李水笑了笑说道:“实在不行,画两个圈也行,分得清左右就行。” 说完,李水和李信都笑了。 两人说的话,完全传到了季明耳朵里,季明咬着牙,气的脸通红。 随后季明想了想又静下了心:笑吧,都嘲笑吧,一会写完靠实力打你们的脸。 此时淳于越看到季明做到案几前,突然眼睛落了两行泪。 身旁的贾梦喊道:“老师,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本来众人都在看着季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可被贾梦这么一喊,众人的眼睛齐刷刷都看向了这里。 若是放在平时,好面子记仇的淳于越定然会觉得很羞耻,事后一定要狠狠教训一番贾梦。 可此时淳于越有些许醉意,并不在乎这个,他擦了擦热泪,站起来对陛下拱了拱手。 说道:“陛下,还请恕臣无状。” 嬴政摆了摆手,问道:“淳于博士何故如此?” 淳于越缓缓说道:“陛下,臣看到季明坐到案几上,也要书写一番,不免心中有些激动。” “如今大秦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臣还一直以为读书识字是儒生才做的事。” “没想到文化教育普及的如此之广,季明身为内宫太监,都可以识字写字了。” “大秦有如此气象,定会繁荣千代万代。” 说完,淳于越给嬴政深深作揖。 嬴政听完,甚是欣慰,笑了笑。 可季明听完,脸像苦瓜一样,心想:什么意思,为什么拿我举例子。 什么叫连我也可以识字写字了?我不配识字写字吗? 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有上进心啊,你们这帮人,打心底里就是门缝里看我们。 既然如此,我非得把这秦酒二字写完让你们看看,太监的书法如何打你们的脸。 第九百九十三章 意念写字 意念写字 李信在身后幽幽说道:“还以为季明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还来真的。” “季明什么时候学会的写字,他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淳于越白了眼李信,缓缓说道:“人人皆是读书人,只要肯下功夫,都能有所成绩。” “若是你听我的话,识文写字完全不成问题,哪会像现在这般鲁莽无状,作为你的姐丈,我都不好意思。” 李信讪讪笑了笑,谁都知道,让李信这厮识文写字,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能认识一部分字,能写战报,就足够用了。 天下文字千万万,认识那么多有什么用,最后还是会忘。 最后自己以后又不当教书博士官,用不着学习那么多。 当然李信没有当着陛下的面对淳于越这么讲。 毕竟嬴政还是喜欢又上进心的人,虽然嬴政还是很懂李信的。 可大庭广众说识字无用,岂不是在打嬴政的脸。 身为皇帝,谁不期望自己的臣子文武双全,那才是将才。 只是一门心思打仗,最终也会落个武夫的名号,况且一旦没有战事了怎么办。 还好李信比较机智,早早和李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即便在辞官回家养老,挣的钱也够几辈子用了。 李信想了想自己的商贾之道,便有了些心理安慰,自己终究是比武夫强那么一些的。 此时李水笑了笑说道:“季明能有这般闲情雅致,还是他自找的。” 李信纳闷问道:“嗯?自找的?” 李水缓缓说道:“李兄你想想,季明这腿为什么瘸了?” 李信说道:“还不是犯错被惩罚的。” 李水笑道:“没错,而且季明是经常能犯错的主,估计屁股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茧了。” “是不是挨顿打,在床上趴十天半个月的,自然而然时间很多了。” “写写字,还是有时间的。” 李信想了想,皱眉道:“可时间是有了,没先生教,自学也很难啊。” 李水笑道:“照葫芦画瓢嘛,三岁小孩都会。” “或许季明练字的初衷就是为了画画,很可能是找不到临摹画作,只能把书籍当临摹的画作了。” 李信笑道:“槐兄,高啊,我没有想到这些。” “不过季明最近可以啊,被打了还能练字。” 简直是抓住一点时间就刻苦努力的励志故事。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先别励志了,季明还不知道能写成什么样呢。” “万一跟够狗爬似的,你还觉得励志么?” 李信想了想说道:“那就不会了,会觉得这是装文化人还装废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两人各自笑了。 淳于越冷冷撇了一眼李水这边,皱了皱眉。 有扭头看向了季明这边,满眼欣慰。 仿佛给淳于越一种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努力上进,还不如一名后生,并且还是身体残缺的后生。 季明隐隐约约能听到李水和李信的对话,心里很是愤恨。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当着陛下的面,明目张胆的调侃我。 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说起来我也是陛下身边伺候的人,每次出宫,陛下都会把我带在身边伺候。 当着陛下的面嘲讽我,岂不是在嘲讽陛下。 若是放在平时,自己非得夸大一下,禀告给陛下。 而今日为了后进来的王绾李斯等人,已经渐渐落入下风。 此时重要的是少说话,避免陛下对自己的反感。 季明暗暗定了定神,一定把秦酒二字写好拿出来给陛下欣赏,打一打槐谷子几人的脸。 自己写秦酒二字并不是为了领什么秦酒,自己身为陛下身边的红人。 虽然首次发售喝不上,但早晚能喝的上。 自己当然不会去买,毕竟跟槐谷子是不对付的,花钱买槐谷子的东西,就是被槐谷子这奸商放血。 不过总有宫外的人孝敬,什么秦酒仙酒的,谁还没喝过似的。 李水看季明拿着笔迟迟落不下去,缓缓说道:“季公公,是不是忘了秦酒的笔画了。” “要不然我给你拿瓶秦酒,你可以照葫芦画瓢。” “画画嘛,有形就行。” 季明冷冷说道:“多谢槐大人,秦酒二字的笔画,我早已熟记于心。” 李水缓缓笑道:“那我明白了,我得提醒季公公一句。” 季明纳闷问道:“什么?” 李水笑道:“这个写字呀,用意念是写不出来的,得用笔才行。” 李信听完,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嬴政皱了皱眉。 李信赶紧忍住,小声对李水说道:“槐兄,还得是你,意念写字,或许也只有季公公能够达到了,槐兄能达到此境界否?” 李水赶紧摇摇头道:“别说我了,就是神仙都很难,或许这是季公公独创的,一般人还真来不了这个。” 两 季明听完,顿时气的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季明甩了甩头,你们就笑吧,一会有打你们脸的时候。 说完,季明定了定神,落笔开始书写。 季明写的很慢,一笔可能要写好几次,毕竟书写的还是太少了。 然后就是当着陛下的面,当着这么多能写会说的大臣。 众人目光都纷纷落在自己身上,压力确实莫名很大。 季明想着秦字和酒字的模样,一点点写完。 又过了一会,季明停笔了。 季明站起来,直接把写好的呈给了嬴政。 首先让嬴政评价一番,就避免了槐谷子直截了当说自己写的不合格了。 嬴政看了看,皱了皱眉,同时又点了点头。 李信碰了下李水,小声说道:“看来季明写的还可以啊,陛下都点头了。” 李水纳闷道:“看来季明这段时间挨完板子,确实也没闲着啊。” 见嬴政没有开口说话,忐忑不安的季明小心问道:“陛下,那您觉得奴婢写的如何?” 嬴政点了点头,季明顿时很开心,哼,槐谷子,虽然我扇不了你耳光,但是这种无形之中打的脸,让我心里也很舒服。 还没等季明开心够,嬴政又摇了摇头。 季明顿时没了精神,什么意思,怎么还摇头了,自己模仿了这么多次,自然为还可以,难道还不行? 陛下毕竟从小读书写字,书法也是非常优秀的,或许从陛下的角度,自己确实可以提高的更多。 想到这些,季明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只要陛下有点头,那就是有认可的地方,足以无形中扇槐谷子耳光了。 第九百九十四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季明厚着脸皮又问了一遍嬴政,说道:“陛下,奴婢自知写的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还请陛下不要失望,奴婢定会勤加练习的。” 说完,季明握紧拳头,紧张的等着嬴政开口。 嬴政并没有说什么,又看了两眼,然后抬头看了眼李水。 李水立马会意,上前从嬴政手里接过来季明写的字。 李信立马凑了过来。 李水笑了笑说道:“季明确实有进步空间,这进步空间挺大的。” 季明听不懂李水在说什么,但感觉他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信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基本的还是知道的,看完季明写的字,李信和李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李信调侃道:“季公公果然好手笔,我看了也是自愧不如啊。” 季明搞不明白他们在嘲笑什么,自己平时每每写完,都会拿着自己写的和字帖来做对比。 即便写的没有那么好,也不至于很差吧,差就算了,更不至于让你们接连嘲讽吧。 有些醉意的淳于越完全听不出李信是在嘲讽季明,还以为是真心夸赞。 淳于越笑道:“我就说嘛,只要有恒心,有上进心,什么事都能做成。” “季明都不仅能识字,还能写字了。” 说完,淳于越扭头看了眼李信,说道:“你但凡有点上进心,此时也不会仅仅是个武将了。” 李信撇撇嘴,没搭理淳于越,什么事都能扯到这上边。 李信心想:竟然拿季明跟我做对比,先不说他身份配不配,就凭他今天写的字,也与我相差甚远,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若是听了你的话,估计现在不仅做不成儒学大家,甚至这武将的身份也没了。 还很有可能与季明成为同一类人。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了,即便身为姐丈的淳于越同意,自己的亲姐也是不会同意的。 季明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已经想把淳于越的嘴堵上了。 淳于博士,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季明都能识字写字了。 我季明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单拎出来做举例,感觉真的很奇怪。 季明本以为自己和大家一样,都是伺候陛下的人,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伺候陛下日常起居,其他大臣伺候陛下治国理政。 现在淳于越把自己单拎出来,完全就是没把自己放在与他们一样的层面上。 都是伺候陛下的,有必要这么区别对待吗? 本来还没什么,你淳于越这么一说,让其他人怎么看我,即便忘记了我受过宫刑的人,此时也得想起来我不是个正常人。 我伺候陛下这么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季明心里冷哼一声,你们呀,就是欺软怕硬。 若是赵府令在的话,你们敢这么说他一句么? 怎么到了我这,就开始连连对我嘲讽举例了? 想到这,季明突然觉得槐谷子没那么痛恨了。 毕竟槐谷子是设计扳倒赵高的主谋。 想比其他人欺软怕硬,槐谷子不畏强权,这点季明还是很欣赏的。 季明扭头对李水微微笑了笑。 本来还在拿着季明写的字与李信说笑的时候,李水抬头瞥见了季明对自己笑了笑。 看的李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水心底暗骂道:“季明,你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水摇了摇头。 不巧的事李信也瞥见了,碰了一下李水的胳膊说道:“槐兄,方才季明是不是对你淫笑了?” 李水瞪大眼睛,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眼李信说道:“李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信笑道:“我当然知道,季明看了你一眼,还对你抛了媚眼。” 李水嫌弃的看了眼李信,往旁边站了站,说道:“李兄,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李信笑道:“槐兄,是季明对你笑了笑,又不是我,你躲我做什么?” 李水白了眼李信,说道:“我看你也有问题。” 李信苦笑道:“我不过是分析了下季明方才的笑,暗含什么意思。” 李水道:“你分析的有点太偏了,李兄,出门别说咱俩认识。” “再说了,方才咱俩站一块,你怎么知道季明不是在对你发笑,而是在对我?” “我与季明一向不对付,或许是冲你笑的。” 李信听完,想了想,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甚至还有些干呕。 李水在旁边笑道:“李兄,不至于,你这反应也太大了些吧。” 李信边摆手边摇头,说道:“槐兄,或许你说的对,我方才就不应该多余抬头。” “此事简直要难受我好久。” “但感觉季明还是对你淫笑的,或许这小子为了评个高分,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李水缓缓说道:“高分就算了,及格都够呛。” 李水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嗓音提高了一些,让众人都能听得清楚。 季明一听,顿时瞪大眼睛,方才还对你槐谷子有些欣赏,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欣赏的? 现在季明对槐谷子的欣赏烟消云散,甚至觉得槐谷子的品性比其他都低。 淳于越听完,有些不满意,开口说道:“槐谷子,你是故意的?是故意针对老夫,还是针对季明?” 李水有些头大,怎么什么事你淳于博士都要掺和进来。 淳于越继续说道:“槐谷子你明知道老夫有爱才之心,还还如处处刁难。” “到底是针对季明,还是借针对季明来针对老夫,由此针对众儒生呢?” 啧啧,喝完酒的淳于越依然口齿伶俐,这几个大帽子扣下来,谁能顶得住? 季明暗自开心,还得是淳于越,不愧是当朝大儒,几句话说完,振聋发聩。 季明扭头看了眼李水,心底冷笑道:“槐谷子,看你还能狡辩什么?” 李信也意识到方才淳于越的话有些严重了,刚想上前劝说姐丈淳于越,就被李水拦住。 李水咳了咳,缓缓说道:“我只是针对季明。” 什么,众人还在等在槐谷子能长篇大论反驳淳于越呢,没想到槐谷子直截了当就是针对季明。 季明此时睁大眼睛,已经从愤怒到没了脾气:没有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第九百九十五章 满脑子都是算计 季明很无奈,自己究竟是倒了什么霉,这辈子遇到了槐谷子这种人。 这辈子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季明咬了牙,恶狠狠的瞪了槐谷子一眼。 恰巧被李水扭头看到,两人对视一眼。 季明立马回过了头。 无奈,心酸,委屈接踵而至。 这种硬气的话也就只能心里想想了。 若说槐谷子刚进宫的时候,季明这么想想还能理解,毕竟想比那时的槐谷子,季明可是宫里的老人了。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在宫里第一次见到槐谷子的时候,就觉得此人有问题。 没想到使了几次有段,还都被槐谷子都应付了过去。 渐渐地,两人各自不对付,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季明想了想,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下狠手,在槐谷子羽翼还未丰满的时候,就该下毒药死他。 那时还想通过玩心眼的手段整整槐谷子,没想到槐谷子技高一筹,实力完全在季明之上。 如今看着眼前的槐谷子,季明捂着依然有些火辣辣的脸,满脸愁容以及自卑。 短短时间,槐谷子不仅已经稳固谪仙的地位,如今还是当朝驸马,陛下的女婿。 自己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太监。 单凭这些,多少个季明也不够槐谷子玩的。 自从赵高倒台之后,陛下仿佛谨慎了很多,很少重用太监了。 如今的中车府令也是安排了好几人共同管理。 季明心里叹了口气,本以为赵高倒下,就是我季明站起来的时候。 听说书的都是这么讲的。 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完全乱了呢。 还想着大干一场,从此宫里的人,见了我季明都要尊称一声季大人。 啧啧,季明每每想到此处,激动地只想流口水。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无常,赵高倒了,与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这么长时间,自己还是那个小太监,只不过从宫里的新人熬成了老人。 除了年龄上有点资历之外,官职半分都没有变过。 若说变,可能就是自己是最接近陛下的人了吧。 之前赵高把持内宫的时候,自己完全要听赵高的安排,心情好了伺候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洗溷厕都有可能。 如今只要陛下不发过,再也没有人像以前那样欺负自己了。 季明安慰的笑了笑。不对,还有,槐谷子。 季明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季明此时有些有些多,甚至觉得槐谷子是不是对太监有什么歧视。 若说赵高身份地位尊贵,当了你槐谷子的路,你把他整下去,倒也合乎情理。 可你槐谷子为何总是处处针对我。 我只是伺候陛下的小太监,无权无势,以前是,现在也是,为何还这样针对我。 也是,对太监有歧视仿佛很正常,毕竟是很特殊的人。 可太监这么多,我季明又何时爱你的眼了。 季明想了想,屠龙者最后也变成了龙,这槐谷子把赵高扳倒,并不是讨厌赵高。 而是觉得赵高碍了他的眼。 甚至可能会觉得槐谷子觉得一个太监都能有这等权利在手,差异悬殊。 仿佛只有不经意的赵高扳倒,再能让太监界安分守己。 季明点了点头,槐谷子一定是这样想的。 看着像个人呢,满脑子都是算计。 季明在心里呐喊道:“陛下呀,你要看清楚啊。” “自己的女婿是个什么人啊,小心槐谷子把陛下您都算计了。” 季明看了眼李水,心想:还是我心思简单啊,槐谷子啊,你这点小算计,陛下迟早有一天会发现。 到时有你倒霉的时候,可别怪我落井下石踩你两脚。 你槐谷子再受宠,即便是陛下的女婿,可君臣之礼大于天。 君是君,臣是臣,在陛下面前,你永远都只是臣子。 而自己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并且自己陪伴陛下的时间,远远大于你们这做臣子的。 想到这,季明颓废的心稍稍好了一点,毕竟身后还有陛下的支持。 季明又扭了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淳于越,听着淳于博士在与花姑子争吵。 季明心里顿时开心了不少。 自己的处境仿佛还没到这种绝境。 没想到平时并不没什么交集的淳于博士竟然为自己说话。 其实淳于越的意思很明显了,自己并不关心什么季明季暗的,在乎的是关于教育,关于儒生的事。 在淳于越眼里,能识字写字的人,都可算作儒生,算作他的门徒。 可看在眼里,听在心里的季明并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的很简单,淳于越在替自己说话。 季明感激的看了眼嬴政,若不是嬴政疼爱自己,何故会让人杖责于我。 恰巧自己在养伤期间,日日模仿字帖,如今才能误打误撞得到淳于越的赏识。 中国人看到季明走到案几的时候就很震惊。 一个太监,并且还是季明,竟然还能识字写字,这已经超出很多人的想象了。 上一人还是赵高,可赵高毕竟是有良好的家庭背景的,从小便会识字。 识字写字对赵高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可众人对季明的感觉不一样,无权无势,一个伺候陛下的小太监。 如此竟然还有胆坐到案几上,准备写字,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本以为季明只是心血来潮,活跃下氛围,做做样子而已。 没想到季明不仅当着陛下和众臣的面,坐到了案几前,还像模像样的写了秦酒二字。 众人纷纷正经,怪不得淳于越喜欢呢。 若是淳于越回去,大肆宣扬一番,连太监都要识字写字了,你们这些普通人有太监辛苦么? 若是没有,还不努力学习,活得还不如一个太监。 能保持咸阳城次富之地位,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淳于越表面没有经营商贾之道,可所思所行,处处透露着商贾的奸诈。 仿佛所有热都看透了,所以李水也没有很认真的反驳淳于越。 毕竟李水很明白,淳于越一直在乎的事儒学的发展,而不是季明个人怎么样。 季明能识字写字固然好,正好可以当做一个经典案例宣扬儒学。 蒙在鼓里的季明,扭头感激的看了眼在与李水据理力争的淳于越,眼里含满了激动地泪水。 甚至此时看淳于越,竟有一种慈父的感觉··· 第九百九十六章 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淳于越本来在跟李水有一句没一句的辩论,扭头突然发现季明在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 淳于越很纳闷,这季明怎么回事,又像看老父亲似的看着我。 难道季明小时候没有父爱? 也是,看季明年纪不大,很可能从小就被送到宫里去了,恐怕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了。 或许我对他的支持,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父亲般的温暖。 可我并不是关心他啊,一个太监有什么值得老夫去关心的。 季明这小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老夫当他爷爷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人家都是老来得子,老夫可不想传出去,老来得太监,一世的名声岂不是会葬送于此。 老夫只是关心儒学的发展,但但自是觉得季明这个太监都如此好学,儒学的传播之广,甚是欣慰。 淳于越只是想拿季明做个经典例子,好好宣传一番儒学。 并没有什么收义子的打算,若说收一个太监做义子,那传出去,不光打自己的脸,甚至整个儒学界都会感到羞耻。 其实淳于越已经看的很开了,大秦发展如此迅速,儒学也在跟着时代发展不断在变化。 自己已经年迈,适应新事物的能力远不如年轻人。 能听得进自己那一套的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 或许也只有想学学书法字体的人会学习他淳于越。 或许年轻儒学更崇拜的是如今的齐大人了。 所以自己已成定局,未来儒学发展的如何,自己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了。 即便未来儒学没落,那也不是没落在自己手上。 这后世骂名的罪责,跟自己是扯不上关系了。 谁让他齐大人处处跟自己作对,并且还跟槐谷子这种奸诈小人走得很近呢。 这都是报应,现在看齐大人过的风生水起的,或许就是为未来埋上了伏笔。 作为儒生,不定心养性研究儒学,而是重贾重利,甚至学习钻营之术,如何能把儒学发扬光大。 不败在他手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现如今竟然还有反水的儒生跟在槐谷子身边,甚至要学习槐谷子的书法。 淳于越每每想到此处,总是情绪激动,忍不住浑身颤抖。 槐谷子他是个什么?谪仙?我呸,愚弄黔首的手段罢了。 阿谀奉承的小人还差不多。 大字不识几个,机缘巧合写出了让人看不懂的行草,就觉得的自己能开山建宗,自立门派了? 在老夫看来,简直是世风日下,畸形社会的缩影罢了。 有儒生转去跟着他也好,这样也能把心存异心的弟子剔除干净。 省的老夫亲自动手了。 在淳于越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李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疑惑的打量着自己。 淳于越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淳于越皱眉道:“槐谷子,你站我面前做什么?离老夫这么近,难道还要打老夫不成?” 李水笑道:“淳于博士你想什么呢,我打的都是不尊陛下的人。” “难道淳于博士有对陛下不尊这之事?” 淳于越急忙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老臣绝无不尊之事。” 李水笑了笑说道:“那淳于博士你躲什么?” 淳于越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老夫眼神不好,你方才站的太近,看不清是谁。” “说吧,你好端端的站我面前做什么?” 李水纳闷道:“你当真不知?” 淳于越撇了撇嘴说道:“当真不知。” 淳于越不知又要玩什么把戏,总觉得李水要对自己下套一般。 李水缓缓说道:“方才博士你嘴里一直嘀咕谪仙、槐谷子的,周围大臣都听到你喊我了,你说我能不过来么?” 淳于越惊讶道:“我有喊你?”说完,看了眼周边的众人。 众人早早会意李水的意思,虽然有装听不见无动于衷的,但不少人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淳于越心里很是无奈,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中所思所想,还从嘴里说出来了。 现在这嘴是越来越不严了,得亏没有说陛下什么坏话,不然,遭酷刑都是轻的。 那时儒学可就真便宜齐大人了。 淳于越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脑筋一转,说道:“季明写的书法我还没看到。” “喊你自然是要看看他写的如何了。” 李水无趣的张了张嘴,还以为淳于越有什么坏主意呢,原来只是要看一下季明写的字。 李水顺手从袖子里他季明写的字拿给淳于越。 淳于越缓缓打开,只是一眼,淳于越便皱了皱眉头。 季明紧张的看了看淳于越,李水什么水平,季明是最清楚的,所以他李水对自己字体的评价,季明心里是绝对不会认的。 但是淳于越品评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当代大秦的大儒。 学识渊博,书法造诣也很高。 能让淳于越博士评价一番,甚至是当面指点一番,那也是多少人排队都得不到的机会。 季明紧张的等着淳于越的点评,心想:淳于博士你可要看清楚形势啊。 如今齐大人已经和李水李信走的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联手了。 你淳于越还是孤家寡人,老了老了,却空有一身本事,无人支持,岂不是人生一大悲事。 如今我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天天伺候陛下,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好在见陛下的时间比你们可多多了。 在陛下面前说点什么,都会让陛下的想法产生改变。 所以若是咱们两人联手,打压一番李水等人还是能够实现的。 强者联手,必定共赢。 随后淳于越又点了点头,仿佛和陛下的动作很类似。 季明看到后,很是开心,或许,只有真正的书法才会让人心情复杂,难以评价。 李水淳于越身旁笑了笑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评价?” “严格来说,给季明零分都不为过。” 季明揉了揉耳朵,自己方才没听错吧,什么,零分? 我又不是交的白纸,凭什么给自己零分。 季明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和儒生出身的人相比,书法确实有所差距,但总归是像模像样,零分就太夸张了吧。 季明咬牙切齿道:“槐大人,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淳于博士,你觉得我写的只配得零分吗?” 淳于越很为难,皱着眉头说道:“这,这···”最后淳于越无奈点了点头。 第九百九十七章 也就看着像个男人 淳于越说完,李水在旁边笑了笑。 季明听到后,看了看淳于越又看了看李水,愤怒,很是很愤怒。 自己虽然是太监,但毕竟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脸面还是要的。 耻辱,无尽的耻辱。 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一开始淳于越话里话外对自己赞赏,听得季明心里暖暖的。 本以为自己无意之中找到了新的同盟之人。 再看李水的样子,仿佛早就是意料之中了。 看来淳于越也早就想好对策了,只是假意对自己示好,让自己内心升起一点希望。 最后给自己当头一棒,希望直接打碎。 季明咽了下口水,苦啊,是真苦。 怪不得都说这儒生花花肠子最多了,简直不要太多。 季明心里骂了句淳于越。 都说你跟槐谷子不对付,没想今日竟然你淳于越也跟槐谷子同流合污了。 季明很伤心,但又心有不甘。 季明看着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刚才不是很欣赏我的么,还说连我季明都能识字书写了。” “怎么现如今却又换了副样子。” 淳于越纳闷道:“老夫确实说你连你季明都可以读书写字了,但没什么时候说欣赏你了?” 季明瞪大双眼,说道:“你?!” 淳于越继续说道:“季明啊,你还是没明白老夫说的意思啊,老夫的意思是欣赏人人都能读书识字的氛围。” “欣赏不光儒生读书识字,天下所有人只要努力都可以。” “人人能够读书识字,这是老夫的夙愿,也是大秦更加强盛的基础。” “你季明并没有读书识字的必要,但是却能够主动学习,这是个典型,老夫定会把你宣传出去。” 季明冷笑道:“淳于博士,你这是宣传我,还是讽刺我?” 李信在旁边笑道:“我怎么听着这里边讽刺更多一些。” 淳于越瞪了一眼李信,扭头对季明说道:“季明,你深处内宫,外边的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有时候最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理会太多,徒增烦恼罢了。” “你看看槐谷子,他的闲言碎语少么,甚至很多时候都当面讽刺他的。” “你看他理会过么,正因为专注自己的时候,如今的商君别院才小有成就。” 李水都一次听淳于越夸奖自己,此时已经笑眯了眼,连连点头。 淳于越话音刚落,李水笑道:“季明啊,淳于博士说的没错,但有一点,你得记住。” 季明撇了撇嘴,表示并不想听。 李水继续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得清楚自己的能力。” “别总想着联合这个,陷害那个,对你没好处。” 季明眼睛一瞪,就知道槐谷子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季明低头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一心只为伺候陛下,从无陷害他人之心。” 嬴政点了点头。 季明扭头看着淳于越说道:“既如此,淳于博士,我写的字体,为何只能得零分?”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若说和儒生想必,确实还有所差距。” “但和一般人想比,还是有所优势的,但也不能之给零分啊。” “难道我写的不是秦酒二字吗?” 淳于越摇了摇头,说道:“是秦酒二字不假。” 季明越听越纳闷,说道:“那为何只给零分?” “莫不是淳于博士已经和槐谷子有利益往来了,不能说出自己心里话?” “淳于博士,在陛下面前,还是不要隐瞒的好,以免晚节不保。” 淳于越听完心里一怔,季明说的别的话他到没有听进去,但是晚节不保这四个字听得清清的。 淳于越点了点头。 季明看淳于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齐了作用。 季明心想:淳于博士啊,不要以为我只是个太监就拿你没办法,就能让你们无缘无故的欺负了。 我身后还有陛下呢,你们别想总那我出气。 季明心里正乐呵这,淳于越开口道:“你方才说的话,确实有理,老夫不能为了一时宽厚,葬送了自己的名声。” “零分都算多的,季明啊,以后想学书法,还是请个儒生教教你吧,别人自学能成才。” “你自学,很难。” 季明揉了揉耳朵,一脸疑惑,自己方才没挺多吧,淳于越说给自己零分都算多的。 并且还让自己放弃,不是那块料。 季明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淳于博士说道:“淳于博士,我没听错吧。” “你作为大秦博士之首,让一位自学之才主动放弃?” “你听听,这是博士应该说的话么?就是一般儒生也说不出来吧。” 贾梦在淳于越旁边缓缓说道:“我是儒生,还是刚被淳于博士收为弟子的儒生。” “我也觉得季大人你应该专注分内之事,这书法之技,还是不要研究了。” 季明攥了攥拳头,看了眼贾梦,以后在路上走路小心点,千万别落单。 若不是在陛下跟前,在众大臣面前,我非得抽你一巴掌不行。 我只是那么一说,你贾梦还真敢站出来答话啊。 季明有些不服气,咬了咬牙,说道:“还请淳于博士告知原因。” 淳于越叹了口气,季明你小子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淳于越把季明写的卷纸递给他,缓缓说道:“季明啊,你仔细看看你写的。” “弯弯扭扭也就算了,还缺笔少画,好好的一个字,写的总少点什么,像字又不像。” 季明听完,仔细看了看,因为正确的秦酒二字要就忘了,之记得大概轮廓。 能写成如此,季明觉得自己已经很成功了。 李信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姐丈,你讽刺人的能力正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淳于越很是纳闷,自己只是品评季明的书法,哪有什么讽刺。 见淳于越有些不解,李信笑了笑说道:“姐丈,你这不就是在讽刺季明么。” “季明如今是太监,看着是个男人,但实际又不是,总是缺点什么。” 李信和李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季明听完,涨红了脸,放肆,太放肆了,当着陛下的面,还这么侮辱我。 季明冲着嬴政扑通跪下,痛哭道:“陛下!” 第九百九十八章 你是季明,又不是赵高 季明痛哭流涕的跪在嬴政面前,嬴政微微抬头瞪了一眼李信,李信顺势往后站了站,捂住了嘴。 毕竟季明还是嬴政的贴身侍从,也没犯什么大错,还不至于惩罚他。 季明表面泪流满面,内心有一点点欢喜。 陛下还是喜欢自己的,心里还有有自己的,好端端随陛下出一次宫,怎么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 季明心里一边委屈,一边欢喜,表面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了擦。 季明扭头看了看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我读书尚少,写出来的字,缺个一两笔应该也情有可原吧。” “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给我零分吧。” “这零分,不仅是对我读书上进的讽刺,寒了天下想学习的儒生的心。” “再者,这零分更是对陛下的不敬,你们都知晓我身为陛下的贴身侍从,况且还如此用功,竟然只给零分?” “这让陛下的面皮何在?” “没把我放在眼里没关系,但你们心里得有陛下啊。” 啧啧,说的在场的众人,仿佛除了你季明,其他人心里就没有陛下似的。 这大帽子扣下来,直接把淳于越说懵了。 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淳于越,一听有人说他心里没有陛下,只有自己,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 淳于越毕竟年老,还想安度晚年,留名千史,怎么一会的功夫自己就成不尊陛下的自私小人了。 这些话向来不都是骂槐谷子的吗?怎么还用在老夫身上了。 淳于越回过神来,发现是季明在那大放厥词。 季明确实已经豁出去了,反正除了陛下,你们没人待见自己,还处处与自己为敌。 本来我只是开开心心的陪陛下出宫视察一番,甚至老老实实的待在陛下身后看你们尔虞我诈,一句话都没说。 就在王绾、李斯几人进来后,局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种种矛头全都指向了我。 王绾你听信谗言,说槐谷子妄议陛下旨意,这是你跟槐谷子之间的事啊,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季明人微言轻,在你们眼里,好欺负。 柿子专拣软的捏,你们这么不仁,也别怪我心狠。 季明扭头对陛下哭道:“陛下,奴婢自小进宫,无依无靠,最大的欣喜就是能够陪在陛下身边,伺候陛下。” 李水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心想: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若是一位女子这样说也就算了。 你季明一个太监如此言说,简直要酸到我的一排牙了,你还是不是个男的?哦对,你已经不是了。 季明继续说道:“陛下明察秋毫,奴婢深居内宫,向来与他们这些大臣没什么来往。” “如今,他们肆意践踏奴婢,奴婢在伺候陛下之余自学识字练字,本想借此机会,在陛下面前有所展示。” “同时也是奴婢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作为榜样,感化大秦百姓,让大秦百姓人人努力学习,都能读书识字。” “奴婢的一番良苦用心,都被这帮人当做笑料肆意践踏了。” “不光是践踏的奴婢的良苦用心,还是对陛下治国理政的不敬,以及对大秦数万万百姓努力生活的嘲讽。” “他们是在位者,享受着,根本看不到大秦百姓的努力程度,若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大秦的百姓该怎么看这些大臣呀。” “陛下,奴婢命如草芥,但是奴婢有为了大秦繁荣的努力,他们有没有,奴婢就不知道了。” 淳于越打了个冷渗,这下酒基本上彻底醒了。 本来是看不起你季明,怎么就被你忽悠的成了不尊陛下了,甚至还说不懂民间疾苦? 但毕竟不尊不敬的帽子已经扣下来了,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的。 淳于越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老臣的弟子众多,不光是咸阳城的,还有乡下的。” “阶层身份悬殊者众多,老臣对大秦百姓的情况大致是了解的。” “最起码还没有向季明说的那样严重,仿佛大秦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完全没有。” “现如今,大秦发展迅速,只要肯努力,都可以获得不少的收入,家庭温饱没有问题,甚至还可以让小孩读书识字。” “在老夫看来,大秦欣欣向荣,还在逐步发展,并没有向季明说的那样走什么下坡路。” 淳于越也看明白了,季明这厮是狗急了乱咬人,老夫活了这么久,什么世面没见过。 作为大秦博士之首,还能让你个小太监搅得天翻地覆不成?你是季明,又不是赵高。 淳于越看了看季明说道:“季明,陛下正直壮年,治下的大秦也在繁荣发展,你却口口声声说百姓疾苦,大秦落败,到底是何居心?” 季明跪在地上,语无伦次。 李信碰了碰身边的李水说道:“槐兄,看来我姐丈酒醒了,这怼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李水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再差也不会让一个季明占了上风。” 随后,淳于越把手里季明写的卷子扔到了他身上。 淳于越怒气冲冲的继续说道:“看在你用心伺候陛下的份上,本来不想多说什么。” “可你季明确不依不饶,不乱猜忌诸位大臣,我淳于越不得不说两句。” “看看你写的字,老夫告诉你为什么得零分。” “若是单纯缺几笔也就算了,重点是秦酒二字你竟然倒过来写,写成了酒秦。” “本以为你季明不善读书识字,只是常识性错误,现在看来,仿佛要严重的多啊。” “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书写顺序,你却故意把秦酒颠倒过来,是不是心里也在诅咒大秦要走下坡路?” “季明啊,大秦过的繁荣些,到底对你有什么坏处,你竟如此煞费苦心?” 季明趴在地上,吓得全身冒着冷汗,嘴里嘟囔道:“我,我,我没有。” 淳于越冷笑道:“你没有,你没有把秦酒故意颠倒过来,还是没有诅咒大秦,见不得别人好?” 季明趴在地上哭道:“陛下,陛下,奴婢没有啊,奴婢冤枉啊。” “都怪奴婢收的那两个徒弟,是他俩告诉我书上的字从左往右读,书法也是从左往右写啊。” 第九百九十九章 臭味相投 李信听完,在旁边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季明偷偷请了什么高人指点呢。” “像我这般有天赋的人,守着我姐丈,在书法上也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 “你季明有怎么能通过自学进步这么快呢。” “看来还是请人指点了。” “只不过这指点的人貌似还不如季明,越指越偏。” “或许以前季明还是个好苗子,看来现在是不行了,长歪了。” 李水笑了笑对季明说道:“也不知你这两位徒弟是从哪学的。” “竟然连三岁孩童都知晓的书写顺序,都能告诉错了。” 李水说完,突然心里一惊,从左往右读,左往右写,这不是和自己在蓝星的习惯一样么? 难道···应该不会,若是跟我一样是从蓝星来的,又怎么会蠢到作为季明的徒弟。 那也太给蓝星的人丢脸了。 嬴政还没开口,李信就嘲讽了一番,嘲讽季明的同时,竟然还自己表扬起了自己。 淳于越听完,白了一眼李信,很是无语,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妻弟。 但凡你李信在争点气,文武双全,我淳于越也能无憾的青史留名了。 季明又惊又怕,李信对他的嘲讽,他是一点没听进去。 毕竟自己确实把秦酒二字写反了。 此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淳于越已经给自己扣上了大帽子,现在自己只能求嬴政明察秋毫了。 若真给自己按一个谋反之心,现在百口莫辩,除了着急也是没什么办法。 不对,还有那两废物徒弟呢,只要当面对质下,便可打消我不是故意反写的秦酒二字。 季明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的给嬴政磕头。 季明哭喊道:“陛下,奴婢的两个徒弟可以给奴婢作证啊,奴婢不是故意乱写的。” “是他们教我的啊。” 嬴政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他们人在何处?” 季明心里乱糟糟的,刚想说请陛下派人去宫里把他们喊过来,可转尔一想,他们两个并不在宫里。 今日早早就让他们出宫去了,目前他们在哪,季明也不清楚。 季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具体地点。 李水笑道:“看来季明你也学会讲义气了。” “但现在可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再敢包庇你那两个徒弟,你就是有欺君之罪,谋反之义。” 季明慌张的说道:“我没有,我没有。” 季明趴在地上,哭喊到:“今日那两人早早出宫去了,现在具体在哪,奴婢也不清楚啊。” 李水问道:“那他们几时回去?” 季明怔了一下,几时回去?以往这两人都是赶在午饭前早早回来。 可今早刚训斥了他两人,再这么早回来就打断他二人的腿。 并且收集不到有效情报,就不要回来了。 他二人能不能回来,自己都不确定啊。 说实话,季明现在对于想找到这两人比谁都更心急。 很不得他二人现在就出现在面前,解了季明现在的尴尬处境。 季明是最清楚嬴政脾气的,此时若是在别人身上,或是相似的事发生,嬴政早就下旨处以极刑了。 陛下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啊,季明心里很清楚,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嬴政看了看季明,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叹了口气,看来不用刑是不行了。 嬴政缓缓说道:“来人。” 此时,恰巧季明的两个徒弟,季一,季二走到酒楼门口,听到嬴政在喊人,顺势推门走了进去。 季一,季二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恭敬的对嬴政喊道:“陛下。” 季明听到嬴政叫人之后,心里一惊,顿时心如死灰,但依然机械性的不住地磕头。 想请求陛下开恩。 但随后听到有两个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来人正是季明的两徒弟。 季明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确实是他二人,下意识问到:“你们怎么来了?” 但随即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向二人跪爬过去,指着二人对嬴政说道:“陛下” “陛下,这二人就是我的徒弟,季一,季二。” 李信笑道:“这名字是你给起的?” 季明不知道李信为什么问这问题,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李信和李水对视一眼,笑了笑,李信缓缓说道:“季明啊,文化水平不够就不要硬逞强。” “要不然,不仅显得你文化水平低,还会让别人觉得你不懂装懂。” 季明没有理会李信的调侃,和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他李信嘲讽我两句,已经不算什么了。 季一对季明说道:“师父,你不是告诫我二人,若是收集不到有用的情报就不要回来么?” “还有,若是收集到有用的情报,一定要第一时间到你面前,或者陛下面前汇报。” 嬴政纳闷问道:“什么情报?” 季明心里一惊,他收这两个徒弟,就是为了让他们时常出宫打探槐谷子的负面消息。 一旦有槐谷子的不利消息,就直接告诉我,即便是当着陛下面的时候也可以。 可季明现在仿佛已经猜到他二人要说什么了,季明小心的在给他二人做手势不要说。 季明一直在悄悄摆手,季二看了看,觉得季明是在让自己赶快说。 毕竟季明第一天就跟自己说,情报,最重要的是时效,一旦过了时效,情报便不再是情报,就失效了。 季二把这句话深深印在了心里,最近每次出宫,他都在心里默念好几遍。 争取能收集到对槐谷子不利的情报,让师父高兴。 季二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奴婢今日外出采买,偶然听到了一件消息,槐大人有谋反之意。”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什么鬼,刚刚季明有谋反之意还没说请,这槐谷子也有谋反之心了? 槐谷子并不担心,一个太监还想弹劾自己?并且有没有什么证据,道听途说罢了。 李信笑道:“槐兄,季明可真会手徒弟。” “转收与你不对的。”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样才能跟他臭味相投嘛。” 李信笑道:“也是,季明教他徒弟怎么诬陷忠良,他徒弟教他怎么写反字欺君。” 第一千章 宫里藏人了 宫里藏人了 嬴政听完挑了挑眉,玩味笑道:“哦?具体说来听听。” 季明在旁边一个劲的摆手势让季二不要再说了。 季二看到后,觉得仿佛不仅得到了陛下的认可,还得到了师父季明的肯定。 看来这次收到的情报一定能让师父满意了。 不然师父怎么这么着急,还做手势让自己赶紧说呢。 举报要趁快,晚了功劳就让别人抢了。这是季明经常对自己教导的话。 季二对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槐谷子妄断圣意,意图推广他的行草书法。” “搞的民怨沸腾,人人恨···啊” 季二还没说完,季明用尽了力气,一脚把季二踹了个狗吃屎。 不能再让季二这小子说下去了,他可真对的住我给他起的名字,是真二啊。 季二趴在地上,很是惊讶,一脸疑惑看着季明。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陛下说的正起劲呢,师父为什么要踹自己一脚。 季二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还好季二年轻些,要不然非得被季明踹个半死不成。 季二很是纳闷呢,自己的师傅腿脚一向不好,为何腿上的力气还这么大。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自从季明的一条腿断了之后,虽然走路变成了瘸子。 但是季明私下里并没有把这条腿荒废了,季明带着对槐谷子的新仇旧恨,每天在房间里强身健体。 妄图有一天自己的腿能像正常人一样。 可毕竟现在的医术手段有限,还不能为季明把腿治好。 虽然季明的腿现在还是瘸的,但腿上的肌肉比普通人的还要多。 其他人倒还好,只当做是季明简单踹了季二一脚。 可李信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这并不是普通人的脚力。 李信狐疑的看了看季明,又小声对身旁的李水说道:“槐兄,我看着季明不简单了啊。” “现如今,你不在宫里的这段时日,恐怕季明已经偷偷进步了。” 李水纳闷道:“哦?他能进步成么?” “现如今还不是个小太监,难道陛下还要打算给他个中车府令当当?” “大字都不识几个,你看看他配么。” 此话,若是让淳于越听了,一准对李水嗤之以鼻。 在淳于越眼里,李水此话很明显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李水都大字识不了几个,怎么好意思说季明呢。 不过李信不是淳于越,不会这样想,毕竟李信也认识不了几个字。 在李水和李信眼里,即便他们识不得几个字,那也比季明认识的多。 李信笑了笑说道:“我并不是说他能得到官位的提升进步。” “我是说他的身体。” 李水纳闷看了眼李信,说道:“李兄,我没听错吧,他季明在身体上还能有什么进步的可能?” “不进一步残缺就不错了。” “入宫的时候,进行了宫刑,现如今腿也被打折了,难道还有复原的可能?” 比人不知道,李水对这方面可是很清楚。 毕竟大秦现如今的医学发展,也是李水在亲自主持,大秦的医术进展到什么程度,他了如指掌。 更何况,季明的腿都断了这么久了,就是放下自己蓝星的老家,这么久也没办法复原了。 最多是按个假肢,穿上裤子,一般人看不出来罢了。 李信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槐兄,我当然不会觉得他的身体能复原。” “只是你有没有发展,如今季明反复不是曾经孱弱瘦小的季明了。” “就凭方才季明下意识狠狠踹了一脚季二就不难看出,季明腿上的力道很足。” “并且若不是长年累月锻炼,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 李水看了看季明,皱眉说道:“我说呢,方才那个季二被踹倒后,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甚至有点爬不起来。” “还以为他是装得。” “看来这季明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水看了眼李信说道:“李兄,以你的观察,季明这小子,是私下锻炼,还是有人指点呢?” 李信皱了皱眉,想了片刻说道:“看似仿佛得了窍门,但好像并没有高人指导。” “能看的出来季明方才是下意识,并没有保留什么余力。” “若是得了高人指点,方才季明这一脚下去,恐怕季二得当场把早饭吐出来。” 李水皱眉说道:“没想到季明这小子短短时间,倒成了练家子。” 李信笑道:“槐兄高看季明了,你看看踹完季二后他的样子,明显有些上气不接下去,甚至有些冒虚汗的样子。” “阴人嘛,总是少一些阳刚之气的,同样的招式,就会比其他人差上一些。”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咸阳城会些拳脚功夫的就那么几家,谁又会跟季明扯上关系呢?” “李兄,可是能看出一二?” 李信想了想说道:“方才季明出腿的一瞬间,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总也想不起来。” “但槐兄说道拳脚功夫就那几家的时候,我仿佛想到是谁了?” 李水纳闷问道:“是谁?” 李信小声说道:“赵家。” 李水皱了皱眉,不解的说道:“赵家?你是说赵高一党?” 李信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没错,槐兄,你应该也知道,赵高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能受陛下喜爱,并且能做到中车府令,除了奸诈机智会讨陛下欢心之外,身上素质肯定也得跟上啊。” “据说赵高练就了一套腿上功夫,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甚得陛下喜欢。” “若是没有足够的肌肉作支撑,走路岂不像是穿着盔甲似得。” “方才见季明出腿,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李水皱眉说道:“可赵高早就已经死的灰飞烟灭了,哪里还能教季明什么功夫。” “况且他的族人,也死的死,发配的发配。” 李信挠挠头,说道:“这个我也想不通,槐兄,你说季明这小子会不会在宫里藏人了。” “等到夜深人静,便把赵家某位族人放出来教他功夫。” 李水白了眼李信说道:“李兄,你这想法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 李信皱眉说道:“为何?最近一直有人说我机智过人,我觉得也是。” 李水撇了撇嘴,说道:“谁说的,你看我不打他?!” 第一千零一章 挨板子技能 季二艰难的爬起来,哭丧着脸看着季明说道:“师父,你踹我做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 季明气的涨红了脸,等着季二说道:“错,大错特错。” “槐大人是什么人,难道还能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槐大人只是偶然得了书法奥秘,才即兴创作,供大家欣赏罢了。” “何来什么强制推广行草之说?” 季明一番话说完,不光季二,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季明这是唱的哪一出? 季二更一脸懵,不知是被季明踹懵的,还是自己听错了 季二梗着脖子对季明说道:“师父,你不是和槐谷子不对付么?” “你不是时常教导我俩,要铭记大秦的奸臣么?” “今早你还对我二人说若是今天得不到关于槐谷子的负面消息就不要回宫了。” “这才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师父你说过的话都忘了么?” 季一仿佛已经看透了一些,奈何季二一根筋,根本不懂什么事察言观色。 心里有话,总是不吐不快。 此时众人已经知道些大概了。 季明教唆自己的两个徒弟,去陷害槐谷子。 但季明还是不想这么轻易认输。 季明看了看季一,皱眉说道:“我说话这话么?” 季一看了看季二,又扭头看了看季明。 看着季明使劲给自己眨眼,季一嘴里小声嘟囔道:“说没说过呢?” 随后,季一看了看季二,季二还在等着季明给自己一个确切答复的时候。 季一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季二脸上。 季二刚刚被季明踹了一脚,本来就已经有些跪不稳了。 此时又被季一狠狠扇了一巴掌,彻底趴在地上了。 季一看着地上的季二冷冷说道:“哪里听得混账话,我时常陪在师傅身边,师父何时说过?” “是不是得了什么人好处,跑过来故意陷害师父?” 季二这下彻底懵了,什么情况,自己明明在据实回禀。 怎么一转眼矛头就指向自己了,甚至连季一都反对自己说的了。 季二瞪着季一说道:“季一,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方才咱俩在外边一起听到的事,当时你比我还激动。” “还是你叫我赶紧找师父来回禀的。” “现在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是不是个男的,变脸怎么比妇人还快。” 季二话音刚落,季一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季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从入宫之后,最烦别人说自己不是男人了。 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季二还说,你本身就是太监,还说我不是男的。 你季二想打自己的脸,也别带上我啊。 季二捂着另一半脸,此时已经红肿了,和季明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季二本来就不解,此时又挨了一巴掌,更是难受。 季二瞪大双眼,势要站起来扑倒季一身上,奈何自己方才被季明狠狠踹了一脚,感觉腰依然剧痛,有些站不起来。 季二怒道:“你,你什么意思?” 季一对嬴政拱了拱手,又看了看季二说道:“你什么你,陛下面前,怎么有你说话的份?” 季二简直要气炸了,什么叫陛下面前没有我说话的份? 说的好像你季一比我季二官职高很多似的,咱们不是同时被师父选中的么? 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比我早入宫几天,同时也早一天拜在师父名下。 但你在宫里的官职还不是跟我一样,天天做些杂活。 若是我没有说话的份,你季一就有了? 当着陛下的面,说这种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季二盯着季一问道:“怎么?你季一就有说话的份了?” 季一仿佛早就料到季二会这么问。缓缓说道:“我自然也没有,但师父有。” “师父方才一直在给你打手势,你还在说个没完没了,甚至夸大。” “别说师父信不信了,我首先就不信。” 季一说完,李水笑了笑说道:“季明,你收的这两个真是好徒弟啊。” “从哪找的啊。” 季一,季二听完,双方各有心思。 季二对槐谷子的话嗤之以鼻,他并不觉得槐谷子是在夸自己,即便槐谷子夸自己,季二也会觉得槐谷子别有企图。 毕竟季二头脑简单,已经完全听信了季明的话。 但是季一很是油滑,听完槐谷子的话后,内心有些窃喜。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槐谷子认可,本以为进了宫,从此高墙大院,再也没有机会了。 今日误打误撞,说了一通槐谷子的好话,竟然还比较有效。 怪不得人人都说槐谷子此人喜欢溜须拍马,看来他本人也喜欢被拍马屁。 季一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拜师拜早了。 若是晚一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拜在槐谷子名下,进人人梦寐以求的商君别院。 季一扭头看了看季明,内心叹了口气。 此时越看这个师父越不顺眼。 季一心想: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拜在你名下了,我这辈子算是断送了。 跟着你,天天挨打,除了跟你学屁股怎么挨板子不疼,还能学什么? 此时都不好意思跟他人说,但凡说出去,都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点。 也就师父你吧,心大。 刚让我们拜师的时候,还说自己多么了不起,懂得多,会的多。 也就会拍马屁,偏偏还总是拍错,让陛下不满意,惹得一顿板子。 当时跟我们说自己挨板子是宫里最有经验的时候,双眼都放光。 刚入宫的我们,大概也知晓伴君如伴虎,宫里规矩多,动不动就挨板子。 听完之后自己的师父竟然还有这等技能,确实崇拜。 现在细细想来,真是个笑话啊。 我季一学什么不好,跟着你季明学怎么挨打? 真不知当时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季一扭头对槐谷子献媚的笑了笑,说道:“槐大人,谬赞了,是非善恶奴婢还是能分的清的。” “若是槐大人有需要奴婢的时候,随时跟奴婢说。” 季一说完,季明和季二皱眉看了眼季一,季一这话里有话啊。 季明心想:季一什么时候这么会左右逢源了,甚至还有赶超我的架势? 第一千零二章 你不嫌丢人,朕还是要脸面的 嬴政皱了皱眉,听着面前的人叽叽喳喳很是烦躁。 季明这是收的什么徒弟,也台没有规矩了。 嬴政咳了咳说道:“季明,方才他们说的可属实?” 季明趴在地上,一身冷汗,不知该如何回答。 季明对嬴政拱了拱手,缓缓说道:“陛下,奴婢一心只是为了陛下着想,并无其他想法。” 嬴政皱了皱眉,盯着季明冷冷说道:“说实话。” 季明趴在地上,小心翼翼说道:“,陛下,奴婢是让季一、季二二人在出宫的时候,打听打听有没有对陛下不利的消息。” “奴婢并无其他坏心思啊。” 李信冷笑道:“还没有其他坏心思,你都让你的徒弟开始造谣忠良了,还没有坏心思?” “今日造谣槐兄,明日又要造谣谁?是不是把与你不对付的大臣都关起来,你就满意了?” 季明低着头,心想:李信啊李信,你个武夫,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怎么总针对我? 今日发生的整个事,都与你李信没什么关系,你在这冷嘲热讽什么? 再说了,即便我有所针对,那也是心思缜密,有些计谋和城府的人。 你李信武夫一个,思想和季二一般,我都不屑针对你。 虽然你李信每每与槐谷子一唱一和针对我,你看我哪次把你放在心上过。 季明没有理会李信,他本身也不想与李信多费口舌。 季明趴在地上,对嬴政又咳了几个头,紧张说道:“陛下,奴婢一心只为伺候陛下。” “并且也只是就事论事,并不会因为槐大人想推广他的行草,就否定他以前的功劳。” “同时,也不会因为他想推广行草,就觉得他这样做对大秦无害,对万千大秦的官员没有影响。” “奴婢用心,都是为了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嬴政缓缓说道:“听起来你倒是用心良苦啊。” 季明趴在地上,小心说道:“奴婢不敢。” 嬴政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朕不仅不能惩罚你,还得赏你,要不然倒是朕不通事理了?” 季明听得心惊胆战,他常年伺候在嬴政身前,当然知道这是嬴政的反话。 季明心里胆寒的同时,其实还觉得嬴政的惩罚不会太严重,最起码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因为季明心清楚嬴政的作风,若是真的生气了,定然不会与人多费口舌,直接命人拖下去。 可现在嬴政还在对季明冷嘲热讽,越是这样,说明嬴政并没有觉得事情很严重。 季明趴在地上,额头冒汗,紧张的说道:“陛下,奴婢万万不敢,奴婢行事不当,还请陛下惩罚。” 嬴政似笑非笑说道:“不是你的两个徒弟乱传乱说的么,与你有你什么关系,你这么着急领罚做什么?” 季明眼睛转了一圈,低头说道:“陛下,这两个不争气的惹了祸,都是奴婢没有调教好,归根结底,也是奴婢的错。” “奴婢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惩罚。” 嬴政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季明啊,这次你造成的麻烦不小。” “你看看,丞相和李斯听到风声之后,都信以为真,急匆匆赶来了。” “可见你造成的影响多么恶劣。” 王绾和李斯听到嬴政话里有话点自己之后,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季明又实际磕了几个头,哭喊道:“陛下,奴婢悔不当初,还请陛下惩罚奴婢。” 嬴政点了点头,看了看季明,说道:“捕风捉影的事,若是以后再犯,朕饶不了你。” “去吧,领一百板,中途不许停。” 季明爬在地上听完,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断手断脚,只是一百大板。 陛下可能觉得以前自己挨板子中间还要稍微缓一缓,这次还特意叮嘱不能停。 殊不知,即便中途不停,自己也能坚持下来。 一百板下去,就是打在铁板上,也会变形了。 自己的屁股肯定会肿,可能会有些血肉模糊,不过这些没什么的。 毕竟在宫里挨板子这块,自己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倒不是说挨板子次数第一,那是挨板子技能上是第一。 一百板下去,季明可以做到屁股只是感觉微微发胀、微微发疼而已。 换做旁人,故意五十板子下去,就已经疼晕了,甚至清醒过来之后,依然疼痛难忍。 嬴政说的中途不许停,不光是打板子的人中途不能停,更是挨打的人不能昏死过去。 一旦昏死过去,打的再疼,挨打的人也是没有痛感的。 所以,在宫里挨板子,是要求挨打的人时刻保持清醒状态的。 一旦扛不住晕过去,不管是泼冰水还是刺激穴位,总是有办法让挨打的人醒过来。 曾经挨打者,三十板子要晕过去好几次才能打完。 所以,每次杖行的时候,旁边总要站一个医官。 倒不是为了抢救,而是为了受罚者晕死过去的时候,能让他最快的醒过来。 最开始季明挨板子的时候,也会站一名医官。 但是久而久之,季明不仅跟执杖者熟悉了,甚至跟医官都认全了。 最开始季明还能用得着医官,后来,季明挨打次数越来越多,季明仿佛都已经有麻木了。 再怎么打,也不会晕过去,甚至边执行杖行还能与执杖者以及医官聊天。 到最后,每次有杖行的时候,医官们一听季明,都已经懒得过去了。 因为季明实在是太能抗打了,完全不用着他们医官在场了。 季明对嬴政磕了几个头,喊道:“多谢陛下,奴婢这就去领罚。” 说完,季明就往酒楼大门退去。 嬴政皱眉说道:“站住,你这是去哪领罚?” 季明有些懵,不知嬴政问这句话是何意,难道是想让我回宫了再去领罚,但以往都是当场领罚执行的。 季明低声说道:“陛下,不是去外边领罚么?” 嬴政缓缓说道:“门外都是儒生以及好学之士。” “难道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板子么,你不嫌丢人,朕还是要脸面的。” 季明听完,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去哪。 嬴政缓缓说道:“去后院领罚吧,领完罚自行回宫。” 季明低头应了一声,缓缓往酒楼后院走去。 第一千零三章 肉身铠甲 虽然季明被带去后院领一百大板,但是心里还是很踏实的。 证明陛下只是对自己小惩大诫,还没有真生自己的气。 若是陛下真生气了,估计今天是走不出酒楼的大堂了。 至于那两个徒弟,如何,季明想了想,随后又摇了摇头。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那两个蠢货做什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季二完全就是一根筋,不懂变通,当初看他的性格,收了他,还很开心。 毕竟能有老实忠诚的徒弟伺候自己,那也是很难得的。 可让季明没想到的是,这一根筋的徒弟,在大事上完全就转不过弯来。 一条路走到黑,迟早害死自己,不光会害死他自己,还会连带着季明受惩罚。 季明心想:以往自己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啊,虽然以前也对付过槐谷子,但都是借别人的手。 即便有了出了什么问题,八竿子也打不着自己。 自己就是把事悄悄挑起来,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季一就更奇怪了,本以为他比季二聪明一些,不过聪不聪明不知道,脑子活泛些倒是有的。 本想着他俩在一起能中和一番,互相弥补,没想到当着陛下的面都差点吵起来。 季明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收的什么徒弟。 方才季二在话锋突转,说了那些拍槐谷子马屁的话。 季一倒是看明白我给季二做手势禁声了,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拍槐谷子马屁啊。 说起来,你是我季明的人,大家都知道我与槐谷子不对付,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拍槐谷子马屁,把我的面子放在了何处。 还真以为跟槐谷子客气客气,他就会承认你?对你示好那也是表面功夫,还不知道槐谷子怎么针对你俩呢。 季明冷哼一声,心里暗暗想着等回了宫,一定要亲自教训教训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你们两个是我亲自调教的,今天算是丢脸丢到宫外了。 不一会,季明就走到了后院,长凳已经摆好,旁边的侍卫搓了搓手,准备开始杖行。 季明看了看,有三位执行者,皱了皱眉,以往都是一凳一执行者,再无旁人了。 季明纳闷说道:“怎么今日有三人了,这两位是?” “难不成陛下还不相信你们,特意派了旁边两位来监工不成?” “还是觉得这一百大板我季明坚持不下来,要让旁边的人帮忙泼水?” 一旁的侍卫缓缓说道:“季公公多虑了。” “是我等自愿的。” “毕竟这次陛下可是赏赐的一百大板。” “陛下还要求中途不能停。” “我是相信公公的实力的,可我有些吃不消。” “所以又请了这两位,交替执行。” “既能不违陛下旨意,也能连贯执行下来,让公公少受些间歇的痛苦。” 季明想了想,确实如此。 随后熟练的趴到了长凳上,臀部的肌肉瞬间隆起,加之臀部上厚厚的茧层,打在屁股上,季明只感觉是在挠痒痒。 正字啊执行杖行的这人还好,很多时候都是他来执行,对季明的状况基本已经了如指掌了。 季明说是宫里第一有经验挨打的人,别人不信以为他在吹牛,但是这位执行者是最相信的。 他知道他这一板子下去的力道,最起码可以让人疼的哭爹喊娘了。 可季明似乎已经无感了,甚至边挨打,还能边与执行者谈笑风生。 旁边的两位已经看傻了,毕竟以前只是听说,宫里有位屁股公公。 传言练有绝技:挨板子不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次算是真见着开了眼了。 从季明轻松就过来的时候,两位侍卫就觉得与旁人不同了。 换做旁人,恐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害怕,甚至还有可能是被人架过来的。 但季明不同,闲庭信步,一身轻松,仿佛是回了自己熟悉的家一样。 甚至眼神里还充满了不屑,觉得一百板只是说说这么简单的事而已。 这还只是季明给这两位侍卫的第一印象。 当季明熟练的趴在凳子上,脱下一半裤子的时候,彻底惊呆了两人。 季明屁股上那一层厚厚的茧床,简直让那两名侍卫快怀疑人生了。 只听说过手茧,脚茧,都一次屁股茧,并且还这么厚。 这得挨多少板子,经历多少痛苦,伤口开裂愈合又开裂,才能磨出这么厚的茧床啊。 两名侍卫看的有些目瞪口呆,甚至看到板子打在季明身上,竟然听不到季明的惨叫,也看不到季明身上的一丝颤抖。 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二人也犯过错,也挨过板子,自然是知晓这板子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见季明无动于衷,仿佛并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甚至还在和执行的侍卫聊天。 季明仿佛也感受到了身后两人的注视,缓缓说道:“怎么?觉得我很奇怪?” 本来侍卫是打心底瞧不起太监的,毕竟已经变得不男不女了,一辈子只能待在宫里。 无法建功立业,谁又会瞧得起他们太监。 可今日算是让着两位见了世面开了眼,人外有人,太监外有太监,季公公能伺候陛下这么久,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没点本事技能,谁又能伺候的了陛下呢。 两名侍卫拱拱手,缓缓说道:“公公本事着实让我俩钦佩。” “可想而知,公公这一身本事,是经过了多少痛苦的锤炼才能锻造出来的。” 季明仿佛听到了知己,叹了一声说道:“伺候陛下的,哪个没点本事,哪个又不辛苦?” “这都不什么,无非只是能抗大一些罢了。” “若是说起来,可能都会当做旁边的笑话。” 其中一人说道:“公公自轻了,在宫里,不知多少人想达到公公这样。” “既能伺候在陛下身侧,还能拥有一副肉身铠甲。” 季明听完,怔了怔,随后笑道:“肉身铠甲,呵呵,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 那侍卫继续说道:“公公这不就是肉身铠甲么,说起来,您还是陛下嘴信任的人,要不然陛下怎么舍得赐您肉身铠甲呢?” 季明听完,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又觉察不出什么,随后点头忍不住笑了笑。 第一千零四章 谁的屁股还不是肉长的 杖行者打了二十大板之后,紧接着换上旁边的侍卫来执行。 侍卫只是见过别人杖行,同时自己也挨过板子。 但是还没有打过别人板子。 毕竟说起来,这也是得罪人的活。 打的轻了,宫里的贵人不满意,打的重了,挨打者记仇。 保不准哪天挨打者飞黄腾达了,回头整自己一番,谁受得了。 所以只有经常杖行的熟手能审时度势,掌握好分寸。 侍卫犹犹豫豫,旁边的杖行者直皱眉。 季明见迟迟没有动静,缓缓说道:“怎么,这才多少下?” “陛下的旨意你们也听到了,一刻不能停,你们想害自己,别连累我。” 杖行者催促道:“快打开是吧,想什么没呢?” 侍卫定了定神,握紧板子,想着曾经挨打的痛感,举起板子打了上去。 侍卫还担心下手重了,毕竟这可是陛下的贴身太监。 今日是被陛下惩罚挨一百大板,可谁说得准,明天就能升官呢? 侍卫想了想曾经的中车府令赵高,那也是太监。 大权实握,走路都带风。 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中车府令,曾经的赵高还不是个小太监。 因识得几个字,能言善辩,便受到陛下的重用,一路爬升做到了中车府令。 现如今,再看看眼前的季明,季明虽然不及赵高城府深心思重,但难得会拍马屁。 并且也能识得几个字,虽然识字不多,但是听说最近在偷偷用功苦读。 还能默写秦酒二字。 陛下看重的一是已经成才的,二是肯努力变成才的人。 或许季明就是后者,不然陛下怎么会让他在身边伺候这么久? 季明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或许自己还没看到。 侍卫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冷渗,后悔自己方才下手下重了。 本就宫中无人,这次正是结交季明的好时机。 好好的巴结套近乎,全被自己方才的一板子打没了。 此时侍卫皱着眉,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正在发愁之时,季明突然咳了咳。 侍卫下意识一哆嗦,心想:完了,定然是打疼了。 要不然季公公也不会这么久不说话吧,或许是为了面皮在强忍着剧痛。 季明咳了咳说道:“我说,方才是谁打的啊,早晨没吃饭啊,这是在挨板子吗?这分明是在挠痒痒。” “我可跟你们说,该怎么打怎么打。” “若是因为下手有余力,被陛下知道了,怪罪下来,别拉上我。” “我最起码是陛下的贴身太监,你们呢?能见陛下几次?” “别给我找麻烦,也别给你们自己找麻烦。” 见无人做声,趴在凳子上的季明喊道:“听到没有?” 三人同时低声应道:“小的明白。” 杖行者对旁边的侍卫说道:“季公公方才也说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别给公公找麻烦,赶紧的。” 侍卫已经有些懵了,这么宽的板子下去,竟然不疼?竟然觉得只是在挠痒痒? 我怎么记得当初我挨板子的时候就是这力道下去的,五板子下去,在床上躺了五天才渐渐好了。 