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外乡人》 第1章 序 这几年,我编读过很多小说,也见过很多的作者。但接到《外乡人》这部书稿的时候,眼前为之一亮,好像自己在这生活奋斗了许多年的大都市里,突然遇到了一群来自家乡的邻家小妹。她们的故事,她们的经历,她们对梦想的寻找和对幸福的追求,一下子就敲开了我的心扉。因为,她们的故事就好像发生在身边那样的熟悉,因为,她们和我们一样,生活在不同的城市里却有着相同的向往,因为,我们都是外乡人。 故事的主要内容,是描写了于雪、王艳、陈娟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大都市广州追求、奋斗、拼搏乃至挣扎的经历。她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却有着对幸福、快乐和自由的不同理解,她们在都市外乡人的舞台上用自己的表演形式倾情展示一个个典型的人物形象。她们的生活遭遇和人生经历像一幕幕让人警醒和深思的现代都市话剧,她们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向我们展示了一幅自然而真实的生活画卷,她们用自己的声音奏响了一曲让我们欣赏和感叹的时代乐章。 本书的作者,是一个阅历极其丰富、对生活和人生有着敏锐感观的人,是一个洞察世事的人,也是一个极具文学功底的人。他从普通人的故事里用文学的形式让我们享受到了一席丰富的大化大餐。故事以大都市广州为背景,以几个年轻的外乡人为主要人物,作品没有对城市变化的重笔浓墨,却让我们摸到了都市日新月异快速向前发展的脉搏;没有山盟海誓你死我活的浪漫爱情,也没有花前月下甜蜜相拥的温馨场景,却有震撼人心让人怆然泪下的时代都市恋歌;没有赤裸裸的肉欲展示,也没有床上性爱的大胆描写,却能唤起原始的欲望而浮想联翩心池荡漾,没有车间流水线的大汗淋漓,也没有白领工作的枯燥无味,却看到了生活的不易和坚定又艰辛的足迹;没有对触及现代官场的任何情节讲述,也没有对贪得无厌的强权者正面描述,却有贪腐者的嘴脸和下场;没有商海的惊涛骇浪,却感受到商企人士在狂风骤雨下的艰难和苦痛;没有全面阐述所有都市男女的生活和情感,却能让每一个在都市里的外乡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 对本书的选题审稿很快,作者除了用他独特的视角眼光向我们展示了一副亲切、真实和优美的生活画面,更让人深刻的感受到了生活的意义及对幸福和快乐的正确理解。他用典型的人物在没有人情冷暖的都市里阐述了渐渐丧失的人性和良知,让普通的故事在不相信眼泪和爱情的时代舞台上讲述了被欺骗的善良、毫无价值的尊严、出卖的灵魂和难以找到但又真实存在的真爱。他相当理性而委婉的让我们感受到了身边正在渐渐丧失的传统和文明,他用生活的认知和感观对现代都市男女的思想和灵魂进行了正确的唤醒和引导。不可否认,这是一部让人反思和感叹极具时代正能量的现代小说。 故事最后,主人翁于雪得了绝症,临上手术台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老男人”卜祥志问她:“你最遗憾的一件事是什么?”于雪想了想,说:“没有与一个好男人真正地谈一次恋爱。”卜祥志再问:“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于雪说:“我从没穿过婚纱,想找一个心爱的好男人穿上婚纱,做一回幸福的新娘,然后白头偕老。”卜祥志又问第三个问题:“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于雪说:“找到一个好男人,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一个女人,她希望有甜蜜的爱情,她渴望美满的婚姻,她梦想是找个好男人,然后白头偕老,但在于雪和王艳的身上,我们感受到了难以感受到的东西…… 作者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也许是他的经历过于丰富,也许是他的笔法过于娴熟,也许他的文学功底过于扎实,那么多情节曲折的故事,听他娓娓道来,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有舒有卷,有起有落,犹如身边熟悉的身影,在我们的紧张和舒缓中飘然而过。 读到结尾处,我甚至在想,这部小说,恰似一本小场景的“现代红楼”,一样的追求,一样的幻灭。当然,它留给了我们太多的反思和回味。 在都市外乡人的舞台上,如果你涉世不深准备上场,可读此书;如果你眼花缭乱正在伴舞,可读此书,如果你迷惘俳佪正心神不定,可读此书,如果你粉墨登场正挥戈跃马,可读此书,如果你深谙世故正要退场,可读此书,这里,你能找到引发你激情的脚印;这里,你能听到让你止步的警钟;这里,你能看清生活的目标和人生的方向;这里,你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快乐和自由。 很少作序,承好友错爱唯有硬着头皮应承。为书序,古贤皆有所忌,何我等未登大雅之凡夫。肤浅之识实不敢阔论,深怕遭人贻笑,唯有如实略谈浅见,权为序。 2014年9月12日 第2章 引子 当历史的时针转到2000年时,广州,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正在以世人无法置信的速度飞速发展和崛起。它如同一个被人们公开发现的阿里巴巴山洞,吸引和呼唤着国土上那追求幸福心存梦想的人们。 生活难以为继者、收入不满现状者、工作怀才不遇者、梦想难以实现者、环境难以容身者,崛起的大都市,成了他们摆脱困境重新开始的梦幻天堂,成了他们改变命运实现梦想的理想圣地,成了他们人尽其才施展才华的绚丽舞台,成了他们忘却苦痛躲避忧伤的人生避风港,成了他们换一种生活方式重新开始的起点,成了他们人生之路受挫后新的拐角。 他们平凡但具代表,他们普通但具典型。 故事就从这一年开始…… 第3章 一 今天,是于雪进入雅泽影像公司上班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天。下午五点三十分,于雪从自己的办公桌前站了起来,她收拾了一下台面的东西,环视了一下办公室,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然后准备下班。 办公室不大,一套会客的大沙发和三张办公桌,正中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是老板欧阳震华的,不过于雪来了两个月也没见欧阳震华真正坐过,偶尔过来也是陪重要客户前来看看样品。现在于雪才明白那只是摆设而已,因为欧阳震华真正的办公室在位于花都的工厂里。另一张是业务经理冯浩的,还有一张于雪没来前是老板娘林豆豆的,自从林豆豆生下女儿点点后,老板欧阳震华决定不再让老婆上班工作了,于是,两个月前于雪在老板欧阳震华的亲自面试后进入了这家公司,负责展厅及办公室清洁卫生和客户接待,还有对厂里传过来的数据进行各种统计,月底制成报表上呈给老板欧阳震华。所以,办公室基本上是于雪和经理冯浩两个人上班。 于雪看了看没什么要收拾的,便对一旁靠在办公椅上发呆的经理冯浩说了声“走了,下班了”。 经理冯浩抬起头看着要往外走的于雪,说:“要不我请你吃饭?” 于雪对冯浩这说了无数次的礼貌而客气的话语,微笑着回答:“下次吧。”然后自己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 于雪来公司上班已经两个月了,与经理冯浩那种刚来时的陌生感也渐渐地消失了,通过上班没事时冯浩没话找话地聊天,两个人也慢慢地变熟了。所以,下班时只要冯浩在办公室,便会邀请于雪吃饭,但每次都被于雪礼貌地拒绝了。 雅泽影像公司位于广州市天河区龙口东路l33总站旁一栋八层楼房里的五楼,整栋楼除了一楼是一家中型酒楼,楼上各层全部是租赁的各种大小公司。雅泽影像公司是去年老板欧阳震华根据厂里良好的经营状况和各地客户的需要而设立的,租赁面积约一百多平方,装修后隔成两间。大的一间是展示厅,摆放的是自己工厂生产的各种影像机和时下盛行的各种型号的影碟机;小的一间是办公室,也就是接待客户和洽谈生意的。公司的设立主要是方便全国各地的广大客商进入广州后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新的产品,不用去厂里来回颠簸。 于雪走出办公楼,上了l33路公交车,这里离她租住的单人宿舍有四站路。由于公司不提供食宿,于雪只好在进入公司前花了一天时间,用一个月三百五十块钱的价格租了一间不足八平方米的楼层共用厕所和厨房的单人宿舍。 于雪每天这样往返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来,今天是她心情最好的一天,因为她领到了她来广州的第一份工资——一千五百块钱。由于公司规定要扣一个月的工资作为押金,所以于雪必须工作两个月后才能领取工资,今天她终于领到了她渴求已久的工资。这对于雪来说,一个多月的艰难等待总算过去了,以后每个月都可以在月底领到工资了。 于雪出生在贵州边远山区一个叫雍那的小县城里。父亲是为国家做了三十五年贡献的企业工人,由于体制改革,还没到退休年龄便失业下岗了;母亲是县委干部,官至县妇联副主席,去年因身体原因退了下来,于是申请了病退。于雪还有一个长她三岁的姐姐于梅,一家四口住在县城县委家属大院分给母亲的那套一百二十平方的平房里。于雪十八岁高中毕业进入部队,二十二岁回到小县城,凭着母亲的关系和她自身的相貌条件和身材优势进了县新华书店,成了一名仓库管理员。一年不到,不知真假地传出了她和书店经理的风流韵事。于是,她在小县城的行踪经常被书店经理的老婆跟踪,调到办公室的事也化了泡影。于雪决定不再去书店上班了,回家睡了好些天,母亲在指责一番后又欠了不少人情把她弄到了县城一家派出所,成了一名实习户籍警察。谁知实习期没过,于雪又传出与派出所副所长关系暧昧,并被副所长老婆在县城一饭店内发现行踪。这副所长老婆乃副县长的女儿,面对房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她抬手打了副所长两耳光,转身抓破了于雪那红润丰腴的双脸……十天后,于雪从父亲手里接过五百块钱和他老朋友女儿王艳的地址,带着简单的行囊一个人悄悄地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广州。 十来分钟后,于雪走下133路公交车,她走进一条小巷,熟悉地穿过这一条条迷宫一样的胡同。这里是外来人的集居地,密集的一栋栋楼房里,每一层都是房主改装后变成的大小不一价格不等的廉价出租房,而他们自己则住到了幽雅清静的各式花园小区或者各种别墅。于雪来广州两个月了,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还是像来时一样的陌生,唯有这条要走十多分钟的迷宫胡同她非常熟悉,一天五六次的进进出出让她熟悉和了解了这里的方位和地形。 错综复杂的小胡同本来就窄,随着越来越多的外来人涌入,一到上下班时间,两边各种地摊儿买卖和小士多店小食店便多了起来,那些急急穿梭的人流如同乡下的集市,自行车的铃声和地摊儿边的吆喝声冲刺着耳膜。 于雪上宿舍楼前在那家贵州人开的有贵州风味的小食店里破例打包了一个八块钱的快餐,她提在手上走进了自己单租的位于五楼的宿舍。楼内的楼梯间是后来改建的,为了节省面积,窄小而陡峭的楼梯间只能容一个人上下,特别是沿级而上如同登山般费劲,如果碰到有人上下,要么上去的人在下面转角处等,要么下来的人在上面转角处等。于雪提着盒饭上到五楼,打开门进了属于她的天地,七平方米的面积里除了一张小铁床和一个小木柜什么也没有。于雪感到有些饿,她打开快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于雪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快餐了,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今天心情好,一会儿工夫就把快餐吃得一粒不剩。木柜上那台住进来时买的三十五块钱的风扇尽管喘着粗气急速地运转,但好像没有任何作用,吹出来的还是带有热气的阵阵热风。一身汗流的于雪脱下外面带有公司标志的蓝色白领工装,换上她在雍那小县城还算时髦的连衣裙,提着水桶拿着毛巾走到走廊边共用的冲凉房舒服地冲洗了一遍。走出来时,于雪碰到了住在隔壁的操四川口音扫马路的一对夫妻,正下班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走上楼来,她看到男的肩膀上扛着半旧的自行车,女的提着刚买的菜,两个人脸色疲倦却满脸的幸福笑容。于雪见那男的在窄小的走廊上把自行车从肩膀上放下后挂到走廊边的铁防盗网上,然后小心地锁好。于雪微笑着向两个人点点头,算是和天天见面的邻居打过了招呼。 于雪返回房间放下东西,锁好门便下了楼。又花十来分钟穿过那六条长短不一喧嚷又脏乱的胡同,走过马路来到了一家规模不是很大的小区居民市场。 于雪每天下了班吃点东西都会来这里找王艳,王艳在这市场里租赁了一个五平方米的摊位卖蔬菜,她是于雪来广州后唯一的朋友和老乡。由于傍晚六点左右是下班期,市场的生意也是最好的时候,寂寞无比的于雪都会过来和王艳聊聊天帮帮手。 王艳的父亲是于雪父亲在单位上最好的同事和朋友,读书的时候王艳经常跟着父亲来于雪家吃饭,于雪经常听父亲说他在单位几十年就交了这一个好朋友,比亲兄弟还好。王艳比于雪大五岁,王艳高中毕业来广州时于雪还在读初中,后来于雪去了部队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见过面了。于雪退伍在小县城书店和派出所上班闹出一些事后,敦厚朴实了一辈子的父亲看着整天睡在家里的于雪心里不是滋味,把从王艳父亲那里抄来的王艳的地址和五百块钱万分心痛地放在了于雪的手上,让她到广州找王艳,或许在这大都市里能有所发展。于雪了解父亲的苦心,拿着钱和王艳的地址第二天便来到了广州。下车后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了这个穗园花园小区对面的小市场,当于雪第一眼见到王艳和王艳所处的环境后,简直无法相信这就是雍那县城传说在这边赚大钱的王艳,这又脏又乱的小菜摊儿便是王艳赚大钱的地方。 两个人虽然几年没见了,但于雪从父亲那里经常了解到王艳的一些情况和信息。早些年在父亲三百多人的矿区单位里,王艳的家是单位有名的贫困户。王艳的母亲是农村人没有工作而且体弱多病;两个哥哥一个智商不足木纳有余,三十岁了还孑然一身,靠着那台二手摩托车在县城载客;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二十八岁了还今朝有酒今朝醉。一家五口挤住在父亲矿区单位那一百平方米的平房里。王艳高中读到第二年时,实在无法忍受父亲整天的愁眉苦脸、母亲卧在床上的长吁短叹,还有外人对两个哥哥的无端指责,祈求父亲向于雪的父亲借了三百块钱,在自己刚满十七岁那年的一个秋天一个人来到了广州。王艳来广州第六年,王艳的父亲在雍那县城最好的小区一次买了三套大住房,两个哥哥一人一套并相继娶妻成家,艰辛了一辈子的父母终于搬离了矿区住进了小县城,王艳家变成了矿区一百多个下岗工人中家庭经济条件最好的家庭……小小的雍那县城,王艳不是最早来广州的淘金者,也不是来广州淘金最多的淘金者,但可以肯定,每个淘金者的淘金路都无法复制,每个淘金者的身后都有一段不想让人知道和了解的艰辛故事。 于雪走进市场,市场不大,但由于是下班回家的高峰期,旁边小区和附近的人都是下班后买菜回家,所以小市场此时是一天人最多的时候。市场里人声喧嚣,各摊档里的各种味道充斥一起形成了一种只有市场才有的特殊怪味。于雪经过前面的肉食摊儿来到了后面的蔬菜摊儿,远远地她便看到了前面正忙碌不停的王艳。 王艳的蔬菜摊儿在市场的最后一排,她摊位的后面便是市场的后门,后门对着的便是这一带比较大的穗园花园小区。王艳这条卖蔬菜的摊儿约有五十米长,有二十几个摊位,但唯有她的摊位后面用木板搭了个小棚。于雪刚见到王艳时不明白,到了晚上才知道这木棚便是王艳的“家”,木棚里白天那张堆放蔬菜的台到了晚上便是王艳的床,床头除了一个大木箱和一个做饭的小煤气罐外,其余放的都是各种蔬菜。于雪刚来时就是在这放蔬菜的台上与王艳一起挤睡了四天,幸运的于雪在第三天向人才中介交了一百块钱之后,当天下午便被中介介绍进了雅泽影像公司,于是第四天于雪向王艳借了五百块钱租下了现在的宿舍。 于雪根本无法想象和难以相信,这就是小县城互相传说赚了很多钱的王艳,由于很多年没见,加上这些又是很敏感的话题,所以于雪也就不问。但王艳见到于雪后,心里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因为近几年她总是交代父母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地址,她知道父亲与于雪父亲的关系,现在于雪找来肯定也是遇到为难之事了,父亲才会告诉她自己的地址。于雪告诉王艳说自己在小县城非常压抑,想来广州找份工作换个环境换种心情,王艳说年轻女孩儿在广州真正找工作不难,难的是需要真正的工作。于是,几天时间两个人有空就聊聊两个人家里以前和小县城的事…… 于雪来到王艳摊儿前,对忙个不停的王艳点了点头后便开始帮她替客人装菜找零钱,两个人一起卖起了蔬菜。 忙乎了一阵后,于雪见没什么可帮手的便在木棚边坐了下来,她仔细地观察着王艳,觉得王艳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和疑惑。首先,王艳才刚到三十,相貌出众身材高挑体态丰腴,为何至今单身一人?如此好的自身条件又是高中学历为何偏偏选在这整天臭味熏人的市场卖菜?难道为母亲治病和两个哥哥娶媳妇还有家里那三套大住房就是靠这市场的小菜摊儿?她为什么不租房住而偏偏要住在这木棚里?仅仅是为了节省租房的租金? 于雪百思不得其解。 二 差不多晚上七点的时候,整个市场慢慢开始空荡起来,也变得安静起来。生意好的摊位已经收拾好回家了,不好的也在收拾准备回家,只有对面有几家卖副食的也住在店里亮着灯没有关门,剩下的都已经关门了。市场内变得有些空旷,顶部那两盏通宵都亮着的灯显得有些单调和昏暗。 王艳把极小部分没有卖出去的菜清理了一下,她告诉于雪说这些放在明天送来的新菜里夹着也能卖掉。然后清扫了一下摊位前后左右便问于雪是不是一起吃饭,于雪说今天吃得太饱了。 见于雪吃过了,王艳便说自己下午四点才吃饭现在也不想吃,便坐下来,从随身挂着的小包里把钱全部倒出来,开始整理那些上面带有各种味道和水渍的零钞。于雪看着地上那一堆一毛两毛五毛的零钞,心里就想着王艳在县城为家人买的三套大住房,她怎么也不相信王艳每天这一百多块钱的零钞与那三套大住房有什么关联。因为就凭每天这些零钞给王艳五十年恐怕也没有可能在雍那县城买下三套大住房。 王艳分类整理好各种面值的零钞,仔细地点了点,她舒心地告诉于雪说今天还不错,有一百零两块钱的收入,比昨天多了二十块钱。随后拿出水桶毛巾去到市场内三百米远的公共厕所,于雪知道王艳是去冲凉,住在市场摊店里的几个人冲凉都是在厕所,自己刚来那几天也是每天在那里冲凉的。 不大会儿王艳便冲好回来了,于雪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递给王艳,说自己今天发了工资。这是于雪上个月租房和这个月生活费问王艳借的,王艳说不用急你先用着,等以后手头充裕了再给吧,说年轻女孩儿身上带点儿钱好些,说自己又不等这钱用,还说如果要买什么钱不够随时过来拿。 于雪说有就给你,要买什么不够了再过来拿,说着把钱塞到王艳手上。 第4章 王艳从里面搬出几块活动木板把小木棚锁上,小木棚其实没有小货柜车的车厢大,说锁上也只是装装样子,告诉人家主人不在而已。两个人并排着从市场后门走出了市场,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的那间王艳每天晚上都要过来看电视的士多店,两个人找了一张台坐了下来。 王艳要了两瓶啤酒和一些小吃,两个人是酒乡边出生、酒桌旁长大的,后天的熏陶给了她们那里的人有如牛饮的海量,啤酒对王艳和于雪来说纯粹如同多剂量的饮料,两个人边喝啤酒边聊天边看着货架上的电视。由于王艳来市场租摊儿卖菜的时间有些年头儿了,而且又每天晚上没事就坐在这士多店看电视,所以附近的人都知道这市场里有一个单身挺漂亮的卖菜女人。特别是士多店老板,与王艳每天晚上闲聊彼此已经很熟了,如果哪晚王艳没过来坐他还会觉得奇怪和失落,甚至会跑进市场去看王艳在或者不在。 士多店的老板三十八九岁,是湖南人,叫陈五平,是一个憨厚质朴的农民。以前在山村乡下种地,六年前儿子生下后不久,他老婆难以忍受嫁给他后的贫穷,随村里姐妹一起来到了广州进厂打工。第一年每个月还有些许钱寄回家,第二年便一个人离开了和村里姐妹所在的工厂,从此失去联系和消息。村里的姐妹私下说是被一个来厂里订货的香港老头儿看中了,然后跟着那老头儿去了天河区那边的一家公司。于是,满心忧愤的陈五平发誓一定要找到老婆讨一个说法,第三年一开始便把两岁的儿子交给父母照看,自己弃农来到了这里。他找完了所有本镇在这边打工的亲戚和老乡,走遍了他们提供的有可能在的所有地方,但偌大天河区他如同大海捞针。为了能留在这里继续寻找,年底时在亲戚和老乡的资助下在这里转租了这家士多店,一边维持着家里的开销和年幼儿子的费用,一边继续寻觅着妻子的身影和踪迹。他坚信妻子只要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踪迹,就算找到妻子后她不肯与自己回家过日子,也要找到那蛇蝎心肠的女人给自己夫妻关系一个说法,给年幼的儿子一个交代。六年过去了,妻子还是杳无音信,自己户口簿婚姻状态还是写着已婚,陈五平这个种了十几年地的淳朴老实的农民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在都市灰暗的角落里日复一日地过着自己的下民生活。 士多店是一排简易的平房,这一排有十几间门面,除了陈五平的士多店,还有一些各种风味的小食店、美发店和桌球室。陈五平的士多店在中间,是一间不到八平方米的小屋,前面是一个不大的货柜和一个货架,后面便放着一张铁床和一些做饭的生活用具,门口用铁皮搭了个小小的铁棚,摆了三张小台,专供晚上附近的外来打工人喝喝啤酒饮料看看电视所用。前面是一条街道马路,马路那边便是穗园花园小区。 于雪和王艳相对坐在士多店铁棚下的一张小桌边,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着啤酒,于雪眼睛时不时地看着货柜电视上正在重播的电视连续剧《外来妹》,她好像对剧中的赵小芸相当感兴趣,感觉到自己现在走的路就是沿着她的足迹在艰难前行。王艳则时不时地盯着马路对面穗园花园的大门,看着那些出出进进的人。陈五平则一有空闲便走过来坐下与王艳聊上一会儿,一有人买东西便又跑了进去,于雪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已经很熟了,特别是陈五平对王艳的各种关心问话让她觉得他们关系还不错。于雪来广州的第三天晚上,王艳就对于雪轻描淡写地说了陈五平的生活不幸和人生遭遇,但于雪始终觉得他们两个人是时间长了熟悉而已,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其他想法或者故事发生。因为就她之前对王艳的了解和王艳现在的自身条件也是绝对不可能的,王艳刚过三十,一米六五的个儿,丰腴而漂亮,特别是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走到哪里也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在市场摆摊儿卖菜的。 王艳十七岁孑然一身来到广州,至今已整整十二年了,来这市场租摊儿卖菜已经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把一个女人最宝贵最靓丽的青春放在了这气味难闻的菜摊儿上,把一个女人一生最雄厚最值钱的资本放在那木棚里毫无声响又毫无悔意地慢慢消耗——她的脑海里有一段从未向人吐露的痛苦记忆,她的身后有一排难以回首的伤心脚印,她的内心有一种抹不去也放不下的原始而伟大的人性母爱。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马路两边的人明显地多了起来,附近零散租住的外来打工的人抖下一天的尘烦开始走向街边闲逛,住在花园小区的居民也开始陪老携小走出来购物散步,都市里白天穿梭忙碌的人们此时才显出些从容和轻松来。 于雪眼睛看着货柜上电视里的赵小芸,心里感觉到眼前的王艳与之前在雍那县城时判若两人,以前王艳随父亲来家里吃饭时总是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总说一些不着边际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几年不见,于雪发现现在的王艳变得不苟言笑,聊天谈事时要么是很实在的话语,要么就是一些不想说穿又富有哲理像一个经历了很多的老者一样,变得越来越成熟和世故。但于雪从王艳的变化里和从她不易察觉的伤感里,还有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却心甘情愿地守着这收入并不丰厚的菜摊儿,于雪感觉到王艳的心里有一种不愿向人吐露的痛楚。有几次于雪询问过王艳这些年来广州的经历,但王艳总是微微一笑,不屑且毫不经意地告诉于雪,说自己在广州很多地方做了很多种工作。当问及个人问题时,王艳毫无意思,只是告诉于雪,说这嫁人如同怀孕,除了种子和土壤外,还要考虑季节和环境,否则不是空忙一场就是胎死腹中,甚至可能遗憾终生,说女人需要男人,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特别是进入城市的年轻女孩儿。让头脑简单心思灿烂的于雪听后摸不着头脑。 于雪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和王艳聊着,许久,发现王艳没一点儿反应,扭头看看王艳,只见王艳目光呆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路对面穗园花园小区大门,于雪随着王艳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对夫妇拉着一个约四五岁的小孩儿有说有笑地慢慢走进花园小区的大门。许久,那三个人的身影走进大门后已经在眼前完全消失了,王艳还呆傻般地盯着小区大门里的那头儿。于雪叫了几声,王艳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端起了小桌上的啤酒杯。 “怎么了?你认识他们?”于雪问。 王艳摇摆头,露出一丝浅笑,说:“没事,不认识。” 于雪明明从王艳刚才专注的神态中感觉到那三个人与她有某种关联,也察觉到了王艳感情流露的神态变化和对自己失态后的极力掩饰,但王艳不说,于雪也就不好再问了。 于雪记得自己和王艳坐在这士多店门口时,刚才的场景王艳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她越来越感觉到王艳的身上有一个不想让人知道的谜团,越来越感觉到王艳的内心有一个她自己也很难解开的死结。 作为曾经的朋友和真正的老乡,年龄也只相差五岁,两个人在两个多月的每天相见闲聊中,王艳从没有向于雪吐露过自己所经历过的情感,也从没有向于雪详细地讲解和介绍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各种经历。两个人聊的都是雍那县城那些曾经的人和事还有广州的快速变化,其他则是单身女人在繁华的都市里保持尊严地生存奋斗的种种艰辛。王艳把于雪当作表妹向询问的熟人介绍,她的内心也把于雪当作同在他乡的表妹,力所能及地帮助和开导。 士多店老板陈五平忙了会儿后刚在王艳两人的小桌边坐下,他六岁的儿子从士多店后面穿着裤衩子跑了出来,他害怕地告诉陈五平说床边有一只很大的老鼠。 陈五平是回家陪父母过完年把儿子带来广州的,儿子到了上学的年龄了,他不想再给年迈的父母增加负担,也不想儿子孤身一人在乡下学校受同学欺凌。于是把儿子送到了离这里十多公里的一家私立小学,学校的校车早接晚送倒也方便,虽然费用贵些,但陈五平觉得自己节省点辛苦点也值得。 看着小孩子的狼狈样子,于雪一阵发笑,陈五平则尴尬地拉着儿子走进了士多店,王艳看着这个从没叫过妈的乡下小孩儿心里无比酸楚,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 看着陈五平走进了士多店,王艳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过了,她告诉于雪说:“九点了,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三 于雪从市场回到自己租住的单人宿舍已经十点了,已经九月了不知为什么天还那么热,她换了短衣短裤拿出水桶去到走廊共用的狭小冲凉房又舒服地冲了一次,然后关了灯躺在那一转身就吱吱响的铁床上。 躺下后的于雪却没有丝毫睡意,任凭床边那台小风扇憋着劲地闷转着。她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路会怎么样走,对自己的前途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她想起自己十八岁进入部队到现在,六年时间就这样一眨眼过去了,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如果再做一场这样的梦,女人一生最美丽灿烂的一页将从此翻过。每当想起这些,于雪便感到恐惧和害怕。 这时,隔壁租住房准时地传来了女人尽量抑制的呻吟和男人急促的喘气声,还有伴着那吱吱嘎嘎摇动的铁床响声。于雪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她赶紧从席子下拿出每天都用的棉团紧紧地塞在两个耳朵里。这用厚木板隔开的租赁房两个月来让于雪最难忍受的就是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这隔壁扫马路的四川两公婆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神状态,一睡下后便把那事当作必吃的午饭一样。好在三两天带不同女人上来的中年男人住在对面,要不然对一个二十五岁的单身女孩儿来说确实是无法接受的。 于雪的脑海里那种声音少了很多,虽然偶尔声音大时还是能够听到,但塞着棉团她觉得好多了。可是紧紧塞住的棉团又让她觉得耳鸣和极不舒服,但于雪不理这些,她觉得不塞棉团张耳听着等于在看他们做那事一样难受和尴尬。耳鸣也罢,不舒服也算了,睡意来了就自然睡过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于雪今晚怎么也无法入睡,脑海里总是浮现自己这些年所经历过的一幕幕,她不停地反思自己,为什么刚刚开始的人生之旅便遭遇到一次次的麻烦和打击?是自己无与伦比的自身条件?是少时父母不和引发叛逆而形成了自己争强好胜的性格?是爱慕虚荣的共性还是急功近利的方式?是不断向前发展的时代还是越发开放的社会? 如花似玉的容颜、婀娜高挑的身材,于雪天生便受到了上天的厚爱,后来的生活也没有薄待她。她生在县委大院,有一个比王艳优越很多的家庭,十八岁那年是小县城仅有的三名女兵之一走进了军营。部队,是一个磨砺人锻炼人也培养人的特殊舞台,然而,军营磨砺了她也锻炼了她,却没有培养她。就在第三年,她在与连队副指导员罗泽刚外出的一次公干时,她轻信了罗泽刚提她为正班长的许诺,甘心情愿地献出了女人视为神圣和生命的东西。天真的于雪把朦胧的情感和希望全部寄托在罗泽刚那张满足后离开的嘴脸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从此失去了少女的纯真和不再拥有的自豪。可是后来罗泽刚为了避开与她的嫌疑自己转为正职后,不但与她形同陌路还把她从行政班调到了通信班。倔强的于雪选择了用汗水忘记昨天,用成绩争取培养,她不想把军营难得的锻炼成为以后的一种记忆,她不想和人家一样成为这个舞台上一个匆匆的过客。可没想到在第四年,女兵退伍的名单上她的名字排在首位……于雪愤慨而忧伤地回到了雍那县城。 于雪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想隔壁俩公婆那事应该做完了,于是便从耳朵里拿出棉团。她不明白这扫马路快四十岁了的两公婆白天扫了一天马路,晚上一睡下就热衷于做那事,而且时间还挺长,也不觉得累,明知是木板隔的房也不怕影响人家。还有对面住的那三十多岁在针织厂做厂长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有家室的人,每次上来身后都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而且三几次又变一个。她搞不懂,这厂长回家还有老婆,天天如此这精力也太旺盛了。这都市里的男人白天上班后晚上回家总是一脸的疲惫不堪,总是说工作忙压力大,莫非都是做这事累的? 于雪睡不着,又想起了自己。 于雪凭着部队回家的花环和母亲的活动不久便进入了县城的新华书店,见识广的母亲认为在这多变的时代,国有的书店也算靠得住的单位之一,她觉得社会不管怎么变革,这书到任何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不是有个人说过,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吗?单位是可以,可这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却不理想,难道自己花蕾般的青春就在这满架的图书下度过?孤单寂寞的环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清苦闲闷的岗位完全是四十岁以上的人干的事,于雪苦恼忧闷。书店经理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以前在县城一中做校长,由于与一年轻女教师有染被他老婆闹得学校不得安宁,上头无奈才把他调到书店当经理。经理也算个文化人,文化人一动歪念眼睛比任何人都厉害。他一下看出于雪的忧郁所在,便经常跑来这极少有人来的图书管理室,与于雪谈人生谈理想,并许诺“适当”时把于雪调到办公室任主任,让彷徨苦恼的于雪一下看到了希望。经理按照计划终于在一次于雪醉酒后,以照顾下属为名爬到了她身上,又一次闻到了野花的芬芳。可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就被经理老婆察觉出异常,当面指责并警告于雪还大闹单位。脸面和性格都难以接受的于雪一气之下不再上班跑回了家。 第5章 迷迷糊糊中的于雪刚刚要进入睡态,隔壁的床又传来吱吱嘎嘎的响声,接着的又是女人比刚才更大声的呻吟。于雪感到特别懊恼,她突然想起来了,明天是三十一号,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是他两公婆的休息日。随着床的摇动和女人毫无顾忌的呻吟,于雪觉得自己真的是无法忍受了,赶紧拿起棉团塞进耳朵里,自己刚来的睡意又被这痛苦不已的呻吟声赶走了。于雪打开灯,看看风扇旁每天叫自己起床的闹钟,已经三点了,她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睡觉。 于雪非常苦恼而忧闷地在家待了几个月,在母亲每天在家的指责和在外的不断活动下,她终于在县城郊外的一个派出所做了一名实习户籍警。脱下军装便可以穿上警服,这可是于雪梦寐以求的事情,她觉得这才是适合自己的工作,是自己心神向往的单位。为了尽快熟悉业务,她不耻下问;为了事情不出差错,她工作兢兢业业。派出所离县城十多公里,人家以所为单位下班就回家,她以所为家申请天天值班,三个月时间得到了全所干警的一致称道和赞扬。特别是所长胡军对她的忘我工作和无私精神给予了充分肯定,经常与她传授业务讲解生活,偶尔也谈谈爱情和婚姻。胡军是一个三十岁才结婚还不到一年的年轻所长,高大的身躯、结实的体魄和英俊的相貌就如同国旗护卫队出来的,就凭这一条件被只有他一半身高的副县长的千金拉入了洞房。结婚半年后便由县公安局一个普通警员调到这里任了所长。新婚燕尔的县长千金时不时地骑车来到派出所陪伴如意郎君,可每次都见到身材和相貌好自己一百倍的于雪与自己丈夫有说有笑,她便会醋劲大发,当着全所人对丈夫发一些无名大火。后来有一次,所里一干警请吃饭,于雪和所长两个人先到了,两个人在房间一边有说有笑地聊天一边等待马上过来的同事,没想被尾随监视的县长千金闯了进来,抬手给了老公胡军两耳光,转身又抓破了于雪的脸……再后来,于雪的实习被终止,她带着脸上的伤痕回到了家…… 四点的时候,于雪终于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四 于雪来到公司上班是上午八点五十分,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后便开始半小时的清洁卫生,然后是整理好各个办公桌,接着便是给自己倒一杯水在办公桌边坐下来。这是她每天早上上班必须要做的事情,再然后便开始进行各类数据统计。 九点二十分,业务经理冯浩提着早餐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他抬眼看了一下向自己微笑打招呼的于雪,把早餐放在办公桌上,拿起水杯倒了一杯水,在办公桌边坐了下来,然后吃起早餐来。 两个人在一起上班两个多月时间,由于于雪刚进入公司又是上下级关系,所以除了工作上和家庭生活基本简单的交流外,两个人也没什么可多谈的。但于雪在交流中和对冯浩的了解和观察中还是感觉到,单身高龄的经理冯浩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脑子思维也不复杂的人。 冯浩,二十八岁,陕北人。二十岁时懵懵懂懂离开了黄土高坡加入了南下的大军,在广州做过搬运工、建筑工,端过盘子送过水,身无分文时进入三和影像制品厂做保安,遇到了现在的老板欧阳震华。那时欧阳震华正是三和影像制品厂的厂长,见冯浩是自己的老乡且仪表堂堂便留下了他,并安排他进了车间,学到并掌握了工厂产品生产的技术流程,认识并熟悉了各车间的技术人员。由于家境贫困且在广州举目无亲,便一直跟随着欧阳震华。四年前,欧阳震华利用自己在公司十年的基础和资本,毅然举起了反戈起义自己单干的大旗,冯浩义不容辞作为内应暗中策反,将各车间主要技术人员一并带了过来,为欧阳震华稳定队伍扎稳根基立下了汗马功劳。去年欧阳震华在天河成立公司时,便特意将他从工厂调至公司,任命为业务经理,同时在市郊番禺丽江花园帮他选了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并出资十万帮他付了首付。名为业务经理,实际上就是坐在公司里监管厂里的生产进度和各省市客户的发货跟踪,还有就是接待前来广州的各地客商。其实封经理也好,帮买房付首付也罢,这些都是老板欧阳震华的心计安排。从工厂调至公司名义升经理,实际是瓦解冯浩在厂里的权力和人际关系,以防他效仿自己使工厂陷入被动,帮他付首付买房是对他的无形牵制,让他心存感激又要节衣省用还每月房贷,让他根本没钱可蓄,毫无另立山头的资本和想法,从而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但对冯浩来说,自己身无分文来到广州,跟着欧阳震华七八年时间,虽然还是孑然一身也没什么积蓄,但混到了经理的位置还在广州变成了有房一族,这是多少打工人羡慕的事?!是多少打工人梦寐以求的事?!无论从哪方面冯浩对老板欧阳震华都心存感激。 冯浩是典型的西北汉子,一米八几的个儿、魁梧的身躯,与刚来广州时判若两人。看上去也是仪表堂堂,还有一副经理派头,可不知道为什么,早两年在厂里与办公室招进来做文档的女孩儿谈了几个,不是嫌他没文化就是嫌他没志向,一个也没谈成。特别是去年开始每月工资要一半供房子后,经济压力一下增大,现在在外面混的女孩儿都不是泥巴做的,条件再好口袋没钱也是白忙活,一个比一个世俗和现实,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花费了,只好暂时不予理会爱情这骗人的鬼东西,反正经常陪客商在外面,那方面的需求完全可以满足自己,而且不用自己掏钱还可以公司报销。 就在冯浩吃完早餐清理好,准备打电话到厂里核实发货时间时,老板欧阳震华和老婆林豆豆带着一个和于雪一样年龄的女孩儿走了进来。欧阳震华对冯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走到他那宽大的办公桌边坐了下来,这是于雪来了两个月第一次看到老板欧阳震华坐在那高大的太师椅上,林豆豆和女孩儿则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于雪赶紧起来先为老板欧阳震华倒了一杯茶,然后为林豆豆和女孩儿也倒了一杯。 欧阳震华,三十八岁,陕西人。单从外表看,其身上没有一点儿陕西人的标志和烙印,倒像一个典型的南方人。一米六几的个头儿且瘦小,黝黑的脸庞总是一副沉思相,好像他的脑子里有想不完的东西,很少看到他有舒心大笑的时候。无论是与人谈事情还是谈生意,他未做决定前对方怎么样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和真正意图,倒是他那双灯泡一样的灼灼有神的大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谈的过程中能把对方内心照得清清楚楚。 欧阳震华是八十年代后期算比较早来到广州的,大学毕业后他没有利用自己所学的专业留在家乡的城市,而是怀揣毕业证书和在学校的各项获奖证书来到了广州,进了一家当时只有几十人的三和音像制品厂,放下身价从仓库管理员干起。他坚信,在这需要大量人才的广州,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一天。从仓库管理员到产品发货员,从业务员到车间主任,从厂长到四百多人的总经理,十年时间他一步一个脚印,从一个普通的打工者坐上了打工皇帝的宝座。他用了五年时间把“三和”商标做成了国内音像市场响当当的名牌,让国内从事音像的客商几乎都认识了三和公司欧阳震华。天河穗园花园小区那套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子和那台二十多万的北京现代是公司对他贡献的额外奖励,二十万的年薪和百分之一的总额提成另加总经理的灰色收入让他成为打工者仰慕的楷模和典型。公司成了他独立的王国,老板成了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傀儡皇帝。然而,欧阳震华并不满足,他认为凭他的能力和理念在这满地藏金的阿里巴巴山洞里绝不仅仅是这些,他觉得这仅仅是自己人生的原始积累,仅仅是自己搏击长空扬鞭商海的开始。于是,他私底下用了大半年时间的精心策划和准备,待天时地利人和各方均具备的最佳时机突然间辞职,没有商量余地毫不留情地把公司给炒了。在距公司三十公里的花都另立山头招兵买马,注册了雅泽音像制品厂,拉起了自己单干的大旗,吹响了与同类厂家商海无情公平竞争的号角。 三年过去了,短短的三年,欧阳震华凭借在公司十年打下的各种扎实的基础和自己创业时的艰辛努力,他的雅泽音像制品厂从成立时的二十几人到现在的一百二十几人,从最初月产值二十几万到现在的月产值两百多万,从当时国内市场盛行的三和商标到现在全部换成雅泽产品,从当时东挪西借成立厂子的一百万到现在身家千万的富豪,从一个外乡打工仔的身份到现在国内市场音像制品的风云人物,欧阳震华只用了三年时间。三年,欧阳震华利用自身能力和基础积累及新时代下的好体制走出了一片天地,打下了一份坚实的基业,创出了一条让无数都市外来人仰慕和效仿的成功之路。 欧阳震华端坐在他那高大结实的太师椅上,拿过于雪帮他倒的茶喝了一口,对着一旁的冯浩说:“现在厂里加班赶货比较频繁,经常出现拖延发货的现象,你有空多与厂里沟通,确实有困难尽量与客户协商,尽可能让客户满意和理解。一定做到新客户和老客户一样、小客户和大客户一样。” 坐在办公桌前的冯浩没有吭声,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欧阳震华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对着于雪说:“小于来了两个月了吧?对这些产品型号应该算熟悉和了解了。你这两天与小陈交接一下,过几天去厂里上班,主要是协助厂长清理好每天的发货单位,跟踪好每个单位的发货时间。你的工资暂时不变,但厂里包你的食宿,你现在租住的房子可以留给小陈。” 于雪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老板娘身边的小陈,只见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长得也算眉清目秀,挺漂亮和标志的一个女孩儿。 欧阳震华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她叫陈娟,湖南人,是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随后转向冯浩说,“她刚来,公司的事情你多教教她。”说完便站了起来,对一旁的林豆豆说,“走吧,我们先过去,不然点点看不到你又要哭闹了。” 欧阳震华和林豆豆的女儿已经两岁多了。 林豆豆是四川农村人,是小山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就在她读大二那年,一直靠种地供她读书的父亲因胃癌晚期突然离世,她的家庭遭受了灭顶之灾,林豆豆的学业也遇到了难以为继的打击。就在林豆豆悲伤不已痛苦万分时,同村的村长找到了她的母亲,愿意出资帮她完成学业,条件是林豆豆毕业后即与其儿子完婚。万般无奈之下母亲点头答应,怕女儿有思想包袱和精神压力,便隐瞒真相,每次都把村长家资助的学费说成是村里人的捐款。这让林豆豆深受感动,为了减轻村里乡亲对自己的捐款,她不管周末还是寒暑假,到处找兼职工作,甚至过年也不回家。四年的学业林豆豆在无比艰辛中度过了,当她怀揣用汗水和泪水浸透的毕业证书回到家里时,母亲告诉了她真相。林豆豆知道后感到万分震惊和愤慨,村里人谁都知道村长家的独生儿子有心理和生理缺陷,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都不愿意嫁他,何况受过高等教育的林豆豆?她不容思考断然拒绝,但村长家人对资助的三万多学费和母亲当时的允诺不肯罢休。体弱多病的母亲为了自己的承诺,为了给村长一个交代,为了给完成学业的女儿一个理直气壮的拒绝理由,在村长家不还钱就要提亲的最后一天毅然偷偷地举起了农药瓶…… 林豆豆来到广州进入三和音像制品公司时,是总经理欧阳震华亲自面试的,当他认真看完林豆豆的简历和仔细观察本人后,将林豆豆应聘的普通文员职位亲自安排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任总经理助理。三年后,三十三岁的欧阳震华以他独具的男人魅力和超强的个人能力彻底征服了二十八岁的林豆豆,就在三和公司在天河东穗园花园小区奖励欧阳震华一套住房的那一年,两个人从偷偷摸摸的同居变成了公开的合法夫妻。两年后,欧阳震华带着林豆豆满怀信心地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了十年的三和公司,林豆豆被老公欧阳震华的过人魄力和超强胆识彻底折服,在花都自己厂里扶持协助了欧阳震华一年多后听从了老公的安排,在家做起了专职太太,让她没事不要去厂里,无聊时可以来公司坐坐,当上班也行,当散心也行,当聊天也行。厂里财务和统计只是象征性地在月底传一些表格当作报表给她过过目,直到去年生下点点后,欧阳震华让林豆豆彻底脱离了厂和公司的所有工作关系,但还装样子地让冯浩每个月做一些统计表当作报表让她看看,以显示老板娘的地位和身份。但林豆豆心里也明白,这些东西她看与不看意义不大,因为这些数据的统计对她来说无从查起,她相信丈夫管理工厂的能力。欧阳震华担心林豆豆孤单寂寞,生下点点后特地请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专职保姆,让保姆全天候地看护女儿侍候林豆豆。 林豆豆跟着欧阳震华站了起来,她走到于雪身边,微笑着说:“去到厂里后好好干,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于雪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老板和老板娘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第6章 五 两个人的办公室现在多了一个人,气氛好了很多。湖南人陈娟本来性格活泼,加上刚来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和好奇,不时地对冯浩问这问那。下午下班的时候,陈娟一脸的灿烂笑容对冯浩说:“你是经理,我是第一天开始上班,于小姐过两天就去厂里了,怎么说你这当经理的也得表示一下,要不晚上请我们俩吃饭吧。”冯浩一听,看着眼前两个靓丽的女孩儿,高兴地答应了,说吃饭可以但得喝酒。于雪一听想起冯浩无数次请自己吃饭都被自己友好地拒绝了,这次有人做伴也就爽快地答应了,说经理请客喝酒就喝酒。于是,三个人下了班在公司楼下对面的四川人家吃起了三人都有共识的麻辣火锅。 于雪是上班两个多月来第一次与经理冯浩吃饭,也是来广州第一次与人在饭桌上喝酒。随父亲闻酒香长大的于雪有相当的酒量,但从没酒瘾,他只知道冯浩经常晚上接待和应酬客户在外吃饭喝酒,但不知道他的酒量,所以在心里告诫自己,高兴就好不能喝醉,不要再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带来什么是非。 冯浩要了一瓶52度的泸州老窖,锅里的东西一沸三个人便开始边吃边喝起来。面对公司的两个年轻女孩儿,冯浩没有平常在外毫无拘束的行为,变得极有素质和斯文。倒是话语特别多的陈娟不是问一些话题就是聊一些话题,让气氛变得活跃和轻松,她知道自己没什么酒量,但看到于雪倒满了酒,毫不拒绝地看着冯浩给自己也倒满了酒,心里想着反正要醉两个人一起醉。 陈娟是湖南郴州人,是广东以北接邻湖南郴州一个山村小镇上的,可以说是来广州距离最近的外乡人。这些年来她在广州干过无数个单位,换过很多种工作,她来广州如同走亲戚般方便又自由。每份工作只要她觉得不满意认为没有干下去的必要便会辞工走人,然后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口袋里所剩无几时又再次前往广州,有时一年就两三次。在小镇上做小买卖生意的父母对她的行为很是反感,因为小镇上很多和她一样年龄的人早已做妈了,所以每次回家父母都会安排她去相亲,想稳住她那颗不羁的心。但多年在广州闯荡见识多的陈娟每次见到那些毫不成熟没有一点事业基础的毛头小伙子心里特别厌恶,她不想把自己如花的年龄和心中的理想就这样葬送在这柴米油盐的家庭里,葬送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偏僻而落后的小镇上。邻近好心的说媒人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后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操心的父母也对她无数次的不屑一顾感到心灰意冷,索性由她去了。 陈娟方便自由地往返广州除了地理优势外,她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有一个大她五岁的堂姐陈琳琳嫁在广州,住在天河区龙口东那个早期开发的叫时标花园的小区里,陈娟每次来没找到工作时都吃住在堂姐陈琳琳家里。 陈娟的酒量无论是先天的赋予还是后天的熏陶,都不可能与于雪相比,两三杯下肚她便觉得血往上冲,满脸就像盛开的桃花。傻笑着听冯浩讲述着工厂成立时的艰难过程及自己立下的不朽功勋,还有老板欧阳震华的能力胆识和与自己那种比铁还硬的私人关系,她如同在听一个富有传奇的故事。 于雪则不同,她看到陈娟的酒量根本不与自己在一个级别上也就不再勉强,用自己贵州人的直爽频频把杯举向对面的冯浩,她不是挑战陕西人的豪迈,而是想让冯浩把厂里的人际关系、管理上的漏洞和缺陷及各部门的生产状况毫无保留说出来,让自己对即将去工作的工厂有一个全方位的了解。 一瓶白酒很快没有了,冯浩脸红脖子粗地向于雪详细讲述了工厂的生产、管理和业务,从各车间的人员安排到各部门的人际关系,从老板欧阳震华的个人喜好私人生活到每一个老员工的家庭环境思想动态。最后,冯浩告诉于雪,说你大胆去上班就是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来我会马上过去。 于雪还想拿杯向冯浩表示感谢,但已经没有酒了,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九点了,便问靠在椅子上眼睛蒙眬的陈娟有没有醉,陈娟摆摆手说没醉有点晕。然后对买好单的冯浩说表示感谢,自己送陈娟回去就行了。说完拉着走路有些歪斜的陈娟和冯浩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门来,冯浩说一起送陈娟回去,陈娟说不用,说她姐家就在后面,几分钟就到了。冯浩点点头一个人走向了对面的公交车站,于雪拉着陈娟执意送她回去,两个人便往后面慢慢走去。 从来没喝过白酒的陈娟刚才只感觉头有点晕,现在走在外面被晚风一吹,肚子一阵阵难受,走出一百米不到她忙蹲在路边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手脚忙乱的于雪扶着陈娟走了约十分钟,来到陈娟堂姐家楼下,本想让她一个人上去,但看着走路不稳的陈娟还是不放心,便扶着她上楼。 没有电梯,于雪好不容易把陈娟扶上了五楼,陈娟靠在于雪的肩上伸手敲门,很长时间门才打开。开门的就是陈娟的堂姐陈琳琳,她高挑的个儿,身上穿着一套皱褶无比的廉价睡衣,一头松乱的头发、写满疲惫和委屈的额头和毫无光泽的脸,一双蒙眬的睡眼露出极其厌烦的眼神看着站在门边的自家堂妹,理都不理一下扶着陈娟的于雪。随即轻声地告诉陈娟,说老的一早要上班,小的一早要上学,自己也一早要做事,拜托你洗洗赶紧睡觉,轻声的语气里露出对陈娟的指责和反感,说完自己转身进房间睡觉去了。 陈琳琳今年三十二岁,算得上是早期来广州打工的外乡人,由于家里兄弟姐妹多初中没念完便借了村里一个姐妹的身份证来到了广州,进了一家鞋厂。三年后,小女孩儿变成了大姑娘,算不上天姿国色但也亭亭玉立,经厂里一个当地的熟人介绍,她认识了一个在芳村国企船厂有铁饭碗而且有广州户口的比她大二十五岁的中年离异男人,半年后,她毫不犹豫地嫁给了这个比她父亲年龄还大的男人,骄傲地成了让无数人羡慕的广州市居民,拥有了很多人做梦都难以得到的广州市居民身份证。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年好日子,随着体制的改变,那男人的铁饭碗一夜之间被砸了,成了自谋出路的下岗工人。就这样,男人拿着企业一次性的补偿在天河区龙口东这时标花园小区购买了一套九十平方米的居室,带着她抱着出生不久的儿子离开干了几十年的船厂。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男人不得不利用自己几十年的经验和基础走进没有任何福利和待遇的私营小厂,由曾经骄傲并引以为豪的国企员工变为卑屈的私企临时工。 陈琳琳自从男人单位改制姓私下岗后,她用青春和美貌换来的优越感和美好生活也随之消失了,男人有广州户口却不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特别是买了这套房搬来这边住以后,口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积蓄了,在这高消费的广州,三口之家的生存压力成了压在肩上的沉重负担。五十五岁的男人不得不去一家私人五金厂,用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维持着三个人的生活和儿子的教育费用。 五年时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儿子从幼儿园开始进入学校,陈琳琳把人生最美好的五年全部倾注在儿子身上。现在只需早上六点把儿子送到离家一公里的学校,下午去接回来就可以了,总算从儿子身上解脱出来了。为了让儿子能和大都市里的孩子一样像模像样地上学,为了自己在这大都市里有尊严地生活,她必须找一份工作以减轻男人的压力。工厂要经常晚上加班,朝九晚五的白领工作她的文化程度和年龄又被局限,所以都不合适,她想到了很多乡下妇女来城市找的活儿:保姆。于是在楼下的中介报了名,没想到第二天便找到了人家,一个家里挺有钱的人家。对方对她有广州户口和适当年龄及离家距离非常满意,以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的工作时间和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把她请回了家,工作任务主要是照看主人家刚生下不久的女儿和侍候女主人的生活。 这家的主人便是欧阳震华。 由于欧阳震华工作忙应酬多很少回家,白天基本上是两个同龄女人照看着一个小孩儿,除了帮林豆豆搞三餐生活外就是女人间东长西短的闲聊。一年来的相处,两个人忘了身份像闺密一样无所不谈了,这次陈娟来广州在家住了十多天还没找到工作,每天晚上睡在客厅沙发上,让陈琳琳极其反感。闲聊中,陈琳琳告诉林豆豆,说家里那房子是两房一厅,家里那老男人由于年龄和压力的加大已经好些年没有能力过夫妻那事了,自己带着儿子和他各住一房已经有两年多了,堂妹陈娟过来就只能睡沙发了。几天后,欧阳震华回家看女儿时,林豆豆问老公厂里是否招人,并介绍了陈娟。于是,陈娟就这样进入了欧阳震华的雅泽影像制品公司。 于雪把陈娟扶进门,把她放到沙发上,看了一下这不大的客厅,各种摆设不算凌乱但显得特别简朴和陈旧,其家庭收入和经济状况一目了然。于雪让陈娟早点休息自己独自走出了门。 于雪回到自己租住的单人宿舍时已经十点多了,她在走廊的冲凉房舒服地冲了凉,出来时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着睡衣头发极其凌乱地提着桶站在门外等,她没见过这女孩儿,但她知道这肯定是对面针织厂那厂长带来的。 于雪回到房间躺了下来,她怕隔壁又传来那痛苦的呻吟声,赶紧在凉席下拿出棉团塞在耳朵里,趁着酒意睡了过去。 六 于雪已经连续好多天晚上没有来市场找王艳了。 下午五点三十分于雪下班后下了公交车,她没有回租住的单人宿舍,而是直接走去了马路对面的市场。本来她想叫下班后无聊的陈娟一起过来的,但想起王艳对她说的不要带同事和朋友来市场时,便对陈娟说自己今晚有事便一个人过来了。 和往常一样,六点左右是王艳最忙碌的时候。于雪来到王艳的菜摊儿见她正忙着,也不说话便帮起手来。七点多,市场一天的生意基本结束了,王艳草草收拾了菜摊儿,拿起桶去对面的公厕冲了凉,然后告诉于雪说去外面小食店吃饭。她知道于雪这时候来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肯定还没有吃饭。 两个人走出市场后门,来到士多店隔壁的湖南风味小食店。坐在士多店里的陈五平看到二人经过时便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身材结实魁梧的陈五平一脸憨厚的笑容,他知道王艳是带表妹去隔壁吃饭的。 说吃饭其实就是一人一个快餐,最多一人加多一瓶啤酒而已。 两个人刚在小食店坐下,陈五平拿着两瓶打开瓶盖的冰啤酒走了进来,他把啤酒放在王艳坐的台面上,高兴地告诉王艳说小兵兵这次单元考试前进了十名。 小兵兵是陈五平从老家带到广州读书的儿子,刚来时总是跟不上班,后来在王艳的辅导下成绩才慢慢好起来,这让陈五平一直心存感激。 看着陈五平高兴离去的背影,王艳面无表情,心里像在想着什么。 于雪告诉王艳,说自己过两天就要去花都那边的厂里上班了,是当厂长助理。说去厂里的发展空间和机会都要大些,而且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说自己喜欢去厂里,那里人多热闹。说最不喜欢这样清静坐办公室,人都闷死了。说晚上一有空就会坐厂里发货的车过来看她。 王艳点点头,说一个人在外面要多注意点,特别是年轻的女孩子,思想千万别太单纯了。说厂里是人多是比较热闹,但人际关系和利益关系都比较微妙和复杂,遇到事情一定要多来回仔细想想。 两个人正聊着,炒好的快餐也送了上来。陈五平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碟他自己在士多店用辣椒炒的干鱼,他放在王艳的台面上,说是老乡从家里带来的,还可以。他憨笑着说完便又走了出去。 陈五平很多次去王艳的菜摊儿棚里看到她一个人吃这样的菜,所以特地让老乡从老家带来放在士多店里,每当王艳不做饭一个人来小食店吃快餐时便马上炒上一小碟送过来。于雪这是第二次吃了,但她总觉得这是两个在都市里的外乡人的友情,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男女之情,单从王艳的言语和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的迹象,不说王艳的身材相貌和在小县城的家庭条件,单就相差十岁的年龄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于雪这样认为。 王艳一边低头吃着饭一边说:“我二哥昨天从家里来了,我妈又为那事要我回去,说是一个什么教育局的副局长。” 王艳的二哥在广州白云区那边一个建筑工地做小工,昨天从老家回广州来看过王艳,告诉王艳父母让她回家一趟,说有人介绍了一个副局长,说这副局长去年死了老婆,经人一说副局长很高兴,让她回去把亲事定了。说这副局长什么都好,就是快退休了,家里只有一个比王艳小五岁的女儿,条件相当好,让她务必这两天回去。 于雪心里知道是王艳的父母着急,便问:“那你心里怎么想?准备回去吗?” 王艳没有回答,许久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王艳十七岁为了减轻父母负担、改变家里生存状况孑然一身来到广州,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十三年的时间,她远远达到并超过了自己最初的愿望,让家里所有人体面而极有尊严地生活在雍那小县城里,把一个女人一生最灿烂最宝贵的时光留在了这熟悉而陌生的都市里,把一个女人用青春和尊严及伟大的母爱所换来的一切全部交给了家人,她把所有的苦痛、艰辛和眼泪留给了自己。为了家人,她忍受了一个女孩儿难以忍受的身心屈辱和内心苦痛;为了家人,她挥泪割舍了一个母亲无法割舍的母子情缘;为了家人,她承受了一个正常人无法承受的来自人性和良知的责问和鞭挞。 十三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弹指一挥间,但对于青春靓丽的王艳,却是酸痛而漫长的。那不堪回首的昨天和让人永难释怀的回忆在她心里如同刀剜一般,那酸楚的一幕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第7章 王艳是1998年的秋天来到广州这个举目无亲完全陌生的城市的,下了车她漫无目的地从火车站走到三元里,在一个叫棠下的地方,看看天就要黑了,想到口袋里所剩不多的几十块钱,她大胆地走进了一家发廊。老板娘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本地人,长得上下一般粗像个冬瓜,根本看不出女人特征却打扮得跟妖精一样,操着那卷着舌头的普通话告诉王艳,这里包食宿,但不发工资,工资就是多劳多得按提成。洗一个头一块钱,按一次摩十块钱,晚上就兑现。王艳高兴地答应了,怎么说也是一个有吃住的地方,于是跟着老板娘从一楼的发廊来到三楼那八平方米住了五个洗头女孩儿且全部睡在地板上的宿舍,总算找到了一个安身落脚的地方。最后,老板娘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说这洗头是手上功夫,聪明人看人家洗一个头就会了,按摩就是乱摸,客人哪里舒服就按哪里,有本事你让客人没意见陪他聊天一小时也行,其他的收入和事项就自己向那些姐妹学就是了。 发廊不大,在小巷里一栋单独四层小楼的一楼,里面只有四张洗头的椅子,但有五个用布帘隔开的按摩房,房里只能摆下一张小床。发廊里加上王艳共有六个年龄都比她大的姐妹和一个江西来的年轻理发师,老板娘负责收钱并在二楼的厨房帮六个洗头的女孩儿办两餐的生活。发廊的生意也算不错,由于靠近铁路的一个货场和附近到处都是兴建各种建筑的工地,流动的人员也多,特别是到了晚上,生意可是更加红火。聪明的王艳用了不到半天时间看着人家便学会了洗头,上班第一天干到凌晨两点她便赚到了二十八块钱,这让初来广州的王艳好不高兴和激动。然而,当她睡在地板上听到另外几个人的交谈时,感到非常惊讶,她们一天的收入可是自己的十几倍,是自己一家人一个月的开销,难怪个个说广州遍地都是金子。 为了能像其他姐妹一样一天也可以赚那么多钱,王艳到晚上没头洗的时候便开始偷偷观察和学习帮人按摩的步骤程序和手法。可是当她第一次掀开那用布挡住的门帘时,面前的一幕让她无比震惊,躺在床上的男人那毛茸茸布满青筋的手从女孩儿的衣服里伸到胸部像揉捏面团般粗暴,露出满嘴黄牙的猥琐淫笑和目光让王艳毛骨悚然,而闭着眼睛双手在男人下体上来回蠕动的女孩儿不时发出的故作低声的呻吟声让惊悚的王艳如同看到两具赤身死亡爬满蛆虫的尸体,她的胃一阵阵往上涌,急忙跑到厕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但心里感到非常难受,她发誓就算去乞讨也不学这与人按摩的技术。于是,一到晚上洗头成了她的专利,不进按摩房是她的人格底线,她用传统和准则保护着一个女孩儿最后的尊严和一个女人那神圣而美好的圣地。 一年多时间就这样毫无知觉地过去了,王艳觉得虽然环境差点,但对自己专门洗头所得的收入还是相当满意,她会每个月准时把所赚到的钱毫不保留地通过不远的邮局寄给家里,想得最多的就是下岗失业的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还有两个三十多岁未成家的哥哥。她去的最远的地方是不到一公里的邮局,买的最多的是女孩儿必须用的日常用品,听的最多的是老板娘的开导和同住一个宿舍姐妹们对自己的嘲笑,说的最多的就是每次汇钱后,转两三次电话后告诉母亲自己在工厂什么都好不用担心的通话…… 快二十岁的王艳在发廊经过两年多的成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在洗头的发廊她如同一朵污泥中的出水芙蓉,惹来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老板娘无数次的耐心劝说和贴心开导始终不能让她越过底线,对王艳浪费双方资源减少收入很是不满和反感,她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大山里来的女孩儿破格就那么难,不知道是王艳性格倔强还是她脑子有问题,现在哪个女孩儿会跟钱过不去?她一定要让王艳破格,把自己身体的各部位和与人按摩看成是一种极其平常和普通的一件事,一定要让王艳尽快习惯从而为自己招来更多的客人。于是,一个全部下班了的凌晨,老板娘把发廊里辛苦了一天为她赚了不少的姐妹们叫到外面宵夜了,唯独留下王艳一个人在宿舍。随后,老板娘让做工程包工头的老公溜进了王艳的宿舍,王艳面对老板拿出的一叠现金丝毫不为所动,老板恼羞成怒收起现金欲强暴非礼,王艳猛然拿起地上切水果的小刀告诉红眼男人,说如果再上前两个人就有一个死在这里…… 第二天,王艳收拾衣服在老板娘和发廊姐妹们怪异的目光下离开了这屈辱了两年多的脏污之地。为了自己的底线和女人的尊严,她愿意用生命去捍卫! 为了尽快找到工作和落脚的地方,王艳拿着简单的行李在保姆市场和那些不同辈分的人站了一整天,傍晚时被一对自称是老乡的中年夫妇以包吃住每月一千三百元钱的工资带回了家,主要工作是负责主人读幼儿园的儿子接送和早晚两餐的生活。就这样,王艳从越秀区来到了天河北一个叫“华苑亭”的小区。 新的环境让王艳完全从发廊的压抑和反感中解脱出来,她就像一个在泥泞的小道上往前走的夜行者突然走进了阳光明媚的大道。她庆幸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让她脱离了那没有人性羞耻和人格尊严的魔窟,虽然地位低下工作卑微但她能抬头看人挺胸走路,能看到彼此的尊重和人之间的真诚。早上七点,王艳会在主人超现代的厨房里做好一家三人的早餐,七点半帮小主人穿戴整齐并陪他一起吃完早餐,然后送小男主人去离家一公里远的学校。返回时在天河城下面的市场里按女主人的吩咐买一些晚上要吃的菜,之后一天的时间她便可以自由支配了。主人宽大的客厅里那台超大的彩电王艳在雍那小县城里很少见到,而且台多得让王艳目不暇接,女主人那小小的书房里和那两个书架上到处都是各种杂志和书籍,经常让她顾此失彼爱不释手;王艳睡在小男主人隔壁的单人房间比三星级酒店还要高级,一躺下便让她备感舒服和温暖,每天从市场回来看到男女主人各自上班后,王艳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不明白这么好的环境和条件之前那保姆怎么就不干了。她不相信还有比这更好的。中午是没人回来的,她便把早上剩下的早餐当午饭,然后拖拖地擦擦沙发或者打开洗衣机,再然后她想怎样就怎样,直到下午五点再去学校接小男主人放学。 几个月时间的熟悉和了解,王艳知道了男主人叫蔡淳佳,三十七岁,在天河员村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公司刚刚成立不久生意做得还算可以,主要是靠在政府部门做采购副处长的大学同学关系。女主人叫刘海燕,是一家大型广告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与男主人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同年都是贵州人,据说是八十年代初两个人一起来广州发展的,虽说与王艳是老乡,却相隔好几百公里。虽然两个人不在一起上班,工作时间与工作规律也不一样,但只要晚上一回到家里,两个人的夫妻感情还是相当好。 日子就像小溪的水悄无声息地流着,王艳除了记住每个月给父母汇钱的日子其他什么也不在意了,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尽着自己的能力和责任。五年时间对王艳如同五个月一样就过去了,五年中,她只知道有两年过年时去过几天雍那小县城陪伴了父母,不知道这些年往家汇了多少钱,但她知道那些钱大部分都是给母亲看病花掉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外面做多少年,但她一想起父母哥哥一家人挤住在父亲工矿里那破旧的平房里她的心就泣血般痛。近一年多来,王艳不知道主人家的生意做得多大,她只知道自己的工资由一千三百块钱变成了两千块钱,而且家里生活费用的开销全凭王艳一句话全部由男主人支付。她不知道夫妻感情与家庭收入是不是成正比,只知道男主人晚上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要来也是星期天来看儿子而且每次都是和那做副处长的同学一起来。她不知道他们夫妻间是不是有矛盾,只知道他们夫妻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交谈越来越少,对儿子的关爱越来越少。她不知道男主人想什么,只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每个星期天和副处长同学过来都会拉上自己一起聊很长时间。她不知道女主人在想什么,只知道她晚上在家吃饭的次数少了很多,脸上以前那爽朗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烦躁和厌恶。她不知道时代的发展速度和自己身体的成熟变化,只知道高中文化的自己无法去辅导小男主人那小学五年级的作业了。 就在王艳进入主人家第五年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男主人蔡淳佳和他的副处长同学回来了,并告诉王艳他们都在家吃饭。王艳高兴地特别做了好几个菜,她已经好长时间没看到主人家三个人坐在家里一起吃饭了。就在王艳全部准备好的时候,小男主人的作业也做完了从房间跑出来,女主人也一改愁容从书房走出来,于是,几个人全部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蔡淳佳若无其事甚至还带有微笑地告诉王艳,说自己已经和海燕离婚了,这边的一切都给了海燕,本来想让王艳去那边继续照看这孩子,但他已经请了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做家教。说正好刘副处长家要请一个像你这样的保姆照顾他农村来的老妈,所以吃完饭让王艳收拾一下东西一起去那边。同时告诉王艳,说刘副处长对她的办事能力很满意愿意每月多加三百块钱的工资,并让王艳放心,自己和刘副处长住一个小区,没事的时候可以去家里看看孩子。 王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太突然了,但又不知说什么,只好看着对面的女主人刘海燕。刘海燕见王艳不相信一样便苦笑着点点头,同时告诉身边十一岁的儿子,说妈妈每星期天都会去看他,想妈了或者有事时就打电话给妈……王艳的心凉了,这十多年的夫妻感情说断就断了?!这好端端的家说没就没了?!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什么东西让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夫妻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就这样,王艳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着小男主人和刘副处长一起上了蔡淳佳的小车,离开了这个她服务了五年多的家,从天河北来到了天河东的穗园花园小区。 在穗园花园小区,刘副处长把王艳领进了b区十一栋十楼1011的“家”里,给了她一把门钥匙,告诉她这是准备给乡下来的老妈住的,老妈还没来先让王艳住着,说蔡淳佳蔡总就住在前面一栋楼,说自己还要回单位值班便匆匆下了楼。 第二天,刘副处长没来,刘副处长妈也没来,来了一个形象和气质都不错的中年妇女,自称是刘副处长的妹妹。她告诉王艳说老人家还要过些天才来广州,说为了对双方负责让王艳随她一起去医院做一些检查,到时候大家都好。王艳想这当官的家里规矩还真多,做事怎么那样认真?于是想都没想随着女人来到了医院,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让王艳做了女人所有的身体检查。 第三天中午,刘副处长打来电话说自己下午下班过来吃饭,这可是来新主人家的第一顿饭,王艳好好地准备了几个菜。傍晚六点,刘副处长一个人准时来了,他笑容满面显得特别高兴,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告诉王艳这瓶红酒价值她三个月的工资。王艳惊呆了,不用说喝,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刘副处长一人倒了一杯,两个人边吃边喝边聊了起来。刘副处长告诉王艳,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说自己的婚姻非常不幸,结婚十年由于性格不合感情经常亮红灯所以一直不敢要小孩儿,两个人已经分居三年了,说为了名誉前程和影响只能强忍着,根本不可能像蔡总那样有钱随便给老婆一百万说离就离,只能无奈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忍受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悲哀与苦痛…… 十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喝完了那支红酒。刘副处长告诉王艳,自从老婆和他分居后,自己也很少回来住,让她晚上就住在主人房,小房就留着给老人家住。说着拿出一叠钱放在王艳手上,说这是这个月生活费,多的部分看看还缺少什么就买什么吧,说自己还要赶回单位值班,明天下班再过来。说完走了出去。 第8章 此后,刘副处长每天下班都会准时过来和王艳吃饭,每天都会带一瓶他说的挺贵的红酒和王艳对喝,每次都会对着王艳诉说自己在官场的无奈、婚姻的不幸及内心的压抑和不满,有时竟泪湿眼眶,然后每次都会带着无限的倦意拖着无奈的脚步表现出无限不舍的心情走出门。这让满心善良的王艳无不为之动容,身在官场表面风光无限的处长,背后和内心竟有那样的悲哀和痛楚,每次都让厚实的王艳油然而生怜悯之情。对着这个比自己大十五岁的中年男人,这个表面风光凛然内心情感似水的柔情汉子,王艳无言以对,只能深感人生的艰辛和对生活的无奈,她不知道这些生活在大都市里的有钱有权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幸福而快乐地生活。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刘副处长的老妈还是没有过来,王艳成了刘副处长一个人的专职保姆。每天傍晚六点,王艳都会做好菜坐在餐桌边等着主人回来,如同一个专职的妻子等候着在外辛劳奔波的丈夫。她发现这个表面风趣幽默内心伤感的男人身上有一种越来越吸引自己的魅力,每天的等候成了她的渴望和习惯,她发现每次他离开后自己的心里总是感到无比的失落和空虚。 一个普通的下午,王艳刚刚做好饭菜,外面狂风怒号、雷鸣电闪,接着便是倾盆而下的大雨。