是这板子有问题,还是我下手不太轻了? 侍卫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眼旁边的杖行者,杖行者仿佛看懂了侍卫的疑问。 对他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下手的力道,并无问题,同时也不是板子的问题。 杖行者挤眉弄眼,看了看季明的屁股,侍卫顺着杖行者的目光看去,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季公公有肉身铠甲的加持,怪不得季公公方才说是在挠痒痒呢。 这下小的就明白了,陛下下旨一百大板,目的就是要打疼季公公,若是不疼,打完季公公还活蹦乱跳的,那自己的侍卫也做到头了。 侍卫想清楚后,定了定神,对季明拱了拱手缓缓说道:“季公公,那就得罪了。” “您忍着点。” 季明催促道:“快点吧,早点打完,咱还得回去伺候陛下呢。” 季明心里冷笑道:还让我忍着点,你小子也不看看,我挨的打,比你小子吃过的饭还多。 就你还能打疼我了? 我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挨打不怕疼的人,若是喊一声疼,我季明的名字倒过来···啊 季明心里正嘲笑呢,突然一阵剧痛传来。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侍卫得到季明的允诺后,往手心吐了两口吐沫,握紧板子,抡圆了胳膊,狠狠打了下去。 发现季明既没制止,也没喊疼,看来季公公对我这个力道很是满意啊。 侍卫越大越开心,他自从入宫以来,还从没这么开心过。 毕竟深宫大院,做事要谨小慎微,凡事都要忍着,即便这样,还有别人跳出毛病挨打接受惩罚的时候。 现如今,侍卫仿佛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不快终于有机会能发泄出来了。 重点是,对方还很享受,不仅能发泄自己的不快,还能让对方很满意。 侍卫心想:今日与他们换班真是换对了,若不然,还不能如此痛快。 季明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感觉是真疼啊,他能感觉到,屁股已经痛的发烫了。 可季明方才已经对着三人狠狠地吹了牛,若是自己忍不住叫出来,那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以后再宫里还怎么混。 恐怕以后想再收徒弟都别想了。 季明现在疼的额头微微冒汗,还好现在是趴在长凳上,其他人并不能看到。 季明紧紧握着拳头,掌心已经快被手指尖扣出血了。 眼尖的杖行者看到季明紧紧握着双拳,立马摆手制止了侍卫。 侍卫一脸疑惑,怎么?难道自己下手重了? 都怪自己得意忘形,谁的屁股还不是肉长的,这么宽的板子打下去,怎么可能不疼? 侍卫握着板子,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 杖行者上前,轻声问道:“季公公,是否打的太重了?我让下人轻些?” 季明刚想吭声,偏偏侍卫嘴里嘟囔道:“哪里重了?季大人一声没坑,说明我打的力道刚刚好,不轻也不重。” “若是轻了,季大人会觉得是挠痒痒,若是重了,季大人早就发话了,怎么可能还让小的连着打五六板子呢?” 季明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简直是欲哭无泪。 第一千零五章 都想打季明? 都想打季明? 杖行者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侍卫下手重了。 正想责骂一番侍卫,发现侍卫一番话下来,季明并没有开口。 随后杖行者对面前的季明拱了拱手,然后冲侍卫点了点头。 哪里是季明不开口,分明是之前的牛已经吹大了。 毕竟每次季明挨板子,数来数去都是那杖行者执行。 没想到今日人手不够,要让两名陌生的侍卫来执行。 早知道就该一声不吭的趴在长凳上,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自己吹什么牛,说什么自己是宫里挨打第一人。 简直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季明真是懊悔万分,自作自受。 侍卫见季明已经默许了,同时身旁的杖行者也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问题。 顿时来了精神。 他现在心底由衷额佩服季明。 侍卫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若是这种力道打在自己身上,别说一百大板了,就是二十大板,没一两个月也是下不来床的。 可季明不一样,侍卫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能抗打的人。 自己十多板子下去,季明竟然一声不吭,简直堪比神人。 这肉身铠甲竟然这么管用? 侍卫落板的时候,感觉都不是打在肉上,仿佛是打在一块坚石上。 看来陛下果然是疼爱季明的,要不然怎么能赐他肉身铠甲呢。 宫里独一份,甚至放眼整个大秦,都可能是独一份。 侍卫怀着对季明的崇敬,狠狠的又落下一板子。 现在侍卫仿佛明白季明一开始的话了。 若是打的轻的,不光是会认为有欺君之罪。 更主要的是这样对季明来说是一种蔑视,侮辱。 整的我季明仿佛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太监似的,经不起一点用刑? 毕竟季明还是陛下的贴身太监。 陛下是统一六国的秦始皇,身边伺候的太监那也不能是普通的太监,必须也得勇猛无比才行。 侍卫想到这,更觉得不如季明。 侍卫想对季明的崇拜有所表示,但自己只是个小小侍卫,也只有几日出宫,恰巧这边缺人手才过来的。 不然可能并不会和季公公有所交集。 苦恼的侍卫想了想,又看了看手中的板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既然季公公觉得自己打的轻就是在蔑视侮辱他,那反过来,自己打的越重越狠,是不是就表示是对季公公的崇拜了? 从季公公的反应看,一定是这样了。 本来自己没想用力,就怕得罪了季公公。 没想到季公公反而生气了,觉得是在挠痒痒,认为自己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后来自己加重之后,季公公反而很舒服的默许了。 侍卫很是纳闷,反正陛下又没看着,打轻一点,假装很疼,多在床上趴些时日不就好了。 为什么还非得实实的挨打呢?跟在陛下身边的人,果然都非同寻常。 侍卫心想:或许这就是觉悟的问题,怪不得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呢。 若是有季公公这般觉悟,说不定现在已经都是御前侍卫了。 心里正想着,侍卫铆足了劲,又一板子狠狠打了下去。 旁边的杖行者,看在眼里,赞在心里。 他能看得出来,侍卫用的力道简直是自己的一倍。 但是面前的季明却纹丝不动,一声不吭,仿佛觉得实在给他臀部按摩,很享受的感觉。 看来季公公的抗打能力又提高了不少。 看来这肉身铠甲果然是好东西。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能配穿戴肉身铠甲的,前期不知要经历多少痛苦时刻。 杖行者想了想自己在宫里这么些年,打过无数人。 唯独打季明是最痛快的。 最主要的是自己痛快,季明本身也觉得痛快。 看着侍卫额头有些微微冒汗,杖行者甚是觉得有些羡慕。 年纪轻轻就可以享受到打季明这么痛快的事情。 多少人谋求我这个差事,听说能痛痛快快的打季明,不知多少人给我送礼,我都婉拒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趁着自己还有体力,这么享受的乐趣就不能分享给他人。 侍卫打的浑身发热,但并没有感觉疲惫。 此时的他很兴奋,能使出十一分的力道,就不用只用十分,少一分,都是对季公公的不尊重。 侍卫很不得一板比一板重,一板比一板更尊重。 侍卫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这么痛快过。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边打边呐喊出来。 要把多年来只是一名小侍卫,仕途不满意的愤懑喊出来,想把这些年在宫里被无端被欺负的愤怒喊出来。 侍卫终究是没忍住,大喝一声:啊···,随后板子落下,啪的一声脆响。 疼的季明趴在长凳上直翻白眼。 杖行者和旁边的另一名侍卫,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着侍卫。 侍卫自知有些放肆,赶紧捂住嘴。 急忙解释道:“我,我只是有些兴奋。” 杖行者心里赞道:你小子还是上道的,兴奋些也正常,你也不想想,谁打季明的时候不兴奋呢。 要不然能有这么多人求到我这? 另一旁的侍卫,显然不懂为何打季明会兴奋。 甚至他觉得面前的朋友都有些危险了。 那可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贴身太监呀,你竟然用这么大力气,也没见你平时跟季明有交集啊,更不会有什么仇怨呀。 甚至一板比一板子用力,要不是这板子是特制的,估计这板子都要断掉了。 心里觉得兴奋痛快也就算了,毕竟是打人嘛,反正自己不疼,看对方疼多少会觉得兴奋些。 但是你也不用开口说出来吧,还这么大声,恐怕季明听不到似的。 一旁的侍卫心想:完了,完了,他算是彻彻底底把季明得罪了。 自己比他早进宫一段时间,早就听宫里的老人说,季明这厮,是有些记仇的。 季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但毕竟是陛下的贴身太监。 现如今,凭一己之力,挑战多名朝廷重臣,虽然败了,但陛下也只是责罚一百大板。 毕没有要求断胳膊断腿的。 如此难道还不能说明,季明在陛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地位的。 今日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了季明,即便陛下不会说什么,难保将来季明回过头不会报复啊。 第一千零六章 你小子也太实在了吧 旁边的侍卫和杖行者纷纷皱眉注视着另一名侍卫,边喊边杖行季明。 此时两人的心情以及想法截然不同。 旁边的侍卫看的心惊胆战,他没想到自己的朋友竟然放肆成这样。 本来被杖行者拉过来杖行季明这个事就是不情愿的。 当时杖行者找到门外的侍卫,表示缺人手的时候,多少滑头的人纷纷往后退去,或者已各种理由推脱了。 本来自己也想好了理由,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面前的这位无知无畏的小子应了下来。 甚至还拉上了自己。 就觉得这是在为陛下办事,说不定办好了还能有赏呢。 殊不知这是得罪人的人活计。 还是得罪陛下的贴身太监,宫里最记仇的季明。 杖行的侍卫此时已经很兴奋了,他本来没忍住喊了一嗓子,还有些担心自己没规矩了。 没想到季公公并没有说什么,身旁的杖行者也没有说什么。 看来季公公很是享受这种状态啊。 也是,毕竟是陛下罚的,若是被旁人看了去,传到陛下耳朵里。 说杖行者这么卖力,即便没有什么赏赐,也会因为自己的秉公执法加深自己在陛下心里的印象。 甚至由此陛下还会对季明更加信任,毕竟现在还能这么心甘情愿领罚的人已经不多了。 除了傻乎乎的季明如此真挨板子的人,在宫里已经不多见了。 谁让季明太守财奴了呢,旁人都是多收给点杖行者好处,双方互相做点打人的戏码,这事也就过去了。 毕竟又没人亲自检查挨打人的屁股。 尤其现在挨打的还是季明,难道陛下还闲得无聊事后检查季明的屁股是否开花了么? 估计连陛下自己也不知道,季明的屁股竟然与常人不同,还能有如此肉身铠甲傍身。 侍卫吼了一嗓子,打的颇为用力,当然也很爽。 发现季明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更觉得季明是已经默许这种力道了。 此时侍卫心里更加佩服季明了。 季公公不愧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陛下乃始皇帝,看来身边伺候的太监没点本事也是难以得到赏赐的。 怪不得这么多人想去做季公公的徒弟,这挨打不疼,甚至享受挨打的本事简直每一名在宫里当值的人有能用的到。 这么有本事的人自己竟然今天才遇到,简直白吃这么多年的干饭了。 幸好自己方才主动请求杖行者来帮忙,若不然,真是没有机会让季公公认识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侍卫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人生无常,没想到富贵转眼间已经落在了自己头上。 随后一板子又落了下去,打的季明的屁股有些颤动。 同时,杖行的侍卫向身旁的兄弟望了一眼,略带兴奋的笑了笑。 一旁的侍卫本来有些担心自己兄弟,还想着如何劝说,让他收敛点。 回了宫怎么向季明磕头认错,即便是被季明要求断手断脚,也比丢了性命,五马分尸强的多。 正想着的侍卫,一体头,看见拿着板子的兄弟,扭头冲自己兴奋的笑了笑。 侍卫一脸震惊,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完了,完了,彻底疯了,没救了。 难道打人还能上瘾不成? 不对,以前这兄弟也打过人,虽然能把被人打趴下,但自己也落得个鼻青脸肿,也没见这么兴奋过啊。 难道是因为打季明的缘故? 这季明虽说呗陛下责罚了,但毕竟还是陛下的贴身太监,是离陛下最近的人。 人家季明在陛下面前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让咱俩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咱俩什么地位,连御前侍卫都不是,这是外宫的守卫,陛下的面都见不了几面。 说句难听的,季明甚至都不用对陛下说点什么,就能随便找个由头,把咱俩弄死。 这种瘟神,你是怎么敢得罪的啊。 陛下只是让打季明一百大板,没说让你打死季明。 把季明打死也就算了,死人是不会报复的,但若是打死季明,你以为你还能活不成? 虽说常人很难活到一般大板,可能五十大板的时候就已经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了。 但这可是季明啊,是宫里上上下下,最能挨打的人。 人人皆知,难道陛下不知?所以陛下比谁都清楚,一般大板对季明来说,不会致死,只是一个惩罚,一个教训罢了。 也就是说,一百大板打完之后,季明休养一段时间,还能活蹦乱跳,到时候,季明心里的黑名单上咱们的名字只会排在第一位。 侍卫在一旁看着卖力挥舞着板子的他,一阵惋惜。 多好的人,怎么就这么短命呢。 正常杖行季明也就算了,至于表现的这么卖力么,这有没有别人,陛下也没在跟前,你这么卖力给谁看呢? 就怕季明事后不报复你不成?找死也不用死在季明这个太监手里吧。 侍卫在身后摇了摇头,本来好好的一个人,打了一下季明整个人就癫痫了。 怪不得都说要离季明远一点呢。 看来季明这人属实不好对付,领个罚还得把杖行的人搭进去。 此时侍卫看了看另一边的杖行者,觉得此人作为宫里的杖行者,不知打了多少人了,季明肯定也没少挨他的板子。 竟然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没有断手断脚,甚至方才还和季明谈笑风生,只觉得此人很有本事。 若是和此人搞好关系,说不定将来受罚的时候,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两位侍卫各怀心思,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杖行者看到侍卫竟然边打边吼,唯恐不能使出全力似的,频频皱眉。 心里叹到:你小子也太实在了吧。 陛下的旨意是一百大板不能停歇,而不是必须使出全力啊。 你听听这板子落下的闷响,这声音,这力道,先不说季明的屁股疼不疼,难道你不感觉手疼吗? 杖行者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都觉得这一板子下去,都会震的自己的手哆嗦。 侍卫虽然平日也会训练,但毕竟还会保留些余力。 但此时事关前程,为了表现自己,已经拼了,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密。 第一千零七章 好端端的要成全我? 季明被打的浑身直冒虚汗。 甚至疼的季明,连吭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开始侍卫抡圆了胳膊一板子打下来,季明还是能忍的。 无非是疼的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季明本以来,侍卫看到自己已经这么疼的份上,能下手轻一点。 谁想到,自己越不说话,这小子打的越用力。 一板接一板打下来,别说肉身铠甲了,就是身上趴个人,估计力道也得把季明震出内伤来。 季明本来还想怎么委婉一点向侍卫表示可以稍微轻一点,陛下让一百大板不间断,倒也不用这么用力。 你这胳膊累断了不要紧,我这屁股可金贵着呢,别说宫里了,就是放眼大秦,也难找出第二位来。 季明刚咳了咳,调整了下嗓音,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板子又打了下来。 疼的季明差点把舌头咬断。 杖行者本来还想拦着点侍卫,没想动侍卫直接开口说道:“季公公喜欢在下的力道,只有这样的力道,还能彰显季公公对陛下的忠心。” “才能显得季公公的确名不虚传。” “说实话,这力道,打的在下的手也发麻了,但和季公公比起来,在下并不觉得有什么。” “以前在下还觉得季公公有些夸大其词,谁挨板子会觉得不疼呢?怎么可能有人会有挨板子不疼的绝技呢?” “甚至以为肉身铠甲只不过是穿了条棉裤垫着而已。” “只是今日得见,在下心服口服,属实佩服。” “果然能在陛下身边伺候的都是能人。” “季公公如此人才能在陛下身边伺候,简直是我等之幸,万千大秦子民之幸。” 侍卫扭头看了看杖行者,鉴定的说道:“还请大人不要对我有所阻拦。” “这并非什么杖行,而是展现我大秦之能才,报答陛下之疼爱之时刻。” “大人,万万不可挡了我与季公公感谢陛下之恩情。” “若是阻拦,有违陛下之旨意不说,还会影响了你在我与季公公心中秉公执法的形象。” “若是将来季公公在陛下面前参大人一笔,言说大人杖行不看旨意看心情,想必后果会很严重。” “还请大人三思。” 张行者本来还想说什么,仔细想了想侍卫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缓缓往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有理,但是我想的简单,把季公公看肤浅了。” 此时的季明,忍着疼,内心一顿翻江倒海,要不是咬牙憋着,估计昨晚吃的饭都得吐出来,甚至可能把屎打出来。 季明心想:还好杖行之前去了趟溷厕,要不然,一百板子,还是这个力道,屎尿都得和一块了。 季明疼的翻了翻白眼,内心骂道:有什么理啊,还有理,我季明就是那么肤浅的人。 我若是这么实在,早在宫里被打死了,还能轮到我伺候陛下? 季明想开口骂侍卫,可发现已经喊不出声音了。 心里骂道:这小子是不是跟我有什么仇啊,打我竟然还能讲出这么多道理来。 若不是我再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与槐谷子斗智斗勇这么九,恐怕还真信了你的鬼话、着了你的道。 想让我季明挨打还得感谢你,做梦去吧,我季明又不是刚入宫的小太监。 别说,这小子还真适合做张行者,把人打一顿,挨打的人还得念着他的好。 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 哄骗其他人还行,碰到我季明,你算是倒霉了。 “厮”,又是一板子带着破风声打在了季明的屁股上,反作用力,震的侍卫双手发麻。 季明疼的额头直冒汗,甚至脑袋还有点晕。 季明心里有苦难言,心想:没想到最后倒霉的是我,还是先想想怎么过了这一关,再想着对付打我的这小子吧。 本以来赵高倒台后,宫里的情况会好一点,最起码没人看不起我季明了。 我季明也能一路爬升,做到陛下的贴身太监了。 没想到到头来和以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宫里的侍卫都是挑的什么人,什么歪瓜裂枣,本事不行,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 黑的能说成白的,打我还能说成打的越疼,越能体现对陛下的忠心。 这种虎狼之词都能从一个外宫的侍卫说出口,可见侍卫质量属实一般。 最起码只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已。 甚至整个人的三观认知都出了问题。 回头我得好好查查,是谁管理的,这人又是谁推荐上来的,若是跟槐谷子有半点关系,一定得好好参槐谷子一笔,以报今日之仇。 此时的季明,是喊疼也不行,喊舒服也不行,哑巴出黄连有苦说不出。 季明只能咬着牙,苦苦坚持,只盼着这一般大板能早日打完。 本来以为这一百大板没什么,还想着和张行者聊着天就完事了。 没想到中途竟然换了人,还是这般一根筋的脑子,季明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 若真是如侍卫所说,打的越疼越能证明对陛下的忠心,那不如索性直接打死。 死人不会有想法,更能证明对陛下的忠心了。 季明心里正想着,凑巧杖行者也问出了这句话。 季明心里一喜,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你啊。 平日都是你对我用刑的,咱俩的关系亲密且牢固,看来是心有灵犀了。 张行者对侍卫问完,侍卫握着板子,轻轻笑了笑。 随后说道:“大人莫不是忘了,陛下只是让人惩罚季公公一百大板,并未说打死季公公。” 张行者听完惊讶道:“莫不是你当真觉得,把人打死,更人体现对陛下的忠心?” 侍卫笑了笑,缓缓说道:“当然了,难道大人不这么觉得?” 随后继续说道:“若是季公公心甘情愿,在下可以背上这抗旨不尊的罪名,来成全季公公对陛下的忠心。” 季明一听,倒吸一口凉气,什么,这是何意,好端端的要成全我,这哪是表忠心啊,这是要活活把我打死啊。 你家表忠心都靠死来表示啊? 季明哆嗦了下,不只是吓得还是疼的。 趴在长凳上,张了张嘴,想喊出来,却一点声也发不出··· 第一千零八章 饭碗要保不住了 季明趴在长凳上,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这小子纯纯的愣头青啊,若是都如你这般想法,那岂不是不死代表对陛下不够忠诚了? 若是都死了,对陛下有没有忠心还有什么用? 这小子到底是谁招进来的,脑子怕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季明此时想不了这么多,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料想这愣头青也不能打死自己。 季明咬了咬牙,心里叹道:若是照这个力道,一百大板下去,即便不死,也得半死了。 本来预想一个月之后,便能下床行走,去伺候陛下。 照这样下去,别说一个月了,就是半年能养好也不错了。 此时季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屁股什么样了。 一板子下去,除了钻心的疼,就是浑身麻。 季明心里定了定神,心想:再坚持一下,或许等这小子打累了,就该换人了。 不能每个人都像这小子似的是个愣头青吧。 等我养好了,非得想办法好好整整这小子。 让他知道,对陛下忠心,也不用非得以死表忠心。 还有很多办法了,比如生不如死。 季明正想着,杖行者看了看侍卫,又看了看季明。 杖行者还是很担心季明,毕竟季明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比面前这俩侍卫可是清楚得多。 季明一向是最滑头的人,怎么可能认可以死表忠心的说法。 毕竟槐谷子还在外边谈笑风生呢,他季明就这在后院不明不明活活被打死,季明做鬼也是不会答应的。 杖行者本来还有这方面的顾虑,可侍卫的大板子都已经打了这么多下,若是疼的话,季明按说早就该说话了呀。 杖行者想不通,明明季明这肉身铠甲都快被这小子打烂了,季明还强忍着做什么呢? 别人不知道这肉身铠甲有多么来之不易,他杖行者可是清楚的很。 或许除了季明,最清楚的就是杖行者了。 经历了多少次杖行,打烂了多少板子才慢慢长出了肉身铠甲。 杖行者看着好好的肉身铠甲,被侍卫这小子毫不珍惜的使劲抽打,心中一阵心疼。 他并不是心疼季明挨打,而是觉得季明屁股上这肉身铠甲是一份很珍贵的东西。 很奇特,很稀少,是自己辛辛苦苦为季明创造出来的。 若不是每次季明杖行都由自己来执行,每次的力道都相同,怎么可能创造出这么罕见的东西呢。 但凡季明每次挨打都换着人执行,也不会长出如此惊人的肉身铠甲。 杖行者一开始以为季明吹嘘了一番,吃疼后不好意思让侍卫轻一点。 但想到季明的人品之后,杖行者摇了摇头,季明除了在陛下面前很要脸面,在其他时候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毕竟谁敢当面笑话季明呢,除了酒楼内那几位大人季明那他们没办法,若是寻常太监侍卫,季明都会想法设法让他们消失。 反过来,谁在关键时刻对季明好,季明也是能放在心里的,谁让季明是陛下的贴身太监,但凡有点想法的人都想巴结。 细心的杖行者发现,一开始侍卫落板的时候,季明季明不经意的双拳紧握。 很明显季明感觉到了疼痛。 但是与侍卫说完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季明的双手已经摊开了。 仿佛已经适应了这种力道,很是享受的样子。 杖行者心想:季明的忍耐力竟然这么强,果然不愧是陛下的贴身太监。 难道真如这愣头青所说,你季明习惯了这种力道,力道越大,越能展现自己对陛下的忠心? 这类屁话你季明以往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今日怎么倒一改往常,甘愿受这种苦了。 难道是陛下派人在暗处监视?杖行者四周看了眼,并无什么人。 再说了,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管这种小事。 杖行者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惊。 感觉自己的饭碗要保不住了。 难道季明是因为有肉身铠甲傍身,自己这一入既往的力道,已经让季明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季明厌倦了? 可哪个脑子正常的人,挨打是自愿的呢,哪个脑子正常的人,挨打愿意越疼越好呢。 杖行者看了看季明,觉得季明可能并不是脑子正常的人。 若是正常的,也不会每次挨打都硬生生的抗下所有,当然,也不会长出这肉身铠甲来。 杖行者心想:难道是季明真的是厌倦了? 或许是陛下明察秋毫,发现了季明每次挨打都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完没过多久还能活蹦乱跳。 别人都是惩罚十杖行,最多也就二十杖行,可季明每次杖行都是四五十起。 又或许是季明享受这种力道挨打不疼太久了,居安思危,若是被陛下明知,或许就不是杖行而是车裂了。 所以季明被侍卫用尽全力杖行的时候,一声不吭。 看来还想让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更进一步的突破。 杖行者心里一阵委屈:季明作为一名太假都如此有上进心,并且不惜自己的屁股,依然想得到陛下的垂爱。 看看自己,在杖行房里做了这么久,还是老样子,每天见到的都是犯错的人,每天做的也是得罪人的活计。 什么时候才是出头之日呢。 杖行者想了想,自己杖行这么久,离陛下最近的人就是季明了。 以往见别人巴结季明,还有些嗤之以鼻,觉得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 甚至心里唾骂,巴结谁不好,巴结一个季明,真是越活越没出息。 现在想想,自己是真幼稚啊。 时常还觉得季明的肉身铠甲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是不是感觉还挺自豪。 季明也觉得自己竟然有这本事,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的。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利用这点巴结下季明呢? 干什么,也比在杖行房里干得罪人的事强啊。 杖行者一顿琢磨,看了看趴在长凳上的季明,一阵感慨。 正想事的杖行者,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杖行者纳闷扭头一看,是手拿板子的侍卫,杖行者问道:什么? 侍卫累的喘着粗气,说道:“我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啊。” “我说,打了季公公多少板子了?” 杖行者听完,惊讶道:“你没数着?” 侍卫纳闷道:“我以为你数着呢。” 季明:“······” 第一千零九章 见面礼 此时不光杖行者气的想骂人,还有些意识的季明也想破口大骂。 只不过季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点发声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季明无奈的叹了口气。 按以往的规矩,谁杖行,谁心里记着数。 毕竟是陛下惩罚的旨意,少了有违陛下旨意,若是多了,告到陛下面前,同样也少不了责罚。 所以杖行不能多页不能少。 可难免杖行的人有记错的时候,或者与挨打的人记的数不一致。 若是挨打的人闹起来,不依不饶,谁都麻烦。 所以在宫里,一般都是两人杖行。 一人负责杖行,另一人负责计数。 每打一板,或喊出来,或记下来。 这样,挨打的人,即便在刺头,基本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只用安心享受挨打便可。 只不过季明是比较特殊的一人,毕竟季明是杖行房里的常客了。 一开始也如其他人一般,需要两人杖行,一人打板,一人计数。 后来发现季明从来没有对板子多少在意过,甚至多打了几板子也毫不在意。 杖行者认定季明心里就没记过打了多少板子。 甚至觉得季明仿佛有挨打癖。 每次来杖行房一脸愁容,但趴到长凳上的那一刻,便异常兴奋。 甚至每每都能和杖行者谈笑风生,以至于杖行者多打了五六板,季明仿佛还是意犹未尽的感觉。 以至于后来,每次季明来,都是面前的这位杖行者接待,也不用两个人伺候季明了,杖行者心里计数即可。 说来也巧,也不知是谁发现了这点,每每季明随陛下出宫,杖行者从会被叫去跟在队伍之中。 不只是管事太监有意为之,还是季明主动提出来的。 难道是季明担心在外边挨罚的时候,不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板子,挨打没有感觉? 杖行者每每想到这,都会摇摇头,季明是贱婢又不是贱骨头,难道还巴不得自己天天挨打不成? 但杖行者没有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问多了,反而让大人们不喜欢。 现在这种状态也挺好的,没事还能出宫走走,虽然是跟在陛下的队伍里,无法自由,但总比呆在宫里憋闷的强。 一辈子呆在宫里,当个打人机器,铁打的板子,流水的太监,想想也觉得曾经的生活过的多么无趣。 现在还能跟着出宫转转,结交点朋友,甚是不错。 此时一定是跟季明有关系的。 此时杖行者看季明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就像老父亲看儿子那般。 杖行者希望季明永远喜欢挨打,这样自己也能有用武之地了,谁不定哪天还能被陛下发现得以重要。 甚至结交几名与季明不对付的权贵。 虽然宫里想拜季明为师的人不少,但宫外就不一定了,与季明不对付的人还是挺多的。 若是那些痛恨季明的人,无法亲自整治季明,看到自己一板一板打在季明身上,估计他们也很解气。 杖行者看了眼眼前的侍卫,顿时摇了摇头。 自己这次出来,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个蠢货,还想着能认识结交一番,看来智商还不如季明收的那两个徒弟呢。 别说结交朋友了,只期望时候季明回想起今天的事,别怪罪下来,连累自己才好。 还是得跟这小子早早撇清关系比较好,若是事后让季明觉得我是故意找的这愣头青来重刑他,那自己怎么说可也就洗不清了。 未来或许再出宫都难了。 此时的侍卫把板子往地上狠狠一戳,看着杖行者说道:“你是杖行者,我只是来帮忙的,如何让我数着?” 杖行者一听更来气了,说道:“规矩都不知道你就打的这么起劲?” “杖行的规矩就是谁杖行谁计数,方才我杖行时打了多少,我心里记的清清楚楚。” “规矩都没问清楚,你就杖行的如此积极,甚至方才看你杖行时面色还颇为兴奋。” “怎么,你是来执行陛下的旨意杖行的,还是来公报私仇的?” “季公公是必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向季公公示好的人很多,同时对季公公眼红的人也很多。” “是你看季公公如鱼得水眼红了,还是别人眼红了,让你来借此公报私仇了?” “说,如此重力打季公公,意欲何为?” 此时季明听得一阵兴奋,想张嘴叫好,但也只能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趴在长凳上的季明,心里重重给杖行者拍了拍手。 杖行者这么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既然要撇清跟这愣头青的关系,必然要给他扣几个帽子。 杖行不计数,本来这愣头青就有一部分失责之处。 加上方才这愣头青重板打在季明身上,季明一声未吭,光听这愣头青在那说季明喜欢挨打,挨重板,越重越能体现对比陛下的忠心。 问题就是季明一声未吭,季明不说话,既能代表季明认可此话,也能代表季明不认可,等着秋后算账罢了。 既然两者都有可能,杖行者借此表明季明并不认可,认为这愣头青就是借此杖行公报私仇,甚至想杖毙季明。 再说了,即便季明真的认可这愣头青的说辞,那最后也是这愣头青得到赏识,与自己好处半点没有。 自己何必为这小子做嫁衣,并且还是有风险的嫁衣。 自己与季公公是有深厚的情谊的,季公公的肉身铠甲有多厚,他们的情谊就有多深。 此时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杖行者看着侍卫实在是太蠢了,恐怕根本活不过季明伤好后的第二天。 索性趁早比较自己与这小子并无什么关系。 侍卫本来还想埋怨一番是杖行者的错,毕竟自己只是拉来帮忙的,你杖行房的人在旁边看着不计数,让我一个帮忙的侍卫计数,显然有些不合理。 但谁知这杖行者竟说了这么多危言耸听之词,话语之间还处处针对自己。 一副明显推脱责任,想事不关己的样子。 侍卫自己分析完杖行者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此时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毕竟自己这才是与季公公第一次见面。 谁见面送别人一百大板作为见面礼啊。 第一千一十章 无法开口 侍卫被杖行者一番质问之下,顿时有些懵,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才好。 侍卫扭头看了看杖行者,杖行者此时面目严肃,怒目而视。 看起来杖行者并非是在开玩笑啊。 侍卫见此,握在手里的板子,也仿佛握不住似的,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杖行者毕竟在宫里时间长了,作为宫里的老人,首先要学习的就是察言观色。 侍卫的反应自然是瞒不过杖行者的,种种反应都被杖行者看在了眼里。 见侍卫如此反应,杖行者更觉得方才的一番质问是打击到了这小子。 随后杖行者瞪着侍卫,势要侍卫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不然就要禀明陛下,给侍卫定一个意图祸害忠良、谋反之罪。 能在宫里当值的侍卫,自然是要比其他人脑袋灵光一些的。 毕竟侍卫自从入了宫,已经莫名其妙挨了好几次打了。 吃一堑长一智,何况已经了吃了好几次堑了。 侍卫有些后悔,还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太想往上爬了。 不然怎么会在第一次遇见季公公,就私自给季公公这样的见面礼呢。 此时侍卫脸色通红,火辣辣的,恨不得使劲再扇自己几耳光。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自己按照陛下旨意,对季公公施以杖行,无可厚非。 但若是被人状告自己下手过重,意图借机报复,自己也无话可说。 侍卫低头看了看季明的屁股,已经逐渐变得红肿,确实下手重了些。 侍卫低着头,后悔不已,本来还想借机巴结下季公公。 现在看来,一时上头,不知不觉就得最了杖行者和季公公两个人。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在宫里还算是个新人,以后在宫里还怎么混啊。 恐怕捏死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杖行者看着侍卫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杖行者瞪着侍卫,咳了咳,清了清嗓子。 侍卫一怔,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大人,小的绝对没有公报私仇之举,我与季公公此前并无什么交集啊。” 杖行者冷哼一声道:“那你为何还下次重手?” 侍卫缓缓说道:“季公公不是喜欢力道大一些么?” 杖行者眼睛一转,冷冷说道:“哦?季公公可开口说喜欢你这般力道了?” 侍卫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嘛,季公公确实不曾说过。 侍卫咬着牙说道:“季公公是默许了的。” “大人,方才季公公默许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为何现在变卦了?” 杖行者势要和这愣头青撇清关系,冷笑道:“我是在场,可我并没觉得季公公有什么默许不默许的。” “季公公没有说话,你就说季公公是默许了,我还可以认为季公公是不同意呢。” 侍卫此时涨红了脸,气的半死,恨不得手里的板子直接敲到杖行者头上。 可侍卫还没失去理智。 侍卫硬着头皮,低声对这趴在长凳上的季明问道:“季公公,我方才力道你可是觉得大了?” 趴在长凳上的季明,张了张嘴,就是一点声也发不出来,但是季明心里拼命在说:当然大了,太大了,你来感受感受就知道了。 见季明并非吭声,侍卫心里一喜。 扭头对杖行者说道:“大人你看,季公公并未觉得在下的力道不合适。” 侍卫说完,手里拿着板子往地上咚咚戳了两下。 季明心里一惊,这愣头青要干什么,很明显了,这是要接着甩开膀子打自己了。 季明此时心里一万只小马奔腾,使劲张了张嘴,就是发不出声响来,想摇摇头,但是一点力气没有,脑袋在长凳的凹槽里纹丝不动。 季明此时心急如焚,但什么也做不了。 杖行者看这愣头青得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还能让你小子喊了上风不成? 杖行者此时心想:难道季明真的喜欢这力道?明明屁股都快被打烂了,我不信他一点痛感都没有。 就在视为要继续杖行的时候,杖行者说道:“等等。” 侍卫冷笑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季公公喜欢在下这力道,由在下来杖行,季公公心里美得很。” “况且陛下有旨,一百大板,中途可不能断的。” “若是大人有什么事,不妨杖行完再说也不迟,以免误了我和季公公的事。” “若是因此陛下怪罪下来,在下可担待不起。” 说完,侍卫就把板子抬了起来。 杖行者皱了皱眉,这愣头青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自己就说了一句话,后边这么多话等着呢。 杖行者冷冷说道:“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随后杖行者厉声说道:“我说了,等等,板子给我放下!” 一声呵斥,侍卫一愣,确实被唬住了。 不过回过神来的侍卫心里冷笑道:等等就等等,看你还能说些什么? 杖行者在宫里与季明认识这么久,季明什么脾气,杖行者还是略知一二的。 打死他,他都不信季明会认为打的越重会对陛下越忠诚这种鬼话。 即便季明又对外人这么说过,或许也只是树立自己忠诚陛下的形象罢了。 心底还是不乐意的。 毕竟谁愿意没事挨打玩啊,还是这么皮开肉绽的挨打,一般人谁受得了。 杖行者看了看趴在长凳上的季明,低头说道:“季公公,在下的力道,是不是让你更舒服一些?” 季明张了张嘴,还是一点声也发不出来,但是季明的心里已经在拼命点头了,并且心里在最大声的对杖行者说你打的很舒服啊。 季明此刻只能无力的趴在长凳上,肢体动作一点也做不出来,疼的没力气了。 旁边的人等了片刻,见季明并没有说什么。 杖行者很纳闷,想了想,随后对侍卫说道:“看到没,季公公默认了,季公公对我的力道会觉得更舒服些。” “由此看来,你的力道季公公并不喜欢,我看你就是有公报私仇之嫌。” 侍卫此时也懵了,什么情况,怎么谁问季公公都默认。 侍卫并不想失去这次机会,挠了挠头说道:“季公公可能是喜欢你的力道,但并不妨碍季公公觉得我的力道更能体现对陛下的忠心。” 杖行者:······ 第一千一十一章 肠子都悔青 肠子都悔青 眼见不管谁问季明,他都不吭声,此时杖行者也没办法拿主意了。 此时季明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季明自己心里清楚。 季明心里已经把嗓子喊哑了。 他已经用尽全力再喊:“我不喜欢这愣头青的力道啊,这是杖行吗,这简直是要杖毙啊。” “槐谷子,对,绝对是槐谷子,这愣头青绝对是槐谷子的人。” “这是趁机要打死我啊。” “槐谷子啊槐谷子,你别等我好起来,等我站起来定跟你没完。” “啊···” 季明心里正骂街呢,一阵剧痛从屁股散到了全身。 没错,侍卫又是一板子打了下去,还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力道。 杖行者瞪大眼睛对着侍卫喊道:“你!” “还没说清楚呢,你又开始公报私仇了?” 侍卫冷笑道:“我说大人,你也说了,还没说清楚呢,那我这怎么能叫公报私仇呢?” “再说了,季公公喜欢在下的力道,不仅季公公喜欢,陛下知道了也会喜欢。” “况且我也喜欢为季公公出把子力气,这都是欢喜事,怎么大人就你不满意了?” “难道是怕在下抢了你的饭碗不成?” 杖行者还没来得及开口,侍卫继续说道:“大人放心,在下志不在此,不会跟您强饭吃的。” 杖行者听完,一阵无语,缓缓说道:“你一个小小侍卫,怎么心里这么多戏?” “我说的是,这季公公到底喜欢谁的力道还没定论,你就又开始了。” “小心季公公不开心了,有你小子好受的。” 侍卫听完,笑道:“嗯,季公公是可能会不高兴,你在这推三阻四,扰乱杖行,季公公怎么可能会高兴?” “别说季公公了,陛下的旨意是一般大板不能停,这违背了圣意,别说你我跟着受罚,季公公还得跟着遭殃。” “难道大人要故意陷害季公公违抗陛下旨意?” 杖行者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说道:“自然不是,我只是···” 杖行者一时哑口无言。 侍卫笑了笑,说道:“只是什么?只是觉得我不配给季公公服务?” 杖行者讪讪说道:“我只是看你打了这么久,是不是累了,或许可以接着换我来。” 侍卫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还没这么痛快过,能伺候季公公,是我莫大的福分,我说什么也得把握住啊。” 侍卫说完,双手紧紧握了握板子。 季明趴在长凳上听完,心已经凉了一半,他在默默祈祷,希望能活过今天。 季明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自己太大意了,以后自己的屁股再也不能让陌生人碰了。 杖行者听完,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多了,反而容易被人拿住把柄。 看着季明屁股逐渐被血印覆盖,杖行者心情很复杂,心想:都这样了,不疼才怪。 还得是季明,都打成这样了,还是一声不吭,不愧是陛下的贴身太监,真能忍啊。 酒楼大厅里,李信轻轻碰了碰李水,小声说道:“怎么也听不到季明的叫喊声啊?” “不会是这杖行的人,故意偷懒没打吧。” 李水笑了笑说道:“毕竟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若是不打,那未必也太明显了。” “或许只有两种可能。” 李信好奇问道:“什么可能?” 李水缓缓说道:“一种是季明根本不觉得疼,所以一声未吭,只当是谁了一觉。” “还有一种可能是季明已经被打晕了,没有意识,怎么可能发出声响来。”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季明这么能抗打,若是打屁股还能被打晕,我觉得不大可能。” 李水也点了点头。 毕竟每次季明挨打,或多或少,都跟李水有些关系,可以说,季明每次挨打,都是拜李水所赐。 具体季明挨了多少次了,李水已经记不清了。 只知道宫里流传着一句话:季明挨打,肉身铠甲。 足可见,季明的屁股已经有了耐打性。 或许陛下也知道季明的屁股比较厚实,所以每次赐刑的时候,都是四五十板。 季明被带到后院杖行时,丝毫没有想想自己两个徒弟的处境状况。 季明并不是觉得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会有心情管徒弟。 只是方才在陛下面前的表现,季明相当不满意。 自己收的两个徒弟,一个呆板木讷,一根筋,一个见风使舵,甚至有投敌的迹象。 季明自然不会心疼着两个徒弟会怎么样。 季明被带出去后,两个徒弟把来龙去脉讲了一番。 明确就是季明收徒,灌输槐谷子是自己的心头大患,一定要找到槐谷子的不利消息。 甚至证据确凿,情况紧急的时候,不用提前告诉季明,可以当着陛下的面,直接言说。 所以,季明的这俩好徒弟,每次出宫都是带着任务,今日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 不仅听分就是雨,还恶意传播,散步假消息。 不仅坏了槐谷子的名声,还让丞相王绾等众人信以为真。 嬴政皱眉看着两人说道:“你二人可知罪?” 两人趴在地上,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说道:“陛下,奴婢知罪,罪该万死。” 两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接着面见陛下,若是提前跟季公公说,就季公公向陛下进言就不会有自己这么多事了。 之前还听季公公说,即便是捕风捉影的事,只要一旦牵扯到陛下,牵扯到大秦,即便没有确凿证据,也要向陛下言说。 陛下不仅不会怪罪,甚至还会嘉奖。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伺候陛下的太监,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呢。 怀着这样崇高的责任,俩徒弟每天兴冲冲的出宫收集槐谷子的负面信息。 好不容易今天发现了槐谷子违抗圣意,意图私自推广行草,干涉大秦教育,两人一盘算,简直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不仅关系陛下,关系大秦,还关系众官员及儒生,此等大事,岂不就是师父日盼夜盼的负面消息。 所以两人带着邀功的心情,开心来到酒楼,禀明陛下,没想到确实这个结局。 师父季明带出去痛打,生死不明,自己究竟会怎么死,还未可知。 两人趴在地上,越想越怕,瑟瑟发抖。 第一千一十二章 放心去吧,不疼 放心去吧,不疼 此时季一和季二趴在地上,面如死灰。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本来还想着此次向陛下进言能得到陛下的嘉奖,即便不能和师父季明一样成为陛下的贴身太监。 最起码也能努努力成为陛下的殿前太监。 虽然职位不高,但是隐形权利大啊。 向季明虽然没有什么具体官职,但自从赵高死后,季明在宫里众太监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即便曾经也只是配给赵高提鞋的小太监,但是现在季明风光了,成了陛下贴身的太监,谁还记得曾经的经历呢。 季一季二两人,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出宫恐怕连回宫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趴在地上,等着陛下惩罚。 两人很是后悔,为什么好端端在宫里当差,巴结什么季明啊。 若是没有贪念,也不会拜季明为师,更不会给自身惹这么大的麻烦。 怪就怪自己太年轻了,只知季明在人前风光,不知季明在宫外属于人人喊打。 两人趴在地上,内心七上八下,不知嬴政会怎么惩罚自己。 自己的师父已经被打一百大板了,自己难道还只是挨打这么简单么? 大秦刑律这么严苛,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季二虽然脑子有些一根筋,但此时还是不傻的。 毕竟师父季明被带走之后,此时的大厅里,众人的眼睛都齐刷刷落在了他们身上。 季一轻轻碰了碰季二,小声说道:“兄弟,珍重吧,来世再见。” 季二本来就有些紧张,听完季一的话后,整个人身体一愣,纳闷问道:“兄长,你这是什么话?” “咱们现在见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世再见?” “兄长难道你这是要自寻短见?不至于吧,陛下都没说什么呢。” 季一瞥了眼季二,小声骂道:“你是不是傻,你觉得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不成?” “我倒是想自我了断,但你觉得陛下能给你这个机会?” “师父都已经被带走了,还是被打一百大板。” “师父什么人,一百大板对他来说,那就是说话聊天的功夫。” “先不说师父都已经被打一百大板了,咱们的下场只会比师父的惩罚重。” “即便和师父一般也挨一百大板,别说一百大板了,你觉得五十板下去,你还能有命么?” “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小身板几斤几两。” 季二很听话的低头看了看,之前吃不饱穿不暖,即便被拜季明为师之后,生活好了一点,但现在还是细胳膊细腿。 季一见季二没吭声,瞥了眼,见他还真的在打量自己的身体,顿时很无语,季一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想:这小子,没救了。 季二随后小声说道:“你觉得咱们这次会死在这么?” 季一冷笑一声:“你说呢?难道你还能有死里逃生的办法?” 季二想了想,说道:“那倒没有。” 季一刚被提起的心情瞬间落空,骂道:“那还问个屁呀,就知道你指望不上。” 季一随后又盯着季二似笑非笑说道:“你小子,下辈子还愿意我在一起在宫中当值否?” 季二下意识摇摇头。 季一瞥见季二摇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低声怒吼道:“你竟然不愿意?” 季一这般是有私心的,季一总想像季明这般,算计他人,可季明都时常造人欺负,加上季一更是半瓶子不满一瓶子晃荡的性格。 可季一又想出人头地,总是要想些办法的。 唯有季二这个憨货更在自己身边,才能显得自己足智多谋,才能有机会出人头地。 季一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就比如方才因为季二的衬托,自己的才学竟然被谪仙赏识了。 虽然他们说那是谪仙大人冷嘲热讽的戏谑之词。 但谪仙大人什么人,能被谪仙大人戏谑,那也是荣幸之至。 看看酒楼外那些嘈杂的路人,他们能有机会么,恐怕连见一次谪仙大人的面都是难得。 季一叹了口气,临死之前,能被谪仙大人这般对待,现如今死而无憾了。 即便到了阴曹地府,有谪仙的名号罩着,想必混的也不会太差。 季一扭头,面如死灰的脸上,冲着李水使劲挤出了一丝微笑。 李水见此,顿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季一又冲李水点了点头。 李水心里连着三个惊呼,什么情况,这么是什么奇怪的表情。 身旁的李信,恰巧也看到了这一幕。 碰了碰李水,小声说道:“槐兄,我方才怎么看到季一这小子冲你示威了?” 李水皱眉道:“示威?不是冲我亲切的微笑么?” 李信一听,顿时忍着大笑,憋的脸红。 随后对李水小声说道:“槐兄,你是不是被季明气傻了,方才季一那表情纯纯就是挑衅啊。” “槐兄妹上过沙场可能有所不知,在战场上,若是大败对方,又能俘获对方将领。” “若是对方不肯就范,视死如归,临行刑前总会用这个表情看一看我军将领。” “大概意思就是,老子宁死不屈,你有本事过来,跟我一块下地狱咱们再战。” “不过来是吧,呵呵,懦夫。” 李水听完纳闷道:“这跟季一有什么联系?” 李信耐心说道:“什么联系,槐兄你想想,方才季一的表情,就是在对你说,呵呵,懦夫。” 李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季一,纳闷问道:“有么?” 李信点了点头。 继续说道:“没想到这季一也是胆大包天,比他师父季明还有种,临死还要放个狠话给你。” 李水笑了笑说道:“无妨,等季一这小子下辈子再教教他怎么做人。” 季一此时已经颇为满足了,方才与谪仙对视的时候,方才看到了谪仙大人对自己的赏识。 仿佛给了自己莫大的安慰:放心去吧,不疼。 季一下意识嘴里嘟囔道:“不疼。” 季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等着陛下惩罚,听到季一嘴里嘟囔着不疼,以为是在安慰自己。 季二想了想,小声说道:“疼不疼不知道,师父被打出去之后,自始至终都没声音。” “你说师父是真不疼,还是被打死了。” 季二急忙小声说道:“” 第一千一十三章 下辈子的美好时光 季二急忙小声说道:“师父抗打虽然是出了名的,但今日可是一百大板啊。” “在我印象里,师父即便经常挨打,但一百大板还是头一次。” “师父方才从出去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你说是吓晕了还是真的被打死了?” 季一瞥了眼这季二这一根筋,冷冷说道:“你倒是有闲心,观察的还这么仔细。” “仔细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事吧。” “一会陛下下旨,你我还不知是怎么死的呢。” 季二听完,也回过神来,黯然神伤叹了口气,说道:“一兄方才问我下辈子还愿不愿与你做兄弟在宫中当值。” “我摇头并非是不想与你做兄弟,只是不想在宫中当值了。” “这宫里太可怕了,没一个人有好下场。” “你看看曾经的赵府令,这简直是咱们太监的偶像,做太监做到赵府令份上,也算到头了吧。” “可最后,还是墙倒众人推,死的连个骨头渣现在都不剩了。” “即便是成为陛下的贴身太监,可你看看师父,还不是动不动就挨打,如今更是五十、一百的板子打下去。” “这若是打在咱们身上,还不打成肉泥了。” “做不成赵府令那般,老老实实做一名小太监,可这宫里向来多的是阿谀奉承的小人们。” “向咱们这无什么依靠的小太监,天天挨打都成了家常便饭了。” “看师父季公公在陛下面前如鱼得水,好不容易能拜季公公为师父了,没成想,这才多久啊,就已经要断送性命了。” “这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宫里当小太监呢。” 季一听得心烦气躁,没好气的对季二说道:“现在后悔有个屁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啰啰嗦嗦这么多,还是不是个男人。” 季二下意识说道:“我本来也不是个男人了。” 季一听完一愣,随后自己也讪讪笑了笑。 季二随后说道:“下辈子,我宁愿当一个小太监,不就是受人白眼嘛,受人欺负么,忍忍也就过去了,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啊。” “你看看师父季公公,最开始不也是一名人人欺负的小太监么,对赵府令是唯唯诺诺。” “但赵府令倒台之后,师父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了,除了陛下,谁还敢欺负他。” 季二边说边落泪,甚至还带有抽噎声。 季一几次提醒让他小声一点,惹的陛下心情烦躁了,恐怕自己都落不得个全尸。 季一抬头看了看嬴政,见嬴政有些微微皱眉。 季一心里一哆嗦,瞥了眼季二,这小子,自己找死还要连累自己。 季一心里百感交集,说什么也不能这样稀里糊涂死了啊。 最起码不能被季二这小子害死,还是得想一些办法。 季一大脑飞快旋转,迫切希望在陛下下旨前能说点什么,让陛下减轻对自己的处罚,即便是能免除一死也是值得的啊。 季一此时已经快急哭了,看来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难道自己真的必死无疑了么,季一从小不服输。 唯一一次服软还是被家里送到宫里当太监宫刑的那一刻。 季一瞥了眼旁边哭哭啼啼的季二,心里骂道:“就知道哭,陛下何等人物,哭几声若是能逃脱罪责的话,师父早就哭的响彻天地了。” “也不知你哪来的底气,难道陛下还能看你可怜,免你一死不成?” “陛下看重的事人才,是有用之人,若只是一味地软弱哭泣,陛下杀你一个也不会眨下眼。” 季一看了看季二,叹了口气,这些话你是听不到了,你下辈子也就是在宫里当个小太监受欺负的命。 而我季一,下辈子定然要跟着谪仙大人。 我怎么就没有其他匠户那么好的福气,但凡我晚一点入宫,说不动此时还能再商君别院打杂呢。 听说商君别院的匠户个个都是有才能之人。 即便做不成匠户,在商君别院做个打扫溷厕的人,也知足了。 商君别院的伙食数一数二的,想必打扫溷厕都是香的。 季一微微傻笑了下,期望这下辈子的美好时光。 突然被旁边季二的嚎啕大哭惊醒了过来。 季二不知抽什么风,仿佛知道自己死期将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嘴里嚷着:“陛下,奴婢犯了错,奴婢罪该万死啊,陛下,奴婢死不足惜。” 季一吃惊的张了张嘴,心里骂道:你小子没事吧,巴不得陛下现在就下旨赐你死刑? 你怎么这么想死,我虽然憧憬下辈子的时光,可现在还不想就这么死了。 季一想了想,趴在地上使劲磕了三个响头。 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虽然罪该万死,但那都是受季公公教唆。” “奴婢本是宫里打杂的小太监,在宫里日子久了,渐渐了解了陛下的丰功伟绩。” “奴婢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本着上进之心,对陛下的忠诚之心,想多学点东西。” “然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奴婢遇到了季公公,遂拜季公公为师父。” “季公公向来好学,对陛下的日常喜好了如指掌,奴婢不及季公公万分之一。” “奴婢受季公公挑唆手机这显得大人的负面消息,没有及时制止,奴婢罪该万死。” “奴婢并不是提师父说话,而是师父即便做这些,也是本着对陛下的忠心,对大秦的忠心,担心谪仙大人走上弯路。” “奴婢愧对师父,不能替师父受罚,可奴婢对陛下是忠心的,陛下无论如何处罚,奴婢都心甘情愿。” 嬴政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对季明处罚的重了?” 季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急忙说道:“奴婢万万不敢,奴婢敬仰陛下,只是奴婢还未学到陛下的万分之一就要付黄泉路了。” “奴婢下辈子还来伺候陛下。” 嬴政缓缓说道:“你也是个积极好学之辈?” 季一低声说道:“奴婢不才,只有些皮毛功夫。” 嬴政环视一圈,说道:“秦酒二字可写的?” 季一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啊,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今天了。 随后季一像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第一千一十四章 你画的什么玩意 季一此时非常兴奋,终于有展示才能将功补过的机会了。 虽然写字也不是什么功劳,但似乎淳于博士很看重这个。 但凡自己写一写,说不定也能赢得淳于博士的好感。 万一陛下下旨处死自己,淳于博士向来是爱惜读书的人,多多少少总会请陛下宽恕些的。 季一庆幸别人都在休息的时候,自己还跟着师父季明,伺候在季明身侧。 所以季明在练习书法的时候,季一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只不过季一一直没有动手写过而已。 这次竟然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是天助自己啊。 季一心里此时已经乐开了花,看来我就是命不该绝。 师父季明被带出去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已经被打死了? 若是师父死了,那自己通过写字万一得到陛下的赏识,说不定自己明天就是陛下的贴身太监了。 未来陛下身边的红人,宫里最有权利的太监。 季一一想到,未来老老少少的弓宫女太监,见了自己都要退到一侧,低头冲自己问好,就非常激动。 季一此时兴奋的想大叫出来。 身后不知谁咳嗽了一声,季一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季一抬头小心瞥了眼嬴政,发现嬴政在微微皱眉注视着自己。 季一顿时吓得一身冷汗,精神了许多。 季一甩了甩杂念,看了眼旁边跪着的季二,小声问道:“陛下要我做什么?” 季二听到陛下要季一写字就知道,就觉得陛下不仅想让我俩死,还要羞辱致死。 明明一刀便可解决的事,偏偏还要给一丝希望,并且还是无法完成的希望。 季二本来还觉得有希望,听完陛下说让季一写什么书法,季二心里顿时心灰意冷。 师父季明都不能得到陛下的满意,季一是能认两个字,可也就只能认两个字吧。 看季一这兴奋的样子,恐怕还不知陛下一旦看了,万一雷霆震怒,死的会不会更惨都不知道。 季二下意识摇了摇头。 季一等着季二回话,没想到他直接摇了摇头。 季一着急的问道:“快说啊,你摇什么头。” 季二冷哼一声,缓缓说道:“陛下让你去死。” 季一一听,顿时一愣,瞪着季二,随后小声说道:“你小子不是在逗我吧?” 见季二接下来并没有开口,季一知道这小子是在吓唬自己。 季一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陛下让我写字,是我即将得到陛下的赏识,将功折罪。” “而你,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报名的法子是吧。” “放心吧,没关系,这都是命。” “你看我有刻意想法子向陛下求情么?” “一切都是这么顺其自然,所以啊,认命吧。” “不过看在咱们兄弟一场,共同在宫里相互照顾这么久的份上,我不会不管你的。” “一旦陛下恕了我的罪,我多少会提一下你,让陛下给你留个全尸的。” 季二本来还觉得季一这人也没这么滑头,听季一说不会不管自己,还挺高兴。 可紧接着就说只是求陛下给自己留个全尸。 季二心里一阵无语,你这求陛下开恩还是让我死啊。 救不了我的命,你求不求情有什么用呢。 再说了,陛下能不能留你一命,还两说呢。 季二听季一说完,揉了揉耳朵,很是不耐烦。 季一见状,也没说什么,轻轻笑了笑。 季一环视四周看了看,人精一样的季一很快发现身后的淳于博士在看着自己。 还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头往一旁的书桌看去。 季一知道淳于博士这是在催促自己赶紧起来,去写字。 季一爬起来,对嬴政拱了拱手,随后退到书桌前。 季一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师父季明写字。 秦酒二字大概得模样季一还是记得的。 季一刚拿起笔正要书写,但想到方才发生的情景,师父季明写的秦酒二字,众人都说他写反了。 那索性自己就按平时见季明书写的顺序反着来就好了。 季一心里暗笑道:这次一定能让陛下满意。 季一定了定神,随后像画画似的,把秦酒二字画了出来。 过了一会,季一擦了擦汗,终于把秦酒二字画完,不是,写完了。 看着有些歪歪扭扭,但确实有秦酒二字的模样,季一笑了笑。 随后,季一拿着卷纸,跪倒嬴政面前,缓缓说道:“陛下,奴婢写完了。” 嬴政本来就没想到宫里一个普通的小太监,还能写什么字。 没想到这季一竟然自告奋勇说会写几个字。 嬴政把季一写的字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季一很是紧张,陛下一直不善夸人,更别说自己只是个小太监了。 季一很害怕陛下说什么,自己写的并不怎么样,陛下肯定是不会夸奖的,一旦陛下开口说什么,那定然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嬴政看了两眼,点了点头吗,随后把卷纸递给了槐谷子。 季一见嬴政没有说什么,顿时松了口气,陛下不说什么,那就代表自己写的还不是那么糟糕,自己还有得救。 季二虽然低着头,但他也时不时瞥一眼陛下和其他人。 见陛下拿着季一写的字,看了看,什么花都没说。 季二来宫里时间短,并不如季一懂陛下的心思。 季二小声对季一说道:“你画的到底是什么?陛下都无语了。” “本来我还能留个全尸,若是因为你胡乱画的什么东西,惹得陛下降罪,我做鬼也跟着你。” 季一撇了撇嘴,心里骂道:你个乌鸦嘴。若不是在陛下面前,我非得使劲扇你两个大嘴巴。 李水上前接过季一写的卷纸,还没打开,便笑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秦酒二字深入我大秦之心了。” “竟然连一个个的太监,也能写两笔了。” 淳于博士笑道:“自然是人人向往读书识字,且人人都在不拘泥于所处环境,乐于读书识字。” “由此可证明我等儒生对大秦文化教育推广的可观效果。” “属实是我大秦之福,陛下之福。” 说完,淳于越冲陛下深深鞠了下去。 嬴政笑了笑,说道:“淳于博士劳苦,大秦的教育推广,不能只靠儒生,还要靠诸位共同努力。” 终于低声称是。 第一千一十五章 我只是个太监啊 嬴政说完,李水冲淳于博士笑了笑。 淳于博士听完嬴政的话后,微微有些惊讶。 他明白陛下的意思,这天下不是儒家的天下,大秦的教育发展,也不能全是儒家的的文化。 陛下是担心,一旦儒生势力一家独大之后,势必大秦只能独尊儒术了。 大秦以法治国,法家自然是占有非常的重要的一席位置。 陛下说大秦教育推广,不能只靠儒生,就是在有意无意暗示自己,大秦不能儒术一家独大。 若是自己执意如此,恐怕大秦的儒生地位,甚至身家性命都会岌岌可危。 淳于博士擦擦了额头的冷汗。 瞥了眼李水投过来的目光,并不想搭理李水。 李水碰了碰李信,小声说道:“看来淳于博士这想揽功的计谋又落空了。” 李信听不懂嬴政的言外之意,但听李水说淳于博士想揽功他是明白的。 李信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姐丈你现在怎么一点也不谦虚了。” “这点小荣誉,怎么也想争一争?” 淳于越刚刚还在琢磨陛下的话,听李信莫名其妙说出这种话,还如此明目张胆,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留,顿时双脸通红。 淳于越气的瞪着李信说道:“你,你,我并没有。” 李信继续说道:“不就是让季明他们写个秦酒二字么,虽说季明他们是伺候陛下的奴婢,并不与读书识字沾边,也用不到。” “但也就只是写秦酒二字而已,又没有写其他字。” “怎么就断定是大秦教育推广的作用呢?” 李信话音刚落,震惊四座,想想确实是这样,又没有写其他字,写来写去,也就只有秦酒二字,跟大秦教育的推广成果,确实差距有点远了。 淳于越冷哼一声,说道:“怎么就没关系了,若是大秦教育推广局限,谁又会没事读书写字。” “连久居深宫的太监都知道读书写字了,这说明什么?” “一方面是大秦流行读书写字,不写两个字,就好像与大秦社会格格不入了。” “另一方面是大秦的百姓确实看到了读书识字的好处,文化水平的提高,对于日常生活交流的便利也提高了不少。” “这不单单是秦酒二字这么简单的事,李信啊,你没事也读读书,这里边的学问够你学一辈子的。” 说完,淳于越捋了捋胡须,看着李信甚是得意,心想:你这小子,当着众人的面,还想让老夫下不来台?也不想想,老夫这么多年,论口舌功夫,除了槐谷子这厮不按套路来,老夫输过谁? 李信听完,摇了摇头,说道:“姐丈,你说了这么多,若是硬要往大秦教育上靠,我也没办法。” “不过,姐丈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大秦教育这么有成效。” “为什么季明他们只会写秦酒二字,而不会写其他字?” “您推广大秦教育难道这么有局限性?大秦文字这么多,刚好让推广的事秦酒二字?” 淳于越冷着脸,一时有点语塞:“这,这或许是凑巧罢了。” 李信笑了笑说道:“若说凑巧,不如说是有目的性。” “或许季明他们写秦酒二字,并不是因为喜欢读书识字,刚好这秦酒要出售上市,加上秦酒二字的字体与平常字体不同。” “季明他们应该只是想借机使坏,因槐兄一把。” “凑巧的是,今日正好写秦酒二字打折送酒,加之陛下驾临,一时想自我表现罢了。” “要不然,大秦这么多文字,怎么偏偏就只学秦酒二字呢?” “只能说,这不是大秦教育推广的效果,是秦酒宣传力度的效果。” 见嬴政并没有说话,淳于越还想辩驳一番,缓缓说道:“季明他们并没有老师教导,完全是自学而已。” “若是有老师教导,自然是有一套系统理论,循序渐进的读书识字。” “但若是自学的话,必然是从自己眼下,或者最感兴趣的东西入手。” “刚好最近秦酒讨论的话题较多,对于自学之人,当然是从秦酒二字开始学习了。” “兴趣是最好的学习手段,今日学秦酒二字,明日出来一个其他的,或许又会跟着学习。” “日复一日,渐渐学习的东西多了,自然掌握的也就多了。” “届时,当然不会只会写秦酒二字了。” 李信确实也想不到什么好反驳淳于博士的话了。 李信小声对李水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是我不说,让众人差点以为真是他文化教育推广的效果了。” “明明是这几日咱们宣传秦酒的效果嘛。”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稍安勿躁,不管怎么样,既然是书写秦酒,自然是落在了读书识字上。” “既推广了文化教育,也宣传了咱们秦酒的名声,可谓双胜嘛。” 李信点了点头。 此时李水打开季一的卷纸,看完对冲着季一笑道:“你这是画出来的吧。” 随后李水又瞥了眼淳于越缓缓说道:“淳于博士,你这教育推广的差点意思,这书法就是书法,作画就是作画,怎么能混为一谈。” “你这不是抢画师的饭碗嘛。” 满满的嘲讽之意,气的淳于越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众人都知道,槐谷子怼人是有一套的,指不定后边还有什么话要说出来。 李信也凑来来看眼,小声说道:“槐兄,真有你的,高,还是你高,把姐丈噎的够呛。” 随后李信缓缓说道:“嗯,看着确实是画出来的,只不过与秦酒二字有些像罢了。” 随后李信把卷纸递给了淳于越。 淳于越接过来看了看,随后也摇了摇头。 画出来就算了,怎么看着秦酒二字还缺一些笔画。 见淳于越都在摇头,季一本来还自信满满,此时一下子蔫了。 季一心想:这秦酒二字与自己平时见到的小篆大不一样。 平时看师父季明歪歪扭扭写字的时候,感觉就像是画出来的啊。 这画跟写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用笔落在纸上吗? 季一本来还幻想着能让众人眼前一亮,毕竟宫里的一个跟班小太监还会写字,已经非常少见了。 没想到众人要求这么高。 季一心里一阵委屈:我只是个太监啊,能写出来,像那么回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一千一十六章 五折断头酒? 此时季一一脸苦瓜像,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季二瞥了眼,心里冷哼一声:你就是个太监,这辈子就是再发达也还是个太监。 还想着在陛下面前怎么表现自己,成为陛下面前的红人?真是做梦。 不就是比我聪明点嘛,就你那点东西还不够救你的命。 还是想想怎么给自己留个全尸吧。 说来也奇怪,季二对于季一能写出秦酒二字来,甚是震惊。 虽然季二比季一入宫晚一段时间,但这么久时间相处下来,季一的情况,季二还是清楚一些的。 最起码,季二知道季一并不认得字,更别说写字了。 当季一说自己能默写秦酒二字时,季二是满脸不信。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在做被陛下处死的心里准备。 谁能想到,这秦酒二字竟然真的被季一写出来了。 虽然自己不懂,并且周围的大人都说季一并不是写出来的,更像是画出来的。 但把纸笔扔给自己,让自己画出来,怕是这辈子都画不出来。 季二很是纳闷,季一这厮什么时候学会的写字,又或者什么时候学会的画画。 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一丝察觉都没有。 难道这季一就是等着今天,师父季明被陛下惩处,他季一再站出来,表现自己,从而获取陛下的欣赏? 季二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很可能如此。 难怪师父平日里总是对季一提点多一些,太有心眼了。 季二看了看季一,随后摇了摇头。 可再有心眼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耻笑,还不是得不到陛下的欣赏,最终甚至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想到此处,季二打了个冷渗,五马分尸,哎,本来还能留个全尸,被这自作聪明的家伙一搞,全尸都没了。 五马分尸,想一想,浑身疼啊。 季二越想越怕,缓缓趴在上,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此时季一心里还想再挣扎一下。 季一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冲淳于越问道:“大人,奴婢确实是自学,并无旁人教授。” “若说老师是谁,还请淳于博士恕罪,奴婢不能忘本。” “这第一任老师便是奴婢的师父季公公。” “奴婢服侍季公公的时候,见季公公休息的时候,总会在书桌上写写画画,并没每一张纸都是相同的两个字。” “渐渐地,奴婢也知道了,这是秦酒二字。” 淳于越缓缓说道:“你倒还观察的挺仔细。” 季一急忙说道:“看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秦酒二字的大概形状了,并且见师父季公公如何下笔的,也就记在了心里。” 淳于越点了点头。 季一继续说道:“这第二任老师便是大人您。” 淳于越纳闷问道:“哦?老夫何时教授过你?” 季一急忙答道:“师父季公公练字的字帖便是大人您的字帖。” “奴婢不光认会了师父季明写的字,还常常看到大人您的字帖。” “所以,师父季公公是奴婢的第一任老师,大人您无形之中便是奴婢的第二任老师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有心了,但最重要的还是你有观察学习的心。” “若无此心,再有人手把手教你,也是朽木一棵的。” 说完,淳于越扭头瞥了眼李信。 李信撇了撇嘴,装作没看到,也没听到,扭头看向了别处。 季一随后跪在地上,低声说道:“只可惜奴婢能力有限。” “今日是平衡第一次写字,虽然观察了师父季公公及大人的字帖很久,但从未下过笔。” “以致书写出来,犹如作画一般。” “奴婢给大人丢人了,还请大人恕罪,请陛下惩罚。” 季一确实很会说话,甚至有时候比季明那种明目张胆的拍马屁,听起来舒服的多。 季一一番话说完,淳于越都不好说什么了。 但从季一的细心好学上来讲,淳于越作为儒生值之首,很是赞赏,何况季一还只是个宫里的小太监。 小太监都能观摩自己的字帖,可想而知,自己的字帖已经深入人心,广传大秦之地了。 淳于越仿佛看到了自己身死后的荣誉。 留垂青史看来是不成问题了,只要后边槐谷子不再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便能开心的安度晚年了。 淳于越回过神来,想到季一毕竟犯了大错在先,陛下都没开口说什么,淳于越也不好开口夸奖。 嬴政看了看淳于越,又看了看其他人,缓缓说道:“诸位觉得季一写的如何?” 李信率先说道:“画作而已,还没我画的像呢。” 李信说完,众人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李信。 李水碰了碰李信,小声说道:“李兄,此事大可不必与之相比,毕竟你是大秦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而季一只是宫里打杂的一个小太监。” “与之相比,掉身价不说,还显得你这大将军无什么气量。” 李信听完,顿时觉得方才下意识开口而出的话有些问题,懊悔不已,无奈对李水说道:“槐兄,你也不早点提醒我。” 李水笑道:“谁让你话那么快呢,下次先听听别人怎么说的,李兄再回答也不迟。” 李信无奈说道:“我本来就不如你们能言巧辩,这不是怕你们一旦都说完了,我想说的话更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这说还不如不说呢。” 李水低头笑了笑。 嬴政看了眼李水,缓缓说道:“槐谷子,这秦酒二字是你设计的,季一写的如何?” 李水站出来,对嬴政拱了拱手,缓缓说道:“陛下,臣一向严于律己,公平对待每一个人。” “方才臣也说了,季一写的秦酒二字,确实像画出来。” “也难怪,毕竟季一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小篆或者隶书字体,初写行草字体的秦酒二字,很难一笔一划写出来。” “臣在此处设的参赛是形似且神似才能获酒。” “季一写的也只有一点点形似而已,还达不到获酒的资格。” “看在并无旁人教授,完全是自学的成果,臣可送季一五折优惠,以资鼓励。” 随后,李水看着季一说道:“临死前能品一品秦酒,对你来说也值了。” “不过,要尽快买,万一售空了,行刑的时候可就喝不到了。” 季一:“这······” 第一千一十七章 都要死了,还学个屁啊 淳于越听完李水的话后,心里冷哼一声,对李水嗤之以鼻。 心想:一个将死之人还要从他身上赚钱,你槐谷子当真缺那点钱吗? 再说了,你这商君别院这么大的产业,即便是送季一一坛酒又如何。 简直利欲熏心,掉钱眼里了。 李信眼珠子一转,仿佛也发现了点什么。 小声对李水说道:“槐兄,当真要把秦酒五折卖与季一?” “此事会不会···” 李水扭头问道:“怎么?难道李兄觉得我这样做,太看重金钱了,连将死之人的钱都要赚?” 李信摇摇头,低声说道:“那倒不是,槐兄都没这么好心,我怎么可能会有?” 李水一时不知李信此话是在赞赏还是在讽刺。 李信继续说道:“槐兄,我意思是说,季一这小子一看就比较滑头,在宫里这么多年,肯定捞了不少的油水。” “何况很长一段时间还是跟着季明做事,私藏断定是少不了的。” 李水狐疑的看了眼李信说道:“那李兄的意思是?” 李信嘿嘿笑道:“五折太便宜季一了,我看九折比较合适。” 李水听完,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有理,还是李兄想的周到啊。” “差点又少了一部分利润。”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李信忍住笑,对李水说道:“可槐兄你方才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要以五折的优惠卖与季一。” “在场的众人听的清清楚楚,若是再反悔,恐怕是不易了。” 李水想了想,随后说道:“无妨,反正此刻季一又不买秦酒,我方才说的五折,是说话的时候。” “等他要买的时候,陛下及众人已经走了,况且秦酒现在是紧俏货。” “谁知道他买的时候,秦酒会涨成什么样。” “即便都是五折卖与他,到时候的五折,或许就相当于现在的九折了,甚至更高。” 李信听罢,给李水竖了个大拇指,小声说道:“奸商如你啊槐兄,高,实在是高。” 李水故意摆摆手,说道:“谋生的小本生意罢了。” 随后两人又偷偷笑了起来。 季一听完李水的评价后,一开始有些失落,毕竟是自己崇拜的谪仙,一语道破自己是画出来的,多少有点伤心。 可李水有理有据,不偏不倚的分析,又让季一听完肃然起敬。 谪仙不愧是谪仙,与我等这些凡人就不在一个层次,怎么会与我计较呢。 谪仙说的并没有错,我确实是画出来的,本来还能一笔一划的写小篆,可这行草看起来,不就是画出来的么? 也是,行草是谪仙首创,自己这两把刷子怎么能看得明白,画的有些相似就已经很不错了。 季一崇拜的听着李水的评价,随后听到李水说可以给自己五折优惠买秦酒,季一噗通一声给李水磕了一头。 季一的泪水直打转,带着哭腔对李水说道:“大人,没想到奴婢临死前还能喝上一口大秦酿制的秦酒。” “奴婢感激涕零。” “若有来世,奴婢一定把秦酒二字写到最好送与大人。” 李水摆摆手,缓缓说道:“难道你这目不识丁之人,还能把秦酒二字画的有些相似。” “或许你与这秦酒有缘吧。” “五折送你,也当时对你勤奋书写的馈赠吧。” 季一再次磕头说道:“奴婢不胜感激,谢大人。” 淳于越在一旁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都已经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亏你还是跟在季明身边的,半点季明的聪明劲都没学到。” “反倒是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嬴政看了看淳于越,见淳于越仿佛在自言自语,缓缓说道:“淳于博士,你怎么看?” 淳于越回过神来,对嬴政拱拱手说道:“陛下,臣无话可说。” 嬴政皱眉道:“哦?无话可说?” 淳于越继续说道:“陛下,臣对趋炎附势的小人,无话可说。” “但若是对勤奋好学之人,臣想说,虽然是看似是画出来的,但对其本来来讲,已经很难得了。” “若是有机会刻意学习,难保不能成为书法大家。” 李水听罢,微微笑了笑,对身旁的李信小声说道:“你姐丈这画大饼的能力还真是一绝啊。” 李信有些纳闷,皱眉说道:“画大饼?画啥大饼?槐兄,你是不是饿了?中午是要吃大饼吗?我好这口。” 李水一时无语,看来李信还不理解,回头得好好给他普及下职场常识了。 季一听完淳于越的话后,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心里波澜。 毕竟他也说了,成为书法大家,那是未来的事了,还得是有机会学习的前提下。 自己都要死了,还学个屁啊。 再说了,自己学秦酒二字的书法,完全就是为了讨师父季明喜欢,想着有一天在他面前展示自己有多用心努力。 自己对书法这门,根本就没有兴趣。 与其成为什么虚无缥缈的书法大家,不如在临死前喝上一坛这新售的秦酒。 季一此时已经开始想被行刑的画面了:众目睽睽之下,再被杀之前,一坛酒香浓郁的秦酒打开,一饮而下。 酒香贯穿全身,精神抖擞,忍不住大喊一声,虽然是被反绑跪在行刑台上,但此刻更像是站立的巨人。 临死前能痛快喝一坛秦酒,真是好不爽快,爽哉,快哉,哈哈哈。 季一顿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咧着嘴小声嘿嘿笑。 抬头望去,众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淳于越最是纳闷,毕竟是他讲完,季一才这样的,难道是觉得老夫说的有问题? 季一顿时一身冷汗,完了,想的太入神了,差点没回过神来。 季一眼珠子一转,随后还没等其他人开口,便主动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惶恐。” “奴婢只是一贱奴身份,只是平时观察的用心了些而已。” “淳于博士太高看奴婢了,奴婢万万不敢当。” “即便真如淳于博士所言,奴婢有一天书法有成,也定然是受陛下的恩惠,跟随陛下才有的一点点进步而已。” 第一千一十八章 还是心颤 还是心颤 季一想都没想,一通马屁拍完,自己都在佩服自己。 这胡言乱语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 心里一点草稿都没有,张口就来。 若非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恐怕自己都不相信随机反应能力如此迅速。 季一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这么优秀,师父季明并没有看到。 并且师父季明生死未知,若是师父在临死之前能看到自己徒弟已经具备这样的能力,或许他也会高兴了吧。 最重要的是,再优秀,马上也要被陛下降旨问斩了。 只可惜还没回宫接替师父季明的位置。 自己只是在梦里想象过受到众人膜拜敬仰的画面,还从来没有在现实中体会过。 也不知师父季明万一知晓了自己期望他被打死,会不会生气。 季一摇了摇头,师父或许并不会生气,毕竟我是他仅有的两个徒弟中最出色,最给他长脸的那位。 即便生气,等将来到了地下,再亲自给师父赔罪也未尝不可。 师父平生最是爱财,万一今天能大难不死,给师父他多烧点纸钱,师父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季二趴在地上,瞥了眼在那微微点头的季一。 心想:真不知道师父怎么教出来你这样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明明方才你不知道想什么,怔怔出神,见陛下皱眉,却一通马屁一通拍。 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别人都听不出来么? 这么明显的马屁,不及师父的万分之一。 更不及谪仙大人的千万分之一。 话里话外崇拜谪仙,却学了个四不像,师父要是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季二心里冷笑一声,一个劲的表现自己,即便你写出了秦酒二字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被大家冷嘲热讽,并且换来了一碗断头酒。 唉,想想酒不吉利。 我说平日你值班的时候,怎么每次都比正常时间回来得晚呢。 本以为还去哪个好去处闲逛潇洒去了,原来是伺候师父季明练字,并且自己还偷偷学习了一番。 若是我像陛下禀明,看你这用功的样子,实际确实除了秦酒二字外,其他字都不认得,不知陛下会怎么想。 不过陛下慧眼如炬,你心里那点墨水,恐怕陛下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想明说出来吧。 反应能力再快,还不是逃不了被杀头的命运。 还不如像我一样,老老实实在这趴着,等着命运的降临。 季一可不这么想,与其老老实实等死,他还是要亲尽全力搏上一搏。 师父季明不就是这样一步步做到陛下眼前的红人的嘛。 当初赵府令倒台之后,多少能力突出的太监,季明放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 可一步步做到了陛下的贴身太监。 无论现在如何,毕竟曾经季明是受陛下受陛下喜欢的。 现在季明很突出,当然不是因为腿瘸,走路很特别,而是很抗打。 陛下每次下令杖行,一段时间之后,季明总能活蹦乱跳出现在众人眼前。 季二叹了口气,如此重要的技能还没学会,就要纷纷赴死了。 甚至师父都没留下只言片语,就被带走,一去不复返了。 想到此处,季二有些伤感,嘴里忍不住发出了呜咽声。 季一扭头瞥了眼,一脸的嫌弃。 真是废物,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落泪。 师父季明被带走的时候,别说哭了,就是一声委屈都不曾喊出来。 砍头不过头点地,有什么好哭的。 若是陛下因为你哭两声,就大发慈悲饶过你,那我恐怕比你还会哭。 季一摸了摸自己脖子,心想:唉,这一刀下去,感觉还怪疼的。 若是不疼,谁砍头的时候还会被吓哭啊。 想罢,季一的双腿一酸,也趴在了地上。 此时嬴政缓缓说道:“季明比你们懂得多,跟着季明要学一些有用的东西。” “无用的东西,学了便是害人。” “你二人可有怨言?” 季一和季二扭头对视一眼,两人心里纷纷一惊。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是没有用的。 季一和季二两人低头说道:“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两人嘴里说着罪该万死,可此时两人的心里,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欲。 此时的季一还在用眼角偷瞄其他人,期望关键时刻能说句话,救自己一命。 可完全属于痴心妄想了,季明的人际关系不必他季一厉害的多么,季明都被无声无息的带下去了,更何况是他季一呢。 季一眼角瞥见李水正在微微皱眉看着自己,季一内心一阵狂喜,难道谪仙大人要救自己? 季一微微抬头看了眼李水,发现李水正在对他挤眉弄眼。 手里还比划着喝酒的动作,同时时不时往腰间钱包的方向看。 季一瞬间充满疑问,谪仙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救命的法子难道在钱包里? 此时李水看到一向聪明的季一脑袋转不过弯来,真想上去捶他。 李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再不把积蓄拿出来买秦酒喝,可就来不及了。 陛下的旨意是令行禁止,难道陛下下旨之后,还会给你买酒喝酒的时间么,别做梦了。 李水冲着季一挤眉弄眼,季一刚有所领悟,嬴政缓缓开口。 嬴政说道:“既如此,拖下去。” 季一和季二心里一咯噔,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面临被带下去的时候,还是心颤。 此时季二已经完全收不住了,鬼哭狼嚎。 季一此时也已经像失了魂一样,自己努力折腾了半天,到头来,却还是一死。 甚至连品尝秦酒的机会都没把握到,对,品尝秦酒。 此时季一才意识到方才谪仙大人的意思。 还是谪仙大人想着自己啊。 自己这般处境了,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还能让谪仙大人费心记挂着,还操心着自己在最后的时候能不能喝上一口秦酒。 季一叹了口气,今生自己是与谪仙大人无缘了,看来与秦酒的缘分也不深,只能画,不能品。 想完,季一页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被拖下去。 此时季明将士上前,嬴政缓缓说道:“五十大板,带下去吧。” 季一和季二顿时睁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之声。 第一千一十九章 会活活被打死么 季二本来一直在嚎啕大哭,突然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声音。 季二哭声瞬间小了许多,但方才哭的太用力了,现在后劲依然还在。 季二抽着鼻子,扭头看了眼季一,季一此时也在双眼瞪着季二。 两人都仿佛听到了什么,但都有些不相信。 季二使劲揉了揉耳朵,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季一也很怀疑,只因方才季二哭的实在声音太大,又恰巧在自己耳边,即便没有幻听,也得吵出幻听来。 两人正在纳闷的时候,此时嬴政继续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下去。” 此时侍卫低声应了一声:“诺。” 并非侍卫发愣,只是侍卫还在等着季一和季二两人谢恩。 按照以往惯例,不管陛下是降旨处罚还是褒奖,下边的人都要先谢恩再说。 两名侍卫等的这两人也是有些心急。 毕竟一旦陛下不耐烦了,会先觉得自己办事注意力不集中。 听到陛下再次开口,两名侍卫顿时心里一惊,不敢三七二十一,直接从身后拎起季一和季二的衣领,往门口拖去。 并非是季一和季二忘记了谢恩,而是他两此时已经开心的把其他礼仪全忘了。 本来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没想到不仅不用死,还只是被打五十大板了事。 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季一此时感慨万千,心想:一定是陛下爱惜我这个人才,不忍着让我就这么死了。 或许还想让我继续发挥更大的才能。 陛下英明,陛下圣明。 季一内心狂喜,使劲想张口对陛下谢恩,确实激动地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 季一扭头看向李水方向,见李水此时脸上颇为严肃,并且已经别过头去,不再看自己。 季一,若非谪仙大人对自己不偏不倚,真真实实的向陛下讲明自己的书法创作,或许陛下也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还得是谪仙大人,了解陛下的脾气。 陛下什么人,若是一味的自我吹捧,陛下可能早就心烦意乱了,唯有真实能得到陛下青睐。 季一感激的看了眼李水,李水依然很严肃。 是了,若是让陛下看出很开心,定然会觉得我与谪仙大人有什么猫腻一样。 季一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恢复之后,一定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购买秦酒。 李水看不都不想看季一他们一眼,并非是两人不死李水不开心了。 而是本来两人要死了,还能在他们临死之前忽悠把积蓄拿出来多买点秦酒。 现在两人不用死了,按这两人小气的性格,定然不会再购买秦酒了。 错失了一点销量,李水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李水当时就应该下定狠心,劝说陛下处死两人。 不过若是做的太明显了,显得自己身份地位也有所降低。 毕竟自己作为大秦重臣,百姓口中的谪仙,若是对两个小太监捉住不放,斤斤计较,难免落忍口实。 侍卫把两人托出门外,一甩手,扔了出去。 摔的季一两人在地上滚了半圈。 若是放在平时,两人早就疼的嗷嗷叫了,可此时两人仿佛都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拍了拍身上的土,爬了起来。 侍卫此时很生气,心里盘算着,这俩不知死活的东西,方才在陛下面前差点也被连累跟着受罚。 连谢恩都不会,还自称是宫里的红人呢,待会非得把你二人打成红人不可。 季一和季二被摔的这一下,也算是摔精神了。 季二兴奋的对季一说道:“咱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季一看了看季二,然后抡圆了胳膊使劲扇了季二一耳光。 季二捂着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喊道:“你打我做什么?” 季一开心的点了点头:“是了,是了,看你这么疼,这不是梦,这肯定不是梦。” “咱们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季二虽然心里一阵委屈,但是和砍头想必,被扇这一巴掌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还能感觉到疼,也挺好的,等感觉不到了,自己就真要死了。 此时身后的侍卫走过来,冷哼一声道:“不用死?呵呵,想的倒挺美。” 季一和季二听完心里一惊,什么情况。 此时季一内心又开始瞎想:虽然知道宫里肮脏的事情很多,但不会要在自己身上应验了吧。 很多时候,陛下明明下旨只是一顿简单的惩罚,但下边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有私仇也好,痛恨也好,或者被人收买了也好。 总会在行刑的时候下手重一些,导致被惩罚的人意外死亡。 即便汇报给陛下,也会添油加醋说是不扛打而已。 这还算是好的,若是给陛下汇报城畏罪自杀,自己的家族也会受到牵连,一并处罚。 季一仰头看着侍卫,哆哆嗦嗦说道:“陛下说的很清楚了,只是打我们五十大板,在场很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难道你想违抗圣旨私自惩罚我们?” “我们可是季公公的亲传徒弟,陛下眼前的红人,得罪了我们,就是得罪了季公公,得罪了季公公,就是无视陛下,这后果你自己想想吧。” 两名侍卫听完,对视一眼,顿时乐了。 一名侍卫笑道:“怪不得都说在宫里当值的公公不是一般人呢,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 “还没怎么着呢,先给我俩扣上大帽子。” “怎么,你这一连串的说下来,你的身份酒不是小太监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季公公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俩也没兴趣知道,小命都难保了,管好你们自己吧。” 季二听完嚷道:“陛下说的只是打我们五十大板,可没说过要杀了我们,我们的命是陛下的,你敢动用私行?” 侍卫笑道:“我何时说过动用私行弄死你们二位了?” “你俩怕是还没缓过劲来。” “五十大板,可直接砍头有什么区别么?嗯?” “当然了也是有区别的,砍头多块啊,五十大板可是慢慢让你们疼死。” 季一和季二两人打了个冷渗。 是啊,陛下没说直接处死我俩,说的是五十大板。 季二呆呆的问季一道:“会活活被打死么?” 第一千二十章 打到现在了? 季一也打了个冷渗,拉着长音说道:“这……” 季一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一旁的侍卫说道:“你们也算宫里伺候的太监,来宫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没被打过,还没见过不成?” “这事还能有疑问?” “实话告诉你们,我二人虽然不是杖行房的人,但难免杖行房的人手不够,恰巧都会找我二人帮忙。” “这一来二去的,找我二人来杖行的可就多了。” “毕竟杖行很费体力,杖行房的人给我们使点钱,我们也愿意做事。” 季二和季一对视一眼,季一贼眉鼠眼的看着侍卫说道:“既如此,那二位大人可否也行个方便,我二人也是有些积蓄的。” 季一的话很明显了,使钱嘛,谁不会呀,只要对方认这个那就好说。 怕就怕对方不认,就要按规矩来。 侍卫听完,也知道季一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了,冷哼一声道:“什么意思?想贿赂我二人?” 季一一听,顿时故作紧张且生气道:“大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能叫贿赂呢,这个词太过难听了。” “我二人入宫时间短,早就听说过二位的大名。” “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去拜见,遗憾至今。” “今日机缘巧合之下,得见二位,是我俩的幸运。” “再说了,能跟二位结识,也是我们莫大的福分。” “二位在宫里当差辛苦程度可想而知,比我们可要艰难多了。” “既然如此辛苦,理应有一些回报,每月的月钱那是大人职位所得,我二人的孝敬那更是辛苦的表现。” “我二人等今日不知等了多久,盼了多少时日了。” “今日得见,那便是上天安排的,允许我二人孝敬二位。” “若今日胆敢有人说不让我二人孝敬,有所阻拦,我季一第一个站出来跟他急。” 季一说完,胳膊肘碰了碰季二。 季二瞬间会意,立马挺直胸膛,说道:“我季二第二个站出来跟他急。” 侍卫呵呵笑道:“如此说来,我二人今日若是不收你们的钱,就是不尊天意,要遭天谴了?” 季一赶紧陪笑道:“哪里,哪里,二位差爷说笑了。” “我二人的孝敬之心天地可鉴,二位差爷不要嫌少就好。” 侍卫笑了笑说道:“钱少不少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若是我收了你的钱,我怕是嫌自己命长了。” “当然我俩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 “你俩被陛下判的是死刑,若是这样我二人也给你们放水的话,那我俩怕是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季一一听这两人嘴里一个劲的说自己被判的是死刑,着急的甚至想拉这两人去陛下面前再问一遍。 季一着急说道:“二位差爷,你们方才听清楚没有啊,陛下说的是打五十大板,可不是死刑啊。” 侍卫对视一笑,说道:“有区别吗?” 季一眉头一皱,不假思索的说道:“有啊。” “杖行时挨板子,死刑可是挨刀,这区别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侍卫呵呵笑道:“我若是你,宁愿挨这一刀。” “这五十大板下去,疼痛难忍,活活被打死,还不如挨这一刀来的痛快。” “你二人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没听过一句话?” 季一和季二纳闷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什么话?” 侍卫缓缓说道:“这宫里的刑具五花八门多得很,可最平常,最不起眼的往往也是最让人害怕的。” “这杖行便是其中之一,只要有根板子便可行刑。” “这二十板子便可皮开肉绽,三十板子便会晕死过去,四十板子下去只叫你七魄剩一魄。” 季一和季二听得浑身直冒冷汗,纷纷打了个冷渗。 季二颤颤巍巍的问道:“那,那五十板子下去呢?” 侍卫一听,噗嗤笑了,说道:“行啊,竟然还有胆量问,看来还没被吓破胆。” “这五十板子下去,行刑者首先累的会不想动弹了,至于受刑的人,五十板子,怕是已经成为一个血人了。” 季二纳闷道:“雪人?不是挨板子么,怎么堆起雪人了?” 季一此时听得心里明明白白的,并没有因为季二的无知笑话他,谁让季二他读书少呢。 侍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冲着跪在地上的季二使劲扇了一巴掌,骂道:“死到临头还在这跟老子贫。” “是堆雪人的雪人吗?是吗?我先把你堆了。” 季二被侍卫的大手掌扇的脑袋嗡嗡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等季二缓过神来,侍卫像拎小鸡似的,各自拎着他们的衣领,拖着季一和季二往后院走去。 此时后院那个愣头青的侍卫还在给季明行刑。 因为这愣头青侍卫接手行刑的时候没有计数,为此还和杖行者争吵了一番。 最终两人商定,就从五十板开始计数。 随后在愣头青侍卫一板更比一板重的前提下,终于是把剩余的五十大板,断断续续打完了。 季一和季二刚被带进后院,就看到几人正在给师父季明行刑。 季一和季二心里一喜,本以为这么久了,一点师父的动静也没有,以为已经被打死了。 本来还想着时候怎么祭拜下季明,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只是师父被带出来到现在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在打。 季一哭喊到:“师父。” 见季明并没有答声,季一继续喊到:“这都多久了,你们怎么还在施以杖行?” 一旁的杖行者皱眉说道:“一百大板,行刑起来,是需要一些时辰的。” 季一急忙说道:“是需要一些时辰,可师父被从屋里带出来,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一百大板虽然多,可也不至于打到现在吧。” “若是师父从屋里被带出来就开始受刑,到现在别说是一百大板了,就是二百大板也快有了。” 杖行者心里一惊,陛下的旨意是一百大板,不能停。 这用时确实久了一点,若是被季一这厮捅到陛下面前,告自己不尊旨意,杖行期间还有间歇,那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杖行者看着季一他们几位,心里忽然有了想法。 第一千二十一章 师父的屁股很刁 杖行者看了眼季一他们几人,仿佛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杖行者缓缓问道:“你们二人来此是做什么?” 其实他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想再确认下。 季一听完,撇撇嘴,很不情愿的说道:“陛下有旨,我二人来此领罚。” 季一继续说道:“我刚才问的,你们好像还没回答吧。” 那个愣头青的侍卫扶着板子,喘着粗气说道:“一百大板,费些时辰,还好吧,这不挺正常的嘛。” 季一眼睛一瞪,冷冷说道:“正常?你们看看到现在多久了?” “这都快一上午了,你们是在打人,还是在折磨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在故意拉长时间,加重被罚者的身心痛苦。” “别以为我等入宫时间短,就不知道这里边的事了。” “我方才也说了,这么久了,别说一百大大板,就是二三百板子也该打的差不多了。” “为何我们方才走进来的时候,你们刚刚执行完?” “还是说,已经早就已经执行完了,只不过想公报私仇,趁着没什么人,觉得多打我师父几下也无妨?” “不巧正被我们撞见,才就此住手作罢了?” 杖行者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季明收的徒弟,嘴皮子功夫也这么厉害。 杖行者急忙说道:“我等并无此意,你多想了。” 愣头青侍卫拿着板子往地上敲了敲,缓缓说道:“内心肮脏的人,看什么都觉得是肮脏事。” “我等对季公公的崇拜之情,天地可鉴。” “我入宫也不久,但早就听说过季公公的大名,今日恰巧有幸能为季公公服务,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份孝敬季公公的荣誉,我本求之不得,今日恰巧由此良机,我怎么会有什么公报私仇的想法呢。” “再说了,先前我与季公公并没有来往,何谈什么私仇?” “看不上季公公,与季公公有敌对之意的确实大有人在,但那些人更多的是在宫外。” “大家同为在宫里当差做事,理应团结,事事有个照应,私仇只说更是无稽之谈了。” “若是几位不信,我甘愿接受杖行,以此证明我与季公公并无什么私人恩怨。” 杖行者心里冷笑一声:以前是没有,恐怕从你使出吃奶的力气打在季公公身上的那一刻,私人恩怨便有了。 但杖行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赞同愣头青说的话。 毕竟在季一眼里,愣头青可是和自己站在一起,若是觉得愣头青怀有对季公公的私人恩怨,那恐怕也会怀疑自己。 既然愣头青都说了愿意自愿受刑表明与季公公的关系,那自己便不说什么了。 并不是自己不愿意证明,实在是这种杖行证明清白,一者是太痛苦了,二者是根本没有必要。 因为本来就是奉旨来对季公公杖行的,又不是私自用刑。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块去陛下面前请罪,自己最多是打累了,中途休息的一会,才导致用时比较长了。 又不是什么违反圣旨的大事。 此事也只有在场的几人知道,都不说,季一他们也没有办法。 季二听完愣头青的话后,心里止不住的感动,眼泪都已经没出息的开始打转,险些流出来。 季二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大哥,本来我已经很崇拜师父季公公了,没想到宫里竟然有人比我还崇拜。” “并且崇拜者竟然还不是太监。” 愣头青听完,有些无语,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难道要证明我崇拜季公公,还要受刑变成太监么,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季二继续说道:“我等身为师父的徒弟,在你面前真是惭愧啊,此事若是让师父知晓,他该多高兴啊。” 愣头青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季公公自是知道的。” 季二缓缓说道:“也是,毕竟是你在给师父行刑,师父若是不乐意,恐怕这伺候的活也轮不到你。” “师父的屁股很刁的,不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板子,熟悉的力道,师父其实是很反感抗拒的。” 愣头青看了眼杖行者,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愣头青随机说道:“原来还有这种事,但是我行刑的时候,季公公并没有说什么。” “看来我与季公公很是有缘,头一次伺候季公公,就能得到季公公的认可。” 季二又问道:“只是,为何打了这么久,我二人还以为师父早就已经受完刑,被抬回去了呢,没想到还在此处。” 愣头青心想,不就是打着打着忘了计数了嘛,看季公公这两位徒弟,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即便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 愣头青刚想实话实说,就被旁边的杖行者拦住了, 杖行者看了一眼愣头青,随后缓缓说道:“季二啊,你可知这一百大板,光从一数到一百都要有一会。” “更何况是打在人的身上,这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所以,季公公需要时间,做足心理建设。” “然后在实际行刑的时候,尤其行刑到后期,杖行的速度快稍稍变慢一点,给受刑者一个喘息的时间。” 季二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季一也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师父在宫里人缘竟是这般好,我等还在担心,师父落难,会不会遇到一些落井下石的人。” “见大人如此做派,我二人真是惭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二人替师父感谢大人。” 杖行者笑了笑,摆了摆手缓缓说道:“大家同为宫里当差的,理应互相照顾。” “这也是我分内之事,只要不违背陛下的旨意,一切都好说。” 愣头青也点了点头,他想了想,确实这样说更合理一些。 本来就很崇拜季公公,天赐良机有机会伺候季公公,若是让季公公知晓自己没计数,还不得气炸了。 未来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别想好过了。 如此一来,季公公清醒过来也会感谢我二人。 第一千二十二章 真当我是一根筋? 愣头青此时心里还是有些顾虑,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当时跟杖行者争吵没计数的时候,季明到底有没有听见。 若是听到了,现在还与杖行者一唱一和的,欺骗他的两位徒弟,那事后自己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毕竟季明还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若是是不是在陛下耳边吹吹风,那自己恐怕还没见着陛下的面,就得被拉出去处死了。 一想到此处,愣头青毛了一身冷汗,扭头看了眼杖行者。 杖行者被愣头青这突然投来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愣头青是什么意思。 愣头青见杖行者无动于衷,凑过去,小声说道:“我说,咱俩争吵计数的时候,季公公到底有没有听到?” 杖行者一听,顿时瞪大双眼,为了不让旁边季明的两个徒弟看出端倪,强装镇定。 杖行者想了想,缓缓小声说道:“应该,没有听到吧?” 愣头青眼睛一瞪,心想:什么叫应该没有听到? 听到就是听到,没听到就是没听到,应该?那就是听到了。 愣头青缓缓说道:“你这么说,那季公公就是听到了。” “现在怎么办?” 杖行者纳闷道:“什么怎么办?” 愣头青气的想打一顿这杖行者,随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说呢,咱俩争吵计数的时候,季公公听到的一清二楚。” “方才又当着他的两个徒弟说,并不是因为争吵计数的问题,而是为了给季公公更好的体验,一个喘息的机会,才放慢速度,耽误了一些时间。” “这若是时候季公公回过神来,和他的两个徒弟一核对,岂不是发现咱俩说谎了。” 杖行者吸了口气凉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那你说该怎么办?” 愣头青气不打一出来,小声骂道:“我若是知道,还问你吗?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杖行者一听愣头青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当即小声怒斥道:我劝你说话注意点。” 愣头青白了眼杖行者,没好气的说道:“跟你说话注意什么?” 杖行者没想到这小子真是个愣头青,冷冷说道:“注意下你自己的身份。” “你我身份有别,别太放肆。” 愣头青小声冷笑一声道:“还身份有别,真拿你自己当根葱了。” “我告诉你,咱俩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我时候被季公公针对了,你也别想跑。” 杖行者想了想,这愣头青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季公公时候算起账来,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 本以来季公公如今这幅场景,都是这愣头青自己造成的。 与自己并无关系。 毕竟行刑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谁能想到临了临了,季明的两个徒弟走了过来,还觉得行刑的时间太久了。 甚至扬言要把此事捅到陛下面前。 本想杖行完,季明是死是活都把他抬回去,若是季明死了,陛下追究下来,那也是这愣头青的责任,毕竟大部分都是他在杖行。 若是季明没死,事后清醒过来,季明该报复的还是这愣头青。 说一千道一万,自己与季明还是有私下交情的,毕竟季明这肉身铠甲还是拜自己所赐。 可现如今,好好的肉身铠甲,被愣头青这小子打的稀巴烂。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我自己看着都心疼啊,好好的肉身铠甲完全毁了。 甚至这愣头青还美其名曰,打的越用力,季明越疼,证明季明对陛下越忠心。 道德绑架,这完全是把季明绑的死死的。 杖行者叹了口气,季明这两个徒弟早不来晚不来,非得马上杖行完走了过来,让自己深处不利地位。 本来一切关系自己都已经撇干净了,这下想脱身都不行了。 见杖行者叹了口气,愣头青心里一阵冷笑:现在才知道叹气,早干嘛去了。 还真以为此时与你无关不成? 想把责任让我自己全揽了? 真以为我入宫没你时间长,就什么也不懂了? 总拿别人当傻子,这下你自己也傻眼了吧。 杖行者缓缓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愣头青看都不看杖行者一眼,冷冷说道:“我再问你,你说怎么办吧。” “方才你说让季明舒服点,有一个喘息的机会,这理由也是你编出来的。” “既然编了谎话,那你就把此事编圆,要不然,咱俩都得不得好死。” 杖行者气的想打人,憋得满脸通红,心想:我编谎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你小子杖行不计数,才导致行刑的时间变长,现在反倒觉得我替你编谎不对了还? 杖行者叹了口气,本来觉得这小子就是一根筋,不会动脑子,才发现并非如此。 这小子算计起人来,也是心狠手辣。 也对,能在宫里当差的,有几个是真傻真愣的。 杖行者后悔不已,只怪自己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完全没想到会被这小子反将一军。 若是方才季一和季二问起为何杖行这么久的时候,自己假装没听到,不说话就好了。 反正杖行的也不是自己,他们二人看到的也是愣头青在拿着板子杖行季明。 让着愣头青自己解释就好了,自己插什么嘴。 本来还担心愣头青会实话实说,打了半天没计数,才好心说是为了季明的良好体验,有个喘息的机会,杖行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没想到这小子一点都不傻,就是抓住了自己担心被季一二人捅到陛下面前,会主动编谎解释。 本来自己已经置身事外了,无意间,已经被这愣头青悄悄拉了进来,拴在了一根绳上。 杖行者大脑疯狂运转,想尽快想出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杖行者小声对愣头青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敢不敢了。” 愣头青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感觉自己马上要得救了,急忙问道:“哦?什么办法?” “若是可行,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和保命相比,一切都是小事情。” 杖行者似笑非笑,眯着眼看着愣头青说道:“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一千二十三章 打到失忆 打到失忆 愣头青看着杖行者似笑非笑的样子,感觉杖行者话里有话,整个人充满着奸诈的样子。 愣头青心想:怎么感觉是在挖坑等着我往里边跳呢。 愣头青嘴上说着除了性命其他都是小事,但他可不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怕表面看来跟性命无关,但实际上确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自己再有那么多的时间考虑了。 悄悄瞥了眼,季一和季二两人已经在死死盯着自己这边。 季一和季二看到愣头青和杖行者两人在小声说着说什么,很是不解。 有什么话不能大声说出来,还要这样悄悄的,一看就是在密谋什么。 但季一心想,现场这么多人在这,料他二人也不整不出什么花来。 即便有所密谋,也会被自己识破,到时候难堪的还是他二人。 季二心里冷笑一声,心想: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来。 愣头青瞥了眼季一和季二两人,又小声对身旁的杖行者问道:“你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杖行者缓缓说道:“此事,非胆大者不可为。” 愣头青撇了撇嘴,心里骂道:都这时候,还故弄玄虚,有必要么。 一会若是季一二人发难起来,到时候想收场都来不及。 杖行者继续说道:“你若是个胆小的懦夫,那和你说了也是无用。” “反而是徒增烦恼。” 愣头青一听顿时恼火了,什么意思,我是懦夫? 我将来可是要被季公公提拔,很快能成为陛下的殿前侍卫的。 虽然都是在宫里当差,但若是陛下的殿前侍卫,那气势,旁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的。 饭点吃饭的时候,都是可以最先吃,最热乎的饭菜。 想想现在每次去吃饭,不是凉的就是只剩菜汤,真是心酸。 所以自己誓要抓住每次可以往上爬的机会。 今天把季公公伺候的这么好,看来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 只可惜季公公的两个徒弟来的不是时候,撞见了他们两位在杖行,并且对时长还产生了质疑。 愣头青心想:也是,往上爬哪有一帆风顺的,若是太过顺利,那可能也不正常。 愣头青冷冷看了眼杖行者,缓缓说道:“懦夫?我从小到大就不知这懦夫两个字怎么写。” “我若是懦夫,怎么可能敢伺候季公公,我若是懦夫,怎么可能还想有一天能在陛下的殿前值守。” 杖行者听完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还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懦夫两个字怎么写,好像你知道其他字怎么写似的。 但杖行者没有说出来,怕万一再把这愣头青激愣了,那事情就复杂了。 杖行者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愣头青急忙说到:“别废话了,赶紧说吧,再晚,季公公的两个徒弟就要闹到陛下面前了。” 杖行者眼看把这愣头青的情绪吊起来了,心里很是开心。 他还担心这小子处处提防自己,若是不配合的话,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小子很是上道。 听不得半点说他是懦夫的话。 杖行者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办法很简单。” “你不是不清楚方才争吵计数的时候,季公公有没有听到吗?” 愣头青急忙说道:“不是我不清楚,是你也不清楚啊。” “你想啥呢,这是咱俩的事。” “别想把自己摘那么干净。” “我可告诉你,方才是咱俩在争吵没有计数的问题,不是我自己。” “若是季公公听到了,你觉得你有没有责任?” “季公公是什么人,我都是道听途书到的,你与季公公接触那么多,想必你比我可清楚的多。” “若是季公公一旦报复起来,料想你也幸免不了,想想后果吧。” 杖行者一愣,才发现这小子是一点不傻,愣的时候是真愣,一点好话也听不进去,聪明的时候脑子是想的真多。 杖行者撇了撇嘴,没搭理愣头青,继续说道:“既然你我都不清楚,那现在就把事情确定下。” 愣头青缓缓说道:“怎么确定,方才咱俩不是已经喊季公公了么,季公公并不屑于搭理咱们呀。” 杖行者继续说道:“现在季公公可能是睡着了不想搭理咱们,可咱俩争吵计数的时候,季公公很可能实在清醒状态。” “那时不想搭理咱们,很可能是想看看咱们要使什么手段,怎么解决这个事。” 愣头青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急忙说道:“若真是如此,季公公都已经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杖行者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现在自杀,总好过被季公公用各种办法折磨死。” 愣头青一听,顿时一愣,说道:“这就是你的办法?” “让我去死就是你的办法?你想的可真美啊,我可告诉你,若是季公公要惩罚我,死我也要把你拉进来。” “你也别怪我心狠,这事本来就跟你有脱不了的干系。” 杖行者看着气的有些喘粗气的愣头青,有些无语,真是不识逗。 杖行者缓缓说道:“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你还能办成什么事,还想着有一听能去陛下的殿前当差,你也就想想吧。” 愣头青听完,咬着牙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能不能赶紧说办法?” 杖行者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再多打季公公几板子。” “最好能把季公公打失忆,这样,咱俩的争吵计数的事情,除了咱们几人,便没人知晓了。” “即便季公公醒来,也是咱们与他的两位徒弟说的那样,为了让季公公减缓疼痛,放慢了速度。” “说不定,季公公心里还会感激咱俩,你呢,甚至还有可能受到季公公的提携,到陛下的殿前当差。” 愣头青一听,顿时心里一喜,若真有这等好事,必定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打季公公啊。 随机愣头青问道:“那万一要没把季公公打失忆怎么办?” 杖行者冷冷说道:“那你的死期就到了。” 愣头青:······ 第一千二十四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愣头青没想到杖行者这么说,若是季公公没有被打失忆那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什么意思这是? 所有的责任,所有的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呗。 你倒是好,身为名副其实的杖行者,却悄无声息的躲到了一旁。 让我来当这个坏人。 愣头青此时又展现了他只愣不傻的性格。 愣头青看了眼趴在长凳上没什么动静的季公公,又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杖行者。 愣头青此时已经开始怀疑了。 怀疑杖行者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谋划这个事情了。 自己在宫里的侍卫中,认死理是出了名的,或许这杖行者也是看中了自己这一点。 所以陛下让给季公公执行杖行的时候才刻意叫上了我。 中途杖行的时候还没多久,便假装累了,换我来给季公公行刑。 他一个杖行房的人,天天做这种事,怎么可能这么快累了? 自己当时还傻傻以为是等到了在季公公面前表现的机会。 甚至还对杖行者心生感激,给了自己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谁能想,季公公竟然这么禁打,五十多板子下去,竟然还有可能意识清楚。 若是等季公公到时候回过神来,记起此事,那确实像杖行者方才说的一样,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到时恐怕几个脑袋也不够季公公砍的。 愣头青想到这里,惊的浑身一个激灵。 杖行者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你若是再不动手,错过了机会,那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具体要怎么办,你自己赶紧下决心。” 愣头青微微皱眉,又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季一、季二。 没想到哦啊自己还没当陛下的御前侍卫,便要承担这么多。 自己还只是一名宫里籍籍无名的小侍卫啊。 怎么今日让我做如此多的事情,仿佛众人都在注视着我。 一旦我稍有差池,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哎,没想到还没在陛下面前当差,就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愣头青低头看了眼季明,心想:哎,都是季公公你啊,若非你惹得陛下不高兴,又怎么会受到惩罚。 你若不受到惩罚,今日我本该开开心心的在酒楼外当差,事后随队伍回宫。 一切都是那么轻松惬意,仿佛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你却跟陛下顶嘴,自己几斤几两还没个数吗? 明明你少几两肉,何必多那几句嘴。 怪不得你不受朝中大臣的待见,处处与人敌。 活该你有今日啊,今日受的疼,那都是陛下赐的,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愣头青双手握了握手里的板子,盯着面前的季明。 要怪就怪你的两位徒弟吧。 本来已经都打完了,你的两个徒弟非得过来兴师问罪,一副仗着是你徒弟高高在上的样子。 虽然同在宫里当差,但老子看到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就来气,明明少几两肉还敢跟老子这么神气,不知是谁给他们的自信。 既然你的两个好徒弟要来兴师问罪,甚至还要拉着去陛下面前讨说法,那就别怪我了。 季公公,本来我还想事后跟着您,甚至伺候您,但时到今日,我也没办法了。 这几板子下去,权当是你徒弟要求打的了,跟我可没关系。 愣头青心里说完,负罪感立马少了许多。 抬头看了眼季一季二两人,两人看着愣头青,迟迟等不到回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愣头青见状,双手紧握木柄,举起板子作势就要打在季明身上。 季一、季二见状,两人大惊。 纷纷上前一步,对这愣头青大喊道:“你干什么?” 愣头青被这一声喊的有些迟钝,随后反应过来说道:“干什么?你说干什么?还干什么?” “我现在是代杖行者行刑,这么明显难道你二人还看不出来?” “用得着还让我费口舌了。” 愣头青想明白之后,看太监已经是慢慢的反感了,尤其是季一、季二这二人狗仗人势之辈。 愣头青没好气的怼了二人两句。 季一、季二听完,顿时有些惊讶,先不说别的,这小侍卫为何语气变得这么不耐烦了。 刚进后院的时候他还不这样的,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 怎么突然变得这副嘴脸,仿佛我二人欠他多少银钱似的。 季二想必季一还是有些呆滞,季一率先站出来说道:“你这?” 愣头青懒得搭理此二人,根本不想跟这两人废话,没好气说道:“你什么你?有话又说,有屁快放?” “若是耽误了老子差事,陛下也轻饶不了你二人。” 季一、季二两人对视一眼,这小子怎么脾气变得这么暴躁了,并且方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愣头青说完,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在宫里见人就点头哈腰久了,把自己磨的都没脾气了,怼人都快不会了。 没想到怼季一、季二的感觉竟然这么爽。 怪不得人人都想上位呢,居高临下,肆意呵斥,简直不要太舒服。 当初你二人一进后院,便趾高气昂的说三道四,甚至要威胁要拉着我去陛下面前评理。 现在想想,当时着了你的道真是愚蠢至极。 你们两个小太监,说破天也就是季公公的徒弟,仅此而已,还威胁拉着我去陛下面前评理,你二人是想见陛下就能见陛下的? 陛下饶不饶我先不说,或许会先把你二人拖出来打一顿。 季一见这侍卫不知发什么疯,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说道:“不是已经打完了吗?为何又要打我师父?” 愣头青冷笑一声说道:“打完了?谁说打完了?” “我是行刑的还是你是行刑的?” “打没打完我说了算?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可是陛下的旨意,若是扰乱了行刑,小心摸摸你脖子上的东西,看看还能不能保得住!” 季一、季二两人被唬的后背发凉。 季二此时一点脾气没有,客气的小声问道:“方才我二人进后院的时候,不是你们说,已经打完了吗?” “怎么现在又说没打完?” 愣头青假装失忆,说道:“哦?我那会说了吗?那可能是你们听错了,我方才又算了下,还差十板。” 季一、季二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 第一千二十五章 你们这么算计,显得我很傻 季一心想:这当差的侍卫性情都这么复杂吗? 方才还一脸恭敬笑嘻嘻的,现在却仿佛变了个人,不认得我二人了。 这种人是怎么入选到宫里当差的。 方才进后院的时候,还觉得此人油腔滑调,是个阿谀奉承,想一路巴结往上爬的小人。 现在看来,果然是多虑了。 就这愣头青,在宫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早晚是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此时季二抬头问了一句:“你说差十板就差十板了?” “若是早已经打够了,你多打十板公报私仇怎么办?” 愣头青想都没想说道:“我与季公公是第一次见,并无什么私仇。” 季二继续说道:“即便没有私仇,那也可能是伺机报复。” “自从我师父在陛下面前当差,成了陛下身前的红人,看我师父不顺眼的人确实多了些。” “但这也不能成为你们伺机报复的机会。” “师父不说话,我们两个做徒弟的可不答应。” 季一瞥了眼身旁的季二,没想到平时不怎么爱出头的季二,此时竟然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来。 愣头青冷笑一声道:“说那么多废话,到底你们是行刑的还是我是行刑的。” “我告诉你们,即便咱们现在拉扯到陛下面前说理,你们也占不了什么优势。” “毕竟陛下是听你们两个好徒弟的,还是听我这个和季公公没什么关系的行刑人?” “到时候,恐怕你们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告诉你们,别说差十板了,就是差二十板,该打还得继续打。” “你们以为季公公跟你们一样?” “季公公在我等心中一向严肃认真,从不弄虚作假。” “若是事后我禀明季公公,你二人拦着不让行刑,败坏了季公公的名声,别说季公公不认你二人的徒弟之名,恐怕还得受一番苦头才行。” 季一、季二两人听完,对视一眼,好像说的也有些道理。 若是因我二人拦着,真出点什么事,一旦捅到陛下面前,恐怕找死的率先便是你我。 没等着攀附季公公升官发财,恐怕还要落得个不尊师重道的臭名。 季一看了看愣头青,舔着脸问道:“真的还差十板?” 愣头青看着两人一肚子气,没好气的呛到:“怎么?你觉得不够?要不差二十板?” 季一赶紧摆摆手,说道:“哪能,并不是这意思,我是关系师父的名声,若是差二十板,而大人只打十板,传扬出去,师父名声都要败坏了。” “作为季公公的得意门徒,我二人没看到,没听到也就算了。” “今日被我二人撞见,该多少就要多少,若是还有人拦着,我季一第一个不服。” 愣头青看了眼季一,心想:好小子,你比我狠,倒显得我心慈手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季公公的徒弟呢。 愣头青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扭头指了指身旁的杖行者说道:“这位是杖行房的主事。” “以前季公公受刑,都是由他负责,想必你二人也是见过的。” “他的人品在宫里在季公公那里,都是没问题。” “我说的话不信,那他说的话你们总应该信了吧。” 此时季一、季二两人都望向杖行者。 杖行者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愣头青还想着当众把我拉下水。 本想着自己私下跟愣头青商量好,一切都由愣头青出面来解决,毕竟此次大部分杖行都是他来执行的。 一旦后边季一、季二发现什么不对劲,要找的也是这愣头青,反正众人也不知道,跟自己是一点关系没有。 见杖行者没有吭声,愣头青小声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 愣头青也怕自己把事情全揽了,万一被季一他们发现点什么,到时候孤立无援岂不尴尬。 杖行者没想到愣头青此时倒是学会了算计。 可相比自己,那还是嫩了些。 毕竟在宫里这些年也不是白待的。 杖行者看了看季一和季二两人,又指着愣头青缓缓说道:“今日季公公的杖行大部分都是由他执行的。” “我只是执行了前二十杖罢了。” 愣头青狐疑的盯着杖行者,心想:你说这些是做什么? 到底还差不差十板,你倒是给他们个痛快话呀。 打消了他二人的顾虑,我好赶紧杖行走人了,现在在此处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杖行者继续说道:“季一啊,你二人虽然来宫里没有太久,但跟杖行房的交道打的还算多吧。” 季一和季二没有说话,有些尴尬的对视一眼,随后盯着杖行者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杖行者随后说道:“杖行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想必你们也知道,那就是谁杖行谁计数。” “责任到执行人,莫要牵扯到旁人。” “你二人可知晓?” 季一和季二没少去杖行房领罚,对其中的规矩自然知道的清楚一些。 季一和季二点了点头。 杖行者说道:“打多打少,事后追究起来,那都是执行者的事,与他人无关。” “说起来,这规矩还是当初谪仙大人在宫里的时候起草制定的。” “为的就是防止连坐。” “别的不说,光凭这点,谪仙大人对你我可谓是有再造之恩情呀。” 季一微微点了点头,这规矩是谁制定的不要紧,季一在乎的是能否按规矩办事。 愣头青越听越不对劲: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摆明了,还差十板是我自己来决定的么,跟他是一点关系没有。 说白了,别说差十板、二十板,就是时候追究起来,多打了十板、二十板,也是我自己来承担。 跟他杖行者已经一点关系没有了。 好家伙,方才给我出主意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的,现在话锋一转,翻脸不认账。 算计,纯纯的算计。 本来还想拉着你下水,跟你绑在一起,有责任大家一块承担,这样我也再杖行季公公的时候的也能放心些。 谁成想,你竟然当众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愣头青一开始一脸懵逼的看着杖行者,随后越想越生气,握紧拳头盯着杖行者。 杖行者此时看都不看愣头青一眼,微微闭着眼说道:“和杖行房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规矩,怎么,难道还有人不懂不成?” 第一千二十六章 看你们个人造化 看你们个人造化 愣头青听完杖行者的话后,气的想吐血。 方才还一起想主意,怎么谋划,转眼间,便翻脸不认人。 阴险,正是太阴险了。 平时自己在宫里一心当差,从没注意过这些事情。 早在入宫前,就有人告诫自己,在宫里少说多做,谨防阴险小人。 原来小人就在自己眼前。 亏得我之前还那么敬重你,阴险起来简直狗都不如。 怪不得谪仙当初搬出宫去住,在宫里乌烟瘴气的,小人太多了。 既然杖行者如此无情这样对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若是闯过了这一关,事后在好好跟杖行者算这笔账。 此时季一看着愣头青这边,见他们这边犹犹豫豫说不出个痛快话,很是不耐烦。 季一冲着愣头青这边嚷道:“到底什么意思,你们要是算不清,就凑请陛下,看看到时候处罚谁。” 愣头青瞥了季一一眼,说道:“奏请陛下?呵呵,你好大的威风。” “你以为你是你师父,想见陛下就见陛下?”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也不撒泡年照照,什么德行。” “我告诉你俩,我敬重的是季公公,不是你们两个废物。” “若非你们两个废物,季公公也不至于如此,受如此刑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这点小事还想禀明陛下,也不怕陛下把你们两个乱棍打死。” “陛下疼的事季公公,可不是你们两个。” “别说禀明陛下了,就是你事后告诉季公公,我也不怕,毕竟这些事全因你二人所起,季公公首要惩罚的就是你二人。” “这点事情还看不清楚?智商简直还不如我。” “还是担心担心你们自己的脑袋吧,天天仗着季公公的名声招摇撞骗,早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愣头青这一通说下来,直接把季二听懵了,季二摸了摸脖子,扭头对季一说道:“我说,这事确实是赖咱们,你说咱们还能活着离开么?” 季一心烦意乱,看着季二这轻易被说服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巴掌打了过去,骂道:“说的什么丧气话,我看你不能活着离开。” 骂完,又扭头对愣头青说道:“你别转移话题,你就说,我师父的杖行到底完没完?” 愣头青冷冷一笑,说道:“我说了,没有,还差十板就是还差十板,少一板都不行。” “你方才也听得很清楚了,季公公的杖行是我执行的,那就是我来计数。” “即便你不服,拉着去见陛下,我还是会说,还差十板。” “你若是想拦着闹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愣头青把杖板使劲往地上戳了戳。 季一和季二顿时一愣。 杖行者心里暗笑:人嘛,就得这样逼一把,要不永远长不大。 看到你这么硬气,我也就放心了。 只要把季公公打失忆,这一切也就过去了。 ( 但是愣头青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威胁、恐吓,自己是硬着头皮没办法的事,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但凡有其他办法,他也不会这样。 毕竟自己只是宫里当差的小侍卫,凑巧今天被拉过来伺候季公公,谁成想,造成了这种局面。 根本无法回头,一旦回头,那就是万丈深渊。 愣头青此时内心微微有些动摇,已经有些后悔想攀龙附凤往上爬了。 看来每一个上位者,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手上多多少少都要沾点血。 咱在想想,与其尔虞我诈,腥风血雨,还在自己在宫里当个小小侍卫轻松惬意。 唯一不好的就是没实力没背景,容易被欺负。 可和身家性命想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季一听完,也是气的没话说。 都是在宫里当差,怎么就这么愣。 做事怎么一点都不圆滑,和我们太监比真是差远了。 都已经把师父的肉身铠甲打烂了,即便差十板,谁又能看得出来呢。 别说十板了,就是差二十板,禀明陛下杖行结束了,陛下也不会察觉出什么。 反而还能收获到季公公的青睐。 你这么愣,谁敢和你做朋友,在宫里,没朋友,那相当于身边都是敌人,早晚把你整下去。 季一心里正骂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季一听着这动静怎么这么熟悉,扭头一看,原来是李水和李信。 这一转头,引得众人都注意了过来,纷纷冲李水和李信低头作揖。 因为淳于博士和的有些多,在大厅里和嬴政讨论起书画来了,李水和李信便告退来到了后院。 李水看了看眼前的场景,见季明还趴在长凳上,便问道:“如何了,季明的杖行执行完了没?” 此时愣头青有些犹犹豫豫,低声说道:“大人,季公公的杖行还差十板。” 李水哦了一声,随后说道:“那就打呀,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还留着吃晚饭?” 若是换做其他人,都过了这么久了,定然是要问,都过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打完,还差十板,中途是耽搁什么了? 可李水并不关心这个,耽搁不耽搁无所谓,陛下既然是要求的一般大板,那就结结实实给季明赏赐完,不能辜负了陛下的疼爱。 愣头青听完一愣,随后缓过神来,本来还担心,谪仙听到这么久还没打完,会不会问责,心里一阵忐忑,没想到竟是多余了, 谪仙果然就是谪仙,想法就是跟常人不一样。 李水走上前去,经过季一和季二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季一的肩膀,笑着说道:“等久了是吧。” “别担心,打完季明,就轮到你们了。” 季一听完冲着谪仙嘿嘿躬身笑道:“谪仙大人说的是,早打完早回家嘛。” 旁边的李信笑了笑说道:“回家?哈哈,打完能不能回家可不确定啊。” “毕竟你们不是季明那身板,五十板下去,多半条命可就交代在这了。” “有没有那个福气回去,那就看你们个人的造化了。” 李信的这几句话可把季一和季二两人点醒了,光顾维护师父名声了,差点忘了自己来这是干嘛的了。 第一千二十七章 免什么力,要免谁的力? 愣头青看着季一和季二两人被李水训的跟个孙子似的,顿时心情舒畅不少。 还得是谪仙啊,这俩小子仗着是季公公的徒弟,在我这耀武扬威的。 最好是把这俩小子好好治治,以后由我伺候季公公,那好处还不都是我的。 说不定很快就能调到陛下殿前做侍卫。 啧啧,到时候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想想以前欺负我的人见了面,对我点头哈腰,那心里真叫一个舒服。 愣头青越想越开心,不自觉的露出了傻笑。 李水抬头看了眼迟迟没有动作的愣头青,缓缓说道:“怎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一百大板还真要打个十天半个月不成?” “你们什么小心思,别说我了,陛下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不跟你们计较罢了。” “但是,也不要太过分,尽快执行完,给陛下回话。” 愣头青吓得一身冷汗,连连低头称是。 愣头青心想:也是,这十板至关重要,若是没有把季公公打失忆,那自己也就死定了。 况且谪仙和李将军都已经来到此处,知晓事情如何。 这十板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后悔也是不行了。 愣头青握了握手中的板子,心一横,使劲打了下去。 趴在长凳上的季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板子落在季明身上,肉体的颤动。 不知道的,以为再打一头死猪。 才打了四板,愣头青已经累的开始喘粗气了。 毕竟这十板关系到他愣头青的身家性命,每一板都不能疏忽。 杖刑者看着比之前还卖力的愣头青,内心一阵偷笑。 打吧,使劲打吧,打得越狠,反正我是越安全。 本来还担心这愣头青最后跟我耍横耍无赖,或者倒打一耙。 没想到谪仙竟然也过来了,这下更没什么问题了。 有谪仙在这盯着,愣头青他还敢放一个屁? 李信看了看眼前的场景,突然开口问道:“怎么这杖行的是宫里侍卫而不是杖行房的人?” 李水打量了一下,李信不说他还真没反应过来。 李水也疑惑的看了看杖行者这边。 此时杖行者已经听到了,走到李水和李信面前。 恭敬的说道:“李将军,这侍卫只是来帮忙的。 李水纳闷说道:“帮忙,这杖行还能找人帮忙?” 杖行者缓缓说道:“谪仙大人离宫已久,一些小事情可能不太清楚。” “如今杖行房的人手着实有些不够用,捉襟见肘了。” “在宫里还好说,可以让轮休的人过来帮忙。” “可在宫外,就不好说了,很多时候只能找随行的侍卫帮忙。” 李水纳闷问道:“杖行房的人不够用了?” “不应该吧,我记得你们杖行房的人还算不少呢” 杖行者苦笑道:“人是不少,和以前人数上没什么变化。” “但奈何这受刑的人多了。” “尤其以季公公为首的人,动辄五十大板。” “在家上其他排队受刑的人,这个十板,那个二十板。” ( “都想着赶紧领完罚,回去好在床上躺着不用当差。” 李信纳闷道:“难道宫里的人这么抗打,为了不当差宁愿受刑挨打?” 杖行者赶紧说道:“李将军说笑了,宫里的人还没这么变态,除了季公公之外,没有人比他更能抗打了。” 李信听完也笑了笑。 李水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杖行房的可谓门庭若市啊,最近又收了不少好处吧。” “以前以为你们杖行房是个人人喊打的地方,没想到现在也成了宫里的一处肥差了。” 杖行者赶紧说道:“谪仙大人谬赞了,以前受刑的人少,还能悄悄收一点好处。” “如今受刑的人越来越多,人人监督,若是手里有钱财的贿赂了我们,被那些铁公鸡知晓了,一准上告举报。”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一律同仁。” “好在这样也已经施行了一段时间了,并没有人说什么。” 李信说道:“这不挺好的嘛,一视同仁,该惩罚多少就是多少,省得被人戳脊梁骨。” 杖行者点了点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累啊。” “这个二十板,那个三十板,这一天下来,要执行五六百板子都是少的。” “不瞒李将军。天天这样杖行,我这腰都快废了。” “所以出了宫,一般执行不过来,都是临时叫一个随行的侍卫帮忙。” “也没有固定的人,看到谁就叫谁过来。” “比如今日,陛下惩罚季公公那可是一百板。” “我杖行了十多板边已经累了,随后把这个小侍卫叫了过来帮忙。” “行伍出身的果然不一样,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小小伙子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若是我自己打着一百大板,等打完,估计我得和季公公一样,好好在床上休息一段时日了。” 李水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原来是这样,难道是宫里最近犯错的人多了?” “以前也没见有这么多成堆犯错的啊。” 杖行者想了片刻说道:“可能是陛下每次惩罚季公公都是杖行伺候,导致下边的人犯错受惩罚的时候,很多时候也是杖行多一些。” “也可能是季公公的肉身铠甲在宫里很是出名,人人都想获得。” “导致很多犯错的人主动请求惩罚方式换成杖行。” “毕竟无论受什么刑罚都不舒服,还不如杖行呢,日积月累还能有自己肉身铠甲。” 李信和李水听完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李水笑着说道:“看来这宫里的风气,都快被季明这厮带坏了。” “殊不知肉身铠甲在陛下眼里就是个贬义词,代表的就是犯错受惩罚最多的人。” “这倒好,倒成了人人追捧的东西了。” “看来我得回头禀明陛下,给季明多换几种惩罚方式。” “要不然一直杖行,季明都快又免疫力了。” 李信纳闷问道:“槐兄,你方才说的免什么力?那是什么意思,要免谁的力?” 李水笑了笑,一时又说漏了个新词。 李水说道:“我的意思是,总杖行,季明都快对杖行无感了。”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那倒是,你看他屁股上的茧子多厚啊,不知道的以为季明垫屁股了。” 第一千二十八章 李信的眼神 李水几人正聊着天,愣头青这边已经慢慢把十大板打完了。 愣头青累的气喘吁吁,手里握着板子使劲喘着粗气。 这十板愣头青每一板都打的很实很用力。 仿佛前边那么多板打起来都没这么累过。 愣头青看着面前趴着的季明,心想:这下应该可以了吧。 感觉这十板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 即便季明这次没失忆,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此时再看季明的屁股,完全已经皮开肉绽了。 一开始还能看到血印,甚至鲜血流出浸染在衣服上。 现在看看,仿佛鲜血流的没那么快了。 不过季明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染红了。 愣头青见状,很是佩服季明。 从开始杖行的时候,季明说了句话后,自此就没有在坑过声。 但是此情此景,愣头青还是有些后背发凉。 他自己用了多少力杖行的,他自己最清楚。 见季明这惨样,他自知,若是他自己趴在长凳上受刑,这种力道打在身上,他在就扛不住了。 季明果然是季明,看来宫里传言的并非虚假。 季明还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杖行者也扭头看了看,内心一阵窃笑:果然那是愣头青啊,让打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打多重绝不偷奸耍滑。 看看愣头青这力道,在看看季明身上这皮开肉绽的惨样。 只有自己刚入宫跟着师父杖行的时候,才会这么不懂事,让打多重就打多重。 这种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不会变通的人,真不知道在宫里怎么混这么久的。 但凡换个其他人,恐怕在宫里都活不过三个月。 也是,这愣头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只是这想法有些极端,受刑者可要老遭罪了。 让打多少,不仅不会偷奸耍滑,甚至还要加大力道杖行,一板子下去,可比其他人两三板的疼痛。 自从入宫以来,亲自杖行季明的次数也不少了。 从没又没见过季明这么惨过。 季明这嘴也是真硬,全程竟然愣是一句话都没吭,一声疼都没喊。 李水几人见愣头青这边打完了,便看了过来。 李水愣头青看着长凳上的季明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问道:“怎么,打完了?难道还有些意犹未尽?” 愣头青回过神来,赶紧对李水说道:“小人无状,谪仙大人莫怪。” 李水笑了笑说道:“方才在想什么?” 愣头青自然不能说想尽快确认季明是是死了,还是失忆了,亦或是一点事没有。 愣头青想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大人,小的方才在想季公公果然如传闻一般,很抗打。”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笑了。 李信问道:“此话怎讲啊?” 愣头青这次满心佩服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开始杖行季公公的时候,季公公只说了一句话。” 李信纳闷道:“哦?什么话?” 愣头青说道:“季公公说没吃早饭啊,你这分明实在挠痒痒。” 李水笑道:“嗯,这话确实像是从季明嘴里说出来的,在旁人面前装大蒜是他的一贯伎俩。” 李水继续问道:“后来呢?” 愣头青缓缓说道:“后来小的便加大力道,没一板都很用心。” “一直到大人来,还有方才最后打完,季公公没有再吭一句声。”