王艳习惯地坐在餐桌边一边等候一边望着窗外怒吼的狂风骤雨,她想今天那么大雨应该不会过来了,便毫无食欲地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快七点的时候,门开了,刘副处长一身湿透地提着酒进来了。他告诉王艳说本想等雨停了再过来,怕她久等就叫了辆的士过来了。惊喜而又感动的王艳手忙脚乱地跑进主人房的衣柜里拿出内外衣服让刘副处长赶紧换上。 换了衣服的刘副处长满脸笑容,非常高兴地对王艳说,明天休息今天好好地陪她喝两杯,于是打开了拿回来的茅台酒,两个人坐到餐桌边。 酒乡长大的王艳知道自己的酒量,只是缺少喝酒的条件和环境,她不知道这男人的酒量,但知道自己还从来没有醉过。被感动的王艳放下了内心所有的戒备,她不去想喝醉了会怎样,只想醉了就醉了,要怎样自己也愿意! 一瓶酒在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中很快就没了,刘副处长看了看外面还在倾盆而下的大雨,又看了看面若桃花无比靓丽妩媚万千的王艳,说下雨回不去明天又休息不如再喝一瓶,从来就没喝过这么好这么多白酒的王艳趁着酒意点了点头。刘副处长打开了第二瓶。 第二瓶快喝完的时候,无法把持自己的王艳一头倒在了刘副处长的怀里。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当王艳睁开蒙眬的双眼,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趴在刘副处长同样赤裸的身上时,她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还在沉睡的男人,想到自己那比什么都重要愿意用生命去捍卫的女人贞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了出去,她轻轻地把脸放在了男人的胸脯上,两颗豆大的泪珠滴在男人那宽大结实的胸膛上。 十点的时候,刘副处长起来了,走出房间他看到王艳已经做好早餐坐在餐桌边正在等他吃早餐…… 刘副处长的老妈一直没有过来,王艳带着无比的甜蜜、喜悦和憧憬生活在这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天地里,她觉得这是她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男人的细心体贴及每天晚上的甜蜜陪伴和无比的恩爱让她感觉到生活的美好和阳光。她感谢生活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机遇,感谢老乡蔡淳佳给自己介绍了这么好的一个优秀男人。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王艳告诉男人说自己一直很准时的亲戚已经超过一星期没来了,男人一听两眼放光,不相信似的盯着王艳,随后显得无比激动,抱着红着脸羞怯的王艳一阵狂吻。这完全出乎王艳的预料,她原以为男人会极不高兴,没想到却让他这样欣喜若狂。随后男人告诉她,中午他妹会过来,顺便和她一起去医院做检查,还说拿他妹的身份证去登记,因为她们单位可以报销。 同样感到意外而欣喜的王艳使劲儿点了点头,她现在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这个男人,她相信这个男人。她来这个城市七年多了举目无亲,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挚爱亲人,她相信自己的亲人。 晚上,王艳把写有蒙丽娟名字的化验报告单放在男人手上时,男人异常激动,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无比甜蜜和恩爱地告诉了她很多孕妇注意事项,让心如脱兔的王艳感到无比温暖和幸福。 男人告诉王艳,说单位这段时间很多工作,而且自己正在努力争取正处的位置,所以不能天天过来了。王艳完全相信和理解,他认为男人让她好好养胎足可以说明一切。于是男人来的次数少了,来时带的也不是酒了,而是大包大包的孕妇用具和美食,王艳对男人的周到体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男人从隔天来一次到一星期来一次,尽管王艳心里觉得失落和空虚,但想着男人每次来细致入微的举措又感到满足和幸福。按照男人一再的吩咐只许在小区内散步活动,但王艳走的最多的还是小区对面的市场,她总是忍不住背着男人偷偷来市场买一些男人不许她吃的酸辣小吃。在市场王艳认识了一个摆菜摊儿卖菜而且住在菜摊儿边木棚里的中年女人郝大姐,王艳无聊时便下来和她聊天,每次下来都带一些吃不完的好东西给郝大姐吃。长时间的交往两个人像姐妹一样亲切,郝大姐是湖南人,以前也做保姆,所以经常提醒和警告她,说年轻女孩儿在当官的家里做保姆一定要万分注意,千万不可轻信他们说的话,说当官的和有钱的男人一样说十句一句也不可信。王艳笑笑不置可否。 从第五个月开始,王艳渐渐凸起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男人终于忙完了“工作”,回来的次数又反了过来,从一星期一次到隔天一次再到每天都来。他特别强调不许王艳下楼了,所有的东西他都每天带过来,让王艳没事就听音乐看影碟说是进行胎教,虽然王艳心里反感但还是觉得相当幸福。第九个月的时候,王艳被男人的“妹妹”蒙丽娟带到了医院,用蒙丽娟的名字早早地住进了病房。 十个月差五天,一个六斤重血淋淋的肉团带着让王艳欣慰的哭声离开了她的躯体,来到了人间,取名刘盼。 王艳带着儿子又住回了穗园花园小区,一同过来白天照顾她的还有男人的“妹妹”,她按照男人吩咐用母乳喂养儿子,初为人母的王艳又一次忍受着母亲第一次引乳的苦痛。乳房的乳汁由于连接乳头的地方还未通而胀得难受和痛苦,王艳不得不一边不停地用双手挤压,一边屈着身弓着头用嘴不停地吮吸,终于在吮吸了几口血丝后引通了乳汁,那刺心般的疼痛让她感受到天下母爱的神圣和伟大。 六个月的母乳喂养一晃而过,男人告诉王艳孩子需要断奶了,必须分开。于是一个晚上,王艳把穿戴妥当的白白胖胖的儿子万般不舍地交给了男人的“妹妹”。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便是她最后一次看儿子了,母子之情骨肉之爱将从此分离。 半个月过去了,王艳一边承受着对儿子的相思煎熬,一边忍受着乳汁胀痛的折磨。星期天的下午,很多天没有过来的男人带着从没来过的蔡淳佳来了,王艳喜出望外,可是,王艳从两人一直阴沉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异样的东西。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后,男人开门见山地告诉王艳,说他老婆已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出于考虑,孩子暂时不能带到这里了,已经送到乡下老家去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王艳的心头掠过,她瞪着眼看着这个自认为是挚爱亲人的男人,她越看越感觉到陌生,与抱着自己共枕同眠时判若两人。是真像他说的一样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和阴谋?她不得而知,她不知道说什么,脑子一片茫然。 坐在一边的蔡淳佳看着这极其尴尬的场面,义正词严地告诉男人,说:“你们这完全是非法行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是极其严重错误的。一旦查出来你将开除公职、身败名裂,到时你叫人家一个姑娘家以后怎样生活?”随之告诉王艳,“事情非常严重,但你要尽量想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你两个人之间暂时不要再有往来,你们两个人分开你带孩子也是不现实的,听我的话,让刘处长把家里的钱全部拿给你,你休息一段时间回老家去吧,找一个人实实在在地过日子,把这一页当昨天翻过去吧。” 王艳听得出来,虽然蔡淳佳站在男人的立场,但说的很实际也很有道理。按照王艳的性格,她肯定不会接受,她不需要钱,随便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只是一个未婚女孩儿带着孩子这以后的路怎么走?自己和家人在那小县城里怎样生活?极有主见的王艳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之中。 见王艳一直低头不吭声,男人友好地征求她的意见,说事情到这一步,自己愿意把家里所有的存款二十万全部作为补偿,你就回家去好好过日子吧。 王艳还是没有吭声,对她来说多少钱都接受不了骨肉分离之痛。 许久,蔡淳佳站了起来,他告诉王艳,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你好好想想吧,作为老乡我肯定为你考虑。刘处长再借点凑三十万吧,如果同意我过几天再过来,如果闹僵了鸡飞蛋打吃亏的是谁呀?好好想想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王艳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最后一次见自己认为的挚爱亲人了。 五天后,蔡淳佳一个人来了,坐下后他直截了当地问王艳怎么样,王艳点点头答应了。蔡淳佳从包里拿出一个存折放在王艳面前,然后把一张早写好的协议拿出来让王艳签名,说:“作为老乡我绝不会让你吃亏,你这样做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看完早已写好的协议,王艳的心彻底凉了,上面一条条刀斩一样苛刻而绝情的条款让她感到无比冰凉。如果不是为了儿子有一个好的未来,为了家人有一个好的环境,她真想把这协议撕碎丢在那男人的脸上,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一个母亲的尊严和权利,去戳穿他们的道貌岸然,去揭示他们的用意和阴谋。王艳伤心欲绝地拿起笔颤抖着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喷涌而出的泪水滴在白纸黑字的协议上…… 王艳还是住在穗园花园小区里,按照协议她可以在这里休养身体一年。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出过门了,中午起来后她拿着存折来到了银行,把存折里的三十万一分不留地汇给了父母,认为那才是自己真正的挚爱亲人。出来时她坐上了去天河北的公交车,来到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多的华宛亭小区,她按响了这曾经熟悉的门铃。开门的是刘海燕,王艳微笑着说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一年多没见了,她发现离婚后的刘海燕像换了个人似的,无论是发型还是穿着比以前注重和靓丽了很多,难道这就是重新开始的变化?王艳心里想着。闲聊中王艳问起了刘处长的家事,刘海燕感到相当惊讶,王艳在刘处长家做了一年多的保姆还不清楚他家里的事?许久,刘海燕告诉王艳,说他们虽然没有小孩儿但夫妻感情还是相当恩爱,说刘处长是独子,早两年刘处长的父母知道刘处长老婆不能生育曾逼着刘处长与老婆离婚。 王艳不知道是怎么样回到穗园花园小区的,她终于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刘处长两公婆和蔡淳佳设计的阴谋和圈套,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半年后,在对面菜市场租了三年菜摊儿的郝大姐要回家了,好心地把整个菜摊儿续租后全部移交给了王艳。王艳改变了养好身体后离开这伤心之地回家嫁人的决定,她决定在这里留下来,只为等有机会可以远远地看上儿子一眼,她认为男人的家在这里,总会有机会碰见的。于是,王艳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后把房门钥匙放在茶几上,从花园小区住进了市场这小木棚里。 在这没有人情冷暖的都市里,没有一个人在意和注意到这个昨天还住在小区里看似贵夫人的女人今天却住进了市场的小棚里,成了一个卑微的卖菜小贩。 王艳这一等就是三年多,三年多她一次也没碰到过自己的儿子。 王艳的家里随着她无私的付出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家人离开了破旧的矿区,两个哥哥和父母各自住进了县城的小区并相继娶妻生子,她的婚姻成了父母心头最大的结。年龄的增大和家里的暴富让小县城熟悉的人无不怀疑和鄙视,想找一个年龄相当情投意合的已经很困难了,所以每次介绍给她的不是家里有钱的老头儿就是死了老婆快退休的干部。 对婚姻,王艳感到万念俱灰,感到无比纠结、痛苦和迷茫…… 于雪看着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王艳,说:“你怎么决定要给家里一个回复,免得他们担心,如果不回也得打个电话告诉他们。” 王艳点点头,随后叫老板买单,老板告诉她说隔壁士多店老板已经给过了。 两个人走出小食店,王艳来到士多店的货架前掏出二十块钱放在陈五平面前,冷冷地说:“说了多少次了我过来吃饭你不用付钱,怎么老是这样?” 陈五平憨笑着说:“我不是请你,我是请于雪表妹的。” 于雪回到租住的单人宿舍已经十点了,她换了衣服拿着桶来到走廊上的冲凉房,发现有人便站在一边等。许久,一个她没见过的年轻女孩儿穿着极其透明且性感的睡衣走了出来,非常高傲和不屑地从于雪面前走过,直接进了对面那针织厂厂长的住房。 躺在床上的于雪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再一次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根本不熟的工作,她预测不到自己的人生方位和以后的生活会有哪些改变,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留给自己的选择机会不多了,这次一定要扎实地干出成绩来。 隔壁又传来床的摇晃声和女人那一成不变的呻吟声,于雪赶紧拿出棉团塞进两个耳朵里。 第9章 七 于雪把租住的单人宿舍转给了陈娟,被老板欧阳震华用宝马车带到位于花都的厂里。来的当天中午,欧阳震华召集厂里二十几个管理人员开了一个半小时的会,宣布了于雪在厂里的工作,希望大家一起团结协作,努力改变以前总是拖延客户发货时间等问题。 一百多人的工厂,三栋厂房,一栋宿舍楼,八千多平方的厂区,六个车间,二十多个管理人员,全国各地一百多个客户。尽管于雪没来前从经理冯浩那里有了大概的了解,但她还是跟着厂长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对厂里的生产流程、人员管理、销售业务等各项工作进行了基本的了解和熟悉。由于之前在公司有几个月时间,又是老板亲自带来厂里,另加经理冯浩时不时来厂指导和平时的电话指教,于雪的神秘身份和不耻下问的虚心精神让她对自己工作的展开和掌握进展得非常顺利。之前是厂长一个人将生产计划安排到各个车间,又要负责全厂生产,又要进行人员调整和管理;既要跟踪各个材料商,又要协调各车间的连接;既要计划每天的出货单位,又要向客户耐心解释和沟通;既要掌握各个管理人员的情绪和思想动态,又要调解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和隔阂。随着业务量增大,厂长的工作量也随之加多,不可能面面俱到,厂里一些小问题便经常出现,尽管是一些小问题,但最终影响到的是厂里接单时预定并向客户承诺的发货时间和产品质量。当问题经常出现的时候,那些老的客户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老板欧阳震华的手机上,这让欧阳震华很是反感,当他下去查问缘由时,不是看到厂长顾此失彼,就是各车间相互推诿,于是欧阳震华想到了于雪。第一,于雪在公司几个月有基础,完全可以协助厂长的工作;第二,于雪一个女孩子心无牵挂,会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并容易发现一些问题的真正原因且绝对没有野心;第三,于雪年轻漂亮又是贵州人,酒量可以在重要客户来厂里时她周旋应付,甚至可以充当公关角色。欧阳震华认为在厂里增加这样一个人是当务之急,既可以在管理上和工作中及时发现和处理那些小问题,又可以随时掌握各岗位负责人的工作情绪和思想动态,还可以在为厂里的业务和客户洽谈应酬方面起到一定的作用,而于雪则是最佳人选。 于雪的工作是厂长助理,主要是对厂里接下来的订单和预定的发货时间进行全程跟踪,组织、协调、处理和安排各车间工作间的一些小摩擦小问题,严格控制和要求各材料加工商的送货时间,及时向客户反馈生产进展、沟通发货时间、联系业务动态、听取工作改进意见,同时了解和发现各个管理人员工作中的思想动态。于雪的性格本来就是好动热情,她最反感厌倦的就是朝九晚五地呆坐办公室,她喜欢人多好热闹,喜欢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害怕孤单更惧怕寂寞。她现在的工作非常适合她的性格,从办公室到车间、从仓库到会议室,她的手里总是拿着那个计划出货单的夹子。她的脸上总是荡漾着会心的笑容,嘴里不时地会发出甜甜的朗朗笑声,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与人的交流沟通中,如鱼得水一般,毫无知觉地看着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她对自己的工作环境非常满意,对自己干出的一些成绩非常满意,更对自己以后的发展空间充满信心。 三层的宿舍楼在厂区的最后面,靠近厂区便是围墙,围墙有一条没有保安的小铁门,厂里人叫后门。后门一般是不打开的,而且只有欧阳震华和厂长两个人有钥匙,于雪来后不久厂长给了她一把钥匙。宿舍楼每层有二十多间房,一层的一头是两个成品仓库和厂长的宿舍,中间是食堂,另一头是老板欧阳震华宽大多了的套间办公室和会客室,还有他很少来住无比舒适的卧室。隔壁的一间以前是经理冯浩的住房,冯浩调公司后便一直空着,于雪过来后便安排住了进去。二楼是管理人员宿舍,结婚的两个人都在厂里的住一间,单身的两个人住一间。三楼则是员工宿舍,一般四个人住一间,有时人多也六个人住一间。 欧阳震华的办公室在他不在时是没有人可以进去的,以前冯浩在时有一把钥匙,可以随时出入他的办公室,但去的目的无非也就是享受老板卧室独立而舒适的冲凉房,另外就是晚上没事时坐在欧阳震华那套价格不低的工夫茶具边独自享受那极品铁观音的淡淡清香。于雪来后的第二个月,欧阳震华给了她一把钥匙,告诉她说早上上班时去收拾打扫一下,但不要让其他人随意进入。他不喜欢厂里的管理人员没事时随意进出他的办公室,更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他认为这是一个老板必须具备的威严和神秘。 欧阳震华算是早期来广州发展的有志之士的外乡人,在三和公司跟着老板十来年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学到并掌握了很多东西,同时也让他得到了常人很难得到的东西,更让他完成了人生最原始的各种积累。从一个刚走出校门懵懵懂懂的学哲学的大学生,到三百多人的工厂厂长;从一个掌管公司所有业务的公司经理,到一个拥有一百多名员工年产值几千万的企业老板。欧阳震华在这日益变化的都市里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完美转身,在这暗涛汹涌的无情商海里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精彩变脸。在这飞速向前的时代潮流下,在这唯利是图信仰金钱的环境里,他学会了尔虞我诈的人际交往,学会了攀权结富的相互利用,学会了扮大爷也学会了装孙子,学会了坐奔驰也学会了婚外情。 随着工厂良好的经营状况和不断上升的发展趋势及正常稳定的生产管理,欧阳震华的工作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事无巨细地操劳了,他完全从业务和管理的束缚中走了出来,他的工作性质、工作时间也随之改变,创业时的心理负担和工作压力也早已离他而去。自从前年老婆林豆豆怀了女儿点点以后,欧阳震华就让林豆豆没事不要再来厂里了,批准她无聊时可以去公司装装样子当作上班打发时光。生下女儿后欧阳震华就让她彻底脱离了厂里和公司的一切工作关系,怕她孤单寂寞特地请了一个有广州户口会说普通话的中年保姆全天在家侍候和陪伴她,自己则每个周末回家看看女儿和老婆过一次夫妻生活,其他时间欧阳震华告诉老婆说有客户就陪在酒店,没客户就在工厂操劳。林豆豆是学公共关系的大学生,她对企业与客户及周边社会的利害关系非常清楚,对老公风流倜傥的潇洒性格也非常清楚,同时对欧阳震华一急眼便不顾后果的倔强脾气更加清楚,另加上欧阳震华无论从外表人才还是内在才华,无论是办事能力还是处事风格,无论是人际交往还是男人魅力,在林豆豆的心里是没有其他人可以与之比拟的,她了解欧阳震华,更加相信欧阳震华。所以,林豆豆自从做了专职太太后基本上也不过问厂里的事情,更不过问欧阳震华晚上陪人的行踪和去向。她认为男人在这听不见枪炮声的商海战场上左右冲杀,在这看不见矛盾和冲突的企业管理中费思伤神,为了拉关系稳客户而去做一些男人都喜欢做的事是完全可能的,也是无可厚非的,偶尔去放松心情发泄情感寻求刺激新鲜也是男人本性情理可原的。她知道虽然有很多有钱人情不自禁陷入其中而使家庭解体妻离子散,但林豆豆相信自己的老公,欧阳震华他是不会迷路的。 厂长是一个三十多岁有四个小孩儿的湖北人,叫刘勇,是跟着欧阳震华从三和公司出来的老员工,工龄十年多了。在三和公司时,欧阳震华看他诚厚老实言语不多又责任心强就想要提拔重用他,但想到湖北人是九头鸟不可信,便一直把他放到车间。欧阳震华另立山头时,刘勇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来到了花都。到这边后刘勇协助冯浩把厂里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一样,无论是下班后还是休息中,只要厂里有事便会第一个站出来。欧阳震华通过长期的观察和无数次的私下交流,于是便让他担任了装配车间主任,两年后欧阳震华发现湖北人不是每个人都是九头鸟。前年公司成立时,做事稳重且生性多疑的欧阳震华怕厂长冯浩居功自傲不满时率众对抗并威胁自己,为了瓦解冯浩不留后患便把冯浩调离厂区升任经理,把有几个小孩儿没有任何经济基础和野心的刘勇升为厂长,以保证厂里正常生产和稳定发展。刘勇担任厂长后,欧阳震华为了解决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把老婆和第三个小孩儿从老家带来厂里,专门带小孩儿和照顾刘勇的生活,不用干什么活儿每月补助一千块钱生活费,这让刘勇甚为感动。去年,在封建思想的熏陶下,在好的环境和条件允许下又生下了第四个女儿。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在各个车间穿梭了一个下午的于雪夹着生产单回到办公室,她要清查外面的材料商还有哪些单位没有送货过来,统计并向刘勇汇报全厂的加班人数,请刘勇安排加班人员的夜宵。 这时,台上的电话响了,于雪拿起电话,是在公司上班的陈娟。陈娟和于雪对好了一些单据后告诉于雪,说那间宿舍没法住,隔壁那四川扫马路的两公婆简直不是人,每天晚上都做那事,说那叫声像快要死了一样,真让人受不了。说对面那中年男人经常带不同的年轻女孩儿上来过夜,搞得那冲凉房脏死了,还有男人带的那东西到处都是,看着就恶心。还说冯经理约了她几次去外面吃饭,她怕喝酒不敢去了,说上次喝醉酒她堂姐骂了她好些天。 于雪心里暗暗发笑,忙告诉陈娟,说枕头的凉席下有两个棉团,睡觉前把它塞在耳朵里就没事了。 于雪放下电话,旁边的刘勇觉得好奇便问于雪,说:“做什么把棉团塞在耳朵里就没事了?”于雪一听红着脸低下头说:“没什么。” 八 半年多时间一晃而过,于雪觉得这半年就像半个月一样毫无知觉地过去了。 两百多个日日夜夜,于雪把所有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她用自己的汗水和真诚使全厂所有管理人员改变了以前相互推诿扯皮的不良作风从而形成团结一致协力工作的新局面,她用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使工厂之前经常拖延客户发货时间等问题得到了明显的减少,她用自己的热情和智慧通过电话赢得了各个城市那些从未谋面的客户的一致好评。欧阳震华手机里的投诉电话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对这个新来的厂长助理工作中的认真负责、交流沟通中的热情和真诚给予褒奖和赞扬。在上个月的管理人员总结会上,喝了酒的欧阳震华一高兴当即宣布,于雪的工资从下个月起多加一千块钱,并配bp机一台,一下使她的待遇相当于干了很多年的车间主任,在全厂仅次于厂长和工程师。这使满怀信心的于雪感到无比兴奋,她为自己的努力做出了一些成绩得到认可感到万分的欣慰。 来广州差不多两年时间了,从来广州时接过父亲给她的五百块钱,现在于雪的私人存款已经达到三万元了。这是她在外漂泊几年来最多的积蓄,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存储自己的工资,里面的每一分钱都是她努力用汗水和辛劳赚取的。父母不需要她的钱,她也没有寄一分钱回家,她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努力干好工作做出成绩,然后就是如何节俭存储好每一分钱。至于存钱做什么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但感觉告诉她尽可能多地积蓄现金在身边到时候肯定有用场。出来快两年的时间,于雪只打过几次电话给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在这边的一间工厂做管理,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下午五点,于雪正在办公室统计明天的出货清单时,台上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是欧阳震华让她去一下后面他的办公室。于雪放下电话心里想着,不会又是有哪个城市的大客户过来或者某种重要应酬让自己去陪酒吧?她快速统计完后分派到各个车间,然后来到厂区后面宿舍一楼欧阳震华的办公室。 于雪一进门,坐在工夫茶具边的欧阳震华非常高兴地指着身旁的一个肥肥的中年男人向她介绍,说这是哈尔滨白老板,然后告诉白老板说这就是于雪。 于雪一听赶忙伸出手与白老板握手,白老板也忙站起来高兴地与于雪握手。两个没见过面却经常通电话的人此时一见面感到特别亲切,就好像两个几年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 现在对于工厂的所有大小客户,于雪没有一个不熟悉的,只是没见过面不认识而已。因为工厂统管业务的是公司的冯浩和厂长刘勇,他们对待客户的方式是有问题时等客户打电话过来再做解释和说明,于雪来厂后则完全改变过来,产品生产过程中一出现问题便第一时间反馈到客户,及时地与对方沟通并协商解决方案,就这一点让广大客户感到非常满意,并记住了新来的厂长助理于雪。 于雪知道,这白老板是工厂产品在哈尔滨的总代理,是国内市场特别是东北地区做得比较好的代理商之一,是欧阳震华从三和公司挖过来的大客户,他每个月给工厂的订单产值平均有三十万以上,是目前工厂不可多得的大客户。半年多来,于雪经常与他交流沟通,白老板对于雪在跟踪产品生产过程中的认真负责和沟通中的礼貌、热情及真诚非常赞赏,这次来工厂特地向欧阳震华提出要见见电话里那个很有礼貌总是带有甜甜的爽朗笑声的厂长助理,于是,欧阳震华在准备去吃饭时把于雪叫到了办公室。 准备去吃饭时,白老板特地邀请于雪一同前往,说是以表示感谢。于雪本想谢绝但在欧阳震华的附和下连工装都没换便几个人走出了厂区,在厂大门口一同上了欧阳震华的宝马车,车子朝五公里外的花都城区驶去。 第10章 吃饭的地方是离城区十公里一个并不显眼也不豪华的小型农庄里,于雪跟着欧阳震华陪客户来过两次,上次来时冯浩告诉过于雪,说别看这地方不显山不露水、不豪华不气派,可不是一般人敢进去的场所,它可是比五星级酒店还贵的地方,因为里面吃的全是山上打下来的珍贵且稀有的东西,都是附近或者粤北山区的农户贩运过来的。 六点钟的时候,车子驶进了农庄,于雪下了车后她发现和上两次看到的一样,两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豪华的国外名车。欧阳震华熟悉地领路来到冯浩早已订好的房间,进门于雪看到冯浩和另外两个人已经先过来了,于雪上次吃饭见过那两个人,一个是派出所的所长,一个是税务局的副局长。于雪记得那个派出所所长最色了,上次总是与自己碰杯喝酒,那两只狼一样的色眼总是盯住于雪前面那凸挺的地方,结果于雪没醉他自己先趴下了,后来还是欧阳震华打电话到派出所用警车把他拉回去的。 六七个人在礼貌的介绍和寒暄中坐了下来,细心的于雪发现,上两次坐在欧阳震华身边那个极有修养和气质的年轻女硕士这次没有过来。对于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冯浩私底下已经对于雪有所透露,并说欧阳震华从去年开始不回家住也不在厂里住是因为在花都城区有一个私密的爱巢,同时特别告诫于雪半个字也不能对人说。不过于雪认为成功男人私下有这些小行为完全可以理解,因为这个不断发展和变化的时代唤醒了那些有钱男人雄性的本质,只要不出格和陷入其中或者闹出事来也是有情可原之事,反正现在有钱的男人都这德行。她不明白,这女人的生理构造难道各不相同吗?让这些男人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应酬和聚会时的吃饭其实就是喝酒,于是便形成了中国历史悠久独有而奇特的酒文化。当酒瓶开启后,所有人都闻到了那飘出来的淡淡的酒香,稍有酒文化的人都知道一般的白酒是溢不出这种让人痴迷的香味来的,于雪一闻就知道,这是她家乡水生产的国货。 于雪在工厂忙了一个下午,本想吃点东西再来敬酒,没想到上次先趴下的那个长着色狼眼睛的派出所所长报仇一样向于雪频频举杯,加上哈尔滨白老板的一次又一次举杯感谢,于雪什么也没吃十几小杯白酒像毒药一样流进了胃部。她觉得胃在严重抗议,便走出门来到外面的厕所,赶紧把刚才急急喝下去的白酒呕吐出来。她知道是高浓度的白酒刺激了空腹的胃,吐出来再喝就会好很多。 从洗手间出来于雪感觉好了很多,这时她碰到也走出门的冯浩,她把冯浩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那东北女硕士今天怎么没来。冯浩迟疑一下神秘而小心地告诉于雪,说肯定是吵架了。 回到房间的于雪又开始面对几个男人的强势进攻,好像于雪不喝就不给他们面子一样,好像于雪不醉他们就不高兴一样,好像于雪不出点洋相他们就不尽兴一样。于雪贵州人的直爽和自身要强的性格及对自己酒量的信赖让几个举杯的男人无不摇头佩服,连喝惯高度酒且酒量超人的东北大汉也不得不拍赞称好。 饭局结束,都市里有钱男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几个醉意浓浓的男人拉着同样醉意浓浓的于雪来到了城区中心的东方明珠夜总会,他们还要见识于雪对啤酒的酒量。于雪知道,夜总会是男人的世界和天堂,她一个女孩子是不方便与异性朋友和男同事特别是客户一起去的,所以上两次她吃完饭便自己回去厂里了,可今天她的脚不听使唤一样跟着他们走进了夜总会。 一个小时左右,连续喝了无数啤酒的于雪隐约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赶紧让冯浩送自己回去,不然真要出洋相了。同样醉意浓浓的冯浩把于雪扶出了夜总会,在门口拦了一辆的士让于雪坐了上去。 回到宿舍的于雪歪歪斜斜地赶紧脱了工装换上睡衣,她要赶快冲洗自己一身浓浓的酒味,她知道今天是她生下来闻到酒香开始喝得最过量的一次。她的脚步开始抖动,眼睛里的东西开始晃动,脑子里开始出现嗡嗡的鸣叫。她不想去二楼集体冲凉房,怕厂里的人看到她喝醉酒的样子笑话,便打开了欧阳震华办公室的门,想去里面欧阳震华个人单独的冲凉房,因为欧阳震华很久都没有在办公室睡过了。谁知还没进冲凉房,在经过欧阳震华晚上很少回来住的卧室时,于雪一头栽倒在那宽大、柔软又舒服的大床上。 作为在商海里靠运气和能力颇有收获的成功人士,四十岁的欧阳震华在事业婚姻和家庭全部趋于稳定后,他把工作的重点放在了客户和主要的社会关系上,把时间放在那高谈阔论的饭桌和一掷千金充满诱惑的夜场。他认为只要稳定客户后,厂里那一百多人就是他源源不断的赚钱工具,只有维护好周边的各种社会关系,才能保证自己那赚钱的场所不被各个部门前来打扰和干涉。欧阳震华沉迷于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他开始对那充满激情和刺激的天堂流连忘返,开始对那些靓丽温柔缠绵而销魂的躯体夜不归宿,男人有钱后的本质在他身上一览无遗。然而,欧阳震华对穿了裤子付费后谁也不认识的夜场女孩儿并不满足,他认为那完全是人性的需要和发泄。终于,在前年老婆林豆豆怀了女儿点点六个月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个北京名牌大学出来的在花都城区一高档夜场当副总的年轻东北女硕士。欧阳震华一下被女硕士那独特的个人形象、高挑漂亮的身材和容貌、超凡的素质和极高的修养深深吸引住了,他认为这个独具风景三十岁的东北女孩儿简直就是自己心中的女神。与此同时,这个情路屡屡受挫来广州发展不到半年的北方女孩儿也被欧阳震华的成功和成熟所吸引。于是,两个人干柴烈火般走到了一起。为了男人的虚荣和私欲,欧阳震华大手一挥在花都城区花了五十万建起了一个私密的爱巢……两年的地下工作,北方女孩儿却看不到一丝曙光,看着自己如花的相貌在欧阳震华的摧残下一天天失色,为了保证欧阳震华遇到好的不会将自己抛弃,为了心里那由来已久的愿望和老板娘的宝座,她不得不逼着欧阳震华实现醉酒后的承诺。可清醒的欧阳震华告诉她,说这样挺好,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谁去在乎那张纸?于是矛盾经常发生,前两天,北方女孩儿再一次提出并以不处理就分手要挟欧阳震华,欧阳震华一听一摔门走了出去,他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也没有回去过了。 凌晨三点,欧阳震华把白老板送到酒店后,不想去找那东北女硕士,他一定要挫一挫那北方女人的傲气和野心,认为这些出来靠姿色来征服男人的女人都有一旦找到支点便想撬动地球的强大欲望,只要用足够的金钱和物质来暂时满足她虚荣的私欲,她是不会离开的。他更不想回家,因为他已经连续在家里住了几个晚上了,而且三十多公里路自己喝了那么多酒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了,所以根本开不了那么远的车,于是歪歪扭扭地开着车回到了厂里。 欧阳震华把车停在后门边,从后门进了厂区,在宿舍楼下他实在忍不住了,蹲在地上便哗啦啦吐了起来,此时酒劲开始上头,他摇摇摆摆打开办公室的门,几步走到里面的卧室。展现在欧阳震华面前的是一个仰睡在床上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身上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散发着女孩儿特有的气息,特别是那不断起伏的双峰和那白里透红的玉体。醉态中的欧阳震华就如同看到了风情万种的东北女硕士,他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了上去…… 六点钟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于雪醒了,她感觉怎么有一只手放在自己赤身裸体的胸脯上,睁开眼睛一看惊住了,旁边睡着欧阳震华。她一下清醒了,也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一下坐了起来,看着身边同样赤身裸体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欧阳震华,于雪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又是酒惹来的麻烦,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于雪看看时间,悄然无声地穿好自己的衣服走出了欧阳震华的办公室,闪身进入了隔壁自己的住房。 九 早上七点五十分,厂区里那自动调好的上班铃声像军营的早操号一般准时响起。从欧阳震华办公室出来的于雪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听到铃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换上工装,而是穿上了那套在雍那小县城她舍不得穿的白色连衣裙。来广州快两年了她还没有为自己买过外面穿的衣服,下班后穿的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自己认为在雍那县城还算时髦的那几套衣服。她也爱美,认为自己虽然有追求美的权利但现在却没有追求美的资本,整天工作在厂里连厂门都很少出,所以根本也没有那必要,她现在需要的是努力工作做出成绩,然后尽可能多地积蓄些现金,到时自己想怎么美就怎么美。 于雪来到办公室,她告诉刘勇,说自己今天有点事要去广州,需要请假一天,然后把生产单向刘勇交接了一下便走出了工厂大门。 这是于雪到工厂上班第一次请假,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昨晚和欧阳震华的事让她在心理上感觉很尴尬,找个地方回避一下缓解一下情绪。另外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市场看过王艳了,想趁机去王艳那里休息一天。 九点左右,于雪坐公交车便到了天河东,她看到早上这时候正是王艳最忙的时候,便想着不如先去公司看看陈娟。 于雪来到她熟悉的五楼,推开公司的门看到陈娟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本什么杂志,陈娟抬头看到于雪非常高兴,赶紧站起来拉着于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于雪问:“冯经理呢?”陈娟说不知道,说他一般喝醉酒就要到十点以后才过来。于雪告诉陈娟,说表姐这边有点事自己请了一天假,看到时间还早所以就上来了。于是两个女孩儿便闲聊起来。 闲聊从陈娟转租于雪的单人宿舍开始,话语多说话直的陈娟对隔壁那扫马路的四川两公婆不满中露出羡慕,说那女的真幸福,说那男的精力也太旺盛了,那痛苦的呻吟声真让人感到万分的幸福,有时还真让人受不了,说她现在都不用塞棉团了,说有时听不到还觉得挺失落的。而对面那针织厂厂长陈娟则恨得咬牙切齿,说:“那王八蛋凭什么两三天换一个女孩儿?还不是凭着手中的一点小权力?残害那么多女孩儿就不怕遭报应?到时天上雷公打人的时候看那王八蛋往哪儿躲!” 随后,陈娟又联想到了自己的堂姐陈琳琳,她为堂姐被这瞬间万变的社会害得不人不鬼感到冤屈和无奈,她为花一样的堂姐几年前就带着儿子与丈夫分居像寡妇一样生活感到不平和愤慨,为堂姐有夫妻之名却享受不到夫妻之乐只能艰难地忍受和痛苦地压抑感到愤愤不平。陈娟倒豆子般把堂姐的情况前前后后向于雪讲了,她为堂姐当年爱慕虚荣的选择感到错误和遗憾,为堂姐青春年华便独睡空床感到惋惜和伤叹,为堂姐顶着广州市民的花环带着姣美的相貌和绝好的身材去干保姆的工作以减轻生存的压力感到痛心和不安。陈娟告诉于雪,说那骨瘦如柴的姐夫在一家私人工厂嫌工资低上几天班一气之下又辞工了,说她昨天晚上去堂姐家时两个人又在吵架,堂姐想离婚带着儿子回小镇上去可老头儿姐夫又不同意,说小镇上当初拼命追堂姐的人现在哪一个不是夫妻和睦家庭幸福。说现在国家政策那么好,小镇上哪个女人不是白天摸麻将晚上摸老公,哪像堂姐那样还在为吃饭穿衣发愁不得已去帮人家做保姆。 陈娟说了好一阵子气话,发了好一阵子牢骚,于雪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听着。谁知陈娟话题一转又说到了她单身宿舍隔壁那扫马路的两公婆身上,说真不知道堂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说隔壁那四川两公婆什么也没有,起码人家每天晚上能让老婆舒服得要死一样地感到幸福,人家白天一起扫马路,晚上开心干那事…… “开心干什么事呀?”冯浩毫无知觉地已经走了进来。 两个女孩儿对视了一下,陈娟立刻转过话题,说:“说你昨晚开心干好事。” 冯浩脸色一沉,随之问于雪今天怎么没上班,说昨天晚上回去没事吧。 于雪心里惊了一下,接着告诉了冯浩。随后站起来说自己要去表姐那边了,下次有空再过来坐。 十点半的时候,于雪来到了市场,她知道王艳早上的生意已经过去了,此时应该是王艳最有空的时候。市场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进出,于雪来到王艳的菜摊儿前,发现那小木棚上着锁,菜摊儿上一片干干的,一点也没有刚收摊儿的痕迹,看起来像好多天没做过生意一样。于雪感觉奇怪,难道王艳回家相亲去了?她站在菜摊儿前迟疑了一会儿,便从后门走了出来,她要去士多店问问陈五平。 于雪来到士多店,她没有看到陈五平,却只看到王艳端坐在士多店里的货架后面。看到于雪来了,王艳挺高兴地站了起来,问她今天怎么没有上班。 于雪告诉王艳今天休息,便问王艳市场那边怎么没做生意,怎么来这士多店了,说不会是两个人搭伙了吧,她不相信王艳就这眼光。 王艳把于雪让到士多店里面,两个人在货架后面坐了下来。王艳告诉于雪,说这两天市场那边都关门没做,说陈五平—— 大前天的晚上七点多钟,王艳像往常一样从市场后门走出来,准备去陈五平的士多店看看电视,当她走到士多店时看到卷闸门关着,陈五平六岁的儿子兵兵搂着书包坐在地下靠着门已经睡着了。王艳赶快走过去准备扶起睡着的孩子,这时,她听到士多店里有响声,王艳断定不是陈五平,肯定是小偷。她马上用手一边用力地敲打着卷闸门,一边大声喊有贼。隔壁小食店老板马上跑了过来,一边喊着一边跑去后面,他发现一个人影从后面窗户爬出飞快地逃走了。 第11章 小食店里,王艳让老板炒了一个饭,她看着一边吃饭一边不停流着眼泪的小兵兵,王艳的心再也抑制不住,她拿起台上的纸巾快步走到门边,努力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可不管怎样她还是想到了自己也差不多这么大的儿子,站在门外的王艳还是忍不住,两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就在兵兵快吃完的时候,陈五平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当兵兵一眼看到陈五平,他放下手里的碗,叫了声“爸——”一下子扑上了陈五平,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潸然而下,让一旁的王艳再一次泪湿眼眶。 由于王艳发现及时,小偷并没有偷走任何东西,陈五平不好意思满怀感激地告诉王艳,他昨天接到一个老乡的电话,说发现她老婆在天河城二楼的一个小商铺里。于是今天一早陈五平看着儿子坐上校车便关了士多店去了天河城,由于里面太大,陈五平找着找着忘记了儿子放学的时间,等他记起时又遇上塞车,所以就晚了。陈五平告诉王艳,说自己找她并不是想要她跟自己回去,也不是要她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完全是为了一个男人堂堂正正的权利,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单身身份,要把那蛇蝎一样的女人名字从自家户口本上消掉。 王艳问陈五平,说:“那你明天还打算去吗?”陈五平无奈地摇摇头,说他想去,但看到儿子这样他实在不忍心再去。 王艳真诚地对陈五平说:“你明天还是去吧,我明天把菜摊儿停两天,白天就过来帮你看店吧,兵兵你也不用担心。找到了与她好好谈谈,千万不要有什么过激或者愚蠢的行为,有可能就带她过来,毕竟这里有她的亲生骨肉。” 就这样,陈五平把儿子和店子白天托付给了王艳,今天是第四天了。 于雪听完王艳的讲述后,觉得那女人怎么会这样没有人性,觉得陈五平确实值得同情,觉得那小男孩儿真够可怜的。 中午的时候,王艳在士多店里随便炒了两个菜,问于雪喝不喝啤酒,于雪说不喝,说昨天跟老板与东北的客户喝多了,现在头还有点晕。吃完饭两个人坐在士多店又开始聊天,王艳说上个月父母又让她回去,又帮她介绍了一个老婆死了很多年的老板,她依然没有回去。于雪说你现在家里什么都好了确实也要考虑自己的事了,不然再过几年真的会很麻烦。王艳说已经很麻烦了,所以不理它了,说自己一定要找一个有感觉的、实实在在的、穷一点苦一点都没关系但一定要能相爱一辈子的人,说她只相信真情不相信爱情…… 下午五点的时候,于雪的bp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欧阳震华,她想了想便走向货架拿起了上面的公用电话。 放下电话,于雪告诉王艳,说要去公司那边有点事,过几天再过来,说完拿起包走出了士多店。 欧阳震华中午起来后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心里也感到不安,他觉得在厂里这样做实在不应该,万一于雪想不通辞工走人或者拉下脸找向自己,到时会非常被动和难堪。他想着想着心里便记恨起那个东北女人来,要不是她老是逼自己离婚也不会发生这事。可现在事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于雪既不辞工也不要有其他想法,所以必须找于雪好好谈谈。于是在下午送完白老板去机场回来的路上打电话去办公室找于雪,刘勇告诉他于雪今天请假,一早就出去了。欧阳震华一听心里惊了一下,感到事情不妙,他认为于雪现在是工厂不可多得甚至不可缺的人才了,她在工厂的作用现在相当于厂长,有时比刘勇的作用还要大。不行,得赶快找到她,了解一下她的思想动态。于是欧阳震华拿出手机呼叫了于雪,当他听于雪说在天河东公司附近时,便让于雪在公司楼下等他,自己掉过车头往天河东方向而来,心里的石头总算慢慢放了下来,接下来便是自己如何稳住和说服于雪,欧阳震华心里思考着对策和方案。 于雪在公司楼下133总站边等了约十分钟,看到欧阳震华的宝马车迎面开过来,她打开后门坐了上去。 两个人心里都很尴尬但都装作没事一样,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欧阳震华告诉于雪,说刚送白老板去机场,下午在公司白老板又下了一份二十万的订单,说在三和公司时白老板和自己的关系就非常好了。于雪坐在后面一声不吭地听着,心里总想着欧阳震华现在找自己的目的和用意。一会儿,欧阳震华又告诉于雪,说他订了两台电脑,公司一台厂里一台,说这电脑的用处非常大做什么都可以,以后办公全部不用手写了,说现在外面开办了很多电脑培训班,要于雪晚上没事去报名学习,费用作为工厂培训费报销。还说有时间还可以去报名学开车拿个驾照,说这是现在都市年轻人必须要具备的,是以后必不可少的东西之一。说你年轻只要肯学自己一定会在时间上支持在经济上帮助。 欧阳震华的一番话说得于雪心里一亮,她是听说过以后办公电脑化,也听说过电脑的强大功能和能让人入迷的魔力,也看到厂区对面的街上有两家电脑培训班。于雪心里想自己一定要去学,这对自己以后的发展一定有所帮助。 半小时左右,欧阳震华在花都城区一家酒店前停了下来,他带着于雪进了酒店上了三楼的餐厅进了一间挺大的包厢。于雪进了房看到六七个男男女女已经坐在餐桌前了,除了那派出所所长和税务局副局长她认识,其他人都没见过。欧阳震华大方地介绍说是工厂厂长助理,意思是让大家不要多想和注意分寸。 不管怎样,既然吃饭酒是要喝的,派出所长还是不放过于雪,在他的煽动下,所有人又把杯举向了于雪。 于雪又醉了…… 早上七点,于雪醒了,她睁开眼发现这是酒店的房间,还发现身边睡着欧阳震华,于是看看时间便爬了起来去到洗手间。一旁的欧阳震华也醒了,他看到于雪去了洗手间便坐了起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于雪的小包里,然后又睡了下来。 冲好凉穿好衣服走出来的于雪看着沉睡的欧阳震华,她不知道自己离开要不要告诉他一声。这时,闭着眼睛的欧阳震华告诉于雪,说:“你先回去上班吧,先把白老板昨天下的订单安排一下,我头还有点痛再睡会儿。” 欧阳震华的口气就像住在家里的两公婆,老公吩咐老婆一般。于雪拿起自己的包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门。 十多分钟时间,于雪在厂门口下了的士,当她打开包拿钱付的士费的时候,发现包里有一沓厚厚的现金,她拿了一下感觉至少有一万多。 十 一个月眨眼之间又过去了。 这一个月时间对于雪来说既充实又紧张,白天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晚上既要安排加班人数又要到厂区对面街上的电脑培训班学习,十一点钟回来还要检查一下加班进度,回到宿舍还要对着模拟键盘背字根。一个月来她一次也没出去过,偶有客户过来她也是和人家在办公室坐聊一会儿,对人家要求一起吃饭什么的总是以工厂忙为由友好地谢绝了。欧阳震华知道她晚上在电脑培训班学习吩咐过财务,说于雪的电脑培训是为厂里而学,其费用由厂里报销。欧阳震华一个月来也没有在办公室睡过,是和那东北女人一起还是回天河东的家里,于雪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把自己和欧阳震华的事当作日历撕掉一样忘记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欧阳震华带着陈娟和一个五十多岁瘦得可怜且驼着背满头白发的老头儿来到了办公室。欧阳震华告诉刘勇,说上次研究机加车间增加一个技术员今天带来了,叫吴志华,以前是广州造船厂的技术员。让刘勇带他先熟悉一下厂区和车间环境,过两天就上班。同时对于雪说,在二楼安排一间房给吴工,于雪正想答应,吴志华告诉于雪,说不用一间房,只安排一张床中午休息就可以了,说自己晚上要回家里的。说完跟着刘勇和欧阳震华走了出去。 于雪看着他们走了出去,便带着陈娟也走出办公室。于雪知道陈娟是第一次来厂里,便带着她在车间和厂区到处走走参观一下。 看完后经过宿舍楼时,于雪把陈娟带到了自己的宿舍,两个人像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陈娟神秘地告诉于雪,说刚才那老头儿便是她堂姐夫,说下午自己和堂姐一起带姐夫去老板欧阳震华家时,欧阳震华问自己有没有去过厂里,陈娟说没有,于是欧阳震华就说那就去厂里看看,去熟悉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把你调到厂里,于是就过来了。 陈娟告诉于雪,是他堂姐陈琳琳看老公辞工一个多月了,天天在外面找工作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在家里既不会做饭又不会照看儿子,堂姐陈琳琳一回家看到他就来气,两个人天天晚上怄气吵架。前两天陈琳琳把这烦心事对老板娘林豆豆说了,今天下午林豆豆就让陈琳琳带老公来家里与欧阳震华谈,陈琳琳回家叫老公时顺便把陈娟也叫上了,让她去老板家坐坐。没想到两个人一谈就谈好了,于是欧阳震华就高兴带他俩过来了。 陈娟还告诉于雪,说老板家里可真气派豪华,说那才真正是人住的地方。说女人一辈子能有一个这样的家真算没有白来人世一趟,说老板娘林豆豆从哪里修了这么好的福分,女儿不用带还有人侍候自己一天三餐。说老天太不公平了,我们这些人哪里差呀,却连一份满意的工作都没有。 于雪笑着说:“你现在工作不好吗?” “好个屁!整天坐在那里不是对这个型号就是对那个单,枯燥得要死。一个月一千三百块钱,租房不见了三百多,有用吗?”陈娟愤愤不平地回答。 于雪看着工人都下班了,不知他们在隔壁谈完没有,就和陈娟来到了欧阳震华的办公室。欧阳震华看到她们两个人走进来就对刘勇说,大家第一次见面一起去吃饭吧,以后大家都在一起就同心协力,有什么事多沟通交流。于是,五个人走出了厂门,上了欧阳震华的宝马车。 车子十几分钟便进了花都城区,在一酒店门口停了下来。于雪下车一看知道是上次来的那酒店,她拉着陈娟随着欧阳震华一起来到了三楼。走进一间包厢后,于雪看到三男一女已坐在那里了,她只认识那派出所所长和副局长,另外两个不认识。于雪心里想:怎么每次都有他们两个?她拉着陈娟在桌边坐了下来。 欧阳震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后,叫东哥的所长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娟好大会儿,看得陈娟不客气地对他说:“东哥你是不认识我还是没见过我这么漂亮的美女?” 东哥异常兴奋,说:“见过,但没见过你这么清纯的美女。” 接着便开始倒酒,几个人都说不喝酒,东哥大手一挥,说老人家可以不喝,刘厂长等会儿要回厂加班可以不喝,其他人谁不喝老子跟谁急…… 不大会儿工夫,快速吃完了饭的刘勇和吴志华站起来说有事先走,陈娟知道堂姐夫是怕回去晚了又要挨骂所以先走。欧阳震华叫刘勇回厂后让司机送下吴工,然后几个人又继续地胡吹起来。 这下可苦了陈娟,所长东哥不依不饶地拉住陈娟喝酒,陈娟酒量本来就差,这几杯下去已经是血往上涌、面如桃花了。好在酒乡边长大的于雪挺身而出帮她端杯解围,终于没让陈娟在饭桌边倒下。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所长东哥又说今晚高兴,一定要一起去五楼唱唱歌,于是几个人又来到了五楼。到了五楼,那经理一看到所长东哥马上像孙子似的把他领到了总统一号房。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陈娟早已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于雪也靠在沙发上头重脚轻眼冒金星毫无力气了。这时,于雪迷糊中看到所长东哥扶着陈娟一歪一斜地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于雪自己也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早上七点多,于雪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住在酒店的房间里,旁边还是睡着欧阳震华。她爬起来穿好衣服匆匆走出了房门。 回到工厂的于雪马上洗脸刷牙准备上班,这时肚子觉到一阵阵恶心伴有想呕吐的感觉,她认为可能是昨晚喝酒太多伤了胃也没在意。突然,她想到自己的例假超过四天了,想起上个月那两次喝醉酒与欧阳震华是肯定没有做防范措施的,于雪吓得脸都发白了,她想了想还是等中午下班再去买试孕纸吧,于是忍着来到了办公室。 九点半钟的时候,于雪正在办公室忙着,台上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一听是冯浩,冯浩问陈娟是不是还在厂里。于雪顺口说没有,突然她想起昨晚所长东哥扶着陈娟走出房门的情景,赶忙告诉冯浩,说陈娟刚走不久没有那么快到公司,而且路上又塞车,可能要晚点。 放下电话的于雪长长嘘了一口气,但她现在又找不到陈娟,所以也不去理她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想着自己没来的例假,一想万一是那事心里就惊恐和害怕,这一个女孩子在工厂与老板有了那事,不管是厂里人还是林豆豆一旦知道后果可以想象是什么,所以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默祈祷着。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下班,于雪连饭也顾不上吃就走出了厂门。 回到宿舍的于雪脸色发白,饭也没心情去吃就倒在了床上,她感觉头脑里一片空白,两边的耳朵嗡嗡地鸣响着,她买的试孕纸明确地告诉她就是那么回事了。许久,于雪坐了起来,她觉得不能再等什么了,必须快快去医院,越早越好,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于雪换了衣服准备了一下便走出了门,来到了宿舍楼的另一头告诉刘勇,说自己有点事可能要请假两到三天,把手头上的一些事情对刘勇做了简单的交接后便走出了厂门。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于雪从医院回来特地绕到后面打开后门进入厂区,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毫无血色的面容及一大包药品走进了宿舍,回到宿舍她便毫无力气地睡到了床上。 第12章 于雪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她心里想着自己这些年走过的一个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是因为这男女之事让自己颜面扫地最后无奈离开。她不知道是自己的不成熟还是自己的不小心,是自己贪玩好强的性格还是这钱权为尊的社会,是自己无知爱慕虚荣还是自己软弱不会拒绝。可是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有几个女孩儿不爱慕虚荣?又有几个女孩儿在诱惑面前学会了拒绝?她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钻心的疼痛、孤独的病体还有残酷的现实让于雪感到无比伤心和痛苦,两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快下班时,欧阳震华来到了厂里,他走进厂部办公室告诉刘勇,说让财务和业务把所有单据收拾一下,这两天税务部门可能会过来检查。然后问于雪去哪儿了,刘勇说:“于雪请了三天假你不知道?”欧阳震华心里觉得奇怪,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欧阳震华来到宿舍楼,他没有走进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推开了于雪的宿舍,走进房一看没人,知道肯定是去二楼的洗手间了。突然,他看到很多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枕头边还放着一些病历单和医药费单,欧阳震华走过去拿起来一张张地看,看完后他明白了。他放下单据从自己包里拿出两沓钱放在枕头边于雪的包里,然后掉头走出门,刚出门便看到于雪脸色苍白地扶着楼梯从二楼一级一级地走下来,欧阳震华告诉于雪,说以后出去时注意锁门,然后眉头紧锁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十一 陈娟上午八点多钟醒来发现自己赤裸裸地睡在酒店里,而且身边还睡着喷着酒气的东哥,她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之后,“哇——”的一声俯身扑在东哥结实的胸脯上哭了起来,两只手握着拳状轻轻不停地拍打着东哥胸部硬实的肌肉,倾泻而出的眼泪滴在东哥那宽厚的胸脯上,嘴里轻柔地嗔怨责骂:“你这坏人,人家还没结婚连男朋友都没有,你就把人家……”惊醒后的东哥一看陈娟这纯得可爱的模样,满心欢喜一脸的高兴,一手把陈娟抱在怀里,说宝贝你真可爱,说着便把她又一次地压在了下面。清醒的陈娟一边故作挣扎反抗,一边把从单人宿舍学到的那痛苦要死的呻吟声演绎得活灵活现,那节奏和高低比起那扫马路的天天晚上都演练的四川婆娘绝对要精彩和震撼,让在上面不停运动喘着粗气的东哥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和兴奋。 十一点的时候,冲好凉穿好衣服的陈娟坐在床边,脸上还留有泪痕地对着赤身靠在床头的东哥责怪,说:“你这坏人,弄得人家今天上不了班,怎么办?怎么办?”一脸笑容感到极大满足和相当满意的东哥一手搭在陈娟的肩膀上,一手放在陈娟的大腿上,很不屑地告诉她,说:“宝贝上不了就上不了,只要你老实听话,以后你上不上班我说了算。” 陈娟把东哥的手放了下来,说:“你骗人,我要回去上班了。” 东哥狡黠地笑着,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包,从包里拿出十来张大钞放在陈娟凸起的胸前。陈娟接过钱又放回东哥的包里,说:“你就好好睡吧,记住给我电话,我要回去上班了。” 陈娟站起来拿过自己的小包风一般飘了出去,见多识广的所长东哥瞪着双眼呆傻般看着这个清纯可爱完全有别于常人飘然离去的女孩儿。 陈娟是下午两点到公司上班的,她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冯浩铁青着脸坐在办公桌前,她知道,冯浩有意见而且生气了。因为近十多天来陈娟和冯浩虽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在冯浩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两个人在冯浩家里已经发生过两次男女关系了。现在陈娟一夜失踪又半天旷工,怎不让冯浩心生恼怒? 快三十岁的冯浩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论人才可是一米八的个头儿且相貌堂堂,论条件是白领精英还是有房一族,论地位也算是公司经理企业骨干,可这么多年谈过那么多女孩儿就没有一个愿意嫁给他。于雪刚来的时候,冯浩高兴得要死,心里总是想着怎么样把妩媚漂亮的于雪弄回家做老婆,可是等他刚想好还没付诸行动又被欧阳震华调到厂里去了。还好来了个年轻靓丽的陈娟,大半年来,冯浩终于费尽心思在十天前把陈娟请到了家里吃饭,胡编瞎吹地用几杯酒就把晕头转向半推半就的陈娟压在了床上。他认为同在一个办公室自己又是领导,现在生米又煮成熟饭,关系不言而喻了,你陈娟还能干什么? 陈娟则不一样,她是一年跑几次广州换几个单位的老江湖,她对男人的了解如同对女人的生理一样明了。通过几个月的了解,她认为冯浩表面各项条件都还不错,但作为男人他极具朋友情义和江湖义气,但缺乏理想、血性和野心,如果选老公他既不是优质股也不是潜力股,选情人嘛他既没经济实力又没人际关系。所以陈娟对他的疯狂追求不置可否,从来就没答应两个人的恋爱关系。至于那两次床笫之事,陈娟认为当男女之欢也行,当男女苟合也成,反正时代不一样了,那种事现在的小学生都会做了。自己只是在冯浩手下上班不想把关系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而已,所以陈娟从不考虑冯浩的想法和感受,也从不考虑两个人的感情走向关系发展。 “你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冯浩盯着若无其事的陈娟,责问着。 陈娟瞅了一眼一脸怒气的冯浩,说:“你不知道我去厂里了?” 冯浩说:“于雪说你八点多钟就出来了,怎么这时候才来上班?” “路上不用塞车?中午不用吃饭?”陈娟没好气地回答着,坐在办公桌边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不再搭理冯浩。 下午五点半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陈娟手头上的工作早已经做完了,她在办公桌边呆呆地坐着,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的心里惦记着一个人,耳朵在等着台上的电话铃声。 冯浩走到陈娟身后,拉了拉她的衣服,平和友善而又讨好地说:“走吧,回去,昨天我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你不在我也没做,现在回去做。” 陈娟不回答也不起来,就好像没听到一样,还是一动不动地那样坐着。冯浩以为陈娟还在生他的气,便拉了拉陈娟的衣服,说不要生气了,这不都是担心你吗?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自己不放心,说昨天下午的工作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昨天买的菜今天再不吃就坏了…… 陈娟无论冯浩说什么,她一声也不吭一动也不动就那样坐着,等到六点,陈娟知道她等的电话不会响了。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收拾好东西跟着冯浩一前一后走出了公司。 陈娟这是第三次来冯浩的家里,从天河东到番禺洛溪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车,做好饭吃完饭收拾完已经十点了,陈娟提出要回去。冯浩苦心劝说挽留,为了照顾男人的面子陈娟留了下来。 睡觉的时候,冯浩迫不及待地把陈娟压到了身下,他感觉陈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怎么一点儿感觉和反应都没有了?他自己便感到在玩一只木偶一样也变得毫无兴趣了,一会儿工夫便从陈娟身上滚落下来。 冯浩觉得奇怪,便问陈娟:“怎么了?”见陈娟不吭声又说:“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嘛。” 陈娟一听马上说:“谁是你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承认做你女朋友了?” 冯浩张着口看着陈娟不知说什么,嚅动着嘴:“那……那……” 陈娟转过身背对着冯浩,说:“那什么那?累了想睡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陈娟心情低落地做完手上的工作后便呆头呆脑地坐在办公桌边沉思,凭她的阅历和经验,东哥他肯定是一个贪得无厌身家不薄的官场人士,但他不会随便对人显露他的雄厚实力,他绝对是一个好女色性格不羁的风流人物,但不会随意去夜场找那些专职的三陪小姐,能把他迷住并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绝对是一座极具实力难以遇到的靠山。陈娟的心里总是犯疑,难道那天自己的表演不够精彩或者露了破绽?难道自己的感观判断出现异常或者错误?难道自己放长线钓大鱼是偷鸡不成反蚀米的下策? 五点钟的时候,陈娟台上的电话响了,她快速地拿起了电话。电话是欧阳震华打来的,让陈娟下班时在楼下拿点东西。 陈娟看看时间五点二十分,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小包风一样走出了门,丢下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冯浩。下了楼陈娟看到欧阳震华的宝马车停在路边,她走过去一看开车的不是欧阳震华,车里只有东哥一个人。陈娟心里惊喜地迟疑了一下,看着东哥对自己招了招手便打开门坐了上去。 车掉了个头,朝花都方向急驰而去。 十二 都市的生活像涨潮的河水无情而又快速地流去。三个多月又这样眨眼间过去了,从医院的阴影和病痛的折腾下走出的于雪由于年轻的身体和良好的心态又变得和以前一样青春靓丽,脸上又总是充满着甜甜的笑容,厂区只要她在就总是能听到那爽朗舒畅的笑声。一个多月的静心修养和潜心学习,于雪现在不但是厂里两个会熟练使用电脑办公和制图的人,还是厂里第一个拿到驾照的女司机。她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和经历早已尘封于记忆的深处,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今天的努力和拼搏上,只为明天那心中的幸福理想和美好生活。 于雪进厂两年多来,她显著的工作成绩得到了老板欧阳震华的完全认可,她负责的工作态度得到了广大客商的高度赞扬,她稳妥的工作方式得到了全厂员工的一致好评,她忘我的工作时间得到了所有管理人员的内心折服,她不断向上的学习精神让所有认识的人感到自愧不如。她不再是刚进厂时处理事情的谨小慎微,不再是安排生产时的思前想后,不再是协调工作时的左劝右说。环境和经验把她磨砺得越来越具胆量和勇气,日趋成熟的工作能力让她变得刚毅果断和沉稳,全厂的人好像忘记了她是一个多梦怀春妩媚漂亮的女孩儿,因为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丝男女私情和儿女情长的行为和思想,看到的只是一个爱岗敬业、雷厉风行、坚韧硬朗、热情豪爽的男人形象,所以,厂里人背后送她外号“男人婆”。 于雪对“男人婆”的尊称不置可否,她现在完全成了厂里不可缺少的人才,让老板欧阳震华感到无比庆幸和高兴。当然,也更让欧阳震华感到自责和不安,他对于雪从医院回来第三天就带病上班感到相当愧疚,被于雪瞒着自己果断处理那件事并不让任何人知道深深感动…… 下午三点,厂里的货车要去天河天平架市场发货,于雪想起有一个多月没有去看王艳了,她看看下午没什么事了便和刘勇说了一下,坐上了厂里的货车。 货车司机把于雪送到龙口东的公司楼下便发货去了,于雪想不如先看一下陈娟,便上了楼,进了公司。 于雪不知道,她此时来公司还真不是时候。 陈娟从上次去过冯浩家后到现在再也没有去过,无论冯浩怎么低声下气地劝说用各式各样的诱惑,陈娟都不为所动,而且上班时也没有以前那么多的话语了,下班时与冯浩招呼都不打一声便风一样飘走了,早上上班变得越来越没有规律,迟到和旷工成了家常便饭。看着这一天比一天时尚漂亮与以前判若两人的陈娟对自己日渐冷漠的态度,让冯浩感到非常怄气和窝火,他发现陈娟彻底变了。作为准男朋友和领导,冯浩觉得要以单位领导的身份与陈娟好好谈谈了,于是下午一上班,冯浩就以上司的身份和领导的口吻对陈娟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同时以同居男友的角色对陈娟自由的个人生活和散漫的工作时间进行了好言指责和规劝。 开始陈娟还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地任冯浩说着,她一声不吭地做自己的事情。陈娟想着任冯浩怎么说自己就不理你,你说够了也就自然不说了。没想到冯浩以领导口吻陈娟根本不理自己,便改变方式用同居男友的口气进行指责,说一个女孩儿下了班就像丢了魂儿一样,天天晚上去疯癫什么去了?这样下去像什么话?没想到这下却激怒了陈娟。 陈娟站起来严正地告诉冯浩,说:“请你以后不要用这种身份和我说这样的话,你没有权利干涉我工作以外的生活,你没有资格对我个人的生活行为和休息时间进行说三道四。” 冯浩铁青着脸,气急败坏地指着陈娟,说:“你和我同居了我就是你男朋友,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和权利?” 陈娟扭头冷冷盯着冯浩,说:“谁和你同居?如果你还敢这样说,我马上报警,明明是你在家强奸我,还说我和你同居,你看看警察抓谁走。” 冯浩一听气得七窍生烟,说:“你到底还想不想干?” 陈娟说完后便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再搭理冯浩。于是两个人各坐一端,陈娟低头做表,冯浩寻思对策,两个人脸上布满乌云,办公室内一阵硝烟。 于雪走进办公室,从陈娟勉强的笑容招呼下,从冯浩铁青的面部表情上,于雪看到了尴尬的场面和难堪的气氛。忙问二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娟笑笑说没什么事,冯浩则以领导的口气批评陈娟一样告诉于雪,说陈娟每天都迟到,没有一点儿时间观念和工作责任。依然像两公婆吵架,老公在向劝架人指责没有道理的老婆。 陈娟面带笑容一声不吭地帮于雪倒茶,其实于雪从冯浩的口气里已经感觉到了陈娟的原因和去向,但她还是说这些小事以后注意改过就是了,说大家同在一个办公室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 两个女孩儿聊了一会儿,于雪看看下班时间到了便站起来,说要去表姐那边,陈娟也拿起包随着于雪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第13章 冯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恼羞成怒又无处发火,他知道自己与陈娟也只不过是几次苟合而已,想与她结婚完全是没有可能的事了,从陈娟的言行里冯浩感觉到陈娟绝不是等闲之辈。看到两个人齐齐出门下楼而去,冯浩拿起台上的电话,给老板欧阳震华拨了过去。 冯浩把陈娟没有时间观念经常迟到旷工和对工作极其不负责任的事通报了欧阳震华,并说了自己准备辞退陈娟的决定。 欧阳震华告诉冯浩,让他这两天到人才市场去招一个人过来,说辞退的话语就不要说了,因为陈娟上午打了电话给自己,她做完这个月就辞工了,没必要了。 放下电话的冯浩半天没回过神来。 于雪在l33总站旁和陈娟分手,她看到陈娟走过马路对面上了121路公交车,于雪知道那是开往天河客运站的车,然后在那里可以换乘去花都的车。于雪没有往下想,自己上了133路车。 于雪来到市场时是六点多一点,正是市场人最多的时候。看到王艳正在忙碌着便马上走过去帮忙,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给王艳在菜摊儿上帮过手了。 七点钟的时候,市场的人渐渐少了,王艳和于雪两个人坐在菜摊儿前聊了起来,于雪高兴地告诉王艳,说自己的工资已经和厂长一样了,而且年底还有奖金,说自己已经拿到驾照,只是还不敢开车上路,于雪带着一脸的欣慰。王艳听着也是相当高兴和欢喜,她告诉于雪,说:“你现在正是学东西的时候,好好地赚两年钱,最多再过两年你就要考虑结婚生小孩儿了,到那时你想学也不行了,学了也没用了。女人一生就那么几年好时光,一旦有了老公和孩子什么自由也没有了,就算学了再多的东西也没有用了,等孩子长大上学了,女人的一生就像西下的夕阳了。女人不比男人,六十岁还可以娶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命苦,嫁个有钱的你受气,嫁个有权的你受急。”说自己蹉跎了岁月浪费了青春,在广州十几年什么也没学到,三十多岁了连个归宿都没有。说现在什么也不想,看什么时候缘分来了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平平淡淡过下半辈子算了。 王艳说着说着脸上是一脸的伤感和忧郁。 于雪看着一脸愁容的王艳,说:“你整天守在这市场菜摊儿上,难道缘分会从天上掉下来?你这样一年又一年过着,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总不可能老是睡在这木棚里等缘分吧?” 王艳摇摇头,说自己什么也没学会,现在这年纪去外面还能找到好工作吗?就算找到了,“一个有点姿色的单身女人在钱权酒色的雄性群中能像我这样保留尊严自由自在地生活吗?另外我在这里虽然清苦简陋一点,但一年的收入也不比那些白领差呀,再过两年我完全有能力在广州附近买一套房子,到时就不用住这木棚了,至于缘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该来自然会来。” 两个人正聊着,陈五平六岁的儿子兵兵从后门走了进来,他对着王艳叫了一声艳姨,说吃饭了,然后就走了回去。 于雪莫名其妙地看着王艳,王艳笑着告诉于雪,说上个月陈五平与自己达成了协议,自己晚上负责兵兵的作业辅导不收费,陈五平负责自己的生活也不收费。 于雪突然记起,问王艳上次陈五平有没有找到他老婆。 王艳摇摇头,说上次一连去天河城那里找了六天都没找到,后来就没去了。 于雪感到失望,说陈五平这人憨厚又实在,怎么就遇上这种女人呢? 王艳点点头,把自己与陈五平之间的关系从头至尾告诉了于雪—— 陈五平比王艳是早两个月来这里开士多店的,至今也有四年多了。一个住在围墙里面的木棚里,一个住在围墙外面的小平房里,由于两个都是单身又近在咫尺,他们通过天天见面相互了解,陈五平觉得王艳端庄漂亮且贤惠节俭,那么好的相貌身材却日复一日守着这小小的菜摊儿实属难能可贵。开始时只是出于对王艳的怜悯之情,对卸菜搬筐这些重活儿陈五平只要看到便出手相帮。两年后,陈五平对身处闹市甘寂寞、心拒浮华守孤单的王艳产生了爱慕之情,把王艳菜场的脏活儿重活儿全当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只由于自身条件与王艳并不相配才一直不敢表白。而王艳也通过长时间的了解和观察,发现陈五平本质忠厚性格憨实为人善良真诚,四十岁一个人带着儿子实属难得,而且更让王艳感动的是,陈五平在未了结夫妻关系之前对家乡介绍的一个个对象不动心。出于对陈五平的感谢,去年在陈五平儿子来了以后,王艳每天晚上一有空便去为其辅导作业,使乡下来的孩子在城市的学校里成绩有了明显提高。 三年多的交往后,三个月前陈五平终于坦诚地向王艳吐露了自己的心迹,并如实向王艳表示,说自己这些年虽然所赚不多,但足可保证王艳不用这样劳累地生活在这菜市场里,说自己也许给不了她幸福的生活,但敢保证这辈子让她每一天都能感觉到幸福。说得王艳深受感动,便告诉他让他先处理好之前的夫妻关系。陈五平一听,第二天把店交给王艳自己回了家乡。谁知民政局说人失踪或者死亡要派出所的材料,派出所说没有其失踪和死亡的证据怎么出具材料。陈五平被有关单位踢了几次皮球懊恼地回来了。 昨天,陈五平再一次向王艳表示,说不想再让王艳一个人睡木棚了,以后不管有任何法律责任自己愿意一个人承担。后来,王艳给了三个字:“再等等。” 