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我说呢,季明被带出来这么久了。” “在前边大厅,一直未曾听到季明的哭喊声。” “我还以为下边的人又在季明的忽悠下偷奸耍滑呢,所以闲来无事便来后院看看。” “倒是没想到季明早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李水上前看了看季明血肉模糊的屁股,忍不住说道:“啧啧,这季明倒是挺能忍。” 李信上前看了看季明的样子,微微皱眉,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愣头青。 愣头青被李信这眼神看的有些发毛,毕竟是大秦将军,戎马一生,眼神里都带着杀气。 愣头青不知这李信要对自己做什么,眼神仿佛能看透自己。 和李信对视了一眼后,便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同时眼神微微低下,不敢再与李信对视。 李信盯着愣头青缓缓说道:“看你年纪不大,当了几年兵士了?” 愣头青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回大人,小人当了一年兵了。” 李信纳闷道:“才一年兵,就能去宫里当侍卫了?” “老实说,怎么进去的,走的谁的门路?” 愣头青一听,顿时吓的跪在了地上。 哭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李信冷哼一声:“饶命?若你说的有半句虚言,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细作的名义先斩后奏。” “并且株连九族,一个都跑不了。” 愣头青一听,瘫软在地,匍匐在李信面前。 抓着李信的衣角哭喊道:“大人饶命啊,小的说,小的一定如是说。” “小的有一亲戚在宫里当了六七年差了,正好远离禁区,又无关紧要的地方缺一侍卫,便把小的安排进来了。” “小的在宫里当差一向是勤勤恳恳,从未有过半点细作行径啊大人。” “小的句句属实,大人可去宫里调查,甚至可调查小的家事,都是良善之辈啊。” 李信死死盯着愣头青,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才做兵士一年,这力气跟谁练的?” 愣头青急忙说道:“大人,小的从小力气就大,所以入宫的时候基本测试还是比价容易就通过了。” 李信又回头看了看皮开肉绽的季明,随后说道:“倒是有把子力气。” “考不考虑到我营帐来啊。” 愣头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到李信帐下当兵? 那可是大秦最勇猛、最精锐的军队了。 大秦以武立国,若是还能再李信帐下当兵,那简直是真个家族的荣耀。 此前想都没敢想过。 即便是应征入伍的时候,也只是在其他军营打杂,最后托亲戚的门路进了宫里当差。 愣头青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毕竟在宫里当差很轻松,并且军饷也比当初打杂的时候多一些。 但李信的军营,精锐中的精锐,军饷自然是比在宫里当差要高出数倍。 没想到这天大的馅饼竟然掉在了自己头上。 第一千二十九章 保护自己都费劲 杖行者见愣头青与李信聊的火热,顿时感觉不妙。 听到李信想把愣头青收到他的帐下,杖行者微微皱眉。 愣头青这要是到了李信的帐下,那还怎么替自己挡枪。 若是季明将来恢复了,想起了打他的愣头青,碍于是李信的人,自然会无可奈何。 但够不到愣头青,难道还够不到我么。 将来季明还不得把怨气全部洒在我一人头上啊。 表面上季明看着光明磊落,实则阴险狡诈,背地里做了多少事别人不清楚我还是很清楚的。 若是一旦被季明针对了,那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可就没什么好过的了。 想到这里,杖行者替自己的未来担忧,后背直冒冷汗。 随后忍不住上前说道:“李将军,李将军有所不知,他其实一直向往在宫里当差的日子。” “所以才托关系进了宫里当一名小侍卫。” 李信微微皱眉,看了愣头青说道:“哦?是这样吗?” 愣头青万万没想到这杖行者会站出来干预自己的大好前程。 心里暗暗骂道:关你什么事啊,用得着你在这说我,咱们俩很熟吗? 愣头青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我不是,不是这样啊。” 杖行者随后笑了笑,缓缓说道:“嗯,当然不是啦。” “若是的话,岂不是让李将军和谪仙大人看笑话。” “堂堂大秦皇宫里的侍卫怎么能如此肤浅、短见呢。” “所以你近日便总是找我来,想有机会能接近季公公。” “谋求机会能得见伺候季公公,得到季公公的指点。” “好让你升官发财,有一天能在陛下的殿前当差。”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愣头青瞪大眼睛,不敢想象,这杖行者怎么知道自己内心的秘密的。 仿佛是自己心里的蛔虫。 愣头青盯着杖行者问到:“你怎么知道的?” 愣头青果然是愣头青,不会说话就别说,这么一问,傻子都能知道所思所想被杖行者猜了个正着。 杖行者呵呵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愣头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所思所想,都表现在脸上了。 李信看着愣头青问道:“果真如此?” 愣头青不敢正视李信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李信冷哼一声:“藏得够深的,原来你还是个贪名图利的家伙。” 李水此时缓缓说道:“也就是说,今日你杖行季明,也就是为了接近讨好季明,给你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愣头青面对谪仙,更不敢有丝毫隐瞒,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李水纳闷问道:“那我就更加不解了。” “你既然是想讨好季明,难道这就是你讨好他的方式?” 李水指了指季明血肉模糊的屁股。 既然是讨好,为何不轻打,慢打,甚至是少打? 我看你这力道,一杖是别人的两杖。 你到底是在讨好季明还是心里痛恨季明? 老实说来,不可有半点隐瞒。 你们或许也听过,对我有所隐瞒,被发现之后,是什么后果。 话音刚落,不止是愣头青,季一、季二以及杖行者浑身一哆嗦,纷纷直冒冷汗。 对谪仙不敬,那简直是给自己挖坑,自寻死路,甚至谪仙的手段会让人生不如死。 此时愣头青面对谪仙和李信两人的威压,思维已经混乱了。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愣头青确实是为了讨好季明才趁机会伺候季明的。 但随着杖行一板板大打下去,回过神来却忘记了计数。 为了担心季明事后报复,迫于无奈,带着慢慢的怨恨又打了十大板,甚至这十大板力道比之前更重。 打完之后,看着季明后背皮开肉绽的惨样,为了平衡自己内心的愧疚,又自我安慰这是公差,不是私仇,是陛下下达的旨意。 愣头青此时有些语无伦次,完全不知要怎么回答谪仙的话。 生怕说错话,惹得谪仙不高兴,不光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家族还要收到牵连。 若是一会谪仙大人顺藤摸瓜,套出自己忘记了计数。 而为了不让季明回过神来报复,又多打了十大板。 虽然都知道谪仙大人与季明不对付,但那也只是在朝堂在公事上。 说白了,那只是谪仙大人与季明两人之间的事,与自己根本没有关系。 谪仙大人什么人物,根本不会想借自己的手去羞辱季公公。 首先那样显得谪仙大人自己手段很地下。 再者,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无论是在谪仙眼里,还是在季公公眼里,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人。 想到此处,愣头青突然还有点心酸。 都已经是宫里的侍卫,在大秦皇宫当差了,怎么感觉还是这么无足轻重呢。 愣头青甩了甩头,突然又想明白了一些。 也是,自己当初刚入宫的时候,比的是自己那帮乡邻好友,没有一个比自己更有出息的。 现在感觉自己无足轻重,那只是自己比较的对象不一样了,面对的人、事不一样了。 比以前面对的更大更重要了。 面前的可是堂堂谪仙,大秦将军,都是大秦重臣。 多少人托关系送礼品都一定能见到甚至说句话,自己此时都见到了。 甚至方才还得到了李将军的青睐。 对啊,自己也不是那么无足轻重、一无是处,更不是任人宰割随时可以抛弃的小人物。 自己可是得到过李将军欣赏的人啊。 杖行者见愣头青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甚至还左右摇晃脑袋。 感觉这愣头青是被谪仙和李将军的威压折磨疯了。 杖行者心里冷笑道:瞧瞧这出息,救你这样的,还妄想去陛下殿前当差。 我都替陛下担心,就你这样的,自己保护自己都费劲,下辈子再说吧。 杖行者见愣头青此时有些口齿不清,便想趁热打铁。 再给李信吹吹风,说点愣头青的缺点坏话,说不李信会把此人厌恶到极点。 不仅不会把他收到帐下,甚至还会找个由头把这愣头青打压一番。 若是愣头青疯掉或者消失掉,那即便将来季公公恢复过来,到时全推到愣头青身上,也合理的很了。 第一千三十章 长生是多长 长生是多长 杖行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趁此机会必须把愣头青整下去。 毕竟还是在谪仙和李将军的跟前。 但凡给谪仙和李将军煽风点火一番,愣头青这小子便绝无可能有再回宫的机会了。 杖行者心里一阵窃喜。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 杖行者嘴里嘟囔道。 李信竖起耳朵,看着杖行者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杖行者心里一惊,没想到心里话竟然不自觉说出口了。 也是,太过紧张且兴奋了。 “大人,小的方才说是时候了。” “哦?什么是时候了?” 听完此话,李水也好奇了起来。 见杖行者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水随口说道:“放心说,大胆说。” “若是说的好,本谪仙有赏。” 杖行者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若是有所隐瞒,甚至欺骗,那就别怪本谪仙惩罚了。” 杖行者低声问道:“大人,什么奖赏啊?” “想必你也有了解过,本谪仙的奖赏,自然比其他人是要丰厚的多。” “当然,这奖赏也是凭本事拿的。” “并非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商君别院从一开始便定下了规矩。” “奖惩的规矩,奖赏丰厚的程度与对方提供的信息价值有关系。” “比如分几个等级,每个信息价值的等级对应不同的奖赏程度。” “当然了,惩罚依然如此。” 李信眼珠子转了转,他突然有想从李水这里赚信息奖惩的想法。 李信若有所思想了想,随后问道:“槐兄,那这奖赏最高等级的价值是提供什么信息?” 李水扭头看着李信说道:“怎么,李兄也想挑战一下?” 李信嘿嘿笑道:“有钱不赚王八蛋。” “谁还跟钱过不去呀。” 李水笑了笑说道:“李兄此言,虽话糙理不糙,但恐怕李兄一时半刻还办不到。” 李信听完哈哈笑道:“兵者,最忌急躁。” “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锻炼出来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急不躁。” “所以槐兄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尽管说。” “即便现在办不到,说不定以后就办到了呢。” 李水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李兄可听好了。” 李信顿时竖起耳朵盯着李水。 李水缓缓说道:“这最高等级的信息那自然是长生不老药的配方。” 李信满怀期待的听着,李水说完,李信顿时一愣。 什么?长生不老药的配方? 这···这确实可以说是最高等级的信息了。 不过随后杖行低头想了想,说道:“大人,您不就是谪仙么,还用的着长生不老的配方吗?” “陛下不就是在让您炼制长生不老药嘛,谪仙大人怎么可能不止道嘛。” 李水眼里闪过一段寒光:就显着你了是不是?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大人之间的事,你个小的在这插什么嘴。 再说了,陛下要求炼丹,那也是秘事。 你身为在宫里当差的人,这点事难道都不懂? 幸亏此刻周围没有宫外的闲杂人等。 若是你小子当着那些人的面说了陛下什么? 呵呵,会尽早让你去投胎。 李信听完杖行者的话后,才反应过来。 也对啊,槐兄就是谪仙啊,这长生不老的药,槐兄岂不是比其他人都清楚。 李信看着李水说道:“槐兄,你不是故意逗我?” “你是大秦堂堂谪仙,这长生不老药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若是连你都不清楚,那这天底下恐怕没人清楚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非也,我虽为谪仙,谪仙谪仙,那必然是与仙还有很大的差距。” “这也就造成了,我并非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李信好奇问道:“槐兄,那仙界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药啊?” 此话一出,不光是面前的杖行者,周围的人也往这边凑了过来,。 甚至季明的屁股都仿佛颤抖了一下,好像此话一出,趴在长凳上的季明都变的紧张好奇起来。 见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李水若是再不说两句,仿佛扫了大家的兴一般。 李水环视一周,问道:“想知道?” 众人纷纷急忙点头。 毕竟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学之事,本身从小到也听了不少。 但眼前的可是大秦公认的谪仙,方士之首。 谪仙说的话,那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信的不能再信了。 毕竟谪仙的名声摆在那。 甚至在普通人家的小孩子调皮不懂事的时候。 都会直接说:再调皮就请谪仙过来,好好教育教育你。 顿时小孩就不闹了。 并不是说李水又多么吓人恐怖,而是李水身为谪仙,公正严苛,老少皆一律同仁。 也就是说即便是稚童害了人,在李水看来,将来依然要受炼狱之苦。 李水看了眼四周,见众人如此好奇,便朗声说道:“这长生不老药,仙界自然是有的。” “我呢,身为谪仙,自然也是有的。” 众人紧张的心听完李水的话后,更是兴奋不已。 李水急忙问道:“槐兄,今天你有,还把此信息设定为最高信息最什么?” “你是想看看有没有同样知晓此信息的。” “若是也有,或许那人也有你谪仙的通天本领,你会趁他羽翼未丰,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抹杀掉。” 李水听完,等着李信微微皱眉,说道:“李兄,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即便真的除我之外的人知晓此信息,那也是大秦之福。” “届时,不用大家说,我都会奏请陛下委任此人职位,共同为陛下效劳。” “再说了,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么?” 李信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么?” 显然这是李信很小声的在李水耳边说的。 众人听到从谪仙嘴里说出有长生不老药之后,顿时兴奋起来。 以前都是道听途说,中间不知传了多少人了。 今日有幸听到谪仙大人亲口说出,感觉比真的还真啊。 说不定以后谪仙的商君别院,还会售卖长生不老药呢。 到时人人皆长生不死,简直不敢想象啊。 几人议论纷纷:真的长生么,长生是多长? 这是药吧,有什么禁忌,会和其他药冲突影响我长生么? 会变老么,会容颜永驻么··· 李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第一千三十一章 天机,怎可轻易示人 李水见众人叽叽喳喳如此兴奋,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 甚至看他们热切的表情,不好意思去打断。 但李水是很现实的人,与其让他们沉浸在虚无缥缈之中,还不如现实一点的好。 李水看了看众人,朗声说道:“咳咳,你们都想什么呢?” “这长生不老药岂是你们想得到便能得到的?” “即便是尔等有万贯家财,那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 “若是未来大秦人人皆长生不死,那大秦这片土地可还成得下你们?” “若是被有心的歹人抢了去,那对大秦来说,便是绝对的威胁。” 说完,李水看了眼李信,李信还有些不明所以。 李水低声对李信说道:“尤其是匈奴人。” 李信听完,顿时眼睛一瞪。 点了点头,大声说道:“不错,若是被匈奴人得到,那匈奴人长生不死。” “其本身就是游牧民族,一旦草原干旱,那他们还不得拼了命的南下,大肆抢掠我大秦百姓的财物。” “此等利害,非同小可。” “槐兄,这长生不老药你可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能泄密外传。” 李水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李信你这脑子总算开窍了,没让我白白给你使眼色。 此时,确实也取到了一定的效果。 众人听完,也不在像方才那样叽叽喳喳了,面露遗憾之色。 李水朗声道:“长生不老药那是这世间多么珍贵的东西。” “你们也不想想,这丹药你们能拥有?敢拥有?” “并且这丹药非陛下不能拥有,非陛下赏赐不能拥有。” “我商君别院物资丰富,品类繁多。” “有便利大家的东西都会进行售卖,可也不是什么都卖。” 众人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确实也是。 自己几斤几两,在场的除了谪仙和李将军,便是长凳上趴着的季明权利最大了。 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打了个半死。 自己还妄想拥有长生不老药,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时有人嘟囔道:“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嚷嚷的妄图想得到长生不老药。” “害的我也跟着着了道。” 话音刚落,有几个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杖行者。 杖行者也听到了,又感觉到有几双眼睛像自己看了过来,顿时有些脸红。 杖行者抬头急忙说道:“谪仙大人方才说最高等级的信息价值,我便有了些好奇。” “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当然了,也满足下大家的好奇心。” “若是没有我厚着脸皮问谪仙大人,你们能知道这最高的信息是什么么?” 李水早早就看出来这杖行者的奸诈心眼了,当然并没有戳穿他。 李水笑了笑说道;“这些话告诉你们也无妨。” “只不过跟你们距离太远,没人问我也不会主动去说。” “知道此信息也是好事。” “努力干活,为大秦发展做出一番成绩来。” “即便买不到这长生不老药,说不定有了大成绩,被陛下赏识青睐,还能得到陛下赏赐的一点丹药渣。” “即便不能长生,也能去其他祛病少灾了。” “大家只要知道,只要足够努力,便会得到应有的福报,陛下的赏识。” “以及自己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 “在本谪仙看着,这都不是下辈子的事,只要现在努力,为大秦,为陛下,福气就会降临到身上。” “甚至陛下赏赐完,本谪仙还会再送你一番机遇。” 李水说完,众人听得有些愣神。 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跪下给李水磕了个头。 紧跟着众人纷纷跪拜起了李水。 李水的话在众人心中像过山车一般。 方才众人还幻想着未来也能吃上一颗长生不老药如何如何。 紧跟着就被李水点醒,万贯家财都买不来这丹药。 众人从兴高采烈,一下子变得心灰意冷。 但李水什么人,最会煽风点火,揣摩人心了。 在李水看来,这些人都爱很单纯,只要稍微加以劝说,便会走上正路。 与其每天或者畅享虚无票面的事上,还不如让这群人在有限的生命力发挥出无限可能得事来。 本来众人心情都已经到了低谷,经李水一番言说。 众人对眼前的生活又抱起了希望。 只要肯努力,有一番作为,就很有可能得到陛下或者谪仙大人的奖赏。 无论是陛下还是谪仙大人,尤其是谪仙大人的奖赏,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李信看着不仅变老实并且看着对未来很有期待的众人,不禁给李水竖了个大拇指。 李信小声说道:“槐兄,真有你的啊,几句话便打消了他们的想法,并且还让他们对生更有信心了。” “重点是感觉他们还很务实了。” 李水笑了笑,说道:“若非李兄烘托,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李信哈哈笑了笑。 随后又小声说问道:“既然有配方,那陛下催得紧,为何迟迟不炼出来呈给陛下呢?” 李水低声说道:“这配方并不是完整的。” 李信惊讶道:“不全啊?怎么还是残缺的呢?在哪遗漏的,我也去帮你找找。” 李水见李信变的这么积极,笑了笑说道:“在天上,仙界,李兄有那本事的话,帮我去把遗漏的也找回来吧。” 李信嘿嘿笑了笑,说道:“既如此,我还是算了,我怕有去无回了。” “槐兄你经常出入仙界,那么熟了,应该能把残缺的找回来吧。” 李水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说道:“哎,难啊。” “李兄有所不知,这是仙人们故意为之的。” “故意没有把长生不老的全部配方泄露出来,这是天机,怎可轻易示人呢。” “若是人间皆长生不死,那和仙界又有什么区别。” “重点是凡人之心复杂莫测,善恶之心皆有。” “或许即便有完整的配方,这丹药恐怕也非轻易能炼制出来。” 李信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确实如此,若是乱了秩序,即便是长生不老药,恐怕吃了也不会长生。” “怪不得槐兄你一拖再拖。” 李水笑道:“虽然拖延,但也并非毫无进展。” 第一千三十二章 我看你是脸皮厚了 李信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搓了搓手,凑到李水的耳边小声说道:“难道槐兄已经炼制出来了?” “既如此,不忙让我也瞧瞧。” “从小就听一些方士说什么长生不长生的,至今都没见过这丹药长什么样。” “若是这辈子能得见,也算没白活,见多识广了。” “甚至比我那姐丈见识还要多一些。” “他读了这么多书,还不是也有他不知道的嘛。” “槐兄,一会回去,你可一定要让我见识见识啊。” 李水笑了笑说道:“怎么,你见这做什么?” “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东西么?” 李信嘿嘿笑了笑说道:“好奇嘛,谁还没有好奇心了。” “我对能不能长生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我主要是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好不好吃,说不定能加以调制,让咱们获得暴利呢。” 李水扭头看了看李信说道:“李兄不愧是性情中人,为有赚钱才是第一要义。” 李信笑道:“那当然了。” “现在不比以往了,家大业大,需要金钱的地方多了。” 李信碰了碰李水,说道:“槐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让我闻闻味也行呀。” 李水看着李信说道:“闻味,李兄不是天天都在闻嘛。” “何止闻味,李兄每天都在吃呢。” 听完李水的话后,李信变的更加疑惑。 李信纳闷问道:“什么?我还天天都在吃?” “我每天吃的都是家常菜,可从来没有吃过丹药啊。” 李水笑着说道:“这馒头、包子还有小炒菜,李兄不是一直在吃嘛。”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一顿不吃就想啊。” “这和丹药有什么关系?” 随后,李信盯着李水说道:“难道,槐兄你说的丹药就是馒头、包子?”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眯了眯眼盯着李水,说道:“槐兄,我虽然不及你机智聪慧,但也不傻。” “你这样糊弄我可就没意思啊。” “三岁孩童都知道这丹药是圆圆的,经过炼制的。” “怎么可能是家常吃的包子、馒头。” 说完,李信故意冲李水握了握拳头。 李水嘿嘿笑道:“李兄莫急。” “谁规定这丹药一定要是圆圆的球状东西了。” “以前的方士大多都是坑蒙拐骗之辈。” “在我看来,这丹药绝对不拘泥于什么药丸之类的东西。” “只要对身体造成反应的皆可称之为药。” “当然了,对身体造成反应的话,有吃了之后,身体比较舒服的反应。” “同样,也有吃了什么东西之后,身体很难受的反应。” “所以,良药为药,毒药也为药。” 李信听完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这长生丹与馒头、包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馒头包子又如何称得上长生丹了。” 李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方才也说了,这长生药的配方是残缺的。” “在已有的配方里,这精致的细面粉便是配方中的一味良药。” “当然了,让人们吃干巴巴的面粉,难以下咽。” “所以,我便发明了以面粉为原料,蒸馒头、蒸包子。” “如此一来,难以下咽的面粉,便成为了一道美食,或者说是一味非常入口的良药。” 李信半信半疑道:“这···” 李水眼见李信还是没有信服,继续说道“这么说吧李兄。” “是以前的粗糠好吃,还是现在的精面好吃。” 李信不假思索的说道:“那自然是现在的精面了。” “槐兄你自从研制了这个精面之后,我便再也吃不下以前的粟米了。” “属实拉嗓子啊。” 李水笑了笑,心想:废话,这要是吃惯了精面,谁还再吃以前的粟米,那纯属是忆苦思甜。 一顿两顿还行,长久吃下去,没人能坚持下去的。 李水点了点随后说道:“那现在和以前比身体有没有什么反应?” 李信小声嘟囔道:“反应?” “哦,比以前吃的多了,这算不算?” 李水笑了笑,说道:“胃口好了,姑且也算吧,还有呢?” 李信想了想,说道:“感觉没以前那么饿了,力气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以前吃四五顿,现在吃三顿便可以了。” 李水心里暗骂道:“i可不吃三顿嘛,你吃的三顿的饭量,是别人四五顿的饭量,甚至还要多。” 李水撇了撇嘴,说道:“李兄,你是行伍之人,身体反应可能不太明显。” “我这样说吧,嫂子吃了这么久精面,身体如何,比如皮肤啊,精神状态啊。” 李信低头想了想,突然抬头说道:“槐兄,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前段时间还一直在跟我说自己皮肤好了,细腻了也白了。” “我当时还不以为意,以为不只是又抽哪门子风呢。” “要说到精神状态,最近可是比以前精力更大了,更爱管钱了。” “为什么我说让槐兄你赶紧再研制研制,好让咱们再多一项发财的收入呢。” “我辛苦挣得钱都已经被迫上缴了。” 李水听完不自觉的笑了笑。 李信继续说道:“难道这都是馒头包子的作用?” 李水缓缓说道:“这都是养生的食材,一顿两顿当然不管用,长期吃下去,自然会有一些变化。” 李信纳闷说道:“皮肤变好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精面还有让人开智的效果?” 李水故作高深的说道:“那是自然,这可是长生丹配方中不可或缺的一味药。” “既然是仙丹,自然有容颜常驻,开慧开智的作用。” 李信听完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嘟囔道:“嗯,既然如此,一会回去了,我要吃三个馒头。” 李水哈哈笑道:“适量,适量即可。” “这种需要长期吃下去才行,若是顿顿过于饱腹,良药也会变成毒药。” 李信看着李水嘿嘿笑道:“槐兄,你也帮我看看,我这脸皮白了没?” 李水:“······” “我看你是脸皮厚了。” 李信憨憨笑了笑,随后又问道:“方才槐兄说这丹药乃是无价之宝,不是金钱可以买卖的。” “现在这馒头同样也是丹药,不就是在买卖吗,并且也没多贵,人人都在吃。” 李水看了看李信,缓缓说道:“若非不这般言说,又有谁能知道这丹药的价值,多么的来之不易。” “唯有此,才能让他们觉得珍惜。” “并且,大秦真的人人都吃上馒头包子了么?还有多少食不果腹的人在乞讨。” 第一千三十三章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也是,虽说现在大秦比以往是强盛了不少,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但依然还有很多的人食不果腹,处在饥饿的边缘。 李信抬头又看了眼旁边的几人,顿时脸色不好看了, 对着季一、季二等一众说道:“看看你们,吃的肤白体胖的。” “你们呀,都要好好感谢槐兄,若不是槐兄,你们怎么可能开悟开慧。” “怎么可能身体素质这么好?” 季一、季二等人面面相觑,一脸懵的状态,完全不知李信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都知道你李信与谪仙大人关系好,平时免不了互相吹捧一下。 但你俩关系再好,平时再互相吹捧,也得有个边界吧。 这莫名其妙来一句,还吹的这么没边,也太不要脸皮了吧。 要说谪仙做事,说一不二,心狠手辣,神不知鬼不觉,那我们自然是无比倾佩,自愧不如。 但平白无故给谪仙脸上贴金,我们都替谪仙大人脸红啊。 说我们身体素质好,应该感谢谪仙大人。 这跟谪仙有半点关系? 身体素质好,那还不是我们平时任劳任怨,辛苦锻炼出来的。 说身体素质跟谪仙有关系也就算了,竟然说没有谪仙,我等就无法开悟开智?? 这是什么脑回路? 季二瞥了眼季一,眼神中透漏着疑问,仿佛在对季一:李信是不是早晨吃饱了,撑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季一和季二对视了一眼,没有吭声。 季一也很纳闷,李信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贬低我们。 先不说此事跟谪仙有什么关系。 就说开悟开智,李信的意思仿佛在说:我们现在开悟开智是这般,若是没有,与傻子有什么区别。 李信明摆着就是在话里话外贬低我等。 奈何自己身份低贱,还不能反驳。 但众人都是一脸无辜,季一等了一会都没见有头硬的出来问一问李信。 季一心想:难道只有我自己听明白了李信的意思。 唉,这帮人,果然是愚不可及。 若真如李信所言,他们是该好好感谢感谢谪仙了。 脑子笨成这样,是该好好补补。 季一扭头看了眼周围,见众人无动于衷,随后叹了口气。 季一心里一横,抬头看着李信缓缓问道:“李将军,奴婢有些疑问。” 李信虽然看懂啊这些人天天吃的白白胖胖的不做正说事,心里不爽快。 但方才和槐谷子聊完,发现自己也是受益人,并且天天进食,心情大好。 忍不住训斥眼前的几人,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动怒。 李信抬了抬眼皮,撇了眼季一,说道:“嗯,说吧。” “你有疑问也很正常,毕竟没读过什么书,识不得几个字。” “仅有的才智还是靠后天,靠槐兄才这般的,已实属不易。” “若是说的太多了,难免是为难你们。” 季一低着头无奈的撇了撇嘴,好家伙,损我们现在都这么直接了么? 好歹我也是季公公的徒弟。 真是人微言轻处处遭人瞧不起啊。 季一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大人,不知何为我等开悟开智都要感谢谪仙大人。” “谪仙大人为大秦的所作所为,小的们心里明亮。” “自己也深受其中的便利。” “小的们自然是对谪仙大人感恩代谢。” “可大人说开悟开智,此话,小的们听不大懂。” “难道说,我等之前愚不可及么?” 季一此话一出,身旁的几人,顿时一愣。 想了想,方才李信的话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难怪方才季一对我们皱眉看了又看。 合着话里话外都在损我们。 旁边的几人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 纷纷皱眉看了看李信。 李信什么人没见过,何况是几个太监和小侍卫。 他们撅什么屁股李信都能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 见几人皱眉看着自己,李信就知道他们心里不舒服了。 李信眼睛一瞪,冷哼一声,几人顿时吓的低下了头。 季一见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心里一阵叫骂。 恨铁不成刚的玩意们。 季一缓缓说道:“李将军是多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人。” “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不清楚的就要主动问。” “李将军如此开明之人,难道还能与你们一般见识不成?” 李信闻言,顿时一愣,你这花言巧语的,当真是跟你师父季明学到了。 季一说完,众人依然是低头不语。 李信微微眯着双眼,看着季一说道:“怎么,难道你是在质疑老夫?” 季一见状,急忙低头说道:“小的不敢。” “小的们天生愚钝,论聪明才智自然不敢与大人们相提并论,这点自知之明小的们还是有的。” 季一边说,边咬牙切齿看着身旁的几人。 愣头青心想:这季一果然头硬,不愧是季公公的徒弟啊。 他这才拜师了多长时日,就敢质疑李将军。 若我早早拜在季公公门下的话,想必早已不是现在的光景了。 想想我这一身技能,最起码比季一他们要强太多吧。 看看季公公这样子,如今想跟在季公公身后做事恐怕是没什么出路了。 还好方才得到了李将军的赏识。 这次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跟在李将军帐下做事,最起码不会再在宫里受这些阉人的气了。 一想到这,愣头青是有兴奋又气愤。 低头想了片刻,打定注意。 愣头青顿时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走到季一面前,一巴掌狠狠扇向了季一。 季一之间一个人影走到自己跟前,刚想抬头看看是谁。 还没反应过来,就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愣头青虽然方才杖行季明打了一百大板,但力气还是比平常人大。 这一巴掌,直接把季一扇的嘴角出血。 季一眼冒金星,脑瓜子嗡嗡的。 李信和李水见状,对视一眼,不明白愣头青为何如此。 两人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季一。 季一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愣头青骂道:“既然有自知之明,那就闭上你的嘴,为何还敢质疑李将军?” “谁给你的胆子,呸!” 愣头青骂完,走到旁边,面对李信、李水二人,跪在了地上。 拱手说道:“大人,季一出言不逊,小的是在看不下去,动手打了此人,还请大人责罚。” 李信和李水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第一千三十四章 稳如老狗 稳如老狗 愣头青本来还有些忐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季一,若是谪仙大人和李将军无所谓,那自己的处境可想而知了。 但自己已经和季一他们翻了脸。 毕竟方才的对话中,充满了对季一他们阉人的不屑。 想必季一他们早就已经怀恨在心了。 即便自己不站出来扇季一这一巴掌。 等事后回了宫里,自己注定也是没好日子过了。 甚至还可能跟季一一样,某一天成为阉人。 愣头青想想便觉得后怕,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下边。 随后下定决心站起来,此时不搏何时搏,对着季一就是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愣头青此时跪在李信等人面前,也是有些激动。 双手还有些发抖。 说是激动,此时更有一种难得的平静。 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全凭李将军处置,认了! 总比担心回了宫,受季一等人的窝囊气痛快。 愣头青见谪仙和李将军没有说什么,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还总担心,自己只是一个宫里的小侍卫。 当着他们的面,就敢扇季一耳光,未免太过放肆。 毕竟不管是谪仙的商君别院还是李将军治下的军队,规矩二字很是重要。 若是坏了规矩惹得谪仙不高兴,后果恐怕比变成太监还可怕。 季一被扇的眼冒金星,一脸震惊。 这愣头青算起来也不过只是宫里寻常的小侍卫。 要官职没官职,要背景没背景。 方才与我顶嘴故意呛我,就已经对他再三容忍了。 以为这小子逞口舌之快已经是最大的胆量了。 没想到竟然变本加厉,动手扇自己。 好歹自己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季公公的得意徒弟。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还是当着季公公的面,就敢如此? 若不是季公公晕过去了,你敢动手一下?手给你废了。 季一晃了晃脑袋,怒目瞪着愣头青说道:“好胆,你敢打我?”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有几个胆子,敢对我下手。” “若不是当着季公公的面,我非把你手废了。” 季一话音刚落,之间一个虚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随后啪的一声,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愣头青又结结实实的给了季一一巴掌。 愣头青说道:“当着谁的面?” 季一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还敢动手,愤怒,无比的愤怒。 不假思索说道:“季公···” 啪! 又是一巴掌。 季一的一半脸此时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 此时又麻又疼。 仔细看去,有些浮肿,两边脸已经不对称了。 季一实在想不明白,这愣头青竟然这么狂,还敢打自己。 他还想不想在宫里混了。 非得把事情做绝不成? 季一望捂着脸怒道:“你···” 啪! 话还没说完,另一半脸又挨了一巴掌。 愣头青不屑道:“你什么你?” 李水轻笑道:“得,这下看起来对称了,顺眼多了。” 季一崩溃了,你凭什么,凭什么敢这么打我。 我可是季公公的人啊,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季一虽然一开始在宫里当差也时常受欺负。 但自从拜了季公公为师。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飞黄腾达,最起码没有再受过这么欺负啊。 尤其是这种无缘无故的欺负。 细细想来,季公公都没有这样打过自己,你个小侍卫凭什么。 要背景没背景的东西。 虽说李将军有意收你到他的帐下做事。 但那也只是口头说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仗着李将军的一句玩笑话,便如此嚣张。 你小子别回宫里,等一回宫,有你好看。 愣头青看着一脸怒气又无可奈何的季一。 缓缓说道:“你还想说当着季公公的面?” “你也配这样说?季公公有你这样的徒弟我都看不下去。” “莫不说季公公现在昏迷未醒。” “就是醒了,面前可是站着谪仙大人和李将军。” “尊贵卑贱,还有季公公什么事?” 季一听完,脸色一红一青。 好啊,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一字不落的告诉季公公。 让师父听听,在这宫里,竟然还有小侍卫敢出言不逊。 季一冷哼一声道:“季公公现在昏迷未醒,是谁造成的,你最好心里有个数。” 愣头青头都没扭,冷笑道:“季公公现在昏过去,是陛下赏赐的杖行造成的。” “怎么,你有意见?” “我听你的意思是对陛下不满了?” 季一一听,顿时吓的一身冷汗,急忙辩解道:“你少血口喷人,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绝对没有质疑陛下的意思。” “但如今季公公昏死过去,全因你的杖行所致,你就是害季公公昏死过去的直接元凶。” 愣头青冷哼道:“我是直接元凶?” 季一瞪着愣头青道:“没错,就是你,方才那十板你打的那么用力。”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也是受过杖行的。” “但像你这般用力的,一次也没见过。” “想必你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吧。” “怎么你还想抵账不成?” “即便在陛下面前,我也敢这样控告你。” “你本不是杖行房的人,一个小小侍卫,如今却胆敢在这杖行陛下面前的红人。” “杖行房的杖行力度统一,有自己的严格标准。” “而你,行伍之人,却使出比杖行房的人数倍力气杖行季公公。” “你看看,季公公这屁股,如此凄惨。” “我怀疑你就是在等着今天,公报私仇。” 若是放在平时,季一这番话说出口,愣头青早就慌了。 可如今面前有谪仙大人和李将军,他们本来就看季明及其手下不顺眼。 愣头青此时稳如老狗。 见季一说完,愣头青轻笑一声道:“我公报私仇,你哪只眼看我公报私仇了?” “至于为什么由我来杖行季公公,我已经解释过了。” “你若是没听明白,那就回去过补补脑子。” 季一听完,气的脑袋冒烟,说道:“季公公如今这么久都没动静,昏死这么久,你竟然还不认为自己公报私仇?” “若非公报私仇,何至把季公公打成这样?” 愣头青缓缓说道:“季公公昏死过去就算我公报私仇,难道季公公以前没有过昏死?” “凡事把季公公打晕的,难道都跟季公公有仇了?” “如此,谁还敢杖行季公公。” 第一千三十五章 狗是忠臣,忠心不二 季一恶狠狠瞪了眼愣头青。 牙尖嘴利,好你个牙尖嘴利。 这还没拜到谪仙和李将军门下呢,这学会这般牙尖嘴利了。 这要是正式入了李将军帐下,还不得嚣张的爹娘都不认了。 说实话,季一还是有些羡慕愣头青的。 别的不说,还没拜到李将军帐下就能这么嚣张,放在谁身上不让人羡慕。 季一在拜季明师父之前,也曾憧憬过。 能成为季明的徒弟,那在宫里还不得横着走,谁见了都要点头哈腰叫一声:一爷。 可谁成想,自己拜了季明为师之后,被季明天天支着往宫外来。 以至于宫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独特身份。 即便知道的,也以为自己是常年在宫外行走,根本影响不到人家。 更别妄想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了。 本来一开始被季明天天派到宫外,还挺开心。 不用天天在高墙里,时不时见见这热闹的咸阳城。 比天天闷在宫里的那帮人强太多了。 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不对自己点头哈腰那就算了。 反正自己天天在宫外,顶着宫里大太监的名声,一些小势力也会给自己一些面子。 可还没高兴太久,季公公就又被陛下斥责杖行了,自己也连带着受刑。 一爷没听到几声,嘲笑倒是不少。 季一又怨毒的看了眼愣头青。 有时候,他是挺羡慕愣头青这小子的。 人要是走了狗屎运,吃啥都是香的。 现如今愣头青还没名正言顺在李信帐下,就敢这么嚣张。 是谁给他的底气? 季一是越想越生气,自己一直到认季明为师父之前,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这愣头青果然愣,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仗势欺人的小人。 本来季明还觉得是不是比这愣头青却二两肉就显得不如他。 现在想想,如此狗仗人势的小人,也不过如此。 就他这点出息,自然成不了大事。 现如今可能就是他的巅峰了,以后最多也是走下坡路的东西。 最终还是会被李将军看透踢出来。 季一左思右想,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愣头青见季一突然笑了,像看白痴似的看了看季一。 皱眉说道:“怎么,挨巴掌挨舒服了?” “你若是觉得不够尽兴,我可以再让你享受享受。” 季一听完冷冷瞪了眼愣头青,随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和愣头青保持了一步距离。 季一低头小声嘟囔道:“你小子最好别回宫。” 愣头青冷笑道哦啊:“怎么,回宫如何,不回宫又如何?” “回宫自然也让你小子好好享受享受。” 季一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愣头青说道。 愣头青听罢,扭头对李信和李水说道:“大人,季一威胁小的。” 李信皱眉看了眼季一:“嗯?” 季一吓得一身冷汗,生怕李信一巴掌冲自己呼过来。 季一还想再活两年。 “大人,奴婢可没有啊。” 愣头青拱拱手说道:“大人,方才季一威胁小的,不让小的回宫。” “一旦回了宫,就要折磨小的。” 李信看了眼季一说道:“你行啊,季明现在还趴在凳子上,你便有了季明的威风了。” “别的没学会,狗仗人势倒是学的挺快。” 季一一听狗仗人势这四字,还以为李信话锋一转开始数落愣头青了。 下意识的看了眼愣头青说道:“就是。” 话刚一说完,季一就反应过来了,赶紧捂住了嘴,一阵后悔。 发现几人都在一脸纳闷的看着季一。 愣头青盯着季一说道:“你方才说就是,难道你是在说我?” “说我狗仗人势?” 季一一脸恍惚,赶紧双手捂住脸,就怕这小子突然又呼过来一巴掌。 季一硬着头皮说道:“我方才又说么?” 愣头青点了点头。 季一连忙说道:“幻觉,一定你是幻觉。” 李信冷笑道:“幻觉,若是他一人的幻觉也就罢了。” “我也听到了难道老夫也出现幻觉了?” “这,这,或许,可能···” 季一双手使劲捂着脸,眼神四处躲闪,一时语无伦次。 愣头青此时说道:“说,谁是狗,谁是人?” 季一心里一阵暗骂,愣头青啊愣头青,有时候你小子倒也牙尖嘴利。 季一心想,这还用问吗,当然你愣头青是狗了。 难道还能李信是狗? 当然这话他季一是不敢说的,若是说了,恐怕自己今天就得交代这才。 这辈子恐怕走不出这院子了。 季一下意识看了看李信的手掌。 不愧是行伍将军,这手掌又后又大。 若是打在我这脸上,还不一下子把我扇死。 季一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突然一个手影从眼前闪了下,季一以为又有人要扇自己巴掌。 顺势双手捂得更紧了,把眼睛都紧紧闭上了。 随后肩膀被人使劲拍了拍,抬头看原来是愣头青。 愣头青看着一脸惊恐的季一说道:“问你呢,闭什么眼,说!” 季一算是被这愣头青整怕了,这小子动不动就搞偷袭,一句话也不说。 我季一好歹还是陛下眼前红人季明的徒弟。 在宫里也算是有点地位的。 你这么搞,我的脸不要么,我的面子往哪放? 心里骂归骂,但还是不能说出来。 季一对李信和李水说道:“我方才确实说就是来着。” “因为这是李将军对奴婢的深刻批评。” “奴婢心服口服,对李将军的批评完全接受。” “所以才下意识说出来了那句就是。” 李信微微眯着眼,盯着季一说道:“这么说,你就是狗了?” 季一低头说道:“奴婢,奴婢···” 李信见季一吞吞吐吐,笑着说道:“那你就是人了?” 季一连忙点头,说道:“奴婢是人,奴婢是人。” 李信笑道:“如此,那季明便是狗了。” “待季明聪凳子上爬起来,我可得好好跟季明说说。” “收的好徒弟,心里觉得是条狗。” 季一一听,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大人,大人,奴婢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季公公是人。” “奴婢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是,是狗。” 李信听完,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狗没有什么不好的,狗是忠臣,忠心不二。” 季一赔笑道:“大人说的是。” 随后攥紧拳头,恶狠狠瞥了眼愣头青 第一千三十六章 路是很多,可怎么看都像绝路 季一万万没想到,这愣头青狗仗人势的嘴脸竟然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可是咸阳啊,大秦的都城,怎么就出了你这种人。 主人还没认你呢,你便已经狂吠起来了? 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无比恶心。 怪不得入宫这么久了,还只是一个偏院的小侍卫呢。 就这般行事的性格,哪个敢用? 随后季一小心翼翼看了眼李信。 也是,李将军敢用。 李将军也是糊涂了。 大秦的将军用这么一个无耻之徒,说出去,简直是给自己丢面子。 看你李将军现在挺乐呵的,等哪天被这小子阴了,便想起我今日的话了。 想到这里,季一突然发现自己也有被李信重用的可能。 这一天可能很快。 毕竟愣头青这不要脸的东西,等李将军回头神来,便会看透。 正暗自窃喜的季一,低头看了看自己,又一阵失落。 和愣头青比,还是有些身体上的硬伤,毕竟差着二两肉。 愣头青再小人,也可以明目张胆的跟在李信身边做事。 可自己已经净过身。 一个太监,如何能跟在大秦将军的身边。 说出去,免不了让人非议。 严重了可能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甚至这些自己都想多了。 毕竟李信是多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放在身边。 先不说自己是季公公的人,即便是籍籍无名的小太监。 李信或许也不敢用。 太监,那是在宫里伺候陛下的人。 李信一个外臣,身边还配一名太监。 那不是他季一不想活了,就是李信不想活了。 季一下意识叹了口气,嘴里小声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路是很多,可怎么看都像绝路。” 季二就跪在季一旁边,听到季一嘴里嘟囔着什么。 转头低声问道:“什么不行?什么绝路?” 季一下意识说道:“跟着李将军是绝路。” 季二听到后,顿时一怔,心想:疯了。 这绝对是疯了,当着李将军的面,说跟着李将军是条死路。 这不是打了在场很多人的脸么? 别人不说,谪仙大人可是跟李信如胶似漆,天天在一块。 不管是说谪仙大人跟着李将军还是李将军跟着谪仙大人,这都是一回事。 若是让谪仙大人听到,跟着李将军是条死路。 怕不是自己得先死了,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季二咽了口吐沫,转头看了眼季一。 说道:“你是说愣头青跟着李将军是死路,还是你跟着李将军是死路?” 季一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我了。” 季二听完,使劲揉了揉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 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方才说你跟着李将军是死路一条?” 季一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季二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那必然是,也不看看你这样子。” “转头跟着李将军难道还想有活路不成?” 季一眼神涣散的抬了抬眼皮,低声说道:“我怎么了,我就比愣头青差?” 季二无奈道:“差不差的不知道,首先你这身份就不能跟着李将军。” 莫不说李将军愿不愿,即便愿意,季公公准许?陛下准许? 大秦建国这么多年,哪个大秦武将身边还有太监跟着。 倒是有,那也是陛下派去的监军。 你觉得李将军需要你这样的监军? 即便需要,那陛下与李将军的信任得有多大的问题,才会这样? 按李将军的脾气,你可能还没在李将军的帐下睡到天亮呢,就身首异处了。 季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本来以为净身到了宫里,是找到了铁饭碗,会安安稳稳在宫里呆一辈子。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担心生命危险。 季一抬了抬脖子,说道:“怎么,我跟在李将军身边伺候就不行,那跟在谪仙大人身侧的太监就行了?” 季二摇了摇头,没想到季一这牛脾气上来是谁也不服。 季二低声说道:“你也不看看,谪仙大人的身份地位。” “那是必须亲封的谪仙。” “什么谪仙,仙人在人间的话事人。” “此等地位殊荣,陛下给配个小太监那也是理所应当,并无逾制。” “况且,谪仙大人还是从宫里出来的。” “论出身地位,那在陛下面前也是内臣。” “即便谪仙大人不娶未央公主,那在陛下面前也是格外器重。” “说白了,谪仙大人在陛下面前,那是一家人。” “别说一个太监了,就是十个、百个,也是挣着抢着要去的。” “谁让商君别院现在内里都知道那是皇家产业。” “以前什么人愿意跟着谪仙。” “现在想去都去不了了。” 说完,季二也是无奈叹了口气。 紧接着,季二又有意无意的碰了下季一的肩膀。 缓缓说道:“不过也不要太过后悔,现如今,跟着季公公也是有发展可图的。” “只不过,这过程可能是艰辛了一些。” 季一冷哼一声:“呵呵,你倒是教育起我来了。” 季二也没好气的说道:“这哪是教育,这是劝告。” “我是看在咱们来人一块伺候季公公的份上,才与你这般说的。” “要不然,谁会懒得跟你费这口舌。” 季一低声说道:“劝告?我怎么听不到一点劝告的意思?再说了,我想什么,用你劝告?” 季二冷声说道:“你自己找死,别带上我。” “现在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找死,势必也会伤到我。” “如今这一天,短短几个时辰,你三番易主。” “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别说大人们敢不敢用你,就是我,都不想与你为伍了。” “晦气!” 季二骂完,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故意与季一拉开了距离。 季一纳闷道:“我怎么三番四次易主了,我心里只有陛下。” 季二冷笑道:“呵呵,这种屁话,你还是一会对着阎王说去吧。” “今日,你我两人在闹市听到谪仙大人的坏消息,一脸兴奋,迫不及待的想禀报给季公公。” 然而,等到了陛下面前,发现那些都是有些故意散播的假消息,局势对季公公立马不利。 你当时不想着替季公公解释,反而落井下石,想着季公公倒台后,有机会能跟着谪仙大人做事。 想着入谪仙手底下做事的门槛太高,现如今看着愣头青这厮得到李将军赏识。 又想转投到李将军帐下。 你不是找死难道还是我不成? 第一千三十七章 错付了,真的错付了 错付了,真的错付了 季一本来还有些垂头丧气,听完季二一阵明里暗里的讽刺,立马来了精神。 季一脖子一挺,低旁边的季二说道:“呵呵,人各有志。” “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看看历史上哪个大人物不是见风使舵。” “一意孤行那才是死路一条。” “明知道跟着季公公希望不大,还硬着头皮往前上。” “那不是忠诚,那是蠢。” “季公公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天下没有这般道理。” 季二听完一阵白眼。 头一次听到见风使舵还是个褒义词。 季公公说的还真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一天不打,季一这小子都要掀季公公的祖坟了。 季二翻了翻白眼,低头冷哼道:“你可撒泡尿好好看看你自己吧。” “就你现在还跟季公公比呢?” “论身份地位,论学士口才,论朝中人脉,你哪点比得上季公公啊。” “若不是季公公为人低调,受不了旁人在磨耳根子,你觉得你有可能入得了季公公门下?” 季一眼神一怔,略带惊讶的看了眼季二。 季二感觉到了季一的目光,低声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虽然你比我拜入季公公门下早一步,但是你那点事,还想瞒着?” “早就传遍了。” 说完,季二轻轻冷笑了一下。 季二心想:若不是谪仙和李将军在跟前,我何故憋着,早就哈哈大笑了。 就是要让季一这小子尴尬到想钻地缝。 季一此时已经颇为尴尬了。 别人怎么嘲讽他都无所谓,毕竟自己是宫里做事,伺候陛下的。 就当那些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但是自己的同类,不是,同伴,也这样揭自己短。 那面子上确实有些挂不住了。 羞耻之心溢于言表,不一会,季一的面色已经微微发红发烫了。 脸皮再厚的季一,此时也是经不住同伴的冷嘲热讽。 毕竟这等事,极少数人知道。 就是为了避免宫里那些人传闲话,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点。 季一冷冷问道:“此事你知道多久了?” 季二轻轻笑道:“怎么,还有你觉得尴尬的事了?” “实话跟你说吧,我刚拜入季公公门下的时候就知道了。” 季一低着头,眼睛瞪得很大,说道:“什么?” “刚拜入季公公门下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记得我求季公公的时候,并没有第三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二呵呵笑道:“你说呢?” 季一攥着拳头说道:“是季公公,是季公公告诉你的?” 季二笑了笑,摇了摇头。 季一此时颇为着急,毕竟关乎自己在宫里的脸面。 这样稀里糊涂的回去,哪天被人内涵了也不知道。 季一急忙问道:“你摇头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季公公说的?” 看季一这着急的样子,季二只觉得好笑。 季二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当然是季公公说的了,难道还能是我猜的不成。” “只不过,季公公并非只对我一人说了此事。” 季一听完惊讶道:“什么?不是只对你一人说的,难道还对别人说了。” 季二呵呵道:“当然了,季公公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季公公收了徒弟高兴,逢人便爱炫耀,夸自己的徒弟如何如何优秀。” “怎么,难道季公公在别人面前夸你,你还不高兴了不成?” 季一此时只觉得被戏耍了一番,怎么可能高兴地起来。 季一冷着脸说道:“高兴?你信不信我教教你什么叫高兴?” 季一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对着季二说道。 若是再宫里,季二定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季一说这些。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面前可还站着谪仙和李将军呢。 他季一再生气,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季二缓缓说道:“信不信由你。” “季公公新收了徒弟,难道还能逢人说自己徒弟的坏话?”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季一低头想了片刻,确实如此,可,怎么总感觉不太对。 季一低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季公公不仅对你,还对别说说起我。” “说的还是我求季公公时卑躬屈膝的样子。” “这怎么听,怎么理解都不像是夸的意思。” 季二此时身体微微发颤,脸色通红。 并不是季二羞愧脸红,而是季二实在是想笑,憋的难受。 季一本来还是一脸疑惑,认真询问的态度。 看到季二这样子,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季一脸色渐冷,说道:“你敢戏耍我?” “当真是不知道我的手段是不是?” “等回了宫,有你好看的。” “若是别院的太监,我也不好下重手,难免落人口舌。” “但自己院的,又是一块侍奉季公公的,少一个那就少一个,季公公也不会说什么。” 季二听闻,立马抿了嘴,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难不成你还要在宫里杀了我不成?” 季一呵呵笑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此时院子里一阵威风吹了过来。 季二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冷静了不少。 季二硬着头皮,低声说道:“你少拿这些吓唬我。” “人正不怕影子歪,我说的句句属实。” “不信你回去问问,刚收你为徒的时候,季公公那是兴高采烈,逢人便夸。” 季一冷声道:“你还敢说。” “你夸人的时候是这样夸的?” “你夸人的时候说别人低三下四跟狗一样?” 季二撇了撇嘴,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样说。” 季一瞪着眼道:“以为我听不出来好赖话是不是?” “你敢说不是这个意思?” 季一微微扭头又看了眼身后躺在长凳上的季明。 心中愤愤不平。 怎么就认了这么个师父。 亏的自己还天天伺候他画什么蝌蚪文,美其名曰说法。 亏的自己时常天不亮就起床去宫门等着出宫打探消息。 就是为了那时候出宫的人最少,避免给季公公惹麻烦。 自己明里暗里,为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就是在别人面前这么夸自己的。 错付了,真的错付了。 季一使劲攥着拳头,不只是疼还是伤心,几滴眼泪止不住的落在了石板上。 李信皱了皱眉,扭头对李水说道:“你方才听到没?” 李水:“听到什么?” 李信说道:“好像有人说了句,什么错付了?” 第一千三十八章 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李水笑了笑说道:“错不错付的倒是没听到。” “不过,你们两个是干什么来了?” “若是再耽搁,陛下问起来,你们两个不是抗旨也是抗旨了。” 季一急忙说道:“这,大人,并非是我俩在故意拖延啊。” “方才我们明明是替季公公打抱不平。” 李水呵呵笑道:“打抱不平?瞧把你们来厉害的。” “就你俩现在这样,还能替谁打抱不平?” “自身都难保了,先管好你们自己小命吧。” 季一低声道:“大人,我俩是季公公的亲传徒弟,难道不能提自己的师父伸张正义么?”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配。” 很冷,这话说道确实很冷。 都已经冷到季一的心底了。 见季一并不服,李水继续说道:“不是什么人都配在我面前提要求的。” “你觉得你够资格了?” “你去问问你师父季公公,看看够不够?” 季一听完,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大人,你不是经常说要人人平等么?” “怎么如今变得如此不公了,还要划分三六九等。” 李水笑道:“废话,若不划分三六九等,你是不是就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季一急忙赔笑道:“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李水继续说道:“再说了,人人平等那是说的商君别院,难道你是商君别院的人吗?” 季一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抬头看着李水说道:“大人,我可以是吗?” 李水玩味的看着季一说道:“你觉得呢?” 季一仿佛从李水眼中看到了结果,缓缓低下了头。 李水缓缓说道:“不该想的就不要想。” “好好当差,伺候陛下,自然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若是总想着投机取巧走捷径,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见季一没有吭声,季二急忙拱拱手陪笑道:“大人的话,小的们谨记在心。” 季二原本想缓和尴尬的气氛,不想让李水对季一不满迁怒了自己。 没想到季一这小子这么没轻没重。 竟然当着谪仙的面,问自己能不能进商君别院。 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嘛。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想想也就算了。 尽然还真敢问。 幸亏谪仙大人为人比较和善,若是换成李信。 恐怕还没一旦问了这话,还没等到回复,自己的小名就在李信手里捏碎了。 宫里人这么多,自己又是偏院干杂货的小太监,常年见不到陛下。 换个人说自己叫季二,谁又能知道呢。 当然了,季公公是知道的。 但···季二扭头又看了眼在长凳上躺着的季明,心中很是沮丧。 季公公如今这个样子,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可能保护我等呢。 若真是惹怒了谪仙与李将军,说不定自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季二越想越觉得害怕,抬头胆怯的看了眼李水和李信。 李信倒是眼尖,观察到季二这小子的目光。 李信一步跨到季二的面前。 季二低头看着身前李信的战靴,只觉得李信的影子已经遮到了自己身上。 瞬间感觉压迫感十足。 正胡思乱想之时,李信缓缓开口道:“抬起头来。” 季二浑身一个激灵,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任由李信的命令,缓缓抬起了头。 李信瞥了眼季二道:“你很怕我?” 季二刚想点头,暗想若非心中有鬼,又何必害怕李将军呢。 随后季二摇了摇头。 李信眼见如此,皱了皱,低声道:“你不怕我?” 此时的季二已经快哭了,感觉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 一旦点头,会不会让李将军觉得自己心中有鬼似的。 没做错什么事,对李将军有什么好怕的。 可说心里话,季二是真怕啊。 李信这么大个,魁梧的身材站在自己身前,已经完全把阳光遮住了。 仿佛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拎起来。 再说了,李信久经沙场,眼神中充满了战场上的杀气。 自己方才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感觉快窒息了。 自己天天待在宫里,身边虽然多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 但还并没有性命之忧。 可现如今,感觉性命已经完全掌握在李信手中了一样。 季二没有办法,只能遵从内心,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说道:“大人威武,小人久居宫中,比较木讷,如若说错话,还请大人恕罪。” “大人南征北战,沙场中以一当十,虽是在咸阳城,但将军的眼神依然充满杀气,不怒自威。” “大秦有将军这样的人才,是陛下之福,大秦之福,我等也是跟着沾光的。” “大人是一军将帅,统兵有方,自然最是遵守律法的人了。” “所以奴婢对将军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奴婢犯了错,有陛下惩罚就好了,将军这么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胡乱针对奴婢。” 李信笑道:“你倒是牙尖嘴利。” 李水听完季二的话后,也微微笑了笑,但李信的话音刚落,李水皱了皱眉。 随后说道:“李兄,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李信疑惑道:“嗯?耳熟么?” 随后李信笑道:“确实耳熟,牙尖嘴利这个词,王绾还有姐丈最喜欢用这次夸你了。” 李水冲李信白了白眼。 季二随后继续说道:“但将军毕竟久居沙场,眼神中自带杀气。” “奴婢看到后,内心难免一惊,感到些许紧张。” “当然这也是好事,将军威严霸气,那些宵小才不敢造次。” “有将军在,大秦定会昌盛稳固。” 李信听完,哈哈笑道:“你还说你平时木讷,我看你呀,比这季一强。” “懂事,说话也中听。” “季明能收了你作为他的徒弟,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季二连忙摆手道:“大人谬赞了,奴婢是沾了季公公的福,有幸能伺候季公公,奴婢心里欢喜。” “若不是季公公赏识,恐怕自己还在宫里的小角落里劈柴、清理溷厕呢。” 李信点了点头道:“知道感恩就好。” “就怕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没心没肺,三心二意想易主,这种人,哪个主子敢收。” 第一千三十九章 大人们是最公平公正的 大人们最是公平公正 季明此时有点心灰意冷。 自己只是为了前程想有个更好的归宿。 何错之有。 怎么现在感觉人人都在针对自己。 成了众矢之的。 无奈,谁道身边站着的都是些惹不起的大人物。 季一也旁边也低头迎和着:“是,大人教诲奴婢谨记在心。” 李信呵呵笑了笑,并没有搭理季一。 李水说道:“既然懂事了,那就开始吧。” “陛下给你们的惩罚,都听得很清楚,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季二说道:“大人,奴婢听到很清楚,不劳烦大人重复了。” 李水点了点头。 季一抬了抬头说道:“大人,我二人奉旨来此接受惩罚,不知大人来这是?” 季一说完,李水抬了抬眼皮,一个箭步上去,啪,狠狠扇了季一一耳光。 李水开口说道:“还有问题吗?” 季一方才已经被愣头青这小子狠狠扇过。 当时就头晕目眩,现在刚刚清醒一点,又被李水来了一耳光。 季一捂着半张脸,脑袋嗡嗡的。 缓缓道:“大,大人···” 啪! 人字还没说出口,李水抬头又是一巴掌。 季一欲哭无泪,脸彻底肿了。 李水手背到身后,使劲甩了甩手。 李水的手也是微微阵痛。 李水心想:季一这脸真是皮糙肉厚啊,打的我手都麻了。 方才看这愣头青扇季一挺丝滑的啊。 说巧不巧,李信微微扭头看到了李水在背后甩手。 李信纳闷问道:“槐兄,你这是做什么呢?” “手被蚊虫叮咬了?” 李水被李信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尴尬。 既然手都背到身后了,就是不想被人看到。 偏偏还被李信看到了。 李信还要多嘴问一句。 李水故作镇定的说道:“哦,并没有,活动一些手腕而已。” 李信半信半疑,转头对李水嘿嘿笑道:“槐兄,你是不是想蒙我?” “这方面我比你懂。” 李水撇了撇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李信有开口说道:“槐兄,是不是方才扇季一把手腕扇疼了。” “还不想被人看到,背在身后直甩手。” 李水很无奈,此时只想把嘿嘿笑的李信踹出去。 反正也被李信说破了,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了,反正自己脸皮厚。 李信呵呵笑道:“槐兄,最近是不是虚了,打个人还把手打麻了,太弱了。” 李水白了眼李信,看来真是闲的没事干,就爱接自己短处。 李水揉了揉手腕说道:“李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信嘿嘿笑了笑,话锋一转,盯着季一说道:“抬头。” 季一被李信这雄厚的嗓音吓的一愣,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李信瞪着季一问道:“方才是你把槐兄的手镇麻的?” 季一蒙了,什么啊这是。 明明是谪仙扇我耳光,把我扇的眼冒金星。 怎么现在倒成了我把谪仙的手镇麻了呀。 自己从小到大,从宫外到宫内,这么多年,被人扇了不知道多少次耳光。 从来没有被对方反咬一口说手被镇麻了。 那我的脸还没扇肿了,我找谁说理去吧。 话说回来,若不扇我,能把手镇麻吗? 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还有没有秦律,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季一心中虽然一万个不公,但话到嘴边,却不得不现实起来。 季一此时也不敢乱说话了,一旦说错话,那可能还要再挨一巴掌。 自己还说不上长相俊俏,但最起码还能看得过去。 即便挨板子也不想被扇的变成猪头。 季一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大人,是奴婢的错。” “大人教训奴婢,理所应当,奴婢本该受着便是。” “却不想无意中震伤了大人。” “奴婢这贱脸,怎么比的上大人这金手玉指。” “大人,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大人恕罪。” 季二略带惊讶的扭头看了看季一。 季二心想:你这小子还真是墙头草啊。 话锋转的可真快。 方才还对这个不满,那个不满。 觉得自己是个人,想着要公平公正。 没想到被谪仙大人这两巴掌,倒是把你扇醒了。 现如今,这么低三下四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显得稀松平常,毫无波澜。 还以为你会与大人们据理力争,头硬到底呢。 见风使舵还真是有你的。 怪不得季公公先收你为徒了,定是被你这小子迷惑了。 愣头青在一旁也是颇为吃惊。 方才李水扇了季一两巴掌,把季一打的想哭都哭不出来,还有些高兴。 以为季一会宁死不屈。 自己都已经做好替谪仙和李将军出手了。 但凡这季一对谪仙大人和李将军有所不敬。 那自己必须要表现一下,狠狠教训教训这季一。 自己还不信这季一打不改。 当李信问道季一是不是他把谪仙的手震麻的时候,愣头青很兴奋。 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就等着季一开口硬刚,那便是他愣头青表现的好机会。 但万万没想到,这季一如此软弱不堪。 愣头青心里暗骂一句:呵,真贱。 季一在心里也苦笑一声,自己是真贱。 一点大秦人的风骨都没有。 自己怎么就活成了这般。 可转念一想,在大势力面前,不软弱一点,恐怕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连小命都没有,还谈什么风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软不代表以后硬不起来。 季一想明白了这点,沮丧的心情微微好转了一些。 听到季一如此卑微的回话,李水和李信对视一眼。 李信呵呵笑道:“认错有用的话,还用秦律做什么?” 季一心中一怔,自己都已经卑微到尘埃了,难道还不行? 李信继续说道:“谪仙大人的手如今被你震伤了,需要好好医治。” “念你认错态度比较诚恳的份上,这医治钱就少交一点吧。” 季一一脸吃惊,没天理了,真的没天理了。 你打了我耳光,还要我给你医治钱。 但听到可以少交一点,季一竖起了耳朵。 李信说完,扭头看向了李水,眼神中在询问让季一交多少。 李水会意,背后的手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李信会意点了点头。 笑眯眯的对季一说道:“大人们最是公平公正了,说少一点就是少一点。” “谪仙大人仁慈,念你初犯,十溢金。” 季一张了张嘴:··· 第一千四十章 这一次,定要除掉谪仙 经过李水和李信的多番蹂躏,季一和季二终于意识到,他们是踢到铁板中的铁板了。 谪仙的地位和狠辣,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挑战的。 