听完王艳的讲述后,于雪才明白难怪自己怎么老觉得他们之间有某种关系,难怪每次王艳家里介绍对象她总是不回去。她有些担心地问:“到时候你不要跟他回湖南去生活?” 王艳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以后的事谁知道,说女人生下来就是嫁人的,嫁哪儿都一样,关键是要嫁一个爱自己疼自己不管穷富都不离不弃有责任有担当不吃碗里看锅里的好男人就行了。 王艳站起来和于雪一起从市场的后门来到士多店,于雪看到窄小的士多店里,一张小台摆着三菜一汤。陈五平一脸憨笑地与于雪打招呼,说:“不知道你过来没准备什么菜,要不去隔壁吃吧?” 王艳说不用了,自己姐妹随便就好。 于雪一边吃一边想,她感觉陈五平炒的菜味道完全与外面饭店不一样,觉得和自己在家的时候吃父亲炒的菜味道是一样的,她感到就好像坐在家里吃饭一样的感觉,特别是看着陈五平一边盯着儿子吃饭一边帮王艳夹菜,她感到这种气氛和感觉是相当温馨和令人向往。她觉得与自己在饭堂和酒店吃饭的感觉是万般不一样,自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十三 于雪是在王艳的木棚里两个人睡了一个晚上的,她已经有两年多没在这小木棚里睡了,两个人一直聊到深夜才睡去。于雪上午九点就到了公司,她要在公司等厂里送货的车过来然后再坐货车回厂,由于昨晚聊天聊得太晚,早上五点多王艳起来接菜时又被吵醒,所以一晚上都没睡好,显得有些疲惫。 于雪在门外等了约十分钟,陈娟匆匆地上了楼来,她看到于雪站在外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开了门。 进了办公室陈娟帮于雪倒了杯水,问于雪怎么这么早,于雪说昨晚没回厂里在表姐那里睡,早点来等厂里的车回去。 陈娟告诉于雪说自己做完这个月就不做了,说没劲。于雪说:“找到好工作了吗?”陈娟笑笑说到时再说吧,反正自己也在这附近,有什么事打电话吧,说完把自己的bp机号留给了于雪。于雪挺奇怪,上次还不见陈娟有bp机,这会儿她怎么舍得买bp机了? 陈娟问她堂姐夫在厂里干得怎么样,于雪点点头说挺好的,工作也比较认真负责,只是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骑摩托车上下班,来回七八十公里,又是刮风下雨又是塞车的真难为他了。陈娟一听心里不乐意了,说:“难为他什么?真正难为的是我那堂姐,二十四岁嫁给他,二十六岁帮他生儿子,二十七岁就分居了,一个人带着儿子睡到现在,这不是守活寡吗?你说一般的女人能受得了吗?而且那堂姐无论身材相貌同龄人有几个比她强的?这都不说,现在还拿着广州市户口本起早摸黑帮人家做保姆,那么好一个姑娘就这样毁在他手上了,钱也没捞着,好日子也没有过,还年轻轻地独守空床,你说难为谁了?” 第14章 于雪笑了笑,说:“这不都是当时看上人家有铁饭碗,有广州市户口嘛,选择错误现在后悔也没用呀!” 两个人正聊着,司机走了进来,告诉于雪说今天没货过来,自己是开老板的车专门过来接她的。于雪对陈娟挥了挥手,说记得联系,有空再聊。说完和司机走出了办公室。 于雪上了欧阳震华的宝马车,车子刚驶出一公里,司机的bp机响了,司机靠边停下在马路边一士多店复了电话,回到车里后告诉于雪,说老板的女儿点点发高烧,现在去他家送她去医院。 车子掉了个头,带着于雪又来到穗园花园小区,于雪心里想自己早上从这里过去,现在又转回来了。车子进大门时,于雪特地看了一下对面陈五平的士多店,她没看到陈五平,只看到王艳站在货架后面,现在是十点正是王艳空闲的时候,于雪心里想着。 于雪没有来过欧阳震华的家里,但知道他是住在这小区里,她跟着司机来到b区十一栋1012号房门前,司机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陈娟的堂姐陈琳琳,于雪见过她一面,是那次陈娟喝醉酒送她回去那次。显然陈琳琳当时是晚上没在意,现在也认不出来于雪。于雪微笑点点头,仔细看了一眼陈琳琳,发现真像陈娟所说的,三十二三岁的年龄,无论身材和相貌确实让人赞叹,只是额头的鱼尾纹和脸上粗糙毫无光泽的皮肤让人觉得非常可惜,没有夫妻生活的润滑剂和艰难的生存环境在她的脸上一目了然。 进了房门,于雪仔细观看着房间,发现这是一套一百五十平方米以上的三房两厅的商品房,房内的装修极其讲究和豪华,让人一看就知道其主人的实力和地位。地上的地毯比普通人的床还干净,房间各种摆设像镜子一样一尘不染,客厅的真皮沙发比床还大,豪华又气派。 闻声从房间走出来的林豆豆一看到于雪,便马上问:“你怎么来了?” 于雪微笑着说自己昨晚在表姐这里睡,早上坐老板的车回厂时听说点点发烧就掉头一起过来了。 林豆豆皱着眉头又问:“你在这边睡早上怎么又坐上他的车了?他人呢?” 司机赶紧接上话说:“我来公司拿东西,于助理正在公司等送货的车,所以我就叫她一起回厂了,刚出天河东老板就让我来送点点去医院,他陪客户在厂里实在走不开。” 于雪紧张的心在聪明司机的应对下放了下来,她打量了一下林豆豆,完全一副无所事事的贵夫人打扮,按年龄她比陈琳琳要大四岁,两个人站在一起身材不相上下,相貌也如同两姐妹,不认识的人一看倒感觉陈琳琳年龄要大很多。 林豆豆在沙发上坐下来,她告诉司机,说点点刚才吃了点药睡觉了,烧也退了些,现在应该没什么大事了。随后问于雪:“在厂里干得怎么样?工作累不累?有没有什么困难?” 于雪站在沙发后面,不知坐还是不坐,她回答说还行也不累都挺好的。 林豆豆点点头,仔细打量着于雪,心里若有所思地说:“你去厂里有两年多了吧?你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了吧?找了男朋友没有?” 于雪笑了笑,说是有两年多了,男朋友暂时还找不到。说如果点点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了。 林豆豆点点头,于雪和司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门。 车上,司机告诉于雪,说肯定是老板这个星期天没有回家,老板娘才故意打电话给老板说点点发烧了,说上个月也有一次,等他和老板赶回家时什么事也没有,她也说吃了药没事了。 于雪听着司机说话,心里却不是味道,她想今天林豆豆要知道是司机专门开车来接自己的,心里会怎么想?幸好司机机灵会说话。 司机摇摇头苦笑着,说这有钱的人日子也不好过,男的既要忙于事业,又要应酬周旋外面的,同时还得担心和考虑家里的,虽然有钱却身心疲惫。女的在家里享尽荣华富贵,心却不在家里,总担心和惦记自家男人,不用说在家空虚寂寞,单就晚上独睡空床也无法忍受。说这一切都是钱多惹出来的麻烦。 司机的话很平常却很实在,于雪面无表情闭着眼睛靠在车椅上。 司机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江西来的小伙子,来厂里开车有两年多了,欧阳震华看他比较醒目就让他没事帮自己开开车,只有另外两个司机全部出去了才会派他去开货车。他叹了口气,说还是没钱好,什么也不用想…… 第二天中午,在欧阳震华宽大的办公室里,厂里七八个主要管理人员正在开会,新来的技术员吴志华正在向欧阳震华提出机加工车间一些必须改进的流程和工艺,老板娘林豆豆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开会的人都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欧阳震华明确规定她没事不能来厂里,而且她确实也好几个月没过来了。 林豆豆看到他们在开会,便向他们点点头走去了里面的卧室,一会儿便出来了,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她推了推隔壁于雪的住房门发现锁了,便一个人慢慢走向厂区,她看他们还在开会便到处看看。 散会后,林豆豆回到办公室,欧阳震华看着她,说:“你没事又来厂里干什么?” 林豆豆笑着说:“我来做好事,我来找于雪,想把她介绍给冯浩,你认为怎么样?”她认真地看着欧阳震华。 欧阳震华想了一下,笑着说:“你去找她谈谈,看看她的意见,应该可以吧?” 散会后刚刚从饭堂打了饭回住房的于雪正准备吃饭,林豆豆推门进来了,她满脸的笑容,一改往日那高贵对什么都不屑的态势,非常亲切而又热情地对于雪说:“小于呀,别吃了,我请你去外面吃。” 于雪微笑着摇摇头,说:“我都打过来了,还是算了,下次吧。” 林豆豆不容分说,把于雪手上的饭盒抢了下来,说:“我也没吃,我好不容易来厂一趟,你就当陪我去吃吧。” 于雪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林豆豆走出门,林豆豆想叫隔壁的欧阳震华一起去,却发现门锁了,人已经不知去向了。于是她拉着于雪两个人走出了厂门,来到厂对面的一家餐厅,两个人坐了下来。 于雪心里知道林豆豆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但从她的表情看不像是什么坏事,便不动声色观察着林豆豆。 坐下后,林豆豆开门见山告诉于雪,说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来帮你介绍对象的,你也不小了,也应该考虑自己的事了”,说对象就是公司经理冯浩。 于雪知道了林豆豆的用意和目的,但还是一声不吭地听着。 林豆豆开始滔滔不绝数说冯浩的诸多好处,说冯浩忠厚老实,为人义气大方,身材英俊又是白领精英,既是打工皇帝又是在广州有房一族。说他们两个同在一个老板手下相互都可照应,无论相貌条件简直就是天配一双地成一对。 于雪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听着林豆豆的不断夸说,心里也想着冯浩的表面情况无论是自身条件还是工作环境都是可以的,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对他就没有一点感觉。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在公司几个月的接触中,总觉得冯浩身上缺少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林豆豆看着一声不吭的于雪,问道:“你看怎么样?” 于雪笑了笑说:“这可是大事,我考虑考虑吧。另外我也得和家里商量商量,总得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啊。”作为女人,于雪心里非常清楚林豆豆的真正用意,她对林豆豆不了解自己感到反感。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征求父母意见,只是不想答应随口应付而已。 林豆豆甚为高兴:“那好,我到时等你答复。” 其实林豆豆是从公司过来厂里的,昨天她想到这个礼拜天欧阳震华没回家交功课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一早就打电话给欧阳震华谎称点点发烧了,欧阳震华早上吃完东北女硕士的早餐回厂后知道于雪在天河东还没回厂,便叫司机专门开车去接,此时接到林豆豆的电话,但不知道林豆豆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叫司机去家里看一下,没想到于雪正好在车上而且一起去了家里。林豆豆一见到高挑丰满妩媚漂亮的于雪,便想起一个二十七八岁这么靓丽的单身女孩儿住在欧阳震华的隔壁,心里就一直像有什么东西堵住很不舒服。虽然不能掌控欧阳震华在外面的逢场作戏,但绝对不允许在厂里后院起火,她认为现在的女孩子为了钱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为了杜绝后患,林豆豆想到了没有女人缘的冯浩,上午十点便来到公司找冯浩,冯浩一听两眼放光点头答应,于是林豆豆便来到了厂里。 第15章 十四 2003年的元旦不期而至,此时,改革开放的热潮巨浪正汹涌澎湃地冲击着国土上的每一个城市,时代变迁和社会前进的大气候在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变得生机盎然,大都市里所有的企业和生产厂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良机,新时期的新产物在风靡大都市之后开始进入二线三线城市。欧阳震华的影像制品也不例外,也开始慢慢进入顶峰,各种影碟机、vcd机在整个国内市场开始供不应求。前所未有的政策变革、变化日新的市场体制、良好安全的经营环境、稳定上升的销售业绩、成熟健全的生产管理,把欧阳震华这些早期下海的弄潮儿推到了时代的前沿,让他们真正成了时代都市里先富的典型和外乡人圆梦的代表。 欧阳震华作为早期的打工代表,他用十五年的时间在改革开放的肥沃土壤里从一个普通的打工者变成了一个身家数亿的老板,他书写了一个身无分文的打工仔难以为继的传奇,为后继者谱写了一曲热血沸腾的精神赞歌,也给后继者留下难以复制的楷模榜样。 中午时分,欧阳震华正在工厂召开十天一次的全体管理人员例会,听取和解决各车间各部门提出来的意见和问题,奖励和处罚、表扬和批评忘我工作做出成绩和贡献的突出员工及个别带有情绪影响工作的相关人员。临散会时,欧阳震华告诉大家,说这两天厂里可能会接到一批大的订单,而且是一次性的生产大单,说这样的订单几年也很难遇上一次,因为对方不是经销商,而是贸易商,并且在广州是有一定关系的贸易商。说下午对方老总将会来厂里参观,如果满意将会进行洽谈,说此次洽谈成功将为厂里突然增加五百万的产值。要求各车间下午上班注意总体卫生和端正工作态度,严格要求每一个员工按照厂纪厂规规范工作秩序,不要给对方老总留下不良印象而影响洽谈。 单次五百万的订单,欧阳震华从自立山头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这人要走好运了洪水都挡不住,昨天晚上十一点了,欧阳震华刚刚爬上东北女硕士超长的玉体,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懊恼的欧阳震华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贵州手机号。由于工厂客户遍布全国各个城市,欧阳震华趴在凸凹有致白里透红的女硕士身体上接通了电话。对方首先问他是不是三和影像公司的老板,欧阳震华毫不迟疑说是,对方说想订购一批数量比较大的三和牌影碟机,同时告诉他,说自己并不是经销商,而是直接采购交政府部门分派各单位的。欧阳震华一听立刻从那具修长的玉体上爬了起来,他知道对方肯定是贸易商或者是大公司或政府部门的采购人员,之前可能接触过三和产品,可能还留有自己在三和公司的名片才找上门来的。欧阳震华友善而肯定地告诉对方,说三和产品已经在四年前就没有了,现在市场上是比三和名气更响的雅泽产品。他详细询问了对方的订单计划和产品用途后,便极其耐心而细致地介绍了雅泽公司影像产品在目前市场上的品牌影响力和形象号召力。电话足足谈了四十分钟,最后对方说明天中午从贵州飞广州,前来实地考察参观工厂,之后洽谈订单事项。放下电话的欧阳震华兴奋不已,他转身一看,那赤身性感的女硕士早已沉睡过去,赤裸的身体没有了任何反应,唯有那挺拔的双峰在有节奏地起伏着。欧阳震华预感到有条大鱼朝自己游来了,他兴奋地朝那裸睡的身体上压了下去,惊得那甜睡中的东北女硕士大叫一声,发现是欧阳震华骑上马来,便伸出纤长的双手将欧阳震华死死抱住,接着便是比那扫马路的四川婆娘要淫荡和汹涌十倍的痛苦号啕…… 散会后,欧阳震华特地告诉于雪,说对方老板是贵州人,在广州和贵州都有公司,让她下午不要着工装上班,让她以公司业务经理的身份利用老乡的优势参与接待和充当首要洽谈代表,一定要想尽办法拿下这批订单。同时向于雪透露,如果按照正常价格谈成这批订单,公司将按百分之一奖励于雪。 下午四点,在欧阳震华新买的奔驰车带领下,两辆奔驰驶进了工厂大门,欧阳震华带着那手上有五百万订单的老板实地考察来了。 从后面车司机位走下来的不是别人,他是广州深意贸易公司董事长蔡淳佳。 蔡淳佳,这个在广州靠着在政府部门做采购处长的老同学关系日赚万金的贸易公司老板,也是白手起家,利用关系使用自己超前的营销理念和经商思维及空手套白狼的高级手段,十多年来,毫不费力地挤进了富豪的行业。五年前他带着儿子与发妻海燕离婚后,住进了广州碧桂园的一套公寓里,第二年迎娶了大学时没有追到手后来由于他而离异的班花。一年后由于性格不合一气之下把广州碧桂园那套时值八十万的房子给了班花,发妻海燕看他孑然一身在外拼搏,便请求照顾儿子,于是他把儿子又交给海燕,自己一个人住进了华南碧桂园。第三年他又迎娶了小他二十二岁从贵州山区走出来的第三任妻子,同年帮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在贵阳举行的隆重的第三次婚礼上,做采购处长的老同学刘处长向他引见了贵州某政府采购中心的负责人,为了这良好的人际关系在开发如火如荼的贵州全省得以全面利用,去年他又在家乡省会开了一家一样性质的贸易公司。现在的这批订单就是蔡淳佳通过不懈努力从采购中心负责人那里争取过来的。 一身正装的欧阳震华和时尚靓丽、青春妩媚一改往日“男人婆”形象的于雪,还有身着统一工装的厂长、工程师等一行人陪同蔡淳佳参观了整个厂区之后回到欧阳震华宽大的办公室。 看得出来,参观后的蔡淳佳相当满意,他确信这是一家直接生产产品的厂家,自己与他们之间没有第三方介入。做贸易的人最担心的就是多方介入使利润减少,因为蔡淳佳他赚的就是这差价利润,做的就是这防人的工作,这就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他不想让人家带他进厂然后从中分走他的利润。 双方就产品质量、生产工期、交货时间等系列问题进行了仔细的交流和洽谈,最后蔡淳佳对厂方提供的全国统一销售价格表提出了异议,他认为如此大的订单数量不能按销售价格,最少下调百分之十。欧阳震华满脸的笑容却用刀一样的目光直视着蔡淳佳的面部表情,他说现在厂里年产值是过亿了,这样的贸易单一年也要接三几单,下调百分之十是绝对没有过的。 欧阳震华知道提供统一销售表只是双方洽谈的首要依据,但怎样下调价格可要足够的商谈经验,谈不好对方可能会以考虑研究作为托词而友好地告辞走人,给其他生产厂家留下机会。厂家多了便有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可老奸巨猾的欧阳震华无论怎样也从蔡淳佳的言谈举止里和面部表情上看不出丝毫内心想法,使他一下子无法做出下调多少合适的感观判断。 虽然厂家有多人洽谈,但如此大单的下调价格只有欧阳震华一人做主,就算下调一个点,其数目也相当于厂长一年的工资。但此时的欧阳震华由于无法看清对方的真实想法不敢贸然开口,对洽谈的把握让他在心里变得有些茫然了。 此时,时间指上五点,一直在泡着工夫茶帮人不停倒茶没有开口的于雪用标准的贵州话向蔡淳佳提议:下班了不谈了,难得遇到老乡,老乡请你吃餐便饭,其他事明天再谈吧。 在于雪亲切的家乡口音感化下和欧阳震华过于客气的邀请下,蔡淳佳盛情难却,于是几个人走出了办公室。由于其他人还要工作,欧阳震华没有叫任何人,自己一个人上车发动了汽车,于雪则陪着蔡淳佳,上了他的奔驰车,车子跟着欧阳震华的车驶出了厂门。 车上,于雪和蔡淳佳用贵州话亲切地交谈起来,作为老乡,蔡淳佳问的最多的是一些于雪的个人情况:什么时候来广州的?来这厂里多久了?一个月工资多少啊?甚至有没有男朋友等问题。于雪淡淡地告诉蔡淳佳,说自己来广州三年多了,一直在这间厂工作。说自己来广州身无分文是这间厂收留了自己,所以对这个厂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说老板欧阳震华是一个老实传统而又对客户和员工负责任的老板,自己准备再干两年回老家找男朋友结婚,说到时候可得帮她介绍男朋友。说得蔡淳佳甚是高兴,两个人像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无拘无束地聊着,好像蔡淳佳不是来谈生意而是专程来看于雪的,而于雪则像蔡淳佳与欧阳震华的生意商谈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谈到生意的事。 车子到了酒店门口,先下车的欧阳震华看到蔡淳佳和于雪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车里走下来,他心里预感到这批订单很有希望拿下来,而且他还想到了价格下调的最高限度。 欧阳震华对于雪通过两年多的了解,特别是那次瞒着自己不让任何人知道去医院堕胎被他发现后,欧阳震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感动。他用两万块钱作为良知的补偿和对自己酒后的代价,之后再也没有过非分之想了。 于雪知道欧阳震华喝了酒,但为了满足他男人的霸权思想和情感肉欲,于雪只能忍受屈辱牺牲自己,于雪为了维护他老板的声誉和男人的尊严及家庭的稳定,不得不再一次忍受痛苦和冒着失去做女人权利的危险并将所有的苦痛偷偷埋在心底,这无不让欧阳震华感到愧疚。面对于雪用自己的能力对工厂做出的成绩和贡献,欧阳震华每次在管理人员会上大言不惭地宣布不是加工资就是加奖金,上个月还让工厂花一万块钱为厂长刘勇和于雪一人配了一部手机。 今天,为了顺利拿下这批大订单,欧阳震华又想到了于雪并开出了相当诱人的奖励,如果谈成后按现在的利润欧阳震华可以赚到两百万,而于雪的奖励也不过是四十分之一而已,但对打工的于雪来说则是相当多的了,所以,欧阳震华相信于雪一定有办法和能力拿下这批订单。 还是在花都城区那间酒店的三楼餐厅,进了包厢后,应邀前来的有派出所所长东哥和税务局副局长等欧阳震华的几个好友。这些掌有一方权力的公务人员除了是欧阳震华的知己朋友,也是欧阳震华专门陪客户吃喝玩乐的硬气名片。席间大家纷纷向蔡淳佳举杯敬酒,于雪也不例外尽老乡间的地主之谊,大家相互间谈笑风生显得极其亲切和随意。 吃完饭后,大家带着六七分的酒态来到花都城区最上档次的娱乐会所,这里是欧阳震华那东北女硕士上班的地方,在女硕士热情客气的带领下,几个人进了一间相当气派豪华的大包厢。 大都市里彩灯绚丽的晚上,那些金碧辉煌一掷千金的场所里,频频推杯换盏的后面大部分都隐藏着龌龊的交易或者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学哲学的女硕士用她夜场副总的身份极具专业和熟练地周旋于房间里的每一个客人之间,每天都穿梭于美酒美媚间的蔡淳佳此时酒气正浓,他对前来向他举荐陪酒女郎的妈咪一挥手,喷着浓浓的酒气,说:“我不要,我有老乡陪喝酒。”他歪斜着身指着一排高挑性感的时髦女郎,说,“你们谁有我老乡的气质?谁有我老乡漂……亮?我……不……要。” 十一点的时候,欧阳震华告诉处于醉态的蔡淳佳,说自己醉了,先上楼休息一会儿。蔡淳佳又是一挥手,说没事去吧。 于雪的手机收到欧阳震华发来的信息,上面只有“95”两个字,但于雪心里明白,可以将价格最多下调五个点。 十二点的时候,女硕士叫人把醉意朦胧的蔡淳佳和于雪送进了楼上的客房。 房间里,面如桃花、显得极其风情和妩媚的于雪对靠在沙发上的蔡淳佳说:“蔡哥儿,你不像贵州人的酒量,我也喝了不少都没醉,你看你都……” 蔡淳佳一听,坐了起来又一挥手:“我……也没……醉。” 于雪走向前:“蔡哥儿你真没醉?” “没……有……” 于雪在沙发上坐下,说:“蔡哥儿,那价格你就算给小妹一个人情,别差那几个点了,行吗?” 蔡淳佳喷着极浓的酒气,说:“商场……是战场,能压……谁不压?有你这句话……好说,明天我和你……签了。我老实……告诉你,我的……利润……根……本不……在乎这……几个点,只要你在厂里守……住……帮我按时发货。” 于雪异常高兴:“蔡哥儿,说话算数?” 蔡淳佳瞪着一双醉眼,伸出小指头“拉钩儿”。他一边与于雪拉钩儿,一边看着于雪由于兴奋那快速起伏的胸脯,突然起身一把抱起于雪放到了床上…… 早上六点,于雪起来穿好衣服,她轻声告诉蔡淳佳,说自己要回厂上班,十点钟过来接他去厂里。 蔡淳佳迷糊着摆摆手,说十点太早,十一点。 于雪轻轻走出了房门,在酒店门口打了台的士回到厂里,她绕到后面打开后门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住房。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在欧阳震华的办公室里,欧阳震华按全国统一经销价格签下了他自己创业以来最大的单批订单。 下午五点,财务告诉欧阳震华,说已经收到广州深意公司汇来的两百万订货定金,欧阳震华相当高兴地点了点头。 六点,欧阳震华下班临走时走进了于雪的住房,把一个装有八万块钱现金的塑料袋放在正坐在床边吃饭的于雪身边,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是以个人的名义私下交给于雪的。 第16章 十五 对于一个一百多人目前正常生产的小厂,突然增加一批够全厂专门为其生产一个多月的单批订单,这对整个厂的生产安排、生产计划、人员调配等问题形成了极大的冲击,它如同一个挑一百斤的人突然肩上压上了两百斤。欧阳震华虽然看到可观的利润数目兴奋不已,但给整个厂增加的生产压力也是可以想象的。马上招人增加人手?可场地和设备都受到限制,所以也是不现实的。发给同行生产厂家生产?瓜分了利润不说搞不好砸了品牌跑了客户,得不偿失。欧阳震华思前想后,召开了全体管理人员会议,专门就这批订单让他们出谋献计,结果还是个个挠头抓腮。最后,还是于雪提出建议,说:“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用最原始最愚蠢的办法,以前每个月的产值是五百万,但是这个月的产值超过了一千万。第一,从明天开始,一个月内全厂所有员工没有医院证明不得请假;第二,从明天开始一个月内,全厂中午两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改为半小时,晚上一小时的加班时间改为五小时;第三,所有改后的加班时间按百分之两百的加班费结算工资,一个月后每个车间加班时间最多的一名员工将评为生产积极工作者,奖金三千元。为了企业的诚信就算厂里不赚钱也要保证客户交货时间,只要调动每一个人的积极性,让每一个人发挥出最大的工作能量,这批订单对一百多人的厂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雪的话让欧阳震华心里一亮,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同时,所有管理人员都认为于雪的土办法是完全可行的,出来打工的目的就是赚钱,现在有机会可以赚那么高的加班费谁还会去看电视逛马路?于是,于雪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并形成了决定,由每个车间负责人回去开会公布,并从明天开始全厂执行。 厂里的决定让全厂的员工感到欣喜和高兴,全厂上下形成了一股你追我赶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特别是加班员工白天除了吃饭时间全部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晚上各个车间全部是灯火通明,凌晨两三点实在支撑不住才回去宿舍,有的甚至连凉都不冲就和衣而睡,早上七点爬起来又直奔车间。他们都希望这一个月内可以赚三个月的工钱,更希望拿到那三千块钱的奖金。 五十六岁的吴志华从厂里开完会晚上回家告诉在欧阳震华家做保姆的老婆陈琳琳,说从明天开始他一个月不会回家,并把厂里的决定和自己的想法同时说了。三十二岁的陈琳琳虽然心有怨愤,但毕竟是多年夫妻也是儿子的父亲,虽然早已经没有夫妻之实了,但他为了这个家在外面赚的钱还是一分不留交给了自己。陈琳琳认为这么大年纪了为了多赚厂里加班费和奖金去坚守一个月也算难能可贵,于是第二天早上早早地特别为老公做好了丰盛的早餐,用一小袋子装了几套换洗的衣服交给老公。 吴志华看着一直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妻子几年来破天荒为自己做了那么丰盛的早餐,又看到妻子为自己收拾好的换洗衣服,感动得不知所措。这么多年来,由于吴志华下岗后处境一直不好,没有给年少的妻子和儿子过上好的生活,内心一直愧疚不安,特别是为了减轻吴志华负担去当保姆,更让吴志华羞愧难当。为了这些吴志华不得不利用自己在企业几十年所学去那些私人企业寻找工资比较高的岗位,以弥补自己对妻子和儿子的亏欠。当他看到年轻貌美的妻子由于自己的年龄而无能为力睡在床上叹息不已时,看到妻子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主人家回来还要照顾儿子时,看到曾经肌肤细嫩光滑如今一天比一天衰老粗糙的妻子时,吴志华的心泣血般难过和痛苦。他后悔,是自己不好的人生命运毁了妻子这朵曾经美丽妖艳的鲜花,自己欠妻子的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夫妻情债。 吴志华感动得掉泪般吃完了妻子做的早餐,告诉妻子,说自己这一个月一定要赚三个月工资回来,一定要拿到那三千块钱奖金。说到时把那三千块钱奖金让妻子全部去买化妆品保养肌肤,要让妻子的肌肤变得像从前一样。说完拎着妻子帮他收拾好衣服的小包恋恋不舍地看了妻子一眼走出了门。 陈琳琳不会想到,这竟是丈夫看她的最后一眼,竟是一对为了家庭相互坚持了七年的夫妻最后的诀别。 二十多天时间在工厂紧张有序的生产过程中一挥而过,欧阳震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以前一个月五百万的产值,现在二十多天已经超过一千万了。二十多天里,欧阳震华白天坚守工厂,他的身影不时地出现在各个车间和厂部办公室,晚上总是要到十二点以后才开车离去,是回家还是去东北女硕士那里无人知晓,但厂里的所有员工在老板的坚守带领下可是更加干劲十足,全国各地经销商的正常订单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蔡淳佳的单笔订单按合同日期交货也不会有问题了。 还有一个星期工厂的紧张加班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每个人都在计算着自己这二十多天来的加班时间,但无论怎么计算,全厂没有一个人可以超过技术员吴志华。二十五天的时间,吴志华的加班时间超过三百个小时,也就是说他每天不在岗位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 午夜十二点已经过了,欧阳震华拖着疲倦的脚步在厂部办公室门口上了他的奔驰车,车子平稳地转过头驶出了工厂大门后往左一拐便不见了踪影。站在办公室里窗户边的于雪看着欧阳震华往左边而去,她知道是去花都城区的方向,因为右边才是他往天河回家的路。 各车间加班的员工只用了半小时的宵夜时间便全部又回到了岗位,他们要为还有一个星期的高加班费做最后的冲刺。这时,机加工车间压缩机的水管突然没水了,操作手马上报告给技术员吴志华。本来是车间主管去处理和解决的事,但由于车间主管连续两晚通宵此时正在宿舍休息。吴志华知道是三楼的水管与水池的连接处有点问题,只要上到楼顶搞一下水阀就没事了,于是拿了个手电筒就上了楼顶。吴志华在楼顶边的外墙上一看果然是水阀有点问题,他马上下楼在车间拿了个新水阀告诉加班工人,说一会儿就好。 再次返回楼顶的吴志华在楼顶边蹲在地下花了十几分钟便换好了,当他拿起工具准备站起来时,由于连续加班熬夜睡眠严重不足,就在站起来的时候眼睛一阵眩晕,整个人像木头一样从三楼楼顶栽了下去。 吴志华死了。 一个在国企干了近三十年的老技术员,一个为了老婆孩子能在大城市里有正常的生活标准和普通的生活水平的下岗工人,一个为了赚奖金给年轻的妻子买化妆品的血性男人,一个为了多赚钱只为弥补自己内心对妻子万分愧疚的丈夫,吴志华用生命证明了自己对妻子的爱和对家庭的责任感,诠释了下岗工人生活的艰辛与坚强,体现了一个男人的社会责任和人生使命感,用生命弥补了自己一生的遗憾和对妻子及儿子的亏欠。 陈琳琳没有来厂里查看现场,只是在未婚先孕的堂妹陈娟的陪同下出席了由公安、劳动等相关部门组织的协调会,然后带着儿子去到殡仪馆,让儿子最后一次看了父亲一眼,自己则以妻子的名义送了男人最后一程。 吴志华就这样安详地闭着双眼被送进了焚烧炉,毫无遗憾地带着他人生的满足走了,从此消失于所有人的记忆中。 由于欧阳震华的女儿点点转去了贵族学校,家里不再需要保姆,陈琳琳在工厂的财务处拿到了赔偿吴志华的三十万元现金后离开了欧阳震华的家,来到堂妹陈娟位于龙口西时标大厦二楼的棋牌室,专门侍候快要临产的堂妹陈娟,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为陈娟当起了保姆。 十六 工厂紧张忙碌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对吴志华意外坠楼死亡的议论也渐渐平息了,工厂又恢复了以前正常的生产状态。 蔡淳佳的单批订单终于在合同规定的交货日期最后一天全部发完,当于雪把货运单传到蔡淳佳公司的时候,蔡淳佳的电话便打到了于雪的手机上,他非常高兴地对于雪按合同规定的交货日期发完了货物表示了感谢,并说这几天交完这批货回广州一定请于雪吃饭。 于雪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个多月来她也是和加班员工一样坚守着工厂,每天晚上总是要等到凌晨以后才回宿舍休息,就在她暗自高兴可以提前几天完成任务的时候,没想到又突然发生了吴志华的意外事故,于雪的心增添了紧张和不安,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好在陈琳琳没提出任何过分要求,在派出所所长东哥的努力下厂里只停了两天工便接着生产了。 早上上班的时候于雪没有着工装,她来到办公室向刘勇请了一天的假,坐上厂里送货的车十点钟左右来到公司楼下。她今天想好好休息一天,主要是看望一下陈琳琳和陈娟,另外就是去王艳那里,她已经有两个月没去过了。 在公司楼下下了车,于雪想了想还是上楼先来公司坐坐,她想看一看新来公司上班的女孩儿,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走进办公室于雪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挺年轻的女孩儿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正翻阅着一本什么杂志,见到于雪后只看了一眼说了句“你找谁”,便又继续看手里的杂志。 于雪笑着告诉她,说自己是工厂的于雪,问:“你是小丁吧?”女孩儿又看了一眼于雪点了点头便没有反应了,她也不管于雪坐还是不坐,也不问于雪是否有事。于雪知道她应该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因为时不时地要与厂里传真电话什么的,于雪问过她。于雪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问她:“你们冯经理呢?” 女孩儿摇摇头说:“不知道,还没过来。”说完又继续看她的杂志。 于雪本想和她聊聊,没想到讨了个没趣,便说了声走了,谁知女孩儿依然没有反应,于雪在心里笑了笑便走出了办公室。 于雪从公司出来走了约十分钟,来到龙口西临街的时标大厦楼下。这地方是上次陈娟陪她堂姐陈琳琳去厂里时告诉她的,她看到二楼的窗户上有棋牌室三个大字便走了上去。 棋牌室不大,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厅,厅里摆有六七张麻将台,专供附近街坊老人妇女玩小麻将消磨时间的,房间则是老板级的人物玩大的论输赢的。最后面有一房一厅的住房便是陈娟住的。 陈娟是在与所长东哥第一次亲密接触后的第二个月,拿着医院的化验单向东哥提出自己已经有了。东哥姓毛,叫毛吉东,是广东阳江人,十年前从省警察学校毕业分到花都的,从一名普通警察一步步干到了所长的位置。东哥一听想了很久愿意出三万块钱让陈娟去医院处理,可陈娟不干,说多少钱也不会去医院。东哥一听心里想,不去就不去,反正自己只有一个女儿,现在手头也不缺钱,只是怎样做才能瞒住单位和老婆呢?于是找到欧阳震华,两个人一合计,由毛吉东暗中操纵再由欧阳震华出面,在龙口西这繁华的街口看中了这间合法却经常违规,但生意特别红火的棋牌室。于是,毛吉东一个电话打给了在分局当治安科长的老同学,半个月后,这家违规的棋牌室被派出所查封。随后欧阳震华找到棋牌室的老板,以开美容院的名义花了一百一十万顶下了这间当初花两百万元办成的棋牌室,陈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成了这间棋牌室的老板娘。由于棋牌室绝好的地理位置和之前做了好几年的老招牌,另外又加上毛吉东和欧阳震华的幕后关系,生意比以前更加红火,每天的纯收入平均都以千元以上计算,所以毛吉东以后根本不用花一分钱便有人为自己传宗接代,还可以金屋藏娇。另加上天河龙口西与花都城区不在同一个行业管理区域,又相隔三十公里,毛吉东有空时过来也没人认识,这又给他自由进出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所以毛吉东对这件事的处理非常满意并内心引以为豪。 陈娟,这个文化不高智商高、学识不高情商高、一年来广州多次换了无数工作、带着多年的理想和身怀冯浩血脉的二十七岁的乡下女孩儿,在毛吉东贪婪的权力魔杖下及欧阳震华的亲自操纵下终于找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位置。 于雪走进棋牌室,看到厅里每张台都坐满了人,感觉生意确实是相当好,靠门的一边,一张不大的服务台前坐着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儿,是陈娟花一千块钱一个月专门从老家请回来为客人端茶倒水的大姑的舅舅的侄女。 于雪不见陈娟便随意观看着。这时,陈琳琳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到于雪后便高兴地与于雪打招呼。于雪一看,陈琳琳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用说身上的穿着打扮与以前大不一样,就脸上那一脸灿烂的笑容也是于雪很多次从来没见过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一个刚刚死了老公的人。 陈琳琳把于雪引到最里面的住房客厅,又是倒水又是端水果,显得特别热情和客气。陈琳琳告诉于雪,说陈娟昨天就住进医院了,预产期是这个星期,怕有什么问题所以先住了进去。于雪见陈娟不在,与陈琳琳聊了一会儿便站起来告辞,说还要去表姐那边,下次有空再过来看她。于雪走出住房,在过道上一间麻将房门的玻璃里她看到欧阳震华和毛吉东还有两个人正聚精会神地打着麻将,于雪赶紧加快脚步下了楼。 于雪对陈娟冒如此大的风险去追求自己认为的幸福和快乐觉得不值,把美好的青春和生活当作人生的赌注全押在毛吉东这颗大树下是非常危险的。尽管知道的人不多,但以后留下的问题却很多,如果处理不好会改变到很多人的人生命运。这些于雪心里非常清楚,她不知道陈娟是怎么想的,只能看作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至于对与错、好与坏,那只能由自己去感受、体会和承担,别人是没有权利去干涉和指责的。 第17章 于雪来到市场时差不多十二点了,此时市场里的人不多了,她走到王艳的莱摊儿前看到王艳一个人正坐在小木棚前,旁边还坐着陈五平六岁的儿子兵兵正在写着作业,这时于雪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 王艳看到于雪过来高兴地笑了笑,拿过一张小凳子让于雪坐,随后告诉兵兵,让他回去告诉他爸说于雪阿姨来了,小兵兵高兴地站起来从市场后门跑了出去。 于雪把这么久没过来的原因及厂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了王艳,然后问王艳这两个月怎么样。 王艳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告诉于雪,说自己答应了陈五平,等下个月和陈五平一起去趟湖南和雍那县城见过双方父母后便把这小木棚拆了,一起住到士多店里去。说一开始担心办不了手续怕以后有麻烦,想等陈五平了结妻子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看来也是遥遥无期了。说现在反正决定不要小孩儿了,也没什么麻烦了,所以就答应了。 于雪点了点头,说那士多店那么窄,难道三个人一直挤在那里住? 王艳笑了笑,说广州这边的房买一套最少要六十几万,番禺和从化周边市郊五十万左右,现在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够,不过再过一年多两个人节约点应该没有问题了。说主要是两个人都没有单位,开不了收入证明所以也供不了,不过再辛苦一年一次性买了也安心。 于雪说:“你打电话告诉家里了吗?” 王艳摇摇头:“没有,到时两个人一起去不就知道了吗!” 两个人正聊着,兵兵走了进来,告诉她们说吃饭了。于是三个人一起从市场后门走出去,来到士多店。 窄小的士多店里,陈五平在小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几个人围桌坐下来,于雪看不出两个人的浪漫,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温馨。 中午王艳市场没什么事,便和于雪两个人坐在士多店里一边做生意一边聊天。三点多钟于雪打电话到厂里,问厂里送货的车几点出来,挂了电话于雪站起来,说厂里的车到了公司,自己要坐厂里的车回去,过些天再来。 于雪来到公司楼下没看到公司的车,便上了楼,走进办公室她看到新来的女孩儿正对着冯浩无比兴奋地打情骂俏,根本就没感觉到有人进来。于雪用手敲了敲门,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小女孩儿看到于雪后一脸的不屑,对于雪的冒昧到来甚是反感。冯浩则马上站起来相当尴尬和难堪,一脸不自然的笑容请于雪坐,并亲自帮于雪倒水。 于雪刚坐下,司机走了进来,于雪站起来没有吭声便和司机走出了办公室。 十七 早上八点,于雪像往常一样准备从住房去办公室上班,突然感觉腹部一阵一阵往上涌,胃酸得特别厉害,嘴里的口水大口大口往外吐。吐完一阵后,于雪猛然感觉到这完全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她一下子整个人惊呆了,几个月时间,一年两次?难道就是后来唯一与蔡淳佳那一次?而且那一次也是在安全期呀!她感到害怕和恐惧,坐在床边紧张地思考着。 不行,得赶紧上医院看看。于雪来到办公室快快处理了上午急需处理的事,然后告诉刘勇说自己去外面有点事,便一个人走出了厂大门。 十一点,于雪回到了厂办公室,她神色凝重,脸色相当难看且目光呆滞地坐在办公室。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不是怕疼痛,也不是怕身体受到摧残,她害怕的是医生已经明确告诉了她,如果这么短时间内连续两次人流将很有可能这一辈子失去做母亲的权利了。但就她目前的情况和处境是必须要做的!因为这关系到自己的声誉和尊严,还有自己以后的生活环境和人生方向。于雪进退两难,她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于雪遇到了她人生前所未有的艰难选择。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各车间下班员工已经在办公室门前的打卡机前开始打卡下班了,于雪还是毫无反应地呆坐着。刘勇见她如此模样便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有什么事。 于雪摇摇头,说没事。 此时,林豆豆开着欧阳震华之前的宝马车驶进了厂门,在办公室前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除了一身珠光宝气的林豆豆,还有一身西装革履显得英俊帅气的冯浩,两个人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刘勇赶紧让座、倒水,一个是老板娘,一个是自己的领路人加上司,显得倒也特别热情。于雪站起来相迎,但脸上的笑容相当勉强和极其不自然,她在心里揣摸着林豆豆来的目的和用意。因为林豆豆早已经不理厂里的任何事务了,现在她带着冯浩过来,莫非是为了上次说的那事? 林豆豆自从上次来找过于雪后便没再来过,后来听欧阳震华说厂里全部在加班加点赶货突击一个月,也就暂时放下了为冯浩说媒的想法。现在赶货浪潮和吴志华坠楼死亡风波都已经过去了,年轻貌美的于雪单身住在丈夫隔壁,她还是放心不下。上次找于雪谈了冯浩的事,于雪一直没有回复,这足以说明于雪心里是愿意的。于是上午去了公司,拉上冯浩便来到了厂里,她要以老板娘的身份一定做成这件好事,要防止后院起火,毫无声响地杜绝后患。 林豆豆今天的精神状态特别好,她的衣着打扮和满脸的灿烂笑容根本看不出是一个过了四十岁的女人,那锻炼有型的魔鬼身材和保养护理极佳的肌肤就像一个三十岁的少妇。 林豆豆高兴地面对几个人,说中午大家就不要去饭堂了,一起去外面,今天冯经理请客,大家就不要客气了。 于雪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林豆豆来的目的了,但她却总想着那关系到自己人生的大事不知如何处理。突然,她心里一亮,有了主意,心里的难题可以解决了。于是,于雪故作推辞、假扮矜持地在林豆豆热情而客气的拖拉之下与刘勇一起上了宝马车。 车上,林豆豆不忘给老公欧阳震华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吃饭,说有好事。 欧阳震华昨天晚上与毛吉东喝多了酒又回来大晚,此时刚刚和女硕士从床上爬起来,听林豆豆一说在厂里又有好事,便爽快地答应了。 林豆豆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几个人一起上了三楼,巧的是服务员把她们带到了和上次蔡淳佳吃饭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欧阳震华如约而来,他显得有些憔悴和疲倦。坐下后便对着厂里几个人,说昨晚喝得太多,喝到三点钟。说北京的张老板现在还没醒,还在房间睡着,自己也是被人扶到房间的。 在座的人心里都知道,这是说给林豆豆听的。于雪更加明白,这些有钱的男人在外面人模人样口若悬河,其实道貌岸然谎话连篇,他们对老婆是没有一句实话的,他们可以用谎言煽得老婆感激流涕,所以在她的内心对男人,特别是口袋有点钱的男人非常反感和看不起。 吃饭间,欧阳震华不明就里,说:“今天怎么这么好?有什么好事?” 林豆豆高兴地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告诉大家,说:“今天是冯经理按照传统的礼仪向于雪送定情礼物,你们说是不是好事?”说完把那小红色的盒子放到于雪面前,又说,“你们看看他们两个是不是美女配俊男?” 于雪感到相当惊讶,这哪是说媒?这简直就是逼婚。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和林豆豆心里的芥蒂,只能暂时权宜应付。于是满脸绯红地低着头一声不吭。林豆豆见于雪如此表情更是心花怒放,对着低头不语的于雪,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显得那么不好意思?你们两个现在也算大龄青年了,合计合计什么时候请亲戚朋友和厂里的人喝喜酒吧。” 几个人相当高兴地附和夸赞着,冯浩则显得有些拘束和难为情,完全没有往日的洒脱和豪爽,不停地答应刘勇说要请客的请求,欧阳震华也高兴地连说是好事、是好事,必须要请客。 此时,于雪的电话响了,于雪在窘迫中拿出电话走到门外。电话是蔡淳佳打来的,他说前两天到了广州,很多事情忙了两天,今天终于忙完了,晚上想请于雪吃饭,以表示对上次按时发货的感谢。于雪想了想,答应了,说自己下了班就去公司那边。 回到房间的于雪告诉刘勇,自己下午要去趟天河东,说表姐不知有什么事要自己过去一下,下午事情也不多就辛苦刘勇了。 林豆豆一听好像正合意一样,忙说这样正好,吃完饭就一起回天河。说于雪这么靓丽的一个人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下午让自己和冯浩陪着去天河城到处逛逛,好好买几套好点的时髦点的衣服,然后两个人也浪漫浪漫去看看电影。 欧阳震华趁机也附和,说上段时间辛苦了,现在也不是很紧张,既然他们两个人这么有缘,决定对两个人放假三天。 几个人对欧阳震华的善解人意和两个人的婚姻大事顺利促成感到无比高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来厂里三年从没情爱传闻的“男人婆”终于在老板娘的撮合下找到男朋友了。 于雪像一个没有选择的客人,被主人难以拒绝的热情和客气推到了已经安排好的酒席上。她在自己艰难的处境中和林豆豆的良苦用心之下沉默地收下了她极不情愿收的订婚戒指,她在前阻后追进退两难的尴尬环境里极不甘心地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 在天河城二楼的各个名牌服装店,林豆豆以她独具的眼光和极高的品位要求,根据于雪高挑而丰腴的身材选购了五套潮流时尚的时髦女装。这是于雪来广州三年来第一次在天河城购买外套,也是于雪第一次站在名牌服装店的试衣间里一件件试着自己喜欢的衣服。 心甘情愿但又心疼不已的就是冯浩了,从公司出来时老板娘林豆豆私人借给他的一万块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本来这几年的经济环境就一直不好,每个月的工资一大半要给银行还房贷,加上管理费水电费生活费日常用品费偶尔出去潇洒费等,能勉强应付已经很不容易了,口袋里根本就没有一分多余的钱。上午听林豆豆一说羞愧得面露难色,林豆豆心里清楚,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递给他,说是私人借的,一年内还给她。接过钱的冯浩对林豆豆可说是感恩戴德,当即在林豆豆的安排下花了一千五百块钱买了一个订婚戒指,现在买衣服又花了六千多。冯浩咬牙付款,心里盘算着一年之内怎么样才能还这一万块钱,但一想到终于可以带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回陕西见父母,终于了结了自己情路坎坷的婚事,心里也就释然了。 四点钟的时候,费尽心思用心良苦的林豆豆帮于雪买完衣服后带着两个人来到五楼,并亲自买了两张电影票放在于雪手上,说女儿点点今天要回家,自己要回去了,让冯浩好好地陪于雪看场电影,晚上和于雪去四楼西餐厅吃吃东西,然后带于雪回家收拾收拾家里,家里没个女人不像个家。林豆豆对冯浩安排交代一番后一个人下了电梯。 冯浩和于雪两个人都明白林豆豆的用意,冯浩当然是求之不得,于雪迫于目前的严峻形势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只能任由发展。 五点多钟,电影看了一半的时候,于雪的手机响了,于雪走去外面。电话是蔡淳佳打来的,说六点钟在天河城四楼莱茵阁西餐厅,想带老婆和儿子一起过来。于雪想了想,说下次再带老婆和儿子来吧,今天有事想和他单独谈谈。 六点钟,冯浩和于雪走出影院,两个人下了电梯走出天河城。站在门口于雪让冯浩先回公司吃饭,吃完饭在公司等她,自己要去一趟表姐那边,在那边吃了饭再过来。 冯浩提出与于雪一起去表姐那边,于雪说不用,自己还没告诉表姐,这次去告诉她,也好让她有思想准备。冯浩一听也有道理,便让于雪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有什么事就打公司电话,说自己在公司等,然后一个人大步地走过对面的公交车站。 看着冯浩上了公交车,于雪转回身进了天河城,从正中乘观光电梯来到四楼莱茵阁西餐厅,看到蔡淳佳还没过来,便在最后面的情侣卡座上坐了下来。 六点十五分,蔡淳佳一个人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他找了一下后发现了于雪,便气派又大方地在于雪对面坐下来。 坐下后的蔡淳佳兴高采烈地告诉于雪,说自己快一岁的儿子可好玩儿了,从贵州一回来看到自己后居然会撒娇了,一脸的欣慰和自豪。随后他发现于雪满面愁容一脸苦相,便忙问:“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什么事?” 于雪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自己准备结婚了。 蔡淳佳一听,说:“一个多月前你不是说没有男朋友吗?怎么现在这么快就说结婚了?结婚是好事呀,干吗不高兴?” 于雪告诉蔡淳佳,说自己来这厂里三年多,那个人一直追自己,自己一直没有答应,今天中午又托人来说,自己没有选择便答应了。 蔡淳佳笑了笑,说:“没有选择?难道有人逼迫你?” 于雪苦笑着从包里拿出早上医院开具的化验单递给蔡淳佳,蔡淳佳接过一看明白了,脸色随之变得沉重和严肃。他认真地说:“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草率答应与人结婚,你完全可以去医院处理,至于费用你说一声就好了,我会几倍地承担。另外不瞒你说,我现在的老婆是第三次婚姻,现在家庭非常幸福,我不想我的婚姻和家庭再有什么变故了。” 于雪点点头说:“我早上去医院就是处理这事的,医生说我的身体与人家的有些不一样,一旦处理就永远没有当妈的权利了,所以中午我就毫无考虑地答应了。”于雪停了停,又说,“你放心,也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和压力,我没有任何意思,也没有任何要求,更不会去影响你现在的家庭,只是让你明白和清楚这件事就行了。出现这事我们两个人都有责任,我会承担我们过错的全部责任,告诉你是你有知道的权利,所以我必须告诉你。” 第18章 沉默了许久的蔡淳佳仔细地向于雪询问了冯浩的情况后,非常愧疚地告诉于雪,说:“你就按你的决定做吧,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出现什么事情你记得一定要给我电话。”说相信于雪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更相信于雪一定会善待亲人,自己会时常关注和惦记的…… 两个人起来分开的时候,蔡淳佳从包里拿出两叠大钞现金递给站起来准备离开的于雪。于雪笑了笑,说:“你就收起来吧,结婚时一定会通知你的。”然后一个人走出了西餐厅。 于雪回到公司已经九点了,她看到冯浩靠在沙发上睡觉了,敲了敲门,冯浩才醒了过来。 冯浩站起来,说让于雪去家里帮忙收拾收拾,于雪也不说话,跟着冯浩走出公司大楼,在门口马路对面坐上了通往番禺的公交车。 于雪是第一次走进冯浩这九十平方两房一厅的家,家里确实是有些凌乱,于雪花了一个多小时帮冯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便与冯浩面对面坐到了沙发上。她知道自己从今天晚上开始可能就要成为这房子的主人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和冯浩面对面谈清楚。 于雪看着冯浩认真地说,虽然自己答应了,但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第一,既然在一起了,一定要有家庭观念和责任感,你目前的经济条件并不怎么好,自己在厂里也就两千多块钱一个月,除了汇点给父母和自己的开销也没什么积蓄,所以一定要勤俭节约,你的工资以后全部由自己领取进行有计划开支。第二,你身为业务经理,现在有老婆,以后有孩子,在外面除了正常的交际应酬外绝对不可以有背叛我和有负孩子的任何行为。第三,这房子还在还贷,既然两个人一起供就要在房产证上补写上我的名字。第四……” 于雪一口气说了长长短短大大小小七八件事,每一条都让独来独往自由惯了的冯浩背后出汗,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每一条都挺实在有道理的。不管怎样先无条件答应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女孩子结婚前都是这样说的,结婚后有几个听老婆的?等以后自己在外面她在家带小孩能管住自己吗?冯浩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对于雪提出的一条条一件件全部答应了。 于雪对冯浩的点头允诺心里还算满意,她告诉冯浩,说老板放了我们三天假,明天再请假三天,今晚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先去陕西,然后再去贵州,见见父母再顺便把手续办了。 于雪一说完,冯浩心花怒放欣喜不已,他没想到这好事来得这么快,没想到这本该由自己说的话现在从于雪嘴里说了出来。 于雪说完后站起来,径直走向洗手间开始冲凉,一会儿裹着浴巾风情而又性感地走进了卧室。 冯浩一看也急不可待地冲进了洗手间开始冲凉…… 从中午不情愿地收下订婚戒指到晚上两个人床笫缠绵,于雪用了十个小时完成了一个女孩儿到女人的转变过程,完成了从单身女孩儿到有夫之妇的角色移动和身份转换,解决了她人生中难以选择的难堪而又特殊的生活难题。 十八 第二天上午九点,冯浩和于雪坐公交车来到公司楼下。冯浩要来公司向欧阳震华请假,同时处理和交代一些事情。两个人在公司对面的火车票代售点买了两张先回雍那县城但只能坐到贵阳的火车票,由于是晚上的火车,冯浩要上公司处理些事情,于雪便说自己上午去看看陈娟,顺便去告诉表姐一声,下午坐厂里的货车去厂里交代一下收拾点东西,下班前来公司然后一起去火车站。 昨天还形同陌路互不往来的两个人一个晚上之后,关系彻底改变,以后便以夫妻相称,还要形影相随了。 这是于雪来广州三年多第一次回家,心里既高兴又激动。从三年前在父亲手上接过五百块钱和王艳的地址到现在回家,她的身上不但揣有十几万没有任何人知道具体数目的巨款,而且身边还带着英俊帅气的老公,她要告诉所有亲戚朋友,自己要明媒正娶地结婚了。 于雪来到陈娟位于龙口西三楼的棋牌室,看看还是那么多人,那请来当服务员的小女孩儿坐在前台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一本杂志,于雪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了里面陈娟的住房。 推开门,于雪一眼看到靠在沙发上悠闲看着电视的陈娟,旁边坐着正在给婴儿喂奶粉的堂姐陈琳琳。只见陈娟体态有些发胖,显得有些臃肿,让人一看就感觉是刚刚生下孩子没多久的产妇。那一套名贵的睡衣和她一副悠然自得的形态及旁边那几桶高级奶粉,还有专门侍候母婴的堂姐,足以证明她条件的优越。 看到于雪过来,陈娟甚是高兴,热情地招呼于雪来身边坐,并告诉于雪,说从医院出来已经一个星期了,是个男孩儿。于雪则高兴地走到陈琳琳身边仔细地端看着正吮吸着高级奶粉的小孩儿,只见小男孩儿红扑水嫩的小脸甚是可爱,两只大眼睛不停转动,四下观看着这完全陌生的人世。于雪瞧瞧孩子又瞧瞧陈娟,说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像陈娟,肯定像他爸,接着又问陈娟为何不用母乳而用奶粉喂养。陈娟不屑地说,现在城市里的人有几个用母乳喂养孩子的?不说引奶断奶的痛苦,而且身体也会变样走形,特别是胸脯在断奶后会严重下垂,所以现在只有农村的人才会舍不得买奶粉而用母乳喂养。 于雪对陈娟冒如此大的风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非常担心,她总认为一个女孩子用青春为赌注去博取金钱其实是毁掉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但人各有志,这些事是大家心知肚明不能说的。 陈琳琳把吃饱了的孩子放进婴儿床,不想小家伙不愿意,马上大声提出抗议,陈娟一听哭声甚是心疼,非常反感地对着堂姐,说说过很多次了,刚吃饱不能马上让他睡,得抱着去外面走一会儿。其神态犹如指使和教训家里的小保姆一样。 看着陈琳琳抱着儿子走了出去,陈娟发着牢骚,说三十几岁连个小孩儿也带不好,不知那几年在人家家里是怎么当保姆的。说过段时间还是让她妈过来带,说现在死了老公有钱了,穿的用的都不一样了,整个人都变得风骚和懒惰了,都是钱惹的。陈娟数落着堂姐的不是,与三年前对堂姐的惧怕判若两人。 看到陈娟数落完了,于雪告诉她,说自己下个月准备结婚了。 陈娟非常惊讶和高兴,说:“都没听说你恋爱就结婚了?怎么这么快?老公是谁?自己认识不认识?” 于雪笑了笑,随后说是冯浩。 当陈娟听于雪说是冯浩,脸上高兴的表情随之消失,内心感到极大惊讶,但很快又改变过来,说真的要好好恭喜他们。 于雪告诉陈娟,说自己晚上的火车,和冯浩先去自己家然后再去陕西,主要是见见父母顺便把手续办了。说具体日期还没定,不过到时会提前通知她的。 陈娟小声地问于雪,说:“你们这么急是不是已经有了?” 于雪说没有,是冯浩家里逼得紧。 陈娟心里清楚,冯浩是既不给家里汇钱也很少跟家里联系的人,而于雪则对冯浩与陈娟两个人的短暂情史毫不知情。 两个人正聊着,陈琳琳抱着睡觉的孩子走了进来,她把孩子放进婴儿床后告诉陈娟,说陈娟还是另外找一个人吧,自己可能年龄大了总是腰酸背痛、头晕眼花。陈娟很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下星期就有人过来了。 于雪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事,等从家里回来再过来聊,说完便走了出来。 坐了五站路的公交车,于雪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下了车,她准备从后门进入市场,但经过陈五平的士多店时,她发现士多店里的陈列和摆设变了模样,从外观看比以前显得整洁整齐了,无论货架上还是货柜里的各种物品显得既干净又卫生,中间用一块漂亮的布门帘隔开,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住人的,给熟悉的人一看就好像换了老板一样的感觉。坐在货柜后面的陈五平见到于雪马上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于雪指了指店里,说全变样了,这样好多了,看起来都舒服很多。陈五平不好意思地憨笑着,说这些都是你姐王艳的功劳,自己根本想不到这样搞,说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整理和打扫。 于雪从后门进入市场,她发现王艳菜摊儿后面的小木棚没有了,改成了堆放蔬菜的临时小仓库。由于拆了小木棚加宽了摆菜的位置,摊子前的生意好像要好一些,摊子后的地方也显得宽阔了一些。 于雪走到王艳身边,说:“拆了?” 王艳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回答:“拆了。” 于雪又问:“住到那边了?” 王艳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忙了一阵后在菜摊儿前坐下来,于雪告诉王艳,自己下个月准备结婚,说晚上的火车,和他一起回雍那,然后再去陕西,顺便把手续办了。 王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陌生地看着于雪,她感到突然而惊讶。她从于雪凝重的表情上好像看到了什么,问道:“有了?” 于雪没有吭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艳仔细向于雪询问了冯浩的为人性格和家庭背景后,认为两个人也还算相当。但她从于雪不屑的回答里和布满愁容的脸上隐约感觉到某些东西,但于雪不说是不好问的,只说既然决定了以后就好好过吧,年龄也不小了,也是该找个人嫁了,千万不要像自己这样搞得这么尴尬和难堪。 王艳摇摇头,想到了自己,说现在虽然住到了一起,却不能办手续,得不到法律的认可,心里总是有些顾虑和担忧,不过通过几年的了解,自己还是相信陈五平绝不是那种口袋有钱就去外面乱搞的男人,更不会有什么变故或者有钱之后会抛弃自己。说自己来广州十来年就像做梦一样过去了,现在梦醒了却留下一身的伤。 两个情同姐妹却各自心里都埋藏着一番不想让人知道的心事的同乡女人,除了感叹现实的残酷和生活的艰难,更多的是单身女孩儿在都市里生存的艰辛和苦涩,她们不知道是自己不小心还是太天真还是这巨变的社会让太多的女孩儿犯下了根本不应该犯的错。 市场的人越来越少了,王艳看看时间,说十二点半了该去吃饭了。便站起来收拾好菜摊儿上的菜,用一块大的油布把菜摊儿盖了起来,等下午五点再来开摊儿,然后和于雪从市场后门走出来,来到了士多店。 陈五平知道于雪过来了,士多店里的小桌上又摆好了四菜一汤。于雪走进士多店看了看,掀开从中隔开的布帘,发现里面就一张布置一新的小铁床和一张小台,虽然简陋但显得温馨。王艳笑了笑指着货架边一张可折叠的儿童床告诉于雪,说兵兵晚上一个人睡在货架下,陈五平还是一脸的憨笑,说:“目前条件和环境是差一点儿,只好暂时先委屈你姐了。” 于雪笑了笑,说:“知道委屈我姐就好,以后一定要好好对我姐,不然我可不答应,我都要找你麻烦。”陈五平连忙点头,说放心绝对不会。 刚刚吃完饭,冯浩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厂里的车到了。于雪忙起身告辞,王艳拿出一千块钱交给于雪,说这个月还没汇帮带回去给她父母,说母亲那是烧钱的富贵病,于雪接过钱匆匆走出了士多店。 十九 于雪领着冯浩提着他买的各种见面礼品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贵阳,下了火车又马不停蹄坐上了去雍那县城的长途汽车。冯浩坐在汽车上感观着这崇山峻岭的秀丽风光和崎岖不平颠簸不已的山道公路,心里想着,难怪这里的女人那么漂亮水嫩,难怪这里是国酒的故乡。 汽车在绵延峻峭的山间公路爬行了五个多小时后,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雍那县城。下车后的于雪看着这离开了三年多的自己熟悉的小县城,发现并没有多大变化,一切都还是自己当年离开时的旧模样。于雪叫了辆破旧的摩托三轮车,来到县政府后面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平房前。 做领导的母亲一个人在家正准备吃晚饭,看到离家三年的女儿回来,身边还带着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嘴里嗔怪着于雪回来时不说一声,但心里还是相当高兴,仔细端看着这三年没见面模样却发生了很大变化的女儿。 于雪只见母亲一个人,便忙问父亲去哪儿了。 母亲嘴里不屑甚至还有点愤愤地告诉于雪,说:“不知道是找王艳的爸喝酒去了还是去你姐家去了。你姐那一岁的儿子长得挺可爱挺逗人喜欢的。” 于雪知道,父母又在吵架。在于雪的印象里,父母是一对真正的冤家。因为从她懂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在一张床上睡过,更没见过他们两个好好坐在一起聊过什么。在于雪的记忆里,从她读小学开始,父母就没有商量过任何事情,偶尔要说什么也是母亲那权威的口吻和对父亲极其厌烦的表情。于雪两姐妹的少年是在一个极不和睦时常充满硝烟的家庭中度过的,每天放学回家她都感到恐惧和害怕,特别是进入高中后,当她无数次看到父亲深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喝着那高浓度的廉价烈酒时,她的心就难过和不安。母亲为了让她在新的环境中得以磨砺便把她放到了部队,于是,于雪逃命似的离开了这没有温馨毫无生气的家。 于雪的母亲姓于,叫于敏兰,二十七岁时是县体委一名普通的科员。有一次组织全县各单位篮球比赛,被赛场上一个身材高大、潇洒英俊且球技超人的年轻人深深吸引了,后来她了解到这个人是县锰矿厂的张诚实,于是隔三岔五便组织球队去锰矿厂比赛,再后来经体委主任从中撮合,于敏兰与张诚实进行了半年的球技切磋后,两个人走进了这以后难以打破的婚姻牢笼。 短暂而甜蜜的新婚期,对方所有的缺点都是优点。随着大女儿于梅的降临和于敏兰从科员到副科再升正科,于敏兰渐渐发现丈夫的为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厚重和诚实。七年过去,于雪已经两岁了,于敏兰由一名普通科员变成了小县城县妇联的副主任,而张诚实还是在工矿的车间里开着那台老掉牙的破车床,地位的悬殊让于敏兰不得已也得接受,但实在无法接受的是张诚实的诚实,诚实得让她备受折磨,让她后悔不迭、痛苦不已。 第19章 张诚实不是雍那县人,是离雍那县城两百多公里一个小山村穷苦的农家人。由于贫穷没读什么书,由于天生高大结实无法三餐吃饱,父母早逝后十六岁的张诚实为了找一个可以吃饱饭的地方,他爬上了一辆拉煤的货车,不知东南西北就到了雍那,发现在这山区的工矿上用力气可以解决温饱便留了下来,后来政府组建成立锰矿厂,张诚实就顺理成章成了光荣而自豪的工厂工人。由于知识的欠缺和文化程度的局限还有对自己身世的自卑,张诚实沉默寡言、默默无闻地在工矿上的车间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工作着。十二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当年十六岁为了吃饱饭的山里娃变成了一个结实又英俊、高大又帅气的小伙子,人生的好事也在这一年降临到他的头上,自己用作发泄的篮球运动居然会被体委年轻漂亮的女干部看上,半年后在于敏兰的安排下,张诚实幸福“嫁”进了体委大院,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干部家属。两年后随着大女儿于梅的出生,于敏兰终于发现两个人的结合是一场完全错误的美丽邂逅,地位悬殊、文化差异、社会见识、工作环境等,特别是张诚实由于自卑形成的孤僻性格和毫无浪漫温情体贴的语言和行为,让活泼开朗阳光的于敏兰感到自己的家庭生活毫无意思,甚至备感后悔和痛苦。张诚实看出妻子内心的矛盾和酸楚,在于雪还没来到人世时便痛苦地提出离婚,他接受不了妻子在外面毫无节制的交际应酬,接受不了妻子对自己地位低下的恶语中伤和对自己正直人格的无端鄙视。于敏兰此时正是组织上培养的年轻女干部,就要升任正科,而且怀有二女儿于雪,她为了自己良好的声誉在仕途继续发展,严词拒绝了丈夫的离婚要求。半年后,于雪降生在刚搬进来的县政府后院宿舍区的平房里,从此后,两个人便分居而睡像合租房的租客。张诚实用他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担负着全家的生活开销并兼任家庭“煮男”,于雪两姐妹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这种背景和环境下度过的。随着大女儿出嫁,于雪也走向了社会,妻子的职务也完全稳定并很快也到退休年龄,下岗的张诚实领到了二十万的一次性补偿后,想到这住了三十年的家属大院很快就要拆了,到时自己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便再次提出结束这种让妻子痛苦了几十年的婚姻,准备去生养自己几十年没有回去的故土,在那有山有水有自己苦难童年的小山村建一间小房,一个人悠然自得安度晚年。可就在他思考怎样办理时,大女儿于梅的儿子来到了人间,面对靠微薄工资生活的女儿女婿,面对女儿于梅的苦苦哀求,面对哇哇号哭的血脉亲情,张诚实,这个善良憨直的下岗老工人,这个刚毅质朴而坚强、与妻子同室分居二十多年的男人再一次放弃了心里一直要做的事,收拾几件衣服搬到了女儿家当起了保姆。只是有时候心里感到特别压抑和苦闷时,才会在晚上一个人去找自己几十年交的唯一一个知心朋友——王艳的父亲王伟国,去一边喝酒一边倾诉和发泄内心深处的苦痛和不满…… 于雪拉着母亲领着冯浩来到居住在县城贫民房的姐姐家,一家人相见无比欣喜和高兴,特别是父亲抱着小孩儿走到于雪面前仔细端看着三年没见的女儿时,苍老而深凹的眼眶里闪动着惊喜的泪花,无不让人感到亲情的珍贵和一家人幸福相聚的温暖和温馨。 由于雪提议,冯浩做东请客,一家人高兴地来到离家不远的小餐馆,冯浩以家人和贵客的身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于雪全家吃了一次团聚饭。 晚上,于雪带着冯浩住进了八十块钱一晚的雍那宾馆,虽然旅途劳累,但他们还是度过了一个甜蜜温馨而缠绵的晚上。 第二天上午,于雪从母亲手里接过户口本去了几个地方办好了相关手续。中午,一家人坐在于梅不大的客厅里,于雪吃到了她吃了十多年、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吃了的父亲做的饭菜,闻着那香味她感到无比熟悉,扒到嘴里她觉得万分幸福和温馨,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吃了很多年都没有了这种感觉的午饭。 下午,于雪当着冯浩的面用自己的钱给了母亲一千块,给了姐姐一千块,并说是冯浩孝敬老人和关爱家人的,然后却偷偷地不让任何人知道地塞给了父亲一万块钱,她不知道性格孤僻不善言辞的父亲会不会在自己走后也会离开雍那县城,去几百公里远的山村故土孤独地度过晚年。于雪一直偏袒、怜悯父亲,她为父亲为了她们姐妹和母亲的声誉痛苦地压抑了几十年的男人情感感到心酸和难过,她为父亲几十年独居、冷暖自知却心系家庭和儿女的博大胸怀感到不平和愧疚,她为父亲不多言乱语、不阳奉阴违、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勤劳质朴的人格品行感到自豪和骄傲。在父亲的身上,于雪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责任、一个丈夫的胸襟,感受到了那如山的父爱。 于雪记得,再过一个月便是父亲六十岁的生日。 在雍那县城只住了一个晚上,于雪带着对家人的依依不舍和对父母感情走向的深深担忧,还有自己身份转变的资料和冯浩一起在贵阳登上了去陕西的列车。 二十 于雪六天五夜的旅行有三天三夜是在车上度过的,第六天,于雪和冯浩带着合法的夫妻身份和两家人的美好祝福回到了广州。 怀有一个多月身孕的于雪忍受着长途颠簸和身体不适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但比她更焦虑和不安的还是冯浩。根据于雪的计划和安排,回来后便要选定结婚日期,虽然没有家人和亲戚,但同事和朋友总要通知,不举行什么仪式但起码要一起聚一聚庆贺一下,免得大家见面说闲话。冯浩一想心里是有苦难言,去贵阳前向欧阳震华请假时厚着脸皮向他又借了两万块钱,去年回陕西老家过年向欧阳震华借的一万块钱至今尚没归还。现在带着于雪见完双方家长,手续也办好了,回村的虚荣心也满足了,但口袋的两万块钱也所剩不多了,这接下来的请同事朋友办喜酒、购置新房的结婚用品等所需费用又该向谁去借呢? 回到家后的冯浩不管是在公司上班还是在家里,总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于雪现在是早上七点必须起床,在楼下的早餐店买点早餐便坐上往花都的201公交车,转两次车后九点前到厂里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后坐公交车又转两次回到番禺的家里。早出晚归的奔波劳累完全被新婚燕尔的甜蜜所冲走,于雪对现有的条件、环境和工作感到满足,她对生活充满着憧憬,对明天抱有无限的希望。 回来的第二个晚上,于雪收拾好后与冯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雪高兴地把自己想把婚礼定在十天后国庆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没想到冯浩听后半天没反应。于雪问他是不是不妥,看他一脸愁容又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许久,万般无奈的冯浩苦笑一下,征求于雪的意见,说反正手续也办了,婚礼是不是推迟一些日子。说两个人都没什么积蓄,自己存的一点钱现在也花得差不多了,根本就没有能力来操办酒席和购置新房的所需用品了。 于雪一听很不高兴,说:“我们又不举行任何仪式,就通知朋友同事坐在一起吃饭热闹一下而已,又没有家人亲戚不需要什么礼节,这能要多少钱啊?” 冯浩摇摇头,说:“朋友同事全部通知也有十来桌吧?你结婚人家来你家里你要布置新房吧?怎么说没有三万左右也不行吧?” 于雪一听来气了,说:“你在外面十几年娶个老婆几万块钱都没有你是怎么混的?人家拍个婚纱照都要一万几千,送个彩礼就好几万,你买什么给我了?我就这样不值钱?我父母养了我二十几年白养了……” 冯浩低着头不再作声,任于雪数落着。 其实于雪已经早看出了冯浩心里的纠结所在,自己也早已有了计划和安排,今天只是故意试探,采取主动先发制人,为以后驯服不羁的冯浩占据有利地形。 随后,于雪吩咐冯浩,说就算没外借也要把这事办了,你借不到就不用操心了,自己出面找表姐借,以后注意节俭点慢慢还就是了,日期就定在国庆节。 看到于雪没有商量的余地,听到不用自己操心,冯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说:“反正自己去应酬喝酒什么的也不花钱,明天开始先把烟戒了,以后的工资也交你领取了,自己也根本不花什么钱了,全部由你计划吧。” 对冯浩的答复于雪还算满意,目的也基本达到,心里暗自高兴,说:“我们不举行仪式也就不用发请帖了,时间定为国庆节,地点定在公司楼下翠苑酒家。从明天开始你通知你所有的朋友,厂里的你就不用通知了。”说早点睡觉,自己现在每天都要早起。说完一个人走进了卧室。 呆坐在沙发上的冯浩半天没回过神来,心里想着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于雪如此强势过,看来自己这自由散漫风流潇洒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这婚姻完全是男人的坟墓。 冯浩叹口气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向了卧室。 早上,于雪出门前告诉冯浩,说自己晚上不回来吃饭,要去天河东通知几个要好的姐妹,顺便去趟表姐那里。 下午快下班时,于雪坐厂里送货的货车来到公司楼下,她要去一楼酒家联系国庆婚礼酒席的事,想了想还是叫上冯浩一起谈,于是上了楼。 站在办公室门口,于雪看到那姓丁的女孩儿正扑在冯浩的办公桌上嬉皮笑脸且卖弄风骚般与冯浩开心地聊着什么。一看心里就不舒服的于雪用手重重地敲了敲门,女孩儿看到于雪后马上起来对于雪点点头坐回了自己办公桌,她现在知道这于雪是经理的老婆了。 于雪看了一眼女孩儿又看了一眼冯浩,说这是公司,是上班做事的地方,不是打情骂俏聊天说爱的地方。她看着冯浩,说注意自己的行为,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随后凶悍地说:“跟我下去一趟。”说完自己转身走了下去。 冯浩赶紧站起来,他看着于雪的背影,还不忘给姓丁的女孩儿扮一下鬼脸。 在一楼酒家,于雪带着冯浩与酒家经理很快谈好了,国庆节的下午七点,以八百块钱一席订了十二席。这些人数其实在于雪和冯浩的闲聊中早已经统计好了,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家人和亲戚,除了冯浩外面一些于雪不认识的朋友外,基本上都是厂里和于雪的几个朋友,也就那么些人。 于雪向酒家交了两千块钱订金后,两个人走出酒家,于雪看着冯浩,说冯浩上去谈情说爱也可以,回家做饭也可以,自己还要去两三个地方,不回家吃饭了。 冯浩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要不和你一起去吧?” 于雪瞅了冯浩一眼,说:“我还要去表姐那儿借钱,你坐在那里我开得了口吗?” 冯浩一听更像泄了气的皮球,于雪白了他一眼转身自己走了。 于雪来到东口西陈娟的棋牌室,刚准备上楼,碰到欧阳震华和毛吉东,还有国税局副局长从楼上下来,一看就知道是刚打完麻将准备去外面吃饭的。由于都是熟人,毛吉东首先恭喜于雪,于雪一听,就说准备给他们电话,国庆节下午七点在翠苑酒家大厅有请老朋友聚一聚,到时要赏脸哟。 毛吉东和副局长一笑,说一定一定。 于雪上了楼,直接走到了里面陈娟的住房,推开门看到陈娟还是那样斜靠在沙发上吃着瓜子看着电视,身上还是穿着那套名贵的睡衣,只是容颜和皮肤比上次漂亮水嫩多了,一副贵夫人的打扮和装束。旁边一个五十多岁农村模样的大妈正在抱着孩子喂奶粉。 看到于雪过来,陈娟甚是高兴,忙招呼于雪在沙发上坐下来,同时向于雪介绍喂奶粉的是自己的妈,来了好些天了。陈娟一脸的兴奋,看来今天心情不错。 于雪礼貌地叫了声大妈,然后问陈娟:“你堂姐现在干啥呢?” 陈娟一听,愤愤地开始数落,说现在死了老男人既解脱了又有钱了,不用做事了,拿个广州户口本整天打扮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到处找男人,昨天还带着一个什么做工程的老板来打了一下午麻将。说现在没事不是学电脑就是学开车拿驾驶证,现在的陈琳琳不是以前的陈琳琳了,看不懂了。其语气和神态好像她是吴志华的妹妹一样。 于雪笑了笑,说自己国庆节结婚,在翠苑酒家请朋友聚一聚,到时带上陈娟妈和儿子一起去捧个场。 陈娟欣喜地手舞了起来,说:“那还用说,你不请我自己也会跑过去的。” 这时,于雪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接通了电话。 第20章 电话是蔡淳佳打来的,问于雪在哪里,说自己和一个老同学两家人在天河城四楼吃西餐,想叫她一起吃饭,大家认识一下,顺便看看他那可爱的儿子。 于雪爽快地答应了,说自己正在附近,很快就过来。于是站起来与陈娟告辞,匆匆走出了棋牌室。 于雪来到天河城四楼莱茵阁西餐厅,服务员把她领到一个挺大的房间,进了房,蔡淳佳赶忙介绍,他指着对面一个微胖挺有福相和官相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向于雪说,这是自己的老同学刘志伟刘处长,在政府采购处任职。指着刘处长旁边一位显得阔气和刘处长年龄差不多的中年女人,说是刘处长夫人蒙丽娟。指着中间那个五六岁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小男孩儿,说那是刘处长的儿子。接着告诉于雪自己身边这位是他老婆任芳,爬在桌边玩东西的是他儿子。随后告诉大家,这是于雪,是真正的贵州老乡,上次贵州那批货就是她守在厂里帮忙赶出来的。说去了几家厂,都说一个月根本完成不了,最后还是她们厂完成了。 于雪高兴地一一打过招呼后,抱起蔡淳佳两岁的儿子一边逗玩着,一边观察着蔡淳佳年轻貌美的老婆,高挑丰腴的身材、水嫩白净的肌肤加上时尚高贵的装扮,让人一看绝对像蔡淳佳的女儿。于雪放下小孩儿,又笑着走到刘处长儿子身边,拍拍小男孩儿的肩膀,说:“小靓仔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读书了没有?” 小男孩儿转身,友好而礼貌地说:“阿姨好,我叫刘盼,今年七岁,读一年级。” 于雪对小男孩儿的礼貌客气和非常标准的普通话感到惊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便说:“刘盼,这名字好,是不是盼你妈帮你再生一个弟弟呀?” 于雪无心的一句话说得刘处长的老婆骤然色变,蔡淳佳一听赶忙解围,说于雪点东西吃,大家都饿了。 席间,蔡淳佳问于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办酒。 于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定在国庆节,在龙口东翠苑酒家,也就是请同事朋友热闹一下,到时还请他们去赏脸撑撑面子。说自己没有一个家人和亲戚参加,他们看得起去了就是自己的娘家人。于雪边说边极显伤感。 蔡淳佳一听有些动容,说:“你这样说我们可真的要去凑这热闹,女孩子在外结婚没有家人参加挺不容易,我和老同学两家人就去做你的娘家人。” 于雪高兴地说:“自己之前想没有娘家人心里就有些难过,现在终于找到娘家人了,而且还是这么高贵的娘家人,我先感谢刘哥儿和蔡哥儿了……” 于雪从天河城来到王艳的士多店已经九点了,王艳坐在士多店外面的小桌边辅导小兵兵做作业,陈五平一个人坐在士多店货柜后面做着生意。 于雪在王艳身边坐下来,她告诉王艳,说由于时间关系没有去她家里,现在两个老头儿经常晚上在一起喝酒,听说王艳妈的病比以前好了很多,小县城几年也没什么变化……自己国庆在龙口东翠苑酒家请朋友庆贺,王艳是唯一的一个娘家人,到时就跟着自己当伴娘吧…… 王艳也挺高兴地点点头,说到时菜摊儿那边停一天,陈五平要看士多店,自己带兵兵去,伴娘要找年轻的,自己老了还带着兵兵肯定不行…… 二十一 都市里国庆假期显得特别热闹和繁华,走出门每个地方都是人,那些平时难得放假、在工厂车间和流水线上憋屈了太长时间的男男女女像开了拦门的水鸭拥上了街。他们不为买什么,只为出来感受节日的气氛,换一换枯燥无味的心情,呼吸一下都市大街上那带有尘埃的空气,就算蹲在大马路边也觉得特别惬意。 国庆节的早上,于雪早早就起来了,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布置一新的新房,心里想着还有哪些事没做和接下来要做哪些事。 该请的人已经全部请了,不该请的也就没有必要了。一场没有家人相陪、没有亲戚祝福的婚宴晚上就要开始了,一对没有经过恋爱期被逼闪婚的大龄青年就这样蒙头蒙脑地走进了围城,他们祈祷着能白头偕老,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期待着一场美满的婚姻和一个幸福的家庭。 九点,没有化妆没有婚纱一身素朴的于雪把打扮一新西装革履的冯浩拉出了家门,两个人坐公交车来到龙口东,于雪请了一辆三轮车来到一家批发市场。于雪要把酒席上所需的烟酒糖果等用品一次购买好。 于雪像一个经手办事的管家婆,选牌子、谈价格、清数量、付现金,事无巨细忙碌不停,冯浩则像一个监督主管的甩手老板,事不关己一般地东瞄西瞧,不时地指责车夫装车时用力过重或者速度太慢。 转了两个市场,购买好所有东西送到酒家已经一点钟了,于雪带着疲惫的身躯拖着劳累的脚步仍然欣喜地来到五楼的公司办公室,冯浩按照于雪的吩咐,从下面买了两个快餐提上来,于雪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两点钟的时候,王艳一身朴素带着穿戴整齐的小兵兵上来了,她显得端庄、秀气和成熟,这是王艳在于雪进入雅泽公司三年多第二次来公司。她高兴地把一个一千块钱的大红包放在于雪的包里,然后看着于雪,说今天也不梳妆打扮一下,怎么还和平时一样。于雪笑了笑,说这不是还有事吗,反正也都是同事和几个朋友,也没有其他什么人。王艳看了看第二次见面坐在沙发上一身正装面带笑容的冯浩,说以后要好好对她这妹妹,不然她这表姐可不答应…… 四点多钟,一身艳丽高贵的陈娟和堂姐陈琳琳带着儿子三个人走了上来,陈琳琳是听陈娟说于雪结婚自动和陈娟一起来的,因为上次吴志华死后在赔偿问题上于雪帮她说了不少好话。陈娟的到来让办公室几个人的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了,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和笑声,在门边就对于雪说了一连串的恭喜,进了门对沙发上心里极其难堪的冯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补了一声,说冯经理真的恭喜了,让冯浩只能尴尬地回应着。随后,陈娟一边高声数落于雪今天不好好打扮,一边和陈琳琳往于雪的包里塞着红包。随后便对着几个人,说五点了怎么还坐在这里,今天放假厂里的人来得早,要下去站在门口迎客了。她把于雪的包拿过来交给王艳,说就让表姐拿包跟着于雪,也好招呼客人嘛。陈娟的言行举止加上她的衣着打扮,不熟悉的一定认为她肯定是新娘。 几个人在陈娟的安排和催促下来到一楼,站在酒家大门口,陈娟依然是高声谈笑并安排着,像这场婚礼的主持。五点多钟,厂里放假的工人确实像陈娟所说,他们有的坐厂里的车早早赶了过来,有的趁放假一早出来到天河城逛上一整天,五点多钟便早早赶来喝喜酒。六点多一点,厂里的人和冯浩的一些朋友基本上到齐了。六点半,欧阳震华率领着林豆豆和女儿点点及毛吉东,还有税务局副局长等一帮朋友来到了酒家门口,他们也按礼节每个人给了于雪一个红包,冯浩按于雪的安排把他们带到最前面的主席上。 七点,酒家经理询问是否可以进去就座开餐了,冯浩也告诉于雪,说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于雪说再等等,还有人没到。 七点一刻,早来的人已经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冯浩再次提醒于雪,脸上毫无表情的于雪坚定而轻轻地说:“再等等。” 冯浩在里面不停地招呼着朋友和同事,酒家门口就剩下于雪和替她拿包并带着兵兵的王艳。就在王艳再次告诉于雪不能再等了的时候,于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蔡淳佳带着老婆儿子和刘处长一家三口来到了门口。就在蔡淳佳上前准备解释塞车来晚了时,他看到了于雪身边的王艳。而此时的王艳也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六年多没见了的身影——刘处长和他的“妹妹”,最让她惊愕的是他们俩身边六岁的小男孩儿。 对于王艳来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人也感到窒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大家见面,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用乳汁喂养大的儿子。王艳面无表情地盯着从眼前一晃而过的小男孩儿,她没有去想当年抱着自己柔情似水疼惜有加的男人如今对自己形同陌路,没有去想当年扮演“妹妹”角色的中年女人看到自己后那惊慌的表情,她只想多看一眼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王艳的脑子在努力比对着当年儿子离开自己时的模样与现在的变化和区别,她觉得如果单独相见她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看到王艳的蔡淳佳也相当惊讶,脸色随即变得严肃和难看,他站在于雪面前轻轻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见王艳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紧紧盯着后面走过来的小男孩儿,他快速地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于雪手上,陪着刘处长几个人快速走进了酒家,于雪赶快跟上亲自把他们带到前面特地留下的主席上。 由于蔡淳佳和欧阳震华及毛吉东等一班人相互认识,又是欧阳震华的重要客户,所以欧阳震华要把最上的位置让给蔡淳佳,但当蔡淳佳向他们介绍完老同学刘处长后,欧阳震华知道了这个人就是蔡淳佳叱咤商场的关键人物。官场上分高低、酒桌上论职别的职业习惯让毛吉东和税务局副局长等科级干部一致把刘处长推到了主席的主位,大家礼貌而又客气地寒暄起来。 于雪告诉酒家经理可以开席了,随后来到大门口准备叫王艳进去入席,冯浩走过来把包交给于雪,说表姐有点急事先回去了。于雪接过包脑子里想起蔡淳佳几个人进门时王艳极不正常的神态,她感觉到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关系,但现在也不是问原因的时候,只有明天再说了。 十点钟,司机按欧阳震华的吩咐,把于雪和喝得路也走不稳的冯浩送回了家。一进门,东歪西斜的冯浩一下倒在床上昏睡过去,同样也喝了不少酒的于雪在客厅的沙发上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清点完了所有的红包,居然有十万块钱之多,这完全出乎于雪的意料,不过那两个厚厚的意义特别的已经占了多半,那是欧阳震华和蔡淳佳两个人的。 早上起来,于雪告诉冯浩,说昨天共花了两万三千多,但收了三万块钱的红包礼金,自己现在要去表姐那里,看看她昨晚是什么事,顺便把钱还给她。冯浩一听暗自高兴,不用花钱还赚钱了,便说陪于雪一起去。于雪说不用了,喝了酒就好好在家休息,自己中午就回来了。冯浩一听正中下怀,自己昨晚兴起喝多了,现在头还晕,于是又继续睡觉。 于雪来到市场已经十点了,市场里的人相继少了,她看到王艳一个人呆坐在菜摊儿前,脸色相当难看且眼睛暗红还带有血丝,就像一个几晚上没有睡觉的人,对身边来往的人没有丝毫感觉,连于雪站在身边都没察觉到。 于雪搬过一张小凳子在王艳身边坐下来,王艳才发现于雪来了,她朝于雪笑了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于雪问:“原来你认识蔡淳佳蔡总?” 王艳点点头,说:“认识,刚来时在他家做了两年多保姆,后来他们离婚了,不需要保姆就没做了。” 于雪说:“你昨晚带着兵兵饭也没吃就回来了,是什么事?” 王艳摇摇头,说没事,是自己突然间胃疼,出来买药就回来了。说回来疼了大半夜,现在没事了。 于雪看着王艳表面是有点像她所说的,但心里知道肯定不是,但她不说肯定是有苦衷和难言之隐的,自己也就不能再问下去,以后可能会从蔡淳佳那儿得到答案。便说自己也担心怕她有什么事,所以一早就赶了过来,现在没事就好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于雪说还有事便站起来走出了市场。 看着于雪离去的背影,王艳泣血的心还在继续,她多么想把这一切告诉于雪,向于雪倾诉和发泄心里的复杂情感及怨恨不满?她多想找一个知心的姐妹来分担自己这长时间压抑在心里的苦痛折磨?多想找一个死党知己一起去质问上天为何对一个善良的女人如此不公?为什么明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却不敢相认?为什么当初同床共枕对自己缠绵怜爱的男人一夜间便形同陌路?然而,王艳不能也不敢说出来,她不是怕于雪知道真相嘲笑自己,而是怕当初自己签下名字的一条条刀砍断一样的协议,怕违反协议之后那可怕的后果,怕父母和家人失去这稳定而幸福的生活,怕他们在小县城由于自己的冲动便没有了做人的尊严,怕刚刚稳定的家庭生活带来难以想象的动荡,怕刚刚感受到幸福的陈五平难以承受再次受到打击的内心痛楚,怕年少的兵兵再次失去母爱——如果不是这些,王艳一定会用女人的尊严和生命去捍卫和要回一个母亲的权利。 唯一让王艳感到慰藉的是儿子生活在充满阳光和雨露、很多人难以企及的时代环境里。 第21章 二十二 于雪和冯浩甜蜜的新婚随着于雪日益隆起的肚皮和冯浩对走进围城后的束缚渐渐厌烦早已经过去了,于雪带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不方便像以前一样早出晚归地赶了,就一身扑在工作上住到了厂里的宿舍里,只有星期天才回家一次收拾一下,专心地等待着儿子的出生。最苦闷和烦躁的就是冯浩了,结婚后身背几万块钱的债既不敢告诉于雪又完全失去了经济掌控权,债务的偿还变得遥遥无期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妻子住在厂里和渐渐隆起的肚子已经完全拒绝了他所需要的雄性需求,这对一直自由惯了我行我素的冯浩觉得相当压抑和痛苦。特别是他晚上在外面的一些应酬于雪在厂里掌握得清清楚楚,因为公司有哪些客户过来需要接待或者哪些部门需要应酬于雪都知道,而且一超过十一点于雪那不可违抗的命令回去的凶悍电话会准时响起。口袋里没钱行动上还严格受到束缚,这让冯浩苦不堪言备受折磨,感觉自己生活的天空是一片灰暗,根本看不到阳光,他对自己的生活处境感到悲哀又憋屈。 冯浩的工作除了清点整理厂里每天送到公司发往各地的产品数量、型号和规格外,就是联系沟通和听取各个客户的建议和意见,再反馈和指示到厂里,再就是接待和应酬来广州的外地客户。由于还有一个人受他直接管理和指派,所以他的工作量并不是很多,工作时间也不多,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办公室里,以前身上总是有些小钱没事还可以去外面溜达一圈,打打麻将喝喝花酒,现在根本不行了,身上就那点车费和一星期的生活费,哪里也不能去了。 今天是星期一,于雪早上留给冯浩一百块钱自己一早挺着肚子坐公交去了厂里,这一百块钱便是冯浩一个星期的全部费用。 冯浩郁闷地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眼看又快五点了,心里想着这两天没客户过来等会儿回家一个人又吃点什么。这时,旁边那个叫丁薇薇的女孩儿没事无聊又走到冯浩面前,问他怎么结了婚以后总是闷闷不乐,是不是和老婆于雪关系不好,是不是晚上在外面做了对不起老婆的事,问他没有应酬一个人回家吃什么。 丁薇薇是江西一个地级市的城里人,二十二岁,高中毕业后在家无所事事便在一个同学的怂恿下来到了广州,由于人年轻家庭条件又不错,加上思想开放性格开朗,所以是一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现代女孩儿。丁薇薇来广州一年多换了两份工作,她是陈娟辞工的那一个月里,冯浩在人才市场看到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招过来的,至今也来了快一年了。 冯浩对自己招进来的这个各项条件都不错的年轻女孩儿颇有好感,特别是现代女孩儿的张扬个性、率直阳光又时髦的形象、无所惧怕且口无遮拦的风格在心里有所赞赏,只是碍于自己的多重身份不好合拍于她的节奏。冯浩对丁薇薇一连串的问话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看到冯浩一脸的愁容和无奈,丁薇薇故作惊讶,说:“结婚真有那么恐怖?难怪现在城市里结婚年龄越来越大,大龄青年男女越来越多。反正你老婆也不在,下班我请你吃饭,说说你老婆的经验让我学习学习。” 冯浩抬头瞄了一眼一脸笑容的丁薇薇,他知道丁薇薇家庭条件不错,而且上午又刚发了工资,冯浩补上一句:“你请我?” 丁薇薇点点头,说:“我请你,不就是吃饭?”说她住的楼下有一家四川火锅店,挺好吃的,自己最喜欢去那里了。 离下班时间还差五分钟,冯浩便和丁薇薇走出了办公室,在丁薇薇的带领下两个人坐上133路公交车,坐了四站路两个人下了车,冯浩跟着丁薇薇随着那些脚步匆匆的人流,穿过几条迷宫一样的胡同走进一家四川火锅店。 坐下后,一脸酸楚的冯浩看着丁薇薇,说:“你喝酒吗?”丁薇薇说自己读初中时就经常和同学去酒吧,现在来这里吃饭就一个人喝两瓶啤酒,坐上一两个小时再上去冲凉睡觉。冯浩说那就喝点白酒,够劲。丁薇薇说白酒就白酒,谁怕谁。 一瓶白酒在又麻又辣的美味下送到了胃里,本来就英俊帅气的冯浩在酒精的刺激下显得更加成熟和更具男性魅力,他趁着酒意毫不保留地把丁薇薇当作人生的知己,尽情倾诉着自己内心的压抑和对于雪强烈的不满。他把自己当初激扬文字指点公司的豪迈变成今天的狼狈猥琐全部归咎于错误的婚姻,把自己的一腔热血在家庭的束缚下变成一盆毫无价值的冷水感到愤懑不平,把自己当作走进围城的受害者感到万般无奈和后悔,把自己当作一头傲视天地却关进牢笼的雄狮感到悲催和绝望。 然而,这一切在一脸绯红心神荡漾的丁薇薇眼里,冯浩的形象变得越来越高大,冯浩的处境越来越让人怜悯和同情,冯浩的崇高志向和伟大理想越来越让她折服和赞叹。她把冯浩毫无顾忌把自己当作知己一样倾诉感到高兴和兴奋,为这胸有大志的上司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感到不平和愤懑。她为自己下班后有这样一个极具魅力和理想的成熟男人与自己倾心相谈感到受宠若惊言犹未尽。她看着空了的酒瓶,大声对服务员说:“再来两瓶啤酒。” 十点了,啤酒也没了,丁薇薇迷糊地把包塞给冯浩,说:“买单,今天真尽兴。”然后就倒在了桌子上。 冯浩扶着歪歪扭扭的丁薇薇在她迷糊的指点下费了好大劲才上了那窄小的五楼宿舍,这就是于雪转租给陈娟、陈娟辞职又转租给丁薇薇的那间单身宿舍。丁薇薇靠在冯浩的身上手不听使唤般从包里拿出钥匙,冯浩接过钥匙眼睛也有些迷糊地打开了房门。 进了门,冯浩把丁薇薇仰面放到床上,他看到丁薇薇头上冒出的汗珠儿顺着额头雨点般流到脸上,提着房间的水桶从走廊的厕所打了半桶水,用毛巾帮昏睡过去的丁薇薇擦了擦汗。然后坐在床边想着自己该不该走,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仰睡的丁薇薇,只见丁薇薇由于喝酒兴奋两边脸颊犹如一朵盛开的娇嫩桃花,冒出的热汗和均匀的呼吸散发着少女特有的迷人气息,高挺的胸脯有节奏般随着呼吸在起伏着,露出的一大半白里透红水嫩的丰腴大腿让冯浩心猿意马。长时间没有这种需求加上酒精的刺激,冯浩就像一只饿昏了的狼看到一只受伤的家鸡,原始的雄性本能开始蠢蠢欲动,但他想到于雪那一条条的明文规定就如同看到猎人那早已架好的黑洞洞的枪口。此时,隔壁那边传来床的摇晃声,接着便是女人痛苦要死的呻吟,那铁床有节奏的摇摆声和女人一阵阵压抑的喊叫声,让冯浩血冲脑门儿,他再也无法控制,几下扒光了丁薇薇的衣服,像要与隔壁那扫马路的四川两公婆比赛一般扑了上去…… 冯浩是结婚半年多来第一次没有回家睡觉,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没有找人发泄时间最长的一次。 上午八点半,丁薇薇和冯浩穿戴整齐从房间走出来,锁了门准备下楼时,对面针织厂厂长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也走出了门,他们也是准备去上班的。由于天天见面也算邻居,至于带人来的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丁薇薇向对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打了招呼便与冯浩匆匆下楼。 刚下到楼梯口,迎面又碰到了隔壁的四川两公婆,男的肩上扛着那没有了油漆的自行车,女的提着刚买的菜。丁薇薇心里想:今天不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怎么这两公婆没上班?丁薇薇微笑着点点头,说:“今天休息呀?”那女的也向丁薇薇点点头,一脸高兴但眼神疑惑地看着丁薇薇,说辞工了,明天就回四川了。男的则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冯浩,他觉得这世道真变了。 九点,冯浩和丁薇薇准时到了公司楼下,丁薇薇让冯浩先上去,自己去买药。冯浩问买什么药,丁薇薇瞅了冯浩一眼,说:“不买药有了你负责?” 冯浩相当高兴,说:“那今晚我请你,行不?” 丁薇薇说:“算了吧,你到时别上瘾了。” 二十三 这个星期对冯浩来说特别快,因为他就回过一次家,转眼今天又是星期五了。 冯浩看看时间又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明天下午于雪就要回来了,今天得回家去收拾一下,免得于雪看出自己没回家,而且口袋那点钱请丁薇薇吃了一次麻辣火锅已经早没有了,冯浩心里这样想着。 这时,从仓库对完单上来的丁薇薇把对好的单往冯浩台面上一放,说:“下班了,去不去?今晚还是我请你。今天不去明天你老婆就回来了,你又要坐两天牢。” 冯浩想了想,说:“你请,我没钱了。” 丁薇薇拿起自己桌上的小包,说早就知道冯浩没钱了,不过今天自己高兴,心情特别好。边说边自己走出办公室。 冯浩马上站起来跟着丁薇薇走出办公室,锁了门和丁薇薇一起下了电梯。 还是在楼下那家火锅店,坐下后的丁薇薇点了几个便宜简单的菜,说今天喝点啤酒吧,白酒大烈,醉了不好玩儿。 冯浩点点头,说:“行,随你喜欢吧。” 冯浩觉得与小自己差不多十岁的丁薇薇在一起比和于雪在一起要轻松又自在,而且连心情也不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在家和于雪在一起时,自己的心里总感到压抑和自卑,根本就没有夫妻交谈中的舒适感或者家庭小世界的温馨感。无论什么事情,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好好商讨过,于雪总是以决定后通知的口吻告诉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对于雪来说,除了一个月奉献三千块钱工资外还起到什么作用,自己在这个家里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看着面带愁绪的冯浩,丁薇薇笑了笑,说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应该尽快想一个解放思想解脱束缚的计划和方案出来,否则迟早会有抑郁症。 冯浩瞄了一眼丁薇薇,说:“你神经,你让我离婚?” 丁薇薇用手指了指冯浩,说:“你这人就这思想,除了离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要解脱她对你的束缚,首先要解除她对你的收入掌控;要解除她对你的收入掌控,就必须离开她对你束缚的视线范围;接下来怎样,你知道的了。” 冯浩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你让我跳槽?” 丁薇薇伸出一个指头,说接着想,改变思路往大想。 许久,冯浩还是摇摇头。 丁薇薇笑了笑,说:“你白跟了老板十多年,这么多年经理你也白混了。” 冯浩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看着丁薇薇。 丁薇薇神秘地说:“我问你,厂里一个月四百万产值的产品卖给谁了?” 冯浩想都不想:“全国各个城市的经销商。” 丁薇薇又问:“那些经销商又卖给谁了?” 冯浩说:“他们在各地进行批发和零售,或者凭关系拿下一些单位和工程。” 丁薇薇又问:“那些经销商怎么与厂里结算?他们混得怎么样?” 冯浩说:“他们与厂里熟悉的全部是一个月结算一次,他们个个在各地都混得不错,他妈的来到厂里我们把他当老爸一样看待。” 丁薇薇认真地告诉冯浩,说:“你现在与老板有十多年的感情和关系,有了解市场熟悉产品的坚实基础,有各个地方经销商的市场和人脉,这就是说你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全部条件。如果你还不知道怎样摆脱目前的处境,你只有永远这样郁闷着过,谁也帮不了你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丁薇薇的话让冯浩心头霍然一亮,他如同一个深夜的迷路人突然看到前面有盏灯光。他觉得这完全是一条充满阳光的康庄大道,不但可以改变目前的处境,还可以改变整个人生,自己怎么就那么笨没想到呢?他问丁薇薇,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丁薇薇笑了笑,说前年这个时候自己在佛山黄歧一家装饰五金公司,那厂长的情况和你基本差不多,后来离婚带着跟了他两年的女助手去了北京做产品总代理,在北京租门店钱不够就回老家把父母的房子放到银行借了二十万,一年后就还清了。去年还在北京供了楼,现在人模人样,据说今年又要买车。说现在只要有人供你产品你就有钱,到时客户欠你的,你欠生产厂家的,生产厂家欠加工商的,加工商又欠材料商的,材料商又欠原材料厂家的。这年头儿不管是谁的,放在你口袋里就是你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说跟那厂长去北京的女助手就是自己同学,这些都是那同学去年回来过年告诉自己的。 冯浩是越听越着迷,越听越兴奋,越听越热血沸腾,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走这条路。许久,他告诉丁薇薇,说于雪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而且就算厂里提供所有样板,但去到一个城市租门店搞装修也要不少钱,现在自己口袋比脸还干净,去哪里搞这些前期资金? 丁薇薇摇摇头,说:“你肯定要等她生下小孩后才能走,而且这几个月正是你筹备和计划的最好时机。你去钓鱼还得准备鱼饵。” 冯浩平静死灰一样的心现在翻江倒海汹涌澎湃,他无比激动地扶着五分酒意的丁薇薇来到五楼宿舍,两个人躺在床上五花八门又谈论起来。 十点了,丁薇薇叹了口气,说隔壁两公婆现在走了还觉得不习惯了。说以前刚来时总是用棉团塞在耳朵里,不明白做那事怎么会叫出声来,后来听多了才知道那是可以让双方在享受中陶醉的表现方法。 冯浩侧转身压在丁薇薇身上,说:“他们走了正好,你现在学会了就接着他们的声音,让隔壁刚搬进来的小姑娘也学学……”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左右,于雪挺着七个月的身孕坐厂里送货的车来到公司,她是欧阳震华特批的星期天休息的全厂唯一一个人,她要和冯浩一起回家。 于雪走进办公室,看见冯浩把腿架在台上非常高兴地与客户聊着电话,丁薇薇则坐在办公桌边低着头做着什么。于雪也不说什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丁薇薇站起来帮于雪倒了一杯水,于雪说谢谢,丁薇薇说这是自己的工作。 冯浩聊了许久的电话后,一放下电话便站了起来,陪着于雪便下了楼。 第22章 回到家六点半了,冯浩赶紧手忙脚乱地一边收拾厨房的东西一边开始做饭,于雪查看了一遍,说:“你这几天都没在家吃饭?”冯浩说有两天朋友请客,有一天买的快餐吃。于雪说这一星期你他不换衣服也不洗衣服。 冯浩说没脏懒得换,自己这几天正在酝酿一件大事,没心情洗衣服。 于雪觉得奇怪,冯浩这得过且过之人还会酝酿大事?她问是什么大事。 冯浩神秘地告诉于雪,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永远只是拿点死工资。说准备找欧阳震华去外省做总代理,也要找个老板当当,如果欧阳震华同意的话,等生下小孩儿就准备出去。 于雪非常陌生地看着忙着做菜的冯浩,她不相信冯浩的脑子会有这种进取的思路和冒险的思维,连于雪自己听到冯浩的一句话才突然感觉到他去外面做产品总代理的条件相当成熟,但冯浩是绝对想不到的,于是问冯浩:“是谁和你说的?” 冯浩说自己这一星期都在琢磨这件事,昨天晚上没回家,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前前后后想了一晚上。 于雪退回到沙发上坐下,她认为冯浩这想法完全可行。厂里发货可以两个月结算一次,自己在厂里又可以跟紧他的订单,只要冯浩在外面结交关系搞到订单就可以了,这产品的出厂价与零售价之间的利润相当可观,而且自己又不用拿现金买货,完全是拿厂里的东西在赚钱。她认为冯浩有穷则思变的思想还算不错,看来以前自己小看他了…… 冲了凉睡在床上,冯浩摸着于雪隆起的肚子,说:“还有三个月就生了吧?” 于雪眼睛一瞪,说这谁知道,说不准哪天他受不了了就窜出来了。 冯浩点点头,说那也是。 于雪看着冯浩,说:“你几个月没做那事没有去外面乱搞吧?” 冯浩闭着眼睛,说:“搞什么?一点心情也没有,没有心情哪有兴趣?就算有,口袋里光光的去外面找死呀?” 于雪说:“你就一直没想过?” 冯浩说:“想有什么用?没用想什么?” 于雪感觉到,冯浩无论是思想的改变还是对生理的需求,一个星期变得如同换了一个人,难道真的是自身思考后的改变?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冯浩的变化和言行背后肯定有某种东西,具体是什么,她想不到也猜不透,只能静观其变。 二十四 于雪生了个七斤重的大胖儿子,与冯浩商议,说父亲没生儿子,必须随自己姓于,于是取名于佳。于雪的商议其实就是告知,这让冯浩心里很是不爽,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于雪从医院生完儿子回到家已经第五天了,为了照顾于雪,王艳市场的菜摊儿已经连续停了十天了。在广州举目无亲的于雪和王艳的三年相处,已经由朋友变成了亲人,就像两个人的父亲似兄弟一样的关系了。人生有时候交到一个好的知心朋友比亲人还要亲!因为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家庭纠葛,有的是一腔真诚,有的是无私奉献,有的是没事的时候惦记和担心、有事的时候毫无畏惧挺身而出。不过好难,有些人一辈子也结交不到。 无论是待产时在医院,还是产后在家里,早上八点钟王艳会准时过来,接替去上班的冯浩,然后一整天侍候照顾着于雪母子。由于冯浩是一个大男人,既没经验又不方便,王艳只能用六年前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默默地对于雪言传身教。她建议于雪一定要用母乳喂养孩子,说这是一个女人对母爱的切身体验,她说没有用母乳喂养孩子的母亲感受不到伟大的母爱,现在的城市女人很少有人能体会到一个女人完整的母爱了,她们感受不到自然生产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疼痛,感受不到引出母乳时备感苦痛的艰涩过程,感受不到断乳时那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她说母爱不是教育孩子时的快乐,而是生养孩子时的艰辛。于雪按照王艳的建议用母乳喂养,她要按王艳所说去体验一个女人完整的母爱。晚上等冯浩回来,王艳把准备好的东西交代一番才坐一小时的公交回龙口东。看着放下生意不辞辛劳每天这样来回奔波的王艳,于雪备受感动,她无法想象,如果不是王艳十天来的悉心陪伴自己会怎样度过,对这些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自己怎样应对。 冯浩早上八点等王艳过来后再出门坐公交车来到公司,他这段时间也备感疲惫,下午一下班必须马上回家,哪里也不能去,就算有客户过来欧阳震华也不让他参与接待,强令他回家照顾于雪。晚上要被儿子的哭声和于雪的喂奶不知吵醒多少次,有时刚刚睡着又被于雪叫醒拿这拿那。 九点十分,冯浩来到办公室,他赶快处理手头上的一些工作后,也不理丁薇薇在干什么,自己靠在办公椅上就闭上了眼睛。十一点五十分,丁薇薇用力敲打着办公桌,说:“走不走?”冯浩一看时间马上站起来随着丁薇薇走出了办公室。 十来分钟,两个人来到了丁薇薇的宿舍楼下,不吃火锅改吃快餐了,吃完后两个人回到了五楼宿舍。中午两小时的休息时间,以前冯浩基本上是在办公室沙发上过的,自从于雪去医院后两个人就改为到这宿舍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丁薇薇调皮地问冯浩,说:“你儿子长得怎么样?像谁呀?” 冯浩告诉她,说白白胖胖,生下来就七斤多。医生说是足月,可自己怎么算也没有足月,像谁,这么小看不出来。 脱下工装换了睡衣的丁薇薇露出一身的性感,她挑逗着身边的冯浩,说:“不会是人家的吧?”冯浩转头一看丁薇薇那隐隐约约起伏有致让人浮想联翩的诱人双峰,一转身压了上去。 那有节奏的铁床摇摆声和丁薇薇无法控制十分享受而陶醉的痛苦呻吟,比起那扫马路的四川两公婆有过之而无不及。 疲惫不堪的冯浩下床的时候,丁薇薇反感地告诉冯浩,说:“你能不能注意一点?你那戴着的东西丢在冲凉房里让人看到多恶心?”冯浩说不是自己的,肯定是对面那针织厂厂长弄的。 两个人又重新靠在床上,丁薇薇看着一脸倦态的冯浩,说:“你去外面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向欧阳震华说?” 冯浩闭着眼睛靠着,说再过些天,问题是欧阳震华答应了自己也借不到那十几万的前期资金。 丁薇薇认真地说:“如果厂里全部谈妥了,你先带一部分启动资金过去,一个月后你把那边全部联系准备好,我就辞工,剩下的资金我从家里想办法带过去,到时就可以全面展开业务了。” 冯浩睁开眼一下坐了起来,说:“你怎么不早说?让我整天冥思苦想。” 丁薇薇说:“先说好分工,你主管业务,我主管财务,业务展开后半年内必须归还我所投入的,这可是我父母的棺材本儿。” 冯浩想都不想,说:“行,没问题,到时你是财务你说了算。” 下午六点半,冯浩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无比的欣悦,吹着那一年没有吹过的欢快口哨回到了家。早上还布满愁云一脸倦意的脸现在变得神态自若,就像一个在牢房里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就要出去的囚犯,内心的激动和满脸的兴奋就像一个在产房外知道生下儿子来的父亲。他感激丁薇薇不但给自己指明了方向,还以身相许带着资金毫无条件投入了自己的怀抱,这等好事有几个人能碰上? 一进家门,冯浩发现沙发上坐着三个特殊的客人,老板娘林豆豆和前女友陈娟,还有陈琳琳,她们今天不是一起来的,是来看产后的于雪赶巧遇上的。于雪抱着儿子在胸前一边喂奶一边陪她们聊天,王艳则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 看着满脸兴奋的冯浩,林豆豆笑着说,生了儿子当了父亲就是不一样,看冯浩精神状态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娟说男人就一时的热情劲儿,过去了就不当回事了。 只有于雪心里在琢磨,儿子生下十来天就没见他这样兴奋喜悦过,难道今天他与欧阳震华谈那事答应他了? 冯浩有点不好意思,说是看到她们三位贵客来了高兴的,说着便走进厨房和王艳一起做起了晚饭。 很快,几个人坐在冯浩家不大的餐厅就开始吃晚饭。席间,林豆豆笑着说王艳长得很像她以前的一个邻居,于雪说不可能,表姐一直住在市场的菜摊儿上,林豆豆说只是有点像而已。林豆豆的话让王艳依稀记得自己住在穗园花园小区时是有一个老板娘,但由于不熟又很少碰面加上过去了那么多年,王艳现在根本想不起那老板娘的模样了。王艳心里疑惑,难道她就是当年隔壁的老板娘?她只记得那是b区十一栋1102房,但是她又不能问。 几个人吃完饭又相继坐到沙发上聊起来,看得出来她们今天个个都很高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阳光灿烂,好像都感觉言犹未尽。 最有地位和权威的是林豆豆,她甚是高兴地诉说着,说一到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都不知道吃什么,说现在这些男人都不知道女人要什么。 收入最丰最惬意的当属陈娟了,儿子不用自己管,有六十岁的老妈二十四小时照看,所需高级用品定时有人送到,一天不费力不劳神稳收入一两千块钱,三五天晚上毛吉东过来给自己滋润一次,其他时间大家互不干涉,日子过得比蜜还甜。至于名分和名声有钱的时候就值钱,没钱的时候谁还在乎?背后说说也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她叹口气,说女人这辈子也就那么回事,学历再高能力再好也是围着家庭孩子过日子。 最空闲最无聊最具幸福感的是陈琳琳,老公吴志华死后儿子就开始全住学校,一星期回来一次,白天无聊就在家里新买的电脑上学年轻人上网聊天,晚上与她自己也记不清数的新男友不是花前月下的浪漫,就是灯红酒绿的欢歌。她觉得这第二春一定要认真看准,前车之鉴让她心有余悸。她说以前做事怎么觉得日子过得还快些,现在不做什么倒觉得一天特别漫长。 最充实最伤感条件最差的当然是王艳了,她好像还没从上次见到儿子的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很难看到笑容,她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她们的聊天,在一旁帮于雪整理着小孩儿晚上需要用的东西。 于雪一边高兴地听着,一边用手托着那洁白装满乳汁的乳房放在儿子的嘴里。冯浩则在厨房哼着小调不停地收拾着。 几个不同命运生活在不同环境下的女人就这样聊着,这时候,她们才会显出女人本性的一面,才会不在乎不介意年龄身份财富和地位,才会把内心真实的情感吐露出来。 十点了,王艳告诉冯浩,说菜摊儿停了十多天了,明天自己就不过来了,让他没事就回家多陪护于雪,说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不但辛苦还很寂寞。随后,在王艳的提醒下,几个女人不舍地向于雪告辞,说过几天再来看她。由于顺路,几个人都要坐林豆豆的车回天河,所以一起走出了门。冯浩把她们送到楼下,看着几个人上了林豆豆的宝马车才转身回家。 回到家,儿子已经睡了,于雪问冯浩:“你是不是今天跟老板说了去外面做代理的事?”冯浩靠在沙发上,说还没有,准备明天跟他说。于雪又问,“你想好去哪里了吗?你能筹借到那么多钱吗?” 冯浩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准备去北京,联系得差不多了。钱尽量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声音不大却显得很有信心和把握。 于雪说:“明天找老板谈谈吧,这是一条非常好的思路和出路,如果钱不够我再找表姐,十万八万还可以借过来。只要你好好在那边拓展业务,厂里我会帮你严格把住的。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如果我不上班我们现在连生存都困难。我们有了儿子又请不起保姆,我准备断奶时让我父母过来带孩子,我还是要去上班。” 冯浩点点头,说“钱的事到时再说,家里的事你安排吧”。说着站起来显得很不耐烦一样走进了卧室。 于雪看着走进卧室的冯浩,感觉到他彻底变了,变得越来越深沉和稳重、越来越成熟和疲惫,变得越来越让她陌生。难道是自己这近一年来的严格约束伤害了他男人的自尊?难道是自己对他经济的制约触发和激怒了他改变的欲望?还是他对儿子出生时间进行了精确的推算感到疑惑?于雪不得而知,但她从冯浩的变化中预感到他离开公司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二十五 于雪生下儿子不到一个月,冯浩经欧阳震华授权许可成为北京地区产品总代理,他怀揣着于雪“借”来的十万元现金抛家弃子带着于雪的希望和寄托一个人去了北京。欧阳震华本想调厂长刘勇前来公司,但遭刘勇拒绝,理由是自己拖家带口极不方便,欧阳震华一想合乎情理,同时认为该位置也并不重要,便加了丁薇薇二百块钱工资,让她认真负责一点,自己没事多过来这边也就没事了。 就在于雪打电话回家想请父母过来的时候,母亲告诉她,说自己已经彻底脱离工作了,家属院已经全部拆除开始建小区,自己也不准备买房,就住她姐家算了。于雪一听正中下怀,但她知道母亲一直当领导,对带小孩儿这烦琐之事很是反感,只有让父亲前来才能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于是于雪让母亲和父亲一同前来广州,开始母亲有些犹豫,但在于雪的一再要求下,母亲终于答应了。 于是,一对同室分居了快三十年的老夫妻第一次结伴有了这唯一一次的长途旅行。父亲张诚实来的前一晚不忘去王艳的家,高兴地告诉了老兄弟,并帮王艳带了几大包爱吃的东西,没想到老伴儿于敏兰见到张诚实长途坐车还帮人提那么多东西很是反感,嘴里直不满地说他是乡巴佬儿进城。张诚实,这个从没离开过雍那县城的下岗工人第一次和老伴儿一起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旅行,终于来到了大都市广州。 第23章 王艳停了一个下午菜摊儿,六点多钟从火车站把两个老人接到于雪家里,家人相见甚是高兴,特别是张诚实一见到白白胖胖的小外孙便抱在怀里满是欣喜。吃完饭王艳带着父母带给自己的几大包好吃的东西回去了,于雪便安排父母休息。这九十平方的房子只有两房一厅,于雪便让父母住一间,自己带儿子住一间。可母亲说要和于雪一起带孩子住,张诚实清理好东西后一挥手,说自己带外孙住一间,然后你们喜欢怎么住就怎么住。于雪看着父亲抱着儿子去了房间,便让母亲睡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告诉母亲,说自己睡沙发起来喂奶方便。 父亲的到来让于雪感到无比轻松,一大早,孩子还没醒,张诚实已经在下面的市场把几个人一天的菜买了回来,然后便是抱孩子玩和张罗生活,于雪只是在孩子饿的时候喂下奶,其他基本不用她理了。母亲则在张诚实做其他事的时候偶尔抱抱孩子,更多时间是在外面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坐惯了机关习惯了当领导的干部恐怕退休后都有这种不适应。 四个月后,在家待得特别无聊的于雪决定提前给孩子断奶,自己回到厂里开始上班。她感到特别轻松,这女人难熬的日子有父亲在总算过去了。 产后的第一天上班,于雪是既高兴又兴奋,厂长刘勇见到她就开始诉苦,说她总算来了,这几个月订单又多工期又紧,自己一个人又是办公室又是车间,每天晚上都是十一二点。于雪笑着说让老板加多点奖金。 于雪正在办公桌边整理生产单,台上的电话响了,于雪拿起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对方告诉于雪说自己是公司新来的文员小刘,两个人谈了一会儿于雪放下电话。刘勇告诉她,说丁薇薇上星期已经离开了公司,这是老板半个月前从人才市场新招进来的一个姓刘的大学生,是东北人,二十三岁。 于雪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工作也算不错,这些年轻的女孩儿怎么就不能在一个地方好好干呢?每个人都刚刚熟悉又走了,这个可是第四个接替自己的了。 中午,快下班的于雪给冯浩打了个电话,主要是告诉他自己今天上班了,顺便问问那边的情况。她已经有三天没有与冯浩通过电话了,冯浩去了三个多月,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于雪,有时于雪质问他,他便说还没稳定下来,而且说现在是自己的电话费了,不像以前在公司有报销。于雪一听也有道理,反正两个人通话也没什么可聊的,几句话也就挂了电话。 电话通了,于雪告诉冯浩,说儿子断奶了,自己今天上班了,他那边怎么样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冯浩告诉她,说已经稳定下来了,租的一个小门店在玉泉营一个市场里,已经全部搞好了,厂里发的全套样板已经摆了上去,前几天已经开始洽谈业务了,现在手头上有一份不大的订单,下午签好合同明天可以传到厂里生产了。听完电话的于雪相当高兴,这么快就能在那边拿到订单说明产品在市场上还是有不错的发展前景的。 下午五点,于雪坐上厂里送货的车来到了公司楼下,她没有上楼,因为新来的女孩儿她不认识。于雪直接在对面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六点半左右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只见父亲一个人正在吃饭,父亲告诉她,孩子第一天断奶不大适应奶粉,哭得比较厉害,不过过几天就应该没事了。于雪看了看甜睡中的儿子,便和父亲一起吃饭,她问父亲母亲去哪里了。父亲摇摇头,说当官的人习惯了做官,一旦哪天不做官了就像孩子断奶一样极不适应和痛苦。 于雪知道,父母的关系由于为人性格、工作环境、身份地位等差异,为了名誉和孩子僵持了几十年,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改变。于雪看着憨实得有些木讷的父亲,只能好心劝慰,说几十年都过去了,现在老了连外孙都有了就不要说什么了。这是于雪二十年来第一次当面向父亲谈及他们感情的事,在她的内心非常理解父母心里压抑了几十年的苦痛,读书的时候总是看到父母在家里形同陌路合租住房一样的关系,她认为这是因为错误的婚姻对双方最痛苦的折磨。她真希望父母能够平心静气地分开,然后各自找到自己适合的另一半。不管是跟父亲住在矿区,还是跟母亲住政府大院,她只愿意看到父母在家里那和睦幸福的笑。 父亲听到于雪的话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淡地说,自己在这里帮她把于佳带大,等于佳读书了自己还是想一个人回老家去。说那里山清水秀环境又好,她们都成家立业了,自己也再无牵挂了。 两个人正聊着,母亲于敏兰从外面溜达回来了,她看了看餐桌上老头子做的菜觉得不怎么合口味,便自己走进厨房做了一小碗面吃了起来。 于雪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出电话给冯浩打了过去,一听又是关机。于雪发现这连续几个晚上打冯浩的电话都是关机,她不明白,一个在外面做生意的人、一个远离老婆孩子的男人怎么会晚上关机呢?她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到自己与冯浩的婚姻其实也是一种错误的结合,冯浩,根本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对象,只是自己生活中一种无奈的选择,是自己犯下过错后的一种惩罚和代价。于雪不知道自己与冯浩的婚姻如此走下去能走多远,能不能按自己所愿就这样双方将就白头到老,但她知道以冯浩以前的品行和思想及自己的性格另加目前两地分居的处境要想走到底她觉得很难。 此时,儿子醒来了,张诚实一听马上从床上把孩子抱下来,开始用奶瓶喂奶,孩子吃两口不习惯一个劲儿号哭。而此时于雪的乳房由于奶水过多正让她痛苦难受,中午在厂里时无法忍受胀痛的折磨她偷偷跑到洗手间挤掉了不少。现在看着儿子号哭而自己过多的乳汁又不能给儿子吃,于雪的心更加难受。 二十六 今天是星期一,于雪上午八点一到办公室便忙着开完各车间生产单,清理完各加工商和材料商的送货单,然后去到各车间派发当日生产任务,再来到欧阳震华办公室开例会。 例会是每个星期一的上午九点,是欧阳震华规定的,参加人员是全厂主要管理人员。于雪走进办公室,感觉到欧阳震华是刚刚来到不久,她发现欧阳震华眼睛红红的还带有血丝,她猜想肯定是昨晚喝酒太晚或者打了通宵麻将。例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欧阳震华在状态很不好的情况下做了简短的总结后散会了,于雪回到办公室差不多十一点了。 于雪刚刚坐下,刘勇交给她一份传真订单,告诉她是冯浩刚刚传过来的,也是冯浩去北京的第一份订单。于雪高兴地接过来一看,虽然是只有两万多块钱的小单,但作为自己家的第一份订单她还是非常兴奋。她想着自己正想打电话问他为什么晚上总是关机,于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传真单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熟悉的甜甜女声,于雪的脸色骤然大变,她拿着话筒放在耳边整个人像惊呆了一样,任凭电话里那越听越熟悉连续的追问声一遍一遍地问着。许久,于雪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于雪完全明白了,她像木偶一样傻坐在椅子上。尽管她在心里对冯浩心存戒备和有所防范,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她的心里很难想通和难以接受。 于雪慢慢回想着冯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回想着有好几次自己发现他们上班时间在办公室打情骂俏居然毫无察觉,回想着冯浩去那边一个多月后丁薇薇便离开了公司。于雪感觉到这是一场他们两个人早就策划好的阴谋,自己毫无知觉地在这场计划好的阴谋下为他们排忧解难,她感觉到现在的年轻女孩儿越来越大胆厉害和可怕。同在一家工厂却没察觉出异常,晚上同床共枕却没感觉到同床异梦,于雪万万也想不到自己屈身下嫁却是这般结局。 十二点下班了,刘勇看着突然变化的于雪忙问她怎么了,问了两次于雪才反应过来,忙勉强笑笑,说没事。 好强又好面子的于雪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对家人、朋友和同事去告知和说明这件事,大吵大闹大哭大叫不是她的性格。她站起来淡然地走出了办公室。 下午上班,尽管于雪的脑子很乱,但她还是把冯浩的订单排上了生产单,刚刚排完,她的手机响了,于雪拿出来一看是冯浩,她想了想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冯浩的声音,说第一份订单上午已经传到厂里了,虽然不大,但这是良好的开始,手头上还有几份单正在商谈,预计这两天也可以谈下来。另外,由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跑,门店里需要招一个人,刚好丁薇薇辞工了,自己就把她请到北京来了,主要是她对产品熟悉加上北京请人工资非常高…… 于雪打断了冯浩的话:“订单已经帮你排上了生产单,其他事也就不要说了,你这两天想一下提出一个方案传过来给我,如果没什么意见我签好名传过去给你,然后看什么时候方便去把手续办了就是了。”说完挂了电话。 不远的刘勇看于雪挂了电话,他放下手中的笔不解地问:“你们还没办手续?上次不是说去办了手续吗?” 于雪站起来苦笑一下,说是离婚手续,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刘勇看着于雪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疑惑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午四点,心烦意乱的于雪就坐上厂里送货的车来到公司楼下,然后在对面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她想一个人好好在家里待一待。 五点多钟,于雪刚刚到家,蔡淳佳的电话打了进来,他问于雪在不在家,并告诉于雪,说自己在她家附近办事,想过来她家里坐坐,有件事想和她谈谈。蔡淳佳只知道于雪住这里,但不知道住几栋几号,所以叫于雪下楼接他。 于雪来到小区大门口,一眼看见从奔驰车下来的蔡淳佳,显然是蔡淳佳在车里看到于雪后才下来的。一年多没见面,蔡淳佳看到于雪完全变样了,变得丰腴了很多,和以前的于雪相比判若两人。结婚和生育带给女人的变化和伤害太大了,蔡淳佳想着。而于雪见到蔡淳佳后,看到他还是显得那样潇洒依然。她走过去把蔡淳佳领到了自己这九十多平方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 进了门,于雪首先向蔡淳佳介绍了自己的父母,她告诉蔡淳佳,说父母刚来不久,是专门过来帮自己带儿子的,冯浩去了北京做厂里产品代理三个多月了,自己要上班儿子刚断奶还比较不适应。 蔡淳佳仔细地看着张诚实怀里正在吃奶粉白嫩可爱的孩子,发现与自己大儿子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型刻出来的一样。他环视了一下这五个人居住的窄小的房间,又看了一下脸色和神态极不正常的于雪,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告诉于雪,说自己这几个月一直在贵阳那边的公司,因为有一单和上次一样的生意,老同学刘处长打了两次电话,所以前几天才过来广州。生意昨天已经与刘处长那边签好了合同,没有上次那么大的订单,但也有近三百万,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她在厂里怎样运作这批订单。 于雪听后思考着问:“你想让我怎样帮你运作?” 蔡淳佳摇摇头,说:“不是帮我。我是想我和你个人做成这单生意,我按上次的价格直接给你钱,你与欧阳震华商谈好价格后并由你直接转款到厂里。上次那单欧阳震华至少赚了一百万,除了赔偿死人的他也应该赚了六七十万,这你比我清楚。其实,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蔡淳佳确实是十天前来广州的,贵阳现在就像八年前的广州,到处都是开发和建设,由于他做的是贸易公司,只要赚钱什么都做,所以那边的生意也特别红火。十天前,刘处长单位有一批影像制品的采购单,便打电话通知他前来洽谈,于是蔡淳佳便赶来广州。昨天签好合同后,蔡淳佳便想到了于雪,想把这份订单直接交给于雪去运作,因为她在厂里知道该产品的成本价,可以根据最低出厂价与欧阳震华洽谈,中间利润完全可以让于雪赚取。另外,蔡淳佳来于雪家里坐坐的另一个目的是来看看不能叫他爸但确实是属于他的血脉的孩子。 于雪很受感动,说:“蔡哥儿,你让我怎么感谢你?说实话,我是需要钱。我不需钱,我就不会让我的父母过来帮我带孩子;我不需要钱,我就不会让我的儿子三个月就断奶我去上班;我不需要钱冯浩就不会和我夫妻分居去外地。”于雪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每天都忍受着奶水胀痛的折磨,回家后看到儿子号哭却不能给儿子吃的难过,我现在面对冯浩带着以前跟着他的小女孩儿去了北京,我们正在商议离婚感到痛苦,我现在正在想离婚后是让父母把儿子带回老家还是搬到厂里住。”于雪的声音很低,她怕房间里的父母听到,但父亲已经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心里。 于雪的一番话让蔡淳佳感到相当震撼,他被于雪默默忍受着屈辱和苦痛感动,被没有男人能力的冯浩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所激怒。他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电话?我今天不找你你还是不会告诉我?” 于雪摇摇头:“不会。我想我有办法而且可以承受得了。” 蔡淳佳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交给于雪,说:“这是我昨天在刘处长单位签订的供货合同,你明天可以按照这上面的数量和型号去和欧阳震华商谈价格,谈好后给我电话,我会把款一次性打到你私人账户。生产好后我告诉你广州的送货地址,到时叫车直接送过去就行了,我就不出面了,你就按这样去操作吧。” 于雪接过合同,点了点头。 蔡淳佳看着一脸憔悴而且面色相当难看的于雪,说:“房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八年前在穗园花园小区买了有一套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房子,一直空着,离婚后你就住那边去吧,以后找人一定记得找一个人品好的。” 第24章 于雪感到惊讶,但她还是说:“如果你能按买的价卖给我我肯定会搬过去,但不希望你借给我或者租给我。” 蔡淳佳点点头说:“只要你愿意都可以,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我带你去看看,一百五十多平方,四房两厅,不过里面的东西不要用了,重新装修一下还是相当不错的。当时买的时候很便宜,才六十多万。你要买就接五十万吧。”随后想了想,隐含语意地又说,“当作什么都好,反正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随后他站了起来,说自己还有应酬要走了。 张诚实听说客人要走了,便抱着外孙从房间走出来,用浓重的贵州口音说一起吃饭再走吧,蔡淳佳面无表情地再次看了看张诚实怀里的孩子,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大钞放在茶几上,说自己没时间什么也没买。然后告辞走出了门。 此时,母亲于敏兰也从另外一个房间走了出来,他看到蔡淳佳留下的厚厚一把现金忙问这老乡出手怎么那么大方。 于雪告诉父母,说蔡淳佳生意做得很大,结过三次婚,但人很好。 父亲张诚实脸色铁青着把儿子交给于雪,说人在外面一定要本分,不是自己的千万不要贪,违法乱纪的事千万不能做。说冯浩那小子这样做和他离了,这个姓蔡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说自己还有二十万准备去老家养老的你拿去自己买房。说完气愤地去厨房做饭去了。 母亲一听恨恨地瞪着眼睛看着去厨房的老头子,告诉于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婚,女人名声重要,孩子又那么小,有什么事好好说,有错误和缺点改过来就好了嘛…… 二十七 于雪等父母睡下之后,她抛开心里的一切烦恼把茶几清理好,搬过一条小凳子在茶几边坐下来,拿出蔡淳佳给自己的合同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完后,她仔细算了一下,蔡淳佳从刘处长单位签订的合同总价是三百万元,如果按照上次的厂家出货价格应该是两百六十万,也就是说蔡淳佳以公司的名义什么也不用干就可以从中捞取四十万。于雪摇摇头,心里想着这些有关系的老板赚钱真的太容易了,这可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一辈子也存储不了的。于雪想着厂里上个月出厂价格统一下调五个点,再加上贸易工程订单两百万以上可根据情况自由下调的惯例,那么自己完全可以与欧阳震华谈到下调八至十个点,如果这样,自己就可以从中获取利润至少二十四万以上。两个月的时间,二十四万,于雪的心跳突突地在加速,她内心暗自欣喜不已,认为这确实是很难碰到的机遇。 于雪开始在茶几上根据合同上的数量、型号和规格分类整理,分解和剖析供货产品的明细清单,她要把所有数据做一次归类统计,让自己心中有数。如果是按正常的上班时间,对这样一份订单,于雪至少需两天时间。 于雪一直忙到五点,虽然没有全部完成,但她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她看看时间,收拾一下便和衣倒在了沙发上。 早上七点,于雪揉了揉红红的眼睛爬了起来。七点十五分,于雪走出了家门。 八点五十分,于雪进了办公室,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紧张的工作。十一点多钟,于雪看到欧阳震华的奔驰车驶进了厂门,十分钟后她走进欧阳震华的办公室,有两件大事需要得到欧阳震华的帮助和支持。 刚刚在沙发上坐下的欧阳震华看到于雪进来,忙问是不是有事,随后看到于雪很不自然的脸色和红红的眼睛,惊讶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雪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自己想离婚,冯浩已经和丁薇薇住到一起了。 欧阳震华眉头皱了皱,说:“我也是前天冯浩说才知道的,冯浩说丁薇薇熟悉产品就请她过去了。不过住在一起我想应该不太可能,她明知冯浩是有妇之夫怎么会拿自己的青春开玩笑呢?” 于雪摇摇头说,现在的女孩子什么事做不出来?说自己真的太傻,有几次看到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打情骂俏都没感觉到。自己为了支持他去北京发展还傻乎乎地东借西凑给了他十万块钱。 欧阳震华沉默了许久,说:“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样吧,你也不要想太多,先观察一段时间,我这两天抽个时间与冯浩好好谈谈,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放心,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他真要敢对你怎么样,我把那边撤了,他冯浩有本事想去哪儿去哪儿。” 于雪知道,欧阳震华这是在安慰自己,但在她的心里离婚的结局不可能改变了。现在,于雪表面上只好装出听从的样子,她点点头,说只能如此了,自己一个女人家不能做什么,真有那一天也只能随他决定了。 欧阳震华肯定地说:“放心吧,真到那一天有我绝不让你吃亏。孩子现在长得好吧?你父母带还行吧?” 于雪点点头说还行,过了一会儿像突然想到一样,说:“对了,昨天晚上蔡老板给我电话,说正在谈一笔三百万的订单,说对方价格压得太低,让我问问你按去年的价格下调十个点能不能做,他说如果行他就接,不行他就不接了。说主要是对方跑了几个市场单价卡得死,根本没有利润了。他还说和你老朋友不好意思和你说,你看看这事……” 欧阳震华一听,心里想着,我们上个月已经全部调下了五个点,他现在要求十个点,就等于是下调五个点,便说:“接,现在上百万的公司和工程单不多了,而且又是现款单。就按他所说的我们不也是还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吗?”欧阳震华肯定地对于雪说,随后又说,“你打电话给他,就说大家老朋友了,一单两单不赚钱也无所谓,主要是保持关系靠以后赚钱。” 于雪站了起来,说:“那我回复他,如果他谈成了我就这样与他办手续就是。” 欧阳震华点点头,说:“行,可以。告诉他在广州时我请他吃饭。” 于雪一边应着一边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在于雪的心里,她已经把冯浩的事早丢到九霄云外了,对与冯浩婚姻纠葛的处理她已经成竹在胸了。她认为她与冯浩之间不管怎样扯,只要自己带着儿子住在这房子里,总是握有主动权,当时给冯浩十万块钱于雪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如果冯浩以事业为重以家庭为主则夫妻和睦皆大欢喜,如果冯浩喜新厌旧心怀不轨这房子便是他付出的代价。现在离婚已经成为定局,只是让冯浩先把条件提出来,他若不提等自己全部准备好了再直接摊牌。 现在于雪的心里是无比欣喜和兴奋,因为只要做完这一批订单,就算冯浩算清楚把钱还给自己把房子给他,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了。 下班回到家的于雪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来不及吃饭坐在沙发上给蔡淳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经和欧阳震华谈好下调五个点,明天可以排上生产单了。 蔡淳佳告诉于雪,让她发一个私人账户给他,为了不让欧阳震华有所怀疑,最好是于雪父母的,明天上午他会把两百六十万一次性汇过来。还有自己已经回贵阳了,那房间的钥匙用信封装好放在广州公司一个姓江的小姐那里,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找她拿,楼号和房号都写在上面,满意就请人把里面的东西搬出去,让人重新装修一下,如果要办手续下次来广州会帮她全部办好,让于雪放心。 于雪说行,那明天就把订单交到厂里,账号明天一早发过来。 满心欢喜的于雪刚刚坐下准备吃饭,电话又响了,她走过去拿起一看,是冯浩,她反感地接通了电话。 冯浩一开始便让于雪不要有什么想法,说自己整天都在外面跑,丁薇薇只是请过去看门店的,她熟悉产品而且工资相对北京这边要低些…… 于雪极不耐烦地打断了冯浩的掩饰,说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大家好聚好散。请他尽快想出一个对三个人都公平合理的方案来,同时起草一个协议传过来,如果自己能够接受会马上签名传过去。说自己不希望撕破脸皮反目成仇,那样对大家都没好处。这事不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了,请一个月内把协议传过来。于雪说完气愤地挂了电话。 于雪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母亲不能离婚的劝说,在一旁抱着孩子的张诚实却指责着老伴儿,说:“你是官瘾犯了还是习惯了?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不离有什么用?现在就开始背叛老婆儿子,等他有钱了还不迟早把你离了?” 于敏兰一听不乐意了,说:“他有钱了他给钱啊,你现在提出离婚能拿到什么?”张诚实一听更来气了,说:“你这一辈子就是当官害了你,心里惦着官位脑子想着钱你还会想什么?你在官位上这样劝人家让多少人痛苦一生你知道吗?” 眼看战争又要升级,于雪赶紧灭火,说:“你们都别说了,我三十岁了,自己的事会处理好的。”张诚实站起来抱着孩子下楼玩去了。 吃完饭的于雪坐到茶几边,她开始按照蔡淳佳的合同统计各种型号、规格的具体数量,她要整理成一份工厂详细的生产单,明天提交工厂。 第二天上午八点,于雪拉着母亲来到银行,用于敏兰的身份证开了一个私人账户,开好后于雪马上用手机把账号发给了蔡淳佳。回到家里后,于雪打电话到工厂,她告诉刘勇,说自己上午去不了工厂,要去蔡老板公司拿一份订单,然后让他去财务那里把老板的私人账号发到自己手机上。 十一点,蔡淳佳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告诉于雪,两百六十万货款已经汇到了于敏兰的账户。于雪再次拉着母亲来到银行,把两百三十万的货款转到了欧阳震华的私人账户。 回到家里,于雪给欧阳震华打了个电话,她告诉欧阳震华,说自己上午在蔡老板的公司拿订单,蔡老板在贵阳,他的助手已经把货款一次性汇到了厂里你的私人账户,让财务查查。说自己买了些奶粉要送回家,下午才能去工厂上班。 欧阳震华很高兴,说辛苦了。自己马上打电话到厂里让刘勇着手安排和准备,“你以后这种外出办公事直接从厂里派车跟着你,还有以后上下班只要厂里有车你都可以叫他们送你,就不要挤公交车了”。说下午两点钟自己叫司机到她楼下接她…… 于雪的内心可是欣喜若狂,这是她人生中属于自己的最大一笔存款,从进入广州到现在,她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私人存款额已达到六十万了。她对自己几年来的忍辱负重感到欣慰,对自己与其他女孩儿不同的处世方式和方法感到高兴,对蔡淳佳的慷慨和负责心存感激。 于敏兰戴着老花眼镜,一副领导的架势坐在沙发上,把刚才在银行里自己稀里糊涂签名的单据拿出来仔细地看着。她捏着指头数着汇款单上那一连串的数字,问于雪:“这剩下的什么时候汇给人家?” 于雪笑了笑,说这些都是自己的了,下个月准备买房的。 于敏兰惊讶得像不认识于雪一样,说:“不会有什么事吧?” 于雪不屑地对着母亲说:“这有什么事?这是合法的,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而已。” 于敏兰摇摇头,说自己当了几十年国家干部,退休的时候把火化的钱都领到手最后也没这么多。 于雪又笑笑,说:“老妈不是打击你,你那专门劝人不要离婚的也算官?你想想逢年过节有谁千方百计想送礼给你?有谁费尽心机想送你钱送你卡?有谁找过你办过事批过条子?你除了组织妇女学习你手里有多大的权力?” 二十八 一个多月时间在都市里到处开发的浪潮声和大街上匆匆奔走的脚步里一晃就过去了。那好像永远也修不好的市区公路和永远也建不完的春笋般的楼房,让都市各个地方都弥漫着尘埃的飞扬和水泥的味道,整座城市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开发的巨浪下无处不充满着生机、繁忙和浮华,那奔走不息的人流里每一双眼睛都流露出惊讶、渴望和欣喜…… 于雪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晚上很少回家,为了蔡淳佳的那批订单能够如期完成,既要保证质量过关又要保证如期出货,既要协调各车间的生产顺序又要与其他经销商商议出货时间,既要关注原材料的按时进库又要督促加工商的及时送货,她基本上是三点一线,宿舍、车间和办公室。晚上车间加班到多晚她就在办公室一直陪到多晚,每天都是很晚地拖着酸痛的身躯回到宿舍,一睡下便又是第二天的继续。她已经把冯浩的身影彻底从脑海里清除掉了,把与冯浩的感情完全当作人生旅途中熟悉的陌生人了,把与冯浩的关系当作一件无关紧要早已经考虑好了处理方法的小事。每个星期看看哪天稍微轻松一点才下班后坐车赶回家里看看儿子,第二天上午八点又准时回到了工厂。她的工作热情和工作能力再次让欧阳震华内心大加赞赏,她的工作时间和工作效率无不让二十几个管理人员由衷折服,她的工作经验和工作方式确实让全厂员工感到惊叹。她以厂为家忘我的工作精神得到了全厂上下的一致夸赞。 随着一大车货物如期送到蔡淳佳指定的送货地点,于雪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因为她真正担心的是属于自己已经到手的那一部分出现意外而泄露或者出现问题而减少,现在她可以长长地嘘一口气了。 今天是完成蔡淳佳订单后的第三天,于雪向刘勇请了一天假,说家里有点事需要休息一天。 第25章 于雪在沙发上蒙头睡到上午十点才起来,母亲于敏兰是准时八点钟起床,然后到楼下的早餐店随便吃点东西,再慢慢散步到小区里面靠邻珠江的长廊带,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观看那二十几个统一着装敲着腰鼓的老太太,一直要到十一点半左右才慢慢踱回家。父亲张诚实是早上六点半前一定要起床,趁外孙未醒前花半小时从楼下的市场里把一天要吃的菜买回来,回来自己做点面条当早餐,接着便抱醒睡觉的外孙开始喂奶粉,小孩儿已经完全习惯了奶粉的味道和张诚实规律的作息时间,接着便是抱着去楼下让小外孙看看外面和自己一样陌生的一切,十一点左右回家再次喂奶粉,接着就是孩子睡觉,自己便开始到厨房准备午饭。有时一菜一汤,有时两菜一汤,反正吃饭也习惯了不用叫,他做好了就一个人倒上一小杯白酒吃就是了。于敏兰到吃饭的时候一看合口味就吃点、不合口味就自己再搞点,几十年也就这样过来的,两个人也都这样习惯了。 于雪起来发现两个人都不在,便跑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她一看没有便坐回到沙发上,反正这些年她也习惯了不吃早餐。她拿起手机给蔡淳佳打了个电话,说那房子自己准备买,但现在只能凑四十万,下午就汇过去给他,剩下的一年内肯定全部给清。说今天自己去那边办事想顺便去看看房子。 蔡淳佳告诉于雪,说房子的事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常住,只是自己在广州心里烦躁时偶尔过去住上一晚,钱有多少就给多少,剩下的不用急,现在自己不等这点钱用,就当先存在她那里。要看房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公司找人拿钥匙,看好了也可以马上着手让人装修,至于办过户手续等自己下次过来一定会办好给她,让于雪放心就是了。 于雪放下电话拿起包走出门,下了电梯在门口碰到父亲抱着儿子准备回家,她告诉父亲自己中午不在家吃饭,说要上班去了。 于雪在小区门口坐公交来到天河员村,在蔡淳佳的公司里找到姓江的小姐,于雪没有来过这里,公司格局看起来还算比较规范,豪华大气上档次,但于雪看到上班的却只有两个人。于雪心里清楚,大凡这种公司都是利用各种社会关系赚钱的招牌而已,把违法的钱变成合法,左手空空让人毫无怀疑地把东西送过来,右手接过钞票把东西卖出去,毫不费力从中赚取暴利,更有甚者把右手的钞票挪作他用,形成当今都市里普遍而又复杂的三角债这一奇特的社会现象,构成了一个让人痛恨难以割除的时代毒瘤。 姓江的小姐听完于雪的来意后,慎之又慎地打了个电话给蔡淳佳,然后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于雪。 出了蔡淳佳的公司,于雪坐公交来到穗园花园小区门口,她没有进去小区,而是来到了陈五平的士多店。 于雪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这里,此时差不多十二点了,她看到王艳正一个人坐在士多店外的小桌边发呆,身上不少地方还有一块一块湿湿的水迹,看起来是刚刚从市场收了菜摊儿过来的。陈五平在里面忙着做午饭,小兵兵坐在货柜边小凳子上做着作业,于雪想起今天是星期六。 看到于雪过来,王艳笑了笑搬过一张椅子放在身边让于雪坐,陈五平满脸笑容走出来打过招呼又走了进去,于雪摸了摸小兵兵的头在王艳身边坐了下来。 