哪怕是试探都不行。 他们忽然想起来谪仙的战绩,从王离开始,有多少朝臣死在他手下了? 关键谪仙从来没有动过手,只动了动嘴。 季家军怕了。 害怕这种事,就如同上厕所,开了个头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 那些健全人尚且无法憋回去,更何况他们这些阉人呢? 于是,季家军开始求和。 他们拿出来了一半家产,请求谪仙饶恕。 但是李水表示,这点钱都不够塞牙缝的。 季家军咬了咬牙,又拿出来了全部财产。 李水还是表示不感兴趣。 最后,他们被逼着写下巨额欠条,这才哭哭啼啼的回家了。 当然了,回家之前,还得把差事给办了。 李水和李信一脸淡然,跟他们交接清楚,然后把他们轰出去了。 李水和李信相视一笑,然后开始猥琐的分赃。 钱……总是不嫌多的。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啊。 宫中,太监居住的小院。 季明趴在床上,正在昏昏沉沉的睡觉。 季一和季二在他床边来回踱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后来季一实在受不了了,对季明说:“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 季明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你想听什么?” 季一说道:“难道就要让谪仙一直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季明叹了口气说:“人家是谪仙,有一半是神仙。” “神仙肯骑在你头上拉屎,那是给你灵丹妙药呢,你还不珍惜?” 季一无语的说:“师父,这话你自己信吗?” 季明淡淡的说:“不信又如何?” 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那里挨了太多次打,已经生了厚厚的茧子。 季二低声说:“师父,现在满朝文武,对谪仙噤若寒蝉。” “依我看来,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啊。”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振臂一呼,带领大家扳倒谪仙,那么此人就会取代谪仙的地位。” “到那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不快哉?岂不美哉?” 季明本来脑子都不够数,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被打了这么多次。 他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个字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 但是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 季明叹了口气,低声说:“不行啊。其实聪明人很多,有不少人都知道,谪仙倒了,就轮到他们了。”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你自己数数看,谪仙弄倒了多少人了?” 季二沉思了一会,对季明说:“师父,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凡是撞在谪仙手里的,全都被杀了。” “唯独师父你,竟然顽强的活到了现在。”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虽然处于下风,但是其实和谪仙势均力敌啊。” “谪仙纵然想要杀你,可是你的实力在这摆着,他也无从下手。” 季明一愣,疑惑的说:“是这样吗?” 季二说:“必然是这样,不然是因为什么?” 季明使劲挠了挠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谪仙想留着我这一条命,故意戏耍我看热闹呢。” 季二一愣,心想: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 不过,在这种时候,必须要鼓励一下季明。 他干咳了一声,说:“师父,你想多了。你绝对是谪仙的一生之敌。” 脑子不够数的季明点了点头,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季明沉思了一会,忽然阴恻恻的笑起来了。 这笑声让季一和季二心里发毛。 他们纷纷说:“师父,你别笑了,我害怕。” 而季明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把枕头给撕了。 季一都有点傻了,寻思着是不是师父撞邪了,要不要找个人给他驱邪。 就在这时候,季明拿出来了一块竹简,递给他们说:“这东西。能要了谪仙的命。” 他们接过竹简看了两眼,有些不明所以。 这竹简很普通啊,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竹子制成的。 季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看上面的字!” 季一尴尬的说:“师父,我不认识字。” 季明:“……” 真是蠢材,要不是老子现在没力气,不然非要打你一顿不可。 季明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耐着性子给他们两个解释说:“这个,是一个地址。这里面住着一位老妇人,你们去将老妇人接过来。” 季一和季二纳闷的说道:“这个地址,似乎是在赵国。” 季明这次真的忍不住了,他从床上挑起来,一人给了他们一个耳光:“你们疯了吗?赵国赵国,你们要复辟六国不成?你们要当反贼?” 这两个人捂着脸,连声说:“不敢,不敢。” 季明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火气。 他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去吧。这位老妇人,能克制住谪仙。” “哼哼,针当为师天天在这里挨打吗?我早就想好了手段,可以要了谪仙的命。” 季一和季二好奇的问季明:“师父,这位老妇人是什么人啊?” 季明低声说道:“当初陛下在赵国,不,在邯郸做人质的时候。曾经受人欺辱。” “是这位老妇人出面,维护了陛下,并且时长给陛下恩惠。”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位老妇人,陛下早就死在邯郸了。” “救命之恩,你说重不重?” “陛下一统天下之后,曾经要把老妇人接到咸阳,代之以太后之礼。” “但是老妇人年纪大了,难舍故土。” “于是陛下只能厚赏老妇人,并且给老妇人的九族都加官进爵,甚至还赐予金册,言之凿凿,当年老妇人的恩德,永世难忘。” “你们说,如果这一位出山。谪仙还能赢得了吗?” 季一和季二眼睛一亮,都连连点头。 他们好奇的问季明:“不过师父,这位老妇人,肯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季明淡淡的说道:“那就看你们两个的了。你们到了之后,给老妇人煽风点火,让她对谪仙有了不不好的印象。然后……谪仙无论做什么,那也都是错的了。” “到时候,老妇人出面,要扳倒谪仙,咱们就在后面助力。” “成功了,老妇人女子不能入朝,这功劳就是咱们的。” “失败了,有老妇人在前面顶着,咱们就把过错一股脑推到她身上。” 季一和季二都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师父厉害啊。我们两个即刻动身。” 第一千四十一章 想搞个大新闻 季一和季二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个月。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了水路,而且有一段路,已经通了铁路。 但是这些路都是李水的产业,季一和季二不肯照顾谪仙的生意。 于是,他们宁愿趴在马车上,摇摇晃晃。 等进入邯郸城的时候,他们都快哭了。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拜见那位老妇人。 但是颠簸了一个月,全身脏兮兮的,那肯定不行。 于是进城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找了一个澡堂子,并且拿出大价钱,把澡堂子给包了。 开澡堂子的人,名字叫李二。 李二是个小人物,但是他的东家可不一般,正是淳于越。 淳于越早就在交通要道的沿线,开设了大量的饭馆、旅店,澡堂…… 这么说吧,现在淳于越就是大秦的第二富人。 不过挣钱并不是淳于越的本意。 他的本意是方便百姓。 挣钱……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至少,他对外人是这么说的。 至于他内心是怎么想的,那就无人知道了。 李二看见有两个人把澡堂子包下来了,起初的时候有点奇怪,然后就越想越奇怪了。 这两个人洗澡,需要这么大地方吗? 这时候的澡堂子,结构是比较简单的,并没有单间那么一说,就是一个大池子。 池子里面,能同时让数百人洗澡。 可是季一和季二,为什么要包下来呢? 看他们出手大方,像是个有钱人。 可是有钱人家里边,不应该有私人浴室吗?为什么要来这种下等人的澡堂子? 难道他们是来自远方的富人?可是也没看见他们有仆从啊。 另外,他们两个皮肉很嫩,说话尖声尖气的,有点男女莫辨的感觉。 难道…… 李二忽然恍然大悟:难道这两个人,是女人? 是了,她们一定是女人,不知道是从哪位大人府上逃出来的,为了掩人耳目,于是男扮女装。 但是身为女人,她们又喜好清洁。 于是,她们就进了澡堂子,为了掩饰身份,他们把澡堂子给包下来了。 想到这里,李二一溜小跑,去见了邯郸城的郡守。 本来李二这种小人物,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都不可能和郡守说上话。 但是李二毕竟在管理淳于越的产业。 而淳于越那是何等样人? 那是天子近臣,那是天下第一儒者,那是李信大将军,和谪仙的姐丈,那是天底下第二富有的人。 这么说吧,在郡守眼中,淳于越也算是副谪仙的存在了。 打狗也要看主人,于是郡守把李二叫进来了。 李二进来之后,立刻恭恭敬敬的行礼。 郡守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李二这个态度,还是让人欣慰的。 郡守对李二说道:“你来找本官,所为何事啊?是你有事啊?还是淳于大人有事啊?” 李二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是发现两个可疑的人,担心其中牵扯到达官贵人内宅之中的事,因此……想要来向大人禀报。” 郡守一愣,说道:“什么事?” 李二马上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郡守沉吟了一会,说:“嗯……最近权贵家中,倒也没有人说,丢失了女眷。” “如果贸然抓人,不合时宜。” “不如等她们沐浴之后,带到本官面前,让本官排查一番。” 李二连连点头:“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他说完了之后,却不离开。 郡守疑惑的看着他:“你还有事?” 李二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小人是觉得……她们的行踪,可以稍微泄露一些吗?” “毕竟有些权贵,可能不知道女眷丢失了。” “给他们提个醒,倒也不错。” “咱们只要不泄露他们具体是哪家的女眷,也就不算折损了权贵的面子。” 郡守嗯了一声:“可。” “不过,你打算怎么泄露他们的行踪?” 李二笑了笑:“大人,我们这些三教九流的泥腿子,自然有我们的办法。” 郡守微微一笑:“罢了,那本官就不问了。” “不过,一定不要折损了朝中权贵的面皮,不然到时候有人追究起来,本官可护不住你。” 李二连连应声。 然后,他急匆匆的走了。 他没有回澡堂子。 只是吩咐伙计,已经要把那两个人伺候好了。 要洗澡就洗澡,要喝水就给水,要吃东西就吃东西。 总之一句话,他回来之前,不让她们穿衣服。 让她们在池子里泡着。 李二去了将军小报的邯郸分社。 邯郸分社里面的社长本身是一个落选秀才。 虽然考科举不太灵光,但是特别擅长写一些八卦故事。 他的才能被挖掘了,于是得到了将军小报的差事。 只不过,邯郸这地方,比不得咸阳。 这里远离帝都,之前陛下又迁走了富户,在这个地方找点新鲜事,有点难啊。 秀才只能天天出去在街上瞎转悠,和那些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聊天。 所得到的,也不过是扒灰啊,偷鸡摸狗啊,一类的小事。 秀才一直感慨,还是咸阳城好啊。 在咸阳城里边,但凡出事的,都是朝中高管。 每一篇新闻,都会引来全天下的转载。 唉,那种地方,写一篇稿子,分分钟就天下闻名了啊。 秀才很羡慕。 就在他畅想未来的时候,李二进来了。 秀才连忙倒了一杯茶:“老兄可是来提供线索的?” 李二把茶喝了,润了润喉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秀才激动地跳起来了:“太好了,终于和权贵挂上钩了。” 他背起相机就要走。 李二连忙拦住他:“我那里是澡堂子,你带这东西做什么?” 秀才说:“你放心,我拍照之后,会把不宜见人的部位遮住的。放在报纸上,没人看得见。” 李二:“虽然但是……这有点损害人的清誉吧?” 秀才说:“都遮住了,有什么损害的?你多虑了。” 然后,他在李二手里面塞了双倍的信息费。 李二立刻就被钞能力给说服了。 他们两个回到了澡堂子。 这时候,季一和季二正在互相给对方搓澡。 第一千四十二章 大秦标题党 季一已经把季二搓的后背发红了。 季二咬牙忍着,对季一说:“咱们怎么去见老妇人?” 季一说道:“当然是洗干净去见了。” 季二无语的说道:“蠢材!” “难道我们两个就这样空着手去见吗?” “当然是应该准备一些礼物拜见了。” “否则的话,老妇人为什么肯见我?肯定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你别忘了,师父说了,不许我们过多暴露身份。” “我们是要在暗中推波助澜的。” “毕竟对付谪仙这种事,可是风险大得很。” 季一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不过……咱们应该准备什么礼物呢?” 季二想了想,说道:“其实也简单。女人喜欢的能有什么?无非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罢了。” “我们这次不要心疼钱,在这里买一些珍贵的宝物,献给她就好了。” 季一沉默良久,幽幽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所有的钱,已经赔偿给谪仙了。我们拿什么买东西?” 季二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低声说:“你说,这里的人肯赊账给我们吗?” 季一说:“你觉得呢?” 哥俩又沉默了。 这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 他们俩吓得尖叫了一声,要从水里逃走。 但是一扭头看见照相机,又连忙把身子沉到水下了。 秀才刚刚照了一张背影,就看到了这两个人的真面目。 不得不说,这两个外乡人确实细皮嫩肉的。 可是……你要说他们是男人吧,他们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阴柔的气息。 可你要说他们是女人吧……那他们这相貌可真有点不敢恭维了。 李二在秀才耳边说:“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果然是女人。” 秀才疑惑的看着他:“你从哪看出来的?” 李二说:“如果是男人,在澡堂子里,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就好了。” “反正身上那些东西,咱们也有,他们何必藏着掖着呢?” 唯独女人,她们不敢让我们看见她们的身体,所以才会藏在水下。 秀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你说的有道理。” 他们两个全都忘了,他们正用照相机对着人家呢。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缩进去。 季一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尖着嗓子说道:“快把那东西拿走,否则的话,我让你后悔莫及。” 秀才点了点头,分析说道:“不错,此人果然是从权贵家中跑出来的女眷。” “这人认识照相机,看来曾经见过。” “可见她绝对生于富贵人家,而且她说话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可见绝对不是贫苦黔首……” 季一见秀才不动,大声说道:“你要死吗?” 秀才呵呵笑了一声,把照相机收起来了。 反正照片已经有了,就没有必要再制造冲突了。 并且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生出来了一个标题。 【权贵家在逃姬妾,笼中鸟只恨天低】 至于内容嘛…… 秀才倒是可以编出来。 但是编造新闻,那就违背了将军小报的宗旨了。 于是,他对季一和季二说:“我想问两位几句话,你们能不能配合一下?” 季一说:“滚。” 季二在水下掐了他一把,然后说道:“你凭什么问我们话?” 秀才笑了笑,拿出来了一锭金子。 当然了,这金子是报社的经费。 为了查找线索,报社会提供一些公款的。 不过所有的公款,审核都很严格。 如果给的线索费太多,最后又没有赚回来,那是要受罚的。 秀才这次拿出来这么多金子,那是笃定了这一次要翻身了。 而季二看见金子,顿时眼睛一亮。 他对秀才说:“你要问话,也先让我们穿上衣服。” 秀才点了点头。 他和李二出去了。 片刻之后,季一和季二出来了。 季二打量了秀才一会,说:“你是报社的人?” 秀才笑眯眯的说道:“正是。” “只要你们给我提供一些线索,这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季二贪婪地看着金子。 只要拿到了金子,就能给老妇人买珠宝首饰了。 只要能把老妇人请到咸阳,就能扳倒谪仙了。 只要能扳倒谪仙,季家军就能飞黄腾达了。 然后……富贵指日可待啊。 也许能找到一个高明的炼丹师,让自己重新做男人也说不定。 毕竟,那些仙丹都能让人做神仙。 难道做男人比做神仙还难吗? 于是,季二对秀才说:“你要问什么?” 秀才说:“我想问问,你们是那一家的姬妾?你们为什么要逃出来?” 季一和季二都傻眼了,好半天没明白秀才在说什么。 不过,这两个人总算脑子转的比较快。 季二顺着秀才的话往下编造,说:“我们是谁家的,就不透露了,免得家主追查过来,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此言一出,李二松了一口气。 秀才也表示理解。 季二接着说:“至于我们为什么要逃出来……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我和姐姐,嫁给了同一个人,原本后宅安宁,其乐融融。”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负心汉又娶回家一个狐媚子……” “他整日与那狐狸精卿卿我我,早就将我们姐妹忘在脑后了。” 秀才看了他们一眼,心想:就凭你们这模样,很难让你们的丈夫从一而终啊。 季二说道:“渐渐地,那狐媚子仗着宠爱,爬到了我们头上。” “我们不堪受辱,和狐媚子起了冲突。” “那负心汉,竟然要杀了我们。” “我们无可奈何,只能逃走了。” 秀才在自己的本子上快速的记录着:宠妾灭妻,杀人灭口,美人夜奔…… 最后,季一和季二得到了钱财,而秀才得到了素材。 所有人都很开心。 季一和季二拿到钱之后,立刻就去买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秀才并没有走,一直在偷拍他们。 秀才一边拍,一边摇头:“这两个人……看见金子的时候,一脸渴望,明明就是养尊处优惯了,花钱如流水,从家里逃出来之后,把钱花光了。” “现在得到了线索费,不说安顿下来,竟然又去买胭脂水粉。” “这深宅中出来的女子,都如此幼稚吗?” 第一千四十三章 大秦营销专家 秀才看着季一和季二,十分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然后他又偷拍了两张照片。 作为一个男人,他十分不赞同季一和季二的做法。 但是作为一个小报记者,他是喜欢的。 这些人的行为越出格,那就越有话题度嘛。 秀才带着照片和素材回到了报社。 报社中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大家摩拳擦掌,把这个当成了翻身的好机会。 毕竟在偏远的赵地,虽然邯郸也是大都市,但是毕竟远离大秦的政治中心。 在这个地方办报纸,实在是太难了。 没什么大新闻,报出来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报纸的销量也不行。 销量不行,自然就没人来打广告。 这半年了,就接了几个卖炊饼的广告。 说实话,如果不是总部拨款,报社都办不下去了。 这可不行,如此一来,大家这一辈子就只能困在这里了。 所以,这一次这两个出逃的姬妾,就成了报社的希望。 如果这一次弄出来个大新闻,也许能调到总部也说不定。 于是,秀才召集大伙开了个紧急会议,要大家畅所欲言。 很快,他们就总结出来了一整套组合拳。 当天晚上,季一和季二住在客栈里面,开始商量对策。 他们已经买好了衣服,买好了金银首饰,并且准备了一些秦半两。 半两钱是准备给守门人的。 守门人拿了钱之后,会给老妇人通报一声。 只要老妇人肯见他们一面,他们就把宝贝送给老妇人。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 老妇人收了东西,肯定会对他们另眼相看。 然后,他们再给老妇人吹风,那就简单多了。 至于他们的身份…… 季一和季二已经商量好了,绝对不能说他们是从宫中来的。 不然的话,万一没有扳倒谪仙,回头追查起来,他们很容易被查到,逃脱不了干系。 他们得暂时隐瞒身份,等大功告成之后再点破。 不能说是宦官,也不能说是平民,毕竟平民的话更没有分量。 那他们的身份就是…… 季一和季二想了想,琢磨出来一个好主意。 不如……随口编造一个朝中权贵好了。 权贵的话,总是可信的吧 就说朝中的权贵,对谪仙怨声载道。这个谪仙真是恶贯满盈。 因此,权贵们派他们两个家人,前来请老妇人出山。 想到这里,季一和季二得意的笑起来了。 季一给自己编造的身份,是乌大人的家臣。 而季二的身份,就是尤大人的家臣。 合在一块,就是乌有大人。 这两个人得意洋洋,盖上被子,美美的睡着了。 与此同时,报社里面却亮着灯,里面的人通宵达旦的在干活。 很快,一份份报纸印出来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季一和季二还没有起床,但是报童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来了。 “重磅消息,重磅消息。权贵家中姬妾逃跑,根据可靠消息,已经到了邯郸城。” “报社有奖竞猜,能猜对姬妾身份者,赏黄金一镒。” “购买报纸,填写答案,送往报社。” “以报纸为凭证,其他纸张无效。” 报童的声音,调动了所有人的积极性。 他们纷纷开始购买报纸。 报纸,不过几个秦半两而已。 可万一猜对了,那就是黄金一镒啊。 于是,将军小报之邯郸分报,在这一天卖疯了。 大家拿到报纸之后,就开始研究秀才拍的照片。 照片很模糊,其实看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来。 大家只能根据照片,和里面的只言片语瞎捉摸。 文章之中,倒是有对姬妾的采访,可是这采访也做不得数,毕竟她们是在逃姬妾,谁也别指望两个在逃姬妾说实话。 众人琢磨了很久,最后一拍大腿,又开始去购买将军小报之邯郸分报。 既然不知道她们是那一家的姬妾,那我多买几张报纸,把知道的权贵全写上去不就行了 一时间,将军小报之邯郸分报一报难求。 甚至周边的城池都有人来购买。 报社的人只能加印,加印,再加印。 邯郸城,彻底陷入到了癫狂之中。 等季一和季二起床出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们没有买报纸,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当地百姓敏锐的注意到,这两个人就是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在逃姬妾。 没有人打扰他们,大家都在仔细观察。 有人大着胆子,和季一、季二搭话,想要推测出来她们的身世。 季一和季二很警惕。 但是这些人也不是没有收获,因为他们分明是咸阳口音。 咸阳人……那肯定就是咸阳的权贵了。 咸阳的权贵可是多啊,这得买多少报纸 就在大家瞎琢磨的时候,郡守派人,把季一和季二叫过去了。 路上的时候,这两个人忧心忡忡,心说难道是暴露目标了 但是到了郡守府中,他们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郡守一脸和蔼,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们,从何而来啊” 这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老老实实的回答:“咸阳。” 旁边的小吏立刻拿出一张纸条来,写下:咸阳人。 他也买了报纸,也想要赏金。 郡守又说道:“可有验传啊” 季一干笑了一声,说道:“大人,之前谪仙已经奏请陛下,为了扶助商人,放松对黔首的限制,取消验传了。” 小吏又写道:“认识谪仙,权贵家眷无疑。” 郡守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是咸阳哪一家的人啊” 季一和季二说了。 小吏立刻在纸上写道:乌大人,尤大人。 郡守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把他们两个打发走了。 然后,他对旁边的小吏说道:“派几个人,盯住他们两个。” 小吏一愣,对郡守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抓住她们,把她们送回去” 郡守翻了翻白眼:“本官吃撑了” “谁知道她们是哪家来的,一不留神,本官就得罪了人。” “倒不如暗中观察,谋定而后动。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小吏点了点头:“大人英明。” 第一千四十四章 清君侧 “此地的郡守,为何忽然将我们唤去”季一好奇的问季二。 季二也不知道,但是他沉思一会,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猜测:“难道,他看出来了我们的身份,想要和我们结交” 季一说道:“那不可能。” “如果他想要和我们结交,何必翻来覆去,问我们是哪座府上出来的。” 季二挠了挠头,说:“这倒也是。不过,这与我们又有何干” “我们只要找到老妇人,把事情办妥了,回去交差就好了。” 季一点头称是。 随后,两个人带着宝贝到了老妇人府上。 老妇人,被陛下赐为朝泽夫人。 季一和季二到了朝泽夫人府门口,把准备好的铜钱拿出来了。 谁知道守门人看了看他们两个,居然热络的迎上来了。 守门人根本没有提要钱的事,而是态度很暧昧的问:“你们两位,有何贵干啊” 季一和季二愣了一下,说:“我们想拜见朝泽夫人。” 守门人哦了一声,说:“你是我们家夫人的亲戚” “是哪家的亲戚啊家住何方啊” 季一和季二对视了一眼,心说:“赵人有意思啊,这么喜欢问别人是谁家的呢” 他们按照既定好的套路,说了自己的来历。 守门人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让她们在门房等着,他自己去禀报了。 路上的时候,他偷偷拿出来一张报纸,在上面填写了自己的答案。 一刻钟后,季一和季二被朝泽夫人请到了正厅。 朝泽夫人出来了。 她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了,但是丝毫不显老,反而满头珠翠,绫罗绸缎,看起来十分的年轻。 给人一种风韵犹存的感觉。 不仅如此,朝泽夫人身边,还有几个十分美貌的丫鬟伺候。 这几个丫鬟个个长得国色天香,而且穿着十分的清凉。 任何一个男人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然而,季一和季二只是瞥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 朝泽夫人心想:“不错,这两个人果然是女扮男装。” “但凡他们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对我身后的丫鬟视而不见。” 朝泽夫人向丫鬟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丫鬟立刻退下了。 其实,朝泽夫人并不在乎那一镒黄金。 她深受陛下恩泽,黄金那有的是。 但是她依然想参与一下竞猜。 毕竟邯郸城中,人人都知道她地位超然,是朝堂之中的重要人物。 别人不知道的事,她知道。 别人不知道的秘闻,她清楚。 这两个在逃的姬妾,别人不管能不能猜到,她必须得猜到啊。 于是,不等季一和季二说话,朝泽夫人就问道:“你们,是乌家和尤家的人” 季一和季二有点茫然。 赵人喜欢问人家隐私,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可是,两个陌生人来拜见朝泽夫人。 这位夫人不问问所为何来,直接就问隐私……是不是太八卦了点啊 不过他们也不敢隐瞒,就点头答应了。 谁知道朝泽夫人很难糊弄,开始事无巨细的问。 比如,乌大人姓甚名谁,尤大人祖上是什么人。 他们两家是什么职位,可曾与人联姻…… 季一和季二绞尽脑汁,一通胡编乱造,总算把朝泽夫人糊弄过去了。 他们说话很有技巧。 九句真话里面,夹杂一句假话。 倒是不容易察觉出来。 最后,朝泽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然后,朝泽夫人去了后堂。 季一和季二都傻眼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赵人啥意思啊 喜欢问隐私倒也罢了,可是你不能只问隐私啊。 你也得问问正事啊。 殊不知,朝泽夫人的后堂,安插了一个笔墨先生。 刚才笔墨先生已经把季一和季二的话记录下来了,并且整理成了三大页纸的详细资料。 按照这份资料,再加上朝泽夫人自己的理解,就能确定了季一和季二到底是哪一家的。 这份资料虽然都是错的,但是看起来挺像是对的。 于是,朝泽夫人让人连夜送到了报社。 秀才看见朝泽夫人洋洋洒洒的这些详细资料,不由得感慨:“不愧是朝泽夫人啊,人脉就是广。” 报社其他人说道:“那咱们……公布正确答案” 秀才摇了摇头:“使不得。这是不是正确答案,还不确定。” 报社的人说:“朝泽夫人的答案,还不是正确答案吗” 秀才说道:“证据,要有证据。” “现在我们立刻派人,去咸阳城核实,看看乌家和尤家是不是丢失了姬妾。” 反正报社经过这么一番营销,报纸销量大涨,现在经费充足,完全折腾得起。 更重要的是,负责核实的人,可以趁机去一趟商君别院,把邯郸分报的成绩汇报一下…… 朝泽夫人命人把答案交上去之后,就等着报社公布。 可是左等没有消息,右等没有消息。 朝泽夫人不由得有些疑惑。 她派人去小报问了一下,得知小报还要再核实。 朝泽夫人不由得大为不爽。 核实这还需要核实 我提供的消息,他们居然不相信 那天晚上,朝泽夫人恼怒不已,气的直到三更还没睡着。 她却不知道,不仅她没有睡着,季一和季二也没有睡着。 三天了,他们被晾在正厅三天了。 朝泽夫人没有再见他们两个,府中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招呼。 虽然一日三餐是有的,但是……这也不是个事啊。 终于,第四天的时候,管家看朝泽夫人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那两个人怎么办啊” 朝泽夫人一愣,这下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她马上见了季一和季二。 朝泽夫人问:“你们千里迢迢来见我,所为何事啊” 季一抓住机会,立刻说道:“夫人,现在朝中出了奸佞,大秦江山,岌岌可危,只有夫人才能力挽狂澜啊。” “夫人,请随我们去咸阳,正朝纲,清君侧!” 朝泽夫人吓得一哆嗦。 这两个人……踏马的是来催命的吗 什么正朝纲清君侧啊,怎么挺起来这么像是要谋反啊。 第一千四十五章 最怕纨绔子弟想要证明自己 朝泽夫人第一反应,是把这两个人捆起来,送到郡守那里,撇清关系。 可是仔细想想,这两个人出现在邯郸城之后,就一路招摇,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入自己的府邸。 难道,他们是有目的的 故意让人看见,他们进来了 然后,自己就和他们绑定到一块了 就算自己把他们送到郡守那里,万一这两个人真的是反贼,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自己能说清楚吗 就算能脱罪,陛下那里,会不会心生嫌隙 一时间,朝泽夫人心乱如麻。 她暂且忍了下来。 按兵不动。 看看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好见招拆招。 她盯着季一和季二,幽幽的说道:“你们两位……要清君侧朝中自有忠臣,这些朝堂之中的事,为什么要跟我一个老妇人说” “我向来不问国家大事,你们说的我也不懂,你们请回吧。” 季一和季二立刻急眼了。 要是朝泽夫人不肯参与,他们这一个多月,不就白在马车上颠簸了吗 季一说道:“夫人,现在朝中除了夫人之外,已经无人能杀了那奸佞了。” 朝泽夫人冷声说道:“胡说,我只是一个妇人,岂有这等本事” 季二说道:“是真的,那奸佞就是谪仙槐谷子。” “此人妖言惑众,蒙蔽陛下。如今满朝文武,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有夫人,对陛下有恩。如果夫人肯进言的话,陛下或许会听。” 朝泽夫人:“……” 她沉吟了一会,说道:“谪仙槐谷子” 虽然邯郸距离咸阳很远,但是槐谷子的威名,朝泽夫人也是知道的。 毕竟邯郸城也有很多变化,也出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据说,这些东西都是谪仙搞出来的。 从这些东西来看,谪仙似乎真的是从仙界来的。 毕竟那些神奇的东西,不像是凡人能做出来的。 可是如今,这两个人说谪仙妖言惑众 朝泽夫人感觉,妖言惑众的分明是季一和季二。 她看着季一和季二,冷冷的说道:“谪仙乃国之栋梁,你们两个竟然敢诋毁谪仙” “来人啊,给我拉下去,严刑拷打,务必要问出来背后主谋。” 季一和季二傻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见到朝泽夫人之后,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一个时辰后,季一和季二说了实话。 朝泽夫人发现,他们两个居然是宦官 这…… 府中的下人也懵逼了。 不是说,这两个人是女人吗 怎么变成宦官了 这正确答案谁能猜对 朝泽夫人六神无主,把儿孙都叫来了,商议对策。 大家商量半晌,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这两个人,不能留。但是也不能报官。 不能留,是因为他们和谪仙作对。 不能报官,是不能得罪了宫中的宦官。 万一这些宦官怀恨在心,在日常伺候陛下的时候,随便夹枪夹棒的说两句,那就会有人遭受灭顶之灾。 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两个人赶出去,而且是让大家都看到,这两个人离开了。 再之后,趁着周围无人的时候,将他们杀了灭口,挖个坑埋了。 山高皇帝远,宫中的宦官,不知道他们派来的人哪去了,这件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如果宦官们再派人来,府中就不再放陌生人进来好了。 朝泽夫人总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草率。 但是左思右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最关键的是,时间紧迫啊。 这两个宦官,一来邯郸城就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很多人盯着这里呢。 于是,朝泽夫人点了点头,对儿子说道:“罢了,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朝泽夫人的儿子,名叫胡满。 他带着两个家人,把满身伤痕的季一和季二,从家中推出来了。 一出大门口,胡满就大声说:“滚滚滚,你们两个,什么活都不会干,谁会要你们这样的下人”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看来,这两个在逃姬妾活不下去了,想要人家府中当下人过活。” “呵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当初就不应该逃。” “不不不,你们看见没有他们身上隐约有伤痕。应该是遭受了虐待,才不得不逃走的。” “看样子,朝泽夫人府上,不知道他们是在逃姬妾啊,不然的话,不会真的让她们干活,也不会将她们赶走了。” 百姓议论纷纷,胡满听到了他们的话,心中十分满意。 看来,这一次真的可以撇清干系了。 接下来,只要将他们驱赶到僻静的地方,一刀杀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然而,百姓们全都在围观季一和季二,谁都不肯走,毕竟将军小报的悬赏还在那挂着呢。 这让胡满头痛不已。 好容易等到三更半夜,他趁着天黑无人,将季一和季二拉到了小树林里面。 季一和季二跪在地上,早就已经吓尿了。 他们知道,此番性命难保了。 然而,就在胡满要动手的时候,不远处有人喝道:“是谁在那里” 胡满吃了一惊,想要拖着季一和季二离开,但是这两个人挣扎不已,胡满根本拖不动。 眼看时间紧迫,胡满只能先走了。 紧接着,有一辆马车跑过来,有人把季一和季二装车带走了。 马车上,季一和季二颤抖着问道:“大侠,你是谁啊” 赶车的人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朝泽夫人的孙子,胡满的儿子,我叫胡荪。” 季一和季二绝望的说道:“你打算将我们如何处置啊” 胡荪说道:“我打算跟你们合作。” 季一:“啊” 胡荪说道:“咱们里应外合,我来说服朝泽夫人,想办法除掉谪仙。” “事成之后,朝堂之上,要有我的位置。” 季二:“啊” 他们两个彻底懵了。 “你们府上……怎么意见还不一致呢” 而胡荪呵呵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道:“等我做成这件大事,看谁还敢说我不学无术。” 季一和季二沉默了。 不怕官宦子弟吃喝玩乐,就怕官宦子弟努力上进啊。 这些人做事,根本不带怕的。 第一千四十六章 狂飙的二代 老实说,季一和季二不太想和胡荪合作。 因为这个胡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扳倒谪仙,事关重大,谁都得慎之又慎。 但是这个胡荪,说起来轻描淡写,就好想去女闾喝花酒一样简单。 跟这样的人合作,能成功 不过,现在季一和季二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合作,就要被人灭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季一和季二倒头就拜,诚恳的说道:“胡公子,我们二人愿意唯公子马首是瞻。” 胡荪哈哈大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后他问季一:“什么计划” 季一:“……” 卧槽计划不是你们朝泽夫人家出吗 见胡荪实在是一脸茫然,季一只好说道:“计划就是,我们两方联手,扳倒谪仙。” “现在朝廷内外,已经没有人敢和谪仙抗衡了,唯独朝泽夫人,因为昔日对陛下有恩,所以可以向陛下进言。” “或许陛下能听进去一言半句,那么谪仙就要倒霉了。” 胡荪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就必须要我祖母出面不可了” 季一和季二使劲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胡荪皱了皱眉头,说道:“然而,我祖母对此,似乎兴趣不大。” 季一苦着脸说道:“所以,才需要公子说服朝泽夫人啊。” 胡荪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若是早半年来,我还能有把握。但是现在……难啊。” 季一和季二好奇的问道:“这半年……是出什么事了吗” 胡荪嗯了一声。 他低声说道:“我祖母,一直有腿疼的毛病,到了隆冬腊月,尤其严重。” “我们曾经想过,带着祖母搬家,等到了冬天,去楚地避一避。” “可是路途遥远,又怕祖母在路上扛不住。” 这些年,一到冬天,祖母就苦不堪言。 “而就在半年前,谪仙忽然发布了一种药物。据说叫做膏药。” “这东西贴在腿上之后,竟然有奇效。” “祖母的腿疼虽然没有彻底治愈,但是也已经大为缓解了。” “从那以后,祖母对谪仙就赞许有加。” 季一和季二沉默了。 这件事,确实挺难办啊。 季二说道:“不过,即便如此,公子肯定也是有办法的吧” 胡荪本来没办法,但是听季二这么一吹捧,顿时觉得自己必须有办法。 他绞尽脑汁想了想,眼睛一亮,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季一和季二大喜,连忙问道:“是什么主意” 胡荪说道:“我们以我祖母的名义,去做一些反对谪仙的事情。” “等祖母知道的时候,已经百口莫辩,只能上了我们的贼船了。如何” 季一和季二沉默了。 这胡荪,还真踏马是个大孝子啊。 胡荪看他们不说话,有点不自信了,问道:“究竟如何” 季一竖了竖大拇指,硬着头皮说道:“妙,妙,妙。” 季二说道:“那……敢问公子,具体应该如何反对谪仙呢” 胡荪说道:“这个简单,邯郸城中,最火的就是将军小报了。” “我们就用祖母的名义,在小报上写一篇文章,痛骂谪仙好了。” 季一:“……” 他无语的说道:“公司,这将军小报……有没有可能是谪仙的产业” 胡荪一愣,说道:“不能吧将军小报,不应该是某位将军办的吗据我所知,谪仙不会带兵打仗。” 季一使劲挠了挠头,说道:“那有没有可能,这里面的将军,说的是李信将军呢” “他和谪仙,那可是至交好友啊。” 胡荪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简单,我们再顺便离间一下李信和谪仙好了。” 季一:“……”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草包。 跟这种人合作,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季一和季二对胡荪说:“公子,咱们留个地址,日后再详细联系吧。” 他们俩想跑路。 胡荪皱了皱眉头,疑惑的说道:“为何要日后再联系” 季一:“这个……我们还有其他人需要联络一下。” 胡荪说道:“那正好,你们带我一块去,我对赵地比较熟悉。” 季一:“……” 好在季二比较聪明,连忙说道:“公子小心啊。” “这里面步步都是算计,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胡荪疑惑的看着他:“是吗这里面都有什么算计” 季二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说:“我们要联络的那个人,未必真的要和我们合作,扳倒谪仙。” “如果他中途反水告密怎么办公子已经暴露了身份,必定会受到牵连啊。” “如果让朝泽夫人提前知道,公子已经与我们合作了,必定会将公子禁足。” “那样的话,公子就无法有所作为了。” 胡荪点了点头:“有道理,我得趁着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突然来一下,石破天惊,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然后,胡荪向季一和季二拱了拱手,真诚的说道:“两位,我们就此别过了。” 随后,胡荪打马离开了。 季一和季二相视一笑,迅速的藏身到了密林中。 下一步行动怎么办,他们俩还没想好。 不过,先找个隐秘的角落缓一缓吧,这些日子,真是受罪受多了。 而胡荪,回到府中之后,根本兴奋地睡不着觉。 他十八岁了,被人说了十八年顽劣不堪,难成大器。 现在有个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不做一番大事业实在是太可惜了。 干脆,胡荪也不睡了,从账房里强行取了大笔金子,跑到了将军小报编辑部。 秀才正在编第二天的文章,忽然间胡荪踹门而入,把秀才吓了一跳,以为遇到了劫匪。 谁知道这劫匪拿出来黄澄澄的金子,晃得秀才眼睛疼。 秀才有点懵逼的看着胡荪:“公子这是……何意啊” 胡荪说:“我登报。” 秀才松了口气:“要登广告吗请坐请坐。” 秀才心中有些激动,这么多钱,这是要登什么广告啊 看来自己的策略是正确的,这么营销一番,将军小报的广告也有了。 胡荪下一句话,就让秀才差点晕过去。 胡荪说:“我要你以谪仙的口吻,狠狠的痛骂李信大将军。” “我说白了吧,给他俩搞一搞离间计。” 第一千四十七章 大秦修仙文 秀才有些茫然的看着胡荪:“这位公子,你是不是不了解我们将军小报” “其实,我们是李信大将军投资的。” 胡荪说道:“我知道啊,所以你们就帮着李信骂槐谷子不就行了” “你们不用得罪李信,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秀才:“你这个……” 看在钱的份上,秀才咬着牙点头答应下来了 秦政民将那天姚静英勇救人的事说了一遍,周围看热闹的人对姚静更是佩服不已。 这次他忽然一声不吭的跑出来,还被空圣圣僧引领到了仙门拜入了清水宗。 俞朝海似已猜测到了她要说什么,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已经出声打断了她。 话语间老人便把姜远带到了村庄最中央的房子前,要是姜远没看错,这地方更像个祠堂 世界之门都因自身开启了,承认自己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经过一整夜忙碌,这个时候众人才开始休息,直接往沙滩上、往地面上一躺就行。 “和您情况差不多,但都没有大碍。太子殿下,您创造了历史!”想到那晚的情景,田猛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激动起来。 “行了,你赶紧带老太太去医院。”她还得去安抚她爸,刚才看老爷子被气的不轻。 “行,没问题,我立马去看,等会就熬夜看完!”李建立马郑重的应道。 “保安,把他赶出去。”林经理挥了挥手说到,从酒店门口走来一个保安配合着另外个保安。准备架着杨凡出去。 黄蓉几道菜征服了洪七公肚里的馋虫,罗锋千杯好酒也讨好了酒剑仙肚里酒虫。 经过一个月的拖延,此时大理国已经沦陷,拜月教主发动了水魔兽攻打大理,白苗将士难抵天威,溃不成军。中华帝国开放了边境,派出军队接应大理国百姓,大量白苗难民涌入中原,在各地安置。 场中的局势愈发焦灼,火鬼的火焰释放速度已经明显赶不上黑甲骑士们车轮式攻击的速度了,飞速转动的杀戮车轮一寸寸的逼向火鬼的身边。 写到这里,差不多这一章结束了,杨凡检查了下有没有错别字便发布了。 “公孙先生,没想到你这么早便有了决定,今日能来,真是蓬荜生辉!”李适道。 “龙脉有点熟悉的感觉,但记不起来了!”酒疯子揉着太阳穴,作出思索状。 瑞莉丝-夏伊听他这么说,明显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还真有些担心这位强大的冒险者恼羞成怒,暴起发难。 毕竟周人强大了对于大陈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却是坏处一大堆。所以陈伯宗也是不傻,所以派人使周就必须有人使齐。当然了出使周国派人去齐国也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因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应该狠不下心来,这种许多年不回家看一眼,只有伤透了心,才会逃避一样的避开最亲最亲的亲人。 “进去了进去了!”老太太揽过秦玖玖的肩。秦玖玖被带进了大厅里,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金碧辉煌,一看就知道比秦家家底丰厚太多太多。 很多人麻木地走在街头,像是机器人一样缺少情感,缺少生存的欲。 否则到时候的结果,很可能是这里成为一片死星,没有了星际坐标,他只能召唤出灵舟从这颗死星出发,不知道要浪费多长时间才能到达羽化星。 第一千四十八章 造谪仙的谣 朝泽夫人愣了一下,说道:“会是这样吗?” 胡老爹点了点头:“我曾经去过咸阳城,对谪仙做的事情,略有耳闻。” “他老人家做事,是有一定章法的。” “如果他要推出糖葫芦,现在应该就是在吹风。” “先把这个东西搞得人人皆知,热火朝天,然后一炮打响。” 朝泽夫人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胡荪:“你花了一百镒金,就弄出来这么个东西?” 胡荪目瞪口呆了好一会,然后咬着牙说道:“商君别院的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他转身就王外面走。 胡老爹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 胡荪瞪着眼睛说:“我找他们去。” 胡老爹叹了口气:“还是为父去吧。” 胡荪一脸受伤的看着自己老爹:“父亲,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胡老爹点了点头。 胡荪:“……” 在朝泽夫人的要求下,胡老爹带着胡荪出发了。 之所以要带上胡荪,是朝泽夫人觉得,应该让胡荪学学,怎么和外人打交道。 于是,胡老爹带着胡荪到了报社。 按照胡荪的套路,这时候就应该气势汹汹,一声令下,家丁就把报社给砸了。 但是胡老爹知道,不能这么干。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个小小的报社,背后是谪仙和李信。 这件事,可大可小。 如果谪仙要拿着这件事做文章的话,会很麻烦。 所以,胡老爹必须沉得住气。 秀才倒是很热情,给胡老爹上了好茶,然后一脸热情的问:“胡大人来我们这里,是……要投广告?” 胡老爹摇了摇头,指了指胡荪,说道:“犬子不才,曾经在你这里投了一百镒黄金的广告。” “但是我却没有看到你们的广告,我想着,是不是这钱可以退给我了?” 秀才惊奇的说道:“没有看到吗?” “胡公子说的很清楚,要让李信大将军和谪仙打起来。” “现在,不是已经打起来了吗?” “不仅打起来了,而且是打的天崩地裂,翻江倒海啊。” 胡荪恼火的说道:“你那都是假的,胡说八道,信口开河,怎么能算数?” 秀才干笑了一声,说道:“胡公子,你当初也没有说,要真的啊?” “说实话,你要是真的的话,那一百镒黄金也不够啊。” “谪仙和李信大将军,说一句富可敌国都不夸张。” “这样的大人物,想要让他们打起来。没有一座金山是不行。” 胡荪气的直瞪眼睛。 胡老爹则站起来,淡淡的说:“走。” 他带着胡荪出门了。 胡荪问胡老爹:“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胡老爹沉思了一会,说道:“放过他们,我自然是不想的。”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摆到明面上做。” 胡荪:“啊?” 胡老爹淡淡的说道:“这个报社,装疯卖傻,一直在兜圈子。” “看来,他们是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谪仙门下的一个小小报社就敢如此嚣张,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那是不成了。” “走吧,回去告诉你祖母。” 胡荪一脸懵逼的跟着老爹往回走。 看老爹的态度,是要对付报社了。 可是……为什么呢? 快到家的时候,胡荪想明白了。 老爹是觉得报社太不给面子了。 如果府上不反击,那以后人人都能骑到头上来了。 胡荪跟着老爹回到了朝泽夫人府,把情况告诉了朝泽夫人。 朝泽夫人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我无意与谪仙为敌。” “过去,我帮助了陛下。现在,他正在辅佐陛下。” “我们两个,应该是一路人才对。如果我们闹起来,陛下会很难做。” 胡老爹正要劝说自己的母亲。 但是朝泽夫人又说道:“不过,那个小小的报社,不过是谪仙产业中的小小边角罢了。” “一个小小的边角都敢如此夸张,是有点过分了。” “我们不得不出手,教训教训他们,算是给谪仙正正门风了。” 胡荪听到这里,顿时大喜。 朝泽夫人对胡老爹说:“这件事,你去办吧,悄悄的办,不要大张旗鼓。不要让人知道,是我们府中做的。” 胡老爹答应了一声。 胡荪有点不满意。 悄悄的办?不让人知道?那还怎么出这一口恶气啊。 不过,看着老爹那眼神,胡荪也不敢说什么了。 胡老爹办事还是很稳妥的。 当天晚上,他就招了一批穷酸文人,做出来了一批假的将军小报。 这将军小报和正版的排版很像,只是纸张和油墨都有点粗制滥造罢了。 这将军小报,其他地方都正常,但是涉及到谪仙和李信大将军的地方,就全都是在造谣抹黑了。 一会说,他们两个年轻的时候,曾经结伴偷鸡摸狗。 成家之后,又一起逛女闾,喝花酒,寻欢作乐。 入朝为官之后,又各种作威作福,欺男霸女。 总的来说,是把谪仙和李信大将军骂了个狗血喷头。 在文章的末尾,又署名说,作者是李信将军府中的良心人士。 这张小报,以极低的价钱给了报童。 报童天不亮就开始吆喝这些劲爆消息。 很快,这些山寨版的小报就销售一空了。 而报社出的正规小报,则无人问津。 秀才找来了一份盗版看了看,顿时人都麻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造谣抹黑吗? 而且是盗用自己的报纸。 这叫什么事啊这。 于是,秀才连忙派人,快马加鞭去咸阳,向谪仙汇报此事。 本来骑马要走上一个月。 但是现在有了铁路。 信使到了车站,就把马寄存下,然后再坐车。 如此一来,七天的时间,他就打了一个来回。 而他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谪仙,另一个就是李信大将军。 两个人都乔装改扮,要亲自体验一下赵地的风土人情。 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居然敢给他们俩造谣。 到了邯郸城之后,李水就开始感慨:“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邯郸城吗?这里的人走路,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看啊。” 李信无语的说道:“槐兄,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来办正事了。你像是来游玩来了。” 第一千四十九章 小骂大帮忙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拍着李信的肩膀说道:“李兄,咱们这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 李信点了点头,心想:跟着槐兄,确实能学到不少新东西啊。 你说槐兄这人,说他没说水平吧,说话一套一套的,还都切中要害。 说他有水平吧,那话可真够粗糙的。 两个人的第一站,就是到了将军小报的报社。 到了报社之后,秀才就开始认错。 说自己工作不到位,导致让两位大人蒙受了不白之冤。 李水喝了一口茶,对秀才说道:“你不应该请罪,你应该请功啊。” 秀才:“啊?” 他有点拿不准,李水说的是不是反话。 李水笑了笑,对秀才说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 “你可知道,陛下忌惮什么人?” 秀才想了想,说道:“忌惮……边疆胡人?” 李水摇了摇头:“胡人已经被扫荡干净了,现在都在为我大秦挖矿当苦力。” “下一天煤窑,挣得比劫掠中原多多了,又不用刀口舔血,多划算?” “现在让他们骑马射箭他们都不愿意了。” 秀才又说道:“那……陛下忌惮六国贵族?” 李水还是摇头:“六国贵族,现在只剩下虚名而已了。” “如今我大秦蒸蒸日上,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每个人都觉得明天会更好,大家安居乐业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造反呢?” “现如今六国贵族振臂一呼,只能引来大家的嘲笑罢了。” 秀才绞尽脑汁的想了很久,说道:“没有外患,没有内忧。那陛下……忌惮什么?陛下好像没有可忌惮的东西了。” 李水指了指李信,说道:“陛下忌惮李信大将军。” 李信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槐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秀才也吓蒙了。 李水则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关起门来,说两句贴心话而已。” 李信无语的看着李水:“自己人?这个秀才,你也是第一天认识吧?” 秀才倒是很快回过神来了,好奇的问李水:“请问谪仙,为何陛下要忌惮李大将军啊。” 李水说道:“功高震主,陛下岂能睡得安稳?” 秀才和李信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李水心说,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不明白? 随后李水就回过味来了。 这两个人,还是吃了出生年代太早的亏。 大秦上边,确实还有几千年历史。 夏商周,春秋战国。 但是这些历史,还是等级分明的时代。 天子是天子,诸侯是诸侯,士大夫是士大夫。 秦人,还没有经历过后世的皇权与相权之争,文官与武将的互相牵制。 而李水不同。 李水来自于后世,朝堂上争权夺利的门道,他早就看透了。 于是,他给这两个人解释说:“现在李信大将军,威望极高,尤其在民间,那是战神一样的人物。” “他一声令下,肯定会有不少百姓盲从。” “而且在军中,李信将军也是功勋卓着,不少士兵都以李信将军为战神。” “我甚至听说,有士兵私底下塑造了李信的神像,每当出征之前都要拜一拜,祈祷能活着回来。”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点得意。 李水像是看蠢猪一样看着李信:“李兄,你很开心吗?你以为你被士兵拜了之后,你就真的是活神仙了?” “你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了。那东西其实是催命符。” 李信:“啊?” 他犹犹豫豫的说道:“不能吧?” 李水无语的说:“不能个屁。” “如果你是陛下,你会不会心里犯嘀咕?” “万一这个李信,有朝一日,振臂一呼,忽然间要造反了。” “那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的往事,会不会再来一遍?” 李信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很快说道:“那不一样,我和韩赵魏,和田氏都不一样,我并没有封地啊。” 李水说道:“谁说一定要有封地才能造反呢?” “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之前也没有人想到,士大夫可以当诸侯吧?” “陛下乃千古一帝,高瞻远瞩,他看问题,比我们要有远见的多。” “他恐怕早就预想到这种情况了。之所以按兵不动,或许是在寻找机会。” 这么一说,李信的后脖颈就有点发凉了。 怀疑这东西,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李信摸了摸脖子,对李水说:“你提醒的很及时啊。” “陛下最忌讳的就是谋反,我怎么就没想到,我也有可能被怀疑呢?” 李信一脸诚恳地看着李水:“槐兄,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李水指了指旁边的秀才:“就照着之前的办。” “之前不是有人造假了将军小报,在上面骂我们吗?” “现在继续骂,毁一毁我们的形象,陛下就放心了。” 李信说:“那有点太难为情了吧?我这么英俊潇洒,英明神武,作战勇敢,战无不胜的战神,要被人描述成跳梁小丑。” “这……人活一张脸啊。我脸都没了,我还有什么意思?” 李水嗯了一声,对秀才说:“那算了,别写李信将军了,只写我就行。” “我不怕丢人,我只想活着。” 秀才满口答应。 李信连忙说:“算了,算了,也写我吧,丑化一下。” “我为了活命,我不要脸了。” 李水嘿嘿笑起来了。 秀才干咳了一声说:“那我应该怎么丑化呢?” 李水说道:“这个也有技巧。既要丑化,又不能让人反感,最好给人一种丑萌丑萌的感觉。” 秀才疑惑的说道:“丑萌?那是什么感觉?” 李水说道:“比如,李信将军上街买鞋,买回来之后,穿反了。左脚的穿到了右脚,右脚的穿到了左脚。” “李信将军带着鞋去找卖鞋的。说,你这两只鞋都反了,哪一只也不能穿。” “卖鞋人说,你换换呢?” “李信将军很苦恼:这两只鞋都反了,谁肯跟我换啊。” 秀才哈哈大笑。 李信一脸疑惑的说:“他在笑什么?很可笑吗?” 秀才愣了一下,笑的更大声了。 他前仰后合的说道:“谪仙大人,我现在知道丑萌是什么了。” 第一千五十章 把握尺度很难啊 在李水的指点下,将军小报之邯郸分报,忽然间就火了。 秀才被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每一份报纸的最后一版,都会放一篇小文章。 这小文章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风趣幽默,调侃李信。 很快,李信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就发生了变化。 起初的时候,大家觉得他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有他在,就好比大秦有了栋梁。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说,李信要造反了。 天下人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兵权在握,又有威望,有点追求的人,都会考虑造反。 就算是让李信造反成功,做了天下之主,天下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心思。 反正都是交税。 交给谁不是交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李信的形象丑萌丑萌,蠢萌蠢萌的。 用后世的人作比较的话,现在的李信,给人一种卓别林的感觉。 现在天下人对他的感觉,怎么说呢…… 嗯,李信大将军,是个好人,很有亲和力,大家也很尊敬他。 但是让他当皇帝……那就有点不合适了。 看见他就想笑,而且觉得这个滑稽人物管理天下人,也有点不太靠谱。 这一切,都让李水很满意。 而李信很郁闷的说道:“我现在确实是安全了,但是这种安全,真是令人失落啊。” “就好比我是一个女人,长得奇丑无比,晚上走在树林里,安全得很。” “安全是安全,但是真的很令人痛心啊。” 李水咦了一声,说道:“李兄,你什么时候说话如此有道理了?” 李信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说道:“人在烦闷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的。久而久之,也能总结出一些道理来。” 说完之后,李信又瞟了李水一眼,说道:“槐兄,接下来是不是该帮你改造一下形象了?” “你放心,这些日子我想出来了很多滑稽事,都可以安在你身上。” “我敢保证,以后百姓看到你,比看到我笑的还开心。” 李水嘿嘿一笑,说道:“李兄的好意,那就暂且免了。” “我就不用改造形象了。” 李信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凭什么?” 李水说道:“因为我对陛下没有威胁,你对陛下有威胁。” 李信说道:“放屁,带兵打仗,你也不是不行,战神的名号,你至少有一半。” “而且你在民间威望这么高,陛下能不提防你吗?” 李水说道:“李兄,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我虽然在民间威望高,但是如果说我要当皇帝,大家是不信的。” 李信一愣,说道:“好像……确实如此啊。” “你要让我说,我也觉得你不可能当皇帝。” “可是为什么呢?” 李水说道:“这个很简单,因为我是谪仙,是被贬谪的仙人。” “有贬谪,就有启用。早晚有一天,我会回到仙界,重新成为天上人。” “你说是做仙人好呢?还是留在人间做皇帝好呢?” “从陛下孜孜不倦的求仙丹就看出来了,还是做神仙好啊。” “所以百姓不相信我做皇帝。” “就好像猎人进了森林,也不会去当猴子王。” 李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他看着李水,有点嫉妒:“那你也太爽了。倒是不用自毁形象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李兄啊,你是只看见贼吃肉,没有看见贼挨打啊。” “我这个,比你那个还难。” “你只要把自己打扮成傻子,就平安落地了,我可不行啊。” “首先,我的身份是谪仙。陛下心心念念,期盼着我把仙丹炼出来呢。” “我如果变成傻子了,陛下肯定勃然大怒,觉得我一直都在骗他,到那时候,直接一刀把我给砍了。” “我如果太精明呢?又有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嫌疑,一旦引起陛下的猜忌,呵呵,别说我是谪仙了,我就是真仙,我这条命也完了。” “所以啊,我得看起来挺聪明,但是又不能聪明到威胁陛下。” “我得看起来很神仙,但是又不能神仙到,让百姓觉得,拜拜我就可以飞黄腾达,不用再敬重陛下了。” “这个尺度很难把握的,也就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人,这时候早完蛋了。”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槐兄,我现在一点都不羡慕你了,我有点同情你。”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算啦,这其中的辛苦,我自己知道就行了。我也不想说出来博同情。” 卖了一波惨,总算把李信给安抚下来了。 李水问秀才:“对了,之前最早抹黑我们的文章,知道是谁搞出来的了吗?” 秀才说道:“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有些眉目了。” “那人为了散发这些文章,专门印制了一期假的将军小报。” “我们询问了报童,一步一步的往上查,最后我们发现,是朝泽夫人府中的管家。” 李水说道:“一个管家,他有什么理由抹黑我们两个?” “看来,这个管家恐怕也只是办事的,真正要对付我们的,另有其人啊。” 秀才说道:“是,之前朝泽夫人的孙子,胡荪,曾经来过报社,让我们出一期文章,挑拨两位大人的关系。” 李水说道:“难道这件事是胡荪干的?” 秀才说道:“应该不是。这个胡荪在邯郸城已经出名了。” “他是个地地道道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吃喝玩乐,他比较在行,若说搞这些阴谋,他不行。” 李水说道:“那就是他的家人干的?” 秀才嗯了一声。 李水说道:“能查出来吗?” 秀才有些为难的说道:“有点难。” “朝泽夫人,昔日对陛下有大恩。她虽然是一介妇人,不在朝堂之上,但是地位很超然。” “邯郸城大大小小的官吏,都不敢招惹她。” “她府中的人,也深以为荣,人人都眼高于顶,想去他们家打探消息也不容易。” 李水说道:“怎么不容易呢?这个胡荪不就是个蠢人吗?” 秀才一愣,说道:“大人英明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第一千五十一章 小人错啦 胡荪在家中被关了几天禁闭。 胡荪还没有求饶,朝泽夫人就心疼了,命人把胡荪给放了出来。 胡荪出来之后,立刻一溜烟到了秀才那里,带着家丁要找秀才的麻烦。 秀才看着那群拿着棍棒的大汉,冷汗都流下来了。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胡公子,上次令尊带着你来的时候,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胡荪一脚踹过去:“说好个屁。” “你们骗得了我父亲,岂能骗得了我?” “当时我不找你的麻烦,是给我父亲个面子,现在我父亲不在,我岂能不打你?” 胡荪挥了挥手,那些大汉就要下手。 秀才大喝了一声:“等等。” 这一声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胡荪皱了皱眉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小子还挺横,你这么大声作什么?” 秀才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胡公子,我好奇问一句,你为何要打我啊?就算让我做鬼,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胡荪:“……” 他瞪大了眼睛,良久之后才说道:“你是真傻,还是给我装傻?” 秀才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愚钝,小人是真的不知道。” “公子你给我指点迷津,把我说明白了,我绝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胡荪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罢了,本公子就告诉你,让你做个明白鬼。” 胡荪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来,对秀才说道:“之前,你是不是骗了本公子一百镒黄金?” 秀才一脸委屈,大声说道:“冤枉啊。” “胡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什么时候骗你一百镒黄金了?” 胡荪:“……” 他咦了一声:“我是万万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啊。” “这一百镒黄金,是不是你从我手里要走的?说是要帮我离间李信和槐谷子,有没有这回事?” 秀才说道:“有啊。” 胡荪说道:“后来你做了吗?” 秀才说道:“做了啊。” 胡荪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报纸,甩在秀才脸上:“你做个屁了,这就是你做的?” “轻描淡写的一篇文章,结果还是为了推广什么狗屁糖葫芦。” “你耍我呢?” 秀才苦着脸说道:“公子,你最近是不是没出门啊?” 胡荪说道:“是啊,本公子不爱出门,不行吗?你可别怀疑我被关禁闭了啊。” 秀才心想:原来是被关在家里了啊。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公子可能没关注市面上的消息。” “话说,最近我们报社出了好几份报纸,您老没看吗?” 秀才把报纸拿出来了。 胡荪看了看,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哈,这报纸把李信写成了二傻子啊。” 秀才说道:“是啊,是啊。” 胡荪说道:“闹了半天,你们这报社是慢热啊,看来我是错怪你们了。” 秀才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公子你是不是能带着这些人离开了?” 胡荪说:“离开也行,不过……” “不对啊,就算把李信写成了二傻子,这怎么就算是离间了槐谷子和李信呢?” 秀才解释说:“公子你想想看啊。” “天底下最了解李信的人是谁?那非谪仙莫属啊。” “虽然这些文章都没有署名,但是明眼人一眼,肯定觉得是谪仙写的啊。” “李信,自然也这么想。” “他这时候肯定对谪仙怀恨在心啊。” 胡荪缓缓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秀才又说道:“另外,就算不是谪仙写的。” “谪仙一看李信竟然如此不靠谱,也不敢和李信共进退了啊。” “万一哪天李信抽风,把谪仙也给害了怎么办?” 胡荪眼睛一亮,说道:“妙啊。” 秀才干咳了一声,说道:“不过,我们报社能写出这等妙文来,还是受到了另外一些文章的启发。” “不久前,市面上出现了一份假的将军小报,上面有很多抹黑谪仙和李信的内容,给了我们灵感。” 秀才把将军小报拿出来了。 胡荪瞟了一眼,顿时得意洋洋的说道:“此乃家父所作。” 秀才一愣,然后惊奇的说道:“当真?我却不相信,令尊有这等文笔。” 胡荪勃然大怒:“你竟然狗眼看人低?” 秀才说道:“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嘛。” “如果公子能拿来令尊的原稿,核对一下笔迹的话,也许在下就相信了。” 胡荪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有何难?” “如果证明是我父亲所作,你要给我道歉。” 秀才说道:“我磕头道歉。” 胡荪转身就走:“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取。” 这时候,就连他带来的那些打手,都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他们纷纷劝说道:“公子,三思啊。” 胡荪一个大嘴巴甩过去:“闭嘴,谁敢拦着我,谁就是要害我父亲。” 这下,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胡荪急匆匆的走了。 那些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威胁了秀才一番之后,也离开了。 秀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走到屏风后面,对李水和李信说道:“两位大人,我做的怎么样?”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演技炉火纯青。” “尤其是你刚才害怕的表情,那简直是出神入化啊。” 秀才苦着脸说道:“谪仙大人谬赞了,我是真的怕啊。” 李信哈哈大笑,对秀才说道:“喝了这坛酒你就不怕了,来来来。” 秀才更怕了:“大将军,我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喝过酒,你饶了我吧。” 李信只好挠了挠头,说道:“无趣,无趣的紧啊。” 三个人正在闲聊,外面就响起来了胡荪的砸门声:“出来,出来,你要的东西,老子拿来了。” 秀才立刻把门打开了。 胡荪往秀才怀里塞了一摞纸,说道:“这是刚刚从我父亲书房里拿出来的,是不是能让你哑口无言了?” 秀才看了一遍,把纸小心的收好了,想了想,又送到了屏风后面。 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笑嘻嘻的说道:“公子,小人错啦。” 第一千五十二章 非男非女 胡荪看着秀才,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迟疑了一会,说道:“为何你认错的时候,看起来欢天喜地的?” 秀才笑嘻嘻的说道:“小人闻过则喜。” “认错一次,说明小人又成长了一次。” 