王艳问了一些于雪父母和儿子的情况后,告诉于雪,前几天和陈五平去穗园花园小区看了一套九十平方两房一厅的二手房,要一次性交钱是五十万,现在两个人加起来还差十万块钱。说那房子还不错,里面不用装修连主要家具都不用买。是一个台湾老板买的在这边和情人住的,据中介说是上个月台湾老板突然从台湾回来,打开门后发现情人和一个年轻的帅男正在鸳鸯戏水,于是一气之下低价要处理这房子。 于雪一听欣喜万分,说太好了,蔡淳佳在这里也有一套房子空着,一百五十多平方,四房两厅,自己想买下来,等会儿一起去看看。 王艳感到惊讶,说:“那么大得多少钱啊?你有那么多钱吗?” 于雪笑了笑,说蔡淳佳一直都与厂里有生意往来,每次都是自己暗中帮忙,蔡淳佳为了感谢自己说给九十万就行了,还可以分两年付款。自己准备和冯浩一离婚就把那边卖了,然后加上自己存了一点先付他七成左右,剩下的还有两年时间也不怕。 在这远离家乡的都市里,这两个亲人一样的姐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死死尘封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经历和心事。尽管两个人都明白对方的内心都有一段难以回首的往事和无法告人的秘密,但谁也不想去触及。 王艳想了想,说:“如果冯浩离婚不把房子给你怎么办?” 于雪摇摇头,说那也不怕,自己父亲身边存有十几万,母亲身边存有二十几万,到时可以把他们的都借过来。这市中心的房子现在买了肯定不亏,过几年肯定不是这个价了。 王艳点点头表示赞同,说自己已经去看过两次了,中介说如果再去看就要交押金了,自己还不够钱所以不好过去中介那边。 于雪想了想,说:“吃完饭带上你的钱先交了,到时候不够我先替你给,买下来就是了。” 王艳非常惊讶,说:“这太好了,陈五平还准备明天回老家去找亲戚朋友借。不过你放心,一年内我肯定还给你。” 于雪说:“反正蔡淳佳说两年付清,也不急。” 吃饭的时候,王艳高兴地叫陈五平去银行取十万块钱出来,说吃完饭去中介把那房子定下来。陈五平疑惑地看着王艳,说:“人家不是要一次性给完吗?我们还差点儿现在还没借到,到时拿什么给?” 王艳告诉他,说:“于雪借给我们,你去取吧。” 陈五平对于雪感谢一番,饭也没吃拿着存折跑了出去。 吃完饭,陈五平回来了,王艳带着于雪来到离小区不远的中介公司。王艳和经理谈了一下便签了好多份材料,再交了十万块钱定金,拿了房子的钥匙。经理告诉王艳,说钥匙就自己留着,从现在开始就有使用权了,但一个星期内必须全部支付余款,一个月内会办齐所有手续。 王艳领着于雪走进小区,这小区于雪只来过一次,是几年前和厂里的司机去欧阳震华家里那一次,后来虽然经常来对面陈五平的士多店找王艳,但一直都没进来过。但王艳则非常熟悉,她曾经以特殊的身份在这里面生活了一年多,在心里留下了她一辈子都痊愈不了的伤痛,经历了她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承受了一个女人无法承受的打击和悲痛,造成了她现在这样尴尬的人生和难堪的处境。 小区分三个区域,一个是一百四十平方以下的普通区,一个是一百四十平方以上的豪宅区,还有一个就是为数不多的复式楼,王艳对这里既熟悉又了解。于雪看完了王艳要买的房子感觉非常满意,她认为对于在大都市里拼创的外乡来的三口之家,能在这都市中心拥有这样的两房一厅是无数人的梦想和希望。但对王艳来说,则是她来广州十几年对自己的一个交代,是她人生最幸福最温馨的避风港湾,是这一辈子最安全最夯实的最后归宿。她没有去想当年不选择留在市场里卖菜、凭自己的自身条件和优势走出去又会是一条什么人生之路,她只对自己这么多年守在市场那木棚里默默辛劳少有积蓄感到满足和欣慰,她只为在自己尴尬的人生季节里遇到了一个真爱自己善良淳朴的陈五平而感到高兴和幸福,只为在这充满诱惑疯狂贪婪的都市里这些年自己能无拘无束保留女人尊严生活着感到庆幸和慰藉。如今的王艳已经把过去那痛入心扉不堪回首的经历在心底深深地尘封起来,她对现在的一切感到极大满足,对美好的未来充满无限期待和希望。 两个人从a区一单元走出来,于雪从包里拿出信封撕开,从里面拿出钥匙牌交给王艳,问她这房子在哪栋楼。王艳接过一看,心里感到相当惊讶,上面清楚地写着b区十一栋1011号,这不是自己曾经住过的房子吗? 王艳对钥匙牌上的房号非常熟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依然可以闭着眼睛走进那栋楼打开那扇门,她可以清晰地想起房间内各个方位的各种摆设。当年,由于她的天真和善良,她在那房间里献出了她严守了二十五年的少女贞操,丧失了一个女人应有的尊严,失去了一个母亲最伟大最珍贵的母爱,留下了备受折磨的心灵创伤和不可宽恕追悔终生的情感孽缘。为此,她付出了她人生最为沉重的代价,留下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王艳迟疑了一会儿,她明白了,当年住了一年多的房子并不是刘处长的,而是刘处长两公婆和蔡淳佳一起策划的阴谋和陷阱的一个重要道具。她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带着于雪来到了b区十一栋,上了电梯看到门牌号时,这下轮到于雪惊讶了,她张着嘴站在门口说不出话来。隔壁1012这不是欧阳震华的家吗?于雪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碰到欧阳震华和林豆豆该怎么说:说买?一个在工厂才干了五年的女孩儿凭什么敢与老板门当户对?说租?三千块钱工资居然租住豪宅?说借?那是什么关系? 就在于雪心里矛盾地转动着钥匙准备开门时,隔壁的门打开了,一身打扮得高贵典雅的林豆豆提着包走了出来,一看就知道是要出门,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于雪和王艳,显得非常惊讶地问她们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于雪非常热情地和林豆豆打招呼,说这房子就是上次她见过的那贵州老乡蔡老板的,他说一直空着想卖掉,刚好我父母想在贵阳买房,听蔡老板一说我就过来看看让他们在广州买。 林豆豆一听,说这些年好像是没人住一样,现在这房子可能要一百多万了,自己八年前刚开盘时买的都花了六十八万。 于雪笑了笑,说:“蔡老板和我妈说了是九十万。” 林豆豆说让她妈赶紧买了,十楼有个人上个月也买了一套二手的花了一百零八万。说她们慢慢看,自己约了人要出去了。边说边走上了电梯。 于雪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她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王艳看到主要的摆设基本上没什么变动,这些曾经自己使用过的东西还是那样默不作声地陈列在各自的位置上,只是看起来没有当年那样光亮洁净,显得有些脏乱和陈旧,但一切还是那样熟悉。王艳每看到一件曾经使用过的东西,她记忆的闸门就被拉开一级,她觉得这生活真会开玩笑,本想彻底地忘记,它却偏偏让你想起。王艳越看越觉得心里难受,越想越觉得不堪回首,查看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毫无表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和难看。 与王艳心情相反的于雪则是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兴奋,房间里的大部分家具除了有些过时和陈旧,基本上都可以使用;除了地板有些失色需要更换,还有墙面漆有些开裂和脱落需要重新油漆外,根本就不需要做大的改变装修。她觉得必须尽快把这边搞好,然后与沉默了一个多月的冯浩最后摊牌,不管怎样处理,自己都可以搬离那边与冯浩从此断绝往来。 此时,无比高兴的于雪发现很不自在、脸色相当难看的王艳,她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王艳摇摇头,说没什么,自己要去市场接菜先下去了。 看着匆匆而去的王艳,于雪心里想着,刚进来小区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怎么一看自己买的房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看到自己买的比她的大而且便宜心里有想法?王艳她不是这种人啊!于雪琢磨不透。 二十九 看过房后的第三天,于雪汇了四十万到蔡淳佳的私人账户,借了十万给王艳,她的积蓄还剩下最后的五万块钱,这五万块钱是用来房子翻新用的。她知道肯定不够,但只有这么多了,她计划必须在这么多的情况下要把房子全部搞好。 于雪完全可以少付一部分给蔡淳佳,因为从蔡淳佳的口气和环境中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但于雪不这样想,她认为必须尽快全部给完蔡淳佳这六十万房款并且办好相关手续,这样房子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特别是像蔡淳佳这样在商海浪潮中搏击的时代前人和有过数次婚姻的多变男人。按于雪的计划,她根本不用两年便可还清剩下的二十万,因为她现在居住的房子冯浩是不可能要回去了,只等与冯浩的事一处理便可卖掉那边。所以于雪现在白天是和冯浩协议各项离婚条件,下班后便是跑装修材料市场询问价格,然后在穗园花园小区的房子里琢磨怎样用五万块钱翻新这房子。 第26章 于雪经过十几天在市场对所需材料的走访,花了三万多块钱用最低的价格买到了自己需要的各项材料。为了节省搬运费用,她花了一个多星期晚上的时间把那些一袋袋、一箱箱的材料从楼下搬到十一楼,就像一个男人一样干着超人的体力活儿,有时干到两三点,她就在房间冲完凉在地板上的木板或纸袋上和衣而睡,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爬起来又从楼下坐公交去厂里上班。接着,便是在当过泥水装修工的陈五平指导下,买好各种工具,自己一个人开始利用晚上对房子进行翻新。遇到不懂的时候便跑下去找陈五平,大多时候是晚上陈五平跑上来帮着她一起干到十一二点。好在隔壁的林豆豆有时晚上孤单无聊的时候便跑过来与于雪聊聊天,问一些厂里的事和欧阳震华晚上的去向,同时从内心对于雪为了节省什么都自己干的精神感到由衷的赞叹。 令于雪最伤脑筋的是,晚上无聊的林豆豆跑过来坐在那里看着于雪干活谈欧阳震华的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但对林豆豆的询问,于雪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如实回答又怕不符合欧阳震华口径穿帮,不如实回答又怕林豆豆对自己不满。有时候看到林豆豆那戚感中无助又无奈的目光,那备感富足幸福却又无比孤独寂寞的生活环境,于雪又觉得心有不忍,心里想着一个眼含泪滴开着宝马车的女人为了家庭的委曲求全,为了夫妻情感的忍辱负重,为了女人尊严的身心折磨。于雪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有钱的男人都不享受自己那么幸福的家庭和珍惜那么长时间的夫妻感情,为什么对那些身体构造都一样的女人让自己身心疲惫不堪却乐此不疲。每次遇到林豆豆这种难堪的问题时,于雪总是站在欧阳震华的立场劝告,现在冯浩不在了,业务量又明显增大,前来厂里的客户基本上天天都有,说这男人为了里里外外的应酬接待也是相当辛苦和无奈,有时候身不由己也是没有办法,说现在这潮流把这个社会都变成这样了,只要男人的心在家里其他也就不要去计较了。于雪嘴上这样劝说着,其实在她心里来说,如果换成是自己,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她会宁可玉碎不能瓦全。对欧阳震华的行踪于雪掌握不了,但欧阳震华的工作于雪却非常清楚,有没有客户过来、哪里的客户过来,这些于雪都知道,厂里的事除了一星期一次例会外基本上不用他插手和管理,所以欧阳震华的行踪和去向一般是没有人知道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欧阳震华除了星期天回家外大部分晚上是在东北女硕士那里过的。 一个多月时间的房子翻新,于雪学会了刮墙面胶,也学会了刷油漆、铺地面瓷砖、分电线的零线和火线,厂里的“男人婆”工作作风和近一年来没有男人的生活,把她磨砺得有棱有角也雌柔顿失,把她锻炼得雷厉风行也自以为是。刚来广州时那柔弱的性格还有极具妩媚和风情的女人形象已经全然不见了,长期麻利的工作作风、感情破裂和婚姻的失败、日夜不停的劳累和产后变样的身体,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完全忘记了男女私情和生理渴求,她把自己全身心地放到了工作上和追求未来幸福的人生路上。她的生活里虽然不再五彩缤纷,也尽管显得沉闷和单调,但办公室里不管是与客户的电话沟通还是协商各种事情,总是一样能听到她那舒心的朗朗笑声,下班后便会若无其事地坐公交赶回天河东的穗园花园小区,一个人又接着干那男人也不一定能干的活儿。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那朗朗笑声背后的艰难和辛劳,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去领悟和分享她的痛楚和伤感。 生活的路上,于雪痛并快乐着。 于雪与冯浩的婚姻已经完全走进了死胡同,尽管欧阳震华从中调和尽了很多努力,但个性刚强的于雪还是不为所动,离婚成了定局。接下来的便是财产分割、儿子抚养等拉锯式的商讨,于雪由于这边的房子在一个人慢慢搞,身心有些疲惫所以也不急,另加上自己占有主动权握着把柄,所以坚持着自己的条件丝毫也不让步。冯浩冲出牢笼觅得新欢且远隔两千多公里,生意慢慢走向正轨,口袋总是有工厂的货款,灯红酒绿美人相伴也无暇顾及。所以这一拖便是几个月过去了。 儿子于佳已经可以慢慢走路了,童真的眼神看到妈妈于雪时总是流露出茫然和陌生,甚至还有些害怕。自从接手房子一个人慢慢买材料装修开始,于雪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回来也是深夜,一踏进家门于雪便会显示出真实的自我,父母一眼便能从她疲累的脸上看到她从不说出的一些东西。所以,为了声誉维持了几十年空有其名的老夫妻看到取下面具的女儿回家时,也都不愿意问她什么,怕她反感和厌恶。最多也就是父亲问她吃了没有,如果没有便会马上下到厨房煮一碗于雪最喜欢吃的辣椒拌面条,然后默默地带着外孙走进房间。 前几天,在于雪对蔡淳佳的多次催促下和一个多月的耐心等候,她终于拿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房产证书。昨天,她完成了新房的所有装修并进行了简单的布置摆设,现在只要和冯浩谈好财产分割便随时可以搬进去了。 于雪用了七年多的时间走进了外乡人在广州有房而且不用还贷的队伍,完成了她人生最大的梦想,实现了她心里渴求已久的认为相当遥远的理想,成为雍那小县城里进入都市圆梦的代表和典型。她不后悔自己从一个单纯的少女变成一个被人遗弃的离异女人,也不后悔自己从一个娇嫩美貌的姑娘变成一个没有了女人味的“男人婆”,看着自己眼角泛起的鱼尾纹,看着那房产证,想起这些年来的艰辛和忍受的屈辱,她感到欣慰和骄傲。 中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欧阳震华的奔驰车驶进了工厂大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到后面的办公室,而是在厂部办公室停了下来。只见他满面红光、头发稀疏却乌亮地往后倒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全身散发着一股男士香水和烟酒掺和一起的、只有成功男人才具有的独特的浓浓男人味,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那些晚上折腾得太晚,刚刚起床在家里精心打扮出来的。下车后的欧阳震华低着头,步伐虽然有些疲软,但形象和精神还是依然如常,他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厂部办公室。 良好的经营环境、正常的生产管理、稳定的销售业绩,打工出身白手起家的欧阳震华现在完全跻身于成功人士的行列中,白天过得是有滋有味,晚上活得是有声有色,生活充满着阳光。工厂,是他跃马挥戈傲视群雄的舞台和资本,也是他随意巡视阵地的自豪和骄傲;家,成了他无法弃舍心负愧疚的后花园,东北女硕士的香巢成了他魂牵梦萦的身心寄托;与客户在灯红酒绿间的美酒相随佳人相伴成了他享乐人生的最好理由和借口。从以前的周末回家到现在的不定时看女儿,从以前一星期一次的夫妻性爱到现在一个月一次的勉强应付,从林豆豆一开始的强烈不满及满腹牢骚到见面时的争吵谈判和无奈屈服,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互不干扰,欧阳震华成了一个独来独往行踪无定的现代侠客,全身心地游走于钱权酒色之间。 每天中午时分来厂里巡视一番是欧阳震华的习惯了,今天他不是无聊过来巡视的,是为了于雪和冯浩离婚的事前来做最后的调解。其实他也不想于雪离婚,一个在外经销产品,一个在厂里管理生产,两个人既不会背叛工厂又可以相互牵制。尽管欧阳震华费了不少口舌,甚至以老板和长辈的身份对双方进行了强硬的训斥,但这种事情他确实无法控制和说服。昨天,他在与冯浩谈完北京那边的销售情况后,冯浩告诉他离婚的事可以按照于雪的条件签字,明天就会把签好的协议传过来,所以欧阳震华一回厂就来找于雪,他想做最后的劝说和阻止。 欧阳震华走进办公室,看到刘勇坐在办公桌边写着什么。刘勇,这个当初并不被欧阳震华看好的湖北人,通过多年来的自身努力和默默无闻的奉献,现在在欧阳震华的心里彻底改变了湖北九头鸟的形象。各种工作由刘勇全权负责和处理,现在整个雅泽音像制品厂没有欧阳震华完全可以,但没了刘勇肯定不行。刘勇,这个生有四个小孩儿话语不多表面憨厚却暗藏心机的中年男人,这个被欧阳震华认为是身边最诚实和可靠的湖北人,这个一手掌控整个工厂生死命脉的厂长,用卧薪尝胆的内敛手段和全家驻厂的表面假象终于达到了他筹划已久的目的。大权在手的他用以厂为家辛勤工作的表面,大肆掠取材料商和各加工厂的高额回扣,一边对欧阳震华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一边在内心复制着欧阳震华的成功之路,他正一步一步在按照他心里的计划和步骤毫无迹象紧锣密鼓地实施着他的人生规划和目标。 刘勇看到老板欧阳震华走进来,赶紧站起来,脸上露出卑谦的笑容,就像一只看到主人回来摇尾献媚的家狗。欧阳震华对刘勇点了点头,看于雪在一旁与客户热情地打着电话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欧阳震华接过刘勇递过来的一杯水,眼睛却仔细地观察着于雪,他发现几年时间于雪确实有很大的变化;那一头齐腰的靓丽秀发没有了,换成了方便又简单的马尾巴;那丰腴性感的少女身材和挺拔的双胸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典型的提前进入中年显得肥胖的职场女性;那水嫩洁净的肌肤消失了,显得毫无光泽而粗糙,眼角和额头那细细的皱纹让人一看就知道生活过得并不轻松。唯有那与人交谈的朗朗笑声让人感觉到她的热情、阳光和活力。 拿着电话与人高兴交流了好大会儿的于雪终于放下电话,她不好意思地朝欧阳震华点了点头,说哈尔滨的白老板对发货晚了一天在发脾气。 欧阳震华点点头,然后认真地说:“你与冯浩的事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冯浩已经答应辞退丁薇薇了,有些事不要太认真了……” 欧阳震华还没说完,于雪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他接过一看,是一张双方已经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传真件。欧阳震华仔细看了一遍,完全是按照于雪的意思拟定的,房子全部归于雪所有,冯浩的首付及几年的还贷全部加起来,扣除于雪当初“借”给冯浩去北京的十万块钱,其余作为儿子的抚养费一次性支付。欧阳震华看看传真件上的时间记录,是在一小时前传过来的,他知道,这两个人的婚姻已经曲终人散了。 欧阳震华摇摇头站起来,把协议书放在于雪办公桌上,一言不发心情有些懊恼地走出了办公室。 于雪看着欧阳震华极不高兴而离去的背影,心里明显感觉到欧阳震华的不满,她记不清这是他十几次专门劝阻自己不要离婚,她知道欧阳震华劝阻的用意是想利用自己来牵制和约束远在北京的冯浩。她不能容忍冯浩对自己的背叛,更担心的是儿子于佳的事以后有一天被冯浩知道,到那时自己不但非常被动还会无颜在广州立足,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极有尊严地快刀斩乱麻。 于雪就这样了结了自己与冯浩的夫妻关系,给自己短暂而复杂的婚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与现代都市里千千万万个离异女人一样,带着儿子将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于雪早早下班坐公交回到了住的小区,在楼下的市场里特地买了一些菜,带着好长时间没有过的轻松心情回到了家。但还是没赶上,父亲张诚实已经做好饭菜一个人正坐在餐桌边,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坐在婴儿车里的外孙,母亲于敏兰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于雪放下东西,非常开心地抱起儿子,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地抱儿子玩了。喜欢察言观色的母亲见女儿今天像换了个人似的,便问她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于雪露出欣然的笑容,告诉父母,说与冯浩的协议签好了,那边的房子也全部搞好,过段时间把这边卖了就搬到那边去住了。 母亲于敏兰听到后一脸的疑惑,陌生地看着女儿,心里想这离婚是人生最痛苦最不光彩的事,她怎么就那么高兴开心呢? 父亲张诚实一听,把杯里的酒一口倒进嘴里,一脸的释然,也显得轻松和高兴,忙说,签了就好、签了就好。他的心里总算安然了,这段时间他总是为于雪离婚的事担心,担心两个人谈不好不知会闹到什么程度,他更不想女儿像自己一样为了虚荣而痛苦一生。 沙发上的于敏兰瞪着眼睛盯着老伴儿,她不明白女儿离婚这木疙瘩高兴什么。 这一对年轻时同床异梦分居了几十年,为了名誉和后代而不得已搭伙抑郁过一辈子的老夫妻,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用自己的思维去看待女儿的离婚。他们不会沟通,也没有办法沟通,他们的沟通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没有期限的冷战。他们的婚姻关系很早以前除了那张国家发的红证外,已经什么也不复存在了,虽然他们身在一家心早已经形同陌路,但他们却尽最大的能力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他们痛苦地压抑着心中的渴望及需求坚守着那红证上的法律和人性底线。于雪一想起父母的婚姻就心有余悸,心里就为母亲为了女人的名誉委曲求全而保存了这个完整的家感到惋惜和悲催,为父亲为了母亲的声誉和女儿的幸福而压抑痛苦一生感到难过和伤感。 婚姻最大的痛苦是阴差阳错地进去却无法挣脱出来而悲凉地生活一辈子。 第27章 三十 于雪带着儿子和父母一起从番禺搬到天河东穗园花园小区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她以父母的名义和卖掉冯浩房子的举动释然了所有人怀疑的目光,相当低调毫无声响地与老板欧阳震华做起了隔壁邻居,虽然在工厂两个人身份不一样,但在小区里的社会地位可是一致了。虽然住上了豪宅,但与老板隔壁,是门当户对,于雪的心里总有些想法,好在欧阳震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毫无规律,尽管是一墙之隔,但好几个月来于雪一次也没有在小区的任何地方碰到过欧阳震华,只是在大门口遇见过几次林豆豆和女儿点点。这都市里的墙就如同乡下村与村之间那么远,这都市里住家的门如同乡下人的心门一样,偶尔打开也会马上关上,好像身后跟着个小偷一般,或者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现一样。就算是隔壁的朋友住着,有事时也是打个电话,一墙之隔如果大声点不用电话都能听到,有时还故意压低声音,生怕对方知道自己在家里。都市里的生活环境是越来越好,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于雪尽管搬了新家离厂近了,但她好动的性格及父母一直不和的因素,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在厂里的时间比较多,想看儿子时一个星期也就回来那么一两次。父亲张诚实像个保姆一样把儿子的事收拾得妥妥的,她回家除了抱儿子玩一会儿都不知道干什么,所以每次回家她都会带着儿子来到a区王艳的家里,与王艳天南海北家长里短聊上两个钟头。 王艳比于雪要先搬进来,虽然不在一个区域但相隔也不远,搬进来时陈五平想请老乡、亲戚和朋友摆上几桌酒席,既是乔迁又是两个人的婚礼,可遭到了王艳的极力反对。王艳认为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法律的认可,而且刚买房还举着债,无论怎样都不应该那么张扬和高调,她告诉陈五平,说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说搬进去后自己最大的愿望是让父母来广州住上一段时间,父母一辈子也没出过雍那小县城,虽然房子不大只有两房一厅,但一家人绝对足够温馨。所以两个人带着儿子连于雪都没有告知便悄悄地搬了进来。十多天后,王艳打电话告诉了于雪,于雪特地花五百块钱买了一幅“家和万事兴”的壁画挂在了王艳的小客厅里。 王艳的菜摊儿又到期了,如果不续租就要提前十天告知市场管委会,同时可以退回两万块钱的押金。陈五平一再反对并不让王艳续租,让她一心在家带儿子,说自己这小士多店虽然赚不多,但足可以养活三个人,说这菜摊儿买卖太辛苦了,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可王艳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自己还年轻而且买房还欠了钱,现在放弃续租以后想租就难了,加上这士多店的收入也不稳定,如果有什么变故一家人将会陷入被动的境地。于雪从心里感激陈五平对自己的体贴,但还是续签了为期三年的合同,她不愿意放弃这自己站了九年的菜摊儿,认为这菜摊儿就像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不求大富大贵也不用卑躬屈膝,不但能养今天还可以饱明天,虽然辛苦点,但什么时候都可以保持尊严地生活。 续租菜摊儿的第二天,王艳就打电话回家给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和陈五平搬到了属于自己的商品房里,让他们来广州住一段日子,看看大都市广州。父亲王伟国听后无比高兴,他已有两年没见过女儿了,还从没见过女婿陈五平,现在又在广州这大城市买了房,他放下电话心里像喝了蜜汁一样。但由于母亲身体不好受不了长途颠簸,便自己一个人带着简单的几件衣服第二天就坐火车来到了广州。 这个在女儿十七岁便离开家进入广州、至今快二十年、第一次受女儿邀请前来广州的父亲,这个在工矿干了几十年从未出过雍那县城的老下岗工人,这个靠一个人微薄的工资照顾病中的乡下妻子、拉扯大三个子女一生艰辛的男人,看到女儿在大都市里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水平后,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感动。如果不是为了父母和家人,女儿现在完全可以不用这样早上五点钟起床,整天守在这臭气熏人的市场里,以女儿的条件和能力完全可以在雍那县城过上衣食无忧的富人生活。王伟国感觉自己和家人亏欠女儿太多,作为父亲,心里感觉万分愧疚,同时又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两天来对女儿王艳组建的新家庭和对陈五平的细心观察,王伟国非常满意也替女儿感到幸福,虽然那个冒出来的小外孙不是女儿亲生的,但小兵兵对女儿和自己甜甜的叫声并没有什么两样,看到女儿这半路组建的小家庭如此温馨幸福,王伟国备感高兴和欣慰。 王伟国来广州三天了,他早上总是五点钟和王艳一起来到市场,帮王艳收收菜搬搬菜,虽然不是很多事但他喜欢看着陪着女儿。陈五平由于晚上守士多店太晚,早上则要七点钟才起床,之后做好早餐,和儿子吃完早餐后便让儿子在小区门口坐校车去学校,然后带上早餐送到市场给王艳,自己再打开士多店的门做生意。 上午十点,市场早上的生意基本结束,如果是平时王艳这时候可以回家美美睡上两个小时。今天,王艳收拾好菜摊儿后带着父亲来到了b区于雪的家,这是于雪一家搬来这边几个月王艳第一次来。她不想过来,因为这里的一切王艳非常熟悉,她想努力忘记,不想让这里的一些东西勾起自己痛苦的回忆。要不是父亲几次提起要过来看好兄弟,她永远也不想过来。 还好,在楼下的电梯口,王艳碰到了拉着外孙走出来玩耍的张诚实。两个在工矿干了几十年、有着兄弟一般感情的患难之交见面了,厚实的张诚实一看突然出现的自己一生唯一的知心朋友,无比激动,天真般放开了外孙一把抱着王伟国,就像关了太久的囚犯突然见到了亲人般说不出话来。 看到分别了一年多的两个人如此亲热激动,王艳感受到他们之间难能可贵的真挚情感,深深感觉到这是一种人世间难以寻觅和难以得到的最真实也最宝贵的情感,这种情感在喧嚣的都市里显得弥足珍贵也微不足道。 王艳对着还在激动的张诚实,告诉他让他中午去自己家里吃饭,谁知张诚实大手一挥,说:“我兄弟的事你别管了,你忙你的事去吧。”抱起地下一脸茫然的外孙,一把拉着王伟国走进了电梯。 王伟国的到来让张诚实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压抑的心情舒坦了很多,总是阴沉的脸上变得灿烂和阳光了,就像一个独居多年的单身汉进入了第二春。两个人除了晚上睡觉那几个小时外,张诚实带着会走路的外孙什么时候都和王伟国在一起。不是在王艳家舒心忆往事,就是在于雪家肺腑叙衷情;不是在后面茶楼品茶聊心事,就是在小区里的珠江边漫步观都市。于敏兰不明白,这两个木讷有过的老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聊,她一点也不屑于两个人的来来往往。她参加了小区老年人腰鼓队,早上七点便穿着那统一的服装,把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像年轻人一样涂抹一番,带着那心爱的腰鼓下楼去了;晚上吃过晚饭则换上时髦的健美服,去到愚人码头的操场上,一个多小时的广场舞让她大汗淋漓也让她乐此不疲。只不过中午回家张诚实不在就得自己随便煮点东西应付一下,等到晚上张诚实回来做好晚饭再好好吃上一顿。和张诚实结婚几十年,争吵了几十年也分居了几十年,但每天的生活还是张诚实计划安排并做好的,吃与不吃就随她了。她做了几十年国家干部,认为张诚实做厨师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几十年来她一次也没有下过厨房正儿八经做一顿饭给家人或者客人吃,她为自己完整保留了这个家庭感到自豪,为自己作为女人给社会和朋友留下了良好的名声维护了一个女人的声誉感到骄傲,为自己一直不好的身体能在晚年生活在这样一个舒适和充实的环境里感到满足和慰藉。 于雪是在一星期后的一次回家时不见父亲和儿子,才听母亲说王艳的父亲来了,她当即跑到王艳的家里,见到了父亲一辈子结交的唯一一个知心朋友。出于对当年写给自己王艳地址的感谢,于雪要请王艳一家去酒楼好好吃顿饭。她认为如果当时没有王艳的地址,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漂泊,根本就不可能有自己的今天。没想到却遭到父亲的反对,说要去外面吃她们去,他们两个在家里吃,在家里吃自在痛快…… 一个月时间一晃就这样过去了,由于王艳的母亲身体不好,父亲王伟国要回去了,王艳帮父亲订好了车票,帮母亲买好了几大包补药,无奈而又不舍地和张诚实一起把父亲送到了火车站。张诚实先一天特地打电话叫于雪回家,把外孙于佳交给于雪照看半天,自己帮王伟国提着行李到了火车站。 看着王伟国依依难舍地走向火车,张诚实这个坚硬憨厚的老男人心里无比失落和难过,当王伟国的背影消失在火车门口时,他深凹的眼眶不禁泛起一股热流。十八岁两个人在工矿认识后到现在五十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如同骨肉般难以说清,同样的性格和相互的理解让两个人建立了兄弟般深厚的感情,他们从青年中年到老年,经历了太多也了解和理解对方太多,半个世纪来,两个人的心里想起的第一个朋友永远是对方。大都市里一个月时间的相聚,他们聊了很多也认识了很多,特别是张诚实,他把这一年多压抑在内心的苦痛和遗憾对着自己人生这唯一的知己淋漓尽致地进行了毫无顾忌的发泄和倾诉。他感到这一个月是他来广州两年多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他曾偷偷告诉王伟国,说等于佳读书了他还是会回到黔西南乡下老家去,一定要找一个乡下老太婆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他说自己年长三岁,肯定走在王伟国前面,到时让王伟国看在几十年的感情分上去送他最后一程,他瞪着醉眼笑着告诉王伟国,说那一天他要不来自己的眼睛永远也不会闭上,变鬼也不会放过他。王伟国把杯里的酒一口倒下,说不知道谁走前面,自己这一辈子没负过任何人,唯一让自己感到内疚和惭愧的是女儿王艳,自己欠女儿太多太多…… 随着火车的远去,张诚实不知道两个人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聚一起诉谈心里的忧闷和苦痛,什么时候才可以继续相对而坐执杯而醉的快意人生。 然而,张诚实更不知道,这是他们两个人五十年感情的完美终结,是几十年老友的最后一次面谈,是他人生唯一挚友的最后诀别。 三十一 父亲王伟国带着十分的满意和无比的满足相当高兴而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广州,王艳收起了父亲在时的笑脸,停下菜摊儿的生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她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极度矛盾,脑子相当混乱,她想不到自己又一次遇到了人生的难题。 十天前,陈五平接到了老家父亲的电话,他失踪了九年的妻子回了一趟家,是带着两个人开了一台据村里教书的肖老师说要一百多万的小车去的。坐了半小时后,要了陈五平的电话并给老人留下了五万块钱便离去了,说会去广州找陈五平。老父亲告诉陈五平,要他见到美玲时好好谈,千万不要动气,实在不行回来把手续办了也就算了,看样子她在那边的势力和实力都不小。说这年头儿穷人不要与富人斗,说看得出来美玲心里还是挺想念他们两个人的。 美玲就是陈五平失踪九年的妻子。 放下电话的陈五平心里既惊喜又惊讶,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她的消息了,没想到的是这些年她居然山鸡变了凤凰。陈五平原以为找到美玲两个人把手续办了,了结了这夫妻关系也就算了,现在,听父亲的语气和她自己找上门来,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陈五平不知道她找上门来到底想干什么。 陈五平是湖南衡州县人,由于家里兄妹多家境相当不好。十几岁便跟人在当地工地上学基建手艺,由于为人憨厚老实言语不多且读书又少,一直干到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又加上在附近干工地也没什么积蓄,所以三十岁的年龄在农村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了,因为农村的女孩子正常的出嫁都在二十二岁以下。 有一年那个没有下雪的冬天,陈五平随人来到相距三十公里的来阳县城一个叫永济的小镇搞建筑,听小镇上的人说,镇上有一个父母双亡没有兄妹颇有姿色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于是,陈五平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作为酬金,让工头去为自己撮合。工头是本地人,甚为高兴,他知道这事准成,因为这女人在小镇方圆十几公里名声不怎么好,一般人都怕自家池窑大小,养不了这野心的金鱼。 这女人便是美玲,由于父母身体不好生下美玲后便再也没有生育了。父亲长年有病不能出外赚钱补家,只能死守着那几分土地,还要经常求医问药,所以家境贫穷。美玲十八岁单身进入广州,两年后,家境才稍有起色,本以为她父亲的病拖不过一年,没想到也慢慢稳定下来。随着美玲进入婚龄,小镇上的好心人便开始帮她张罗说媒,但一了解她的家境后,想到这亲事一定就得拿上十万八万埋她卧病的父母,一般人家都不好答应,另外又由于她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回家来也是短暂的几天,而且小镇上的人都流传她在广州干的是不光彩的事,所以偶有说媒的也遭男家拒绝。于是这一拖就到了二十七岁,她在外面所赚的钱还是未能留住多病的父母,而且在她含痛把父母送上山后,自己也病了,小镇上的人说是和很多人干那种事才会有的那种病。美玲在家休养的一年多时间,面对小镇上那些背后的非议和指责,还有走到哪里都投向自己的另类目光,她无言以对和争辩,只能忍受着巨大的身心痛苦接受着,心里想着有一天能离开这多是多非的小镇…… 第28章 工头一说美玲答应了,几个月的了解,美玲发现陈五平憨实淳朴,又远离小镇,是个很理想的选择。半年后离开小镇,孑然一身远嫁到了衡州县城的乡下。陈五平如捡到了宝贝,倾其所有还东拉西借地操置婚房并大宴乡亲,谁知一场婚事下来,陈五平为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喜极而亡的母亲更让陈五平雪上加霜,婚后的日子苦不堪言。第二年,儿子兵兵一生下后,美玲实在无法忍受这贫穷的生活,跟着同村的两个姐妹再次上了广州。 美玲在厂里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干了不到一年,便帮在家的陈五平还清了所有外欠的债务。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意外地遇到了之前认识的一个在香港有家室在广州做生意的六十多岁的香港老头儿,她隐瞒了自己已结婚生子的事实,跟着进入了老头儿在广州刚刚成立的公司。凭借自己的聪明和能力,美玲进入了公司参与管理业务,一年后帮香港老头儿生下一个儿子。但对陈五平和儿子兵兵,美玲始终没有忘记,九年过去了,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几个月前,香港老头儿在服药后与她床欢时诱发心脏病撒手人寰,为她留下了这间不大的小公司。处理完老头儿的后事,美玲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陈五平和儿子兵兵,于是便带着司机开着老头儿生前的奔驰车回到了阔别九年的家。不为别的,只为那不灭的人性和母爱。 回到离开了九年的家,美玲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陈五平年迈的老父亲告诉她,陈五平为了找她第二年就去了广州,并写下了陈五平在广州的电话。美玲无法解释,羞愧难当地丢下五万块钱便匆匆离开了。 过了两天,陈五平终于等来并接到了这个让他惊喜和惶恐的电话,听到了九年没有听到的熟悉声音,美玲颤抖着告诉陈五平,让他下午务必到天河城后面天河大厦十二楼,大家好好谈谈。陈五平的心情异常复杂,他咬着牙说了一个字:“好。” 放下电话的陈五平跑到市场告诉了王艳,王艳一听也挺高兴,起码自己和陈五平的夫妻关系可以合法地办手续了。于是把菜摊儿收拾一下停了下来,和陈五平回到士多店,一再吩咐和告诫陈五平好好谈,能把关系了结把手续办了就不要说什么了,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来。陈五平点点头一心的狂喜却一脸的阴云,他留下王艳看士多店,自己走了出去。 陈五平刚卸完啤酒,一身满是灰尘的工装套在他那还算魁梧结实的身材上,那工装是珠江啤酒厂里的,是批啤酒时人家送的,后面那商标大得吓人,让人一看就知道准是珠江啤酒厂的送货员或者装卸工。陈五平没有换衣服,甚至连手都没洗就在士多店对面坐上了去天河城的公交。 陈五平可说是老广州了,他知道天河城,但不知道天河大厦,他围着偌大的天河城走了两圈,才发现美玲说的后面原来是隔了两条马路的另一栋大楼。陈五平心里直骂,这鬼城市,明明就在对面几十米,却要拐几个弯走半小时远的路,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样设计的。 陈五平兜了几圈走进了美玲说的这栋大楼,此时正是下午上班时分,他没来过这里,只见大楼进进出出的人如同节假日商场门口一般。陈五平随着人流走进大门,往左右一看,两边都是两排电梯,等电梯的人就像上下班时的公交站。陈五平随便走上右边,选了一个门边人少的电梯挤进去,电梯升动后却发现这电梯根本没有十二楼,他不好意思问人家,又随着电梯从三十八层下到一楼,出来一看,原来这电梯分单双层上去。陈五平又换了一个双层的电梯挤进去,等关了门电梯上升,他还是找不到十二楼,只有十六楼到三十八楼的双数。他只能不好意思地问人家,人家告诉他,说十二楼以下是公司,在大门左边上电梯,这边是商住房。陈五平总算明白了,他又下到一楼从左边的电梯选了个双层停的电梯上到十二楼。 出了电梯,迎面是一块大牌子,牌子上写有几十个公司名称,牌子下是两个穿着水泥色衣服威武高大的保安。保安问他去哪家公司并让他拿出身份证进行登记,陈五平一摸口袋,他根本就没带。保安斜眼看着陈五平审视一番,向他挥了挥手。陈五平退到一边,拿出那用了一年多的二手手机,找出美玲打过来的号码拨了过去,他告诉美玲自己在十二楼,但保安不让进。美玲一听便说让他等等。一会儿,保安门口的电话响了,保安拿起电话听完后说了一声“是”便放下电话,转过身换了一种非常热情的笑容对陈五平说:“陈先生,请您跟我来。” 陈五平跟着保安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门口写有“香港威尔广州贸易公司”的门边,保安指着门里面靠一边的小门说:“陈先生您请,董事长在等您。”然后自己转身往回走了。 陈五平本是带着一肚子火气来的,经这么一折腾火气全没了,他发现肚子里的火气与这场景这气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强烈的自卑心理让他感觉自己的微不足道和过于渺小。他惶惑地走进去,发现有五六个年轻小姐都在自己的工作台边各自忙着什么,他按照保安的指点推开了那扇小门。 映入陈五平眼前的是一个单独宽大且极其豪华的办公室。对面是一张宽大又阔气的老板办公桌,一个穿戴得体显得极有素质和修养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台边写着什么。从那相貌轮廓陈五平一眼看出,这个女人正是自己找了九年的妻子,是和自己曾经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一年多的女人。极大的变化差异让陈五平站在门边不知做何举动,惊愕得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是真实的,心里想象了千万次见到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时如何抓住她的胸襟怒吼质问,可现在面对这场景,陈五平不用说发怒,连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美玲从高大的办公椅上抬起头,她看到站在门边的陈五平,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她久久地端详着身着工装沾着灰尘显得不知所措的陈五平,这对分别了九年的夫妻就这样四目相视着。许久,美玲站起来走到陈五平身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坐吧。”随手关上门,转身在陈五平对面坐下来。 “兵兵还好吧?”美玲紧盯着低着头显得还是那样憨厚老实的陈五平问,“读三年级了吧?” 陈五平还是低着头,紧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些年是自己对不起美玲一样。他不知道是这环境和气势震慑了自己,还是自己这没出息天生的自卑心理。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你恨我吗?”美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五平。 恨还是不恨?陈五平问着自己。多少次咬牙切齿的通宵不眠,多少次怒火中烧的酒后烂醉,多少次恨入肌肤的梦中狂吼……许久,陈五平摇了摇头。 “兵兵在哪个学校读书?”美玲盯着低着头的陈五平继续问。 “芳化小学。”陈五平还是没有抬头。 美玲没问,但她知道,那学校在芳村区,是广州最大的民营学校,专收外来人员子弟,是城市收费最便宜、环境和条件相对也是最不好的学校。许久,她又问:“你是怎么带兵兵在广州安顿下来的?现在过得怎么样?” 陈五平深深叹了口气,从第二年自己根据老乡提供的信息找遍所有美玲有可能去的地方,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然后老乡凑钱让自己顶下士多店继续寻找;从自己举债穿街走巷地迫切寻找,到老父亲在家对小兵兵当爹又当妈地艰辛照看;从小兵兵在村里天天被同伴欺凌,到自己带小兵兵来广州的节衣缩食,一一道出。动情处陈五平禁不住泪湿眼眶,几次咬紧牙关强忍涌出的热泪。最后把后来遇到王艳的事也一并告诉了美玲。 美玲站起来从办公桌上拿起纸巾走到窗边,她擦拭了自己早已流下的眼泪,注视着窗外这繁华的大都市,想起这些年对儿子的亏欠连她自己都认为是不可饶恕的。然而,为了不让香港老头儿对自己有所怀疑,为了得到香港老头儿在广州的所有财产,她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和计划。如今,自己的愿望实现了,目的也达到了,可面对陈五平没有指责却像刀子一样的诉说,美玲还是无比心痛和万分愧疚。 许久,美玲摇了摇头。她认为不是自己太无情,确实是现实太过残酷!她一想起与陈五平结婚那一年的日子,一想起那些亲戚朋友逼债时的言语和行为,她就感到生活在贫穷之中的辛酸和毫无人格尊严的苟活,感到惊悚和害怕。 美玲慢慢走回来,在陈五平对面坐下来,她用商量的口气告诉陈五平,要把兵兵接到身边来,把他转到广州最好的学校。同时,还说只要陈五平愿意,随时都可以来公司担任董事长,并把兵兵的爷爷接过来广州。说这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不与你们联系的原因,也是自己所要达到的目的和计划。说恨与不恨都已经过去了,自己所努力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儿子和这个家。 陈五平抬起头,看着留有泪痕一脸诚恳的美玲,心情无比复杂,他对着美玲火一样看着自己的目光,不知怎样回答。过了很久,陈五平说事情太突然了,而且现在又牵扯到王艳,还是让自己回去想想再说。 美玲不用商量地告诉陈五平,儿子一定要接过来,要让他受最好的教育,将来有可能还要送他到国外去学习。说如果不原谅自己,不来公司自己不会勉强,什么时候都可以和他了结夫妻关系,回家把手续办了。说希望陈五平尽快答复。 陈五平如实地告诉美玲,说要过些天,因为王艳的父亲从贵州过来了,怎么说也要等客人走了之后再和王艳商谈这事。 美玲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站起来让陈五平跟自己出去一下。 陈五平跟着美玲走出公司,在刚才两个保安的地方走进电梯,电梯升到二十八楼,两个人走出电梯。陈五平看到门口又是两个保安,只见保安看到美玲齐齐地敬了个礼,美玲点点头打开不远的2808号房门,她告诉陈五平,这是自己住的地方,说这些年很少出去,工作生活都是在这栋楼里。陈五平走进一看,房间的摆设和布置极具豪华气派,至少陈五平还从没见过这么上档次的居室。美玲告诉陈五平,说这一套房比外面的别墅还要贵,说儿子小兵在贵族学校,星期天也不回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已经住了大半年了…… 心里相当惊讶的陈五平看看时间,说自己要回去了,兵兵要放学了。 美玲点点头,说:“星期六是兵兵的生日,你能带他过来让我看看吗?” 陈五平想了想,点了点头,走出了门。 王艳看到父亲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所以陈五平回来后也就没问什么,但从陈五平脸上她看出来,两个人谈得并不愉快,但只要没事就好。等到父亲和张诚实喝酒散了以后睡下了,王艳才在客厅里问陈五平谈得怎么样。 陈五平从美玲那里出来后心情复杂难言,他不知道怎样对王艳说,现在面对王艳的询问,他知道不能实话实说,那样他担心王艳接受不了,同时也是对王艳的一种伤害。陈五平告诉王艳,说她混得很好,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她要求把兵兵接过去读好的学校。 王艳说:“就这些?你答应没有?” 陈五平低着头:“没有,我说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王艳想了一下,说他应该答应,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她条件好了要接回儿子说明她没有泯灭母爱,她自己找上门并要把儿子送到好的学校,说明她没有泯灭人性。爱后代是希望后代有出息,做父母的谁条件好就由谁来让后代接受好的教育,这完全符合情理,说这事完全可以答应她。接着又问有没有和她提办手续的事情。 王艳这一问让陈五平有些支吾,说和她说过了,她说等接儿子过去了再说。 敏感而细心的王艳从陈五平的神态和回答中看出了很多问题和破绽,她知道,陈五平隐瞒了某些东西,看来事情不是陈五平现在说的那么简单和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父亲在家,王艳什么也没表露出来,但她从陈五平整天的神思恍惚、心神不定的各种神态中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不露声色地送走父亲后,停下菜摊儿,她要和陈五平好好谈谈,不管有什么事,她希望陈五平都以诚相待、以实相告,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会坦然接受和面对。 三十二 中午,陈五平由于要看守士多店,他没有送岳父王伟国去火车站。这些天来,他心情和脑子都比较混乱,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不是算错数就是找错钱。士多店没人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货柜下就像个木偶一样,有人过来买东西叫上几声他还没反应。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年的儿子交给美玲,自己跟着王艳在这边,到时美玲帮兵兵又找一个后爹,以她现在的实力和条件这儿子算白送人了,到时父亲死了都不会闭上眼睛。如果去和美玲一家团聚,虽然可以过上富人的生活还能当上董事长,但王艳这里又怎样开口?怎样交代?这些年来,王艳没有嫌弃贫穷潦倒的他,拒绝了老家多少权贵委身嫁人?没有任何企求,只图安稳、实在、恩爱地过日子,现在自己为了荣华富贵自私地转身走人,陈五平确实于心不忍难以启齿。 明天星期六是兵兵的生日,陈五平答应美玲明天带他过去那边,但他到现在还没有告诉过王艳。他不知道王艳的想法,但他觉得等会儿还是要和王艳商量,同时看看王艳的反应。其实头脑恍惚的陈五平完全忘记了岳父王伟国是下午三点钟的火车,王艳应该五点就要回到士多店,然后再去市场开摊儿卖菜了。现在都晚上八点了,还不见王艳过来,他担心王艳还没回来,又担心儿子放学回家一个人在家没饭吃,便关了士多店往家里走去。 第29章 王艳送完父亲四点多就回到家里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市场开摊儿,也没有去士多店找陈五平,而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家里。王艳从陈五平支吾的回答中和反常的神态里,还有对前妻隐隐约约的说辞里及与以前相反的看法中,她完全感觉到自己与陈五平的婚姻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感觉到了陈五平内心的纠结和痛苦。她原以为找一个厚道淳朴的乡下人简单踏实恩爱地过一辈子,把兵兵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抚养和教育,现在看来都是自己奢侈的梦想。面对这个刚刚建立的三口小家就要分离,面对自己倾注了多年的感情即将被无情的现实摧毁,王艳感到伤心和痛苦。这么多年来自己没有欺骗生活,生活却如此玩弄自己,她感到不公甚至绝望。 七点钟,就在王艳让吃完饭的兵兵去做作业的时候,于雪带着儿子于佳过来了。于雪有十来天没有过来了,她从王艳的脸上看出了王艳内心的苦痛。还没等她发问,王艳便把事情从头到尾向于雪说了出来,同时把陈五平对前妻看法的突然改变和自己预感将要发生的结果一同告诉了于雪。 于雪听后觉得陈五平不会是那种贪图富贵忘恩负义之人,可能是要把儿子交给前妻心里感到不安而已,事情不会如王艳想象的那么严重。她认为要王艳晚上与陈五平开诚布公摧心剖肝地谈谈,万一真要到了陈五平与前妻结合的那一步也没什么可怕和担忧的,以王艳现在的自身条件和生活环境随便都可以找一个比陈五平强十倍的男人。 两个人正聊着,陈五平开门走了进来,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见到于雪他笑了笑并热情地抱起在沙发上玩耍的于佳逗了起来。 “那边关了吗?”王艳看着陈五平问。 陈五平放下于佳,说:“看你下午没过去,我特地早点关了过来看看。” 王艳像突然想起似的对于雪说:“明天晚上你过来吃饭吧,明天是兵兵十岁生日,和你父母一起来吧。” “好呀,我明天订个蛋糕来。”于雪高兴地答应着。 “明天……明天……明天我想……想带兵兵……去那边,我上次答应她了。”陈五平不好意思憨笑着对王艳说。 沉默,三个人都沉默着。 许久,性情直爽的于雪打破了沉默,她用质问的语气对着陈五平,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当初你恨得要杀她的心去哪里了?现在是不是看她是公司老总想巴结她了?还是想一家人团聚了?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就直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陈五平低着头神情变得严肃和难看,过了一会儿,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上次……去时已经……已经答应她了,而且……而且她……还要把兵兵……带去……她那边。” 于雪一听明显感到不服和生气,她说:“她离开家那么多年音信全无生死不明你答应过吗?同在一个城市那么多年对儿子不闻不问你答应过吗?兵兵还不会说话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去哪里了?兵兵一个人跟着爷爷在村里被同伴欺负的时候她去哪里了?你不在兵兵放学后一个人睡在士多店门外地板上的时候她去哪里了?兵兵学习跟不上班需要人辅导要家长签名的时候她去哪里了?这么多年兵兵的生活起居需要洗衣补裤购用品添鞋袜她去哪里了?……” “明天什么时候过去?”王艳打断了越说越激动的于雪。 自觉理亏的陈五平低着头任由于雪数落着,听王艳一问,他支吾着说:“明天……早上吧。” 王艳点点头,说:“那明天下午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吧。”随后对于雪说,“你也早点过来吧。” 王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自己帮人家白白费心费力地带了五年的孩子,这也许是自己陪兵兵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她的心在泣血,一股热流涌出眼眶,她站起来走进兵兵正在做作业的房间,用手抹去流下来的两行滚烫的热泪。然后告诉兵兵早点睡觉,明天跟爸爸去妈妈那里,接着替兵兵找一身好看得体的衣服,她不想让兵兵那公司老总的妈妈笑话,她要让那女人知道兵兵没有妈妈的日子过得非常好,要告诉那女人,陈五平现在身边有一个懂道理识大体聪慧而又体贴的老婆。 第二天早上,心怀愧疚的陈五平带着被王艳精心打扮的兵兵在王艳一再强调早点回来的告知下,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坐上了去天河大厦的公交车。刚上车,陈五平就接到了美玲打来的电话,陈五平告诉她已经在车上了。 陈五平带着儿子在天河大厦门口下了车,当他拉着儿子走向大厦时,他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烈日下戴着墨镜四处张望焦急等待的美玲。当美玲发现迎面走来的陈五平和九年没见面的儿子时,她取下墨镜缓缓地向儿子走去。 美玲站在儿子面前仔细端详着,她蹲下去一把抱住儿子,再也无法忍住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滴在兵兵新穿的衣服上。这是忍了九年也憋闷了九年的断肠思念之泪,是永难泯灭的人性所激发的痛悔而泣之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感到万分愧疚之泪,是一个女人内心对母爱深痛忏悔请求饶恕之泪。 烈日下的陈五平转过身,用手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感到无比怨恨,他不恨美玲,他明白但他说不清楚也无法说出来。幼小的兵兵也知道抱住自己的是爸爸找了很久的妈妈,是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和记忆日思夜想的妈妈,他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下自己后便要离开爸爸和自己,更不知道现在的妈妈是公司老板,是身家上千万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富婆。 许久,美玲擦拭好眼泪站起来,她拉着兵兵领着陈五平走向停在一旁的奔驰车,她要按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安排儿子的生日,要尽心弥补这九年来对儿子的亏欠,让儿子感受广州最好的儿童乐园和享受有钱人家孩子最钟爱的儿童美食,她要一家人温馨、甜蜜又恩爱地度过儿子的生日。 三十三 于雪今天私人有事,她昨天就向刘勇请了一天假。 中午,于雪要和蔡淳佳一家人吃饭。蔡淳佳前几天从贵州过来,早就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说有事一起商量一下。他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蔡淳佳让于雪带上父母和儿子一起去。于雪心里知道蔡淳佳的心思,但由于父母不能和睦相处,所以她没有告诉父母,只准备带上儿子过去。下午,于雪要去陈娟的棋牌室,主要是两个月前陈娟和陈琳琳知道于雪搬了新居两个人都过来送了不薄的贺礼,所以趁今天有空过去表示感谢,顺便看看陈娟的儿子再与她们一起聊聊天。晚上,于雪要和父母一起带着儿子去王艳家里,还得订一个大蛋糕去为兵兵庆生日,这可是一定要去的,因为王艳在广州来了快二十年了,现在除了自己外她身边确实少有真正的知心朋友和老乡,而且王艳现在正处在家庭的变故中,内心正承受着难以言表的苦痛和折磨,所以不但要去,而且还得和父母儿子一起下午早点过去,看看陈五平从前妻那里回来又会有哪些变化。于雪不敢想象,如果陈五平真的不重感情贪图钱财丢下王艳与前妻结合,这对心淡如水与世无争的王艳是一种多么大的打击和伤害。这么多年来,于雪从内心敬佩、赞叹王艳心拒浮华的处世方式和崇高的人格魅力,王艳用自己独特的处世风格,能在大都市里拒绝各种诱惑保守着一个卑微女性最后的人格和尊严,这是很多进入大都市的年轻女孩儿难以做到的,包括于雪自己。 于雪现在各方面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蔡淳佳的房款她在卖房后不久便全部汇了过去,她完全跻身于外乡人在广州不用还房贷而拥有豪宅的有房一族。她已经完全接受并适应了都市里离异女人的社会身份,早已从离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好像冯浩从没有在她生活里出现过一样。儿子在父亲张诚实的悉心照看下健康成长着,父母的关系随着小于佳的存在改善了很多,两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随时随地引发口角战争,母亲于敏兰除了钟爱自己老年腰鼓队和广场舞之外,那种做惯领导爱挑剔、爱批评和指责的陋习也改了很多,随着小于佳可以自己行走越来越好玩儿,她每天也会无聊时主动带着他去下面玩上一大会儿。家里的事情已经完全让于雪没有后顾之忧了,她整天把心思放在厂里的工作上,完全习惯了工厂烦琐的各类事情,习惯了你来我往的应酬和交流,习惯了与各种熟悉和陌生朋友的聚会交往,习惯了晚上无聊时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与认识和不认识的网友海谈杂聊,所以,一回到家于雪就感到无比孤单和非常寂寞…… 由于上午没什么事,于雪睡到十点才起床。起床后没有像往时一样洗漱完便随便换上衣服就出门,而是换了好几次最后才自认最好看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仔细且认真地搽抹着那些好长时间没有用过的各种女人化妆品。当她从镜子里仔细端看着自己那有些发福的脸庞和眼角泛起的鱼尾纹时,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自己与刚来广州做女孩儿时的样子已经完全判若两人,那苗条性感和清纯的女性特征已经早就毫无声响地消失,女人身上的矜持和羞涩如今在她的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了。剩下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一个典型的事业型中年女性,简单利索的一头齐耳短发,从不化妆涂抹显得浑圆的脸颊,还有那过于丰腴看起来有些富态的身体。于雪无限感慨时间的悄然流逝和岁月的冷酷无情,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在镜前好好地审视自己了,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精心打扮自己了,她用了近一个小时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地装扮了一番,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显示出她的庄重、干练、阳光和气质,细心修饰的齐耳短发和淡描的脸部化妆更增添了中年女性特有的妩媚和风韵。 十一点,父亲张诚实带着儿子从楼下公园玩耍回来了,于雪拉过儿子脱下儿子全身的衣服,把精心准备好的全套新衣裤鞋袜给儿子换上,这是儿子三年来于雪第一次这么认真细心地替儿子打扮一新,也是她第一次带儿子去外面走亲访友赴宴聚会,准确地说是她骄傲而自豪地带着儿子去见两年没见面了的生父。她要用健康成长和快乐生活的儿子告诉所有人,她离婚后没有男人过得很好。 十二点,于雪带着儿子准时来到天河城五楼西餐厅,走进房间,于雪看到蔡淳佳一家三口和刘处长一家三口齐齐地坐在餐桌边。于雪带着儿子大方而又热情地一一打过招呼,自然而又礼貌地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席间,蔡淳佳告诉于雪,说他和刘处长合伙准备在天河龙口西开一家高级美容会所,以他老婆任芳为法人代表,以刘处长老婆蒙丽娟为股东,由于两个人都缺乏管理经验和工作能力,想让于雪辞了厂里的工作来这边作为直接管理人,不知于雪是否愿意。 蔡淳佳现在的生意在刘处长的暗中扶持下正如日中天,他发现年轻貌美的老婆在美容院的花费甚是高昂,萌发了自己开一家专门面对中青年女性的高档美容会所。在一次与刘处长的闲聊中,与刘处长对自己无所事事专往美容院跑的老婆深有同感,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投资三百万,在龙口西临街的时标大厦五楼租下了一家大型的无法继续经营的洗脚场所,进行全面的改造和极豪华的装修。在请人直接管理的人选问题上,蔡淳佳想到了有相当管理经验和极强工作能力的于雪,他认为无论从哪个方面包括个人情感,于雪都是最佳人选。 于雪想了想,认为自己一直做的是工厂管理,并没有接触过跨行业的管理,但她又觉得这管理模式都差不多,凭自己的经验、能力和水平与管理工厂没有什么不一样。加上蔡淳佳第一时间想到自己,按个人情感就算帮忙也是义不容辞的,何况以后自己也不用这样朝九晚五地往厂里赶,至少没有工厂那么多的烦琐事。于是高兴地答应了,说不过要一个多月时间的辞工期。 蔡淳佳点点头,说没事,这边装修也要两个月时间。 吃完饭临走的时候,蔡淳佳把特地买的一架价格不菲的飞机模型送给了于雪的儿子于佳,小家伙接过这从没见过的高档玩具,高兴异常爱不释手。 于雪带着儿子从天河城出来,来到了陈娟在龙口西的棋牌馆,她至少有两个月没有来过了,不知道陈娟这两个月又有哪些变化。 陈娟,这个从山村小镇上走出来在广州混了很多年被现实诱惑得心存异常梦想的农家姑娘,终于在她尴尬的年龄和难堪的时候非常巧合地用自己练就的表演才能找到了达到梦想的捷径,她在派出所所长毛吉东的关系和权威下、在欧阳震华为虎作伥的周旋和安排下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过上了一般人做梦都难以过上的富人生活。她用冯浩的骨肉巧妙地变成了毛吉东的私生子,无比舒适和淡然地仰卧在毛吉东这棵大树底下,把人性和名声当作毫不值钱廉价的过时产物丢到了九霄云外,把人格和尊严比作金钱的奴隶不屑一顾弃之不理,她把心底那惊天的秘密当作后半世人生幸福的赌具一把压在了她和冯浩的儿子身上。 于雪带着儿子走进棋牌馆,只见外面大厅里几张台坐满了上年纪的男男女女,那充当服务员的小女孩儿不停地来回走动帮人倒茶递水。看到于雪后热情地向她点了点头,于雪笑了笑拉着儿子径直走向最里面陈娟的住房。 看到于雪过来,穿着性感睡衣半卧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陈娟异常高兴,从沙发上立马站了起来,又是给于雪让座又是逗于佳问这问那,好不热情和兴奋。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有朋友没事过来陪她闲聊,她每天的时间不是去美容院就是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还珠格格》,但除了堂姐陈琳琳每天陪着经常换的男朋友过来打麻将和她聊聊之外,其他也没什么人过来,所以她觉得特别无聊和寂寞。 第30章 陈娟告诉于雪,说儿子去了幼儿园,一个月三千块钱,虽然贵点但照顾和教育都非常好。说老妈也终于轻松下来了,白天除了照顾自己的生活外,也学会了打麻将,没事就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打麻将。 于雪看着陈娟这些年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无论是相貌身材一点也没有走形,还是与做女孩儿时一样,显得清纯、漂亮,现在由于精心保养和细心打扮显得更加成熟、性感和迷人。于雪看着陈娟洋溢着一脸的幸福笑容,用好朋友的身份和闺密的一种担心问陈娟,说:“儿子很快就要上学了,你们的关系和儿子的户口都没处理,到时怎么办?” 陈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自己以后的事现在不想去想那么多,如今的社会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没有钱什么都不是。说自己目前重要的是好好经营这棋牌馆,尽量多赚些钱,以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至于儿子的事他说了到时他会处理好的,自己也不用操心。 于雪点点头,她知道陈娟说的“他”是毛吉东,她知道人各有志不好再说什么,便问陈琳琳这段时间怎么样了,找到合适的人了没有。 陈娟笑着告诉于雪,说堂姐这两年是山鸡变凤凰,追她的人可以从龙口东排到龙口西,经常换男人每天陪男人成了她的工作,那些追求她的男人口袋变成了她的工资袋,基本上每天下午都会陪男人过来这里打麻将。说最近几个月又交上了一个搞工程的四川老板,看起来挺有钱的,虽然那男的是有家室的,但堂姐和他的感情还是挺好的,堂姐和这男人有几个月了,是堂姐这几年交结男人时间最长的一个,那男人是不可能和堂姐结婚过一辈子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正当于雪和陈娟在沙发上聊着的时候,陈琳琳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于雪见到陈琳琳时内心暗自惊讶,面对一个比自己大差不多十岁的女人,于雪自愧不如。与几年前的陈琳琳相比如同换了一个人,一头披肩的大波浪乌黑的秀发,一脸保养护理得可以照出人影的脸,高挑、苗条凸凹分明极其迷人的性感身材,加上时髦且得体的着装打扮,无处不显露出一个现代都市中年女性的成熟、妩媚和让人感观到的迷人风情。陈琳琳这些无可挑剔的软件设施,加上大都市广州让很多人渴望拥有的户口簿,还有不用还贷的住房等极具优势的硬件设施,让多少在都市打拼的外乡男人把她视如心中的女神,争先恐后地想成为她的黑马王子? 人思想的变化远远快过时代对城市的变化,它永远走在社会发展的前面,它的本质像时代不断向前翻滚的浪潮,很难看清巨浪下隐藏着什么。于雪心里感慨地想着。 看到于雪也在,陈琳琳也甚是高兴,用女人特有的天性和那些年于雪对自己关照的特殊情感,她一把抱起了在一边玩着飞车模型的于佳,问:“佳佳,告诉我,这么好的飞机是谁买给你的?” 小于佳眨巴着眼,说:“是蔡叔叔。” 陈琳琳装不知道,又问:“哪个蔡叔叔?” 小于佳自己也不知道了,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心里有些异常的于雪赶紧岔开话题,无心的陈琳琳放下于佳坐到沙发上,神秘地告诉陈娟,说欧阳老板和东哥在一号房,说东哥今天看起来又赢了不少。 陈琳琳是陪四川搞工程的男朋友一起进来后,趁男朋友坐下与他人打麻将她走进来找陈娟聊天,从另一个半开的房门她看到了欧阳震华和毛吉东及税务局副局长等几个人在打麻将,看到毛吉东兴致极高肯定是手气不错。 陈娟一听不置可否,这事对她来说太过平常了,因为这些年来毛吉东从来没从口袋里拿一分钱交给她,儿子的所有费用都是麻将桌上挣来的。 三个女人天南海北聊了一个下午,于雪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五点了,想到要和父母早点去王艳家里,便起来告辞。陈娟硬拉着要一起吃饭,让陈琳琳那搞工程的男朋友请客。于雪说下次吧,今晚要和父母去表姐王艳家,早就约好了。 临走的时候,陈娟告诉于雪和堂姐,说以后美容不用跑外面去了,五楼正在装修一个高档美容院,很快就会开业了。 于雪笑笑告诉她们两个,说这美容院是自己老乡蔡老板开的,可能自己下个月会来这里管理这家美容院,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陈娟和陈琳琳一听,感到意外又高兴。不过心里都在琢磨于雪和这蔡老板到底什么关系,那房子也是蔡老板卖给她的,现在又要接手管理蔡老板的美容院,看来都是修行的狐狸,心里知道就行了,陈娟心里想着。 三十四 王艳早上把陈五平和兵兵送出门后,她把菜摊儿和士多店都停了下来,上午把自己关在家里呆呆地坐了几个小时,中午到市场买了不少菜,还订了一个五层的大蛋糕,准备晚上好好地为自己照看和辅导了五年的兵兵庆贺生日。她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为兵兵庆贺生日了。 下午,王艳又把自己关在家里,她觉得有点困,便倒在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自己照看了五年的兵兵就要离开这个家了,脑子里总是浮现兵兵的影子。原以为失去自己的儿子后,上天公平地让兵兵来到自己身边,也算是一种补偿,可没想到自己倾注了五年的心血还是付诸东流。她完全可以让陈五平拒绝把兵兵放到那边去,但她知道一个母亲对儿子思念和牵挂的痛彻心扉,自己已经深深体会并感受到了。她想,如果陈五平把儿子送到那边后与前妻顺利办了离婚手续,那么自己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但还是可以再生一个,完全可以要回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但要是陈五平对现在拥有不少钱财的前妻思想有改变,转身与前妻结合,那自己的人生将万劫不复,做母亲的希望彻底破灭。王艳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 三点钟,心烦意乱无法睡着的王艳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准备晚上丰盛的晚餐。她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该来的就让它来,该去的就让它去吧,不属于你的又岂可强留?相信是自己的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来,顺其自然吧。 五点半,门铃响了,王艳一阵高兴,她以为是陈五平带儿子回来了,因为她一再吩咐陈五平六点前回来吃饭。王艳跑过去开门一看,是于雪和父母带着儿子于佳,于雪也提着一个五层的和王艳一模一样的大蛋糕。王艳心里一阵失落,但还是高兴又热情地把客人迎进了客厅。 大家在客厅聊了一会儿,王艳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走进厨房开始炒菜,她觉得菜炒好了陈五平也差不多回来了。 六点半,王艳一大桌丰盛的晚餐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但陈五平还是没有回来,于雪建议王艳打个电话给陈五平。王艳摇摇头,说不用打。王艳心里清楚,早上她一再告诉陈五平六点前一定回来,现在没回来,说明现在陈五平把自己的话完全不当一回事了,打电话也没有什么意义。这是王艳认识陈五平以来第一次陈五平有违王艳的意愿,王艳的心预感到了自己所担心的事将有可能发生了,但她还是笑笑,说不管他们,再等一会儿他们不来我们就先吃。 七点,陈五平还是没有回来,王艳宣布开始吃饭。几个人开始走向餐桌,张诚实是每天晚上吃饭时都要喝上几小杯酒,现在他也没有心情,胡乱吃了一碗饭便一声不响地带着外孙走了出去,他心里想要知道是这样,自己就不应该来。于敏兰则用领导的口气劝解着王艳,说可能是那边人太多走不开,让王艳等陈五平回来后不要与他吵,要注意家庭团结,夫妻间要多体谅和理解,自己要去广场那边了,说完也快步走出了门,去愚人码头跳她的广场舞去了。 八点半,陈五平还没回来,王艳的心开始不安,她忍不住拿出电话给陈五平打了过去,但对方却没有接听。于雪也感觉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要严重。 此时,在天河大厦二十八楼美玲的住宅,美玲正和公司里的五六个年轻男女为儿子兵兵举行隆重而热闹的生日晚会。悠扬而欢快的《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从那高档音响里传出弥漫整个房间,客厅的阳台上一个特别订制的大蛋糕正在被美玲拉着儿子的手一刀一刀切开,蛋糕旁围站着拍手合唱的几个年轻男女。