胡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倒是新鲜,本公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赏!” 秀才眼睛一亮,问道:“赏多少啊?如果太少了,公子拿不出手吧?” 胡荪:“……” 他想了想,说道:“老规矩,一百镒金吧。” 秀才激动地热泪盈眶。 胡荪给了钱,笑眯眯的走了。 走在大街上,胡荪忽然有点迷糊:“我这一趟……我是来干什么来着?” 旁边的打手好心提醒说:“咱们是来教训那个酸秀才来了。” 胡荪说道:“是啊,我不是要教训那秀才吗?怎么忽然给了他一百镒金呢?” 打手们:“……” 胡荪站在街上捋了很久,终于捋清楚了前后逻辑关系。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是本公子的风采征服了他。” “他现在已经对我心悦诚服,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并且心甘情愿,向我磕头认错。” “我赏给他一百镒金,算是鼓励他了。” 打手:“……” 胡荪笑眯眯的走了。 而秀才也笑眯眯的,把证据交给了李水和李信。 李信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对李水说道:“槐兄,你打算怎么办?拿着证据,去找朝泽夫人?” 李水摇了摇头:“朝泽夫人在邯郸城树大根深,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李信哈哈大笑,说道:“槐兄,你多虑了。” “陛下一统天下,废除分封,推广郡县。” “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树大根深?我敢说,如果此地郡守派人去拿朝泽夫人,她绝对不敢反抗。” 李水嗯了一声,说道:“她是不敢反抗,不过她毕竟是陛下的恩人。” “万一惹得陛下不快,那就麻烦了。” 李水把证据收起来,说道:“所以……这一次朝泽夫人莫名其妙的对付我们,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好像有人把她当做了一把利剑,要杀我们似的。” 李信一愣,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后还有人?”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说道:“可是,朝泽夫人为何要跟那人合作呢?” 说到这里,李信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朝泽夫人一介女流之辈,而且年纪有不小了。” “她做这些,风险很大,却得不到什么好处。” 李水说道:“朝泽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她自己可能无欲无求了,但是不可能不为儿孙考虑。” “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陛下顾念昔日的恩情。” “如果有朝一日,这恩情消失了呢?” “她的儿孙,会不会被陛下遗忘呢?” “如果她能扳倒我们,或许她的儿孙就能得到满朝文武的认可,挤进他们那个圈子里面去。” 李信缓缓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李水说道:“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把他们背后的人查出来。” “至于朝泽夫人,她就在明面上,倒是无所谓。”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秀才忽然说道:“两位大人,小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或许于此有关。” 李水说道:“怎么?” 秀才拿出来一张报纸,说道:“这是我们报社前两天出的一期报纸。” “在邯郸城中,出现了两个官宦人家的在逃姬妾。” “这两个姬妾,一开始闹得满城风雨,最近这两天却销声匿迹了。” “我总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 “对了,他们还曾经去过朝泽夫人府上。” “我总觉得这几件事,好像有所关联。” 李水立刻来了精神,把报纸拿过来看了两眼。 不用看内容,只看照片李水就乐了。 他把报纸递给李信,说道:“李兄,你看这两个人面熟不?” 李信看了一眼,直接把一口酒给喷出来了。 他问秀才:“这俩人……官宦家中的姬妾?” 秀才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李信笑嘻嘻的说道:“你是凭借哪一点判断出来的呢?” 秀才挠了挠头,说道:“首先,她们两个没有胡须。” “其次,她们说话尖声细气的。” “其次,她们皮肤比较白,看起来养尊处优。” “再之后,她们洗澡的时候,包下了整个澡堂子,不许旁人看。” 李水听了秀才的分析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明白了。” “误认为他们是女子,错不在你啊。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以为他们是女人。” 秀才一脸懵逼的看着李水:“谪仙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女人?” 李水点了点头:“他们不是女人。” 秀才揉了揉眼睛:“不应该啊,他们实在是不像男人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他们也不是男人。” 秀才:“啊?” 有那么一瞬间,秀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智商太低了,考不上科举,是不是确实脑壳不行。 幸好李水又说道:“他们是宦官。” 秀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紧接着,秀才又说道:“宦官去了朝泽夫人府上?” “难道是陛下派过去的?那样的话,他们并不是朝泽夫人背后的人啊。” “不对,不对,如果是陛下派过去的,为什么他们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呢?”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你快猜对了。” 秀才脸色煞白,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水:“难道,是内廷有人要对付两位大人?” 李水嗯了一声。 他拍了拍秀才的肩膀:“你也不用担心,只是几只小鱼小虾而已,掀不起大风浪来。” 李水看着照片说道:“这两个人,分明是季一和季二。” “那他们背后的人,应该就是季明了。” 李信说道:“季明背后,会不会还有人?” 李水说道:“应该没有了,毕竟季明在咸阳城中的名声已经臭了,谁敢和他合作?” 李信说道:“这倒也是。” 第一千五十三章 关于陛下的谣言 秀才很八卦的问道:“这是为何啊?” 李信笑呵呵的说道:“季明多次与人合作,对方都事情败露被杀了。” “因此季明在咸阳城中,有一个克主的名声。” “他跟谁合作,谁必死无疑。” “所以,知根知底的,没人跟他合作。” 秀才说道:“那这个季明,为何还活着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当个玩物养着罢了。” “另外,他也有点作用。” “他虽然被打压的很惨,但是他也一直尝试着翻身。” “每次他想要搞事情的时候,总会把不安分的人给牵连出来。” “这小子,能帮忙提前排除隐患。”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虽然干什么什么不成,但是他和臭味相投的人,他还是能嗅出来的。” 秀才点了点头,心悦诚服的说道:“原来如此啊。真是太精妙了。” “那小人接下来……是要怎么做?” 李水有些迟疑的看向李信:“你觉得,陛下对这位恩人的态度,是怎么样?”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 李水说道:“李兄,你这笑……好像有点意味深长啊。” 李信说道:“槐兄,如果你是陛下……” 李水连忙说道:“李兄,这种假设可做不得啊。”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如果陛下对这位朝泽夫人真的那么感激的话……早就把她接到咸阳享福了。” “她的子孙后代,都要封官,并且和朝中重臣联姻,让他们生生世世,享受荣华富贵。” 李水点头说道:“是啊。” “陛下为何只是封她为朝泽夫人,然后将她安置在邯郸城呢?” 李信说道:“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未经证实的传言。” “我们三个关起门来,说说倒也无妨,但是千万不要外传。” 李水和秀才都点了点头。 李信低声说道:“朝泽夫人,当年确实曾经帮过陛下。但是这种帮,态度却有些一般了。” “嗟来之食的典故,你听说过没有?” 李水嗯了一声。 李信说道:“和那个差不多。帮确实是帮了,但是呼来喝去的,态度十分的不耐烦。” “那时候陛下正落魄,而朝泽夫人,是把陛下当成了自家儿郎的书童、玩伴、甚至是取笑逗乐的对象而已。” “因此,陛下其实心中大为不满。” “在赵地的经历很屈辱,而在朝泽夫人府上,却也是屈辱中的一环啊。” 李水不由得砸了咂舌, 万万没想到,嬴政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秀才说道:“那不对啊。” “现如今朝泽夫人,不是也挺有权势的吗?可见陛下是挺看重她的。” 李信摇了摇头,说道:“不然。” “当初陛下刚刚攻灭赵地,原本是不打算理会朝泽夫人的。” “毕竟当年的事,是一笔糊涂账。” “有恩,也有怨。置之不理,做陌路人也就罢了。” “但是朝泽夫人很有心计,她命人四处散播当年的事情,但是只说她对陛下的恩惠。” “很快,天下人都知道,朝泽夫人曾经有恩于陛下。” “如果陛下不有所表示,岂不是等于忘恩负义之辈了?” “那时候赵地刚刚归我大秦,也并不稳固,于是陛下就封她为朝泽夫人,给了大量的赏赐。”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明白了。” “当初陛下在赵地,本来就窝着火。” “好容易一统天下,扬眉吐气,结果又被朝泽夫人摆了一道。” 李信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那么……季明和这个朝泽夫人合作,这不是找死吗?” “他这是唯恐陛下不生气啊。” 李信微微一笑,说道:“关于朝泽夫人的秘闻,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因为我姐丈是淳于越,他的门生遍天下,我才能听到了只言片语。” “至于季明这种小宦官,他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他可能听信了朝泽夫人制造出来的谣言,以为朝泽夫人是陛下的大恩人,而陛下对朝泽夫人感激涕零。” 李水啧啧连声,摇头叹息说:“可怜的季明啊,我有点同情他的屁股了。” 李信说道:“你还是担心他的脑袋吧。这次恐怕不是打屁股那么简单了。” 李水说道:“我会为他求情的。” 李信:“……” “槐兄,你简直是妖魔啊。” 秀才听了半天,在旁边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么……两位大人,我们现在的计划是……” 李水说道:“很简单,我们什么都不干,等他们自取灭亡就好了。” “不,什么都不干也不行,我们还得推波助澜,尽一切可能的帮助他们。” 秀才看着神采奕奕的李水,心想:“这就是谪仙的风采吗?坐在一间小小的密室之中,就安排好了一切。” “甚至谪仙都没有安排,命运自然而然的,就将他的敌人打倒了。” “谪仙,真乃神人也。” 秀才看李水的身影,都带上了一层神光。 结果李水扭过头来,说道:“对了,季一和季二的身份,有人猜中没有?” 秀才说道:“还没有。” 李水说道:“猜中了,有一镒黄金的奖励是不是?” 秀才说道:“是。” 李水说道:“你给我一份报纸吧。我猜一下。” 秀才:“……”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谪仙大人,这一镒黄金,你也想要吗?” 李水说道:“当然了,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啊。” 秀才使劲挠了挠头,然后对自己说:“或许,这就是仙人的格局吧。” “不会看不起任何东西,不会看不起任何人。” “这才是真正的大爱啊。” “和谪仙相比,那些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权贵,就显得分外丑陋了。” 李水填写了正确答案,当场拿走了黄金。 第二天,躲藏在一个破茶棚里的季一和季二,正在看捡来的报纸。 之前几天的情况,他们已经听说了。 当看见报社公布,有人猜对了答案,猜中了他的身份,两个人顿时大惊失色。 季一说道:“坏了,有人把我们认出来了?” 季二则机警很多。 他沉思了一会,对季一说道:“昨天半夜,我起床如厕,发现你并不在床榻上。” “你到哪去了?” “该不会是为了贪图这一镒黄金,去报社自爆身份了吧?” 第一千五十四章 有这样待客的吗 季一:“嗯?” 季二说道:“这一镒黄金,应该分给我一半。” 季一大怒,赌咒发誓说:“我若为了这一镒黄金,自爆身份,就让我断子绝孙。” 季二大怒:“你果然为了钱,把我出卖了。” 这两个太监大大的吵了一架,但是很快又和好了。 毕竟他们在赵地,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抱团取暖了。 季一对季二说道:“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季二想了想,说道:“现如今,我们的身份虽然暴露了,但是好像也没什么。” “槐谷子作茧自缚,不要验传了,其实对我们来说,是大大的有利啊。” “我们只要乔装改扮,就又是新的身份了。” “这一次,我们把脸涂黑,贴上一些假胡子,谁能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季一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颇有道理,但是我却有些听不明白。” 季二疑惑的看着季一:“有何不明白?” 季一说道:“比如……我们即便改变了身份,那又能如何?” 季二呵呵一笑,指着手中的将军小报说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李信和槐谷子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了。” 季一说道:“他们两个狗咬狗,确实对我们有利。” “但是这两条狗,我们一条也打不过。” “就算他们互相咬起来了,我们又能怎么样?” 季二说道:“你是不是把胡荪忘了?” “当初和我们分别的时候,胡荪曾经说过,他要想办法,离间槐谷子和李信。” “现在看来,他这件事是做成了啊。” 季一瞪大了眼睛,惊奇的说道:“他竟然做成了?”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愚钝的纨绔子弟,万万没想到,做事居然如此有手段。” 季二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看来以貌取人,是我们错了啊。” “我们当务之急,是乔装改扮,混到城中去,然后与胡荪接触一番。” “有了这位高人的帮助,我们扳倒槐谷子,应该不成问题了。” 一番话,说的季一热血沸腾。 他当场拿出笔来,在一块破布上,给季明写了一封信。 在心中,季一把两个人这一路的艰难,夸张了十倍。 然后又被胡荪的本领,夸大了一百倍。 胡荪固然被他塑造成了世外高人,而季一和季二两个,也被描写成了伯乐。 季一写完之后,给季二看了看,季二满意的连连点头,喜笑颜开。 然后,这封信就被寄出去了。 搞定了信之后,两个人又买了一身衣服,找了一条黑狗,剪了一些毛,贴在了嘴唇上。 季一和季二大摇大摆的进了邯郸城。 进城之后,他发现城中的百姓都在骂骂咧咧的,仔细一听,全都是在背后骂他们两个。 至于为什么骂他们,那理由就太简单不过了。 这两个宦官,居然假扮女子,害的大家空欢喜一场,白白买了很多将军小报,却没有赢得一镒黄金的赏钱。 季一和季二心中不爽,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尽量低调的到了朝泽夫人府上。 他们不知道朝泽夫人对他们两个是什么态度,所以不敢走正门,只是去了后门。 他们鬼鬼祟祟的敲了门。 守后门的家丁,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隙,问道:“何人?” 季一说道:“我们是胡荪公子的客人,有要事求见。” 守门人喝了一声:“等着,我去通报。” 随后,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季一看了看季二,季二看了看季一。 他们俩都有点傻眼。 这朝泽夫人的府邸,好像对他们不太客气啊。 季一想了想,说道:“这其实也正常,毕竟胡荪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等他见了我们两个,肯定会十分欢喜,大开中门邀请我们进去。” 季二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不过我还是希望悄悄进去,我们现在的身份,不宜张扬。” 季一说道:“正是如此。” 然后,两个人从早晨等到了黄昏。 一天的时间,水米未进,差点饿晕了。 这扇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季一曾经尝试叫门,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回音。 季二也有点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 季一叹了口气,说道:“先吃饭,先吃饭。”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艰难的到了一家小饭馆。 季一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胡荪正在受罚。 其实,他们第一次叫门之后,那个家丁就回去通报了。 不过,他没有通报给胡荪,而是通报给了胡老爹。 以前,也有很多人,自称是胡荪的朋友,在后门鬼鬼祟祟的叫门。 结果最后胡老爹发现,这些朋友,不是纨绔子弟,就是游手好闲的坏人。 这些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会玩,把胡荪引诱的更坏了。 因此,他特地叮嘱了守着后门的人,如果有人自称胡荪的朋友,就一定要来报告。 因此,当家丁说,有胡荪的朋友到来,胡老爹就第一时间把胡荪叫过去了。 “说吧,你又要做什么?”胡老爹冷着脸说道。 胡荪则想到了扳倒谪仙的大计划。 难道外面的两个人,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他们是那两个宦官的人? 甚至于,他们就是那两个宦官? 自己老爹要杀宦官,自己却把人救下来了。 这件事如果说出来,老爹肯定会勃然大怒。 他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能说。” 胡荪不说,不仅是因为自己私自把人救下来了,还有就是觉得这计划太大了,容易吓到自己老爹。 而且,自己还要试探朝泽夫人的态度,要一点一点的把情况透露一下。 否则……万一朝泽夫人断然拒绝,那就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在胡老爹看来,这个逆子恐怕已经闯下大祸来了。 他是杀了人了,还是把全家都赌进去了? 胡老爹一个劲的逼问,胡荪就是不肯说。 胡老爹命人,把外面的两个人带进来。 可是胡荪梗着脖子说,如果敢出去抓人,他立刻就自杀。 第一千五十五章 全家草包啊 胡老爹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了。 胡荪这逆子,他的性子胡老爹是知道的。 别说自杀了,让他吃一丁点苦他都不愿意。 但是胡老爹不敢赌。 万一这小子脑子一热,那岂不是完蛋了? 胡老爹正是因为从来不敢赌,所以才纵容的胡荪越来越无法无天。 说白了,就是溺爱。 胡老爹只能气的在屋子里面来回跺脚,对胡荪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胡荪说道:“我便是要为我正正名,好让众人知道,我不是废物。” 胡老爹说道:“所以……你就要闯祸了?” 胡荪一脸无语的说道:“父亲,你放心,这次我绝对没有闯祸。” 胡老爹还是不放心。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想了很久之后说道:“你若不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我始终不放心。” “你一日不说,我就一日不放你出去。” 胡荪有点急了。 如果不能出去,那他最近的这些谋划不就全都泡汤了吗? 胡荪想了想,对胡老爹说道:“父亲,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发个誓,绝对不能生气。” 一听这话,胡老爹感觉脑瓜就有点嗡嗡响,脑仁就一阵生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吧。” “若是你言之有理,我便不生气。” “如果你觉得,你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就怪不得我生气了。” 胡荪想了想,说道:“我做的事,固然是好事,我只怕你无法明白我的苦心。” 胡老爹恨不得抽他。 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罢了,你说吧,只要你言之成理,我便不生气。” 胡荪挠了挠头,嘀咕着说道:“那我从何说起呢?” 他一拍脑袋,说道:“那我就从救下那两个所谓的在逃姬妾说起吧。” 胡老爹一愣:“在逃姬妾,什么在逃姬妾?” 忽然,他灵光一闪,说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两个宦官吧?” “他们曾经登门拜访,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被我给处理掉了。” “最近我看报纸才知道,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姬妾,而是宦官。” “唉,你祖母也没有答出来这两个人的身份,我们府上有些丢人啊。” “等等,你说你把他们救下来了?” 胡荪点头说道:“是啊。” 胡老爹勃然大怒:“你这个逆子,你要害我们满门抄斩吗?” “你知道他们两个要干什么吗?他们竟然要与谪仙作对。” “凡人的力量,竟然妄想弑仙,这简直是找死。” 胡荪缩了缩脖子,对胡老爹说道:“父亲,你说过,只要我言之成理,你就不生气。” 胡老爹硬生生压下去火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你说吧,我看你如何言之成理。” 胡荪干咳了一声,说道:“我是这么想的。” “这两个人,他们是宦官,宦官代表了内廷。” “他们是天子近臣,谁知道他们两个,代表了谁的意思?” “万一是某位朝中重臣的意思?万一是某位内廷亲贵的意思?” “万一……甚至是陛下的意思?” “我们贸贸然把人杀了,那他们背后的人,会不会怀疑是我们搞得小动作?会不会暗中记恨我们?” 面对暴怒的胡老爹,胡荪的脑子忽然活络起来了,竟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关键是胡老爹听了之后。如梦方醒,有些后怕。 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简直不如自己这傻儿子想的长远啊。 现在邯郸城有一种传言,说朝泽夫人有今天这地位,只是当年运气好,帮了陛下一把罢了。 其实朝泽夫人府中,全都是一群草包。 胡老爹对这种说法,深不以为然。 他觉得府中的草包,只有胡荪一个。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真的不止胡荪一个啊。 甚至,胡荪都不算太草包。 胡老爹心中有些苦涩。 胡荪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父亲不那么生气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接着说道:“我不仅把人给救了,我还跟他们合作了。” 胡老爹大吃了一惊:“你疯了?你要扳倒谪仙?” 胡荪笑眯眯的说道:“扳倒谪仙,很难吗?” “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默许,只要按照陛下的意思,做好他的一把刀就可以了。” “这么稳赚不赔的生意,如果不去做一做,那岂不是亏了?” 胡老爹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低声说道:“这……会是陛下的意思吗?” 胡荪说道:“两个宦官,千里迢迢来到邯郸,怎么可能不是陛下的意思?” 胡老爹说道:“会不会是这两个宦官自己的意思?” 胡荪呵呵笑了一声:“两个宦官,就想扳倒谪仙?他们疯了吗?” 胡老爹点了点头:“有道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那我……现在就把那两个人请进来?” 胡荪说道:“要快,要马上去请。” 胡老爹连忙带人出去了。 但是出门之后,他傻眼了。 外面早就没人了。 胡荪对胡老爹说道:“完了,陛下的使者生气了。” 胡老爹吓蒙了:“他们是陛下的使者?这……这是你瞎猜的吧?” 胡荪说道:“除了陛下的使者,我想不出来他们是谁了。” 绝望之中的胡老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他犹豫着说道:“会不会……” 胡荪说道:“不会,他们一定是陛下的使者。” 把这两个人说的越重要,就显得他胡荪越有先见之明,胡荪恨不得把他们吹成天上的神仙。 但是他不知道,他这幅态度,已经把自己老爹给搞蒙了。 胡老爹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努力的运转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他们是陛下的使者,他们为何要鬼鬼祟祟的过来?” 胡荪说道:“很简单,因为谪仙弄权,已经威胁到了陛下。” “陛下要除掉谪仙,只能秘密联络旧臣。” “满朝文武,陛下已经不能信任了,只能来我们府上。” “而且,陛下不敢走漏消息,让谪仙有所防备,所以才让他们两个乔装打扮。” 第一千五十六章 胡家的白日梦 不得不说,胡荪别的本领没有,瞎掰的能力还是可以的。 关键是,胡老爹信了。 他一旦接受了这两个人是陛下的人,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胡老爹沉思了一会,对胡荪说道:“按照你所说的,陛下现在只相信我们朝泽夫人府了?” 胡荪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了。” “现在咱们是陛下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这件事做成了,那就是对陛下有再造之恩啊。” “当初祖母只是给陛下吃了几顿饭,稍微有些小恩小惠,我们家就有了这般荣耀。” “如果这一次,能让陛下转危为安,我们家族岂不是会一飞冲天?” “我听说,现如今大秦疆土,有千万里之巨,或许陛下会封赏我们为王,让我们管理那些遥远的疆土。” “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名以上是陛下的臣子,实际上就是当地的皇帝。” “那些金银珠宝,异域美人,岂不是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那样的日子,才是神仙过得日子啊。” 一番话,说的胡老爹热血沸腾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获得这样的荣华富贵? 但是胡老爹还是有点犹豫。 他低声说道:“万一,这事不是陛下的意思,那怎么办?” 胡荪说道:“父亲,你想想一下,现在你站在赌场门口。” “现在有一种赌钱的方法。” “你押上去一文钱,如果赢了,可以有一万镒黄金。” “如果输了,这一文钱就没了。” “你赌不赌?” 胡老爹说道:“我定然要赌啊。” “一旦赢了,这赢得也太多了。两者相对比,输了的代价,就太小了。” 胡荪说道:“是啊。” “现在摆在我们胡家面前的,不就是这么个机会吗?” “听闻在大海彼岸,又发现了大片的土地。” “那里远隔万里,陛下不封王怎么统治?” “如果封王的话,那就是我们胡家的机会啊。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差啊。” “我都想好了,陛下如果把这个美差派给我们。我们就去顺势建国。” “大秦最初封于秦地叫秦国,那我们因为这美差,就建一个美国。” 胡老爹:“这个嘛……” 他脸上的表情很迟疑,但是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 他已经乐疯了。 自己儿子说的这些东西,他真的是太喜欢了。 他看着胡荪,不由得说道:“怪不得你出生的时候,满屋红光。” “我还以为是你母亲失血过多,被蜡烛映的。” “现在想想这是祥瑞之兆啊。” “难道我们胡家,真的要出帝王了吗?” 胡荪嘿嘿笑了一声,谦虚的说道:“父亲悄声啊,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那就不好了。” 胡老爹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又有何妨?” “我们胡家救驾有功,就算是陛下都要礼让三份。” “有心人?那就是个屁,我们抬抬手,就能让他们粉身碎骨。” 胡荪说道:“那是,那是。不过陛下的使者被我们给气跑了,我们是不是……” 胡老爹说道:“找,马上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胡老爹转身就要走,但是走了两步之后,他又转身回来了。 胡荪疑惑的看着自己老爹,问道:“怎么?父亲难道改变主意了吗?” 胡老爹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 “只是……我和那两位使者并不认识,而你和他们相熟。” “我觉得你去找的话,应该会更快。” “至于我,我要说服你的祖母,全面和这两位使者合作。” 胡荪大喜,然后又有些不自信的说道:“祖母,会同意吗?” 胡老爹认真的点头:“她定然会同意的。” 胡老爹急匆匆的去见了朝泽夫人。 朝泽夫人听完之后,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她幽幽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恐怕并非实情。” “陛下,怎么会向我们求救呢?” 胡老爹说道:“因为我们当年帮过陛下。” 朝泽夫人又沉默了。 别人不知道当年的实情,她是很清楚的。 那些嗟来之食,会让陛下感激? 不可能的。 当初如果不是她耍了心机,造了声势,陛下怎么可能会赏赐他们? 现在陛下走投无路了,会向他们求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是胡老爹言之凿凿,添油加醋的分析,又让朝泽夫人有些不自信了。 这些年来,一直有人对她明嘲暗讽,说她妇人之见,什么都不懂。 说得多了,朝泽夫人也有点不自信了。 更何况,胡老爹描述的前景太好了。 到大洋彼岸,去建立一个国家? 这件事一旦做成,自己可就是女娲一样的人物啊。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更何况,天底下不喜欢谪仙的人,也确实不少。 再加上那两个宦官的帮助,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想到这里,朝泽夫人就咬了咬牙,说道:“好,那我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用心去办,认真的去办,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胡老爹使劲点头,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办好。” 然后,他急匆匆的向外面走。 结果他刚走到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正是胡荪。 胡老爹焦急的说道:“我不是让你去找陛下的使者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胡荪呵呵一笑,说道:“陛下的使者已经到了。” 胡老爹抬头一看,果然,外面站着两个人。 正是季一和季二。 但是胡老爹看了看,又有些失望。 这两个人,不是宦官啊,他们是有胡子的。 季一把胡子撕了下来,微微一笑,说道:“掩人耳目用的。” 胡老爹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们分宾主坐下来了。 这一次,朝泽夫人就热情多了。 她对季一和季二说道:“我既然答应跟你们合作,就一定会尽心尽力。” “咱们劲往一处使,一定要扳倒谪仙。” “谪仙不倒,我们誓不罢休。” “我们绝对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季一和季二一愣,心想:“陛下……也有这意思?” 第一千五十七章 他们说你要谋反 季一干咳了一声,说道:“夫人,请容我们商量商量。” 然后,他不由分说,拉着季二出来了。 朝泽夫人懵了。 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老身话都没有说完,他们两个忽然走了? 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朝泽夫人想了想,忽然又释然了。 恐怕,只有陛下的使者,才能如此嚣张了吧。 由此可见,他们真的是带着陛下的旨意来的。 想到这里,朝泽夫人忽然又不生气了。 毕竟,他们两个可是代表了陛下啊。 陛下嚣张一点,那不是很正常嘛? 如果陛下不嚣张,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与此同时,季二站在院子里,一脸无语的对季一说道:“你做什么?” “朝泽夫人话都没说完,你就将我拉出来,实在是太失礼了。” 季一低声说道:“你懂个屁,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我等这次来,朝泽夫人府上对我们的态度,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季二一愣,好奇的说道:“是吗?” 季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他们对我们恭敬了许多,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我觉得,可以拿捏他们一番了。” 季二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啊。” 他回头看了看,只见屋子里的人,都一脸谄媚的微笑,老老实实的等着他们回去。 季一对季二说道:“我拉你出来,是有件事弄不明白。” “我听他们府上的意思……是陛下也有意要拉拢他们?”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季二的眼珠转了转,一拍大腿,说道:“我明白了。” 季一连忙凑过去,好奇的问道:“你明白什么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季二呵呵一笑,对季一说道:“你说,陛下真的那么信任谪仙吗?” 季一说道:“不然呢?” 季二说道:“非也,功高震主啊。” “天下,已经有一个皇帝了,岂能再有一个活神仙?” “万一将来有一天,这活神仙振臂一呼,引得天下造反,那怎么办?” 季一一个机灵,说道:“所以……陛下其实想要除掉谪仙?” 季二点头,说道:“没错。只不过陛下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谪仙实力庞大,盘根错节。” “所以,陛下要找人帮忙。” “而这个人,就是朝泽夫人。” “毕竟朝泽夫人曾经帮过陛下。你想想这其中的关窍。” 季一忽然明白过来了:“所以,朝泽夫人,误以为我们是陛下派来的,和他们联络的人?” 季二笑了:“正是。” “所以,我们要继续伪装下去,借力打力。” “如此一来,大功一件啊。” 然后,这两个人昏头昏脑的进去了,继续他们的作死行为。 朝泽夫人对季一和季二说道:“两位上使,你们……” 季二胸有成竹,低声说道:“陛下那边……” 朝泽夫人眼睛一亮,心想:他们果然是陛下派来的。 而季二看朝泽夫人的表情,也是心中一喜:他们果然得到了陛下的诏令。 这两方人马看对方,就像是特务接头成功了一样。 季二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咱们的目的,就不用奴婢多说了吧?” 朝泽夫人连声说:“不用多说了,不用多说了,无非是扳倒谪仙。” “可是具体怎么做,我们还真是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 季二想了想,说道:“府上有一位人才,机智过人,往往有出其不意的好见解,怎么不见那位公子啊?” 话音未落,胡荪一脸得意的走进来了。 他向这两个宦官热络的拱了拱手,然后十分娴熟的向朝泽夫人说道:“这一条妙计,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朝泽夫人正了正身子,问道:“是什么妙计?” 胡荪低声说道:“现在离间李信和槐谷子,已经成功了。” “他们两个狗咬狗,已经咬起来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槐谷子成为众矢之的,让天下人都唾骂他。” “然后,我们就可以顺势下了槐谷子。” “只要槐谷子死了,那么李信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可以轻而易举的除掉了。” 朝泽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倒是挺轻松,可是……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胡荪呵呵笑了一声:“现在我们就散播消息,说谪仙功高震主,有谋反之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陛下听了,必定更加防范他。那些忠君爱国的大臣听了,也会暗地里对付他。” “即便是商君别院的人,恐怕也不愿意跟着他造反。” “到那时候,槐谷子众叛亲离,想要杀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众人都点了点头。 朝泽夫人尤其欣慰,感慨的说道:“人人都说,我们朝泽夫人府上,都是草包。” “而我这个孙子,是草包中的草包。” “今日一见,并非如此啊。我这个孙子,这不是聪明的很吗?” 众人都开心的笑了,屋子里面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季一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去散播谣言了。” 胡荪摇了摇头,说道:“区区小事,哪里用劳烦你们啊。” “你们就安心在府上歇息,这些小事,就让下人去做好了。” 季一和季二顺坡下驴,留下来了。 毕竟在外面颠沛流离的,实在是太苦了。 ………… “槐兄,最近邯郸城里面,有不少谣言啊,你听说没有?”李信说道。 李水摇了摇头:“没听说。” 李信凑过来,低声说:“所有人都在传,说你要造反了。” 李水说道:“你信吗?” 李信说道:“我自然是不信。” 李水说道:“你为何不信?” 李信:“……” 他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听槐兄这个意思,我应该相信?” 李水低声说道:“我是问李兄你,你冷静下来想想,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谋反。” 李信说道:“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 李水说道:“去掉为人这一方面呢?” 李信想了想,说道:“你在朝臣权贵士绅中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就算谋反,也不会成功吧?” 李水笑了。 第一千五十八章 此物真乃神器 李信恍然大悟,对李水说道:“所以,你的坏名声,反而对你是一种保护了?” 李水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李兄,你没想到吧?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谋划这一点了。” 李信敬佩的说道:“我还真没想到。” “我一直以为,你人缘不好,只是单纯的因为你嘴贱。” 李水:“……” 怎么总感觉这家伙在阴阳怪气呢? 李信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不过,我现在的名声也不怎么样了,咱们两个算是难兄难弟了。”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过奖,过奖了。” 秀才在旁边说道:“两位大人,那咱们就……置之不理了吗?” 李水嗯了一声:“静观其变吧。” 然后,他从随行的大箱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旁人不认识,但是秀才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电报机。 邯郸分社,就是靠着这个东西,和总部联络的。 要不然的话,咸阳城中出了大新闻,邯郸城一个月后才得到消息,那就别办报纸了。 秀才干笑了一声,说道:“谪仙大人,其实报社里面也有这神器。” “您老何必自己亲自带来呢?” “直接用报社的就好了。” 李水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不可。” “报社的电报机,还需要和总社联络。” “我这个是私人用的,不能占用你们报社的。” 然后,有个随从走过来,开始熟练地向咸阳城发报。 李水,靠着电报机,和商君别院去的联络。 他虽然在千里之外,但是咸阳城中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水的掌控之中。 ………… 秦宫。 嬴政看着眼前滴滴作响的电报机,来回踱步。 旁边是一个在商君别院学习班进修过的人才。 他一边听电报,一边翻译电报。 很快,已经有了长长的内容。 嬴政看了之后,顿时冷笑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 淳于越恭恭敬敬的走过去,嬴政顺势将那张纸递给了他。 淳于越看了一会,立刻哭笑不得。 嬴政淡淡的说道:“爱卿以为如何啊?” 淳于越苦着脸说道:“李信这小子,实在是胡闹,胡闹至极。” “竟然做出来这么多荒唐事,还登到报纸上了,简直是丢人现眼。” “他丢了自己的人还不算,还丢了我的人。人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姐丈啊。” “对了,还给朝廷丢人,还给陛下抹黑……” 嬴政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这将军小报,是他李信的。” “自己的报纸上面,刊登自己的子虚乌有的丑闻。” “你觉得,李信为什么要抹黑自己?”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他肯定是疯了。” 嬴政冷冷一笑,微微摇头说道:“疯了?他聪明的很啊,他怎么会是疯了?” “他这是担心功高震主,担心朕会怀疑他谋反啊。” “这点浅薄的伎俩,难道朕看不出来吗?” 淳于越吃了一惊。 他开始为李信担心了。 这人,不能耍心机啊。 尤其是当着嬴政这种雄主的面耍心机,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你可以装傻,但是你不能让人看出来你在装傻。 由此可见,李信这小子,还是太傻。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李信一向愚钝,若说他谋反,我是不信的。”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也不信。” “但是他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不免令朕不快了。” “来人啊。” 嬴政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外面立刻有个小宦官,躬身进来了。 嬴政说道:“传令,立刻派人去邯郸,将李信给朕绑来。” 小宦官吓了一跳,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 谁知道小宦官还没走到门口,季明就捂着屁股,兴奋地跑进来了。 “陛下,陛下,大喜啊。”季明忘乎所以的说道。 嬴政淡淡的说道:“成何体统?罚打一百棍。” 季明:“啊?” 嬴政说道:“说吧,有何喜事?说完了再打不迟。” 季明干咳了一声,说道:“启禀陛下,奴婢破获了一起谋反事件。” “将这谋反的苗头,直接抹掉了,我大秦江山,更加稳固了,这岂不是大功一件?” 嬴政听到谋反两个字,顿时来劲了。 他立刻问道:“是何人谋反?” 季明说道:“是谪仙,槐谷子。” 嬴政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淡淡的说道:“槐谷子,远在千里之外的邯郸。他谋反,你会知道?” 季明说道:“奴婢,奴婢有一位至交好友,他听人说,有好事者从邯郸发来了电报,说……谪仙要谋反。”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电报如此昂贵,此人倒是也舍得下血本啊。” 季明根本不敢看嬴政审视的目光,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此人……忠君爱国,一向大方。” 嬴政冷冷的说道:“行了,起来吧。” 季明站起身来了。 嬴政又说道:“出去,领罚。” 季明:“啊?” 他很伤心的走了。 他伤心,不是因为要被打一百棍。 毕竟经常挨打,屁股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茧子。 一百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了。 他伤心的是,陛下听到谪仙谋反的消息,竟然没有任何波澜。 难道……陛下对谪仙竟然信任到了如此程度吗? 季明哭了。 而嬴政对发报员说道:“立刻向邯郸城发电报,看看季明所言,是否属实。” 发报员应了一声,开始发电报。 嬴政开始感慨:“此物,真是神器啊。” “有了这个东西,朕的诏令可以瞬息到达万里之外。” “我大秦疆土,就算再辽阔,也不用担心了。” “废分封,行县制,真是对了。” 这时候,发报员说道:“陛下,邯郸城中,确实有这种传闻。” 嬴政的脸色变了变,淡淡的说道:“朕明白了,怪不得李信要自毁名声。” “他是看到有人诬陷槐谷子,自己害怕了啊。” “忠臣良将,被人陷害。朕岂能不闻不问?” 第一千五十九章 你可真是活神仙啊 一时间,嬴政心潮澎湃,胸中更是怒火万丈。 自从他遇到槐谷子,大秦就蒸蒸日上,一帆风顺。 种种不可思议的神术都出现了,而他的长生梦想,也指日可待。 可是这些朝臣做了些什么? 他们并没有与槐谷子齐心合力,让天下太平。 他们反而处处与槐谷子为难,让槐谷子不得不分心做别的事情。 如果没有这些朝臣掣肘,或许现在槐谷子已经把仙丹炼制出来了。 嬴政冷哼了一声,幽幽的说道:“大秦,该杀一批人了。” 发报员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吓得涌起了一股尿意。 嬴政对发报员淡淡的说道:“你继续接收各方信息,一旦有了消息,立刻来报,不得有误。” 发报员紧张的应了一声。 而嬴政,一脸沉思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以前,总是朝臣在为难槐谷子。 但是这一次大不相同,他们居然去了邯郸,找上了朝泽夫人。 这说明什么? 朝臣中的逆贼,要和地方的豪强联手? 这些人真是找死啊。 与此同时,季明已经挨完了打,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的屁股很疼,已经被打开花了。 但是他心里很高兴,已经乐开花了。 季明知道,自己这一次稳了。 季一和季二这两个小兔崽子,果然有几分实力,居然搭上了朝泽夫人这条线。 朝泽夫人那是陛下的大恩人啊,如果她肯从中做点什么,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季明很阴险的笑了。 躺在床上,季明思索了一会,又一骨碌神爬起来了。 这时候不能再懒散了,得抓紧时间。 他一溜烟跑到了电报处。 所谓电报处,就是李水设在咸阳城中,专门为平民百姓发电报的地方。 这种地方很贵,平均一个字都要一镒黄金。 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 实际上,普通百姓也不用这东西。 毕竟大家都穷的穿不起裤子了,谁也没有亲戚在千里之外,需要发电报。 即便是有人跟随商君别院的企业,去了边疆务工,那也用不着电报处。 因为这些企业都有福利,每个月都会有几次免费的发报机会。 所以,电报处是给富人和权贵准备的。 挣得就是有钱人的钱。 不过,即便是有钱人,发电报的时候也很肉疼,因此他们言简意赅,十分的节约。 季明到了电报处门口,就把自己的脸遮住了。 他知道,电报处的人,都上过商君别院的培训班。 很难说他们对槐谷子还有没有感情。 万一这些人对槐谷子感恩戴德,甚至是念念不忘,把自己的电报内容,告诉了槐谷子,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于是,季明隐藏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他在电报处的凳子上坐下来了,又马上站起来,疼的龇牙咧嘴。 发报员问道:“要发报么?” 季明点了点头,对发报员说道:“发邯郸,朝泽夫人。” 发报员诧异的看了季明一眼。 季明咳嗽了一声,外强中干的说道:“她是我的远亲。我在咸阳城中,三餐无继,想要找她借钱,不行吗?” 发报员笑了笑:“报文便写这些内容吗?” 季明连连摇头:“非也,非也。” 他想了想,说道:“你便帮我写:一、二,近日力促夫人来都。” 发报员哦了一声,立刻就将报文发过去了。 付钱的时候,季明心疼的都要哭了。 发报员好奇的问道:“这一二是谁啊?” 季明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等季明走了之后,发报员自言自语:“难道是季一和季二?” 他对面的同事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发报员说道:“刚才来的那位,不是宫中的宦官季明吗?” 对面的同事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发报员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位季明有个特点,不是在挨打,便是准备要挨打。” “刚才他的屁股都不敢落在椅子上,不是季明是谁?” “季明,季一,季二,朝泽夫人?他们要做什么?” 季明得意洋洋的回到了宫中,美滋滋的趴在床上,开始谋划他的大计划。 朝泽夫人,是陛下的大恩人,只要她老人家到了,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了。 不过……孤木不成林啊。 最好再给朝泽夫人找几个帮手。 季明想了想,拿出来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满朝文武的名字,然后开始一个一个的勾掉。 最后是留下了十个人。 这十个人,是有可能对谪仙不满的人。 季明又筛选了很久,最后确定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是绝对对谪仙有意见的人。 季明之所以这么肯定,那是因为曾经亲耳听到,他们痛骂谪仙。 当然了,是背地里骂的。 第一位,名字叫王义。 想当初李水大肆收购房屋的时候,王义曾经高价把自己的祖宅给卖了。 当时高兴地了不得。 但是不久之后,李水手里的这些房产,全都大大的升值了。 王义特别的眼红,从此看见李水之后,就要在背地里骂两句。 季明都听到了好几次。 他认为,王义一定对李水恨之入骨。 于是,季明顾不得屁股上有伤,悄悄地溜出宫外,扣响了王义家的大门。 与此同时,一个名叫季三的小宦官,急匆匆的跑到了嬴政的书房。 “陛下……”季三尖着嗓子说道:“陛下,季明出宫了。” 嬴政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去何处了?” 季三说道:“奴婢不知,不过季四跟上去了。” 嬴政点了点头:“好,你和季四,继续跟着季明,不要打草惊蛇。” 季三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 季三和季四,都是嬴政安插在季明身边的卧底。 当初嬴政是想要杀了季明的,但是被李水给拦下来了。 按照李水的说法,季明这种小人物,杀了他轻而易举。 但是留着他反而更有价值。 有他在这里当搅屎棍,可以把很多有城府的,隐藏起来的朝臣,给揪出来。 嬴政没想到,槐谷子当年的一句话,现在居然起了这么大作用。 谪仙,果然是活神仙啊。 第一千六十章 进京面圣 电报,很快就到了季一和季二手中。 两个人拿到电报之后,就兴冲冲的去找朝泽夫人了。 季一说道:“夫人,我们似乎应该去咸阳了。” 朝泽夫人有些意动,但是又有些不安。 去咸阳…… 到了咸阳之后,岂不是要面见陛下? 当年的事,她是结结实实的摆了陛下一道。 陛下还有没有怀恨在心? 这些年她躲在邯郸城,战战兢兢地,就是希望陛下不要想起她来。 万一陛下随便找她一个错处,新账旧账一起算,那就完了。 现在……自己竟然要主动凑上去找死吗? 旁边的胡老爹看的很是焦急,这大好机会,就这么放弃了吗? 不是要去边疆做大王,做土皇帝吗?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他连忙对朝泽夫人说道:“母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朝泽夫人看了胡老爹一眼,说道:“我妇人也。到底不如你们男儿郎,见多识广,思虑周全。” “这件事,我心中有一些疑惑,你随我来,帮我想想。” 胡老爹跟着朝泽夫人到了后堂。 朝泽夫人沉默了一会,把当年的真相说了一遍。 胡老爹听完之后,也沉默了。 闹了半天,自己老母亲竟然摆了陛下一道。 这是何等的勇气啊。 原来自己家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这么岌岌可危的基础之上。 一时间,胡老爹感觉自己头顶上悬着一把刀。 一把随时可能落下来,把九族都要诛灭的刀。 胡老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脖颈,再看朝泽夫人的时候,眼神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朝泽夫人有些生气,踹了胡老爹一脚,愤怒的说道:“你要忤逆不孝吗?为何如此看我?” 胡老爹连忙说道:“孩儿不敢。” 朝泽夫人一脸委屈的说道:“当日,赵国被攻灭,贵族公卿,全都成了阶下囚。” “我若不想办法,你们早就去街上讨饭了。” 胡老爹连连应声:“是,是……” 朝泽夫人疏导:“我叫你来,不是来做应声虫的。” 胡老爹想了想,对朝泽夫人说道:“母亲,我倒认为,现在是一个机会,不仅仅是机会,而且是救命的法子。” “这个机会我们不抓住,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诛灭九族。” 胡老爹的话,把朝泽夫人吓了一跳。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竟然……如此严重吗?” 胡老爹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严重。” “当今陛下,嫉恶如仇,当年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就揭过去?” “我们想要活命,靠着躲躲藏藏是不行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更何况,我们家大业大,根本藏不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功。立下莫大的功劳,将功折罪,求得陛下的原谅。” 朝泽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赞许的说道:“你说的,似乎颇有道理啊。” “那我……就答应了外面那两个宦官?” 胡老爹点头:“要答应,而且要积极配合他们。不能有丝毫推诿。” 朝泽夫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十分欣慰的说道:“我儿长大了,考虑的越来越周到了。” 胡老爹有些得意,但是强行谦虚的说道:“母亲过奖了。” 然后,朝泽夫人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原本就对季一和季二十分的客气,这一次客气之中又加了热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谄媚了。 季一对朝泽夫人说道:“那么……夫人决定跟我们回咸阳了?” 朝泽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不过,回去之后,具体要怎么做,可否提前透露一下?” 季一说道:“到时候,会有其他朝臣,率先发难。” “他们会从不同的方面,攻击槐谷子。” “槐谷子必定招架不住,疲于应付。” “当他精疲力尽,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夫人就出马,给他一举定乾坤。” “如此,大事可成矣。” 朝泽夫人:“……” 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总觉得这个计划好像草率了一点。 她想了想,对季一和季二说道:“要我一举定乾坤?” “那我以什么理由指责谪仙呢?” 季一微微一笑,说道:“这个简单,邯郸城中,不是遍地都是传言吗?” “人人都知道,槐谷子要谋反了。” 朝泽夫人一愣,说道:“可是他要谋反的消息,不是我们……” 朝泽夫人本来想说,谋反的消息,是他们自己散播出去的。 但是转念一想,朝泽夫人忽然明白过来了。 这两个人,代表的是陛下。 那么散播槐谷子谋反谣言的,不就是陛下自己吗? 陛下这是要随便找个罪名,除掉槐谷子啊。 而自己,只要把这个罪名递上去就行。 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朝泽夫人点了点头,对季一说道:“那就依照你们所言。” “不过,那几个出头鸟朝臣,你们找好了吗?” 季一心想:这是什么屁话啊?有这么说话的吗?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都找好了,夫人放心。” 朝泽夫人嗯了一声:“那我们何时启程?” 季一说道:“越快越好。” 朝泽夫人说道:“好,那我立刻收拾行李。” 朝泽夫人这收拾行李,一收拾就是半个月。 季一和季二等的都受不了了,恨不得天天催促。 终于,朝泽夫人的行李收拾完毕了。 这两个宦官看了一眼,差点惊呆了。 这都是什么啊? 衣服也就算了,可以理解。 金子也就算了,也能理解。 为什么还要带着锅碗瓢盆啊? 好吧,此去路远,你们想要在路上做饭,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你们为什么还要带着花盆啊?为什么花盆里还有花啊? 为什么还要带着门口的石头狮子啊? 为什么还要带着府邸的牌匾啊? 面对不解的季一,朝泽夫人淡淡的说道:“这次去了咸阳,一定会受到封赏。” “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列土封疆,都不可能回到邯郸这个小地方了。” “现在就先把这些东西搬走,到时候就不回来了。” 第一千六十一章 一定要早做准备 季一和季二都傻眼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们就这么有自信吗? 然后这两个人意识到,是不是陛下跟他们许诺什么了? 看来,他们和陛下早就计划好了啊。 这一次捉拿谪仙,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于是,季一和季二也开心起来了。 他们不仅开心了,而且觉得自己想的太少了。 应该像人家朝泽夫人府一样,把以后的事情计划好,免得临时抓瞎。 比如,是不是应该准备几口箱子? 万一陛下的赏赐下来了,得用箱子装金子啊。 又比如,是不是应该回忆一下仇人的名单? 大家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以前的仇人,那不得尽快报复一下? 又比如…… 他们一边畅想未来,一边跟着朝泽夫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大家没有坐火车,为了表示和谪仙决裂的决心,大家坐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预计两个月才能到咸阳。 两个月,对于秦人来说,似乎不是太久。 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摇摇晃晃,颠颠簸簸,出一趟远门,都以年为单位。 但是对于有了谪仙之后的秦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朝泽夫人他们出发的时候,商君别院研制的新食品糖葫芦,已经卖遍了大街小巷。 马车上的人,已经被这个时代给抛弃了。 季一有些晕车,只能没话找话的转移注意力。 他向季二问道:“那个……等杀了谪仙,你打算做什么?” 季二说道:“我先不杀谪仙。” 季一说道:“为何?难道你还要妇人之仁不成?” 季二呵呵一笑,说道:“非也,我是要留着谪仙。” “我要严刑拷打,让他尝遍大秦的刑罚。” 季一惊讶的看着季二:“你对谪仙,竟然恨到了这种程度吗?” 季二摇了摇头,说道:“不单单是因为仇怨。” “我希望能从谪仙身上问出来一些口供。” “比如……他不是谪仙吗?不是知道很多奇妙的东西吗?” “那究竟有没有一种法门,可以让我玉茎重生,做一个完整的男人。” 季一听了这话之后,不由得心中一凛:“对啊,你要不提这个,我还真的给忘了。” “如果谪仙真的有这个办法,我们还确实要好好逼问他一番才行啊。” ………… 就在季一和季二,跟随者朝泽夫人在路上晃荡的时候,季明已经联络了五位大臣。 他去的第一家,正是王义。 那是一个深夜。 王义一家已经就寝了,忽然听到家丁来报,说是有宦官来了。 王义吓得了不得。 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宦官来了? 该不会是来宣布圣旨,抄家灭族的吧? 在穿衣服的时候,王义把平生做的错事都想了一遍。 越想越觉得,好像也不至于让陛下三更半夜派人来啊。 难道是有人诬陷? 是谁? 难道是小舅子? 上个月他来借钱,但是被王义给轰出去了。 难道这小子怀恨在心,直接举报谋反? 王义一颗心都凉了。 这个王八蛋,简直就是祸害啊。 早知道有这么个混蛋小舅子,当初就不应该和夫人成亲…… 王义一通胡思乱想,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魂不守舍的来到了前厅。 季明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看见王义之后,就忍不住的阴阳怪气:“大人真是动作迅捷啊,只让奴婢等了半个时辰,大人就出来了。” “如此重视,倒让奴婢有些受宠若惊了。” 而王义看到季明之后,本来就运转缓慢的脑子,更有些茫然了。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对啊,季明不是早就失宠了吗?” “陛下现在除了打他的板子,基本上就没有交给他什么重任。” “现在宫里宫外都知道,季明活着只是为了当陛下的出气筒。” “他今天来干什么?难道陛下又重新启用他了?” 季明见王义魂不守舍的,自己说了一大篇话,只换来一个:“啊?” 好像王义这家伙已经聋了一样。 季明觉得王义根本就是在耍自己,他气的额头上青筋直蹦。 可是无论如何,王义是朝中重臣,而自己只是一个宦官而已。 虽然说,天子近臣,往往能得到旁人的巴结。 可是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少有人肯巴结自己了。 但是王义这家伙,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于是季明气呼呼的站起来,冷冷的说道:“既然大人不想听我说话,那在下告辞了!” 季明转身就走,王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惊慌的问身边的侍从:“他说什么了?” 侍从:“……” 侍从愣了好一会,这才对王义说道:“他好像说,要和你联手,杀谪仙。” 王义:“……”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季明又回来了。 他看了王义一眼,说道:“王大人终于睡醒了?” 王义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的说:“啊?” 季明:“你踏马的……” 他骂了一句,这才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 等季明走了之后,夫人从后堂出来,对王义说道:“夫君,刚才你为何装傻充愣啊。” “依我看,你是死死地得罪了这个宦官。” 王义叹了口气,说道:“我又岂会不知我得罪了他?” “但是他要杀谪仙啊,我也只能得罪他一下了。” 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往日夫君不是一直痛骂谪仙吗?” 王义摆了摆手,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昔日谪仙害得我少赚了很多钱,我自然对他痛恨不已。” “但是现在么……” “现在谪仙经营的产业,都蒸蒸日上。” “不久前,我参股了一些,现在都获得了巨额回报。” “谪仙是哪路神仙,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觉得,他可能当过财神。哈哈哈。” “这个季明居然要杀谪仙,断然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 “不行,我得禀报陛下。” 王义立刻钻到书房里面,彻夜写了一篇奏折。 里面添油加醋,几乎把季明描述成了反贼头子。 第一千六十二章 道貌岸然啊 季明去的第二家,是周大人家。 周大人名叫周毅。 为人刚正不阿,素有官声。 但是每个人都有缺点,包括周大人。 周大人的缺点,就是喜欢男色。 偏偏不巧,他曾经喜欢一个英俊的小后生。 为了得到这小后生,周大人砸下去了大量的钱财。 一番利诱,眼看就要到手的时候,没想到谪仙横空出世。 小后生进了商君别院,并且找到了一份有钱的工作。 不缺钱的小后生,就没有必要卖屁股了。 周大人那些日子,急的团团乱转,都上火了。 后来他心有不甘,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于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稍稍的威胁了一下这个小后生。 没想到这个小后生直接把这事捅到了谪仙那里。 谪仙听说,居然有人敢威胁商君别院的人,当场就找上门去,把周大人狠狠的羞辱了一通。 周大人当场认错,态度十分的礼貌。 但是过后,却把谪仙恨上了。 使劲的恨上了。 周大人这种人,一举一动,都合乎规矩,为的是维持他的面子。 谁要是伤了他的面子,他就和谁不共戴天。 而谪仙……真的是大大的损伤了他的面子,他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 只不过,他从来不对外人说罢了。 这一天深夜,周大人正在和家中的娈童调笑。 忽然有门房来禀报,说宫中来了一位宦官。 周大人的第一反应是:我虽好男色,但是对宦官却没有兴趣。 他的第二反应,才是宫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的话,为什么会有宦官来这里? 周大人并不着急,他自认为从没有触犯秦律。 在朝堂之上,也不显山不漏水,万万没有大半夜被降罪的可能。 于是,他穿戴整齐,认真的梳好了头发,这才来到了前厅。 季明都快等的不耐烦了。 他冲周大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道:“现如今有个机会,可以一举扳倒谪仙,不知道周大人有没有兴趣?” 周毅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为何要扳倒谪仙?” 季明一愣,忽然间让他给问的不会了。 他挠了挠头,说道:“昔日,周大人和谪仙不是有些矛盾吗?” 这一点,周毅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他板着脸说道:“我和谪仙,素来和睦,哪里来的什么矛盾?” “你怕是听错了吧。” 季明说道:“不可能啊。” “你曾经看上了商君别院的一个小童。” “为了这件事,谪仙曾经到你府上大闹了一通,我是知道的啊。” “你这种爱面子的人,肯定深以为耻,怎么可能忘记?” “你可别告诉我,你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这不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别人往你脸上吐口水,你就权等着它自己干吗?” 周毅气的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送客,送客。” 季明几乎是被轰出去了。 他站在大街上,骂骂咧咧的:“我还以为姓周的敢和槐谷子叫板呢。” “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软骨头一个。” “唉,接下来我还找谁比较好呢?” 季明正在琢磨,忽然发现冷冷清清的街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季明心中一慌:不会吧?遇到贼人了? 这些年,大秦的治安,尤其是咸阳城的治安,一直很好。 谁敢在天子脚下捣乱? 可是今天,自己偏偏就遇上了? 这些人也真是的,干嘛盯住一个太监啊。 自己很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季明想要逃跑,但是赫然发现,已经被人给围住了。 那些人用低沉的嗓音对季明说道:“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季明外强中干的说道:“既然知道我是大人,还敢来这里绑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些人笑呵呵的说道:“天色昏暗,想必大人也看不清楚我们是谁。” 季明:“……” 他死马当活马医的问道:“请问你们是谁?” 那些人说道:“大人跟我们去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然后,他们不由分说,把季明推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门当中。 小门里面,是一片菜地。 绕过了菜地之后,有一个小屋子,季明被推进去了。 屋子里面,有一张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桌子上一灯如豆。 旁边的椅子上,就坐着周大人。 季明惊讶的看着周大人,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什么。 他慌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周大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冷冷的说道:“你多虑了,本官还不至于对你有兴趣。” 顿时,季明感觉自己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有些不爽的向周大人说道:“那你把我找来,是要做什么?” 周大人给季明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要和我一起对付谪仙。” “我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可行。” 季明顿时眼睛一亮。 随后,又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过……你和谪仙不是向来没有仇怨吗?” 周大人淡淡的说道:“我要扳倒谪仙,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我是为了大秦,为了陛下,为了天下苍生。” “我不希望朝堂上出现奸佞小人。仅此而已。” 季明点了点头,说道:“先生高义啊。” 嘴上在吹捧,但是季明心里却在冷笑。 说的挺漂亮的,不还是因为那档子事记恨上槐谷子了吗? 这些读书人啊,向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季明低声说道:“那咱们……该准备动手了。” 周大人说道:“你打算怎么动手?如果计划可行的话,我不遗余力。” “如果不可行的话,我恐怕就要再思量思量了。” 季明说道:“数日之后,将有一位德高望重,地位超然的老妇人来到咸阳城。你可知道是谁?” 周大人摇了摇头。 季明说道:“乃是朝泽夫人。” 周大人顿时恍然大悟,然后向季明说道:“好本事,好本事。” “若真能将朝泽夫人请来,此事就十拿九稳了。” “昔日朝泽夫人对陛下有恩,有朝泽夫人主持大局,应该一举可定乾坤了。” 第一千六十三章 务必救我狗命 季明搓了搓手,说道:“那大人是答应了?” 周大人微微一笑,又恢复了那种道貌岸然的表情。 他淡淡的说道:“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为何不答应啊?”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大人答应就好,答应就好。” “那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写奏疏?” 周大人开始沉吟了。 奏疏这个东西,很讲究时机。 如果写的太早了,朝泽夫人还没有来,自己很容易成为炮灰。 如果写的太晚了,朝泽夫人都来了,那就是锦上添花了,用处不是太大,到时候分功劳,也分不到多少。 周大人倒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溜达。 难啊,好难抉择啊。 他这一生,不曾弄险,向来是谨慎性子。 