陈五平独自一个人低头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今天一整天,从早上美玲带着陈五平父子两个吃完早餐开始,陈五平就跟着美玲带着儿子,从天河城的少年游乐中心到新潮逼真的3d电影,从天河公园的温馨游玩到大型商城的浪漫购物,从麦当劳餐厅到肯德基美味,从美玲的出手阔绰到对儿子的疼爱有加,陈五平无限感慨,自己带儿子来这边五六年,根本不知道天河有那么多玩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带儿子出去玩过一次,就是吃麦当劳也是王艳在儿子每年过生日时从外面买回士多店的。他看到美玲围着儿子忙前跑后,对离开儿子和自己的悔痛深情,还有一再要求自己前来经营公司的苦苦劝说,陈五平心里九年来的满腹怨气和怒火早已烟消云散,他从心里原谅了美玲。同时,他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五点的时候,陈五平向美玲提出要带兵兵回去,但遭到了美玲的坚决反对。美玲告诉陈五平,说晚上已经通知了公司的人,全部到家里为兵兵举行一个隆重的生日晚会,她要亲自下厨为兵兵做一顿弥补自己母爱的丰盛的生日晚宴。看到美玲强硬的态度和苦苦的哀求,陈五平无言以对。他理解一个离开儿子九年的母亲的心情,他想到每年都是自己和王艳陪儿子过生日,今年不一起过也没什么,所以就听从了美玲的安排。 九点多了,生日晚会还在继续,奔走游玩了一整天的兵兵感到特别困,他眼睛一合便倒在了美玲的怀里,美玲一把抱起儿子轻轻走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陈五平站起来再次告诉美玲自己要带儿子回去了,美玲再次哀求陈五平,说你回去可以,但兵兵已经睡了,今晚就让自己好好陪儿子睡一晚,明天星期天自己再和儿子玩一天,明天下午自己送儿子回去。与其说是美玲疼爱儿子的哀求感动了陈五平,不如说是美玲的地位、环境和财富让陈五平屈服了。面对美玲提出的要求,陈五平无奈地接受了,他从沙发边拿起自己装有手机的外衣在司机的陪同下走出了门。 陈五平没有让奔驰车开进小区,而是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他看到奔驰车掉头离开后,自己才走进了小区。 陈五平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他看到餐桌上放着两个没有开启的大蛋糕,王艳和于雪正坐在沙发上,一看就知道在等他回来。 看到陈五平一个人回来,王艳知道兵兵留在那边,但还是问:“兵兵呢?” 陈五平没有任何表情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告诉王艳,说自己回来的时候兵兵已经睡着了,怕晚上抱着他坐公交车不方便所以就留在那边了,明天下午自己再过去带他回来。 王艳心里此时对陈五平非常愤慨,但她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更没有责问为什么不在六点前赶回来,只是露出一丝让陈五平感到悚然的笑容,说:“今天一家人玩得挺开心挺快乐吧?” 陈五平知道自己没有按王艳的吩咐六点前赶回来,王艳心里肯定在恼恨自己,便赶忙解释,说兵兵他妈晚上约了公司很多人为兵兵庆生日,实在是不好意思拉兵兵走,所以就…… 坐在一旁的于雪实在忍不住了,她厉声责问陈五平,说:“这一顿饭要吃到现在吗?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回来?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接?她有什么资格把兵兵留下?” 陈五平面对于雪的句句责问,只好支吾地解释,说她们一帮人围着兵兵在餐桌上,人多又吵,自己把外衣脱下挂在椅子上根本就听不到,这破二手手机声音本来就小,没充费从昨天开始这手机就只能打进来不能打出去了。说着把他那破旧又难看的二手手机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意思是让王艳不信可以试下,但陈五平知道王艳根本不会去试的。 王艳冷冷地看着陈五平,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她回去办手续?” 陈五平低着头,许久,说:“等把兵兵转学的事搞好了就回去。” 于雪忍不住插话问:“转到哪里?需要多久?” 陈五平还是不敢抬头,他说:“转到南光中英文学校,时间可能要十几……二十几天吧。” 于雪听到后感到相当惊讶,那学校是全广州学费最贵的私立贵族学校,全封闭式的用双语教学专门面对干部和老板子弟的高档学校,一个学生一年的费用是一个普通工人两年工资的总和,平民子弟是想都不敢想的。 于雪感觉到了陈五平前妻的实力和财富非同一般,同时她从陈五平的一系列变化中,也预感到王艳精心组建的家到了破裂的边缘。她淡淡地告诉王艳,说那是全广州最好的学校。 王艳看看时间到了十一点了,便对于雪说,明天还要上班,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于雪点点头,深感无奈地站起来走出了门。 把于雪送出了门,王艳看了一眼还是低着头呆坐在沙发上的陈五平,她不再说什么,自己独自走进了卧室。 三十五 于雪九点不到就到了工厂,她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便是起草辞职报告。 于雪用心一算,从来到广州进入公司到现在,自己跟着欧阳震华已经满满七年了,自己所学到的和拥有的都是这七年间在工厂的辛劳付出所得到的,想想自己从一个如花似玉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的少女到现在毫不起眼还名声不好的离异女人,心里不免感到有些酸楚,面对这些熟悉的环境和身边朝夕相处的工友,很快就要离开了,于雪又感到有些不舍和失落。 第31章 于雪写好了之后,把辞职报告交给了刚从车间安排完生产回到办公室的刘勇。按照工厂规定,管理人员辞工期是一个月,先由厂长签名同意,再交董事长审批,然后到期便可去财务处结清所有工资和全部押金。刘勇看完于雪的辞职报告感到非常惊讶,因为之前没有听到一点儿于雪要离开的传闻。他诚挚地问了于雪离职的真正原因和离职后的打算和去向,然后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地在辞职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下来刘勇向于雪透露,自己下个月要回家一趟,主要是送老婆和两个小女儿回家,说家里那两个读书很调皮,年老的父母已经管不了了。 于雪一听,说没事呀,下个月底自己才走。她对刘勇回家的理由没有任何怀疑,认为刘勇默默无闻毫无野心地跟着欧阳震华十几年实属难得,他为欧阳震华能遇到这样一个掌管全厂却天天以厂为家从不提任何条件的湖北人厂长感到幸运,认为刘勇回家那些天只要自己在工厂肯定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然而,于雪永远也想象不到这个毫无野心对欧阳震华死心塌地的湖北人厂长在通过十几年的卧薪尝胆后,这时他正酝酿并加紧实施着从欧阳震华身上学到的反戈阴谋。欧阳震华,这个从白手起家到无数打工者心中楷模的典型成功男人,这个沉沦酒色之中游走钱权之间身价上千万的老板,这个喜新不厌旧心存担当和道义却左搂右抱家外有家的时代丈夫,此时,正将面临一场他从商以来最为残酷的打击。 刘勇,这个把野心伪装得严严实实把梦想遮蔽得丝毫不露的湖北人,这个跟随老板十几年忠心耿耿对老板言从计听统管全厂生产业务的厂长,这个表面憨厚诚实有着四个女儿收入颇丰却节衣缩食的年轻父亲,这个一直在内心谋划和筹备等待时机成为老板的打工者,他看到音像制品的市场正如日中天,苦于一个人势单力薄实力不够无法反戈,心里火烧一样焦急。终于,在冯浩去到北京一年多后,两个人通过长时间的谋划,都想成为工厂老板的心走到了一起,决定每人出资一百万,两个人合伙秘密成立“勇浩音像制品厂”,并在两个月前由丁薇薇出面秘密进入珠三角佛山南海,在远离花都挨近广州西面一个叫黄歧的镇上租厂房、购设备、办执照。冯浩本来就没钱,他挪用了工厂货款二十万,另外由丁薇薇回家找父亲借了三十万,凑齐了第一批合伙款五十万。刘勇则把跟欧阳震华十几年的全部积蓄五十万交给了丁薇薇,现在所有工作在刘勇的暗中操控和安排下已经准备就绪,只要第二批合伙款到账,刘勇一举旗反戈便可开工生产了。刘勇惧怕欧阳震华知道后震怒而报复家人,于是便以送老婆女儿回家读书的名义回家筹集工厂启动款,他只等把家人送回家后,找亲戚朋友筹到钱一回来便可直接炒了欧阳震华,另立山头实现自己心中萌发已久的梦想,到那时,雅泽音像制品的所有资源将成为他刘勇的个人资本。 当刘勇早上看到于雪的辞职报告后,心里感到很是不安,自己另起灶炉不用否定是对欧阳震华最为残酷和致命的打击,于雪的离开对欧阳震华无疑更是雪上加霜,他现在担心的是,欧阳震华的雅泽音像制品厂能不能逃过此劫,欧阳震华能不能在打击之后重新站起来,欧阳震华在重创之下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报复举动。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欧阳震华的奔驰车驶进厂门,车子没有在厂部办公室停下,而是直接开到后面,在他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 走下小车的欧阳震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溜光往后倒的头发和一身名牌,很远就能闻到刺鼻的男士香水和总是没睡够一样的疲倦神态。他已经两天没有来过厂里了,现在也很少过问厂里的各种小事,所有的权力已经下放给了刘勇,有什么不能做决定的刘勇自然会打电话请示和汇报。来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无非是喝喝茶,有朋友过来聊聊天。他现在白天除了和毛吉东去陈娟的棋牌馆之外,其他也没地方可去,晚上一般都陪人在夜场灯红酒绿中快意人生,然后回到和东北女硕士共建的爱巢里缠绵缱绻。在穗园花园小区的家,好像一个不做饭的厨房,没事是根本不进去的了,只有感到思念女儿点点时或者证明他还活着并过得很好时,才会回家看看。老婆林豆豆为了不失去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了女儿点点有一个美满而幸福的家庭,忍受着一个女人无法忍受的内心苦痛过着一个女人做梦都想过的富婆生活。她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欧阳震华夜不归宿的生活,她不想给欧阳震华在外面的高大形象带来影响而与之无休止地争吵,她知道欧阳震华的性格,也知道一见面就吵闹或者外面跟踪式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所以,只要有足够的钱花和欧阳震华不明确地提出离婚,她就一直这样糊涂而聪明地带着女儿点点幸福而又痛苦地生活着。 欧阳震华打开门走进办公室,坐在他那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由于昨晚喝了太多酒,回去太晚,后来又被东北女硕士用自身优势施用非常手段拉住干了他现在并不感兴趣的床笫之事,他觉得头还有点晕乎乎的。他用手拍了拍额头,感到有些舌燥口干,便开始自己泡起工夫茶来,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一场灾难性的打击正向他一步步逼近。 一会儿,于雪走了进来,她把刘勇签好名的辞职报告递给了欧阳震华,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 看完辞职报告的欧阳震华盯着手上的纸许久没有作声,她知道于雪在工厂的作用和手上所掌握的东西,也知道失去于雪后给工厂所带来的影响和所造成的损失是什么。现在的于雪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内心空白与自己有过几次柔情的懵懂无知的女孩儿了,而是一个在广州拥有豪宅在工厂举足轻重能力过人、不受家庭管束的自由中年女性。他相当后悔当初为了拿下订单,把于雪送到蔡淳佳身边,让于雪从此认识并结交上了蔡淳佳,欧阳震华从于雪和冯浩婚姻的快速开始和结束,表面看起来一切都名正言顺,但对于雪性格相当了解的欧阳震华早就敏感地认识到于雪的儿子绝不是冯浩的种子。现在于雪又要辞职去蔡淳佳新开的美容院,更让欧阳震华证实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不过让欧阳震华心里稍微释然的是于雪不是被其他厂高薪挖去了,而是彻底改行了,所以不用担心工厂各种资源外泄和丢失。 许久,欧阳震华问于雪,说:“一定要走吗?如果纯粹是工资问题你完全可以提出来,他能给多少我也可以给多少。” 于雪很认真地告诉欧阳震华,说不是因为工资问题,主要是干的时间长了,自己想换一个环境干一份相对轻松一点的工作。她没有透露任何与蔡淳佳有关系的内容和话语,她把辞职的原因全归结于自己对现在工作的厌倦和烦躁。 欧阳震华听于雪说完后,不动声色地说:“如果你想换一个环境的话,我过段时间把你调到城区另外一个地方,那里相对比较轻松。”欧阳震华把自己与毛吉东及税务局副局长三个人合伙投资正在装修的“花城俱乐部”夜总会的事告诉了于雪,说正在紧张装修,估计两个月后可以营业,说是目前花都城区最具规模和豪华的夜总会。 于雪一听心里就知道,欧阳震华肯定是在东北女硕士的怂恿和毛吉东的贪婪下合谋开办的,因为东北女硕士来广州后一直帮人管理夜总会。于雪摇了摇头,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合适做夜场管理,另外也答应人家了。 欧阳震华听后深感这不是用个人情感可以留下的人了,也不是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他痛惜不已又万般无奈地在辞职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下午五点,于雪准时下班在厂门口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车上,于雪给蔡淳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辞职报告已经批准,一个月后便可离开工厂了。蔡淳佳听后显得非常高兴,他让于雪从现在开始没事去那些大型的高档美容院去做美容,一来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二来结识里面的经理或者店长并不动声色地留下她们的电话,为即将开业的美容院做人才招集准备。 于雪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下了车,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向了陈五平的士多店,她要去市场看看王艳,问问王艳陈五平又有些什么变化和计划。她对王艳这个最为悲催的第三者感到不平和难过,为陈五平不讲感情贪恋钱财感到怨恨和愤懑,为这个现实的社会根本就找不到真爱感到失望和悲哀。 士多店门口,于雪看到一辆乌黑发亮的奔驰车停在一边,士多店前面那小棚下的小桌边,于雪看到王艳和一个身着时髦显得很有修养和气质的四十多岁的女人相对而坐着。她看到王艳头发有些蓬乱,身上留有很多水渍,知道王艳是在菜摊儿上过来的,她没有理会坐在士多店里面低头呆想的陈五平,直接走到了王艳身边。于雪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高雅穿戴得体的陌生女人,心里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陈五平的前妻。 王艳看到于雪过来了,微笑着向美玲和于雪相互进行了介绍,并让于雪在身边坐了下来。于雪虽然微笑着与美玲打了声招呼,心里却对这个追求钱财抛家弃子许多年有蛇蝎心肠的女人深感痛恨,为她无耻的品行和人性的丧失感到悲哀和羞愧。 美玲今天特地过来找王艳,主要是感谢王艳这么多年对儿子兵兵的照顾和培养,她对自己的行为过错对着王艳进行了痛彻心扉的深深忏悔,她对自己当时所处的环境及身不由己的万般无奈对着王艳做了一番让人怜悯和理解的深情诉说,对自己与陈五平恩爱有加的夫妻感情给予了坦诚的陈述、回忆和肯定。最后,美玲告诉王艳,如果王艳同意陈五平放弃士多店去她公司任职,她会对王艳做出相当满意的赔偿,如果王艳不同意,她会把兵兵转学的事处理完尽快和陈五平回家办理离婚手续。说无论王艳怎样选择,自己都会对王艳感激不尽,同时请王艳允许自己晚上带兵兵去那边睡,早上自己会开车直接送兵兵去学校。 王艳知道,担心的事发生了。她是在市场开摊儿不久被陈五平极难为情地叫出来的,看到美玲她就感觉这事情来得太快了。当她听完美玲的所有诉求后,她的心在滴血,她强忍着内心的极大痛苦尽量显得随和和轻松,淡然地告诉美玲,说自己与陈五平的结合完全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不过自己会面对、接受和承担,说陈五平的选择完全取决于他本人,自己不会提任何意见。同时对美玲提出的满意赔偿,王艳不置可否并礼貌地坚决予以拒绝,她认为那是一种情感买卖和施舍,自己并不需要。至于接兵兵去那边,只要兵兵愿意完全可以。 王艳的淡然和豁达完全出乎美玲的意外,她原以为王艳会对她进行羞辱指责,展开咆哮般的发泄和提出高额的赔偿数目,现在,她从内心对王艳的崇高人品和无私情怀感到敬佩和感激,对由于自己的贪婪和自私给王艳带来的伤害和痛苦感到无比羞愧。 王艳礼貌而客气地告诉美玲,说自己还在市场做生意,不能久陪。然后慢慢地站起来和于雪从后门走进了市场。 看着王艳消失的身影,美玲愧疚地也站起来,她走进士多店对着低头发呆的陈五平,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王艳是个很难得的好女人。”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交给陈五平,说这是二十万,晚上交给王艳。把士多店也交给王艳,想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过去那边上班,自己只想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以弥补自己的过错和对儿子的亏欠。说完拉着放学还没回家的兵兵,帮他提着书包走向了门口的奔驰车。 晚上十点了,王艳在家里送走了一直陪着自己的于雪,她没有去自己的卧室,而是进到儿子住的房间,和衣睡了下来。十一点,早早关了士多店的陈五平回来了,他进门打开灯去到卧室不见王艳,心里一惊,忙跑到儿子的房间,发现王艳和衣而睡,心虽然放下了但感觉到了王艳内心所承受的痛苦。 陈五平在床边坐下来,这段时间他都不敢正眼瞧王艳,像一个得手后的小偷迎面碰上失主一样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他吞吞吐吐地说:“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是不舒服吗?” 王艳没有睁眼,她回答陈五平,说:“没有,感觉有些头疼。” 陈五平忙说:“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王艳摇摇头,说:“不用,睡会儿就好了。” 陈五平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卡放到王艳枕头边,说:“这是她留下的二十万,你就先收下吧。如果你不愿意明天就把兵兵接回来,这学校也不转了。”陈五平想听一听王艳心里的真实想法,看看王艳有什么计划和安排。 第32章 过了很久,王艳告诉陈五平,说这钱他拿回去,自己不会要,买这房子时他出了十五万,这钱自己目前还不了,以后有了还是会还的。同时让陈五平不要感到自责和愧疚,自己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让陈五平把士多店抵掉给人家放心地去那边,自己还是会好好经营这个小菜摊儿的。说自己没什么,只当是做了一场梦而已,现在梦醒了,自己会好好生活下去,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 陈五平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王艳彻底看到了他内心已经做出的决定了,就像一个小偷被失主抓住一样羞愧难当。他回想这些年王艳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厚谊、对儿子生活的精心照顾和学业的耐心辅导,他真的不忍离去,但残酷的现实和无法拒绝的诱惑不得不让陈五平做出有违人性和良知的选择。 无价的情爱和感情又一次在金钱面前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善良的人性和至高的道德在无情的现实下碰撞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陈五平从床边站起来,他看了一眼一直闭着眼睛佯装睡觉的王艳,发现王艳的双眼下有两行自己不忍目睹的闪光泪痕。 清早五点,王艳像往常一样起来了,她看了一眼关着的卧室门,自己拿起挂在腰上收钱的小包出了门,走向市场的菜摊儿。 十点,王艳结束了上午的生意,当她经过士多店门口时发现陈五平还没有开门,她觉得有些不对,快步进了小区,打开家门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陈五平。她疑惑地坐在沙发上寻思着陈五平的去向,这时,她看到了茶几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压着士多店的钥匙和一张银行卡。王艳明白了,陈五平已经走了,他净身离开了这个家,彻底地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 王艳没有打开陈五平留下的信,她知道陈五平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也知道陈五平是没有勇气和脸面向自己说出他的决定而不辞而别。王艳伤心到了极点,她原以为找一个年龄大点憨厚诚实的乡下汉子会重情重义,会陪自己与世无争恩爱有加地漫步人生,没想到血淋淋的现实已经完全吞噬了现代人的良知和人性,对金钱的渴求已经深深渗透了世人的灵魂和思想,这个崇尚钱财的社会已经找不到自己所苦苦寻觅的所谓真爱和感情了。 王艳把信收起来,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走进卧室,一头倒在了床上。 三十六 早上九点,于雪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工厂。 工厂办公室已经没有于雪的办公桌了,她的办公桌移交给了从公司调过来的刘芳。欧阳震华又从人才市场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接替守了两年多门市的刘芳,刘芳把于雪来广州时租下的现在已经转租了六个人的单人宿舍又转给了那个新来的江西姑娘,自己按欧阳震华的安排来到了工厂,正式接替于雪任厂长助理。刘芳在丁薇薇走后一个人在门市清守了两年多,如今已经二十六岁的她终于等来了机会。由于她偶尔过来工厂和经常电话接触所以和于雪认识但不是很熟,她知道于雪也是二十六岁时从公司调进工厂的,短短七年时间于雪便在广州市中心拥有了一百多万的豪宅,单凭这一点就让多少在都市里拼搏的年轻女孩儿羡慕嫉妒?所以刘芳要把接替于雪的工作作为平台和跳板,把于雪现在拥有的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和生活梦想,她相信于雪能做到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到。 大都市里一批又一批纷至沓来的憧憬理想追求梦想的年轻人,他们在无数前任的典范中受到启发和激励,寻找着那些自己心中楷模偶像的足迹和捷径艰难生活在这充满机遇的都市里。但他们不知道,每一个成功者的身影都不可能完全复制,因为除了思想和性格外,重要的还有环境、气候和季节。 于雪现在来工厂上班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干,最主要是坐在刘芳身边告诉刘芳这岗位的工作职责和工作程序,现在的人都很聪明,刘芳几天时间就基本上领悟到了自己所要做的工作。现在已经十多天过去了,于雪过来厂里可以说是等辞工期满去财务室结钱走人就是了。 刘勇收拾好东西带着老婆和女儿回湖北十多天了,接替刘勇负责厂里工作的是欧阳震华以前的司机黎光勇。黎光勇是江西人,来厂里也有七年了,欧阳震华看他人非常聪明好学又年轻,第三年就把他放到车间,第四年便当了车间主管。厂里的人都知道黎光勇是老板身边的红人,深受老板器重,所以刘勇请假十天,欧阳震华毫无选择地把黎光勇调到了厂办公室。欧阳震华计划等刘勇一回来便把黎光勇放到门市任经理,开始插手工厂业务。其实,黎光勇就是欧阳震华重点培养的防止刘勇有变而接替刘勇的人选,现在工厂的正常管理黎光勇已经完全可以胜任了,只需把他放到门市与刘勇分管业务半年左右,在工厂独揽大权的刘勇心生异动欧阳震华也根本不用担心了。 然而,这一切被狡猾而又敏锐的湖北人刘勇早已看穿,为了抢在黎光勇插手业务之前,他不得不与冯浩合谋提前行动。工厂各岗位的重要人选已经在刘勇回家之前全部辞工到期并秘密地进入了佛山那边安营扎寨,只等刘勇回来举旗反戈便可与欧阳震华火线冲杀。 上午九点,还在东北女硕士温柔的港湾里梦游的欧阳震华接到了已超假三天的刘勇从湖北打来的电话,刘勇伤感地告诉欧阳震华,说自己七十岁的老父亲昨天过世了,自己短时间可能不会过来广州,现在打电话当作辞职,以后来广州再联系,自己的工资和押金全当自动离职处理。说非常感谢这十多年的关爱和器重,这份感情将永远永远记在心里……听完电话的欧阳震华一下坐了起来,他想到一个月前全厂六个车间有三个主管以各种理由辞工,车间各主要岗位也是频繁换人。欧阳震华感觉不妙,他马上通知黎光勇召开所有管理人员会议,说自己马上就到,然后爬起来急急地开车来到了厂里。 欧阳震华一下车,黎光勇向他透露,说他早上得到消息,刘勇与冯浩两个人一起在佛山那边开厂了,之前辞工的人全部去了那边,还有十几个辞工的人都是这几天到期了。说开会的人全部在办公室等了。 刘勇是在火车站带着从老家招集的十几个工人上车前用公用电话打给欧阳震华的,他的父亲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欧阳震华对刘勇的阴险、狡猾和厉害感到愤怒和害怕,他觉得刘勇比自己当初离开三和公司时还要直接和果断。 欧阳震华在紧急召开的管理人员会议上首先宣布了开除厂长刘勇的决定,宣布由黎光勇担任厂长,所有刘勇所批的车间辞工人员辞工期延长一个月。由于雪起草开除刘勇的通告函,中午前发到所有客户、材料厂和加工商,由财务向冯浩传函,撤销工厂代理资格,一个月内结清所欠工厂全部货款,过期将委托律师起诉至法院处理…… 欧阳震华被刘勇的突然反戈和冯浩的无情反叛打得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这对工厂有多大的影响和损失,但他知道自己这块吃了很多年的蛋糕已经被刘勇分成了两半,如果不及时采取一些举措和引起足够重视,这块蛋糕将会被刘勇无情地抢去。因为刘勇打着雅泽的厂长招牌并熟知成本费用,而雅泽一百多人的大厂却无法与刘勇二十几个工人的小厂去比拼价格,而客户是不讲感情的,他们都是“婊子”的心态,一样的东西哪里便宜哪里订,这就是欧阳震华所担心和害怕的。欧阳震华知道,工厂生产将面临严重打击,工厂业务将受到致命重创,但又无可奈何,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他们也是沿着自己当年的足迹在都市里追求理想实现梦想罢了,以后只能静观事情变化而及时做出决定和调整了。 于雪按照欧阳震华的吩咐花了两个多小时把起草好的工厂通告传到所有必须要传到的各个单位,下午三点,于雪看没什么事了便下了班,在厂门口坐公交车到天河北。她昨天听人说顶岗路有一家大型高档开了很多年的美容院,今天特地要去里面“享受”一下,她这些天下午一下班都是在大大小小的美容院“享受”后再回去的。她的电话里已经存下六七家美容院经理或者店长的电话,整个天河区几家上档次的美容院她几乎已经“享受”遍了。 于雪走进这家极具规模和档次的美容院,发现这一家是她这些天去过的最大最豪华的。前台的服务人员见生客进来显得特别热情和客气,于雪知道这是做这行的通病,她第一次去美容院与经理聊天时人家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说做这行的一般都是开了卡的熟客,有生客进来还能让生客开卡经理和店长都是可以分提成的,所以告诫店里的服务人员对生客一定要热情周到和客气。 于雪的年龄和着装正是美容院的主流服务对象,几个靓丽的服务员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又是递毛巾,相当热情客气。一个比于雪年龄稍大几岁穿戴得体显得很有气质的女人在于雪身边坐下来,向于雪介绍自己姓罗,叫罗玉凤,是这里的店长,问于雪需要哪方面的服务、是路过还是住在附近、以前有没有来过。于雪不置可否地与她交谈起来,她说自己就住在附近,以前一直在另外一家,上个月那经理辞职了服务就不好了,所以想换一家。接着从服务项目、服务流程、服务时间到收费标准等进行了详细的了解,然后,于雪关心地询问了店长是哪里人、做这行多久了等个人问题。 店长罗玉凤友好地告诉于雪,说自己是四川人,来广州快二十年了,二十岁便学做这一行,现在是有六年证书的资深美容师,广州一些大的美容院经理和店长大部分都是曾经共过事的同事,其中还有不少是自己的徒弟。 于雪向店长罗玉凤要了一个简单的面部美容,说是先试一试。 店长把于雪带到了一个全封闭透着柔和彩灯弥漫低声音乐相当豪华的小房间,低声问于雪是用异性还是同性为其服务。 于雪一听觉得挺新鲜,这是她第一次来美容院听说有异性服务的,她问店长说:“你们这里有男性做美容师的吗?” 店长微笑着告诉于雪,说面部美容是专业的美容师,全身放松按摩有些客人需要异性,不过收费相对同性要贵一点。 于雪说自己不习惯,还是安排女性吧。 于雪自从与冯浩离婚后,她的身体还没有与任何男人接触过,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变化和性格的改变已经让那些男人有些望而却步了,不再是几年前男人一见到便想入非非的女孩儿了。正常的生理渴求完全被新房装修、生活琐事和工作压力驱赶得无踪无影。生活中可有可无的需求和爱好就如同结识了一个无所事事但又很开心的朋友,与他一玩开就会老是记得他,当你面对生活压力或者忙碌不堪的时候你就会慢慢淡忘甚至根本没时间去想他。 于雪出门的时候接过店长递过的名片,说自己住这儿不远,交个朋友,有空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店长罗玉凤一听相当高兴,说自己的喜好就是与朋友喝酒吃饭和聊天,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健谈活泼、外向而好动的现代都市白领女性,身上有着城市时尚女性拒绝孤单和寂寞的共同病症。 于雪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下了公交车,她没有进小区回家,而是直接从后门来到市场王艳的菜摊儿上。这些天于雪一直没有回家,每天从外面一回来便会来到这里,帮王艳卖菜并陪她聊天闲谈。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帮王艳在市场卖过菜了,她认为这时候她必须陪在王艳身边,一起度过王艳最难熬最痛苦的日子,让她感受到姐妹间的挚爱和人世间的真情。 王艳在陈五平不辞而别后,关了士多店停了菜摊儿在家里连门都没出地睡了三天,之后把士多店以三万块钱转给了人家,第四天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进市场开摊儿卖菜了。她对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客人还是那种友好而善意的微笑,她身上体现不出时尚和漂亮,但能看出端庄和整洁,她的脸上还是那样没有任何粉饰却依旧映着阳光;内心如同两年前住在小木棚里一样平静和淡然,她对生活心如止水,对人生不存幻想,她用自己的思维、个性、勤劳和淳朴在繁华的都市里保留了外乡女人最后的尊严坚强而微笑地生活着。 七点钟左右,王艳收拾好菜摊儿,和于雪从市场后门向小区走去。经过士多店门口的时候,于雪忍不住老是往那边看,不知道是不习惯还是想看看新的主人,王艳头也不扭一下,对于雪说都变成人家的了,别看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王艳开始在厨房做晚饭。一会儿工夫,饭好了,两个人相对吃饭。于雪这些天都是这样陪着王艳,有时候想回家又发现太晚了,回去父母和儿子也早睡了,所以就索性住在了王艳的家里。她认为这样挺好,比自己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好多了。 第33章 三十七 时间像流水在都市繁忙的身影里和繁杂的喧嚣中无情流逝,生活在这时代快节奏的都市里很少有人去关注这匆匆而去的岁月,更多的是在这转眼而过不再复回的光阴里寻找着自己的幸福时光和丈量着心中不曾到达的理想距离。 2008年的春节在一场南方前所未有铺天盖地的雪灾中毫不客气地来到了,无数归心似箭思乡心切的外乡男女被这无情的雪冰困在了这没有人情冷暖漠视人生情感的寒冷的南方大都市里。以往一到过年就像一座空城的大都市没有因为雪灾而显得空旷和沉寂,相反比任何一年都显得热闹和温暖。 由蔡淳佳出资和他第三任老婆任芳为法人代表并委托于雪全面管理的“广州市心佳美容中心”通过于雪两个月精心组建,终于在龙口西时标大厦五楼于过年前隆重开业了。 中心地处绝好的地理位置,四面都是高档住宅小区,位于五楼正对着电梯的中间。四百多平方米的面积并不算很大规模,但其独具匠心高端大气的装修设计无不显示出它的气派和档次。走出电梯迎面便可看到心佳美容中心的金字招牌,走进透着白光的玻璃门,是一个高大而阔气的前台,前台的对面是两个分列的极具豪华的接待区和休息区,休息区的一旁有一间二十平方米的小房,这里便是总经理于雪的办公室。接待区的一旁有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这里是店长罗玉凤的办公室。前台的后面设计了一个彩门,进入彩门便是美容大厅,大厅的四周便是十几间超标准装修和精心设计的贵宾房。 中心从总经理到店长,从专业美容师到美容师助理,从前台接待小姐到煮饭的湖南阿姨,共有员工二十人。于雪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都市白领精英。 店长罗玉凤与于雪多次私会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出于朋友间的义气和于雪高薪的诱惑,罗玉凤毅然率部起义,成了于雪改行后管理中心的第一个得力干将,也成了她熟悉内部管理的免费顾问和处理业务的忠实指导。 于雪通过多次与罗玉凤的私下交谈和跟着她反戈而来的员工嘴里了解到,罗玉凤生有一儿一女都在四川老家读初中,老公李木标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电焊工,之前一直在工厂打工,前年从工厂跳出来,拿着罗玉凤给的五万块钱在白云区那边开了一家不锈钢焊接加工店,赚不到大钱但也饿不死。由于罗玉凤收入高且行业特殊,她一直看不上并经常训斥没有能耐赚不到大钱的老公,对那些围在身边像苍蝇一样的有钱男人总以单身自居,对十天来一次罗玉凤租住的房间过夜的老公李木标很是反感,规定他一个月只能来一次,每个月交三千块钱家用,干到2020年一起回家。老实巴交的李木标知道罗玉凤在外面与男人的关系,但看到一双读中学的儿女分上和2020年回家的承诺上,只得忍气吞声埋头苦干压抑着自己。罗玉凤则拿着自己的工资收着正牌老公一个月的三千块钱,还有众多冒牌老公的零花钱潇洒而又快乐地行走在美容行业中。 两个月的劳累奔波、思前想后,于雪事无巨细的操劳,让投资人蔡淳佳感到非常满意,他从心里赞赏于雪的办事能力和管理水平。尽管这两个月于雪是忙得焦头烂额,想得是夜不能寝,但当她看到现在完全走入正轨的天河区为数不多的高档美容中心时,心里感到无比甜蜜和万分欣慰。 由于开业前在周边小区的广泛宣传和开业期的价格优惠,另加上受雪灾影响,大部分外乡人都不能回家留在了广州,大部分员工都留在中心过年,所以假期还没过中心的生意便红火起来了。中心在于雪制定的一系列严格的管理制度和对员工各种条款的约束章程下,完全进入了正常的业务操控和经营轨道。而为此操心劳累了两个月的于雪随着中心的正常营业也总算长嘘一口气清闲下来了,她现在无须像在工厂一样朝九晚五地打卡上班,也不用来回挤公交了。她可以自由上下班,也可以三两天不用去中心,有什么事罗玉凤一个电话她完全可以遥控指挥和命令。蔡淳佳过年前开业来过一次后便去了贵阳,到现在也没有来过,法人代表是不谙世事的专职年轻太太,从不管中心任何事务,她也不会管理,所以蔡淳佳特地告诫她不许插手中心任何事务。她来了也是在贵宾房一躺再由罗玉凤亲自为她服务一番,然后舒心离去。于雪就像管理家族的原配,而她则像是受宠的姨太太,心情好时与于雪聊上一会儿,不好时做完服务便直接走人,不过她对于雪嘴上没什么,心里也没什么。 本来就外向好动的于雪突然清闲下来了,一个人又无法待在家里,她觉得那比死还难受,觉得很不习惯,所以不管中心有事没事她都会在上午十一点左右走十几分钟的路去到中心,与认识和不认识的客人或者与中心的员工聊聊天、谈谈心。美容中心,既是于雪偶尔处理事情的上班单位,也是她谈天说地、约朋会友驱赶内心孤单寂寞的理想场所,是她赚钱养家糊口赖以生存的职业和工具,也是她以后唯一寄托的人生事业。 上午十一点,于雪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走到客厅,父亲张诚实一手拿着钓竿一手提着塑料桶从外面回来了,于雪一看,只见塑料桶里有四五条挺大的鲤鱼。张诚实告诉于雪,说送了几条给门口的保安,这几条没人要就提回来了。说这珠江的鱼不能吃,煮了之后一股柴油味,没人要就提回来做鱼干。 外孙于佳送到幼儿园之后张诚实也不习惯了好一阵,本想向于雪提出自己回黔西南老家去,但一想到于雪刚从工厂出来又没日没夜地在忙美容中心的事,工作没有规律回家没有时间,小于佳早晚接送又没人按时去,所以又一次打消了回老家的念头,心里想着再等一两年于雪完全稳定了再说。他早上八点把于佳送到幼儿园之后自己一个人真的不知道干什么,回家坐也不是,去外面走也不是,心里像丢失了什么一样,老伴儿于敏兰看到他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说他是一条失了魂儿的老狗,张诚实一听瞪着眼睛,说:“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头上找不出一根黑发,脸上的皱褶比筷子还粗,还抹得像个猴子屁股一样穿红戴绿去外面丢人现眼,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后来,张诚实终于发现在小区会所里有一个小小的棋牌室,都是小区里的老头子老太太在玩,他便也参与其中,觉得输赢不大但也挺好玩儿的。一天的时光就这样在麻将桌上一溜就过去了,可玩了两三个月,他每天都是赢,有时赢多点有一百多块钱,少点也有十几块钱。赢多了那些当地的老头子老太太有意见,每天散场时最后几盘就故意不给钱,开始几天不给他不说什么,老是这样他便来火了,说你们广东人一点也不厚道,玩不起就别玩,老子不玩了还不行? 张诚实不知道那些人见他总是赢就希望他不玩所以这样,他发完火之后再也不去了。又难过了好些日子。有一天他在珠江边散步时凭经验发现这江里肯定有鱼,便买了钓具,送完于佳去幼儿园之后便来江边下钓,这钓鱼就像他打麻将一样每天都能有所收获。只是由于来往的船只太多对江水造成了极大污染,江里的鱼吃下去的东西都是一股柴油味,杀了之后一煮连汤都是柴油味,根本没法吃。不钓鱼又没事干,钓了又不能吃,所以每次钓完就把劳动成果分送给小区的保安或者搞卫生的阿婆,没人要就自己拿回家做鱼干吃。 于敏兰此时也完成了她上午老年腰鼓队的工作,穿着统一的服装提着腰鼓回来了,她看到张诚实钓的鱼不屑一顾,看到于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便高兴而神秘地拿出一个红本本和一些资料告诉于雪,说“将军红”公司在内部搞集资经营,只要与公司签订合同把钱交给公司,利息按一分五计算每月发放,本金想取随时可以取走。说公司每个月组织参观学习一次,每半年组团旅游一次。说是一个玩得比较好的曾经当过县政协主席的湖北姓邹的老头儿告诉自己的,自己下午和几个要好的跟着老头儿去了将军红公司,那公司大得吓人,广东每个地方都有他们的联盟企业。说自己先投了五万块钱试试看。 于雪拿过资料一看不是很明白,但大概意思她知道,那就是储蓄社会资金放在自己口袋里,然后把企业造势做得更大,再然后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来。她摇摇头说自己对这个也不懂,别投太多了就是。于雪虽然自己不大明白,但她相信母亲的辨别判断能力,怎么说也是当了几十年领导的人。 张诚实在一旁一听,用眼睛一瞪,说做官做惯了,整天就想这些不劳而获的事,先给你一点小利稳住你,到时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于敏兰一听来气了,把眼珠子一翻,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拿你的钱去投吗?你看看你自己,和人家打麻将人家都不跟你玩儿了,去钓鱼把鱼送给人家都不要,你还会干什么?这几万人的小区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本来就不善言论的张诚实被老伴儿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嘴里支吾着:“你……你……这……这……”不知道说什么,一来气摔门走了出去。 于雪心里不是滋味,她不明白这好好的家两个人就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呢。于雪看得出来,自从于佳去了幼儿园之后,父亲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越来越容易着急上火,两个人白天的矛盾和口角又越来越多起来了。特别是吃饭时间,于雪看到父亲一个人在餐桌边坐着喝闷酒的时间越来越长,酒量也越来越大,喝完后就靠在阳台的藤椅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那三块钱一包的羊城烟,一个人对着那深蓝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雪不知道,这争吵了一辈子的父母还能不能丢开几十年的怨愤好好走过这剩下的岁月。 三十八 欧阳震华的雅泽音像制品厂在受到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只能艰难而又勉强地维持着,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场金融危机的大风暴开始席卷中国大地,首先进入了各大都市。雅泽音像制品厂如同一条存有自身缺陷不得已还在远航的船,突然遭遇到没有预报的强台风。作为船长的欧阳震华,不得不做出停止前进、躲避风浪全面整修的决定。 厂长刘勇另起灶炉,心腹冯浩公然反叛,干将于雪悄然辞职,大批老员工纷纷辞工跳槽,哪一桩对欧阳震华都是重重的创击。接着的是热销好多年的音像制品随着时代的向前发展,整个市场已经出现滞销和严重的库存状态,以前平均每个月超过两百万产值的业务量已出现严重下滑,近三个月的平均产值已经不到以前的一半了。内忧外患让神仙般生活着的欧阳震华一下子感到了寝食难安,就在他苦苦寻思应急对策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的金融风暴狂风暴雨般呼啸而至,国外订单全部终止,甚至连所定订单也被取消,国内市场不但订单出现严重萎缩,连货款回收都受到影响。本来就昏昏沉沉的欧阳震华被这金融风暴一击变得晕头转向、目瞪口呆,不得不紧急叫停。 欧阳震华明显感觉到音像制品要想再度风靡市场已经没有可能了,先进高端的时代网络和快速多变的现代电视将完全取代传统的音像制品,还有金融风暴对企业的影响要想短时间恢复几乎是自欺欺人的幻想。于是,欧阳震华让黎光勇将工厂暂停整顿,同时决定将工厂的现有规模全部缩减一半,厂房清出一半对外招租,人员精简一半择优留用,其用意为避免和减轻工厂亏损、保存实力以图以后改道发展。 唯一值得欧阳震华高兴的是,他和毛吉东及税务局副局长三人联手合办的“花城俱乐部”在东北女硕士的精心设计和全力督促下,终于在雪灾没来前隆重开业了。它地处花都城区最繁华的中心路段,是目前花都城区最为豪华和最具规模的夜总会,是欧阳震华耗尽所有资金创立的他人生最后一份事业,现在在女硕士轻车熟路的管理下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开夜场的老板都是有各种背景的,同时也是有风险的,它不能像工厂这样光明正大地炫富和独来独往地经营,它要挟带和牵扯很多明明暗暗的人物和关系。三条鱼你不分一条给猫吃,那猫一发怒便会打烂你装鱼的盘子,谁也别想吃。欧阳震华非常明白这道理,他知道这鱼太多但猫也太多,所以风险很大,以前是企业家的身份主要精力和收入都在工厂,现在不一样了。另外加上东北女硕士为了以后名正言顺地拿到财产,她“一不留神”便把欧阳震华那已经所剩不多的精华留在了自己体内,用以要挟欧阳震华将自己扶正。欧阳震华处理完工厂这一大烦心的事之后,感到稍许轻松,但一想到以后自己的主要来钱场所和工具便是那极具风险的夜场和东北女硕士,面对每天晚上女硕士的软硬兼施和苦苦哀求,内心无比纠结的欧阳震华眉头一皱,想出了一条两全其美的绝好计策来。 下午四点钟,欧阳震华打电话给老婆林豆豆,问她回来没有,林豆豆说已经回来两天了。欧阳震华说自己晚上回家看点点时要在家里吃饭。欧阳震华自己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家里吃过饭了,他对毛吉东说的天天回家吃饭的男人绝不是成功男人的话深信不疑。他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林豆豆做过夫妻那事了,反正现在住在一起的都不是夫妻,也不差自己一个。他只记得上次回家是点点生日那天,自己和林豆豆带着点点在外面吃完饭后把她们母女送到楼下自己便去了女硕士那边。 第34章 林豆豆十天前打电话给欧阳震华,说清明快到了,自己十几年没回老家给父母上坟烧香拜祭父母了,想回家一趟。说点点在学校这十天不会回家来,让欧阳震华不用担心。欧阳震华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还说让她多玩些日子再回来。林豆豆是内心确实感到苦闷时看到清明快来了才突然想起回家拜祭父母的,这是她在母亲含恨离开人世后来到广州十几年第二次回老家,第一次是和欧阳震华去办结婚手续时在乡政府盖了个公章待了一个小时便离开了。这次,林豆豆想以拜祭父母的名义回家好好待上几天,去县城找找同学聊天叙旧散一散忧郁的心。于是,订了连夜的机票飞到了成都。 当林豆豆辗转多次来到生育她的乡下小山村时,村里的人像看外星人一样围着她问长问短,他们想象不出这个当初含泪离开村庄的小姑娘二十多年后还会回到这没有了亲人的偏僻而贫穷的小山村。当林豆豆看到病入膏肓躺在木椅上等死的老村长时,她感慨万千,这个曾经资助自己读完大学后来逼死自己母亲的村长,这个在村里耍了几十年淫威曾让村里很多女性惧怕的男人,如今风烛残年奄奄一息了。林豆豆从旅行包里拿出五沓崭新的没开封的大钞,放到坐在老村长身边、嘴角流着口水至今还没娶到女人的曾经要强娶自己的村长的儿子手上。 林豆豆从山上拜祭完父母后给小山村每一户人家送了一千块钱的红包,以感谢当初对自己家的帮助,让三十几户小山村的人无比感动和感慨。林豆豆在县城和几个老同学玩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恋恋不舍地登上了回广州的火车。 林豆豆是前天回到家的,她从梦境般的理想世界又回到了无情的现实之中。她没有告诉欧阳震华,已经习惯了没有欧阳震华的日子,但她永远也不会提出离开欧阳震华,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她还没有遇到比欧阳震华还要优秀的男人。 五点钟,林豆豆开着她的宝马车把点点从学校接到家,一到家她便开始下厨房,她已经好久没有下厨做菜了。快六点的时候,林豆豆做好了四菜一汤,女儿点点觉得奇怪,疑惑地看着她,林豆豆笑着告诉女儿,说今晚爸爸会回家吃饭。十二岁的女儿眨巴着眼,说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六点,欧阳震华准时回到了家,看起来气色还算不错,一家三口很难得地坐上了餐桌。最开心的是女儿点点,因为一家三口围坐一起吃饭今年还是第一次,上次是除夕的晚上,爸爸在家里和自己吃过一次饭。 十点钟,点点陪欧阳震华聊了一会儿天,然后看了一会儿电视便独自回房睡觉去了,看到女儿进了房,欧阳震华觉得有点困便也走进了卧室。林豆豆觉得欧阳震华今天有点特别,这些年来欧阳震华很少这样一下班就回家吃饭而且一晚上不出去。十一点半,林豆豆看完了她每天晚上必须看的连续剧也走进了卧室,他看到欧阳震华已经睡着,自己脱了衣服也睡了下来。 林豆豆不再像从前一样对欧阳震华周末回家夫妻团聚充满渴望,她已经习惯了欧阳震华没有规律的回家时间了,也知道欧阳震华在外面的一些事情,但她不想吵也不想闹,因为她知道吵闹的结果。她不想离开欧阳震华过单身离异女人的生活,不想找一个逊色欧阳震华的男人让所有人笑话自己,不想让点点失去这个完整的家。女人一旦明白和屈服后,心里就总是像有条裂痕。所以林豆豆对欧阳震华每次愧疚地回家过夜不再像从前那样渴望和主动,而是把欧阳震华内疚的赏赐完全当作自己应尽的义务。夫妻间本应娴熟而快乐的性爱变得越来越生疏和勉强,就像两个不合法的已婚男女睡在一张床上有些陌生和应付,甚至还有些害怕和偷偷摸摸。时代变了,人的环境变了,连夫妻间的性爱也变了。 林豆豆在欧阳震华的主动下勉强地做了今年三个月来第二次夫妻性事,在心里那裂痕的阴影下,林豆豆丝毫也没有享受到这美好而渴望的夫妻性爱,丝毫也没有感受到这神秘而快乐的男女性事。她觉得自己那曾经一激就发的高潮和快感好像完全消失了,那曾经迫切需求和渴望的性爱要求变得越来越冷淡了。 靠在床头的欧阳震华点了一支烟,神情凝重地告诉林豆豆,说自己过年前与人家合伙办了一家夜场,这是一种存在很大风险的事情,说不好哪天就出事了。所以让林豆豆从明天开始,把现在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和存款全部转到林豆豆名下,然后办理离婚手续,说只有这样万一出事就能保护好现有的财产。说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女儿点点,说这是夫妻间财产保全的假离婚。 睡在床上的林豆豆听完欧阳震华的话后默不作声,许久,她说:“你就不能不做这事?就不能不赚这钱?好好地经营工厂不行吗?” 欧阳震华长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诉林豆豆,说她又不是不知道,工厂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而且音像制品将很快会被市场淘汰,现在靠遵纪守法的经营根本没法赚到钱,越有风险越能赚到大钱,现在有关系不利用等你想利用的时候已经晚了。同时,欧阳震华一再让林豆豆放心不要有什么想法并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说办夜场的老板为了保全家产都是这样偷偷处理夫妻财产的,一旦出事法院根本无可奈何。 林豆豆觉得欧阳震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他能把所有财产转到自己名下并不让女儿点点知道,也足以说明欧阳震华不是真的与自己离婚。她认为欧阳震华不管在外面怎样,那是男人的本性,过些年玩够了玩不动了他就自然回来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对女儿的心是不应该怀疑的。 三十九 于雪是十点钟左右起床的,家里这时候是没人的,她看看时间还早,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于雪不再像以前那么有规律地出门和回家了,她早上出门是根据自己的心情而定,晚上回家是按中心的生意而定。于雪本是好动、热情害怕孤单寂寞的人,她对回家有一种极大的恐惧感,对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面对感情不和的父母那种感觉就像一只刚刚关进铁笼的老虎,只有待在中心和办公室她才觉得自己像一只在森林里任意飞翔自由而快乐的小鸟。所以,于雪只要一到美容中心,她什么不好的心情都立马一扫而去,无论见到谁那阴云密布的脸便马上会唇红齿白地露出那热情而快乐的灿烂笑容。只要看到接待区和休息区有人,她就会笑容可掬地走过去主动与人家交流和了解,没人便会慢慢地走进美容大厅来回巡视一番,或者踱到前台对咨询小姐和罗玉凤问这问那地聊上一会儿,然后再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看看qq好友里哪些人在线,便与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和网友天南海北地胡聊起来。她只要一进入美容中心,就像一条快乐的鱼在这四百多平方米的美容中心这鱼缸里到处游荡着,这里才是她的世界;一旦离开这世界回到家里,她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感到难受和窒息,所以晚上回家基本上是等客人全部走完服务人员下班之后,她才会无可奈何地慢慢走回家。 上午于雪走十几分钟的路去公司倒也觉得没什么,可晚上午夜过后一个女人走上十几分钟于雪总是感到有些担心,这白天街头巷尾飞车抢夺女人的事时有发生,何况夜深人静的午夜?为了排除这种担心和以后外出方便,于雪一咬牙把自己所有身家拿了出来,花八万块钱买了一辆极显阳光的红色菲亚特,怎么样也算一个在大都市里有房有车一族了。 于雪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她知道父母很快都要从外面各自回家了,便关了电视拿起自己的包和车钥匙走出了门。 电梯门口,于雪意外地碰到了从家里走出来准备下楼的欧阳震华,这是于雪搬过这边第一次在电梯口碰到他。电梯里,欧阳震华简单问了一些于雪的现状,于雪也很高兴地告诉欧阳震华,说现在一切都好,中心那边的生意也还不错。 出了电梯,欧阳震华关心地对于雪说:“我送你去那边吧,我要路过那边。” 于雪笑了笑,说自己买了台小菲亚特,昨天才开回来。 于雪坐在新买的车上发动了汽车,也许是开新车,她今天心情特别好。突然,她的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欧阳震华,她赶紧接通了电话。 欧阳震华看到于雪便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对林豆豆说的话,他担心林豆豆心里有想法或者中途改变主意,觉得于雪是劝说和开导林豆豆的最佳人选,便想趁开车送于雪的时候告诉她,没想到于雪说买了车。坐在车上的欧阳震华想了一下,便掏出电话给于雪打了过去。 欧阳震华诚恳地告诉了于雪自己的想法后,让于雪这两天去陪陪林豆豆,陈述和劝导林豆豆自己的目的和用意,让林豆豆千万不要有任何想法。最后让于雪拉着林豆豆多去她的美容中心,美容也好聊天也好或者去外面吃饭唱歌都行,说自己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憋出病来。 放下电话的于雪马上感觉到这是欧阳震华的一箭三雕之计,让自己出面劝说开导完全是为虎作伥。有些气愤的于雪转念一想,如果真能保留现有的财产并全部登记在林豆豆的名下,让林豆豆一直认为是假离婚而死心塌地等着欧阳震华回心的那一天,这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同时还能让中心又多一个尊贵的客人,自己又多一个聊天说话的伴儿。于雪把已经发动的汽车熄了火,拿起包下了车。 转回头的于雪没有进自己的家,而是按响了隔壁林豆豆的房门。 面对于雪的来访,林豆豆没有表示出高兴,也没有显示出不高兴,于雪一笑先开口,说现在没什么事了,过来看看她。林豆豆早知道于雪离开工厂了,在帮人家管理美容院,也知道在什么位置,但一次也没去过。 “怎么了?看你脸色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于雪在沙发上一坐下就故意开门见山地说,她看着打扮得体极具丰韵和气质却面无表情的林豆豆有何反应,她想让林豆豆自己把欧阳震华提出离婚的事说出来。 林豆豆没有作声,她帮于雪倒了一杯水后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许久,她看于雪也不是外人,便叹了口气,把欧阳震华提出的和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于雪听完后并没有马上表示什么,她想了一会儿告诉林豆豆,说欧总如果真心要和你离婚根本用不着这样,他完全可以通过正常的程序,财产最多分你一半,而且这资产你又掌握不了,最后可以拿到多少很难说。他现在把所有财产转给你这说明他把你看作最亲的人和最信任的人,绝不是真心离婚。说自己认识几个夜总会的老板都是名义上的离婚,实际都是赚了钱就给了老婆。 林豆豆不无担忧地说:“到过些年他赚了钱时弄假成真,我又人老珠黄……” 于雪笑了笑,说:“欧总应该不会,他现在资产也不少为什么没有呢?如果有那想法他根本不用这样与你拐弯抹角了。万一真到那一天你抓那么多资产在手上又怕什么呢?你就放心吧,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完全了解他。” 其实于雪心里很清楚,自私的欧阳震华正是利用了林豆豆软弱的个性和善良的本质用财产的名义将她牢牢控制住了,让她心存幻想而死心塌地为自己既守住了财产又能成为自己冒险失败后的最后归宿。接下来于雪继续开导林豆豆,说人生苦短不要老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或者单调地购物,应该走出去把自己融入到时代和生活的前沿,去认识和交结那些对自己有帮助的高人和朋友,去感受人生的奇妙和美好,去享受生活的阳光和快乐,放飞自己的灵魂拓宽自己的思想。只有这样才能忘却内心的烦躁杂念,使自己的心里充满阳光而不是阴霾,只有这样才会觉得同样的天空原来有那么多不一样的色彩。最后,于雪提出让林豆豆随自己去美容中心,那里大部分都是家庭殷实很有气质和修养懂得享受生活的中青年女人,她们的脸上总是阳光灿烂,她们的身上聚焦了很多被世人羡慕的目光,她们个个生活在幸福而又快乐的世界里。 林豆豆听于雪这么一说,觉得她分析得很有道理,不但心里的担忧少了许多,连内心一直存在的忧郁和苦闷也解散了不少。她觉得于雪像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不但一下把中了自己的病脉,还开出了立马见效的良药,她毫不怀疑非常乐意地打扮一番和于雪走出家门,来到车库发动了她十几天都没动过的红色宝马车,第一次走进了于雪管理的心佳美容中心。 在美容中心,于雪向罗玉凤和林豆豆做了相互介绍后,把林豆豆领到了贵宾房,并让罗玉凤亲自为她进行一系列的美容服务。三个多小时在罗玉凤娴熟的服务和愉快而轻松的交谈中很快就过去了,当林豆豆从镜子里看到罗玉凤精心为她设计的发型和进行过特殊护理显得红润白净和年轻的脸部,感到相当满意,心情也觉得特别舒服。回到于雪的办公室,林豆豆对罗玉凤熟巧的美容手法和独到的美容技术赞赏有加,于雪看到相貌焕然一新并一脸灿烂的林豆豆,由衷地对她进行了夸大其词的赞美和褒奖。随后于雪非常热心地为林豆豆开了一张为期六个月享有罗玉凤亲自服务的五千块钱的a级会员卡。 四十 林豆豆在于雪的怂恿和劝说下毫不犹豫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花了十多天时间在欧阳震华的带领下,把工厂、房子、汽车及三百万存款全部转到了自己名下。林豆豆成了都市里名副其实的单身富婆,欧阳震华把自己二十多年拼搏得到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了已经不是他老婆的林豆豆代为保管,自己净身毫无顾虑地经营起他充满风险和暴利的夜场,全身心地投向了东北女硕士那早已张开的怀抱。欧阳震华如同一只在海边行走的老虎,突然看到海中间巨浪下漂浮的猎物,他义无反顾毫无顾忌地冲了上去。 第35章 欧阳震华顺利地按自己的计划完成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离婚程序,他知道于雪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他特地打电话给于雪,向于雪表示了感谢,同时要于雪经常带林豆豆去她美容中心,陪林豆豆聊聊天做做美容。 林豆豆的心态在于雪耐心而真诚的调节下一天一天地发生着变化,她对欧阳震华爱恨交加挥之不去的情感随着于雪的诱导和陪伴也在渐渐消失。她每天都会过来中心,于雪在客人少时会安排她做做美容,客人多时会让她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教她如何在各征友网站交识异性,或者与那些衣着华丽极显风韵和姿色的中青年女客人海阔天空地神聊。心佳美容中心俨然成了她每天必去的单位,成了她忘却伤痛排除孤寂的理想场所。林豆豆心如止水一潭死水的心池如同放入了一股清泉,而于雪就是那开闸放水的人。 下午三点,美容中心一天的生意从这时开始慢慢好起来,林豆豆准时走了进来,她对罗玉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进于雪的办公室,而是随意在接待区坐了下来。罗玉凤则马上倒了一杯茶热情地递上去,并坐在林豆豆身边和她聊了起来。虽然林豆豆似乎每天都过来,但出于她高贵的身价和尊贵的身份,前台所有人对她都不敢怠慢。 就在林豆豆与罗玉凤闲聊的时候,许久没有来过的陈琳琳走了进来,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豆豆,便马上走过来与林豆豆打招呼并坐了下来。 林豆豆瞪着眼睛看着陈琳琳,看着眼前穿戴时尚显得极具妩媚和相当风情、提着比自己还要名贵手包的中年女人,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当初为了生计在自己家做了好些年的保姆,是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从不注重形象和特别自卑又相当节俭持家的女人,是那个痛失丈夫显得相当悲惨和可怜的年轻寡妇。林豆豆有半年多没见过陈琳琳了,她对陈琳琳如此大的变化感到相当惊讶,在心里猜想陈琳琳肯定找到了一个有钱的老公。 陈琳琳,这个本来就因爱慕虚荣而屈身嫁入广州父辈离异男的山村女孩儿,在度过了丈夫下岗失业的艰难岁月和经历了丈夫在工厂意外死亡的悲惨遭遇后,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的生活会从此改变。她是在丈夫吴志华死后不久,晚上无聊在网上与网友聊q时,一个网友告诉她应该去婚恋网站寻找伴侣,说那里面有很多优秀的单身男士在寻找真爱,那里不分年龄和地区只要有缘就会牵手走到一起,说自己看到身边不少人都是从那里面找到真爱正甜蜜热恋着。于是,文化不高只会聊q的陈琳琳费了好大劲在这刚刚兴起的时代产物里,用真实的单身女人身份,用还未完全退去的自身条件和广州户口有房独居的优势,把自己和吴志华结婚时的艺术照那娇羞甜美的相片和诱人资料摆到了各大交友网站的橱窗里。没想到,陈琳琳的生活从此改变,她就像一只散发异常香味的钓饵突然抛进了久未投食的鱼塘,她无比高兴地看着身边那些张着嘴巴游弋的大小鱼儿,用感观直觉和渴求去判断和选定那些有分量和实力的大鱼。开始玩这游戏的时候,陈琳琳确实是想找一个有一定经济基础和实力的男人来接替吴志华,可没想到玩这游戏的男人很多都是戴着虚假的面具用多余的钱去满足自己的喜好和猎奇,在女人一样的身体不一样的情感里寻求不一样的刺激和感观享受,这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根本看不清人的真实面貌和实际想法。 陈琳琳第一段自己非常满意并寄予了极大希望的感情维持了三个月,对方是一个自称离异多年身家丰厚且出手大方小自己两岁阳光又帅气的中年男人。在了解了陈琳琳的情况后,为了长期占有她,第二次见面时男人便送给她价格不菲的礼物,并把酒后极具女性魅力的陈琳琳带到了酒店,突破了男女之间的最后防线。就在陈琳琳尽情享受远离自己很久了的男女肉欲和憧憬幸福明天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男人是久困围城偷跑出来寻花问柳的已婚人士。陈琳琳与那被老婆跟踪发现拎着耳朵回家的男人分手三天后,她又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第二段感情。对方资料上所填写的条件和经济实力比陈琳琳理想中的还要理想,宁愿错失百次女人身,也绝不放过一个大款男的思想让陈琳琳第一次见面就被那能说会道、衣冠楚楚的男人用假冒的珍贵礼物连骗带哄地脱下了女人最后的尊严。她在男人每天小恩小惠的诱惑下被男人享用了一个月后,发现男人那理想的条件和实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瞎编,是精心设计专让女人往下跳的美丽陷阱……几年时间过去了,陈琳琳自己也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感情,不知道与多少男人同枕共眠却同床异梦过,她只知道交友网站上广州地区那些适合自己条件的男人大部分自己都见过了,只知道在这虚拟的网站里找到如意郎君和真爱如同中彩票一样的概率和艰难。陈琳琳记得时间最长的是去年结识的那做工程的居无定所却出手阔绰的四川老板,见面第三次陈琳琳便把那显得土里土气的土豪金男人领进了家门,在男人每个月交一万块钱家用温馨而甜蜜的爱巢里,在陈琳琳杜绝他念规划人生幸福的时候,男人的工程接连失利和受挫而无法支付家用三个月后,男人在陈琳琳鄙视的目光和羞辱伤心的言语里无比羞愧地收拾衣服含恨离开了共同生活了十个月的家,离开了这个曾经发誓对自己生死不离、现在却反目无情如此现实的女人。看着男人不忍离去的背影,陈琳琳没有一丝留恋和失落感,反而像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她不能忍受一个男人住在自己家里白吃白住,因为这些年来都是不同的男人在支撑着这个家,而且所收到的家用和礼物远比一个白领的工资还要多。残酷的现实、对贫穷的惧怕和扭曲的人性让在都市里快乐生活了很多年的陈琳琳变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另类侠客,完全生活和周旋于男人的世界里。 陈琳琳在这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不停地寻找着自己的美满婚姻和最后归宿,发现以婚姻为目的的理想男人自己几年来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她所经历和遇到的不是空虚寂寞花钱寻花问柳的已婚男人,就是寻求新鲜刺激和感情寄托的收入稳定的感情骗子;不是花言巧语打着婚姻幌子专骗女人上床的无聊人士,就是纯粹以肉欲为目的然后销声匿迹不负责任和小气到家的垃圾猥琐者;不是年龄偏高长相和收入都不敢恭维找人漫步夕阳的小老头儿,就是朝九晚五没有进取心得过且过、依靠高大的身材和帅气的外表希望找到富婆的二手或者三手货;不是没有处理好或者无法处理婚姻关系的分居者,就是频繁赴约见面保持多方联系、思想和心理都存有严重病态问题的男人。面对网站里那一张张熟悉和不熟悉、帅气和不帅气的相片,面对那一页页值得怀疑不知道是否真实的个人资料,陈琳琳怎么也不相信,凭自己的自身条件和优势在这众多的理想人群里找不出一个白马王子来。 每天晚上睡觉前打开电脑是陈琳琳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她要进入自己登记注册的各大交友网站,看看又收到了多少发给自己的信件,然后根据经验按照相片和资料去判断是否与之联系。陈琳琳各个注册的交友网站每天都要收到十几封求爱信件,最多的时候一个网站便有三十多封。阅读和处理这些信件每天都需要浪费不少时间,但她却乐此不疲,同时感到这是一件非常快乐和让人沉浸享受的事情。昨天,一个在广州有房有车有公司四十五岁的叫斌哥的湖北籍男人进入了陈琳琳的视线,她看完斌哥那极具文采感人至深的求爱信,马上打开了斌哥的资料,一眼被斌哥那斯文阳光和俊逸的头像深深地吸引住了。她仔细连看了三遍斌哥的资料后,感觉异常兴奋,马上便留下了自己的多种联系方式。很快,斌哥便与陈琳琳取得了联系,双方在电话里越聊越投机,真有相见恨晚之感觉。于是双方约定第二天下午六点在天河东天润路那家邦特咖啡厅见面吃饭,陈琳琳高兴了一个晚上,睡梦中都带着甜蜜的微笑。为了能够吸引对方和有一个良好的开始,陈琳琳下午两点便开始打扮自己,她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风情而不风骚、妩媚而不性感的时尚中年女性形象。然后,她来到很久都没有来过了的心佳美容中心,要对自己的发型和面部皮肤进行设计和保养。 五点半左右,做好新发型和面部保养的陈琳琳走出美容大厅,走进于雪的办公室对坐在电脑前聊天的于雪和林豆豆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美容中心。 陈琳琳六点差十分便来到了昨天约好的邦特咖啡厅,但她没有进去,而是站到门口不显眼的地方,仔细观察着进去的每一个男人,脑海里搜索着那张极具男性成熟魅力的脸。六点过五分,陈琳琳的手机响了,她听完电话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去。 在咖啡厅一个靠里面的情侣卡座里,陈琳琳见到了这个让她无比心动的中年男人。她觉得这个男人比相片更和蔼更具魅力,不但文质彬彬极显修养和气质,而且谈吐不凡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和难为情,保养极好的白里透红的面部肌肤和那副显得有不少学问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就像一个相当儒雅的成功商人。 看着眼前风韵犹存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的陈琳琳,斌哥也很是满意,他首先礼貌地介绍了自己并简单叙说了自己的一些个人情况,就像老朋友聊天般随和亲近。 陈琳琳矜持而羞涩地告诉斌哥,说自己自从男人在工厂意外身亡后,这些年来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孤独而又艰难地生活着,一直想找一个条件和人品相当的人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但总是不能所愿。说今天出来是她第一次见网友相亲,斌哥是她这些年来第一个单独见面相亲的男人。说话间陈琳琳是一脸的真诚和对生活十分的不满和无奈,谁也看不出有半点儿的虚伪、矫情和做作。之后,她也颇为欣慰地告诉斌哥,说还好丈夫死后工厂补了一些钱,要不然自己一个女人带着儿子真不知道怎么样生活下去。 健谈而洒脱的斌哥说自己是一家石材公司的老板,大学毕业后在家乡咸宁县城干了几年为人师表觉得没有什么出息,便只身来广州寻求发展,进入了一家石材公司一干便是十年,从一个普通员工干到了掌控公司的总经理。五年前另立山头,现在公司发展良好,百度上可以查到公司所有信息。唯一不尽如人意的是三年前由于自己忙于工作致使老婆红杏出墙造成婚姻失败,自己把孩子、票子和房子全部给了前妻后住进公司已经两年多了,所以现在一想起走进围城就心有余悸,加上工作繁忙和应酬频多至今还是单身一人。 斌哥用不俗的谈吐、幽默诙谐的言语、艰辛的创业经历、成功的事业和让人同情的遭遇深深打动并吸引了心存无限幻想的陈琳琳,她觉得眼前的斌哥就是自己苦苦寻找了好多年的白马王子,老天不负有心人,现在终于找到了。她想象不到自己四十二岁了还能当上公司老板娘,居然还可以在这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这么独特而优秀的男人。她沉醉于把斌哥领进家门然后每天一起去公司上下班恩爱携手人生的美丽憧憬中,要让表妹陈娟和所有认识的人感到羡慕嫉妒恨。陈琳琳的内心充满了无限向往和绚丽幻想,心里像注入了蜜汁一样甜蜜,腼腆而羞怯的脸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灿烂而迷人。 八点钟的时候,斌哥优雅地拉住陈琳琳的手绅士般走出咖啡厅,坐在斌哥的丰田皇冠小车里,斌哥说天河影视城正在放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陈琳琳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了。于是,两个人甜蜜地坐到了情侣卡座里,银幕上那汹涌的浪涛让斌哥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陈琳琳有些颤抖的肩膀上,并让她在斌哥强有力的臂弯里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了结实宽厚的男人肩上。 陈琳琳无比幸福地挽住斌哥的手走出电影院,斌哥风趣地告诉她,说公司已经关门,今晚只能住酒店了。陈琳琳一听想了一下,说住什么酒店,回家吧。她不想让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在身边溜走,不想自己心中美丽的幻想化为泡影,她要用自身的条件和优势,用女人特有的柔情绰态和激情缠绵的性爱紧紧地拴住对方这漂泊不定的心。 斌哥用五个小时完成了对一个完全陌生、有广州户籍的女性从甜蜜牵手到幸福相依,再到床上激情缠绵的全过程,都市男女间的最后防线在贪婪的欲壑里变得薄如窗纸,灵魂和尊严在欲望的驱使下变得毫无价值。他们在陈琳琳那去年新换的宽大的软床上尽情而忘我地享受着这激情澎湃的人间性爱,紧紧相拥完全陶醉在这无与伦比的男女肉欲里。 第36章 斌哥,本名严志斌,湖北咸宁人,初中文化,现年四十五岁。由于身体高大长相俊帅,加上天资聪敏、口齿伶俐能说会道,深得女人青睐赏识。二十五岁从部队退伍回到家乡,上无瓦下无地的他一个月后便与同镇一姑娘在村里以前生产队的一间公房里共拜了天地,两个月后分配到一公路收费站当收费员。一年后由于伙同他人收费私吞赚了不少,与一女收费员饱暖思淫欲走到一起难舍难分,于是把私吞的全部费用给了老婆和一岁的女儿,结束了第一次婚姻。不久,收费站被撤销加上私吞公款东窗事发,他被退回原籍,差点儿进去吃了牢饭。那难舍难分的女收费员看到严志斌变成了无业游民,知道身材高大不能当饭吃,能说会道阳光帅气也不能过日子,早已离他而去投向了他人怀抱。在家乡偏僻贫穷的小村里穷困潦倒了好些年,穷途末路之时遇到了隔壁镇一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儿,女孩儿见他高大结实英俊帅气心生爱意,把他带到广州一个亲戚带班的建筑工地,与他一起上工地住工棚,一年后生下二婚后的一个女儿。由于无法忍受工地的辛苦劳累,女孩儿又托人把他送进一家石材公司,这一干就是十年,没想到公司老板娘为了报复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老公竟然与严志斌勾搭成奸。严志斌为了自己心中卑鄙的目的,不但与比自己大五岁的老板娘睡到了一起,还用他那特有的雄性把一身肥肉胸脯比足球还大且长相不堪入目的老板娘侍候得如痴如醉,特别是晚上让老板娘是神魂颠倒欲火焚身,对他是欲罢不能言听计从。五年前,严志斌看到时机成熟了,花了二十五万结束了第二次婚姻,十三岁的女儿对他说了一句“你不是男人”后与母亲回去了咸宁老家,接着便是老板娘和老板的离婚财产争夺战,三个月后老板娘带着儿子和分到的一半财产投向了严志斌的怀抱。严志斌从此公然以老板的身份住进了前老板还留有余温的房间,接着便是老板娘把分到的一半财产以严志斌的名义投资创办了“斌斌石材加工厂”。四年时间过去了,严志斌赚了不少,他不想这一辈子困在这一身肥肉的老女人身上,一咬牙把老女人投资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了她,并将老女人和她十五岁的儿子赶出了厂门,让梦醒后的老女人欲哭无泪。严志斌结束了自己最为满意和骄傲的第三次婚姻,真正成了一个在都市里事业有成、无数剩女和单身女人心中的钻石王老五。 两年多时间,严志斌利用自己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和优势,在各大交友网站频频下钓,每天周旋于离异女性和大龄剩女之间,天天做新郎、夜夜进洞房,他乐此不疲地从每个女人都一样的身体构造上寻找不一样的感观享受。