现在该怎么办? 最后,周大人看向季明,说道:“你觉得,本官应该冒险呢?还是应该求稳呢?” 季明一脸懵逼的看着周大人。 他幽幽的说道:“大人,弹劾谪仙,本来就是冒险的事。” “你不会站在万丈悬崖之上了,才想着害怕吧?” 周大人哈哈大笑,拍了拍季明的肩膀,说道:“有道理,有道理,本官听了你这话,茅塞顿开啊。” 季明说道:“那在下就……先走了?” 周大人点了点头。 季明刚刚走出房门,周大人又叫住他,说道:“稍等。” 季明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 周大人说道:“你是不是……要去其他朝臣家中?” 季明点了点头,说道:“我打算……” 周大人摆了摆手,连忙说道:“莫要告诉本官。” 季明有些无语的看着周大人:“那你问我做什么?” 周大人说道:“我不想知道其他人,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 “免得有人泄密,又或者顶不住压力,互相攀咬。” 季明顿时恍然大悟,有一种上下通透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有些敬佩的看着周大人说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全啊。” 离开了周大人家之后,季明不住地点头:“怪不得人家当大官呢,想的就是周到啊。” “难道我屡次失败,就是因为想的太少了?” “嗯……看来得找个读书人,帮我谋划谋划。我在计谋这一方面,确实差了不少啊。” 季明总结了一下经验教训,就去找另外三位朝臣了。 而周大人在自己房间之中,奋笔疾书,很快,一片弹劾谪仙的奏疏就写好了。 虽然写的时候,意气风发,慷慨激昂。 但是写完了之后,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 这奏疏送上去之后,自己会怎么样? 如果陛下看完之后,勃然大怒,直接降罪,那自己怎么办? 到时候朝泽夫人还没有到,会不会来不及营救自己? 周大人又开始踱步了。 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又一个至交好友,又是儿女亲家。 如果自己出了事,这位至交好友,能够冒死求情,让陛下延缓片刻,自己这条命也就救下来了。 于是,周大人直接到了好友家门前。 他的好友,正是王义。 而王义也写了一晚上奏疏,正在打哈欠。 两个人坐在前厅,哈欠连天。 王义说道:“周兄,你这是……” 周大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最近总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啊,总觉得要有血光之灾。” “昨日新磨了铜镜,在上面一照,发现印堂有些发黑。” “陛下乃真龙天子,真龙一怒,我等万万承受不住啊。” “我现在,有些害怕朝堂了。” 王义一脸疑惑的看着周大人,询问道:“那周兄的意思是……想要告老还乡?” 周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想要告老还乡,但是走不得啊。” “于公,大秦还需要我。” “于私,家中子侄不争气。我若急流勇退,他们将来怎么办?” 王义点了点头,说道:“那周兄的意思是……” 周大人说道:“若将来我在朝堂上,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触怒了陛下。” “王兄还要帮我遮掩一二啊,如果能保下这条性命,我感激不尽。” “哪怕保不下来,能让我多活片刻,也是好的。” 王义心说: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周兄放心。” 周大人又掐算了一下日子,说道:“至少要帮我保命两个月。” 王义:“……” 这还有规定日子的?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周大人点了点头,打着哈欠走了。 王义觉得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而是急匆匆的把奏疏交上去了。 他要尽快和季明撇开关系。 毕竟人人都知道,季明是扫把星。 万一被陛下怀疑,自己人头就不保了。 与此同时,周大人也把奏疏交上去了。 嬴政坐在书房之中,看着王义交上来的奏疏,微微一笑,然后丢在了旁边。 最近骂季明的奏疏很多。 这些朝臣,有事没事就喜欢骂季明。 人人都知道,季明被陛下厌弃。 骂季明,几乎成了忠于大秦,忠于陛下的象征了。 这种陈词滥调,嬴政已经懒得再看了。 但是当看第二份奏疏的时候,嬴政就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弹劾谪仙的? 看看名字,是周毅。 这个周毅,真的是有胆识啊,连槐谷子都敢弹劾。 但是一看具体内容,嬴政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这里面,把槐谷子说的一无是处。 把槐谷子的所有发明,都归结为奇技淫巧。 把槐谷子创立的所有制度,都归结为违反了祖宗法制。 周毅其实也不像这样写,可是除此之外,真的找不到谪仙的把柄了。 嬴政把奏疏丢到地上,冷冷的说道:“槐谷子的每一项举措,都得到了朕的同意。” “此人看起来是在弹劾槐谷子,实际上是在骂朕,好大的胆子啊。” “来人啊,立刻抓了周毅。” 诏令一下,立刻有侍卫冲向周大人府邸。 而周毅则穿戴整齐,坐在家中的太师椅上,安安静静的等待这一刻。 当陛下的侍卫破门进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惊讶。 这份定力,把带队的军官都惊到了。 第一千六十四章 你到底想不想活啊 周毅对这一切,都早有准备。 他知道,这封奏疏交上去,一定会被抓的。 其实在他写奏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要弹劾谪仙,有点难。 有一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你弹劾谪仙什么? 说谪仙贪污? 谪仙赚的钱成千上万,说一句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他用得着贪污? 说谪仙谋反? 就谪仙那名声,他要谋反,谁信啊。有一个权贵帮着他吗? 说谪仙功高震主? 可是谪仙的所有行动,都是打着陛下的名义,或者伏尧公子的名义做的。 百姓们都觉得,最大的功劳是陛下的,这还怎么震主? 说谪仙根本不会仙术?全都是在妖言惑众? 可是一个不会仙术的人,怎么弄出来了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说实话,周毅都觉得火车、电灯这些东西,就是仙术。 为了写这份奏疏,周毅只能强词夺理,胡说八道,各种道听途说,没有事实依据的抹黑了。 陛下看了这样的奏疏,不生气就有鬼了。 现在只要坚持,只要等着,等到朝泽夫人到了,陛下一定会听从朝泽夫人的建议,把自己给放了。 到那时候,万事大吉。 而自己又是第一个弹劾谪仙的,这功劳…… 呵呵,别管内容真实不真实了,到那时候,谁还会管那些内容? 想到这里,周毅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负责押送周毅的侍卫,都有些敬佩的看着他了。 这定力,这无所谓的表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杰吗? 周毅被抓了,消息传到了王义耳朵里,王义人都麻了。 这……怎么说抓就抓了? 周大人能掐会算不成?他怎么就知道,他会被抓? 王义花了好多钱,四处打探,终于打听出来,周大人给陛下写了一份奏折,写完之后就被抓了。 看来,他被抓的原因,就在那奏折里面。 周大人被抓之前,曾经请求王义,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就算不能救出来,也要拖延两个月。 王义和周大人关系不错,从小玩到大,而且又是儿女亲家,这个要求,没理由不答应。 于是,王义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又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一个宦官。 这个宦官是皇宫之中,少有的十分断字的宦官,而且十分的聪明伶俐。 王义让这个太监,趁着给嬴政打扫书房的机会,把周大人的奏疏给背下来。 这小宦官就算聪明伶俐,匆忙之间,也不可能把奏疏全部背会。 于是,他每次只背一段。 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全部内容传递出来了。 王义看到奏疏中的内容,整个人都麻了。 周大人这是……疯了不成? 好端端的,为何要诬陷谪仙啊? 你若真想弹劾谪仙,那就直接弹劾好了,就算说错了,言官无罪啊。 可是你这奏疏当中,一看就有很多假货啊。 什么谪仙骄奢淫逸,府邸之中,有成千上万美女。 什么谪仙私自制造武器,图谋推翻大秦…… 这都哪跟哪啊,完全是一派胡言。 莫非周大人活腻了,想要找死不成? 可是周大人如果要找死,为何要事先求自己,保住他的性命呢? 一个四处求救的人,会到处作死吗? 这不是太矛盾了吗? 王义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第二天就是朝会。 王义忐忑不安的到了朝堂之上。 群臣议事,却没有人提到周大人。 毕竟周大人有点太低调了。 谪仙和李信不在,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大人不在……大家根本没注意。 王义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颤抖着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嬴政淡淡的说道:“何事?” 王义说道:“听闻……周毅被抓。臣……” 嬴政淡淡的说道:“想知道为何?” 王义:“是。” 嬴政把周毅的奏疏丢下来,说道:“自己看吧。” 这里面的内容,王义早就知道了,但是现在还得假装看看。 其他朝臣好奇的向这边探头探脑。 王义看完之后,自然而然的交给了身边人。 群臣传阅之后,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嬴政对王义说道:“王爱卿,你觉得朕抓了周毅,恰当不恰当啊?” 王义硬着头皮说道:“恰当。” 嬴政呵呵一笑,说道:“听闻你与周毅乃是儿女亲家,莫非是要替他求情不成?” 王义:“我……” 嬴政说道:“秦律,诬告者反坐。” “在奏疏当中,周毅诬告谪仙贪污、谋反、欺君,虐民……” “种种罪状,无一为真。” “依照秦律,当斩周毅。” 王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嬴政说道:“是,陛下,周毅当斩。不过……这奏疏当真是周毅所作吗?” 嬴政:“嗯?” 王义说道:“周毅向来明哲保身,不敢与人起争执。” “如此胆小懦弱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弹劾谪仙?” “弹劾也就罢了,怎么奏疏当中,全都是胡言乱语?” “臣觉得,此中必有蹊跷。” 嬴政说道:“是有些蹊跷。” 王义说道:“臣认为,这奏疏,或许是旁人伪作,冤枉了周大人。”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奏疏也能伪作?我大秦不堪到这种地步了吗?” 王义不敢作声。 嬴政说道:“罢了,把周毅带上来吧,你与他当面对质。” 周毅,很快被带到了大殿当中。 他看起来很憔悴,很颓废。 毕竟,就算有心理准备,那可是牢房啊,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 周毅进入大殿之后,跪在地上,不由得落下泪来。 嬴政说道:“现如今,有人替你求情,说这奏疏,并非你所写,是有人栽赃陷害,可有此事?” 周毅沉默了。 要承认栽赃陷害? 那回头朝泽夫人来了,自己这头功可就不存在了。 反正大牢都做过了,必须要有所收获啊。 于是,周毅硬着头皮说道:“确实是臣所写。” 王义:“……” 他有些恼火的看着周毅。 踏马的,你小子到底想不想活啊? 不能我在这绞尽脑汁的救你,你一直在作死吧? 第一千六十五章 陛下也太会脑补了 周毅有些惭愧的看了看王义,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臣,当真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写下弹劾谪仙的奏疏的。” “臣,没有被任何人胁迫,所写的内容,也全都是臣的肺腑之言。” 王义:“……” 他人都麻了,真想不管这个王八蛋了,让他死了算了。 但是……不行啊。 就算不看在往日的 “我误会了!你看照片吧!”谢庭坚拿着手机,让巴飞龙看手机里面的照片。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纪蔓。他发动车子,一个加速,就追了上去。 霍云明以前很聪明的,霍氏集团所有的公司都在霍云明经营下蒸蒸日上。 “你让朕前往将军府一趟”皇帝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没有哪一个臣子,像夜凰一般大胆,竟然让他出宫。 男人的承诺说给就给,说毁就毁,就像是当初的段斯哲,还承认跟自己白头到老,可到头来呢。 待到夏和冬退了出去,上官云天和夜凰,以及团团和圆圆,这才一起出了房间,往偏厅而去。 接着王兴新又把酒精消毒治伤之事给李二说了一遍,又言明这酒精提纯消耗极大。 “我没事儿。”夏晴空看到穆辰浩紧紧的皱着眉头,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将穆辰浩的眉头给抚平了。 一人之下,万妖之上的云满天,立时震慑当场,连海平,胡喜梅,还有陈玄清的命运,就掌握在此人手中。 早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受到那般的侵袭和涂毒,她说什么也不会主动给李俊秀擦身换衣的。 继父母离世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真真正正的亲人的感觉了。 老法师最后满是留恋地看了一眼白起的那个背包,招呼了一声,也离开了会客厅。 为什么不让他的生命里先有许愿,然后再有这么一顿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为什么一定要他悬在地狱的崖顶上,才看到对面只有一尺之遥的地方有着许愿的身影呢 蓝映尘听完许愿的话后,嘴张得很大,嘴里咬着的那块鸭肉都忘了嚼了。 不过即使这样,情况却越来越不容乐观。百妖攻城,仅仅靠莫阳一人难以力挽狂澜。更何况一旁,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金翅大鹏。 “什么,柔水矿脉遭人盗窃而且还盗窃的是上品魔石,此话当真”洛惊魂怒目圆睁,一手抓住洛靳衣领,显得怒气滔天。 走到了偏院的屋内,奇异自然的人都在这里准备着,见到紫涵,先是惊讶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仙界二年时间倒是一晃而过,数日之前深夜时分,玄阴洞前陡然来了两个仙人,乃是兄弟,老大号潇湘子、老二号萧翎子,两人来此,只说初到生洲地界,不熟悉这里环境,特来借宿一宿,次日便走。 而离地面约三十米的时候,开始出现很多活动的,半米多粗,甚至更粗的钢条横贯四面八方,用于制造大型武器时进行的各种零件上吊,安装和配置。 火车里已经装好电池,按下启动键,电动火力上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悦耳的音乐声中,开始在水泥路面上跑动,引得燕破岳跟在后面,发出阵阵欢呼。看着他开心的模样,裴嫣嫣的眼睛也眯成了月芽儿般的形状。 回到莫妄等人临时居住的地方。这时候,林少远和吴鹏也都赶过来了。 第一千六十六章 陛下没有变 王义哭着说道:“陛下,我冤枉啊,陛下,我与周毅的关系其实并不要好。” “陛下,我虽然和周毅是儿女亲家,但是实际上,我们相见,如同仇敌一般。” “我听说,我女儿在周家,经常被虐待。” “我这心里面,一直憋着一股火,想要杀了周毅,为我女儿报仇。” 嬴政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三番五次的替周毅求情呢?” “可见你是有意欺瞒朕,这是欺君之罪啊。” 王义:“……” 他整个人都麻了。 这……这还躲不过去了是吗?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 “其实我并不是要欺瞒陛下,而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陛下,小臣可否与陛下单独谈谈?” 嬴政呵呵一笑:“在朝堂之上,提出来与朕密谈?你倒是第一个。” “罢了,朕准了。” 王义松了一口气。 陛下同意谈谈就好啊。 那说明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嬴政让小太监带着,把王义带到了密室当中。 进了密室,王义就哭丧着脸说道:“陛下,小臣一番忠君爱国之心,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啊。”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义知道,只是这样很虚的说上一句,并不能让嬴政满意。 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陛下,其实我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嬴政:“哦?” 王义见嬴政来了兴趣,连忙凑过去,低声说道:“陛下恐怕还不知道,这个周毅,其实早有反心。” 王义想要诋毁一下周毅,把自己从中给摘出来。 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 死了周毅一个,成全了自己吧。 自己深陷其中,那也是周毅害的啊。 现在解铃还须系铃人,确实需要周毅负责。 嬴政好奇的看着王义,说道:“你早就知道周毅要造反?” “那你为何不来禀报朕?” 王义:“……” 他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生死关头,人的脑子总是转的特别快。 王义很快就转过弯来了。 他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我是最近觉得周毅不对劲,想要调查他一番,然后发现,他其实早有反心。”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王义小心翼翼的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嬴政又说道:“你发现他早有反心,之后呢?” 王义说道:“本来,小臣想要禀告陛下。” “但是小臣转念一想,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他一个周毅,向来不喜欢与人扎堆。向来没有什么好友。” “靠他自己,单枪匹马的谋反,那不是找死吗?” 嬴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不就是周毅的好友吗?” 王义连忙否认,说道:“陛下,小臣早就已经和他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了。” “小臣刚才在朝堂之上,之所以为周毅求情,其实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同伙究竟是谁。” “如果陛下一怒之下,杀了周毅,那他的同伙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巧了,偏偏朕已经有了些眉目,知道他的同伙是谁了。” 王义一愣,然后震惊的看着嬴政。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怎么?难道周毅真的要谋反?”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确实是真的要谋反。” 那一瞬间,王义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说道:“原来……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吗?” “陛下真的是,明察秋毫啊。哈哈,哈哈。”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不仅知道他早就要谋反了,朕还知道他的同伙是谁。” 王义心想:“该不会是我吧?” 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王义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陛下,他的同伙是谁?” 嬴政说道:“是季明。季明曾经多次出入他的家中。” “朕曾经命人调查过,季明应该是周毅的联络人。” “季明,还联络了另外的一些人。” 王义听到季明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心中一沉了。 因为季明也曾经去过他的家中。 果然,嬴政的下一句话就是:“朕听闻,季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王义:“我……”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百口莫辩了。 他看着嬴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他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委屈的。 嬴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周毅若成功了,你就有从龙之功,你就会飞黄腾达。” “现在周毅失败了,你受到牵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你哭什么。” 王义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小臣,冤枉啊。” 嬴政说道:“朕,其实还是更相信刑罚。” “这样吧,如果你在接下来的几天,能经受住刑罚,那么朕就相信,你确实是冤枉的。” 王义:“我……” 然后,嬴政挥了挥手,王义被带下去了。 ………… 朝堂之上,朝臣都面面相觑。 毕竟朝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陛下忽然把一个臣子叫走,去密室当中交谈,这种事是绝无仅有的啊。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开始猜测。 有人说道:“陛下已经召见王义许久了,看来两人相谈甚欢啊。” 还有人说道:“方才王义走得时候,陛下已经生气了。王义这一次,我看是凶多吉少啊。” 又有人说道:“不然,如今陛下已经宽和多了,很少再对人处以极刑。” 又有人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如今我们犯一些过错,陛下似乎也不会深究了。” 这些人正在讨论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王义的惨叫声。 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他们忽然意识到,陛下还是当初的皇帝。 谁懈怠了,谁想要糊弄他,都会自取其辱。 嬴政没有再出现。 只是有个小宦官站出来,淡淡的说道:“陛下说了,周毅罪大,先打入大牢,详细审问后再定罪。” “百官若无事,散朝吧。” 小宦官走了,百官却个个心事重重。 周毅和王义全都被抓了? 看样子还要大刑伺候? 到时候他们两个咬出谁来,那可真不好说啊。 在陛下面前弹劾谪仙,风险真的很大啊。 第一千六十七章 意见反着听 在回家的路上,大多数朝臣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为大家都忧心忡忡自己的前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几乎同时生出来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好像……好像有点怀念谪仙在咸阳的时候了。 谪仙在的时候,虽然动不动就要诬陷别人谋反,但是从来没有人当真。 甚至到后来的时候,谋反似乎变成了一件不那么可怕的事情,有点像是攻击的手段。 说的人不信,听的人也不信。 在谪仙的插科打诨之下,陛下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峻了,不会像以前一样,听见谋反两个字就要炸毛。 可是现在,谪仙和李信不知道请假去什么地方公干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走了以后,朝堂之中的氛围,竟然瞬间冷下来了。 有不少朝臣,开始从内心深处责怪周毅和王义这两个混蛋。 好好地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谋反啊。 现在可好,这一次怕是要株连一大批人了。 现在恐怕得想想,应该怎么脱身了。 这些朝臣,很想和同僚商议一下。 但是最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能商量啊。 商量之后,恐怕只会有一个结果。 陛下的密探,会认为朝臣正在私下串联,这很可能会被误认为谋反团伙。 到那时候,就算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那么,就只能自己琢磨了。 最后,这些朝臣琢磨来琢磨去,竟然想到了同一个救命的办法。 那就是……上书陛下。 请求陛下,立刻对大逆不道的周毅、王义二人,处以极刑。 只要他们死的够快,那他们就没有机会咬出更多的人来。 于是,这一夜很多高门大户都亮了一夜的等。 第二天一早,小宦官将百官的奏疏呈给嬴政的时候,嬴政整个人都麻了。 翻开奏疏一看,更是倒胃口。 千篇一律,全都是请求立刻处死这两个人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嬴政微闭着眼睛,沉思良久,对小宦官说道:“把淳于越叫来。” 很快,淳于越到了。 嬴政微微一笑,冰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和善的笑容。 他走下台阶,迎着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让朕好等啊。” 淳于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当今圣上,并不喜欢儒家子弟,这个他心知肚明。 但是他学的是儒术,自认为有责任要传道受业,把圣人的言论传递下去。 因此,明知道陛下不喜欢,他也要厚着脸皮站在朝堂之上。 他淳于越,就是一杆旗。 只要这旗帜还没有倒下,天下的读书人,就不会绝望,就还抱有一丝希望。 他已经忍辱负重很久了,而看今天陛下的态度,难道已经认可了儒学? 可是……怎么会如此的突然?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就在淳于越胡思乱想的时候,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有一些奏疏,你帮着朕看看。” 淳于越又惊又喜又怕。 难道……自己可以参与这等军国大事了吗? 陛下竟然要如此重用自己吗? 可是这种重用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的莫名其妙,反而让淳于越有些害怕。 他颤颤巍巍,白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淳于越对嬴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为何忽然间命老臣看奏疏。” “这等殊荣,老臣从未……” 淳于越还没有说完,嬴政就好心解释说道:“朕在朝政上面,遇到了一些难题。” “以往朕会召见谪仙,听听他的意见。” “谪仙此人,说话虽然颠三倒四,不着边际,但是往往有奇思妙想。” “他的话,经常可以启发朕。作为抛砖引玉的砖,倒也不错。” 淳于越:“……” 他有些不理解。 不是把自己叫来了吗? 不是要让自己看奏疏吗? 怎么忽然开始夸奖槐谷子了? 难道陛下认错人了?把自己认错成槐谷子了? 这时候,嬴政又感慨了一声,说道:“不过,现在槐谷子不在咸阳城中。” “朕想要听听他的想法,却无处寻他啊。” 淳于越疑惑的看着嬴政,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终于,嬴政说道:“朕左思右想,你乃是槐谷子的姐丈。” “也许你能猜到他的想法。” “因此,朕让你帮忙想想,如果槐谷子看到这些奏疏,他会怎么做?” 淳于越:“……” 那一瞬间,他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槐谷子和李信,是他最讨厌的两个人了。 偏偏这两个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一口一个姐丈的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 尤其可气的是,这两个人做了丢人的事之后,总要加上一句,淳于越是他们的姐丈。 这分明是故意拉着他丢人啊。 他们两个不要脸,自己可是要面子啊。 自己是大儒啊,脸面很重要的好吗? 现在……现在自己居然要做了槐谷子的替代品了? 这…… 这件事是奇耻大辱啊。 但是当着嬴政的面,淳于越是万万不敢发作的。 替代品就替代品吧,也算是参与了最核心的朝政了。 这是好现象。 或许自己努努力,陛下就可以把自己当成心腹了。 到那时候,也许陛下会同意推广儒学。 淳于越有一个梦想,希望每一个读书人,都可以诵读论语…… 现在,或许已经开始慢慢的实现了。 于是,淳于越开始拿起奏疏,一篇一篇的看过去。 看一篇就摇摇头,再看一篇,再摇摇头。 嬴政说道:“淳于博士,为何一直摇头啊?” “莫非这些奏疏有什么问题不成?” 淳于越愣了一下,说道:“这些朝臣的奏疏,文采有些欠缺,有一些地方,甚至用错了典故。” “实在是不应该啊。最好朝臣能聚在一块,学习一些儒学……” 嬴政:“……” 他忽然有点后悔把这个老古板叫来了。 好在淳于越很快看完了,话题回到了正题。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以老臣之见。” “如果王义和周毅两人,谋反证据确凿的话,确实应该依照群臣的请求,将他们杀了,以正国法,以警示旁人。” 嬴政点了点头,心想:淳于越迂腐不看,他的建议应当反着听。看来这两个人,断然不着急杀。 第一千六十八章 这误会有点大了 淳于越见嬴政听得认真,甚至连连点头,不由得热泪盈眶。 陛下……陛下已经认可儒学了吗? 淳于越恨不得现在就到孔子的牌位之下祭拜一番。 欢喜之下,淳于越脑海中的灵感,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他正要继续说的时候,嬴政却摆了摆手,说道:“等等。” 淳于越一愣,有些患得患失的说道:“陛下……陛下已经不想听了吗?” 嬴政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是不想听了。” “只是……朕需要纸笔,免得忘记了。”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幅样子,倒把嬴政吓了一跳。 嬴政伸手把淳于越搀扶起来,说道:“爱卿,何至于此啊。” 淳于越哭哭啼啼的说道:“苍天有眼,天可怜见。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嬴政心想:淳于越,不愧是槐谷子的姐丈啊。这两个人疯疯癫癫的,确实有些相似。 嬴政已经准备好了纸笔,然后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依你之见,那些上疏的朝臣,他们是被冤枉的吗?” 淳于越断然说道:“他们自然是被冤枉的。” “这些都是方正君子,平时虽然与我交往不多,但是偶尔谈论起来,全都十分的儒雅。” “如果这等君子都是反贼,那么大秦自然遍地都是反贼了。” 嬴政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满朝文武,皆口是心非之徒也。务必当心。 写完了之后,嬴政又问淳于越:“那博士认为,他们全都是无辜的吗?” 淳于越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那么绝对也不是特别好。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若说全部无辜,恐怕也未必。” “依我看来,或多或少,有一两个人,是值得怀疑一下的。” 嬴政点了点头,认真的记下来:“满朝文武,除了个别的一两个人,其他人都要怀疑。” 嬴政又问淳于越:“那依照淳于博士之见,什么人应当被怀疑呢?”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槐谷子此人,向来不太检点。” “然而,虽然人品不佳,但是到也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往日他口无遮拦,得罪了一些人,这也很正常。” “既然大家都对他心有怨气,所以要说谁最可疑,那就有点说不好了。” 嬴政点了点头,记下来:满朝文武,皆有可疑。 嬴政又问道:“那若抓到了周毅的同伙,应当如何呢?”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老臣以为,周毅只是一时气愤,所以口不择言,说了一些气话罢了。” “所以。老臣以为,只要稍微教训一下,罚一些俸禄便罢了。” 嬴政点了点头,又认真的记下来:一定要严惩,用刑,用大刑。 淳于越看着正在刷刷刷记录的嬴政,感动的热泪盈眶。 “陛下现在对我,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了吗?” “陛下的知遇之恩,我此生可以报答……当以死相报啊!” 这时候,嬴政已经记完了。 他满意的冲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槐谷子不在咸阳。” “朕幸亏有了淳于博士。” “博士的才华,不下于槐谷子啊。” 淳于越想要谦虚一下,但是又觉得,屈居槐谷子之下,挺丢人的,于是就什么都没有说。 嬴政冲淳于越笑了笑,说道:“爱卿也累了半夜了,回去歇息吧。” 淳于越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回到住处之后,淳于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他的内心太激动了,根本睡不着觉。 与此同时,嬴政召见淳于越的消息,从宫人的口中,传到了宫外。 人人都知道,陛下和淳于越谈了很久,并且对他的策略赞不绝口,甚至亲手记了下来。 群臣都开始琢磨,这意味着什么。 其实他们都有点心里不踏实。 毕竟在不久前,他们刚刚给嬴政上书,痛骂了周毅,要求将此人处以极刑。 现在嬴政忽然召见淳于越,多半与此事有关。 有些朝臣内心之中,蠢蠢欲动,想要见淳于越一面,问问他都跟陛下说了什么。 但是他们又有点拉不下脸来。 毕竟……淳于越的地位确实很高,声望确实也很高。 但是他并没有实权,并没有得到陛下的绝对重用。 朝臣,其实都是拜高踩低的。 大家看见淳于越没有那么受重用,平时就有点对他冷言冷语的。 现在听说淳于越在陛下面前成了红人,就眼巴巴的凑过去,是不是太明显了?是不是太丢人了? 再后来,群臣开始自己脑补。 他们觉得,外面的传言恐怕不是真的。 淳于越,坐冷板凳那么久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受到了陛下的重用呢? 听起来也不像是真的啊。 这八成是谣言。 如果自己把谣言当成了真话,去巴结淳于越,那岂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吗? 琢磨来,琢磨去,天已经亮了。 朝臣们虽然没有亲自出门打探消息,但是都吩咐了家丁下人,去淳于越家门口盯梢。 淳于越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了,开始念书,写文章。 只不过今天的文章,充满了意气风发,大展宏图。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来了,宣读陛下的圣旨。 圣旨之中,盛赞了淳于越的治国方略,认为淳于越乃是国之栋梁。 赐金千镒,并有御笔亲书的一块匾额:国之栋梁。 淳于越大喜,立刻就命人把匾挂起来。 但是紧接着他又觉得,挂起来之后,似乎显得不太谦虚。 于是他命家丁摘下来。 可是刚刚摘下来,淳于越又觉得,这是陛下赐的匾,不挂好像不合适。 于是又命人挂上。 家丁被他折腾的够呛,抬着那块沉重的匾,胳膊都要断了。 正在热闹的时候,满朝文武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拜访淳于越。 一时间,冷冷清清的淳于府,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心中惊喜万分:“这是……群臣都这么心向儒学了吗?看来圣人治世,马上就要实现了啊。” 第一千六十九章 儒学考试 淳于越很热情,大开中门,将所有朝臣迎接到了府中。 毕竟,府中已经冷清很久了。儒学也已经冷清很久了。 现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抓住啊。 于是,朝臣们纷纷走了进来。 淳于越看了看,发现这朝臣来的……比参加朝会还要全。 淳于越,已经热泪盈眶了。 朝臣们搓着手,有心直接问,但是又觉得太直接。 他们想了想,委婉的说道:“淳于博士……那个……陛下与你,谈论了些什么?” 淳于越脱口而出:“陛下要兴儒学。” 说完之后,淳于越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 陛下要兴儒学,一直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陛下好像并没有说。 但是,陛下重用自己,难道不是要兴儒学吗? 自己这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淳于越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儒学……复兴在即啊。” 朝臣们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答话。 其实,他们买通了宫中的小宦官,大概知道,陛下向淳于越询问的,是怎么处置满朝文武。 怎么到了淳于越口中,反而成了兴儒学了呢? 是小宦官撒谎了,还是淳于博士撒谎了? 很快,有人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 其他人立刻凑过来,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那人低声说道:“这其实是淳于博士对我们的考验。” 其他人:“嗯?” 那人低声说道:“这些年来,淳于博士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淳于博士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兴儒学。” 但是一直得不到机会,也没有人支持。 淳于博士这心里面苦啊。 现在咱们有求于人,博士这是怪我们昔日的冷遇,要拿捏我们一下。 其他人听了之后,都大不以为然,无语的说道:“淳于博士,如今也年岁不小了,怎么行事与孩童一般?” 又有人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咱们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于是,他们都干笑着对淳于越说道:“是啊,是啊,儒学好啊。我们一直都心向儒学。” “今日,我们终于鼓足勇气,来向淳于博士请教了。” 淳于越更是大喜。 他看着满朝文武,激动的搓了搓手,然后说道:“那你们今日,当真愿意随我读书?” 满朝文武使劲点头:“正是,正是。” 淳于越嗯了一声,说道:“那老夫可要考考你们了。” 满朝文武:“……” 卧槽,你还来劲了是吧? 给你点面子,说心向儒学,你见好就收呗,你还要考考我们。 你小子…… 淳于越却不知道众人的内心所想。 他认真的说道:“等考察结束之后,我会根据你们儒学水平的高低,将你们分成甲乙丙三等。” “然后根据你们的等级来授课。” 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 谁说要上课了? 淳于越自己还在那自得意:槐谷子,你不是在商君别院,教授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课程吗? 现在好了,我这淳于府,也有课程了。 以后我们两个就打擂台,看谁的课程更受欢迎。 淳于越在那心中暗爽,其他人则嘀嘀咕咕。 有人说道:“淳于博士,这也太得寸进尺了。” “点到为止不好吗?为何还要上课啊。” 其他人说道:“那你上不上课啊?” 这人说道:“那必定是要上课啊。” “现在淳于越乃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我若不上课,他改日在陛下面前说我几句坏话,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其他人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们今日,就哄着淳于越,让他高兴算了。” “等他高兴之后,把昨日在陛下面前的话告诉我们,我们心里也就踏实了,免得整日提心吊胆。” 众人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淳于越已经指挥着众人,弄来了很多小几。 朝臣们就哈欠连天的开始读书。 这时候外面已经有桌椅了,坐着十分的舒服。 可是淳于越这里,还是小几。 跪坐了一会,腿都麻了,真是痛苦啊。 一个时辰之后,淳于越终于把试题出好了。 第一题是默写题,也叫补充完整。 比如:子曰,三人行…… 下面一句是什么? 第二题难度就要大一点了。 子曰,贤哉回也。试论,回有何贤? 第三题难度更大。 孔子、曾子、子思、孟子、荀子……试阐述儒学世袭传承。 第四题简直就不是人能回答出来的。 卫鞅以法治国,强秦兼并天下。 槐谷子以商治国,大秦国富民强。 试问以儒治国,于大秦将有何益处? 朝臣们脑袋都要挠秃了。 第一题还算比较简单。 就算他们不是儒学门生,论语这种经典总是读过的。 于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众人都轻轻松松的答出来了。 第二题就有点难了。 不是还是有相当的人,结合颜回的生平,洋洋洒洒的论证了一番。 第三道题,大多数人就不知道了。 毕竟大家也不是研究儒学的,平时没怎么注意过。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写出来了。 至于第四题…… 所有人都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商鞅以法治国,那效果大家是亲眼所见。 谪仙以商治国,大家也确实都有钱了,几乎过上了活神仙的好日子。 但是你这以儒治国…… 先不说能为大秦带来什么好处…… 这……真的可行吗? 如果以儒治国可行的话,为何历代的郡王,都抛弃了儒学呢? 大家其实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以儒治国。 有人绞尽脑汁,最后胡言乱语了一些东西。 比如,淳于博士,乃当代大儒也,人品贵重,堪称楷模。 若大秦以儒治国,必定人人为楷模,人人为道德君子。 则大秦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重现三代大同世界也…… 反正就是吹捧淳于越,吹捧儒学呗。 试卷收上来之后,淳于越看的连连点头。 说实话,淳于越对于儒学怎么治国,心里也没底。 看了群臣的答案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儒学治国,有这么多好处啊。 第一千七十章 诬陷淳于越 等群臣考试完了之后,淳于越就开始认真的批阅试卷。 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然后根据成绩,把众人分成甲乙丙三等。 最低等的进入启蒙班,跟着淳于越家中的小厮,学一些论语孟子之类的启蒙书籍。 乙等的,则由淳于越授课,学一些儒家的道理。 最高等的甲等,则由淳于越亲自授课,讲授儒学治国的道理。 其实群臣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感觉就是在过家家。 但是他们有求于人,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了。 与此同时,朝泽夫人的车队,也已经逼近咸阳城了。 李信和李水,则一路尾随,跟着他们回到了咸阳。 在豪华的马车上,李信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提着一串糖葫芦。 他一边吃,一边赞叹的点头。 李水有些无语的说道:“李兄,·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喝酒的时候,用糖葫芦当下酒菜的。” 李信呵呵一笑,说道:“槐兄,糖葫芦乃是刚刚问世,你自然是第一次听说了。” “我有自信,我这个吃法,很快会推广开来,并且大秦人人效仿。” 李水:“……”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秀才拘谨的坐在他们两个对面,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敢问谪仙大人,李大将军,咱们这是……” 李水疑惑的看着他:“咱们这是去咸阳城啊。怎么?你忘了?” 秀才说道:“那倒不是,小人只是有些疑惑,咱们为什么不坐火车呢?” “如果坐火车的话,恐怕早就到咸阳了。” “为何要在颠簸的马车之上,折腾这么久呢?” 李水笑了。 他对秀才说道:“咱们一路颠簸,自然是为了尾随朝泽夫人了。” “这一路上,朝泽夫人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咱们不是暗中观察的清清楚楚吗?” “等数日之后,朝泽夫人在咸阳城中,搅起风雨,天下人人都会想知道,朝泽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她都喜欢做什么事。”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 “而我们这一路上的见闻,便可以整理成书,大卖而特卖。” 秀才听了这话之后,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久前,秀才因为在邯郸城中的骚操作,得到了谪仙的赏识,可以跟着他回到咸阳城中,将军小报总部。 那一瞬间,秀才觉得自己的才华得到了肯定,觉得自己就是当世才子,就是沧海遗珠。 可是万万没想到,谪仙三言两语,竟然就给自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秀才的眼睛不由得红了。 他甚至有些痛哭流涕的说道:“谪仙之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令人佩服啊,令人自愧不如啊。” 李水拍了拍秀才的肩膀:“你也不必自卑,天下能与我比肩者,又有几人呢?” 与此同时,旁边的李信已经有些微醺了。 他透过酒杯,看着李水已经变形的脸,不由得沉思:这小子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每句话看起来都像是在胡说八道,可是仔细琢磨,又那么的有道理呢? ………… 咸阳城。 嬴政书房。 他一边看奏疏,一边漫不经心的向小宦官问道:“最近群臣有何动静?” 小宦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群臣日日夜夜,聚集在淳于越府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嬴政顿时吃了一惊。 帝王最警惕的,就是臣子们扎堆。 这些人一旦串联起来,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是非? 嬴政猛地站起身来,说道:“立刻去淳于越府中。”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 嬴政又说道:“等等。朕微服前往。” 小宦官有些失望。 实际上,不久前小宦官家中出了事。 家中老母,被恶霸欺负,田宅都被占了。 母亲花了重金,把消息递到宫中来,可是小宦官人微言轻,根本帮不上忙。 他虽然有伺候嬴政的机会,但是毕竟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不敢随便乱说话。 如果嬴政认为,他仗着当内侍的机会,要影响自己的决策,那小宦官就危险了。 有时候,小宦官想着,要不然冒死进谏。 向嬴政说上一句话,哪怕被处罚,也算是给母亲报仇了。 就在他魂不守舍,犹豫不决的时候,被刚刚打完屁股的季明发现了。 季明听说之后,二话不说,就花钱雇了一帮恶霸,将欺负小宦官母亲的人,统统收拾了一遍。 这种雷霆手段,让小宦官震惊不已。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大秦以法家治国,你我乃是内侍,私相寻仇,一旦被告发,后果不堪设想啊。” 季明满不在乎,淡淡的说道:“如今,我还在乎什么后果吗?” 小宦官想了想,这倒也是。 反正季明已经这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小宦官对季明就多了几分感激。 但是这感激,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发现,季明黏上他了。 季明当时是主动帮着小宦官出头的,可是渐渐的,在季明的口中,这件事小宦官成了共犯。 又过了些日子,小宦官成了主犯,季明成了从犯。 然后,小宦官就被威胁住了。 现如今,季明已经不敢靠近嬴政了。 十次见了,有九次都要挨板子,他已经不敢在陛下面前晃悠了,只求陛下想不起他来。 但是他又不甘心这样沉沦下去。 于是,小宦官成了季明的眼睛,成了季明的耳朵,被逼着帮助季明打探消息。 现在季明感觉自己就是潜伏起来的猛兽,只要时机一到,就要跳出来大杀四方。 如今朝泽夫人还没有回到咸阳城,但是季明也不想闲着。 他打算搅浑水,让和槐谷子有关的势力,都忙的晕头转向。 然后,等朝泽夫人到了之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于是,季明指使小宦官,使劲给淳于越身上泼脏水。 季明答应了小宦官,这件事办成了之后,两个人就路归路,桥归桥,再也互不干涉。 于是,小宦官今天才在嬴政身边,阴阳了淳于越一把。 可惜,嬴政没有马上捉拿淳于越,而是要微服探查。 小宦官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身上的枷锁,何时能去除啊。” 第一千七十一章 陛下的疑心病治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淳于越府门外,又是人山人海。 昨天朝臣们上了一天课,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于是,他们今天又来了。 每一个朝臣,都要带一大堆人,有小厮,有车夫,有随从,有护卫。 很快,把淳于越门前的整条街都给堵了。 无奈之下,淳于越只能派出一个小厮,在门前维持秩序,尽量让出一条路来。 但是根本就没有用。 大量的马车依然堆积在那里,进也进不得,出也出不得。 小厮苦着脸对淳于越说道:“大人,这太难了。” “那些朝臣非富即贵,我一个小人物,人微言轻,无人肯听我的啊。” 淳于越心中烦躁,说道:“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去不成?” 小厮想了想,说道:“听闻商君别院,人才辈出,要不然……” 淳于越摇了摇头,说道:“门口杂乱而已,还要去商君别院请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小厮小声嘀咕了一声,说道:“如今我们家门口,乱的如同菜市一般,不照样被人笑掉大牙?” 淳于越微微一愣,心想这话也颇有道理。 他问小厮:“商君别院……莫非有办法?” 小厮立刻来了精神,对淳于越说道:“定然有办法。” “大人有所不知,商君别院,人来人往,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往。” “可是自始至终,门口井然有序。不曾出现乱象。”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那你就去商君别院请个人来好了。听听他们有什么主意。” 小厮答应了一声,欢快的向外面跑。 从门口到主街,短短几十丈的距离,他用了一个时辰才挤出去。 这里真的是太堵了。 两个时辰后,小厮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淳于越问道:“如何了?商君别院的人,请来了吗?”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人,我到了商君别院之后,就把情况说了。” “里面有个叫木头的匠户,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以为然的说,只需要一刻钟,便可以让府门口井然有序。” 淳于越大喜,说道:“人呢?” 小厮支支吾吾的说道:“然而,这木头说,需要工钱才肯来。” 淳于越有些不快,说道:“多少工钱?” 小厮说道:“十镒黄金。” 淳于越勃然大怒:“他怎么不去抢?” “老夫就是把钱丢进水坑,也不会便宜了这等势利小人。” 然而,府门口已经越来越堵了。 有很多朝中重臣,坐在马车里面,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 想要步行进来吧,又需要和贩夫走卒挤在一块,失了身份。 甚至有些朝臣已经憋不住了,只能让小厮把恭桶递进去。 等方便完了之后,再让小厮把恭桶提走。 于是,整条街上不仅多了人,还有了便溺之物。 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淳于越只能咬了咬牙,说道:“好,十镒黄金就十镒黄金。” “如果一刻钟之内,他做不成这件事,老夫让他加倍赔偿。” 很快,木头被请来了。 淳于越一看这人的面相,就不由得咧了咧嘴。 只见此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一看幼年的时候就吃过不少苦。 这样的人,能解决自己的难题? 而木头到了之后,根本没有仔细查看这里的问题,而是要了梯子,上了房顶。 淳于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是商君别院出来的,竟然如此不堪。” “满朝文武都在这里,他却站在了房顶上。这成何体统?” 周围的人都苦笑不已。 他们只求木头能大展神威,解决这里的乱象。 这时候,木头又下来了,并且要了一些白灰。 白灰这东西,原本是稀罕物。 但是自从谪仙来了之后,几乎人人家里都有。 平时刷个墙,消个毒什么的,几乎是居家必备之物了。 木头拿到了白灰之后,就挤到了门口,然后开始画格子。 这些格子很快就画好了。 画完了之后,木头又大声宣布:“我,奉淳于博士的命令,现在开始收费。” “每一个格子,每个时辰是一百钱。” “不满一个时辰的,以一个时辰开始算。” “一个格子,停一辆马车。” “当然了,有谁想要站在格子里面,那也按照一辆马车算。” “一个人叫一百钱,两个人交两百钱。” 话音未落,百官的仆役小厮随从,像是潮水一样,向大街上退去。 奇迹发生了。 刚才还堵得严严实实,死活不能动弹的巷子,忽然间就空了。 然后,百官的车夫,驾驶着马车,停在了格子里面。 毕竟一百钱一个时辰,他们还是出得起的。 淳于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颤抖着说道:“这……这岂不是掉进钱眼里了吗?” 木头笑嘻嘻的走过来,对淳于越说道:“大人,你就说问题有没有解决吧。” 淳于越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商君别院的人,果然善于理财啊。” 淳于越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府中。 毕竟,这时候百官已经进去了,上课时间到了。 等淳于越进去之后,躲在暗处的嬴政走了出来。 刚才的乱象,他看过了。 恢复秩序的那一瞬间,他也看到了。 跟在嬴政身边的小宦官,又开始阴阳怪气的上眼药。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淳于博士竟然将百官训的服服帖帖啊。” 小宦官的本意是,淳于越有凌驾于百官之上的气势,恐怕有不臣之心。 然而,动不动就怀疑别人谋反的嬴政,此事却淡定的很。 他点了点头,说道:“淳于越,一向恪守礼法。” “礼仪制度,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百官跟着他学学礼仪,似乎倒也不错。” 小宦官:“……” 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他是用收钱的办法,才让百官……” 嬴政嗯了一声:“看来,淳于越和槐谷子,是越来越像了啊。” “或许假以时日,淳于越能把槐谷子模仿的惟妙惟肖。” “那样的话,我大秦就又多了一个人才。” 第一千六十二章 道貌岸然啊 季明去的第二家,是周大人家。 周大人名叫周毅。 为人刚正不阿,素有官声。 但是每个人都有缺点,包括周大人。 周大人的缺点,就是喜欢男色。 偏偏不巧,他曾经喜欢一个英俊的小后生。 为了得到这小后生,周大人砸下去了大量的钱财。 一番利诱,眼看就要到手的时候,没想到谪仙横空出世。 小后生进了商君别院,并且找到了一份有钱的工作。 不缺钱的小后生,就没有必要卖屁股了。 周大人那些日子,急的团团乱转,都上火了。 后来他心有不甘,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于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稍稍的威胁了一下这个小后生。 没想到这个小后生直接把这事捅到了谪仙那里。 谪仙听说,居然有人敢威胁商君别院的人,当场就找上门去,把周大人狠狠的羞辱了一通。 周大人当场认错,态度十分的礼貌。 但是过后,却把谪仙恨上了。 使劲的恨上了。 周大人这种人,一举一动,都合乎规矩,为的是维持他的面子。 谁要是伤了他的面子,他就和谁不共戴天。 而谪仙……真的是大大的损伤了他的面子,他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 只不过,他从来不对外人说罢了。 这一天深夜,周大人正在和家中的娈童调笑。 忽然有门房来禀报,说宫中来了一位宦官。 周大人的第一反应是:我虽好男色,但是对宦官却没有兴趣。 他的第二反应,才是宫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的话,为什么会有宦官来这里? 周大人并不着急,他自认为从没有触犯秦律。 在朝堂之上,也不显山不漏水,万万没有大半夜被降罪的可能。 于是,他穿戴整齐,认真的梳好了头发,这才来到了前厅。 季明都快等的不耐烦了。 他冲周大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道:“现如今有个机会,可以一举扳倒谪仙,不知道周大人有没有兴趣?” 周毅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为何要扳倒谪仙?” 季明一愣,忽然间让他给问的不会了。 他挠了挠头,说道:“昔日,周大人和谪仙不是有些矛盾吗?” 这一点,周毅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他板着脸说道:“我和谪仙,素来和睦,哪里来的什么矛盾?” “你怕是听错了吧。” 季明说道:“不可能啊。” “你曾经看上了商君别院的一个小童。” “为了这件事,谪仙曾经到你府上大闹了一通,我是知道的啊。” “你这种爱面子的人,肯定深以为耻,怎么可能忘记?” “你可别告诉我,你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这不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别人往你脸上吐口水,你就权等着它自己干吗?” 周毅气的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送客,送客。” 季明几乎是被轰出去了。 他站在大街上,骂骂咧咧的:“我还以为姓周的敢和槐谷子叫板呢。” “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软骨头一个。” “唉,接下来我还找谁比较好呢?” 季明正在琢磨,忽然发现冷冷清清的街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季明心中一慌:不会吧?遇到贼人了? 这些年,大秦的治安,尤其是咸阳城的治安,一直很好。 谁敢在天子脚下捣乱? 可是今天,自己偏偏就遇上了? 这些人也真是的,干嘛盯住一个太监啊。 自己很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季明想要逃跑,但是赫然发现,已经被人给围住了。 那些人用低沉的嗓音对季明说道:“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季明外强中干的说道:“既然知道我是大人,还敢来这里绑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些人笑呵呵的说道:“天色昏暗,想必大人也看不清楚我们是谁。” 季明:“……” 他死马当活马医的问道:“请问你们是谁?” 那些人说道:“大人跟我们去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然后,他们不由分说,把季明推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门当中。 小门里面,是一片菜地。 绕过了菜地之后,有一个小屋子,季明被推进去了。 屋子里面,有一张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桌子上一灯如豆。 旁边的椅子上,就坐着周大人。 季明惊讶的看着周大人,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什么。 他慌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周大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冷冷的说道:“你多虑了,本官还不至于对你有兴趣。” 顿时,季明感觉自己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有些不爽的向周大人说道:“那你把我找来,是要做什么?” 周大人给季明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要和我一起对付谪仙。” “我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可行。” 季明顿时眼睛一亮。 随后,又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过……你和谪仙不是向来没有仇怨吗?” 周大人淡淡的说道:“我要扳倒谪仙,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我是为了大秦,为了陛下,为了天下苍生。” “我不希望朝堂上出现奸佞小人。仅此而已。” 季明点了点头,说道:“先生高义啊。” 嘴上在吹捧,但是季明心里却在冷笑。 说的挺漂亮的,不还是因为那档子事记恨上槐谷子了吗? 这些读书人啊,向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季明低声说道:“那咱们……该准备动手了。” 周大人说道:“你打算怎么动手?如果计划可行的话,我不遗余力。” “如果不可行的话,我恐怕就要再思量思量了。” 季明说道:“数日之后,将有一位德高望重,地位超然的老妇人来到咸阳城。你可知道是谁?” 周大人摇了摇头。 季明说道:“乃是朝泽夫人。” 周大人顿时恍然大悟,然后向季明说道:“好本事,好本事。” “若真能将朝泽夫人请来,此事就十拿九稳了。” “昔日朝泽夫人对陛下有恩,有朝泽夫人主持大局,应该一举可定乾坤了。” 第一千六十三章 务必救我狗命 季明搓了搓手,说道:“那大人是答应了?” 周大人微微一笑,又恢复了那种道貌岸然的表情。 他淡淡的说道:“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为何不答应啊?”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大人答应就好,答应就好。” “那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写奏疏?” 周大人开始沉吟了。 奏疏这个东西,很讲究时机。 如果写的太早了,朝泽夫人还没有来,自己很容易成为炮灰。 如果写的太晚了,朝泽夫人都来了,那就是锦上添花了,用处不是太大,到时候分功劳,也分不到多少。 周大人倒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溜达。 难啊,好难抉择啊。 他这一生,不曾弄险,向来是谨慎性子。 现在该怎么办? 最后,周大人看向季明,说道:“你觉得,本官应该冒险呢?还是应该求稳呢?” 季明一脸懵逼的看着周大人。 他幽幽的说道:“大人,弹劾谪仙,本来就是冒险的事。” “你不会站在万丈悬崖之上了,才想着害怕吧?” 周大人哈哈大笑,拍了拍季明的肩膀,说道:“有道理,有道理,本官听了你这话,茅塞顿开啊。” 季明说道:“那在下就……先走了?” 周大人点了点头。 季明刚刚走出房门,周大人又叫住他,说道:“稍等。” 季明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 周大人说道:“你是不是……要去其他朝臣家中?” 季明点了点头,说道:“我打算……” 周大人摆了摆手,连忙说道:“莫要告诉本官。” 季明有些无语的看着周大人:“那你问我做什么?” 周大人说道:“我不想知道其他人,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 “免得有人泄密,又或者顶不住压力,互相攀咬。” 季明顿时恍然大悟,有一种上下通透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有些敬佩的看着周大人说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全啊。” 离开了周大人家之后,季明不住地点头:“怪不得人家当大官呢,想的就是周到啊。” “难道我屡次失败,就是因为想的太少了?” “嗯……看来得找个读书人,帮我谋划谋划。我在计谋这一方面,确实差了不少啊。” 季明总结了一下经验教训,就去找另外三位朝臣了。 而周大人在自己房间之中,奋笔疾书,很快,一片弹劾谪仙的奏疏就写好了。 虽然写的时候,意气风发,慷慨激昂。 但是写完了之后,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 这奏疏送上去之后,自己会怎么样? 如果陛下看完之后,勃然大怒,直接降罪,那自己怎么办? 到时候朝泽夫人还没有到,会不会来不及营救自己? 周大人又开始踱步了。 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又一个至交好友,又是儿女亲家。 如果自己出了事,这位至交好友,能够冒死求情,让陛下延缓片刻,自己这条命也就救下来了。 于是,周大人直接到了好友家门前。 他的好友,正是王义。 而王义也写了一晚上奏疏,正在打哈欠。 两个人坐在前厅,哈欠连天。 王义说道:“周兄,你这是……” 周大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最近总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啊,总觉得要有血光之灾。” “昨日新磨了铜镜,在上面一照,发现印堂有些发黑。” “陛下乃真龙天子,真龙一怒,我等万万承受不住啊。” “我现在,有些害怕朝堂了。” 王义一脸疑惑的看着周大人,询问道:“那周兄的意思是……想要告老还乡?” 周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想要告老还乡,但是走不得啊。” “于公,大秦还需要我。” “于私,家中子侄不争气。我若急流勇退,他们将来怎么办?” 王义点了点头,说道:“那周兄的意思是……” 周大人说道:“若将来我在朝堂上,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触怒了陛下。” “王兄还要帮我遮掩一二啊,如果能保下这条性命,我感激不尽。” “哪怕保不下来,能让我多活片刻,也是好的。” 王义心说: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周兄放心。” 周大人又掐算了一下日子,说道:“至少要帮我保命两个月。” 王义:“……” 这还有规定日子的?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周大人点了点头,打着哈欠走了。 王义觉得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而是急匆匆的把奏疏交上去了。 他要尽快和季明撇开关系。 毕竟人人都知道,季明是扫把星。 万一被陛下怀疑,自己人头就不保了。 与此同时,周大人也把奏疏交上去了。 嬴政坐在书房之中,看着王义交上来的奏疏,微微一笑,然后丢在了旁边。 最近骂季明的奏疏很多。 这些朝臣,有事没事就喜欢骂季明。 人人都知道,季明被陛下厌弃。 骂季明,几乎成了忠于大秦,忠于陛下的象征了。 这种陈词滥调,嬴政已经懒得再看了。 但是当看第二份奏疏的时候,嬴政就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弹劾谪仙的? 看看名字,是周毅。 这个周毅,真的是有胆识啊,连槐谷子都敢弹劾。 但是一看具体内容,嬴政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这里面,把槐谷子说的一无是处。 把槐谷子的所有发明,都归结为奇技淫巧。 把槐谷子创立的所有制度,都归结为违反了祖宗法制。 周毅其实也不像这样写,可是除此之外,真的找不到谪仙的把柄了。 嬴政把奏疏丢到地上,冷冷的说道:“槐谷子的每一项举措,都得到了朕的同意。” “此人看起来是在弹劾槐谷子,实际上是在骂朕,好大的胆子啊。” “来人啊,立刻抓了周毅。” 诏令一下,立刻有侍卫冲向周大人府邸。 而周毅则穿戴整齐,坐在家中的太师椅上,安安静静的等待这一刻。 当陛下的侍卫破门进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惊讶。 这份定力,把带队的军官都惊到了。 第一千六十四章 你到底想不想活啊 周毅对这一切,都早有准备。 他知道,这封奏疏交上去,一定会被抓的。 其实在他写奏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要弹劾谪仙,有点难。 有一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你弹劾谪仙什么? 说谪仙贪污? 谪仙赚的钱成千上万,说一句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他用得着贪污? 说谪仙谋反? 就谪仙那名声,他要谋反,谁信啊。有一个权贵帮着他吗? 说谪仙功高震主? 可是谪仙的所有行动,都是打着陛下的名义,或者伏尧公子的名义做的。 百姓们都觉得,最大的功劳是陛下的,这还怎么震主? 说谪仙根本不会仙术?全都是在妖言惑众? 可是一个不会仙术的人,怎么弄出来了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说实话,周毅都觉得火车、电灯这些东西,就是仙术。 为了写这份奏疏,周毅只能强词夺理,胡说八道,各种道听途说,没有事实依据的抹黑了。 陛下看了这样的奏疏,不生气就有鬼了。 现在只要坚持,只要等着,等到朝泽夫人到了,陛下一定会听从朝泽夫人的建议,把自己给放了。 到那时候,万事大吉。 而自己又是第一个弹劾谪仙的,这功劳…… 呵呵,别管内容真实不真实了,到那时候,谁还会管那些内容? 想到这里,周毅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负责押送周毅的侍卫,都有些敬佩的看着他了。 这定力,这无所谓的表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杰吗? 周毅被抓了,消息传到了王义耳朵里,王义人都麻了。 这……怎么说抓就抓了? 周大人能掐会算不成?他怎么就知道,他会被抓? 王义花了好多钱,四处打探,终于打听出来,周大人给陛下写了一份奏折,写完之后就被抓了。 看来,他被抓的原因,就在那奏折里面。 周大人被抓之前,曾经请求王义,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就算不能救出来,也要拖延两个月。 王义和周大人关系不错,从小玩到大,而且又是儿女亲家,这个要求,没理由不答应。 于是,王义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又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一个宦官。 这个宦官是皇宫之中,少有的十分断字的宦官,而且十分的聪明伶俐。 王义让这个太监,趁着给嬴政打扫书房的机会,把周大人的奏疏给背下来。 这小宦官就算聪明伶俐,匆忙之间,也不可能把奏疏全部背会。 于是,他每次只背一段。 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全部内容传递出来了。 王义看到奏疏中的内容,整个人都麻了。 周大人这是……疯了不成? 好端端的,为何要诬陷谪仙啊? 你若真想弹劾谪仙,那就直接弹劾好了,就算说错了,言官无罪啊。 可是你这奏疏当中,一看就有很多假货啊。 什么谪仙骄奢淫逸,府邸之中,有成千上万美女。 什么谪仙私自制造武器,图谋推翻大秦…… 这都哪跟哪啊,完全是一派胡言。 莫非周大人活腻了,想要找死不成? 可是周大人如果要找死,为何要事先求自己,保住他的性命呢? 一个四处求救的人,会到处作死吗? 这不是太矛盾了吗? 王义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第二天就是朝会。 王义忐忑不安的到了朝堂之上。 群臣议事,却没有人提到周大人。 毕竟周大人有点太低调了。 谪仙和李信不在,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大人不在……大家根本没注意。 