为了弥补前些年为了达到目的死守一身肥肉的老板娘而浪费自己大好资源的遗憾,为了自己还剩下最后几年的享乐时间,用变态的心理从不与任何一个女人有以婚姻为目的的交往,他打着寻找伴侣的旗帜用扭曲的人性和灵魂干着丧失道德严重损坏社会风气的肮脏勾当,他用异常的思维和心态伤害着一个又一个女人渴望找到真爱的心。他的电话里有一百多个与他有一次或者多次肉欲关系的女人电话,两年多时间他自己也无法统计到底有多少女人与他有过床笫之欢,他给那些在他面前自愿脱下尊严内衣的女人带去美好希望的同时,又送给了那些单纯善良的女人彻底的失望和无比的懊恼。本来清纯的网络世界在这众多黑手的搅拌下变得浑浊不堪,本来简单美好的社会交往被这些不怀好意丧失人性的人类残渣搞得越来越阴暗、恐怖和害怕。 第二天早上,陈琳琳还沉迷在幸福的梦境里,严志斌起来了,他摇醒并告诉陈琳琳,说自己要上班了,自己很忙,自己一有空就会过来。随后捧起陈琳琳的脸深深地亲吻了一下,无限情深地走出了门。 四十一 林豆豆,这个典型的都市富婆,这个在人前显贵却一个人坐在宝马车里黯然伤心的中年女人,通过于雪大半年的劝导和陪伴,已经渐渐走出了离婚的阴影,心里完全接受了欧阳震华假离婚不回家在外面有女人的残酷现实。她从内心感谢于雪的耐心开导和悉心陪伴,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于雪,自己这大半年将生活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精神将会彻底崩溃。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于雪,离不开那美容中心了,于雪成了她人生迷茫时灵魂的指示灯,美容中心成了她消磨时光的精神依靠。 昨天,林豆豆接到了欧阳震华的电话,说明天是豆豆的生日,刚好又是星期天,所以让林豆豆准备一下,中午一家人在家里吃饭。林豆豆当然知道,她是想等到今天再打电话给欧阳震华的,没想到他先打了过来,这让林豆豆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觉得欧阳震华还是把点点放在心上的。听完电话的林豆豆告诉身边的于雪,让她明天中午到家里吃饭,说欧阳震华会回家为点点庆生日。 周末林豆豆是不去于雪那边的,因为她要在家陪女儿点点,每个星期五的下午林豆豆会开车到学校接点点回家,星期天的下午会送点点去学校。点点很长时间没见过欧阳震华,周末回家总是问林豆豆,说:“你们是不是离婚了?”林豆豆总是笑着告诉女儿说没有,她爸挺忙的,不要让她想这些事。 于雪今天上午九点钟就起来了,儿子于佳已经从幼儿园转到小学一年级,学校不远但也无须于雪操心,全部是父亲张诚实早晚接送。本来于雪想让儿子读住校,张诚实不让,说人家附近的都没有在学校住,自己又有时间接送干吗要住在学校。其实张诚实是怕自己孤单没人陪不习惯和节约那住宿费才不让外孙住在学校的。于雪也不坚持,反正由父亲做主,不用自己操心就行了。 于雪在客厅看到儿子在沙发边专心做着作业,父亲在一边露出难得的微笑看着外孙一笔一画写着,于雪不出声地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父亲告诉于雪,说前几天在珠江边抓到一只乌龟,特地留到星期天给于佳吃,问于雪在不在家吃饭。于雪告诉父亲,说中午别做自己和于佳的,等会儿要带于佳去隔壁点点家吃饭。张诚实一听显得很是失落,说你自己去就好了嘛,带于佳去麻烦人家干吗。正说着,母亲于敏兰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一脸兴奋地告诉于雪,说这是公司发的,这个月已经发两次了。 于雪知道这是她把钱融资到将军红公司所领到的奖励,随之告诉父亲张诚实这几天都不用买菜了。谁知张诚实一听,皱着眉黑着脸,说这些菜谁吃谁做,反正自己不吃也不会动它。说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东西,到时血本无归时不要说我也有份儿。 于敏兰一听瞪着眼睛盯住张诚实,说:“爱做不做!快一年了人家什么时候少过利息?你这憨包子知道什么?人家那公司的老板是一个将军,所以叫将军红公司,人家又有关系又有权力能出什么事?你就带着你的棺材本儿放在口袋里发霉吧,看你那棺材本儿能养你一辈子不?” 张诚实听后反唇相讥,说:“我这样粗茶淡饭过日子活一百岁也吃不完我的棺材本儿,我用自己的钱过日子心里踏实安稳。” 于雪一听不对,如此下去又要发生互骂战,便忙站起来,说好了好了,于佳在做作业,等会儿要带他去人家家里吃饭。 张诚实不声不响地走进厨房,把自己早上买回来的菜放进冰箱,然后拿出自己的钓具独自走出了家门。 看着父亲走了出去,于雪知道中午他不会做饭了,母亲又要自己做饭或者煮面条吃了。她真的无法想象,父母几十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十一点,于雪拉着于佳走出家门,按响了隔壁林豆豆家的门铃。 点点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小于佳来甚是高兴,拉过于佳坐在身边和他玩了起来。林豆豆正在厨房准备做饭,她让于雪自己和点点玩一会儿,说欧阳震华早上又打了电话过来祝点点生日快乐。然后一个人走进厨房。 于雪看得出来,林豆豆对欧阳震华大半年后回家来相当高兴,对欧阳震华的假离婚还存在着无限的幻想。她曾多少次对于雪说过,只要欧阳震华没有明确告诉自己他在外面有人并且结婚,她是不会有嫁人的准备和决定的。她坚信欧阳震华迟早都会回这个家来,坚信不管欧阳震华怎么样,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是没人可以替代的。她对欧阳震华有着一份特殊的夫妻感情,欧阳震华在她心里丈夫的位置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 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女人的软弱,而是因为善良的人性或者男人博大的胸怀所感动而支撑着某种信念。 十一点半,欧阳震华提着一个偌大的一看就知道是特别订制的蛋糕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他和于雪打过招呼后把蛋糕放在茶几上,高兴而热情地对女儿深情地说:“点点,我亲爱的女儿,爸爸祝你生日快乐。” 点点非常高兴地站起来走到欧阳震华身边,说谢谢爸爸。 欧阳震华这大半年来白天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工厂里,工厂虽然让林豆豆做了法人代表,但还是就像欧阳震华开的奔驰车一样,行驶证上写着林豆豆的名字,方向盘却掌握在欧阳震华手里。工厂虽然缩编减少了一半,但欧阳震华知道,现在非常时期经营好这一半的工厂比以前管理那大厂还要艰难,因为面对即将退出舞台的产品和萎靡不振的市场,面对那少得可怜的订单和与刘勇冯浩这些新开的小厂价格竞争,内忧外患,欧阳震华不得不白天守着工厂,一面等待时机将雅泽这小船准备掉头行驶,一面坐在办公室在黎光勇后面教他如何使用“三十六计”或者“孙子兵法”与同类生产厂家和客户斗智斗勇。欧阳震华知道,此时工厂不用心经营和认真管理,稍有松懈和忽视这小船便会触礁沉没。只有到下午下班后,欧阳震华才会去到女硕士那边,与毛吉东一起经营起他的暴利夜场。 东北女硕士对欧阳震华把所有财产全部转给了前妻心里很是不爽,但一想到总算熬出头转正了,加上这边还有上千万的资产在暴利的行业里经营着,她的心里总算释然了。就在她感觉怀孕了沾沾自喜的第二个月,有一天突然感到腹痛难忍,欧阳震华急忙把她送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欧阳震华走火打偏了,是宫外孕。女硕士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后,非常痛苦和失落地回到了家,医生说女硕士由于切除了一边的输卵管所以以后怀孕的概率并不多了,欧阳震华看到自己想生一个儿子的希望也似乎没有了,对两个人办理结婚手续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每次女硕士提及此事时,欧阳震华总是推诿,说离婚手续都办了她还用担心吗。说在法律上已经是事实夫妻,要补那张纸等以后有空再补就是了。女硕士深感肚子不争气,失去了和欧阳震华抗争的资本,只好在心里懊恼不已。 吃饭了,几个人围坐在餐桌边,欧阳震华告诉女儿,说:“点点,你今天生日,爸爸没有给你买礼物,只送给你一样东西。”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继续说,“但这东西暂时不能给你,只能交给你妈妈替你保管,等过两年你初中毕业再给你,这里面是二十万,是让你去美国读书一年的学费。”说完把卡放到林豆豆的手里。 点点不知道二十万的分量,她高兴地点点头,说谢谢爸爸了。林豆豆接过卡心情却很复杂,她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不可能再遇到像欧阳震华这样的男人了。 坐在一旁的于雪一边高兴地与点点夸赞着欧阳震华,一边心里在感想着欧阳震华贪婪自私的行为,她知道这是欧阳震华为了让林豆豆死心塌地守着这个家好好带着女儿不要有任何想法所使出来的一种手段,用以感动林豆豆和证明自己的心还是在这个家里,自己还是这个家尽职尽责的户主。 欧阳震华用心良苦要为自己留住这片宁静的后院和心理上那卑鄙自私的男人尊严,他可以容许林豆豆去外面偷偷摸摸逢场作戏,但绝对不允许林豆豆明媒正娶把男人带到家里来。通过十几年的本质认证,欧阳震华对林豆豆的内心了解如同他现在开的奔驰车一样熟悉,只要定期保养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所以欧阳震华只要家里有什么事自己出手大方,这个家也是绝对宁静和安全的。 人性和尊严在金钱面前总是显得无能为力,它的能量足可以将善良的人性扭曲,足可以将无价的尊严变得毫无价值和微不足道。林豆豆在欧阳震华虚伪的博大胸怀下难以言表地承受着一个女人心理和生理的巨大痛楚,承受着内心深处来自人性和尊严的声声叩问和折磨。 吃完饭后,欧阳震华与女儿点点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告诉林豆豆和于雪,说自己要回工厂了,现在工厂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同时问于雪冯浩有没有过来看儿子并告诉她,管工厂的刘勇与在北京拓展业务的冯浩正在闹矛盾,说在工厂管财务的丁薇薇与冯浩正在闹离婚,丁薇薇不在身边冯浩在那边又有了女人,这些都是从那边跑过来这边的工人说出来的。 于雪低着头看着儿子没有作声,她心里清楚冯浩的为人和本质,当初与他结婚完全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的选择,否则自己就不可能有今天的一切。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冯浩既帮自己度过了人生艰难的处境,又大度地把房子全给了自己,她现在对冯浩既没有爱也没有恨,纯粹属于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于雪只是告诉欧阳震华,说冯浩一直就没有来过。欧阳震华气愤地说了一句“真是人渣”后便走出了家门。 三点钟,于雪带着儿子坐在林豆豆的宝马车上,把点点送到学校后一起回到了美容中心。 第37章 四十二 随着美容中心的业务和人员越来越正常和稳定,于雪的工作也变得越来越轻松和自由了,公司的所有工作早已经全部进入正常的管理程序,从业务管理到岗位职责,从人员安排到规章制度,从客人进门的热情接待到客人的满意离开,于雪完全是用制度及条例在管理和约束着中心每一个员工。她现在完全可以三五天去中心巡视一番,然后待在家里坐收一个月五千的工资,可生性好动害怕孤单和寂寞的于雪还是把中心当作每天上班的单位,把办公室当作自己的岗位,尽管什么事也没有,但这里气氛热闹,每个地方都充满阳光。 她越来越害怕回家,怕听到父母的你争我吵,怕回家一个人对着那冰冷的四壁,她一想到回家就感到有一种担心和恐惧,感觉回家就像进了鸟笼一样狂躁不安。她开始在晚上等客人和员工下班后自己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在连续剧里在qq上驱赶内心的空虚和恐惧。可整栋大楼由保安定时管理,晚上十一点便停了电梯锁了大门,于雪无法出去,她只好把办公室的沙发改为活动床并买来洗漱用具,把办公室当作临时住房,超过十一点还没走沙发便成了不知几点才能躺下的床,反正第二天中心正常的上班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想在沙发上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随着对网络的痴迷和依赖,她把回家当作可有可无的一件事情了,只有到周末想起应该回家看看儿子时,才记得晚上十一点前要离开中心。 轻松的工作状态,良好的生活环境,这些让完全静下来的于雪不得不考虑起自己的个人问题来,她仔细一算发现自己已经步入了三十五岁的门槛。年龄的增高和对婚姻的渴求、内心的空虚孤寂和对生理的需求,让整天与女人打交道的于雪越来越强烈地产生出对爱情的向往和对异性的渴求。可是这些事情是无法用语言向人表达的,这大都市的天空下是没有人情冷暖的,没人有闲工夫替你着想帮你去拉媒说伴儿介绍对象,谁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有空也在寻找着自己的快乐。所以,于雪只能在内心欲望的驱动下在电脑上的qq里寻找着内心所需要的东西。前几天于雪无聊在电脑上突然发现有一个婚恋区域,她点开以后对这些在都市已经盛行了两年多的婚恋网站如获至宝,深感后悔以前忙于生计和工作发现太晚。她花了大半个晚上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电脑前按上面所要求的进行了完整和真实的注册登记,把上面要求填写的各项内容当作一件神圣的使命认认真真地填写着,在择偶标准的页面上,她按照自己内心的渴求完全以蔡淳佳和欧阳震华为标准,只是把年龄放大到五十五岁,她认为只有到这年纪的离异人士才可能达到她心里所需求的标准。她对那些小于自己的帅哥靓仔没有兴趣,想尽快找一个有相当经济基础在广州有事业有房有车的理想男人携手人生,把现在的家留给父母和儿子,自己重建一个新的爱巢去享受那幸福甜蜜的二人世界,以弥补这些年来对自己情感的亏欠。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上午十一点多于雪才从沙发上爬起来。昨天她在一个很有名的婚恋网站上第一次认识了一个网名叫“醉红尘”四十岁的贵州老乡,对方是一个在天河员村开手机专卖店的小老板,来广州已经很多年了,也算是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于雪看他条件也算勉强适合自己,而且又是老乡,便留下了联系方式,没想到两个人在这奇妙无比虚拟的网络里一聊就是大半晚上。对方自我介绍叫杨顺想,实际年龄四十岁,与老婆已分居两年多,没有办离婚手续是怕影响读高中的儿子,并诉说了婚姻的不幸和内心的痛苦。两个人相互都有认识太晚的感觉。最后对方提出说今天晚上有几个老乡聚会,邀请于雪一定参加。于雪本来就是喜爱热闹善于同陌生人打交道的人,加上这时候又是她空虚无比寂寞难耐的季节,便马上答应下来。坐在沙发上睡眼蒙眬的于雪一想起今晚的约会,心里无比地高兴和一阵阵地激动。 下午两点,蔡淳佳的老婆任芳拉着儿子和刘处长的老婆蒙丽娟也带着儿子来到了美容中心,她们两个人不仅仅是这里尊贵的客人,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老板。不过这老板是虚有其名,因为两个人从不管理中心任何事务,每个月由财务将所剩利润和报表一同交给她们就是。她们从不计算利润多少,只是把这里当作自家的一个花园,没事过来逛逛不用买票就行了。她们来的次数一个星期也就最多一次,目的也就是让罗玉凤做美容服务。由于身份的差异两个人对于雪不冷也不热,但心里总是有一种主仆的感觉,所以每次来对于雪只是打下招呼,最多也就是问一问中心的一些事情,做完美容后连招呼也不打一下便会自行离去,从来不过问于雪的个人事情或者与她闲聊什么。 两个正热聊的女人没有在休息区坐下等罗玉凤安排,而是直接走进了于雪的办公室,两个小男孩儿则在休息区一人霸占着一台电脑玩起了游戏。正在电脑前的于雪看到两个人走进来,赶紧站起来让座倒茶,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对于雪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于雪看她们聊得正起劲儿也不好插话,倒好水后便坐在一边听两个人聊了起来。 原来,是蒙丽娟在一个劲儿教任芳如何投资房地产赚钱,于雪坐在一边听着,谁知越听越感兴趣,但是碍于身份不好插嘴,只能不动声色地听着。 蒙丽娟与刘志伟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刘志伟分到广州两个人登记结婚,两人感情深厚。婚后几年却没有生育,到医院检查是蒙丽娟先天不育。刘志伟父亲三代单传,听说后以老命要挟刘志伟离婚再娶。刘志伟从普通科员干到副处,从政路上几多艰辛几多困苦,他不想此事对自己一路高升受到影响,于是让蒙丽娟辞去吃粉尘的教师之职,四处求医问药,不想钱财耗了不少肚子还是空空如也。七十岁的老父亲气得老病复发七窍流血,留下一句“没有儿子不要来阴间见我”的话撒手人寰。深受打击的刘志伟一度萌发与蒙丽娟离婚,以慰告父亲在天之灵,不想蒙丽娟整天以泪洗面,晚晚向刘志伟跪求原谅并请求抱养一个,刘志伟认为那样还不如没有。于是整日萎靡不振两难抉择,但一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那句话便肝肠寸断。他出生时母亲难产,生下他后因流血过多只看了他一眼便永远地离开了他,父亲怕他受屈宁愿孤孑一生也不另娶,含辛茹苦供他上学读书,以求出人头地承继刘家香火。每当想起这些刘志伟便泪流满面,面对此状他只能晚晚与蔡淳佳借酒浇愁,看着刘志伟如此痛苦不堪,蔡淳佳也是焦虑狂躁、坐立不安。忽一天,蔡淳佳看到自家保姆王艳时,他两眼放光,生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计谋来,当即找刘志伟献谋邀功,刘志伟一听也是心花怒放,回家找蒙丽娟商量一番后,蒙丽娟含泪答应了……如今,刘志伟俩公婆对待蔡淳佳如同恩人一样,蔡淳佳两地的生意也是一路红火、如日中天。 现在,儿子刘盼已经十二岁了,在广州一家很有名气的学校念初中。刘志伟在处长的位置上已稳坐了很多年,他在官场随波逐流,蒙丽娟把刘志伟随波逐流得来的钱财无聊之下炒起了年年疯涨的房子。两年多时间,蒙丽娟成了一个真正不显山不露水的富婆,她手上现在有广州各个火旺楼盘的大小房子三十多套,其中出租出去的有十几套,如果现在全部按市价出手,她也是上几万的人了。 蒙丽娟告诉任芳,说:“你还年轻,现在要利用手上的钱变出更多的钱来,唯一不用担心的就是炒房。你交了首付,能租尽量租出去,不能租也不怕,过一两年一栋房子就可以赚十几二十万甚至更多。手上钱多就在广州市中心炒,钱少就在番禺、从化和花都等周边城市炒……” 就在她们聊得正欢的时候,罗玉凤走了进来,让二位去房间,说已经安排好了。两个人这才跟着罗玉凤走了出去。 看着她们走了出去,于雪听着刚才蒙丽娟的话心动不已,心里想着这确实是一条好赚钱的门路,只是手上没有多少积蓄,可能连一栋房子的首付都不够。她感到这有钱的人就是有办法赚钱,如果自己手上要有个三几十万就好了。 就在这时,着装打扮得与往日不一样显得年轻很多的林豆豆不早不晚地走进来,她看到于雪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便关了门神秘地告诉于雪,说前几天于雪教她上的那个婚恋网站今天真的有人约她了,但她一个人不敢去,叫于雪晚上陪她一起去。 前几天,于雪看到林豆豆实在是有些过于无聊,便告诉她可以去那上面交交朋友开阔一下视野,但于雪再三告诫,按法律程序你完全有资格在上面登记注册,但出于她的特殊情况只能逄场作戏,绝对不可以假戏真做,因为你不是以婚姻为目的的,否则让欧阳震华知道了后果很严重。出于好奇,林豆豆拉着于雪把自己的资料放到了婚恋网站,在择偶标准页面上,于雪出于对欧阳震华的考虑,把年龄缩小到三十至四十岁,除了学历有要求外其余不带任何条件,这让已经四十五岁的林豆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和难为情。在自我情况介绍的页面上,于雪把林豆豆八年前的艺术照放了上去,并把个人条件夸大地填写上去,让人一看就是一个相当有诱惑力的都市漂亮富有且单身的公司女老总。于雪让她无聊时在上面交交友聊聊天,怎么说也比一个人待在家里要好过些。 昨天晚上,无聊又好奇的林豆豆在家里按照于雪所教的方法打开电脑进入自己的页面,两天时间,几十封信件出现在自己眼前,林豆豆一封一封地认真阅读着,一张一张的男人相片仔细端详着。对着这一封封爱意情浓的求爱信,看着那一张张英俊帅气的相片,久居深闺关闭心扉多年的林豆豆不免春池荡漾心血澎湃。突然,她看到一张高大结实年轻又英俊的相片,那情真意切的求爱语言让林豆豆心池无法平静,她无法控制自己,心里像做贼一样紧张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很快,对方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自己叫李勇明,是广州一家有名的足球俱乐部球员,自己是北方人,大学毕业一直在广州打球。说这两天球队休整,明天一起吃饭。林豆豆的心像小鹿逃跑一样突突跳,说自己的年龄恐怕不适合。对方一听笑着解释,说自己幼年丧母,一直想找一个年纪大的感受曾经失去的母爱。看着电脑里那高大俊秀结实健壮一身肌肉小自己十几岁的男人,听着电话里那浑厚让人感动和怜悯的男音,林豆豆点头答应了。放下电话,林豆豆觉得自己比较唐突,她不知道这网络世界可不可信,但现在外面的世界听人说也不怎么善良和和谐,自己一个人去赴陌生的约会会不会有什么事?林豆豆想来想去想到了于雪,和于雪一起去又可以保密又不会有安全担忧。 于雪一听,心里想着自己晚上也是要去赴网上约会,而且已经答应了。她淡淡一笑,说自己晚上有几个老乡已经约好吃饭了,不能一起去。并让林豆豆放心去,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在这上面注册的大部分都是有修养和素质的,如果真有什么事就打电话,自己会马上赶过去的。接着,于雪神秘地告诉林豆豆,说自己有一种用钱赚钱不费力不操心的事,只是自己手上没那么多钱。 林豆豆一听来了兴趣,因为她的私人账户上有三百多万放在银行里,忙问道:“什么事不费力不操心可以赚钱?需要多少钱?” 于雪笑着说:“我说出来你觉得可以,你就借点给我,和你一起做。” 林豆豆想都不想,说:“可以。” 于雪把蒙丽娟这几年怎么炒房赚了多少钱,从头到尾告诉了林豆豆。林豆豆觉得这确实是一件不费力不操心的事,而且还可以赚大钱。反正自己那些钱放在银行也没几个利息,于是答应明天和于雪一起去广州各楼盘看一看,有合适的先买两套,并答应借给于雪一套房子的首付。 五点半,于雪陪着林豆豆走出美容中心,下电梯的时候,于雪还鼓励林豆豆,让她放心大胆去,不会有什么事的。下了电梯走出大门,两个人各自开车,林豆豆去了猎德酒家,于雪往黄埔大道员村酒店而去。 于雪按时来到了杨顺想约好的地点,走进房间看到已经有五六个人围坐在饭桌边,于雪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杨顺想,她看到杨顺想比照片中更显得斯文和帅气。杨顺想一见于雪就好像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向在座的几个人一一做了介绍,丝毫没有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和难为情,让在座的几个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很久了的朋友关系一样。 由于都是老乡,酒是少不了的,很长时间没有喝酒的于雪在杨顺想风趣又幽默的怂恿下毫无顾忌地拿起了杯。于是,几个人你来我往地干了起来。 到九点钟,所有人都差不多了,有几个人面红耳赤地离开了。于雪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喝酒了,脸上像盛开的桃花,走路也有些摇晃。杨顺想说她根本不能开车了,便扶着于雪在前台开了一间房,说酒醒了再开车回去,便把于雪扶上电梯进了房间。 房间里,酒劲兴起的杨顺想看着于雪满脸绯红极显魅力的脸和她丰腴的身体,眼睛透着一股闪着寒光的淫欲。他一把抱起有些迷糊的于雪倒在了床上,终于脱下了那表面斯文的外衣,露出了淫贼的真实面貌。 第38章 好多年没有被男人滋润过了的于雪,在酒精的刺激下和杨顺想那极具雄性的呼唤中,真正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于雪像久未逢雨的旱地,张开干裂的地缝尽情享受着这突降的甘甜雨水。她死死地抱住压在身上的男人,根本听不到自己那声嘶力竭欲仙欲死的叫喊,她只感觉自己就像在云雾之中,整个身体没有了知觉只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快感。她已经好多年没有享受过这种忘我而原始的人性快感了,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发出这种自己感觉不到有多高分贝的床戏喊叫声了。 早上五点,杨顺想爬了起来,他告诉于雪,自己八点的飞机去厦门,所以先走了,并让于雪好好睡,说完匆匆忙忙走出了门。 女人的第六感觉告诉于雪,这个男人没有离婚,他要回家想办法交差。不过感到非常满意和满足的于雪认为这也没什么,就算找个性伴侣也是挺好的。 九点半,于雪离开酒店开着车心情舒畅地来到穗园花园小区,就在她停好车下车时,她看到林豆豆的红色宝马车也驶了进来,并在自己的车后停下来。于雪看着走下车的林豆豆,发现她脸色红润却显得有些疲倦,眼睛稍有些浮肿头发也稍显凌乱,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便问她怎么这么早,并说自己昨晚在办公室看连续剧看过时间,下面大门锁了就在办公室睡了,现在回家换衣服。 面对于雪的询问,林豆豆显得有些慌张,支吾地说去外面吃了个早餐,从林豆豆的神态和吞吞吐吐的回答中,于雪感觉到她昨晚也没有回家。她知道林豆豆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林豆豆确实没有回家,她昨天下午和于雪分开后,心情相当紧张地开车去了那足球运动员李勇明在猎德大道订好的四星级酒店二楼的西餐厅,在充满浪漫和温情的情侣包间里,林豆豆见到了这个确实和常人不一样的足球运动员。近两米的个儿加上俊秀帅气的相貌,再配上全身的名牌运动装,让林豆豆感觉自己和明星坐到了一起,心里无比欣喜和紧张。 李勇明点了两份情侣套餐,要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他那极具诱惑的自身优势和健谈风趣的言语彻底吸引和征服了内心有自卑感的林豆豆,她对李勇明一点也不介意年龄有点受宠若惊。从不喝酒的林豆豆陪着小男人喝完了整瓶红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西餐厅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上到酒店房间的,只知道自己像一只紧张得颤抖的温柔小羊被小男人全身结实的健肌当宝贝一样地呵护着,欧阳震华已经好多年没有给过自己这样的感觉了,自己丢失了很多年的性需求和性快感在小男人一晚三次的呼唤下又回来了,已经好多年没有享受到这蚀骨销魂的性爱了。她的心恍惚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感到羞怯、甜蜜和幸福,她的身体如同注入了一股让人兴奋高亢的暖流,感到今天的太阳比昨天的要灿烂和温暖。虽然她被小男人当珍宝一样地爱抚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但心里还是感到相当慰藉和满足。 于雪伴在林豆豆后面两个人一同走进电梯,于雪问林豆豆是不是今天去看看楼盘,上午还是下午,几点钟过去。 林豆豆擦了擦有些浮肿和胀痛的眼睛,说明天吧,今天有些不舒服,想好好在家休息一天。 四十三 时间的流逝、城市的喧嚣、都市的变化,这一切对林豆豆来说,好像与她没有一点关系,这个当初从穷山村里含泪跑进都市的乡下女孩儿,在无法改变的现实中和无可奈何的感叹下,经过现实的磨砺和时间的洗礼,她的心态和思维得到了彻底的改变。她不再像从前一样对生活充满敌意,看到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心情总是黯淡无光,连到外面看到天空都是一片灰暗,那时候她真不知道是这个快速变化的社会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出了问题。现在的林豆豆,过得相当稳定也相当淡定,她完全把自己置于躁动、复杂和喧嚣不已的都市之外,内心极其平坦和宁静。她握着欧阳震华给她保存的巨款并在他留下的豪宅里过着与世无争的富婆生活,坐在那红色的宝马车里用平常而又冷酷的心漠视着身边所有的变化和所发生的一切,像一个高高在上看破红尘极谙世事的财主在这变化无常人心不一的现代都市里戴着面具幽灵般洒脱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认识李勇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林豆豆隔三岔五与他在酒店幽会苟合,她对李勇明殷勤的献媚和那超出常人的雄性机能在内心大加赞赏,对小自己那么多而且自身条件又那么好的小男人对自己当宝贝一样呵护有加心存感激。也许正是李勇明这雄性的爱抚和滋润,林豆豆的心池才像死水的湖面吹来一阵春风,她的生活表情才像过早枯萎的桃花遇到甘甜的雨露再次鲜艳盛开。白天,林豆豆还和以前一样衣着光鲜地以老板夫人全职太太都市贵妇的身份来到于雪管理的美容中心,满脸阳光和她一样身份的新老朋友天南海北聊天或者做做肌肤护理;晚上,不是和李勇明烛光晚餐后赤条条绵羊一样躺在他怀里接受滋润就是坐在电脑前麻木而又好奇地看着那些雪片般情意绵绵的信件。 和以前一样,林豆豆和小男孩儿李勇明吃完烛光晚餐后用自己的卡买了单,她从第一次之后就不让李勇明买单了,认为小男孩儿踢球赚点钱也不容易,更何况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的人对自己这明日黄花如此痴情,让他买单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走出餐厅,两个人直接上电梯进了房间,林豆豆发现今天李勇明显地心事重重很不开心,于是在房间里再次问他,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呀?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 李勇明从约林豆豆吃饭两个人见面开始就一直显得心事重重,一改往日的阳光和风趣,与林豆豆的聊天也是僵硬无趣,甚至有些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恍惚。林豆豆试探着问了两次,他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苦笑不语。现在看到林豆豆又问,他皱着的眉梢舒缓了一下,然后苦笑了笑,说本来不想告诉她,想想不告诉又怕她担忧,自己这段时间遇到难题了,他读大学的妹妹前几天检查出患了尿毒症,现在要交钱去医院登记排队等肾源,自己十天前把所有的积蓄交到车行订了一辆路虎,本来今天可以发这季度的奖金和补助的,可俱乐部领导为了过几天与外省的一场重要比赛,为了提高和激励球队士气改到比完赛再发。所以今天家里打了几次电话要自己汇款去医院,说肾源本来有限登记晚了关系到妹妹的生命。还说他下午去车行退车款,可经理出差了,十天以后才回来,说就算经理回来也不可能全退,所以…… 林豆豆一听,心里想这可是有关人命的事,便忙问:“需要多少钱啊?” 李勇明没有正面回答,说:“本来可以向同事和朋友借,十天以后退了车款就可以还人家,可自己进俱乐部那么多年,从来没向任何人借过一毛钱,真的是不好意思没有勇气开这口。” 林豆豆显得有些着急,说:“到底要多少钱啊?你现在还差多少?” 李勇明显得相当郁闷和苦恼,许久,他摇了摇头,说:“需要三十万,还差二十万。”说完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做难过状。 看着眼前如此伤感和苦恼的小男友,想着那睡在病床上由于没有等到肾源而离去的年轻生命和将痛悔一生的李勇明,林豆豆说:“我借给你吧,不过你比完赛过后就还给我。” 李勇明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的喜出望外,他走到床边在林豆豆身旁坐下来,两只长有力的手放在林豆豆的肩膀上,无比地高兴,说:“真的?我保证十天之内连本带利一分不少还给你。你让我怎么感谢你?” 林豆豆从包里拿出欧阳震华送给女儿准备去美国读书存储学费的那张卡,交给李勇明,说:“这里面有二十万,你先拿去用着,到时候你存到这卡里再把卡还给我就是了。” 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之所以有那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善良的人把所有人的心想得和自己一样善良,然后就是不能对非分的约制。 李勇明接过卡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抱起了有魔鬼般身材的林豆豆,像抱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李勇明把睡在自己怀里一脸甜蜜样的林豆豆摇醒了,无比深情地说自己先去银行汇款给医院,然后要回俱乐部了,下午就要集训,明天就要去外省熟悉场地训练了。 被李勇明把自己当宝贝一样爱抚折腾了一个晚上到早上六点才迷迷糊糊带着无比的满足而睡下的林豆豆,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匆匆走出房门的李勇明,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困了,侧身又睡了过去。 十一点多了,林豆豆起了床,她洗漱梳妆一下走出酒店,开着她的红色宝马车来到于雪的美容中心。她不想回家一个人做午饭,过来和于雪一起在中心小食堂吃。 下午三点,正在房间做面部保养的林豆豆接到欧阳震华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非常歉意地说,本来中午就想回家一起吃饭的,但实在走不开,只好晚上回来了。说今天星期五早点去接女儿回家,自己会尽量早点赶过来。 林豆豆一听有点奇怪,便责怪说:“你还知道有个家?今天什么日子让你想起回家来了?” 欧阳震华说:“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林豆豆一听,用手一拍额头,心里想明明上几天还想起过,怎么今天就忘了呢?她对欧阳震华说:“亏你还记得今天,我不说我看你今天来不来。”说完马上挂了电话,保养也不做了,急忙跑到于雪办公室,拉着于雪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她说今天自己生日给忘了,欧阳震华晚上回家吃饭让于雪陪她一起去接女儿点点和买菜,然后回家一起吃饭。 于雪自从结识了老乡杨顺想后,晚上就多了一个去处,也是隔三岔五和杨顺想不是吃饭喝酒就是几个人打麻将。办公室她也很少睡了,反正哪里玩哪里睡,日子过得也是洒脱无比。本来今天已经约好几个老乡吃完饭打麻将的,可被林豆豆这么一拉,本想回绝说自己有约,但一想到自己上个月炒房借了林豆豆二十五万首付款,今天又是她一年才一次的生日所以没办法,只好边走边打电话告诉杨顺想,说自己今晚有事去不了了,明天再聚吧。 下午六点,好些天没回家的于雪带着儿子在林豆豆家和点点玩的时候,林豆豆一桌丰盛的晚餐已经做好了。两个月没有回大后方察看的欧阳震华这时回来了,几个人又围坐在餐桌边有说有笑地开始吃饭。欧阳震华从包里又拿出一张卡交给林豆豆,说你生日自己什么也没买,这十万块钱你自己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吧。 林豆豆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地接过了卡,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认为欧阳震华在外面不管怎么样,但心里还是有自己有女儿有这个家的。于雪则感到相当羡慕,她一直认为欧阳震华是男人中的精品、丈夫中的豪杰。 吃完饭几个人聊了一会儿,于雪看到欧阳震华没有走的意思,想到人家还是真正事实上的夫妻,自己便拉上儿子告退回了家。 十点多了,女儿点点自己回房睡觉了,林豆豆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欧阳震华,问:“咦,你今晚不走了?” 欧阳震华本来就是请好假来的,他对女硕士说今天晚上厂里通宵赶货,自己在厂里盯着,夜总会那边让她辛苦点。他认为林豆豆这边实在太长时间没有过夫妻生活了,如果她生日还不让她享受一下夫妻性爱良心上也说不过去,长此以往说不定造成林豆豆的逆反心理,到时夜总会万一出事就会把自己的退路切断。欧阳震华认为只要自己用足够的钱来维持家庭关系和夫妻藕断丝连的性爱,林豆豆是绝对可以忍受的,自己的后方是绝对安全的。 欧阳震华摇摇头,说:“不走了。” 林豆豆没有任何反应地自己走进了卧室。 十二点,看完电视的欧阳震华走进卧室,他睡在已经睡着的林豆豆身边。看着林豆豆没有任何反应,为了心里的亏欠和今晚来的目的,欧阳震华主动爬到了林豆豆的身上,面对毫无知觉连迎合的行动都没有的林豆豆,他勉强做完了他们十几年夫妻最索然无味最没兴趣的一次性爱,欧阳震华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觉得林豆豆对性的改变完全是自己对她长时间的冷落和遗弃所造成的,是她长久以来渴望不到夫妻间的性爱所形成的性冷淡,是她内心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而提出的无声抗议,他真正认识到亏欠林豆豆太多、太多…… 现代社会和谐的外衣下,原始而美好的夫妻性爱随着灵魂的扭曲和人性的丧失在发生着根本的转变和退化,以性为工具的各种社会丑闻和悲剧接连上演,让向前的时代和发展的社会感到恐惧和害怕! 第39章 四十四 陈琳琳对交识了几个月的理想男友严志斌感到相当满意,严志斌也曾在陈琳琳强烈的要求下带她去了一次工厂,她在工厂所看到的一切认为严志斌所说的并没有虚假的成分,心里更加认定严志斌就是自己要找的理想人选。她对严志斌不让她去工厂表示理解,因为自己什么也不懂,人家个个忙个不停自己在那里碍手碍脚,何况关系也没有公开确定。不过,陈琳琳对严志斌太多的应酬及幽灵般的出现,还有晚上不是关机就是不听电话感到相当不满,但第二天一打电话过去听严志斌的解释和狡辩她又无法不相信,觉得一个男人又没有帮手,面对整个工厂,又要接待客户又要应酬材料商,又要负责生产又要管理业务,确实挺不容易的,自己应该多理解才是。陈琳琳把对严志斌的所有疑惑都按照自己的思维尽量往好的一面想着,她把严志斌不愿意陪她逛街吃饭打麻将和去任何公开场合看成是为了工厂日理万机极负责任的企业老板,她的心里还做着老板娘的美梦。 在交友网站上专心致志寻觅了两年的陈琳琳,无论是跟男人去酒店住还是带男人回家来,她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了,她觉得那些人个个都是为了贪图美色恨不得把口袋掏光的没有责任心的男人,没有一个像严志斌这样不乱花钱又整天忙于事业的男人。在她的心里无论哪个方面没有一个可以与严志斌比,她认为自己现在看准了不牢牢抓住,等再过几年就进入老年人的行列了,到那时机会就很少了。所以,陈琳琳每天都会一早一晚给严志斌打电话,叫严志斌回家吃饭或者睡觉,她想用一个女人特有的关爱、体贴和温柔来感化对方。每次她对严志斌的敷衍和傲慢都深信不疑并深深地理解。然而,骨子里就布满情种和灵魂已经被扭曲的严志斌心里早就看穿了陈琳琳的意图,但甩了无数女人的严志斌得出一个结论,女人最没智商和理智的时候就是她从心里深爱着一个男人,当有一天男人抽手离开时她们又会恢复正常状态。他现在还不想抽手离开陈琳琳,他要把陈琳琳的一片痴情当作自己没地方吃饭的免费饭堂,把陈琳琳心里那可笑的梦想当作自己没找到女人时的发泄对象。于是,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像一只勤劳的蜜蜂在百花争艳的大自然里无比快乐地寻找着那醉人的芳香,对陈琳琳这样一个现在失去智商的女人严志斌怎么编都不用担心。 严志斌,这个身上沾满了无数女人芳香的现代都市里的采花大盗,这个穷困潦倒没有人性和道德靠外貌和阴谋坐上老板位的都市卑鄙人渣,这个没有情感和无视亲情冷血动物般的无耻男人,用几年时间在都市里创建的那份小小的基业,由于长期专心穿梭于花丛之中,心里根本没有对小企业进行风险防范和稳定发展的任何措施和计划,他的斌斌石材加工厂被一场没有预警的金融危机风暴吹扫得支离破碎,留给他的是目瞪口呆、惊恐不安。面对这一月不如一月的可怜订单,面对那必交的厂租和工资、工商和税务,他寝食难安,不得不收敛起那颗喜新厌旧放荡不羁的花心,整天呆坐在工厂冥思苦想寻找对策。他无奈之下只能把陈琳琳那一百平方的家当作免费的旅馆,这恰恰又给情陷其中的陈琳琳带去了更多的憧憬和希望。 一个月前,贼心不死的严志斌在晚上百无聊赖时又开始进入交友网站,由于环境的急剧变化使之心烦气躁,他把目标和对象放在了那些有公司有房有车的单身女性身上。他又开始为自己寻找渡过难关的跳板,认为自己每到艰难时都会有一个女人站出来为自己排忧化愁,救自己于危难之中。这时,他看到了一份各项条件极具诱惑的同龄女人资料,看着那张和自己同年却风韵犹存的女人相片,他如获至宝,就像一个在风浪下触礁落水的船长在海里挣扎时看到了向自己驶来的船只。于是每天晚上向对方发出一份情意绵绵内容不一样的示爱信,连续二十天,那些信件如入大海毫无音信。昨天,就在他感到失望将要放弃的时候,意外收到了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严志斌喜出望外,迅速与对方取得了联系,用他那扎实的采花功底和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高招终于说动了对方,两个人约好明天下午六点在天河岗顶下路那家比较安静的茶餐厅见面。 下午四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注重自身形象的严志斌,把那些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哪些女人买给他的名牌衣裤鞋袜找出来精心打扮了一番,开着他那辆去年才供完的皇冠车驶出了他摇摇欲坠的斌斌石材加工厂。 在约好的茶餐厅,严志斌选了一个靠门口的情侣小房坐下来,六点十分,严志斌从窗户玻璃里看到一辆特别耀眼的红色宝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他仔细一看,从车上走下来的中年女人正是网站资料上与他约会的人。 从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她就是刚刚经受了一场精神打击又无法向任何人说出口的林豆豆。 自从小男孩儿李勇明为了替妹妹筹款换肾借走了林豆豆的二十万元去外省比赛之后,至今三个多月了,林豆豆再也没有见过李勇明和听过他的声音了。说好十来天就回来,半个月后,备感孤独的林豆豆打通了李勇明的电话,李勇明在电话里高兴地告诉林豆豆,说比赛赢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放下电话的林豆豆相当高兴,又过了一星期,她忍不住又拨打李勇明的电话,发现已是关机状态。接连十几天,林豆豆每天不停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但总是处于关机。林豆豆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兆,她的心为之恐惧和害怕。她按照李勇明所说的俱乐部地址找到了这家广州挺有名气的足球俱乐部,经过多方打听,人家告诉她,说这个人两年前就已经被俱乐部开除了,并说这个人品质败坏,如果有什么事最好到派出所处理。听到消息的林豆豆知道自己上了一次最为愚蠢的当,她想到报警,可仔细一想,真正报警了自己该怎样对警方说?那不等于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到时候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还有万一警方找欧阳震华核实时那会是什么后果?林豆豆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报警,就当自己吃了一次哑巴亏,而且这二十万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林豆豆在家里痛定思痛想了好些天,对自己贪图玩乐找年轻帅哥的举动羞愧不已,对自己心存善良轻信谗言后悔万分,心里发誓再也不找比自己小的男人了,再也不轻信男人所说的话了。 林豆豆由于在家实在是太无聊,加上那二十万心痛几天也就过去了,她又开始浏览起网站上自己的邮件,但她不回任何信息,而且把年龄小于自己的信件看都不看直接删掉。然而,一个和自己同龄的看起来特别斯文和善又特具男性魅力的老男人走进了她的视线,连续二十几天这个男人每天都会向她发一封内容不一样但特别打动人心的示爱信。开始几天林豆豆并不在意,但随着信件的一天天增多和来信内容的一天天强烈,林豆豆不得不每天看完信后都仔细看一遍那男人的资料,最后终于被这男人的诚心和文字所打动,她觉得这男人在广州有自己的公司,地址离自己也不远,年龄又和自己同龄,看相片又是相当成熟和稳重,一看就是那种事业型和知识型相结合的男人形象。于是,在严志斌连续不间断发了二十七封示爱信后,林豆豆情不自禁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在严志斌彬彬有礼而又合乎情理让人实在难以拒绝的盛情邀请下答应了双方见面的要求。 林豆豆还是那种豪门贵妇的打扮,脸上的肌肤在各种化妆品的精心涂抹下倒也显得雍容靓丽,不卑不亢的表情让人无法捉摸到她的身份、地位和实力。她面带微笑大方地推开了房门,严志斌绅士般微笑着站起来,非常客气地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搬开椅子为林豆豆让座。 坐下后的林豆豆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年的中年男人,发现比相片上更具成熟男人的魅力和亲和力,那副金丝眼镜和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里透着温和、友善和真诚,全身的名牌和散发出的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足以说明一个男人的生活水平和工作环境,礼貌的举止和风趣的话语无不显示男人难得的修养和素质。林豆豆对眼前披着羊皮的严志斌有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她觉得比欧阳震华那不苟言笑总是阴沉着脸看起来要舒服多了,首先人家对女人的优雅气质和风趣的话语让人感觉心情就不一样,林豆豆认为与这样的男人聊天和交往就算两个人没什么事也是一件很舒心很惬意的事情。 严志斌给林豆豆让座后在她对面坐下来,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公司营业执照和自己的身份证及离婚证礼貌又客气地放到林豆豆的面前,说自己喜欢明明白白的交往,说这个社会虽然比较混乱和污浊,但人与人之间的心应该清纯和明了。同时一脸真诚地告诉林豆豆:自己四年前离婚,由于一直忙于公司管理所以没空考虑自己的事,现在公司稳定了加上年纪一年一年增大,不想这人生最后的几年好年华在忙碌中度过,所以就在上个月经朋友介绍进入了婚恋网站。由于自己对电脑并不娴熟,花了一整晚才填写好各种资料,当晚便做一梦,梦中有一白胡须的老者告诉自己,说进去网站第一个看到的女人便是和自己有缘之人。第二天打开网站一眼便看到了她,觉得特别有眼缘,于是不再看其他的了,每天只给你发一封信,没想到二十七天你就回信了,现在想想,这大千世界人海茫茫,“我们互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今天终于坐到了一起,还真是有缘啊”。 林豆豆从严志斌真诚而风趣的话语中听不出是真还是假,但内心却感觉到对方的真诚和厚实,心情也变得轻松和舒服。她大概看了一下严志斌递过来的证件,认为这男人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认真的,起码为人做事还是靠谱儿的。她把证件还给对方,说自己真的没有带这些证件,说如果要看下次可以带过来。 严志斌微笑着摆摆手,说真的不用,现在这个社会比较混乱都是被那些没有良知和道德的男人搞乱了,自己只想证明不是那类人而已。 两个人的聊天非常愉快,严志斌总是能在林豆豆的话题里找到共同点,让林豆豆的内心引起极其强烈的共鸣,每一个话题两个人都能碰撞出灵犀的火花。她觉得严志斌就像一个可以倾诉一切的心灵知己,像一个能够理解自己体贴自己的兄长,像一个能够启迪自己感化自己并让自己完全释怀的学者。她真正感到相见恨晚,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交友,对以前与李勇明纯粹的肉体苟合感到羞愧难当,对自己与欧阳震华夫妻十几年都没有一次这样以心交谈深感遗憾,眼前这才是一个成功而完美的男人,他身上的东西欧阳震华永远也不可能具备。 时间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十点钟,买好单的严志斌微笑着告诉林豆豆,说:“等下我送你回家,你放心,绝对十五分钟内安全把你送到楼下。现在外面晚上治安不是很好,单身女性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林豆豆好像言犹未尽,她高兴地说,自己开了车过来,真的希望有时间一起喝茶吃饭聊天,今天晚上是自己这几个月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严志斌热情地伸出手,说开了车就不送了,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开车,自己让服务员打下包拿回去给加班的工人吃。 站在房间的严志斌从窗口看着林豆豆优雅地开着宝马车渐渐离去,他提着服务员打好的几个包匆匆走出茶餐厅,开着车来到和陈琳琳暂时同居的家。 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陈琳琳看到严志斌今天这么早主动回来,有点喜出望外。严志斌把提回的餐包放在茶几上,说与客户在外面吃饭特地打回来给她宵夜的。陈琳琳好受感动,忙让严志斌冲凉休息,自己无比幸福地打开了餐包…… 连续一个月,严志斌基本上晚上都会和林豆豆谈心聊天,不是吃饭就是聊天,有时候遇到严志斌说工厂加班,无聊的林豆豆便会开着她的宝马车来到严志斌的工厂,与他在办公室里品茶聊天。但不管在哪里一到十点钟左右,严志斌就会让林豆豆早点回家,并一再告诫小心开车。随着交流了解的加深,林豆豆被严志斌男人的魅力和正直完全征服了,她彻底放下了内心的戒备,把自己失败的婚姻和内心积压并忍受了多年的苦痛,甚至不慎与李勇明的交往都毫无保留地对严志斌坦诚倾诉,她越来越感觉到与严志斌聊天谈心是一种享受,是对自己内心某些潜在的东西一种极好的启发,越来越感觉到严志斌是自己驱赶孤单寂寞的心灵知己和良师益友,是自己忘却烦恼排除忧伤的心灵鸡汤和速效良药。唯一让林豆豆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严志斌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显示出一点欲望?难道是自己人老珠黄没有了诱惑男人的资本?还是严志斌在生理上存有自身缺陷? 终于有一天,在严志斌工厂加班的晚上,两个人在办公室品茶聊天没留意便到了十一点,加班的工人早已下班去了外面的宿舍。就在严志斌让林豆豆早点回去休息时,狂风带着闪电紧跟着便是倾盆而下的暴雨,无奈林豆豆只能等雨停或者雨小时再走了,谁知这一等就到了一点,暴雨不但没小反而更大了。严志斌让林豆豆别走了,说老天都在责骂自己不珍惜这难得的缘分了,让林豆豆就在自己办公室里面的住房睡吧。 林豆豆没有推辞,走进了卧室…… 林豆豆像一支枯萎了多次的花再一次遇到了甘甜的雨露,她发现自己之前的疑惑完全是多余的,严志斌是一个绝对正直的男人,是一个能控制欲望不会随便与女人乱来的男人,是一个极具雄性完全可以让女人满足和信任的完美好男人。 第40章 四十五 于雪白天的工作是越来越轻松和自由,但她晚上的生活却是越来越精彩和忙碌,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来就没有这么美好过,生活从来就没有这样丰富多彩过。 自从加入到婚恋网站后,于雪的生活得到了彻底的改变,第一次和老乡杨顺想打着婚恋的旗号相识并有过多次肉欲后,杨顺想坦诚地告诉于雪,由于儿子还小,自己离婚是遥遥无期的事,两个人只能以现在这样的方式满足对方。于雪不置可否,就当自己生理需求的性伴侣,而且对方的修养素质和条件都在一般人之上,这对她的心灵和精神也算是一种慰藉。更何况杨顺想风趣幽默、博学多识,身边还有一帮较好的朋友和老乡,晚上一有什么活动都邀请自己参加。所以,于雪一面和杨顺想保持着忽隐忽现的性伴侣关系,一面在网站上不断结识约会那些有眼缘和资料上特别优秀的男人。白天,在美容中心不是和那些家底不菲的孤寂女人谈心聊天,就是在网站上幽灵一样寻找着自己理想中的男人;晚上,不是和杨顺想一帮朋友喝酒打麻将,就是与谈吐不俗出手不凡的绅士男人在酒店肉爱缠绵。她的交际越来越广,朋友也越来越多,她扛着婚恋的大旗在都市的黑夜享受着无与伦比的人世间原始的情爱。她白天周旋于那些孤寂的富婆中间,晚上则生活在不同风格的男人世界里。 本应严肃、神秘和美好的性爱外衣在时代的夜空下被都市男女毫无顾忌地一件件脱离,变得像一起吃饭喝茶般正常、随意和麻木。他们毫不客气地摆脱了传统的文化、人性、伦理和道德的束缚,尽情地享受着时代带给他们的灿烂阳光和甘甜雨露。 环境变了,心随思维也就变了;思维变了,观念也就变了;观念变了,习惯也就变了;习惯变了,人生也就变了。 于雪白天面对的都是家底殷实出手阔绰的富女人,晚上看到的是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成功男人,她的心里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感到很不平衡甚至有些自卑。她从林豆豆那里借了二十五万在市中心供了一套房子,每个月顶着四千多的房贷,虽然几个月前房子租了出去可以以租还贷,缓解了自己大半年的压力,但自己所有的积蓄已经全部押在了那套房子里,这五千块钱的工薪族是永远也不可能站在身边那些女人的行列里。唯一让她高兴的是去年供的房子到现在已经涨了两千一平方米,现在出手便可以赚十几万了。她痛惜自己手上没钱,不能像林豆豆那样身存巨款,否则去年多买几套现在也成了百万富婆了。 改变经济状况和生活环境是于雪内心深处无人看到的强烈欲望,就如同没人看到她内心那极强的生理需求一样。每当她一个人静坐办公室的时候,她就会想有什么方法或者怎么样去改变目前的处境。 终于,昨天她想到了一条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完全可行的捷径。 上午十点,于雪睡醒了,她想起自己是在越秀区三元里一家价钱不高但卫生舒适的全国连锁酒店里。她看看旁边,那个叫卜祥志在大学做教授的斯文小老头儿已经去学校了,她也起床开始洗漱。 卜祥志是于雪几个月前在网站上认识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学教授,老家是湖南衡山,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五年前离婚。两个人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了,是于雪在网站上认识的唯一一个见几次面还没有上床的男人。通过几次的见面交流和了解,于雪觉得卜祥志虽然年过五十,却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虽然不能一掷千金腰缠万贯,却是胸存笔墨学富五车;虽然有点婆婆妈妈,却是句句都在理又实在。特别是他对生活对人生有一套自己独到让人折服的见解理论,对事情和事物有较强的缜密逻辑分析和直接的感观判断。于雪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和他缅怀昨天、剖析今天、畅谈明天,虽然年龄大点儿但能从他身上感受并学到很多生活中难以学到的闪光的东西。但让于雪感到不足和不满的是卜祥志既清高又直爽,完全看不起那些口袋有钱腹中无文的高傲富人,无论是谁只要有违常理便会毫不留情地严词指正,不但没有一点浪漫情调而且还精打细算事事计较,不但思想迂腐传统,为人处世还有些呆板固执。不过如果没有其他奢望,过粗茶淡饭的生活,做恩爱夫妻携手夕阳下快意人生,卜祥志还是绝对的理想人选。 昨天,是于雪和卜祥志第四次见面,由于两个人在咖啡厅聊天到了十二点,于雪回不了美容中心又不想回家,她想看看这个五年没碰过女人思想迂腐的老男人见到赤裸裸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于是于雪主动提出今晚在外面睡。卜祥志想了一下便带着于雪在附近一家既经济又卫生的连锁酒店,两个人在床上第一次有了男女缠绵。于雪觉得这个五年没碰女人的老男人做爱如同他做人一样缠意柔腻,让人回味无穷,虽然传统但很专注,与那些三四十岁直奔主题然后下马便睡的男人有明显的区别,她发现卜祥志是所有与她上床的男人中最体贴最到位最让人缠绵悱恻的男人。 早上八点,卜祥志准时起床,告诉还在昏睡的于雪,自己九点钟有课先回去了,让于雪九点左右在楼下退了房吃完早餐再回去,上午车多一定注意开车。说得于雪眼睛也不睁开挥挥手让他先走。 洗漱完走出房门前,于雪看了看房间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上,突然,她看到枕头上那掉落的头发,想起还没吃药,便从包里拿出紧急避孕药赶紧吃了。她知道这大半年头发掉得特别厉害,都是因为经常吃这药引起的,但没办法,还是得吃,因为这些男人把女人脱光后就忘了自己老爸姓什么了,个个像饿疯了的狼。半年前有一次忘了吃药,亲戚迟了十来天没来,惊慌失措的于雪跑到医院一检查,吓得她花容失色,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谁做的这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事。于雪想了半天,给与自己有染的车管所副所长和税务所所长,还有卫生局的胡科长及工商局的万主任发出一条信息,没想到于雪当时就收到了他们的回复,让于雪发账号过去,说医院所有费用全部承担。于雪感到这些人还算有点人性,但她没有理会,一个人在医院花了两千多块钱休息了整整三个月。 走出酒店的于雪开车没有回美容中心,而是直接回到了家,她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回过家了,今天要回家拿房子的所有资料,然后把这些资料递交银行,她要从银行贷款买两套房子,觉得现在是购房的大好时机,再晚就会被温州来广州炒房的人全买了。于雪想,要想赚到钱又不担心又不费力这是唯一的捷径。 回到家的于雪看到母亲于敏兰正在高兴地收拾着东西,看样子是要出远门,父亲张诚实靠在阳台上的竹椅上抽着他的“羊城”烟,斜着眼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老伴儿,好像与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一样。 母亲于敏兰非常开心地告诉于雪,说公司组织十万元以上的股东去海南为期五天的免费旅游,等会儿就走,整个穗园花园小区共有一百多个老年人,公司租了四台豪华大巴。 于雪知道,母亲说的公司是将军红公司,小区里的老人们大部分都在这公司有股份。她还知道母亲尝到甜头后把她人生的全部积蓄三十万全放了进去,她曾告诫母亲不要投那么多,但母亲认为月月领取的利息可观,而且人家那么大公司不可能会有什么事。 父亲张诚实黑着脸,说:“什么免费?都是拿自己的钱玩,给一点甜头是让你们把钱放在他口袋不用担心,你到时看看谁玩得过谁。做人老老实实靠得住,不要贪心,以前的社会是以助人为先,现在的风气是宰人为乐,心里想的东西全是算计人的,有你哭不出来的一天。” 于敏兰一听,收起脸上的笑容瞪着眼睛盯着张诚实,说:“我拿你的钱玩了吗?怎么着我愿意,绝对不会从你那里拿一毛钱花,不用你操心。你就守着你那点棺材本儿睡觉吧,你老实了一辈子你靠住什么了?” 眼看着两个人的口水战争又要升级,于雪赶紧从中调和,并让父亲张诚实去做饭,说自己中午在家吃饭。 张诚实一动不动地仰靠在椅子上,说冰箱里有菜,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做点什么吃,自己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胃口不想吃东西,胃老是隐隐作痛。在小区里的药店买了很多药,没有一种药有效果。说有点奇怪,痛得厉害时喝几杯白酒居然就不痛了。 于雪觉得好笑,居然有喝酒止胃痛的。在她的心里父亲一直健康着,几十年从来没有去过医院,连伤风感冒都很少有过,偶尔有一两次也不去打针吃药,而是在家蒙头睡上一两天便好了。这次可能是痛得厉害才会去买药吃的,便说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顺便全身检查一下。 张诚实摇摇头,说不用了,上两个月也痛过几天,过些天就会没事了。现在的医院普通人去不起,没病也会查出一大堆病来。自己不是国家干部,享受不到那免费看病的待遇,还是自己坚持熬过去算了。 在客厅里收拾东西的于敏兰又瞪了张诚实一眼,张口准备回击他,当她看到躺在椅子上的张诚实时,又觉得他实在有点可怜,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于雪不想自己做饭,她自从父亲张诚实来了之后,那么多年从未下过厨房做过一顿饭。她把自己需要的各项证件全部拿好,准备去美容中心吃了饭再去银行那边办事。这时,王艳显得伤心和焦急地走了进来。 也许是这房子王艳曾经住过,是她的伤心之地,不想走进来引起自己那痛彻心扉的往事回忆,所以几年来,王艳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于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叫王艳来家里玩她总是以忙和累推辞。现在王艳过来,于雪从她的神态和脸色上看出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心如死灰的王艳一个人平静地享受着自己的孤单和寂寞,默默地生活在这充满各种诱惑、变化无常而又复杂万分的现代都市里,她以苦修行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与世无争地面对着这个没有人情冷暖到处尔虞我诈光怪陆离的社会。陈五平走后,她的生活完全变成了两点一线,市场和家、家和市场,她向往爱情和婚姻的心也彻底死了,不再相信这个世界还可以找到无价的情感和爱情。她拒绝了于雪曾经让她放弃市场菜摊儿去美容中心做财务当白领的高薪邀请,放弃了再找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牵手人生的天真想法,远离了那充满各种诱惑带着面具生活多是多非的环境和舞台。她在心里暗暗想着,只要这市场不拆自己就干到五十岁,到那时就把这边的房子卖掉,拿着这些积蓄回到雍那县城去和两个哥哥及侄儿侄女们一起生活,安度晚年。 半小时前,就在王艳完成早上的生意准备回家时,她接到了父亲王伟国的电话,说病了一辈子的母亲突然发病,于今天上午九点离开人世了,让她务必今天回家见最后一面,迟了就见不到了,同时让她告诉好朋友张诚实。 听完电话的王艳跌坐在菜摊儿前一下子蒙了,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母亲已经是两年前了,记得自己要回广州的那天,母亲颤抖地拉着自己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泪水模糊了母亲那浑浊深凹的双眼,说自己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女儿,这辈子最高兴最骄傲的也就是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说自己满足了,哪天去了一定会安然闭上双眼含笑九泉。当时王艳并没多想,认为是母亲多想了。没想到那就是生育自己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与自己女儿的最后诀别,王艳悔痛万分没有留下来多陪母亲几天,愧疚不已没有抽空多回家几趟看看母亲,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王艳对于雪说出了母亲早上离世的噩耗,惊讶的于雪询问着王艳的行程安排和归来日期,有哪些事情需要自己帮着办理。于敏兰则关心地询问着丧事的办理程序和安慰着伤心不已的王艳。 唯有仰靠在阳台边竹椅上的张诚实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望着深蓝的天空,许久,他用一只手压住突然加痛的胃部,一只手拿起旁边的酒杯,抖动着把杯里的酒一口倒进了嘴里,慢慢地合上眼睛,两滴浊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张诚实知道,自己这辈子唯一一个朋友加兄弟的哥们儿王伟国总算完成了他的责任和义务,他知道,王伟国为了照顾一直病魔缠身的妻子压抑了几十年、憋屈了几十年、劳累了几十年,他的心在为好朋友王伟国欣然和难过。 四十六 于雪把当初用五十万从蔡淳佳手上买的现在住的房子的所有资料交给银行,很顺利地从银行拿到了一百一十万贷款,接着在从化和番禺又按揭购买了两套商住房,一套房现在变成了三套房,加上从林豆豆那里借款买的一套,于雪的手上现在有四套商住房了,她心里盘算着,如果按现在的升值价计算,两年后自己完全可以跻身百万富婆的行列。到那时自己也可以把儿子于佳送到贵族学校去了,可以安安心心找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漫步人生路了,可以和那些被老公遗忘的富婆们平起平坐,可以极有尊严昂首挺胸地在她们面前大声说话了。于雪对自己顺利办好房子的事非常满意,她规划和憧憬着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觉得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之路已经铺好了,现在只需静心而快乐地等待就是了。 第41章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于雪起床洗漱后没有忘记吃药,她又一次走出了越秀区三元里那家既经济又卫生且舒适的全国连锁酒店。这是那个清高又清贫的教授卜祥志指定来的酒店,他说住那些星级酒店也不是睡一个晚上而已,没必要玩那派头,卫生舒适就行,过日子实在一点好。于雪对卜祥志的穷酸很是反感,心里想着住星级酒店也多不了多少钱,感觉总是不一样的,但看到他一身斯文满腹学问且风趣儒雅又为人实在,是以后找老公的合适人选才与之交往。她昨天晚上又没有回家去,和卜祥志在房间里谈心聊天到很晚,听卜祥志引经据典对人生和生活进行了让人心悦诚服的综合阐述,然后享受了教授那斯文又到位且能让人慢慢满足和回味别具一格的原始性爱。 于雪没有回家,她要去美容中心的二楼去看陈娟,她要不动声色地完成昨天欧阳震华交给她的一项特殊任务。 于雪把车在美容中心楼下停了下来,下了车她想起有些日子没见过陈娟了,记得上几次见到陈娟去美容时见她总是愁眉苦脸,好像有很多心事一样,但每次都因为人太多而没有过问她,现在于雪终于知道了。她走进大楼没有走向电梯,而是从另一边走楼梯上了二楼。虽然两个人是同一栋楼,除了陈娟一周上去五楼做一两次美容,两个人见面后简单聊上几句外,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过陈娟所在的二楼了。 于雪走进棋牌室,看到外面几张台还是和以前一样坐满了上年纪的老人和一些年轻的女人,看来生意还是挺不错的,她发现之前那个爱看杂志负责倒水递茶的小女孩儿不见了,换了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清秀又斯文的高个子女孩儿坐在前台玩着手机。于雪没有理会,她认为现在都市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只要出得起正常的工资,前台倒水的服务员可以是本科专科或者硕士。她还知道,工厂车间招两个流水线普通女工可能需要些时间,但你要招大学以上的仓库管理员或者办公室文员什么的,那贴招工广告的人还没回来求职电话就打进来了。 于雪穿过前台和大厅径直走到后面陈娟的住房,她推开门看到陈娟一个人懒散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看来是刚刚从里面的住房出来的。看到于雪突然进来,陈娟显得相当高兴,马上站起来又是让座又是洗水果。 陈娟,这个用自己的条件和方式在城市里追求幸福和梦想的乡村女孩儿,这个用小聪明和大阴谋寻找到捷径的棋牌馆老板娘,这个把一生幸福寄托在金钱上心怀野心的女人,现在成了大都市里为数不少的另类人群。随着年龄的增大和毛吉东过来的次数逐渐减少,她慢慢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周围熟人那些异常的目光,心里完全没有了早些年年轻时那种什么也无所谓什么也不惧怕的心理和思想了,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笑笑咧咧购物逛街进商场、看到熟人毫无顾忌地打招呼聊天大声说笑。自从毛吉东凭关系把根本不是他儿子的小男孩儿的户口上到他没有生肓的妹妹家里并送到学校之后,陈娟心里感到无比失落和痛苦,心情特别烦躁和忧郁,面对母亲的不满和指责,陈娟一气之下拿出三十万把一脸愁容的母亲打发回了湖南老家。十月怀胎辛苦带了几年的儿子转眼变成人家的了,连随意探视的权利都没有,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这小小的棋牌馆还可以一日赚上一千几百元。虽然身揣巨额所得,但年龄的增大、儿子的离开、毛吉东的慢慢远离、背后异常的目光和非议,这些让心理和生理长期压抑的陈娟对自己未来的幸福产生了极其的恐惧和后怕,每当看到和自己同龄的人挽夫携子幸福而甜蜜在外游玩时,她的心便会像刀刺一般疼痛难过。所以,陈娟自从母亲回家以后,她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关在这属于她的空间里,除了偶尔去五楼找于雪聊聊天美美容之外,白天基本上足不出户待在家里,反思和寻找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和人生方向。她对当初自己做梦都想要的幸福和快乐现在得到了又感到有些索然无味、有些得不偿失,她不知道拿着这用青春和母爱买回来的一百多万现金和曾经做过小三的历史和名声去哪里寻找自己后半生的真正幸福。 在关系上,于雪和陈娟如同闺密。面对于雪的询问,陈娟把儿子送人、毛吉东有意远离、母亲赌气回家、自己目前的迷惘和日后的归宿毫无保留地对于雪诉说出来。动情处不免伤心不已泪眼模糊。 善良又义气的于雪面对好友推心置腹的坦诚诉说,也感到有些难以接受和处理,只能问她,说:“你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以后怎么安排?” 陈娟摇摇头,说:“主要是儿子就这样与自己没有了关系心有不甘,自己倒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牵挂,到时把棋牌馆一处理,自己就回湖南老家去,或者找一个合适的外乡男人,两个人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好开始生活。” 于雪想了想,觉得陈娟的想法也有道理,便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叹息和后悔都没有意义了,就当自己犯了一次人生的错误。反正现在钱也赚得差不多了,不如找东哥做个了断,去过自己的生活。否则这样拖一年又老一岁,女人剩下的资本就这样拖没了,到时会更麻烦。” 陈娟点点头表示赞同,说:“主要是看到棋牌馆现在还可以赚点钱,还有对儿子的不舍不忍心离去,心里一直纠结苦闷。毛吉东为人奸诈狡猾且心狠手毒,他已经暗示让我拿钱离开这里了,我想再等等。” 毛吉东这个为了满足私欲在公安系统干了十几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政府官员,本想不显山不露水地干到离开岗位,没想到一次不小心留下后患,看在权力和关系还有花不完的现金分上,壮胆做了一件很多人都做的事。现在事情已经做好,目的已经达到,所有的后续事情已经完成,看到陈娟已经人老珠黄容颜不再,不想节外生枝和留下任何手尾,多次暗示和威胁陈娟拿着足够的钱离开广州回老家去,没想到陈娟贪心不足,对日进斗金的棋牌馆爱不释手,让恼羞成怒的毛吉东进退两难,毫无办法只能下最后通牒,年底必须离开广州,否则别怪不讲情分手下无情!——当然,这些陈娟是不会向于雪说出来的。 于雪站在朋友的立场,说:“我看你还是当断则断,果断而理智地结束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样对你自己有好处,一味地拖着让自己整天生活在阴影里只会害了自己。儿子过得好你就满意和幸福了,这钱是赚不完的,够自己花就可以了。何况东哥在这边的关系难道你不知道?留着人情以后有事还好商量,否则以后的路都断了,到那时才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后悔都晚了。” 陈娟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地点头,她觉得于雪的话相当有道理,不愧是自己的闺密好友,其他人是不会这样为自己考虑的。她叹了一口气,说:“到过年还有几个月时间,年底的时候处理棋牌馆,还是回老家去算了。” 于雪点点头,说:“我认为你必须要换一个环境和心态,那样你的心情会豁然开朗,你会感到生活到处充满阳光,就算口袋没钱喝开水都感觉是甜的。我认为你应该越快越好,不要拖太久。棋牌馆转让的事我也帮你打听一下,看看周围的人有没有意向,如果有我带过来和你谈。” 陈娟点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两个人商讨的时候,陈琳琳一脸郁闷地走了进来,看到于雪在便忙笑着打招呼并在她身边坐下来。说无聊想过来打打麻将,但外面已经没有座位了。 陈娟对堂姐陈琳琳每天过来打麻将和来家里坐已经习惯了,表情不冷也不热,也不用招呼。虽然是家里人,也知道彼此的身份和过去,但有些事情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全说,就像陈娟只知道陈琳琳换男人而不知道她为什么断男人一样。这是敏感和隐私甚至有关脸面的事,亲近的人也是不可以说的。 陈琳琳这些年来利用自身优势和条件在婚恋网站上结交了无数的男人,虽然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人,也没有在哪一个男人身上榨取很多的钱财,但这些年的家用和自己的花费还是那些被她带回家的男人供给的。随着一年又一年毫无声响地过去、一个又一个男人的结束和离开、一段又一段甜蜜的缠绵变成昨天梦一样的回忆,一天不如一天的靓丽容颜让四十多岁的陈琳琳有些恐惧。她渐渐地对网站上那些随意填写资料的男人有些失望了,也不再想让那些男人仅给家用而在家短暂居住了,更不想与那些不同的男人过那短暂的甜蜜缠绵的新婚生活了。她需要真正找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男人好好过下半辈子,所以在结识严志斌后她非常满意,认为严志斌是最理想的人选,于是把后半生的赌注和自己全部的感情押在了严志斌身上。尽管严志斌在她的生活里像幽灵一般时隐时现,但她理解那是男人在外面奔波操劳;尽管严志斌对家用和她个人花费极其吝啬,但她理解那是男人必须具备的良好习惯和品行;尽管严志斌不是每天都回家来吃住,但她还是认为严志斌把这里当作家;尽管严志斌严令她有事打电话不可以私自去工厂,但她还是理解为那是严志斌顾及自己的名声和怕影响工厂生产。