王义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颤抖着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嬴政淡淡的说道:“何事?” 王义说道:“听闻……周毅被抓。臣……” 嬴政淡淡的说道:“想知道为何?” 王义:“是。” 嬴政把周毅的奏疏丢下来,说道:“自己看吧。” 这里面的内容,王义早就知道了,但是现在还得假装看看。 其他朝臣好奇的向这边探头探脑。 王义看完之后,自然而然的交给了身边人。 群臣传阅之后,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嬴政对王义说道:“王爱卿,你觉得朕抓了周毅,恰当不恰当啊?” 王义硬着头皮说道:“恰当。” 嬴政呵呵一笑,说道:“听闻你与周毅乃是儿女亲家,莫非是要替他求情不成?” 王义:“我……” 嬴政说道:“秦律,诬告者反坐。” “在奏疏当中,周毅诬告谪仙贪污、谋反、欺君,虐民……” “种种罪状,无一为真。” “依照秦律,当斩周毅。” 王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嬴政说道:“是,陛下,周毅当斩。不过……这奏疏当真是周毅所作吗?” 嬴政:“嗯?” 王义说道:“周毅向来明哲保身,不敢与人起争执。” “如此胆小懦弱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弹劾谪仙?” “弹劾也就罢了,怎么奏疏当中,全都是胡言乱语?” “臣觉得,此中必有蹊跷。” 嬴政说道:“是有些蹊跷。” 王义说道:“臣认为,这奏疏,或许是旁人伪作,冤枉了周大人。”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奏疏也能伪作?我大秦不堪到这种地步了吗?” 王义不敢作声。 嬴政说道:“罢了,把周毅带上来吧,你与他当面对质。” 周毅,很快被带到了大殿当中。 他看起来很憔悴,很颓废。 毕竟,就算有心理准备,那可是牢房啊,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 周毅进入大殿之后,跪在地上,不由得落下泪来。 嬴政说道:“现如今,有人替你求情,说这奏疏,并非你所写,是有人栽赃陷害,可有此事?” 周毅沉默了。 要承认栽赃陷害? 那回头朝泽夫人来了,自己这头功可就不存在了。 反正大牢都做过了,必须要有所收获啊。 于是,周毅硬着头皮说道:“确实是臣所写。” 王义:“……” 他有些恼火的看着周毅。 踏马的,你小子到底想不想活啊? 不能我在这绞尽脑汁的救你,你一直在作死吧? 第一千六十五章 陛下也太会脑补了 周毅有些惭愧的看了看王义,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臣,当真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写下弹劾谪仙的奏疏的。” “臣,没有被任何人胁迫,所写的内容,也全都是臣的肺腑之言。” 王义:“……” 他人都麻了,真想不管这个王八蛋了,让他死了算了。 但是……不行啊。 就算不看在往日的 “我误会了!你看照片吧!”谢庭坚拿着手机,让巴飞龙看手机里面的照片。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纪蔓。他发动车子,一个加速,就追了上去。 霍云明以前很聪明的,霍氏集团所有的公司都在霍云明经营下蒸蒸日上。 “你让朕前往将军府一趟”皇帝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没有哪一个臣子,像夜凰一般大胆,竟然让他出宫。 男人的承诺说给就给,说毁就毁,就像是当初的段斯哲,还承认跟自己白头到老,可到头来呢。 待到夏和冬退了出去,上官云天和夜凰,以及团团和圆圆,这才一起出了房间,往偏厅而去。 接着王兴新又把酒精消毒治伤之事给李二说了一遍,又言明这酒精提纯消耗极大。 “我没事儿。”夏晴空看到穆辰浩紧紧的皱着眉头,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将穆辰浩的眉头给抚平了。 一人之下,万妖之上的云满天,立时震慑当场,连海平,胡喜梅,还有陈玄清的命运,就掌握在此人手中。 早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受到那般的侵袭和涂毒,她说什么也不会主动给李俊秀擦身换衣的。 继父母离世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真真正正的亲人的感觉了。 老法师最后满是留恋地看了一眼白起的那个背包,招呼了一声,也离开了会客厅。 为什么不让他的生命里先有许愿,然后再有这么一顿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为什么一定要他悬在地狱的崖顶上,才看到对面只有一尺之遥的地方有着许愿的身影呢 蓝映尘听完许愿的话后,嘴张得很大,嘴里咬着的那块鸭肉都忘了嚼了。 不过即使这样,情况却越来越不容乐观。百妖攻城,仅仅靠莫阳一人难以力挽狂澜。更何况一旁,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金翅大鹏。 “什么,柔水矿脉遭人盗窃而且还盗窃的是上品魔石,此话当真”洛惊魂怒目圆睁,一手抓住洛靳衣领,显得怒气滔天。 走到了偏院的屋内,奇异自然的人都在这里准备着,见到紫涵,先是惊讶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仙界二年时间倒是一晃而过,数日之前深夜时分,玄阴洞前陡然来了两个仙人,乃是兄弟,老大号潇湘子、老二号萧翎子,两人来此,只说初到生洲地界,不熟悉这里环境,特来借宿一宿,次日便走。 而离地面约三十米的时候,开始出现很多活动的,半米多粗,甚至更粗的钢条横贯四面八方,用于制造大型武器时进行的各种零件上吊,安装和配置。 火车里已经装好电池,按下启动键,电动火力上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悦耳的音乐声中,开始在水泥路面上跑动,引得燕破岳跟在后面,发出阵阵欢呼。看着他开心的模样,裴嫣嫣的眼睛也眯成了月芽儿般的形状。 回到莫妄等人临时居住的地方。这时候,林少远和吴鹏也都赶过来了。 第一千六十六章 陛下没有变 王义哭着说道:“陛下,我冤枉啊,陛下,我与周毅的关系其实并不要好。” “陛下,我虽然和周毅是儿女亲家,但是实际上,我们相见,如同仇敌一般。” “我听说,我女儿在周家,经常被虐待。” “我这心里面,一直憋着一股火,想要杀了周毅,为我女儿报仇。” 嬴政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三番五次的替周毅求情呢?” “可见你是有意欺瞒朕,这是欺君之罪啊。” 王义:“……” 他整个人都麻了。 这……这还躲不过去了是吗?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 “其实我并不是要欺瞒陛下,而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陛下,小臣可否与陛下单独谈谈?” 嬴政呵呵一笑:“在朝堂之上,提出来与朕密谈?你倒是第一个。” “罢了,朕准了。” 王义松了一口气。 陛下同意谈谈就好啊。 那说明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嬴政让小太监带着,把王义带到了密室当中。 进了密室,王义就哭丧着脸说道:“陛下,小臣一番忠君爱国之心,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啊。”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义知道,只是这样很虚的说上一句,并不能让嬴政满意。 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陛下,其实我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嬴政:“哦?” 王义见嬴政来了兴趣,连忙凑过去,低声说道:“陛下恐怕还不知道,这个周毅,其实早有反心。” 王义想要诋毁一下周毅,把自己从中给摘出来。 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 死了周毅一个,成全了自己吧。 自己深陷其中,那也是周毅害的啊。 现在解铃还须系铃人,确实需要周毅负责。 嬴政好奇的看着王义,说道:“你早就知道周毅要造反?” “那你为何不来禀报朕?” 王义:“……” 他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生死关头,人的脑子总是转的特别快。 王义很快就转过弯来了。 他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我是最近觉得周毅不对劲,想要调查他一番,然后发现,他其实早有反心。”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王义小心翼翼的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嬴政又说道:“你发现他早有反心,之后呢?” 王义说道:“本来,小臣想要禀告陛下。” “但是小臣转念一想,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他一个周毅,向来不喜欢与人扎堆。向来没有什么好友。” “靠他自己,单枪匹马的谋反,那不是找死吗?” 嬴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不就是周毅的好友吗?” 王义连忙否认,说道:“陛下,小臣早就已经和他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了。” “小臣刚才在朝堂之上,之所以为周毅求情,其实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同伙究竟是谁。” “如果陛下一怒之下,杀了周毅,那他的同伙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巧了,偏偏朕已经有了些眉目,知道他的同伙是谁了。” 王义一愣,然后震惊的看着嬴政。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怎么?难道周毅真的要谋反?”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确实是真的要谋反。” 那一瞬间,王义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说道:“原来……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吗?” “陛下真的是,明察秋毫啊。哈哈,哈哈。”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不仅知道他早就要谋反了,朕还知道他的同伙是谁。” 王义心想:“该不会是我吧?” 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王义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陛下,他的同伙是谁?” 嬴政说道:“是季明。季明曾经多次出入他的家中。” “朕曾经命人调查过,季明应该是周毅的联络人。” “季明,还联络了另外的一些人。” 王义听到季明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心中一沉了。 因为季明也曾经去过他的家中。 果然,嬴政的下一句话就是:“朕听闻,季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王义:“我……”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百口莫辩了。 他看着嬴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他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委屈的。 嬴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周毅若成功了,你就有从龙之功,你就会飞黄腾达。” “现在周毅失败了,你受到牵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你哭什么。” 王义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小臣,冤枉啊。” 嬴政说道:“朕,其实还是更相信刑罚。” “这样吧,如果你在接下来的几天,能经受住刑罚,那么朕就相信,你确实是冤枉的。” 王义:“我……” 然后,嬴政挥了挥手,王义被带下去了。 ………… 朝堂之上,朝臣都面面相觑。 毕竟朝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陛下忽然把一个臣子叫走,去密室当中交谈,这种事是绝无仅有的啊。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开始猜测。 有人说道:“陛下已经召见王义许久了,看来两人相谈甚欢啊。” 还有人说道:“方才王义走得时候,陛下已经生气了。王义这一次,我看是凶多吉少啊。” 又有人说道:“不然,如今陛下已经宽和多了,很少再对人处以极刑。” 又有人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如今我们犯一些过错,陛下似乎也不会深究了。” 这些人正在讨论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王义的惨叫声。 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他们忽然意识到,陛下还是当初的皇帝。 谁懈怠了,谁想要糊弄他,都会自取其辱。 嬴政没有再出现。 只是有个小宦官站出来,淡淡的说道:“陛下说了,周毅罪大,先打入大牢,详细审问后再定罪。” “百官若无事,散朝吧。” 小宦官走了,百官却个个心事重重。 周毅和王义全都被抓了? 看样子还要大刑伺候? 到时候他们两个咬出谁来,那可真不好说啊。 在陛下面前弹劾谪仙,风险真的很大啊。 第一千六十七章 意见反着听 在回家的路上,大多数朝臣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为大家都忧心忡忡自己的前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几乎同时生出来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好像……好像有点怀念谪仙在咸阳的时候了。 谪仙在的时候,虽然动不动就要诬陷别人谋反,但是从来没有人当真。 甚至到后来的时候,谋反似乎变成了一件不那么可怕的事情,有点像是攻击的手段。 说的人不信,听的人也不信。 在谪仙的插科打诨之下,陛下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峻了,不会像以前一样,听见谋反两个字就要炸毛。 可是现在,谪仙和李信不知道请假去什么地方公干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走了以后,朝堂之中的氛围,竟然瞬间冷下来了。 有不少朝臣,开始从内心深处责怪周毅和王义这两个混蛋。 好好地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谋反啊。 现在可好,这一次怕是要株连一大批人了。 现在恐怕得想想,应该怎么脱身了。 这些朝臣,很想和同僚商议一下。 但是最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能商量啊。 商量之后,恐怕只会有一个结果。 陛下的密探,会认为朝臣正在私下串联,这很可能会被误认为谋反团伙。 到那时候,就算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那么,就只能自己琢磨了。 最后,这些朝臣琢磨来琢磨去,竟然想到了同一个救命的办法。 那就是……上书陛下。 请求陛下,立刻对大逆不道的周毅、王义二人,处以极刑。 只要他们死的够快,那他们就没有机会咬出更多的人来。 于是,这一夜很多高门大户都亮了一夜的等。 第二天一早,小宦官将百官的奏疏呈给嬴政的时候,嬴政整个人都麻了。 翻开奏疏一看,更是倒胃口。 千篇一律,全都是请求立刻处死这两个人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嬴政微闭着眼睛,沉思良久,对小宦官说道:“把淳于越叫来。” 很快,淳于越到了。 嬴政微微一笑,冰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和善的笑容。 他走下台阶,迎着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你让朕好等啊。” 淳于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当今圣上,并不喜欢儒家子弟,这个他心知肚明。 但是他学的是儒术,自认为有责任要传道受业,把圣人的言论传递下去。 因此,明知道陛下不喜欢,他也要厚着脸皮站在朝堂之上。 他淳于越,就是一杆旗。 只要这旗帜还没有倒下,天下的读书人,就不会绝望,就还抱有一丝希望。 他已经忍辱负重很久了,而看今天陛下的态度,难道已经认可了儒学? 可是……怎么会如此的突然?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就在淳于越胡思乱想的时候,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有一些奏疏,你帮着朕看看。” 淳于越又惊又喜又怕。 难道……自己可以参与这等军国大事了吗? 陛下竟然要如此重用自己吗? 可是这种重用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的莫名其妙,反而让淳于越有些害怕。 他颤颤巍巍,白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淳于越对嬴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为何忽然间命老臣看奏疏。” “这等殊荣,老臣从未……” 淳于越还没有说完,嬴政就好心解释说道:“朕在朝政上面,遇到了一些难题。” “以往朕会召见谪仙,听听他的意见。” “谪仙此人,说话虽然颠三倒四,不着边际,但是往往有奇思妙想。” “他的话,经常可以启发朕。作为抛砖引玉的砖,倒也不错。” 淳于越:“……” 他有些不理解。 不是把自己叫来了吗? 不是要让自己看奏疏吗? 怎么忽然开始夸奖槐谷子了? 难道陛下认错人了?把自己认错成槐谷子了? 这时候,嬴政又感慨了一声,说道:“不过,现在槐谷子不在咸阳城中。” “朕想要听听他的想法,却无处寻他啊。” 淳于越疑惑的看着嬴政,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终于,嬴政说道:“朕左思右想,你乃是槐谷子的姐丈。” “也许你能猜到他的想法。” “因此,朕让你帮忙想想,如果槐谷子看到这些奏疏,他会怎么做?” 淳于越:“……” 那一瞬间,他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槐谷子和李信,是他最讨厌的两个人了。 偏偏这两个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一口一个姐丈的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 尤其可气的是,这两个人做了丢人的事之后,总要加上一句,淳于越是他们的姐丈。 这分明是故意拉着他丢人啊。 他们两个不要脸,自己可是要面子啊。 自己是大儒啊,脸面很重要的好吗? 现在……现在自己居然要做了槐谷子的替代品了? 这…… 这件事是奇耻大辱啊。 但是当着嬴政的面,淳于越是万万不敢发作的。 替代品就替代品吧,也算是参与了最核心的朝政了。 这是好现象。 或许自己努努力,陛下就可以把自己当成心腹了。 到那时候,也许陛下会同意推广儒学。 淳于越有一个梦想,希望每一个读书人,都可以诵读论语…… 现在,或许已经开始慢慢的实现了。 于是,淳于越开始拿起奏疏,一篇一篇的看过去。 看一篇就摇摇头,再看一篇,再摇摇头。 嬴政说道:“淳于博士,为何一直摇头啊?” “莫非这些奏疏有什么问题不成?” 淳于越愣了一下,说道:“这些朝臣的奏疏,文采有些欠缺,有一些地方,甚至用错了典故。” “实在是不应该啊。最好朝臣能聚在一块,学习一些儒学……” 嬴政:“……” 他忽然有点后悔把这个老古板叫来了。 好在淳于越很快看完了,话题回到了正题。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以老臣之见。” “如果王义和周毅两人,谋反证据确凿的话,确实应该依照群臣的请求,将他们杀了,以正国法,以警示旁人。” 嬴政点了点头,心想:淳于越迂腐不看,他的建议应当反着听。看来这两个人,断然不着急杀。 第一千六十八章 这误会有点大了 淳于越见嬴政听得认真,甚至连连点头,不由得热泪盈眶。 陛下……陛下已经认可儒学了吗? 淳于越恨不得现在就到孔子的牌位之下祭拜一番。 欢喜之下,淳于越脑海中的灵感,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他正要继续说的时候,嬴政却摆了摆手,说道:“等等。” 淳于越一愣,有些患得患失的说道:“陛下……陛下已经不想听了吗?” 嬴政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是不想听了。” “只是……朕需要纸笔,免得忘记了。”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幅样子,倒把嬴政吓了一跳。 嬴政伸手把淳于越搀扶起来,说道:“爱卿,何至于此啊。” 淳于越哭哭啼啼的说道:“苍天有眼,天可怜见。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嬴政心想:淳于越,不愧是槐谷子的姐丈啊。这两个人疯疯癫癫的,确实有些相似。 嬴政已经准备好了纸笔,然后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依你之见,那些上疏的朝臣,他们是被冤枉的吗?” 淳于越断然说道:“他们自然是被冤枉的。” “这些都是方正君子,平时虽然与我交往不多,但是偶尔谈论起来,全都十分的儒雅。” “如果这等君子都是反贼,那么大秦自然遍地都是反贼了。” 嬴政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满朝文武,皆口是心非之徒也。务必当心。 写完了之后,嬴政又问淳于越:“那博士认为,他们全都是无辜的吗?” 淳于越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那么绝对也不是特别好。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若说全部无辜,恐怕也未必。” “依我看来,或多或少,有一两个人,是值得怀疑一下的。” 嬴政点了点头,认真的记下来:“满朝文武,除了个别的一两个人,其他人都要怀疑。” 嬴政又问淳于越:“那依照淳于博士之见,什么人应当被怀疑呢?”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槐谷子此人,向来不太检点。” “然而,虽然人品不佳,但是到也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往日他口无遮拦,得罪了一些人,这也很正常。” “既然大家都对他心有怨气,所以要说谁最可疑,那就有点说不好了。” 嬴政点了点头,记下来:满朝文武,皆有可疑。 嬴政又问道:“那若抓到了周毅的同伙,应当如何呢?”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老臣以为,周毅只是一时气愤,所以口不择言,说了一些气话罢了。” “所以。老臣以为,只要稍微教训一下,罚一些俸禄便罢了。” 嬴政点了点头,又认真的记下来:一定要严惩,用刑,用大刑。 淳于越看着正在刷刷刷记录的嬴政,感动的热泪盈眶。 “陛下现在对我,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了吗?” “陛下的知遇之恩,我此生可以报答……当以死相报啊!” 这时候,嬴政已经记完了。 他满意的冲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槐谷子不在咸阳。” “朕幸亏有了淳于博士。” “博士的才华,不下于槐谷子啊。” 淳于越想要谦虚一下,但是又觉得,屈居槐谷子之下,挺丢人的,于是就什么都没有说。 嬴政冲淳于越笑了笑,说道:“爱卿也累了半夜了,回去歇息吧。” 淳于越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回到住处之后,淳于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他的内心太激动了,根本睡不着觉。 与此同时,嬴政召见淳于越的消息,从宫人的口中,传到了宫外。 人人都知道,陛下和淳于越谈了很久,并且对他的策略赞不绝口,甚至亲手记了下来。 群臣都开始琢磨,这意味着什么。 其实他们都有点心里不踏实。 毕竟在不久前,他们刚刚给嬴政上书,痛骂了周毅,要求将此人处以极刑。 现在嬴政忽然召见淳于越,多半与此事有关。 有些朝臣内心之中,蠢蠢欲动,想要见淳于越一面,问问他都跟陛下说了什么。 但是他们又有点拉不下脸来。 毕竟……淳于越的地位确实很高,声望确实也很高。 但是他并没有实权,并没有得到陛下的绝对重用。 朝臣,其实都是拜高踩低的。 大家看见淳于越没有那么受重用,平时就有点对他冷言冷语的。 现在听说淳于越在陛下面前成了红人,就眼巴巴的凑过去,是不是太明显了?是不是太丢人了? 再后来,群臣开始自己脑补。 他们觉得,外面的传言恐怕不是真的。 淳于越,坐冷板凳那么久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受到了陛下的重用呢? 听起来也不像是真的啊。 这八成是谣言。 如果自己把谣言当成了真话,去巴结淳于越,那岂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吗? 琢磨来,琢磨去,天已经亮了。 朝臣们虽然没有亲自出门打探消息,但是都吩咐了家丁下人,去淳于越家门口盯梢。 淳于越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了,开始念书,写文章。 只不过今天的文章,充满了意气风发,大展宏图。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来了,宣读陛下的圣旨。 圣旨之中,盛赞了淳于越的治国方略,认为淳于越乃是国之栋梁。 赐金千镒,并有御笔亲书的一块匾额:国之栋梁。 淳于越大喜,立刻就命人把匾挂起来。 但是紧接着他又觉得,挂起来之后,似乎显得不太谦虚。 于是他命家丁摘下来。 可是刚刚摘下来,淳于越又觉得,这是陛下赐的匾,不挂好像不合适。 于是又命人挂上。 家丁被他折腾的够呛,抬着那块沉重的匾,胳膊都要断了。 正在热闹的时候,满朝文武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拜访淳于越。 一时间,冷冷清清的淳于府,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心中惊喜万分:“这是……群臣都这么心向儒学了吗?看来圣人治世,马上就要实现了啊。” 第一千六十九章 儒学考试 淳于越很热情,大开中门,将所有朝臣迎接到了府中。 毕竟,府中已经冷清很久了。儒学也已经冷清很久了。 现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抓住啊。 于是,朝臣们纷纷走了进来。 淳于越看了看,发现这朝臣来的……比参加朝会还要全。 淳于越,已经热泪盈眶了。 朝臣们搓着手,有心直接问,但是又觉得太直接。 他们想了想,委婉的说道:“淳于博士……那个……陛下与你,谈论了些什么?” 淳于越脱口而出:“陛下要兴儒学。” 说完之后,淳于越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 陛下要兴儒学,一直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陛下好像并没有说。 但是,陛下重用自己,难道不是要兴儒学吗? 自己这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淳于越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儒学……复兴在即啊。” 朝臣们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答话。 其实,他们买通了宫中的小宦官,大概知道,陛下向淳于越询问的,是怎么处置满朝文武。 怎么到了淳于越口中,反而成了兴儒学了呢? 是小宦官撒谎了,还是淳于博士撒谎了? 很快,有人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 其他人立刻凑过来,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那人低声说道:“这其实是淳于博士对我们的考验。” 其他人:“嗯?” 那人低声说道:“这些年来,淳于博士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淳于博士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兴儒学。” 但是一直得不到机会,也没有人支持。 淳于博士这心里面苦啊。 现在咱们有求于人,博士这是怪我们昔日的冷遇,要拿捏我们一下。 其他人听了之后,都大不以为然,无语的说道:“淳于博士,如今也年岁不小了,怎么行事与孩童一般?” 又有人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咱们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于是,他们都干笑着对淳于越说道:“是啊,是啊,儒学好啊。我们一直都心向儒学。” “今日,我们终于鼓足勇气,来向淳于博士请教了。” 淳于越更是大喜。 他看着满朝文武,激动的搓了搓手,然后说道:“那你们今日,当真愿意随我读书?” 满朝文武使劲点头:“正是,正是。” 淳于越嗯了一声,说道:“那老夫可要考考你们了。” 满朝文武:“……” 卧槽,你还来劲了是吧? 给你点面子,说心向儒学,你见好就收呗,你还要考考我们。 你小子…… 淳于越却不知道众人的内心所想。 他认真的说道:“等考察结束之后,我会根据你们儒学水平的高低,将你们分成甲乙丙三等。” “然后根据你们的等级来授课。” 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 谁说要上课了? 淳于越自己还在那自得意:槐谷子,你不是在商君别院,教授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课程吗? 现在好了,我这淳于府,也有课程了。 以后我们两个就打擂台,看谁的课程更受欢迎。 淳于越在那心中暗爽,其他人则嘀嘀咕咕。 有人说道:“淳于博士,这也太得寸进尺了。” “点到为止不好吗?为何还要上课啊。” 其他人说道:“那你上不上课啊?” 这人说道:“那必定是要上课啊。” “现在淳于越乃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我若不上课,他改日在陛下面前说我几句坏话,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其他人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们今日,就哄着淳于越,让他高兴算了。” “等他高兴之后,把昨日在陛下面前的话告诉我们,我们心里也就踏实了,免得整日提心吊胆。” 众人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淳于越已经指挥着众人,弄来了很多小几。 朝臣们就哈欠连天的开始读书。 这时候外面已经有桌椅了,坐着十分的舒服。 可是淳于越这里,还是小几。 跪坐了一会,腿都麻了,真是痛苦啊。 一个时辰之后,淳于越终于把试题出好了。 第一题是默写题,也叫补充完整。 比如:子曰,三人行…… 下面一句是什么? 第二题难度就要大一点了。 子曰,贤哉回也。试论,回有何贤? 第三题难度更大。 孔子、曾子、子思、孟子、荀子……试阐述儒学世袭传承。 第四题简直就不是人能回答出来的。 卫鞅以法治国,强秦兼并天下。 槐谷子以商治国,大秦国富民强。 试问以儒治国,于大秦将有何益处? 朝臣们脑袋都要挠秃了。 第一题还算比较简单。 就算他们不是儒学门生,论语这种经典总是读过的。 于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众人都轻轻松松的答出来了。 第二题就有点难了。 不是还是有相当的人,结合颜回的生平,洋洋洒洒的论证了一番。 第三道题,大多数人就不知道了。 毕竟大家也不是研究儒学的,平时没怎么注意过。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写出来了。 至于第四题…… 所有人都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商鞅以法治国,那效果大家是亲眼所见。 谪仙以商治国,大家也确实都有钱了,几乎过上了活神仙的好日子。 但是你这以儒治国…… 先不说能为大秦带来什么好处…… 这……真的可行吗? 如果以儒治国可行的话,为何历代的郡王,都抛弃了儒学呢? 大家其实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以儒治国。 有人绞尽脑汁,最后胡言乱语了一些东西。 比如,淳于博士,乃当代大儒也,人品贵重,堪称楷模。 若大秦以儒治国,必定人人为楷模,人人为道德君子。 则大秦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重现三代大同世界也…… 反正就是吹捧淳于越,吹捧儒学呗。 试卷收上来之后,淳于越看的连连点头。 说实话,淳于越对于儒学怎么治国,心里也没底。 看了群臣的答案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儒学治国,有这么多好处啊。 第一千七十章 诬陷淳于越 等群臣考试完了之后,淳于越就开始认真的批阅试卷。 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然后根据成绩,把众人分成甲乙丙三等。 最低等的进入启蒙班,跟着淳于越家中的小厮,学一些论语孟子之类的启蒙书籍。 乙等的,则由淳于越授课,学一些儒家的道理。 最高等的甲等,则由淳于越亲自授课,讲授儒学治国的道理。 其实群臣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感觉就是在过家家。 但是他们有求于人,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了。 与此同时,朝泽夫人的车队,也已经逼近咸阳城了。 李信和李水,则一路尾随,跟着他们回到了咸阳。 在豪华的马车上,李信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提着一串糖葫芦。 他一边吃,一边赞叹的点头。 李水有些无语的说道:“李兄,·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喝酒的时候,用糖葫芦当下酒菜的。” 李信呵呵一笑,说道:“槐兄,糖葫芦乃是刚刚问世,你自然是第一次听说了。” “我有自信,我这个吃法,很快会推广开来,并且大秦人人效仿。” 李水:“……”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秀才拘谨的坐在他们两个对面,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敢问谪仙大人,李大将军,咱们这是……” 李水疑惑的看着他:“咱们这是去咸阳城啊。怎么?你忘了?” 秀才说道:“那倒不是,小人只是有些疑惑,咱们为什么不坐火车呢?” “如果坐火车的话,恐怕早就到咸阳了。” “为何要在颠簸的马车之上,折腾这么久呢?” 李水笑了。 他对秀才说道:“咱们一路颠簸,自然是为了尾随朝泽夫人了。” “这一路上,朝泽夫人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咱们不是暗中观察的清清楚楚吗?” “等数日之后,朝泽夫人在咸阳城中,搅起风雨,天下人人都会想知道,朝泽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她都喜欢做什么事。”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 “而我们这一路上的见闻,便可以整理成书,大卖而特卖。” 秀才听了这话之后,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久前,秀才因为在邯郸城中的骚操作,得到了谪仙的赏识,可以跟着他回到咸阳城中,将军小报总部。 那一瞬间,秀才觉得自己的才华得到了肯定,觉得自己就是当世才子,就是沧海遗珠。 可是万万没想到,谪仙三言两语,竟然就给自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秀才的眼睛不由得红了。 他甚至有些痛哭流涕的说道:“谪仙之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令人佩服啊,令人自愧不如啊。” 李水拍了拍秀才的肩膀:“你也不必自卑,天下能与我比肩者,又有几人呢?” 与此同时,旁边的李信已经有些微醺了。 他透过酒杯,看着李水已经变形的脸,不由得沉思:这小子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每句话看起来都像是在胡说八道,可是仔细琢磨,又那么的有道理呢? ………… 咸阳城。 嬴政书房。 他一边看奏疏,一边漫不经心的向小宦官问道:“最近群臣有何动静?” 小宦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群臣日日夜夜,聚集在淳于越府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嬴政顿时吃了一惊。 帝王最警惕的,就是臣子们扎堆。 这些人一旦串联起来,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是非? 嬴政猛地站起身来,说道:“立刻去淳于越府中。”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 嬴政又说道:“等等。朕微服前往。” 小宦官有些失望。 实际上,不久前小宦官家中出了事。 家中老母,被恶霸欺负,田宅都被占了。 母亲花了重金,把消息递到宫中来,可是小宦官人微言轻,根本帮不上忙。 他虽然有伺候嬴政的机会,但是毕竟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不敢随便乱说话。 如果嬴政认为,他仗着当内侍的机会,要影响自己的决策,那小宦官就危险了。 有时候,小宦官想着,要不然冒死进谏。 向嬴政说上一句话,哪怕被处罚,也算是给母亲报仇了。 就在他魂不守舍,犹豫不决的时候,被刚刚打完屁股的季明发现了。 季明听说之后,二话不说,就花钱雇了一帮恶霸,将欺负小宦官母亲的人,统统收拾了一遍。 这种雷霆手段,让小宦官震惊不已。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大秦以法家治国,你我乃是内侍,私相寻仇,一旦被告发,后果不堪设想啊。” 季明满不在乎,淡淡的说道:“如今,我还在乎什么后果吗?” 小宦官想了想,这倒也是。 反正季明已经这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小宦官对季明就多了几分感激。 但是这感激,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发现,季明黏上他了。 季明当时是主动帮着小宦官出头的,可是渐渐的,在季明的口中,这件事小宦官成了共犯。 又过了些日子,小宦官成了主犯,季明成了从犯。 然后,小宦官就被威胁住了。 现如今,季明已经不敢靠近嬴政了。 十次见了,有九次都要挨板子,他已经不敢在陛下面前晃悠了,只求陛下想不起他来。 但是他又不甘心这样沉沦下去。 于是,小宦官成了季明的眼睛,成了季明的耳朵,被逼着帮助季明打探消息。 现在季明感觉自己就是潜伏起来的猛兽,只要时机一到,就要跳出来大杀四方。 如今朝泽夫人还没有回到咸阳城,但是季明也不想闲着。 他打算搅浑水,让和槐谷子有关的势力,都忙的晕头转向。 然后,等朝泽夫人到了之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于是,季明指使小宦官,使劲给淳于越身上泼脏水。 季明答应了小宦官,这件事办成了之后,两个人就路归路,桥归桥,再也互不干涉。 于是,小宦官今天才在嬴政身边,阴阳了淳于越一把。 可惜,嬴政没有马上捉拿淳于越,而是要微服探查。 小宦官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身上的枷锁,何时能去除啊。” 第一千七十二章 你姐丈摊上事了 小宦官有些茫然的看着嬴政。 他有点想不明白,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来……嬴政一时半会,是不会对淳于越动杀心了。 甚至不会惩罚淳于越。 那么季明搅乱谪仙的重重部署,也就付之东流了。 那么自己呢 依然要被季明继续要挟吗 想到这里,小宦官的脑海中 那么,拓跋如梦是如何死而复生,或者说是如何瞒过众人眼目,诈死而逃呢 介绍:天灵冰封领域的高阶守护者,原本只是普通的蟒蛇,后来被冰封战士带入冰封领域,为了使其能够存活,冰封战士又给他们吃就龙晶肉,受到寒气影响久而久之,进化成了寒冰龙蟒。 一秒钟的时间对于一个高手而言,足以做太多事情了,况且这一秒钟还是陈周建空翻凌空,根本就没有任何还击的机会,因为在凌空退后的一刹那,就连重心都完全不稳,又怎么可能对岗村幸田之的攻击做出应对呢 “谢圣上!”沈予终于从地上起身,却是绕步走到出岫面前,将掌中握住的匕首缓缓递出:“完璧归赵。”四个字,重逾千斤,是他用性命换来的完整。 很巧,就在狂猿刚刚对韩东林说完这句话后,那中年男子正好抬头往两人这边看来,还冲着两人露出了微笑。 天生接过,丝帕之上绣着一幅画像,匆匆的扫了一眼,发现这个罗少华虽然和鳍人族的外形一样,但是却没有蓝色的皮肤,看来果然是蓝芙和陆地上的人类剩下来的孩子。 此时,那些隐藏的灵兽强者的身影,赫然浮现,手握绝世好兵,向萧凡那里杀去。 闻言,鬼宴却是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贸然对焚焚出手,否则,以萧凡也是不会放过他。 他的智谋能够像神仙一样对付一般的凡人,可遇到这种已经超脱了同一个层面的存在,再高明的智谋也终归是没有任何作用。 既然妖帝已经证实了,众人也就不再争执,排成队鱼贯走进了通道之中。 他还没说完,母亲那边感觉一阵天昏地旋,直接晕倒了过去,好在唐吉德在一旁做好了准备,给扶住,扶到了沙发前。 “好吧,我去给你买。”苏筠漾知道是要支开她,也不再多问,拉上门就走了出去。 保定候的爵位定然是嫡子的,他这个庶长子再出色再得父亲喜欢,能得的却十分有限。靠着自己一点点往上爬,又不是开国,哪有那么多机会再说,他能靠着父亲获取一个较高的起点,干嘛不要呢 “暂时没找到什么好方法,我回去再想办法。不过即便是我真死了,只要你们还在,医门的这块匾额就一定要给我打响。 “当然了,说她有沉鱼落雁之容,倾国倾城之貌,一点都不过分。”张子昂忍不住夸道。 罗宾闻言不由白了巴基一眼,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布鲁克则是发着呆,在思索着两人的话。 后来,他为了给萧玫解除春药,还用拔火罐的手法,给萧玫泄火。 楚云瑶、宋糖这两个姐妹花,她们相视一眼,然后,就饶有意味的朝舞台看去。 有些不需要针灸的,林浩也当场写下了中医药方,让他们回去抓药吃。 “难怪这么多炼气期十层的。原来都是吃了这玩艺的缘故。”张云飞嘀咕道,然后再一次难地看着洛仙儿。 第一千七十三章 自信爆棚的淳于越 嬴政的话,让李水有些诧异。 淳于越惹事了? 真的假的啊? 淳于越不是最守礼法了吗? 这样的人会惹事? 他看向嬴政,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我没有姐丈,我向来孤身一人的。” “陛下说的姐丈……该不会是淳于越吧?” “那是李信将军的姐丈。” 李信:“……” 他也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其实我长姐已经过世多年了。” “要说淳于越是我的姐丈……其实也算不上。” 嬴政笑骂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不在意脸面啊。” “放心,淳于越并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只不过,他正在向百官传授儒学。” 李水更加疑惑了:“淳于越想要传播儒学,这个人人都知道,他已经坚持做了很多年了。” “但是……百官真的会去听他传授吗?” “满朝文武,大多数是法家,对淳于越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嬴政说道:“这正是奇怪的地方。” “你们两个去弄清楚,这究竟是为何,然后想出个对策来,来向朕回报。” 李水答应了一声,又说道:“那朝泽夫人……” 嬴政冷冷的说道:“先让她在驿馆住下吧。” “淳于博士的事,更加重要。” 嬴政一甩袖子走了,留下李水和李信面面相觑。 李信说道:“槐兄,你有没有一种感觉。陛下对朝泽夫人,似乎颇为冷淡。” 李水点了点头:“感觉到了。” 李信说道:“据说,朝泽夫人,当年有恩与陛下。” “而陛下向来是恩怨分明之人。” “现在恩人来到咸阳,陛下却只是让她住在驿馆。” “这是不是有点奇怪?令人好生难以索解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李兄,你也说了。所谓的有恩与陛下,是据说。” “谁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我给你提个醒,你最好不要去打听。” 李信说道:“我吃饱了撑得,我打听那个干什么。” “走吧,去你姐丈那里看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李水说道:“李兄,这个可不能乱说啊。那你是姐丈。” 李信说道:“不不不,那是你姐丈。” 两个人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又小宦官气喘吁吁的跑出来,说道:“两位大人,留步。陛下有口谕。” 李水和李信连忙站定了脚步。 小宦官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陛下说了,李大将军不必自污以求自保,免得让人笑话。陛下既然要做千古一帝,便不是心思狭小,胡乱猜忌之人。” 小宦官说完之后,就走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听出来没?” 李信说道:“听出来了,我在邯郸城中,装疯卖傻的事情,让陛下知道了。” 李水点了点头。 他对李信说道:“李兄啊,那时候你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见没有?陛下有点不高兴了。” 李信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对李水说道:“槐兄,当初那个馊主意,好像是你出的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明知道是馊主意,为何还要听我的?这个可真的怪不着我。” 李信:“……” 他忽然转过身来,向宫中跑去:“陛下,我冤枉啊,这都是槐谷子挑唆的。” 李水连忙拉住他:“李兄,李兄,莫要再丢人了啊。” 这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离开了皇宫,到了淳于越府门前。 其实,还没有到淳于越府门口,他们就看到外面的大街上,出现了一溜小摊。 有卖面条的,有卖炸油饼的,有卖糖果的。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很多小厮打扮的人,正在摊位上吃饭。 再往里面走,只见半条街上,都用白灰画着车位。 一个车位停一辆马车,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你什么时候把淳于府也收入麾下了?” 李水说道:“李兄,这话可不要乱说啊。” “我和你姐丈,半点关系都没有。” 李信说道:“是吗?我怎么觉得,这淳于府越来越像是商君别院了呢?” 李水说道:“是有点像,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外面像不算什么,里面像才是真的像。” 两个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有个淳于府的家丁走出来,说道:“要进去吗?需要买门票。” “有普通票,有贵宾票……” 李水说道:“放屁,淳于博士是我姐丈,我进去如同回家,回家还需要买票吗?” 李信也说道:“我长姐的牌位就在里面供奉。我去祭拜长姐,难道还要买票吗?” 守门的家丁懵了。 好在他很快认出来,这两位是李信和李水。 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他连忙把两个人给请进去了。 一进院子,李水和李信就愣住了。 院子里面,全是朗朗的读书声。 这声音并不是学堂里面小孩的读书声,而是大人的声音。 甚至可以说,是老头的声音。 李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满朝文武,正在捧着书本,认真读书。 李水说道:“你姐丈有两下子啊,竟然把满朝文武,治的服服帖帖的。” 李信不快的说道:“这明明是你姐丈。”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对,是你姐丈。” 两个人一路争论,见到了淳于越。 淳于越刚刚给甲班上完课,正志得意满的走出来。 看见李信和李水两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先是有些不快,心口一滞。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这是一个机遇。 如果这两个混蛋能改过自新呢? 也能沐浴一下圣人的教化呢? 如果这两个人,都能成为知书达理的人才,那天下人,还有谁不能被教化? 想到这里,淳于越的内心深处,有了一丝激动。 最近教化文武百官,实在是太顺利了。 这种顺利,给了他一些自信。 他忽然想要挑战一下高难度。 于是,淳于越对李水说道:“槐谷子啊,你想不想跟随老夫读书啊?” 李水:“……” 他没说话,只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一千七十四章 姐丈,你要谋反吗 淳于越看见李水翻白眼,第一反应是,此人不学无术,死性不改。 但是淳于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现在短短几天之内,学习儒学,已经是大秦最流行的事情了。 你只看那些朝臣就知道,他们是天天不落,极为刻苦的在这里学习啊。 像槐谷子这种投机取巧的人,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吗 他不 “如果我猜的没错,前几日给天仙盟送出那封信的就是主人您吧 距离五焱山开始争夺,还有三天时间,所有家族都拭目以待,做好准备。 有紫焰鸟的话,赶路去中土大地,从边荒城出发,最多七天便可以到达那里。 一个开窍五重的强者,居然对一个溶血二重的修者说出这样的话,要是外人听到,真的会笑掉大牙的好么 等王怒走出数里地后,后面的三人早就看不见他。太阳在头顶上,晒得王怒热血上涌。 如果能够将这般的土豪客人变为土豪常客,那么对于整个回春楼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这次回来,龙昊将在绝圣深渊得到的所有宇宙宝物,外加剥离出的灵魂,全部交给爷爷龙苍穹手中,至于该如何分配下去,那不是他的事情。 关于生命之树的枝叶,那古籍上面略有提及,离开生命之树后,仍然有着旺盛的生命,不会枯萎,也不会失去本该拥有的神奇功效。 看到堂堂一名内劲一流中期武者,也不过要给陈风怒当下属,顾云志心中刚才那一丝尴尬的芥蒂也瞬间消失。 一旁,美人鱼也是满脸无语,九十六万族币,半兽族也能够凑出来,不过却几乎是要汇聚整个半兽族的财力。 他刚想起来,虽然这家伙知道的东西不多,但再聊聊,也许就有什么新发现了呢。 龙刺在前面劈砍,玛奇用龙刺拿切割出来的石铲子和石簸箕向外运输碎料,天刚亮开时,一条十五六米长的隧道已打造出来。 人们抬头望向天空,却只见天空之上的那人,每下降一分,人们身上的重压,就上升一分。 而负责砍伐树木的这支伐木队,也并不是一般的伐木队,都算得是,习伊人的亲信。 教育部曾经的高层退下来当一校之长,当然想要让外界看到自己做出一些成绩来。 “我现在想给他弄些可利用的把柄,你觉得应该用什么办法才好”张扬也不跟叶枫掖着藏着,直接把目的跟他说了。 顾怀彦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谎言,眼中闪烁着一抹不耐烦的神色。无奈之下,季海棠只得唯唯诺诺的吐出了他所理解的“实情”。 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又没有能力去解救达拉,所以只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不去看那惨烈的一幕。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要彻底将自己的名气,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打起来,让世界都充满崇拜他的人。 “不错,赤玄真人已经死了!”天门掌教毫不客气地告诉了黎觉这个残酷的事实。 而王烨呢,则是抱着一个任务,能多捞点是点的心态,就把这些赏金任务都接了下来。 秦三伏坐上前往绵州的飞机,先前他试探了金道光,金道光的表现还算镇定,秦三伏差不多可以确信,昨晚的爆炸并非金道光做的。 他习惯了现代的生活,觉得消毒湿纸巾是个好东西,弥补了身边没伺候的人的不习惯。 第一千七十五章 咬咬牙做你姐丈 李水对淳于越说道:“姐丈,我只问你一句话。” “在这大秦,你是君还是臣?” 淳于越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了李水的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自然是臣了。” 李水面不改色,依然有些疑惑的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 “既然你是臣,你怎么老是越俎代庖,做君主才做的事呢?” 淳于越一副很冤枉的样子,说道:“我何时做君主才能做的事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姐丈,你把这些朝臣圈到你的府邸中来。” “表面上看,是在传播儒学。实际上看,是在给他们灌输你的思想。” “这大秦啊,只需要陛下的思想,你把你的思想掺和进来干什么?” 淳于越瞪大了眼睛,说道:“你等等,你这话有些不对。” “昔日孔子有三千弟子,我只不过是效仿先贤而已。” 李水说道:“那我请问,孔子的弟子,是朝臣吗?” 淳于越说道:“那倒不是。” 李水说道:“那不就结了?” “满朝文武,都被你归拢到这里来了,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朝臣们不是不能聚在一块,但是只能在皇宫中聚集。” “如此一来,帝王才放心。”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道理我已经了然了。” “方才你说,你可以帮我,你打算如何帮我?” 李水说道:“其实很简单。” “你给陛下上一封奏疏,建议陛下兴办儒学。” “以官府和朝廷的力量,教化百官,学习儒学。” “如此一来,圣贤的言论得到了传播。而你又可以置身事外,不会招来灾祸。” 淳于越看着李水,一脸的失望:“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高论来,原来是这等陈词滥调啊。” 李水眨了眨眼睛,对李信说道:“李兄,我说的是陈词滥调吗?” 李信嗯了一声:“陈的都发霉了。” 李水:“……”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你方才说的建议,我已经向陛下说了数十年了。” “陛下,从来不曾答应过。” “陛下信奉的是法家,对儒学没有兴趣。” “朝廷也不可能亲自传播儒学。” 李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 淳于越说道:“罢了,你们两个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实在不想走,就去偏厅歇息片刻,一会就开饭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其实,我还有两个解决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淳于越惊奇的说道:“你居然有两个办法?” 李水嗯了一声。 淳于越说道:“那你说来听听,我现在倒有些好奇了。” 李水说道:“这第一个办法,就是姐丈你改弦更张。” 淳于越疑惑的说道:“改弦更张?怎么改弦?怎么更张?” 李水说道:“你把你信奉的学说换一换。” “从明天开始,不要信奉儒学了,干脆信奉法家。” “然后,你以法家传人的身份,建议比陛下,开官学,传播法家思想。” 淳于越:“……” 旁边的李信哈哈大笑起来了。 淳于越像是被李水的逆天言论惊呆了。 他站在那里,呆了很久之后,才指着李水说道:“你放屁。” 李水一脸受伤的说道:“姐丈,你可是当世大儒,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你何必骂人呢。”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夫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淳于越转身要走。 在离开的时候,他还有些懊恼。 早就知道槐谷子这人不靠谱,自己居然还浪费时间听了那么久。 真的是吃饱了撑的。 谁知道李水竟然舔着脸追上来了。 他对淳于越说道:“姐丈,姐丈,方才是说笑,我真的有办法。” 淳于越脚步没有放缓,问道:“什么办法?” 李水说道:“由我去劝告陛下。让他以朝廷的力量,开官学,传播儒学。” 淳于越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李水。 那眼神分明在说:就你? 李水被淳于越看的有点受伤。 不过很快,淳于越的眼神就变成了:你……没准还真行。 若论胡搅蛮缠,大秦槐谷子数第一。 而且,槐谷子的歪理,往往能得到陛下的肯定。 别人去说服陛下,肯定不行,但是槐谷子……没准真的可以。 不过,淳于越还有点不放心。 毕竟这件事太重大了。 槐谷子那种过家家似的胡搅蛮缠,真的可以吗? 李水对淳于越说道:“姐丈,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淳于越咬了咬牙,说道:“好,若此事你真的能做成,我就公开宣布,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姐丈。” 李水:“……” 我去,当我的姐丈,还需要这么咬牙切齿的吗? 李水和李信走了。 淳于越听着院子里的读书声,又陷入到了陶醉之中。 ………… 嬴政书房。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朝泽夫人已经在驿馆住了一段之间了。” “咱们这样晾着她,必理不睬,是否有些不合适?”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可知道,朝泽夫人是来做什么的?”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是来弹劾我的吧。” 嬴政又说道:“你可知道,他有什么依仗弹劾你?” 李水说道:“无非是,靠着倚老卖老?” 嬴政点头:“正是倚老卖老。” “一个人,一旦倚老卖老,说出来的话就不中听了。” “若朕一怒之下杀了她,恐怕会担上恶名。” “因此,朕让她住在驿馆,朕故意晾着她。” “朕就是要让她知道,在朕这里,倚老卖老没有用。” “如此一来,等她见了朕,也就会乖觉许多了。” 李水向嬴政竖了竖大拇指:“陛下不愧是千古一帝啊,令人敬佩。” 拍了一通马屁之后,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说起名声来,小臣有个好建议。” 嬴政说道:“怎么?” 李水说道:“如今有很多人说,陛下已经富有四海,却依然行严刑峻法,有暴虐之嫌。” 嬴政的面色顿时一沉。 他淡淡的说道:“怎么?依照律令行事,他们反倒不自在了不成?” 第一千七十六章 外儒内法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小臣认为,这其中的关窍道理,实则人人皆懂。” “然而,关乎切身利益,他们又要装作不懂了。” “故而,陛下统御四方之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在心中暗暗腹诽。” “或者有朝一日,陛下遨游仙界,这些人便要蠢蠢欲动了。” “他们或者说一些奇谈怪论,诬陷陛下,或者扯旗造反,毁掉陛下的万代基业……” 嬴政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的说道:“有如此严重吗?” 李水心想:事实就是这么严重,你是不知道啊。 他叹了口气,对嬴政说道:“陛下,防人之口,甚至预防川啊。” “若再让这些人胡思乱想下去,难保不对大秦生出二心。” “如今,大秦百姓,个个丰衣足食,对陛下自然是感恩戴德。” “可是他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他们从小生活在丰衣足食之下,他们会感恩于陛下,会感恩于大秦吗?” “这等人只会认为,他们所得到的一切,皆是应得的。” “陛下有功,他们不会称谢。陛下有子虚乌有的过错,他们会抓住不放。” “如此一来,大秦将来堪忧啊。” 一番话,说的嬴政眉头紧皱。 他沉思了一会,看向李水说道:“槐谷子,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李水咧嘴一笑,他笑眯眯的说道:“有了。” 嬴政说道:“有何对策?” 李水说道:“放弃法家之道。” 嬴政一听这话,立刻断然拒绝:“不可。” “法家之道,乃大秦立国根本。” “秦律严明,只要人人遵守,大秦自然长治久安。” “放弃法家之道,用什么立国?” “用虚无缥缈的道家?装神弄鬼的阴阳家?痴人说梦的墨家?装模做样的儒家?” 李水:“……” 好家伙,不愧是千古一帝啊,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其实……可以行法家之道,但是对外宣传的时候,可以宣传成其他的学说。” 嬴政一愣,似乎没明白李水的意思。 李水接着说道:“比如,陛下依然法令严明,依然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 “但是陛下要在各种场合,向天下人宣扬,说大秦奉行的是儒学。” “大秦一代代帝王,都要做儒家期待的仁君,像是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爱护天下百姓。” “而百姓和百官,也要像儒家说的那样,忠于郡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嬴政:“……” 他表情古怪的看着李水。 李水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小臣的建议,不可行吗?” 嬴政幽幽的说道:“槐谷子,你可知道,你要朕做什么?” “你是要朕欺骗天下人啊。” “朕,扫荡六合,一统天下,为千古一帝,为大秦始皇帝。” “难道朕的天下,需要欺骗才能稳固吗?” “难道朕的大秦,需要建立在谎言之上吗?” 李水:“……” 啊这…… 怎么好好地,理解到这上面去了? 他苦着脸对嬴政说道:“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 他挠了挠头,说道:“这也不是欺骗,这其实是帝王之道。” “昔日大秦兼并六国,难道就没有用什么计谋吗?” “陛下总不是要做迂腐可笑的宋襄公吧?”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嬴政。 他沉思良久,淡淡的说道:“这帝王,朕当的真是有些疲乏了。” “谪仙啊,你的长生药,何时能研制出来?” 李水恭恭敬敬的说道:“快了,快了。” 嬴政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一句快了,让朕等了数年了。” 李水说道:“如今进展颇大,再过数年,应当可以了。” 嬴政说道:“罢了,朕就再给你五年时间。” 李水心说:“五年时间……罢了,五年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那以儒代法的事……” 嬴政说道:“你为何钟情于儒家?” “难道是因为淳于越?” 李水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并非全部。” “儒家,其实是最合适的学说了。” “儒家提倡仁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大到治国之上,讲究君君臣臣。小到修身之上,讲究三省吾身。” “如果能提倡开来,天下的读书人,人人皆为正直君子。” “对大秦的安定,颇为有益。” “如果儒家的外表之下,再辅以法家,大秦可延续万代。”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照此办理。” “朕一旦推广儒学,便会做做样子,做出一副体恤百官的仁君模样来。” “到那时候,天下人该当交口称赞了。” 李水说道:“自然,自然。” 嬴政又说道:“然而,朕行仁政。百官岂非会觉得朕软弱可欺?” 李水躬身说道:“这其中的尺度,就要靠陛下来掌控了。” “些许小事,可以行仁政。” “比如朝会交头接耳,私下纳小妾。无关痛痒,可以给与小恩小惠,减免刑罚。” “然而,一旦涉及到大秦江山,就必须要用雷霆手段。” “比如贪污,比如散布流言,比如结党营私……”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治国之道,在于刚柔并济。” “陛下应该一手拿着棒子,一手拿着甜枣。” “最好是打一棒子,就给一个甜枣。” “之前只顾着打人了,接下来,该当把甜枣补上了。” 嬴政哈哈大笑。 他看着李水,微笑着说道:“槐谷子,没想到,你对治国竟然有如此见地。” “怎么?你也曾琢磨过,做了帝王之后,如何治国吗?” 这话问的就有点危险了。 或许嬴政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李水可不敢随口一答。 他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地说道:“陛下,小臣是在治理商君别院的时候,总结出来的规律。” “小臣私底下觉得,这应该也适合治国。于是斗胆向陛下推荐了。” 第一千七十七章 赏无可赏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槐谷子啊,想不到让你治理一座小小的商君别院,你居然能想出来一番治国的道理。” “你真不愧是我大秦的第一智者。”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过奖了,小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 嬴政说道:“算起来,朕似乎很久没有赏赐你了。”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竖起耳朵,满脸期待。 然而,嬴政却一脸为难。 他迟疑的说道:“朕本想赏赐你金银。” “然而,你的商君别院,已经富可敌国了。就算给你金银,你恐怕也不在乎。” 李水:“……” 不是……谁会嫌钱多啊? 而且这是陛下赏赐的,我肯定不嫌弃啊。 但是这好像也不能明说,会给人一种伸着手要钱的感觉。 似乎观感不太好。 嬴政又说道:“朕本想赏赐你爵位,可你是谪仙人,对于爵位,似乎也并不感兴趣。” 李水:“……” 不是,谁会嫌弃没爵位啊。 我是谪仙不假,我现在不是已经被贬下凡了吗? 但是这也不好明说。 毕竟给人一种贪恋权利的感觉。 嬴政又说道:“朕本想赐给你美貌女子。然而你的妻子乃是当朝公主。” 李水:“……” 这个…… 是,这个是有点不太需要了。 嬴政说道:“朕思来想去,只好赏赐你的儿子了。” “罢了,你回去吧。朕对令郎的赏赐,改日送到。” 李水:“……” 他一脸茫然地从嬴政的书房走出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好像得到了赏赐,又好像没得到…… 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越挠越痒越痒越挠,但是就是挠不到。 真难受啊。 等李水从宫中出来之后,立刻就被淳于越的小厮请过去了。 淳于越一脸热切地问道:“如何?陛下答应了吗?” 李水嗯了一声:“答应了。” 淳于越一脸疑惑的说道:“既然陛下答应了,你为何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些许小事,也值得高兴吗?” 淳于越:“……” 他有些嫉妒的看着李水。 自己毕生的追求,这小子就用了几个时辰就办成了? 而且办成之后,还认为是些许小事? 唉……难道这就是做佞臣的好处吗? 淳于越几乎破防了。 李水对淳于越说道:“或许三五日,或许三五个月,陛下就会命你筹办官学。” “到时候有谁负责,学习的内容是什么,你需要和陛下详谈。” 淳于越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对了,我们之前是不是打赌来着?” “我要是帮你办成了这件事,你要怎么样来着?” 淳于越一脸耻辱的说道:“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是你姐丈。” 李水无语的说道:“话是这个话没错,但是你这表情怎么回事?” “为何一副不小心吃到狗屎的样子?” 淳于越:“……” 比吃到狗屎还要恶心,槐谷子,你这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淳于越摇了摇头,把家中的满朝文武,全都召集起来了。 那些朝臣,早就不耐烦了,天天在这上课,谁受得了啊。 但是为了亲近陛下眼前的大红人,他们忍了。 免得淳于越背后说坏话。 现在淳于越一副要训话的样子,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听。 淳于越微微一笑,一副所有人师长的样子:“诸位大人,你们在我这里,已经学习了数日了。” “老夫知道,你们喜欢这里,舍不得这里。其实,老夫也是一样的。” 所有的朝臣都在心里翻了翻白眼,但是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淳于越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咱们这个学堂,不得不解散了。” “今日回去之后,诸位便不必再来了。” 朝臣们个个心中喜悦,但是他们还是很虚伪的说道:“这……这是为何啊?我们有些不舍啊。” 淳于越没有识破这份虚伪,他的眼圈都红了。 他认真的说道:“老夫也不舍啊,然而……” 李水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姐丈,适可而止吧。” 淳于越哦了一声,说道:“老夫只能说,日后有缘再相见吧。” 他有心告诉众人,陛下已经准备了官办学堂,不日就能相见。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这么消息由自己率先宣布,似乎不太合适。 于是就含糊其辞,隐瞒下来了。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临别之际,我只有一句话告诉诸位。” 朝臣们都竖着耳朵等着。 淳于越硬着头皮,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淳于越,乃是槐谷子的姐丈。” 朝臣:“……” 大伙全都傻眼了。 等了这么长时间,就等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甚至严重怀疑,淳于越以学习的名义,把大家邀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怎么呢? 诸位同僚,都是你们两个认亲的一环?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淳于越和槐谷子同流合污了? 总之,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淳于越越来越羞耻。 他只好摆了摆手,说道:“诸位,请回吧。” 然后,他逃也似的跑到了后院。 其他的朝臣都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摇了摇头,离开了。 反正……到目前为止,有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以后不用来这里上课了。 至于淳于越会不会说大家的坏话…… 应该是不会的,毕竟不是大家自己不来的,是淳于越不让大家来的。 除此之外……不用上课之后,大家就有时间,来淳于府拜访淳于越,说一些正事了。 比如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当日都跟陛下说了些什么…… 朝臣们走了,淳于越府中,又恢复了安静。 包括府门外,也冷清下来了。 木头画的那些车位还在,但是再也停不满马车了。 那些摆摊的小贩赚不到足够的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撤离了这里。 有小贩唉声叹气的说道:“还是谪仙的商君别院好啊。” “看看淳于府,这刚赚钱没两天,又改了章程。” “朝令夕改,简直笑话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