她完全相信严志斌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且深信不疑,认为自己不可能再找到比严志斌还要优秀的男人了,她要用女人特有的温柔和理解来感化这个自己理想的男人——女人到了这一步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已经完全无药可医了! 于雪对着陈琳琳,说:“你和那搞工程的男人时间不短了,也该请我们喝喜酒了吧?不会酒席都免了吧?” 陈琳琳笑着摇摇头,说:“办酒席肯定会请你的。” 陈娟笑着说:“做工程的早就看不到人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办什么酒席?怎么这种人也被你找上了,还在一起大半年?” 陈琳琳苦笑着,说:“瞎了眼呗,有什么办法?” 于雪忍不住,问:“那现在又找到了吗?” 陈娟又笑着说:“找到了好几个,没一个靠谱儿的。再这样看你还能拖几年?” 陈琳琳没好气地说:“我命苦没办法,没工作没收入,总要找一个依靠呀。” 陈娟说:“找不到就和我回家去吧,我到年底准备回老家了。” 陈琳琳惊讶地看着陈娟,说:“这棋牌馆不好好的吗?你回去干什么?” 陈娟摇摇头,说好个屁,看着生意好其实赚不了几个钱,回家找个人嫁算了,免得在这里浪费青春。 陈琳琳苦笑着,说:“你回去不用干活这辈子吃不完了,我回去吃什么?我儿子吃什么?” 于雪从二楼上到五楼自己的办公室,关了门给欧阳震华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劝说陈娟的过程说了一遍,然后告诉了他陈娟的打算和安排。 欧阳震华非常满意,他再次告诉于雪,说主要是毛吉东今年可能要调进分局,他不想在这边留下任何后患,而且陈娟手上的钱足够她一辈子生活了…… 四十七 今天是王艳从雍那县城回来的第二天,市场的菜摊儿停了二十几天,今天她还是没有去市场开摊儿,她要在家里好好休养两天,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让自己慢慢从痛失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 母亲的突然离世,使王艳刚刚愈合的心又一次受到了无情的重创,虽然生离死别乃自然规律不可抗拒,但真正轮到自己时,面对这一辈子相遇一次的挚爱亲人突然离开、以后永远不得相见时,无论从心理上还是感情上确实难以接受。人世间最痛心疾首的莫过于没有与亲人话别见到的是冰冷没有知觉的亲人尸体,人世间最撼动心灵和情感的内心悲催莫过于对着亲人冰冷的尸体心里那来不及说出的肺腑之音,人世间最让人动容伤恸肝肠寸断的话语莫过于抱着亲人冰冷的尸体泪流满面大声地说出那来不及说出的亲人再也无法听到的号啕喊叫! 王艳如同大病一场,她像刚刚出院的病人,一回到家便倒在了床上。 一天一夜过后,下午五点,一身疲倦一脸憔悴双眼浮肿的王艳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懒散地走到客厅跌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这像自己心一样冰凉的房间。 许久,门铃响了,王艳从呆态中反应过来,她知道肯定是于雪过来了,因为除了于雪不可能还会有人过来,她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完全出乎王艳的意外,来人不是于雪,而是一身正装西装革履的陈五平带着穿戴新潮显得清秀活泼的兵兵。 “艳姨。”兵兵高兴地叫了一声扑向了王艳。 摸着兵兵柔顺的学生头,王艳的心被一下击碎,她强忍着涌出的热泪,蹲下身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带了很多年还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儿。许久,她站起来,对陈五平说:“你带兵兵回去吧,以后最好也不要过来了。” 陈五平身体明显长胖了不少,虽然一身名牌洋装,但那张发福的脸还是显得那样憨厚,他看着一脸憔悴的王艳,说:“这段时间来了很多次,市场和家里都没找到人,打你电话又关机,后来打于雪电话才知道你回家了。今天想想你应该回来了,所以就过来了。” 王艳还是站在门边,问:“有事吗?” 陈五平走进门:“进去说吧。” 陈五平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发现这里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熟悉,唯独变化的是王艳苍老憔悴了许多。王艳拉着兵兵也在沙发上坐下,她在心里揣摸着陈五平此时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要离婚!”陈五平看着坐在沙发另一头拉着兵兵的王艳,显得一脸真诚,他不知道王艳会做什么反应。 王艳内心像撞击了一下,感到相当惊讶,她抬起头看着与以前根本不一个模样的陈五平,像看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许久,她低下头问:“为什么?” 第42章 陈五平也低下了头,说:“那不是我待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在那里生活,在那里我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吃不下睡不着觉。我的身体在那边,我的心却丢在这边,想起菜摊儿和士多店我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想起你辅导兵兵帮我看店的那些日子,我的心就如同刀割羞愧难当,想起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边我就归心似箭如坐针毡。等美玲出差一回来我就和她去办理手续,我要回来!” 文化本来就没多少又是做体力出身、头钝手笨又口拙,另加为人厚道朴实的陈五平随着妻子美玲进入公司之后,首先是美玲对他形象上的严格要求,每天早上起来是西装领带加皮鞋,全身名牌且一尘不染打扮一番,然后是危坐于老婆美玲的办公室里看着她处理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各种单据和资料。面对美玲绝对不许抽烟、没有应酬不许喝酒的强迫式命令,陈五平看着强势而又能干的老婆美玲不敢有半点违抗,这对一个无拘无束在最底层生活了几十年,孤独时以烟相随、寂寞时以酒为伴的陈五平心里相当难受,还有为了争取到订单老婆美玲那对人抛媚献娇经常喝醉的常用式外交也让陈五平无比反感,特别是在公司里美玲对他笨拙的不满指责和公司员工对他的背后议论和指点,更让他难以接受和无法忍受。他越来越感到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他的精神会崩溃,脑神经会压抑成无可救药的抑郁症,说不准哪天便会从他住的二十八楼一跃而下……心里万分郁闷的陈五平越来越感到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生活的地方,完全就不适合自己这样的人。再多的钱财对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陈五平来说如同废纸一般,他终于想起了和王艳毫无拘束自由自在的日子,想起了那一天赚一百几十块钱的快乐生活,想到了自己不是站在美玲身边做这事的角色,没有穿这衣服坐这位置的命。他感觉到当初的选择是他人生中犯的一次最大的错误,所以在美玲出差的十多天时间里,陈五平做出了回到王艳身边的决定,他过来是请求王艳原谅并同意接纳他,怕王艳拒自己于门外,特地从学校接回兵兵一起前来,他了解心地善良的王艳是不会拒兵兵于门外的。 王艳低头想了很久,说:“你不要这样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下让陈五平感到惊讶,说:“兵兵我会留在美玲那边,下个月我一定会回去办离婚手续,你原谅我我就回家住,你不原谅我我就住在士多店里,我还是会收回那士多店,会一直看着你,就当我向你赎罪吧。” 王艳摇摇头,说:“怎么选择是你的事,路在自己的脚下。破了再拼起来的镜子永远也照不出完整的人像来,你回去吧。” 听着王艳冷漠不容商量的话语,极度失望的陈五平无法控制自己,他不理会儿子兵兵也坐在沙发上,站起来一下跪倒在王艳面前,说:“我是真心来请求你原谅的,我发誓这辈子不再离开你,否则天打五雷轰,陈五平不得好死!” 王艳一手搭在兵兵的肩上,一手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滴,平静地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起来吧!” 陈五平伏在地板上,说:“你能原谅我,让我重新做人就如同我的父母。” 王艳看着跪倒在面前的陈五平,心情异常复杂,她不知道该不该原谅这个犯了重大原则性错误的男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两个人相持之中,这时,门铃响了,王艳知道是于雪过来了。 门铃响了很多次,王艳看着陈五平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她便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兵兵去开门,要让于雪看看这个曾经为了钱财狠心不辞而别的男人如今痛悔万分的卑贱嘴脸。 走进门的于雪看到眼前的一幕感到非常震惊,忙问王艳这是怎么回事。 王艳摇摇头,说:“你问他吧。” 于雪走到伏在地上的陈五平身边:“有什么事起来说吧,不用这样。”边说边用手拉扯跪在地上的陈五平。 陈五平自己从地上站起来,他脱下那名贵的西装当毛巾一样擦干自己那泪流满面的脸,然后把衣服搭在肩膀上,拉过站在一旁的兵兵,丢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黯然走了出去。 王艳平静地把陈五平在那边的生活处境和离婚后请求回来的意愿全部告诉了于雪,并说出了自己无法原谅不可容忍的想法。 于雪听后感到可笑,说陈五平根本就不是在那种环境下生活的人,当初的离开完全是看在妻子钱财的分上。不过此时衣食无忧的陈五平能想到感情比金钱重要,重新和你过以前的日子也算难得,如果他真的离婚后真心过来,她劝王艳还是原谅接纳他。说谁不犯错误,改了就好,毕竟也夫妻一场,王艳现在的年龄也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顾自己了,而且此时回头的陈五平会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会更爱王艳和这个家。 王艳不置可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于雪问了王艳家里的一些情况,两个人聊了好大一会儿,于雪看着憔悴不堪比实际年龄显得要苍老的王艳,她把陈娟的事详细地告诉了她,并怂恿王艳放弃这比较辛苦劳累的菜摊儿,去接手陈娟的棋牌馆,说如果钱不够自己可以借一部分给她,让王艳不要再起早贪黑守着这小生意了。怎么样比这菜摊儿既舒服收入又高,什么都不用做,接下来就可以营业,如果外面的人知道转让的内幕,肯定很多人会争着要接手。 王艳从心里对于雪表示感激,去年美容中心聘请财务时,于雪就劝说王艳放弃菜摊儿去中心做财务,王艳想了想但还是拒绝了。现在于雪又让自己放弃这守了十二年的菜摊儿,去经营一家棋牌馆,王艳认为棋牌馆是钱权交易的场所,是各种是非多发的地方,每个经营棋牌馆的女人身后都有一个关系不一般的男人。自己在这市场与世无争整整十二年了,收入不很可观但也过得去,生活过得安宁又平静,实在不想再碰那些恩怨惹那些是非了。 王艳苦笑着摇摇头,说自己现在除了市场卖菜对其他任何事都没有兴趣,可能是时间长了对这菜摊儿有感情了,没有办法,看来这辈子只能卖菜了。 于雪想不通,她不知道王艳心里怎么想,去年白领也不做,现在现成的老板娘也不当,怎么就那么钟情于这小小的辛苦又劳累的菜摊儿呢? 四十八 下午五点钟左右,美容中心的客人基本上没了,要到晚上七点以后才会继续有客人前来,所以这段时间是中心员工的吃饭时间。以前于雪和林豆豆经常在小饭堂和员工一起吃饭,但这两年来,两个人也很少在中心吃了。 快五点时,林豆豆在罗玉凤的亲自服务完后走出美容房,新做的发型和刚刚做完显得白净清嫩的面部皮肤、高挑而苗条的身材再配上这套新潮时尚的衣服,使快结束中年的林豆豆更显风韵和高贵。她看看时间觉得还早,便提着包走进了于雪的办公室。 于雪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用qq的聊天方式一个人对着四五个对话框在忙个不停,她的qq上现在已经有两百多个聊过和没聊过、认识和不认识、见过和没见过、离婚和没离婚、上过床和没上过床的各种网友,长时间的锻炼她用键盘打字的速度完全可以胜任法庭的书记员了,她的聊天水平和交谈方式现在相当于一个娴熟的外事人员,文字使用技巧和表达能力及快速的应对能力相当于一个干了很多年的秘书。难怪人家说:网上聊三年,白痴变圣贤。由于工作清闲根本没事可做,于雪白天只要没有人来办公室找她谈事聊天,她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在网上,她觉得现代社会最神奇的一件事就是网络,这上面能找到你所需要的任何东西,它能让人沉迷其间忘记所有,它像一剂可以医治各种疾病的精神良药,特别是有原始需求互不相识的男男女女,可以迅速摘下面具用最短的时间突破人类神秘而严肃的性爱防线,赤裸裸地相互寻找和满足不一样的最原始的感观享受,然后戴上面具神不知鬼不觉地汇入都市里奔波的人流中,出现在亲人、朋友、同事和领导的视线中。具有神奇功能的现代网络,这个不可缺少的时代产物,它推动了社会的向前发展,也带给了人们诸多便捷,同时也向家庭、婚姻、道德、伦理和情感发起了猛烈的挑战,它把写进法律的、传统的、严肃的、神秘的和美好的原始性爱在都市男女的心里变得越来越公开、透明、荒唐和随意。 于雪对婚姻有一种莫大的恐惧感,回家看到在婚姻的苦海里挣扎压抑了几十年的上辈,想起冯浩的背叛和身边认识的所有男人对婚姻的随意和不屑,她便感到害怕和心有余悸。她对那些白天一身正装一本正经满嘴人话和官腔道貌岸然的男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她对那些前来美容中心衣光鲜亮娇艳妩媚靓丽性感气质高贵却被老公遗弃的富足女人感到无比悲哀和痛苦。于雪不想再草率地进入二次婚姻的牢笼,不想在这根本就没有好男人的现实中找一个戴面具的人再给自己留下三婚的名声,不想结束自己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单身生活,她觉得这样挺好,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都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还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无牵无挂的自由感,她想等到自己快五十岁无欲无求的时候再找一个老实忠厚有学问懂生活像卜祥志那样的老男人一起漫步夕阳,到那时再安享人生晚年幸福。 看到林豆豆进来,于雪慌乱地关闭了那四五个对话窗口,站起来给林豆豆倒了一杯水,笑着问她晚上去哪里吃饭,自己约了几个老乡打麻将。 林豆豆坐在沙发上,说自己今晚去那边吃饭,然后有些神秘和不安地对于雪说:“我怎么觉得两天没见他就好像丢失了东西一样?感到他真的很好,很喜欢与他在一起,有时甚至忍不住便鬼使神差地跑过去,你说这是不是爱上他了?” 林豆豆说的“那边”于雪知道,她不止一次私下告诉过于雪,说自己这次真的找到了一个极品好男人,她把严志斌的诸多优点向于雪夸赞得口水掉到地上,说严志斌是这个社会最优秀最靠谱儿最实在修养素质最全面最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每次都说得于雪张大嘴巴无比惊讶地看着林豆豆。于雪很难相信这比买彩票概率还低的好事怎么就让林豆豆碰上了,她觉得像林豆豆夸赞的那么优秀的男人在这个社会上像恐龙早已灭绝了。然而,这大半年对林豆豆来说,严志斌就像一个魔术高明的法师,她已经深深陷入了严志斌布下的心魔。失去夫爱许多年的林豆豆自从与严志斌被上天留下不得已突破防线再次享受到蚀骨销魂的肉欲后,林豆豆就像一个刚刚进入新婚的少女,尽情地感受和享受着丈夫甜蜜幸福又醉人的关爱。她觉得与欧阳震华十几年夫妻什么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和享受,严志斌身上的气质和修养、学识和品质、英俊和潇洒、风趣和幽默、真诚和专注等所有男人魅力欧阳震华永远也无法具备,她后悔认识严志斌太晚,让自己那些年整天生活在伤感苦痛之中。两天不见严志斌那高大笔挺的身影她就会魂不守舍,想起严志斌那斯文和蔼让人备感真诚和亲切的笑脸她就会心猿意马急不可待,不在一起的晚上睡觉前收不到严志斌那爱意缠绵关爱有加甜暖心窝的话语他就会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每天早上一醒来看到严志斌上班前发来的恩爱诗句风趣言语她心里就像喝了蜜汁一样,一天灿烂的心情就在这美好的遐想中等待和度过。 于雪笑了笑,说:“遇到这么优秀的男人谁都会爱上的,可惜自己从来就没碰到过。”她停了停,又说,“不过千万别带到家里去,也不可以情陷其中不能自拔,真有这么优秀就算做异性知己也是可以的。” 林豆豆不置可否,说:“他从来不勉强我做任何事情,也从来不提任何要求,自从第一次下暴雨在他工厂之后,我们都是在他工厂旁边的酒店,每次我一打电话他就会默契地开好房等着我。他做人低调条件也可以,我想等点点出国读书之后,如果欧阳震华在外面与其他女人办了结婚手续并生了孩子,我也不会讲感情的,也会选择我的生活方式,我就会选择和这个人过下半生。” 听完林豆豆的话,于雪觉得林豆豆的心已经被这个难找的优秀男人完全套住了,她预感到她与欧阳震华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将会毁在这个男人身上,欧阳震华苦心经营的平安大后方将会遭到这个男人无情的轰炸,欧阳震华虑周藻密留给自己的人生退路有可能被这个男人彻底封锁。 六点钟的时候,于雪和林豆豆两个人一起走出了美容中心,在楼下的停车场,于雪看着一脸幸福的林豆豆优雅地坐上那耀眼的红色宝马车,自己也发动了车子,慢慢地驶出了停车场。 下午网聊时,于雪没有答应杨顺想吃饭打麻将的邀请,她认为杨顺想是有妇之夫,来往过密容易引起他后院起火,到时朋友都做不成。她也没有理会卜祥志吃饭看电影的约会,觉得卜祥志像个小老头儿没有一点激情,老是说一些大道理让人枯燥无味,也不怎么缺钱却显得那么吝啬,没有一点情调。她现在要去一个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花园酒店,那可是广州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上几天,于雪在婚恋网站认识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深眼钩鼻白白净净极具男性魅力一看就像外国人的加拿大籍的中国人,对方用生硬的国语与于雪交谈了几次,介绍自己祖籍是广东顺德,从小就跟着父亲去了加拿大,去年回国在广州发展,现在从事国内公司在国外上市的操作,同时对于雪的年龄、工作和条件相当满意,于雪也觉得新鲜、刺激和好奇,于是便答应对方下午六点在花园酒店三楼西餐厅见面。 第43章 于雪在三楼西餐厅的情侣卡座上见到了这个长着西方面孔、说着生硬中国话的中年男人,于雪被这个具有西方气质热情奔放、健谈风趣的外国男人所吸引,两个人谈笑风生地吃着带血丝的牛扒,喝着价格昂贵的“拉菲”,之后,男人搂着只有他胸脯高、满脸绯红心里像火烧一般的于雪,上电梯到了他住的房间,说是让于雪看看他的工作环境。一进门,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弯下腰用西方的方式对于雪狂吻起来,然后把异常兴奋的于雪提小鸡一样丢到了床上…… 上午九点,于雪起床穿戴好,拿起小包走出卧室,发现那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面对落地玻璃悠闲地喝着咖啡欣赏着广州城的晨曦景色。看到于雪走了出来,他告诉于雪,说自己明天要回加拿大与妻子团聚一段时间,然后掏出三张百元美金递给于雪。于雪本想坐下来和他一起欣赏这广州城的晨景,听他说说国外的一些新鲜事,当她看到对方递过来的三张百元美金让自己离开时,于雪一下子血冲脑门儿,好强的内心和至高的尊严让她实在无法接受,她气得用刀一样的眼神逼视着这个披着外衣却流着和自己相同血液的男人,接过美钞撕成碎片恨恨地丢在他的脸上,走出了房门。 于雪开着车回到天河东,她气愤的心情完全消失,反而觉得舒爽很多。看看时间还早,她没有去美容中心,而是把车开进了穗园花园小区,就在她驶到楼下准备停车时,她看到了刚刚停好车从车里走出来的林豆豆,知道林豆豆也是刚刚从酒店回来,她停好车下车跟了上去。她告诉林豆豆,说自己昨晚几个老乡打麻将一直打到现在,现在回家睡觉。 于雪和林豆豆的关系从主仆到朋友、从邻居到姐妹再到知己,现在变成了无所不谈的闺密。林豆豆从内心一直感谢于雪,她不敢想象,如果这几年没有于雪每天的开导陪伴和指引,自己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暗无天日生不如死,不知道自己现在会生活在一种什么状态下,说不定已经躺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了。 林豆豆小声地对于雪说:“昨天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欧阳震华打了电话过来,我关机了,今天早上出来时打开手机才看到。” 于雪紧张地看了林豆豆一眼,问:“他说什么了吗?”她担心林豆豆情陷其中假戏真做干出不理智的事情来,然后被欧阳震华发现怪罪下来说自己是罪魁祸首,那时可真没法向欧阳震华交代,更不好意思面对欧阳震华对自己的信任。 林豆豆笑了笑,说:“我刚刚回了电话给他,他说厂里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厂长黎光勇和从门市去的刘芳住到了一起,欧阳震华想把工厂以三百万的价格转给他们两个人,并让他们分两年付清。谁知黎光勇出价二百六十万一次付清,原来刘芳的哥哥在老家是银行行长。欧阳震华已经答应了,今天处理好之后说晚上回家吃饭。”林豆豆说完,两个人已经走出电梯,走到各自门口时,林豆豆不忘告诉于雪,说今天星期五,让她下午六点带儿子过来一起吃饭。 于雪回到家,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nba决赛,便随口问了一句:“妈不在吗?” 张诚实年轻开始就喜欢篮球,看电视除了篮球他什么也不看,在工矿时一直是矿里篮球队长,与王艳的父亲王伟国是队里的最佳拍档,在雍那县城他两个人上场从没输过。到后来就后悔不该喜欢篮球,不玩篮球就不会碰上于敏兰,就不会让自己痛苦压抑一辈子。他的胃痛这两天好像又好了些,他看到于雪回来便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说:“你妈昨天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打了几次电话都关机,可能又是那个公司组织骗去哪里旅游去了。” 于雪没说什么,走进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她想好好睡一觉。 于雪刚刚睡过去,电话响了,她顺手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放在耳边,是杨顺想问她昨天干啥去了,说他昨天晚上打麻将赢了两千多,让于雪今晚早点过去他请客。于雪说改天吧,这两天家里有点事,随之放下了电话,她知道此时是杨顺想坐在店里无聊打过来的。没过多久,就在于雪快要睡着的时候,卜祥志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问于雪是家里有什么事还是对他个人有什么想法,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敷衍和躲避他,为什么晚上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听,于雪对睡下又吵醒相当恼火和反感,没好声地对着电话说他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便放下了电话。 本想放下电话继续睡,没想到怎么也睡不着了,于雪心里特别窝火,她不停地翻来覆去,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心里想着自己管理美容中心这三年多时间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觉得比那些年在工厂起早摸黑还要累一样。那时候白天精力充沛浑然不知半点疲倦,晚上只要头一碰枕头就到第二天早上,现在晚上一个人怎么也没办法在两点钟之前睡着,白天总是感到无精打采全身疲惫不堪。她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大了机能衰退了还是自己的生活方式出现了问题,抑或是自己对生活的思想和心态出现了错误。 父亲张诚实在外面敲门叫吃饭,于雪一看时间十二点多了,她懊恼地爬了起来。来到餐厅看到父亲做了三菜一汤,其中有她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就在她端起饭碗准备吃的时候,母亲于敏兰眼睛布满血丝哭丧着脸回来了。于雪一看觉得不对,忙走过去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于敏兰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许久,她告诉于雪,说将军红公司老总被抓了,公司所有店都被查封了。昨天下午这边几百个人在公司蹲等了一天一夜毫无结果,说公安法院都出动了,上午在那里做了登记才回来的。 于雪也感到相当震惊和无法置信,这么大公司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这时局的急剧变化也太让人恐惧了,这社会的复杂程度也太出人意料了。看着一夜没睡焦虑气躁一脸憔悴的母亲,于雪安慰她说,这也不用急,反正又不是她一个人,另外涉及面那么广,政府肯定会出面处理的,已经登记好了就在家等答复吧。 坐在餐桌边的张诚实听到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口倒进了嘴里,说现在这社会看到钱都别捡,捡了就有麻烦。说现在的人走出去人模狗样,穿名牌开名车住别墅,其实就是挖空心思想着怎么骗人。说这些钱肯定要不回来了,现在没人管你们死活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这大城市里没有那么多好事被你们碰上的…… “爸,你就吃你的饭吧,说那些干什么?”于雪听父亲说那么多不合时宜的话,怕激怒母亲,于是赶紧不让父亲往下说了。 于敏兰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她要睡觉了。她想不到当了几十年干部,一辈子没被人骗过,来到广州被人家把一辈子的老本骗走了。 张诚实斜着眼看着于敏兰不吃饭走进了卧室,心里还是愤愤不平。这是他和于敏兰几十年来,唯一一次他在于敏兰面前冷面指责她而没有遭到回击,他心里总觉得于敏兰是做领导做惯了,根本看不到人心险恶复杂、世道变幻难测,现在这一辈子的老本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明明白白的骗走,虽然两个人的经济很早以前就各自掌管互不干涉,但从几十年名义上的夫妻和天天见面的感情中也是难以接受的。 于雪一个下午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她被母亲于敏兰的事搞得也是烦躁不安,特别是当她从电视上看到新闻,说昨天晚上几百老人静坐将军红公司引发热议的时候,她知道这些钱要回来的希望很渺茫了,这毕竟是母亲一辈子的积蓄,母亲的损失就如同自己的损失。她担心母亲接受不了,高兴而无关紧要地对睡在床上的母亲说,电视里说那些钱会全部退回来,不过需要时间,让母亲放心并不要多想,真要退不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五点半,于雪带着做完作业的儿子于佳来到了林豆豆的家,她让儿子和点点在客厅玩,自己在厨房一边和林豆豆聊天一边帮着做菜。 到六点钟,一桌丰盛的晚饭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欧阳震华不早不晚地回来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身的洒脱、一脸的沉稳和自信。看到于雪也在,他挺高兴地与于雪打招呼并询问于雪近况,并告诉于雪,冯浩与丁薇薇上个月已经离婚了,刘勇和冯浩由于资金问题也分伙了,丁薇薇带着儿子和投资款回老家去了,冯浩在北京又找了一个女孩儿,听说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这边的工厂现在是刘勇一个人在苦苦支撑,不过按照现在的市场环境估计也熬不了多久。 于雪听着没有吭声。 欧阳震华说:“你当初坚持离婚是完全正确的,冯浩他根本就不是男人。”随后把自己将工厂以两百六十万转给了黎光勇和刘芳的事告诉了于雪,说现在做影像制品完全没有市场了,很多厂都转做其他产品了。特别是近几个月不但赚不到钱还多少出现了负数,自己分不出时间和精力只好先放手了。 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欧阳震华坐在女儿点点身边,把一只手搭在女儿肩膀上,说爸爸今天又送她一个大礼物,让女儿猜猜是什么。 点点歪着头看着欧阳震华,想起他回家时什么也没拿,想了一会儿便摇摇头,说:“我想不出来,你告诉我是什么吧。” 欧阳震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高兴地告诉女儿:“这是你明年去美国读书的所有学费,你读完这些学费爸爸就不再负责给你钱了,不过先交给妈妈帮你保存,以后也由妈妈按学期支付给你。” 点点眨巴着眼,问:“那是多少呀?” 欧阳震华笑着告诉女儿:“两百六十万。”随后把卡交给了林豆豆,并问女儿的学习成绩现在怎么样。 林豆豆接过卡,说上次开家长会时,老师说是全班前十五名,有所下降。 欧阳震华点点头,让林豆豆这两天带上身份证去一趟工厂,和黎光勇一起去工商局把营业执照的法人代表转了。自己当初东挪西借投资的两百万做了十二年还能收回两百六十万已经算不错了,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做工厂了,做工厂真的很累很辛苦。自己现在改行虽然也可以赚点钱,但就像走钢丝,存有很大风险,以前是做企业敢冲敢闯,现在是走江湖提心吊胆,让林豆豆再辛苦几年,好好看住这个家,自己再做几年就收手不干退出江湖了。 于雪心里非常清楚,欧阳震华一方面是把做了十几年的工厂转给人家心里有些伤感,一方面是稳住林豆豆自己没退出江湖前不要有弃家断情的想法,等到最后他赚了大钱退出江湖时,林豆豆已经进入老年,那时被女儿女婿和外孙围住不可能再有另嫁的想法了,林豆豆只能揣着足够的钱替他守身一生了。 于雪对欧阳震华没有人性的自私在内心感到可怕和愤怒,在她的心里,现在的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认为女人的眼里只有钱,用足够的钱就可以挡住女人的目光。其实,真正眼里只有钱的是他们,他们被钱蒙住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了。于雪想到婚姻再次感到恐惧。 吃完饭,欧阳震华在沙发上和女儿点点聊了一会儿,便告诉林豆豆,说自己要赶回那边去,毛吉东出差这些天不在,自己现在要好好看住那边。 林豆豆没有吭声,她认为欧阳震华留不留下来过夜已经无所谓了,但她对欧阳震华今晚把转工厂的钱全部交给自己还是非常感动,至少在心里暂时打消了与严志斌公开携手一起生活的想法。 四十九 陈五平在老婆美玲出差回来的当天晚上,看着一脸倦态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美玲,他很认真地说:“美玲,我们离婚吧!” 半辈子忍受贫穷屈居生活最底层的陈五平,找到离开自己九年身家不薄且跃居社会上层的妻子后,原以为可以衣食无忧富贵荣华妻富夫贵幸福而美满地生活下半辈子了,于是狠心离开了与自己同甘共苦真心相爱多年的王艳,丢下了那间他赖以生存经营了十年带给他欢乐和爱情的士多店,戴着公司总经理的高冠走进了现代都市的高级办公楼,没想到一年多时间他就发现,当一个人什么也不缺根本不需要花钱的时候远远比不上辛苦赚钱过日子的人开心快乐和自由。他像一个种地的农民被突然拉上了彩旗飘扬热闹非凡的讲台,面对看着自己的听众和对着自己闪光的摄像机,他感到羞怯、尴尬和难堪,甚至无地自容。他就像一只在山林里自由行走的老虎突然被关进牢笼,感到忧愤、难受和不安,甚至绝望。他开始发现生活中有很多东西根本不是财富可以代替的,人生的幸福快乐和自由不是金钱可以买到的,自己的幸福快乐和自由就在那人来人往无拘无束的士多店里,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只能适合干用时间和力气的工作,王艳才是和自己商讨柴米油盐、人情冷暖互敬互爱的知心爱人。憋屈、压抑和痛苦了一年多的陈五平终于下定决心放弃这衣食无忧、毫无快乐和自由的环境和生活,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那曾经丢失的情感,过那种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快乐生活。 第44章 美玲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坐在对面低着头看着地面显得无比委屈和无奈的陈五平,好像在看一个来到家里的陌生人一样。这个为了追求金钱被现实所逼无奈丧失人性狠心弃子离家多年的女人,这个在男人死后用各种手段和阴谋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女商人,这个高高在上在商海里拼力搏击用金钱弥补情感亏欠的女老板,这个实现了梦想却没有完全泯灭亲情和良知正感受着一家幸福的妻子,她想象不出,生活在这种很多人做梦都不可能达到的如此优越的环境和条件下的陈五平,现在居然会对自己提出离婚二字。她在心里揣摩着陈五平提出离婚的原因和目的,是自己冷落了他,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王艳,还是想以儿子相要挟让自己补一笔钱然后去找王艳?美玲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在尽最大的努力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和对儿子的亏欠,只知道男人死后自己一个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在竭尽全力地经营着手上的业务,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寝食难安身心疲惫地在金融危机后苦苦支撑着这家前景渺茫的公司。她对一个女人为了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产业而操心劳累却没人理解和体谅感到心凉和痛苦,对自己为了公司的生存和发展在费尽心思四处奔波却得不到丈夫的支持和帮助感到无比遗憾和万分失望。 “你能告诉我理由和原因吗?”许久,美玲看着陈五平问。 陈五平把头靠在沙发上,说:“你不要有其他想法,我真的感谢你心里有这份感情和亲情。按道理我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向你提出离婚的,原因是我们现在的差距太大,我现在才发现我生下来就是干体力干苦力的命,永远也不可能与现在的你走在同一条道上。我们离婚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解脱。” 美玲想想陈五平来到公司这一年多时间的行为和表现、心情和思想,觉得他说得也是不无道理,她问:“那兵兵呢?” 陈五平早就想好了,说:“兵兵可以留在你身边,未成年之前的抚养权和监护人必须是我,这点还请你理解。” 美玲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又问:“还有其他要求和条件吗?” 陈五平摇摇头,说:“没有了,唯一就是你尽快抽一天时间和我回一趟老家,我们把手续办了,我不需要任何东西,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美玲问:“你还是回王艳那边吗?” 陈五平想了一下,说:“我想赎回我的士多店。” 美玲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美玲又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二十多天各个地方的不停奔波忙碌让她疲惫不堪,一回来陈五平就提出离婚,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和复杂。她想起当初邂逅那老男人之后自己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拼尽全力抢到了老男人留下的财产又是为了什么,低声下气忍辱负重把他父子接到身边一家团聚又是为了什么,风风雨雨这十年来自己又何曾享受过幸福快乐和自由。生活,怎么总是让人感到艰辛、苦痛、迷惘和伤感? 两滴泪珠顺着美玲有些憔悴的脸颊流了下来。 五十 下午五点,在家里睡了一个下午的林豆豆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由于睡的时间过长,她有些头昏脑涨。一个人瘫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确实不知道此时该干什么。昨天晚上也是无聊约严志斌看午夜电影,然后宵夜再去到酒店,在床上毫无睡意,拉着严志斌聊天之后又做那事,折腾到凌晨四点多。林豆豆自己也想不明白,自从与严志斌第一次做过那事之后,自己那原始的肉欲冲动和欲望越来越强烈,好像自己熄灭了好多年的性爱之火被严志斌一下点燃了,而且越烧越旺。两天不与严志斌死死缠绵一番便会心猿意马、坐立难安,三天见不到严志斌就觉得心烦气躁、欲火焚身。林豆豆感觉自己就像被严志斌教会吸毒已经上瘾的瘾君子,身体和心理一出现那些症状只要和严志斌在一起过后,她的体内就如同被严志斌注入了一股亢奋清新舒爽无比的药剂,不管走到哪里到处都是阳光灿烂,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心情都是特别舒畅。 林豆豆拿出电话给于雪打了过去,她想看看于雪在不在美容中心,想过去坐坐聊聊天,然后就不用自己做饭顺便在中心小食堂一起吃晚饭。 于雪显得异常兴奋地告诉林豆豆,说高铁通了这么久自己还没坐过,现在正坐在高铁上,时速是三百五十公里,比坐飞机舒服多了。 林豆豆显得有些失落,说:“你去哪里?怎么没听你说呀?早知道和你一起去呀。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于雪神秘地告诉林豆豆,说是临时决定的,是去韶关的丹霞山,和一个自己也才认识几天的人,不过住一晚明天上午就回来了。说一眨眼就到了,要下车了不和她说了,回来再给她电话。 放下电话的林豆豆心里明白于雪为什么不叫自己一起去了,她郁闷地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心里想起于雪,感到很羡慕她,虽然是拿工资但能够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干什么都不用担心又没人干涉,工作又轻松儿子又不用管,想去哪里就去那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可以以婚恋的名义光明正大公开地约不同的男人去任何一个城市免费地开心游玩享受。不像自己白天根本不敢出去,晚上还得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生怕被熟人看到后告诉欧阳震华。 林豆豆看到七点钟,觉得有点饿,这时她才想起中午只吃了点水果,根本就没吃饭。她实在懒得下厨房去做什么,想到外面去走走顺便吃点东西,于是又拿起电话给严志斌打了过去,昨天听严志斌说今晚有客户来,看看他忙完了没有,让他陪自己去吃点东西。可连打了两次都没人听电话,林豆豆放下电话站起来走到梳妆台边坐下,她知道严志斌不是在车间加班就是陪客户在外面,等会儿看到了肯定会打过来的。 此时的严志斌正在陈琳琳家里端着红酒杯两个人享受着浪漫的烛光晚餐,今天是陈琳琳四十三岁生日,几天前陈琳琳就一再告诉了严志斌,让他今晚一定好好地陪自己一个晚上,说严志斌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陪自己了。 三杯酒过后,陈琳琳对一脸愁容的严志斌发泄了心中的不满和指责,说在一起一年多了,这半年他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来吃饭把家里当作饭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晚上好不容易回家来住也像个六十岁的老头儿,没有一点儿激情,与刚认识那阵完全变了一个人,说:“你到底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我完全是一心一意想和你恩爱幸福过下半辈子,从来没要求过你做什么,看到你一回家总是愁眉苦脸心里就难受,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 严志斌沉思了很久,把心里的实话向陈琳琳说了出来,说自从金融危机过后工厂业务一落千丈,自己这半年来在苦苦支撑,材料款加工款、厂租水电和工资,还有工商税务,各种费用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说如果再等两三个月工厂业务还没有起色,自己就不想再做下去了,把工厂转给人家或者卖了,到那时他们就可以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地过下半辈子了。 陈琳琳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凭那工厂至少也可以卖个两三百万,两个人过日子也足够了。说如果不行就早点处理吧,不要这样操心劳累了。 严志斌点点头,拿出已经调成无声的电话一看,两个未接电话,他不动声色地把电话放进了口袋。说自己约了人谈工厂的事,晚上可能不回来了,等自己处理好工厂的事之后就轻松了,那时就可以天天守着她了。 看着严志斌无比愁苦地走出了门,陈琳琳心里在想,是自己命苦还是倒霉?这些年来每认识一个男人开始时条件和环境都很好,领到家里和自己同居以后,个个不是姜尚卖蛆盐就是云长走麦城,不是破产就是倒闭。她在心里算算,连严志斌已经是第五个了,尽管严志斌没有像前面四个一样每个月都要交陈琳琳规定的家用,总是白吃白住,但陈琳琳不想有第六个了,因为严志斌不但有男人的魅力还有殷实的家底。 严志斌拿着包走出门,下楼坐进车里,一边开车一边拿出电话给林豆豆打了过去,说和客户在外面吃饭,太吵没听到,刚刚把客户送走。当严志斌听林豆豆说还没吃饭时,他笑着说昨晚干啥去了,白天睡过头饭也不记得吃了。自己就知道她会睡到现在还没吃饭,特地帮她打包了牛排和鸡翅,说过来老地方,开好房给她信息,赶紧过来吃,别饿坏身体了。说完把车靠边停下来,走进了旁边的一家西餐厅。 林豆豆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这种既有默契又有灵犀的男人自己下辈子也不可能找到。她走到梳妆台前再一次看了一下刚刚淡妆后的自己,然后拿起包和车钥匙无比愉悦地走出了门。 林豆豆按照严志斌发来的信息推开房门,发现这酒店房间已经和严志斌住了很多次了。当她走进房间见到严志斌正端坐在沙发上微笑看着自己,特别是小桌上摆放着的牛排、鸡翅和小姑娘爱吃的薯条,还有一瓶已经开启的红酒,林豆豆内心无比惊喜和感动。她转身关了门放下包,捧着严志斌的脸深深地送上一个兴奋而又激情的香吻。在她的记忆里,从恋爱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欧阳震华一次也没有对自己这样关爱体贴和浪漫过。 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受感动,林豆豆一边陪严志斌喝着红酒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她感到特别开心和满足,心里充满无比温馨和甜蜜。 一瓶红酒随着林豆豆食物的吃完也没有了,本来就爱意绵绵春心荡漾的林豆豆在红酒的刺激下变得爱欲高涨心池澎湃。就在她赤条条急不可待帮严志斌脱下衣服露出那健壮结实极具美感和想象的肌肤时,严志斌的电话不适时机地响了起来,严志斌光着上身接通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严志斌放下电话,神色变得焦急和难看,眉头紧锁面色沉重。正弯曲而卧全身每个毛孔都泛起爱欲在等待的林豆豆忙问发生了什么,严志斌摇摇头,说自己为了扩大生产,十天前在深圳订了两台先进的全自动激光切割机,交了二十万定金,现在已经过了发货期,对方说两天内不汇齐货款将取消合同,而且不退定金。 林豆豆笑着说:“你没那么多钱扩大什么生产?” 严志斌还是摇摇头,说:“一共是五百二十万,我现在只有三百万在手上,今天晚上那客户还欠我两百六十万,上几天说给我但没给,所以今天晚上约我吃饭说一个月后才能给我,所以就……” 林豆豆说:“他一个月之后能给你吗?” 严志斌从包里拿出一张对方盖有公章以厂为抵押的还款协议递给林豆豆,林豆豆看完后笑了笑,说:“你也这样办好手续把厂抵押给我,我先借给你,一个月不还,利息两分,怎么样?” 严志斌收起字条,说:“明天早上我和你去厂里办理把厂抵押给你的手续,你先借给我,一个月之内肯定还你。这两套设备目前在广州还没几家工厂有,只要设备一到,我一年之内就可以赚回本。” 林豆豆张开纤纤双臂,赤裸着扭动蛇一样的苗条躯体,说:“你还等什么呀?真是急死人了!” 五十一 于雪十点钟从韶关上高铁,十一点已经到了办公室,以前不敢想象的东西现在不是亲身经历都让人难以置信,现代化的列车其速度如同现在都市里的男女性关系让人目瞪口呆惊叹不已,那喘着粗气缓慢爬行的火车似乎成了农民工乡下人的专用巴士,被现代都市人已经完全遗忘,仅存于记忆的深处了,就像他们把那受到传统和道德约束不可乱来神秘而严肃的性爱条款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一样。 回到办公室的于雪给林豆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丹霞山真的挺好的,说那里的景色山清水秀让人陶醉遐想,那里的空气清新自然醉人脾肺,那里的民风淳朴热情备感亲切,那里的美食天然绿色质纯味正色香诱人。半小时便可到达,让林豆豆什么时候也找个人带着去免费感受一番。说下个星期又约了另一个人去云南丽江,是自驾游,可能要一个礼拜才回来。于雪一脸的兴奋、满心的激情,感到人生是如此灿烂,生活是如此美好。 十一点半,于雪走出美容中心,开车来到越秀区三元里卜祥志约定的那家于雪最喜欢吃的“蒸功夫”餐厅。她是在下高铁的时候接到卜祥志电话,约她中午一块儿吃饭而来的,她想想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理会这个思想有些迂腐满嘴理论和道理的学者教授了,再不抽空见见面可能关系就会没有了。 卜祥志先来便点了两份排骨套餐,并在里面邻窗比较安静的一张桌子边找好了位置,于雪进门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卜祥志,她走过去在卜祥志对面坐了下来。 卜祥志笑了笑,说现在晚上约不到她只好中午约了。 于雪也笑笑,说怎么这样说,这段时间中心的事比较多,自己确实有些忙。 卜祥志把服务员送上来的套餐推到于雪面前,说:“就你一个人专门晚上忙,还忙得那么神秘,不是不接电话就是关机,忙得人都找不到。” 于雪心里非常清楚,但还是笑了笑,说有时候开会不方便接,有时候在外面没电自动关机了,有时候回家太累就关机睡觉了。 卜祥志面无表情地看着于雪,说:“昨天晚上你不接电话在开会?后来关机是不是回家睡觉了?” 于雪心里一惊,想起在丹霞山吃饭的时候卜祥志打了两次电话,不方便没接,后来到酒店就直接把手机关了。于雪想了一下,说:“对呀,昨天晚上中心员工开会开到十一点,然后就回家关机睡觉了。” 卜祥志笑了笑,说:“我晚上十点钟打电话去你们中心,前台的小姐告诉我,说你下午出去就没回去过,难道你带人跑到外地去开会了?” 第45章 面对被卜祥志揭穿的谎言,于雪的心紧张起来,脸色也显得很不自然,像一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她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那你认为我去干啥了?” 卜祥志反问说:“你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是恋爱关系还是情人关系?” 于雪没有办法回答,只能把问题推过去:“你是怎么认为的?” 卜祥志想了想,看着于雪比较认真地说:“我认为你现在无论是对人生还是对生活的思想和态度都不够端正,而且出了严重的问题,无论你把我当恋人还是朋友或者是情人,都缺乏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真诚,你的动机和目的不明确不纯净。如果你把这种方式对每一个人,是相当幼稚和无知的,也是相当危险的。你这是一种玩弄和欺骗,到最后玩弄和欺骗的不是别人也不是生活,是你自己。不管现在的社会多么复杂多么开放,我们都要独善其心,无论对人对事都要真诚和认真,只有这样,社会才会变得和谐和温暖,人与人之间才会亲近和信任。”卜祥志停了停,看着默不作声的于雪,又说,“不管你身边有多少朋友,除了我是没有人会和你说这些的。你现在听不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于雪对卜祥志这些大道理的言论实在听不进去,她觉得自己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和可怕,不就是交友吗,大家你情我愿相互愉悦享受有什么问题?合得来就交、合不来不交就是,能有什么危险? 卜祥志看着于雪,说自己这些年在网络上很认真地以婚姻为目的也交了几个女朋友,其中还有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时间长的一个月,短的仅见一面。除了和她之外没有与一个人发生过那种关系,所以自己很在乎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说那些女人个个都是奔着自己肚子里的学问和口袋里的财富而来,她们的动机和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有足够的钱能够舒适安逸地过下半辈子,她们把金钱当作两个人能否相爱的砝码。说自己虽然没有存储巨款,但两个人真心相爱笑看晨曦漫步夕阳粗茶淡饭足可过完余生。说不管与她的关系有没有结局,自己不会再去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寻找真爱了,因为那里面根本就没有真爱存在,那只是现代都市人寻求新鲜刺激、享受和发泄的美丽借口,是他们偷偷摸摸举着爱情的大旗驱赶孤单远离寂寞的便捷工具,是扰乱社会秩序败坏社会风气影响社会和谐制造社会混乱却无法割除的社会毒瘤而引发的社会怪病。说自己再过两年申请退休便离开这复杂混沌喧嚣的都市,搬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三十年的故乡去,那是一个山绿水清天蓝没有任何污染的小山村,那里才是净化心灵休养生息的世外桃源,在老家那郁郁葱葱的衡山脚下依山傍水的地方建一个小木屋,再在故乡找一个思想纯朴内心纯洁的心灵知己相谈人生笑对生活。 于雪觉得卜祥志说的这些离自己太远,有点像童话故事,但还是笑了笑,说他对未来的设想是很多人向往但又很难办到的,自己老的时候就想过这种生活。现在计划还为时尚早,真到那一天自己很愿意与他一起携手余生。 就在两个人谈得兴起的时候,于雪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蔡淳佳。于雪一想,蔡淳佳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她马上接通了电话。 蔡淳佳在电话里告诉于雪,说自己明天要回贵阳了,近段时间都不会回广州,让她下午六点到天河城那家西餐厅一起吃饭,有事要和她谈。 敏感的于雪从蔡淳佳的口气里听出,蔡淳佳要和自己谈的事不会是好事,她的心闪过一丝担忧,预测着不是碰到什么问题就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于雪收起电话,再也无心在这里与卜祥志畅谈未来了,她告诉卜祥志,说中心有点事要马上赶回去处理,有空再约吧。 看着于雪起身将要离去,卜祥志说忙完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于雪说今天晚上真的要开会,再约吧。边说边大步走出了餐厅。 内心不安忧心忡忡的于雪回到办公室,心里老想着蔡淳佳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想和自己说什么。就在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发呆时,杨顺想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于雪今晚可否一起吃饭打麻将,已经两个星期没在一起聚一聚了,是不是交了新的朋友把几个老乡给忘了。 于雪笑了笑,说:“哪里有呀,你就不怕聚多了后院起火呀?今天晚上真的是有事,不过明天晚上可以考虑。” 就在于雪和杨顺想抚今追昔的时候,林豆豆像幽灵一样走了进来,看到林豆豆进来,于雪慌忙结束了通话。林豆豆笑着问:“是不是今晚又约了人去哪里?” 于雪说没有,是打麻将的老乡,今晚蔡总要开会,不能出去。 林豆豆笑了笑,说:“你昨天去韶关丹霞山玩,那里安不安全?消费贵不贵?自己自从那次回老家到现在还没出去过,明天也想过去在那里住一个晚上,看看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好,但又担心出什么事。” 于雪摇摇头,说:“你就放心地去吧,那地方有钱什么事也没有……” 六点,于雪准时来到天河城三楼“莱茵阁”西餐厅,走进包房看到蔡淳佳一家三口已经坐在餐桌边了,于雪至少有两个月没见过蔡淳佳了,发现他比以前显得有些苍老和憔悴,头上的白发也增多了不少。于雪打完招呼在蔡淳佳年轻漂亮的第三任老婆任芳身边坐了下来。 蔡淳佳问了一些美容中心的事情之后,很认真地告诉于雪,刘处长可能会出事,半个月前已经停职在接受调查,昨天他老婆蒙丽娟又被叫了过去,现在还没回家,如果刘处长迫于压力全部交代可能会牵扯到自己,到那时事情可能会变得复杂和严重,为了以防后患,这段时间已经把广州这边的公司进行注销并全部解散了。等会儿吃完饭便带着任芳和儿子离开广州去贵阳,可能这段时间都不会过来,自己好好经营贵阳那边的公司,美容中心这边就辛苦她按正常的管理就是了,也不要对其他人说,有什么事打贵阳那边的电话。 于雪知道,蔡淳佳在广州这边生意上的后台倒了,为了自保他必须处理掉广州这边存有风险的一切手尾,等事情结束再重返广州等待时机东山再起。这是普遍的社会现象,也是目前蔡淳佳最明智的选择。 由于蔡淳佳心情不太好,说完事情草草吃完饭便走出了餐厅。于雪把蔡淳佳一家三口送到他的奔驰车边,看着三个人坐上车,然后看着蔡淳佳开着奔驰车消失在都市茫茫的车流中。 于雪坐在自己的车里,想着现在真是世事难料,但不管怎样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就算美容中心不做,明年把那三套房子处理掉自己后半辈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替他想什么也没用,于雪叹了口气摇摇头。她发动车不知去哪里,觉得无论是回家还是回美容中心都是挺无聊的,突然她想到杨顺想下午约了自己打麻将,看看他们有没有在玩,于是拿出电话给杨顺想打了过去。 电话通了,传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声音:“你是谁?” 于雪眉头一皱,知道是杨顺想老婆,随之笑着说:“王小姐吗?你怎么还没到?老板娘在等你很久了。” 对方一听,说:“你打错了吧?” 于雪说:“不好意思,你不是那就打错了。” 于雪悻悻然地回到了美容中心,发现这个月晚上的生意没有以前好了,客人也明显少了,她想找罗玉凤了解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便问前台的接待小姐,说罗店长在不在,接待小姐说在办公室。于雪走向左边罗玉凤的办公室,一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没想到于雪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背对着门正抱着罗玉凤坐在大腿上亲吻着,一只手在罗玉凤的胸脯上不停地揉捏着,迎面看到于雪推门而进的罗玉凤慌乱地推开男人的手尴尬地站了起来,于雪难堪地准备退出来,突然看到了转过头来的老男人的脸,于雪更感到惊讶,这不要脸的老男人原来就是上次和她一起去韶关丹霞山有过一夜缠绵却又无法行事的申请病休的一个法官。于雪用箭一样的目光盯着那变态的老色魔足足十秒钟,然后笑了笑关了门走出了美容中心。 重新坐在车上的于雪觉得此时回家太早,正犹豫去哪里时,突然,她想到了虽然说话有点婆婆妈妈但对任何事情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思想迂腐的教授卜祥志,于是拨了过去…… 五十二 下午四点,还没到市场开摊时间,正在家里补睡的王艳被门铃声吵醒,她不知道是谁,一般除了于雪就是小区的管理人员,她爬起来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陈五平,手里提着一只行李袋,身上穿着一年多前在士多店经常穿的珠江啤酒厂送的工装。看到王艳他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厚朴的笑容,也没等王艳说什么,自己提着行李袋走进了门。 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陈五平,王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跟着陈五平走进门,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陈五平把行李袋放在沙发边,从口袋里拿出离婚协议书和那暗红色的离婚证递到王艳面前,说:“你看看,我全部办好了。” 王艳没有接,默不作声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五平也坐了下来,看着王艳,说:“我来的时候在士多店坐了一个多小时,与老板谈好了,你当时抵给他是三万,我现在以四万收了回来,他说三天后就移交给我们。”陈五平停了停,见王艳还是不作声,又说,“我知道,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但我省悟过来了,你要给我改错的机会,以后我会更加珍惜和珍爱我们的感情和我们这个小家,你知道我不会说什么,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两个人都低着头就这样各坐在沙发一头沉默着,许久,王艳抬起头看着陈五平,说:“当初你带着兵兵求我一起生活,我看着兵兵那么小没有母爱,看到你忠厚老实勤快,才决定这辈子与你相依到老。记得当初我给你的约法三条吗?你不但违背了而且还如此绝情,你现在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走进这个家门,我不会再相信男人说的话了,也不再寄希望于男人和婚姻了,我现在心里很淡然也很平静,过得非常踏实。”说完后站起来走进卧室,拿出一个信封和一把房门钥匙放在茶几上,说,“既然士多店谈好了三天以后交给你,你就在这里住三天,三天以后你就搬到士多店去住。这是你走的那天留下给我的,信我没看退回给你,钥匙你三天之后还给我。” 王艳走进卧室换了自己去市场的工装,把那收钱的小包系在腰间,带上自己在市场喝的茶杯一声不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陈五平从茶几上拿起那把熟悉的门钥匙放在手上,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和王艳那幸福甜蜜又快乐的时光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当他拿起那封自己离开时花大半个晚上写好的却没有勇气交给王艳至今还没有开启的信时,陈五平仿佛看到当时王艳泣血的心,他感到无比羞愧。 王艳和往常一样,用她善意而平和的微笑面对前来买蔬菜的每一个顾客。七点钟,市场一天的生意基本结束了,王艳收拾好自己的菜摊儿,清点好那一张张带有水渍和汗渍的零钞,然后从市场后门走出了市场。 王艳没有走进小区回家,而是来到士多店隔壁的小餐馆,她要了个快餐后在台边坐下来。餐馆的老板告诉王艳,说陈五平下午在士多店坐了很长时间,问陈五平是不是回家了。王艳自然地笑了笑,士多店老板看到王艳也走了过来,说自己才做了一年多,真的没有赚到钱,不是看在你老公说为了你们夫妻感情自己四万块钱真的不想转。 王艳任由他说,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边吃饭一边笑,然后快速吃完饭走出餐馆,走进了小区。 王艳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屋,看到陈五平坐在沙发上,客厅一头的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显然是陈五平做好在等王艳回来吃饭。王艳早已经预想到陈五平会这样做,所以才自己在小餐馆吃了回家。她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径直走进了卧室。 看到王艳回来马上带着歉意的笑容站起来准备叫她吃饭时,没想到王艳没看到一样走进了卧室,陈五平马上跟过去,想打开门进去,谁知门已经反锁。他只得站在门外,说:“你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王艳在房间告诉陈五平,说自己吃过,这三天不要做自己的饭。 陈五平见王艳在房间没有任何反应,知道她不会出来吃饭了,也知道她难原谅自己的过错,他一下跌坐在沙发上。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陈五平又和以前一样穿着那套珠江啤酒厂里的工装一脸憨笑地出现在穗园花园小区对面街上的士多店里。三天来,王艳都是在外面餐馆吃饭,回到家好像没有陈五平这个人似的,直接走进自己的卧室,反锁了门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才起来出门走向市场,她对陈五平每天为她准备的饭菜就像没看到一样,对陈五平各种问话也好像没听到一样。士多店附近和市场里那些认识的熟人都知道卖菜的王艳她老公又回来了。 陈五平从家里搬到了士多店,晚上也住在了士多店,但他没有把家里的房门钥匙交给王艳。他不管王艳吃不吃,每天两顿都会煮好摆在餐桌上,上顿没吃倒掉下顿重做,他坚信王艳总有一天会吃。 虽然还没有得到王艳的原谅,但陈五平依然像一头从铁笼里放出来走进山林的老虎,感到无比自在和轻松,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坐在士多店门口,他的嘴里总吹着那听不出歌曲的欢乐调子,当他光着膀子叼着烟拿着一瓶啤酒坐在士多店门口的小桌边时,觉得这里才是自己要坐的位置,才是属于自己的天空,他就感到特别快乐和惬意,这种感觉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了。陈五平就像一个走出监狱的犯人,对着拥有的阳光和自由感到特别满足和珍惜,尽管还面对王艳冷若冰霜的脸,但他坚信,就算王艳的心是一团铁,也要用自己真爱的火烤软。 第46章 五十三 下午五点,陈娟终于与欧阳震华“介绍”过来的一个二十四五岁、长得特别漂亮的成都女孩儿签好了棋牌馆的转让协议,陈娟对六十万的转让价格有些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因为欧阳震华从暗示到劝说,从催促再到后来的恐吓,一步步紧逼只好让陈娟忍痛处理,拿着这足够生活的钱离开这里,回老家去结婚生子。陈娟知道,欧阳震华只是传达和参与者,真正的幕后策划人是心狠手毒贪婪成性的毛吉东,从儿子办好户口离开,欧阳震华向她明确摊牌之后,毛吉东就再也没有来过棋牌馆了。她每次忍不住打电话给毛吉东,说想见儿子或者提及两个人的关系时,都会遭到毛吉东的训斥和挖苦,说自己被陈娟害得够惨了,不然现在已经是副局长了:“你是不是嫌手上的钱不够多?你看看那些在星级酒店做鸡的大学生一年能赚多少?是不是要自己发火做出什么事来你才满意?”陈娟心里清楚,自从怀了儿子欧阳震华把这棋牌馆让自己经营,至今七年多时间过去了,毛吉东就没有给过自己一分钱,全部是棋牌馆赚的钱在养着儿子,等于欧阳震华出面投资的棋牌馆让自己帮他白生了一个带了五年的儿子。儿子生下后,毛吉东从一星期一两次逐渐到一个月一两次,去年用权力和关系把儿子户口办好去了学校,毛吉东就再也没有来过了。现面对毛吉东的厚颜无耻,万般无奈,陈娟只能屈服,她知道毛吉东手中的权力和关系的厉害,如果真惹怒了他,轻点自己到手的钱要吐出来,重则不知哪一天会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陈娟越想越感到恐惧和后怕,不得不快刀斩乱麻,赶紧处理回家。 签完转让协议后,陈娟和那个成都女孩儿花了两个多小时对棋牌馆所有的东西做了移交登记,三天后陈娟收到六十万转让费后便可提着属于她的行李离开了。陈娟一边整理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一边想着自己回老家以后的生活,心里对这经营了七年多的棋牌馆确实依依不舍,唯一让她欣慰的是现在终于可以拿到人家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那么多钱和毛吉东那六十万最后的补偿款回去了。 就在陈娟忧闷地收拾着自己物品的时候,一年没有过来的毛吉东幽灵般走了进来,他铁青着脸用刀一样的目光看着收拾物品的陈娟,好一会儿才在沙发上坐下来。陈娟对毛吉东的突然过来和那反常的形态感到很不自在和害怕,她心里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毛吉东不会这时候一个人跑过来。 毛吉东是上个月带着妹妹的“儿子”去医院看病和体检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小孩儿的血型与自己并不一样,生性多疑的毛吉东为了排除自己的疑惑,他把自己的血和小孩的血利用关系进行了dna鉴定。当毛吉东拿到鉴定结果时无比震惊,半天没回过神来,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带叱咤风云二十多年,现在居然被一个乡下女孩儿玩弄和利用了那么多年,居然让自己心甘情愿冒那么大风险替人家养了几年的儿子,而且让自己知道了还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出来,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毛吉东越想越觉得窝囊憋屈,越想越让他恼羞成怒,这简直就是他人生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一直在人前凶横强势的毛吉东哪里忍受得了这等恶气!既然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毛吉东还是决定要前来对陈娟问个明白,看她怎么和自己解释。 毛吉东对站在一旁正在内心揣摩的陈娟招招手,示意让陈娟坐下,陈娟惶恐不安地在沙发上慢慢地坐了下来。 毛吉东用他职业性的两只虎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娟,说:“你现在和我说实话,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你告诉我,儿子到底是谁的?” 陈娟一听,心被人用刀刺了一下,但很快稳定下来,说:“儿子是谁的你不知道呀?自从跟了你之后我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你还有没有良心说这话?” 毛吉东逼视着陈娟:“你真的不说?” 陈娟心已经乱了方寸,低着头:“你……叫我……说什么?” 毛吉东的职业已经告诉了他结果和鉴定是一样了,但他还是想看看陈娟最后的嘴脸,他强压内心的怒火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鉴定报告摔在茶几上,说:“你非要看到这个你才说吗?” 陈娟用眼看了一下茶几上的鉴定报告,心里知道毛吉东不是怀疑而是拿到了鉴定的证据,她侥幸惶恐的心再也支撑不住了,面对眼前这心毒手狠眼露凶光的一方恶霸,陈娟不敢再强词狡辩了,只能如实交代,让他看在几年的地下夫妻情分上放自己一马,她支吾地说:“和你之前我正在谈一个男朋友,自从和你有了那事之后我就和他分手了,这些你也是看得到的。” “他是谁?”气急败坏的毛吉东想知道自己没在的时候陈娟有没有背叛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陈娟迟疑了许久,说出了实情:“不是你,就是冯浩。” 毛吉东想到冯浩不久与于雪结婚,后来去了北京,应该是不可能了。他沉思了一会儿,用极其强硬不容商量的语气说:“我看在和你有一段感情的分上告诉你:第一,这事不得告诉任何一个人;第二,明天下午三点钟之前你拿着这些年赚的钱离开广州,以后不许再进入广州。无论违反哪一条,你都将会永远消失!” 陈娟知道那六十万转让款毛吉东不愿意给自己了,她一下跪倒在毛吉东面前,声俱泪下地诉说这些年除了抚养小孩儿和交租金交水电发工资,自己真的没有余下多少钱,如果没有那转让费自己回老家以后生活怎么过?请求毛吉东看在几年夫妻情分上让自己三天后离开,从此以后不再进入广州。 毛吉东站起来,无比气愤地把鉴定报告拿回放进包里,两眼凶光一脸杀气地盯着陈娟,说:“我现在杀你的心都有,你还要钱?趁我火气还没上来,主意还没改变,明天赶快离开!”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门。 看着无比气愤摔门而去的毛吉东,想不到他会这样狠心和绝情,看到那即将到手的六十万,想不到就这样分文也拿不到了,陈娟感到无比痛心和绝望,她瘫坐在地板上,抽筋吸髓般浑身凉透。 陈娟一个晚上没睡,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地想了一个晚上,想的更多的是毛吉东的寡义无情心狠手辣。人财两空的结局内心实在难以接受,她想找堂姐陈琳琳或者好朋友于雪商量商量自己如何选择,但这种不光彩的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她心里真的很想找毛吉东好好谈谈,让自己拿到那六十万的转让费,否则就把自己鱼死网破的决定说出来,但是又不能说,因为一旦毛吉东受到威胁,自己的生命将可能随时消失,就算拿到钱也不一定能平安离开广州。 第二天下午,陈娟准备了她需要准备的所有东西,办好了她计划要办的一些事情后,从容走出了棋牌馆。她来到五楼于雪的办公室,拿出一包封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交给于雪,说堂姐陈琳琳去外面旅游了,三天后才回来。自己棋牌馆已经转让给人家了,明天就要离开广州,一来向姐妹告别,二来请于雪等陈琳琳一回来就麻烦交给她。自己来广州那么多年,交的最好的一个朋友就是于雪,以后没事会专门从老家过来看于雪…… 从于雪美容中心出来,陈娟走出大楼,快速打了一辆的士毅然走进了天河区公安分局的大门。她觉得既然事情已经都知道了,她必须要回自己的儿子,为了自身安危也为了发泄内心的这口恶气,这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五十四 林豆豆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严志斌了,除了孤单寂寞和对严志斌的思念之外,还有就是那借给严志斌的二百五十万已经超过归还日期了。十五天前,严志斌告诉林豆豆,说自己要到云南出差,可能十天左右回来,机器很快就到了,想去拓展一下业务。林豆豆认为男人在外面奔波是正常的事,便嘱咐他办完事早点回来。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林豆豆从前天便开始连续拨打严志斌的电话,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林豆豆认为就算出差在外面有什么不方便也不可能连续几天关机,她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去厂里看看,因为她手里拿着斌斌石材加工厂以厂抵押借款并加盖了工厂公章的借据。 下午四点,林豆豆开车来到严志斌的工厂,当她停好车走进办公室时,发现全部都在装修,感到有些奇怪,她从没听严志斌说过厂里要进行装修。而且工厂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了,找了一个领头的人问老板回来了没有,那人说自己就是老板,有什么事。林豆豆说是问工厂的老板严志斌。对方一听告诉林豆豆,说这家工厂半个月前已经转让给自己了,之前的工厂老板已经不做了,大门右边已经张贴了公告和转让协议,如果是追讨之前工厂欠款的请到大门口去看看。林豆豆惊恐地跑到大门口一看,她彻底傻眼了。 林豆豆脑子一片空白,这不是二十万,这可是欧阳震华卖掉工厂让女儿点点去国外读书的两百五十万学费呀!她不相信似的拿出电话连续拨打严志斌的电话,但还是关机。林豆豆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了,她站在那里眼睛一片发黑,好像天地都在旋转一样,整个人彻底蒙了,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骗了。 坐在车里的林豆豆慢慢缓过神来,她紧急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怎样应对和欧阳震华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是报警还是不动声响地暗中寻找?是主动告诉欧阳震华还是不露声色等变化应对?她拿不准主意。突然,她想到了于雪,认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隐瞒了,也许于雪会有更好的主意,起码两个人可以参与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去应对。于是,林豆豆马上发动汽车,来到于雪的美容中心。 林豆豆慌慌张张焦急又紧张地跑进于雪的办公室,关了门把正在电脑旁开心聊天的于雪急切地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头雾水的于雪从林豆豆紧张的神态上猜测着她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情,让她显得如此慌张和焦急。 林豆豆如实地把借款给严志斌的整个过程及现在面临的处境全部告诉了于雪,并拿出以工厂为抵押盖有严志斌工厂公章的借款条据给于雪看,然后询问于雪现在该怎么样做。 于雪仔细地看完了借据并认真分析了严志斌借款的目的和去向,她主张林豆豆必须先报警,让警方立案侦查。至于欧阳震华那边现在根本就不用去考虑,知道了也只能解释说被朋友所骗,追回款才是最重要的。 林豆豆觉得于雪的主张很有道理,当即拉着于雪陪同自己到了管辖严志斌工厂的林和派出所报案。更加出乎林豆豆意料的是,派出所受理案件的警察告诉她,早一个星期已经有好几个人就这家工厂欠款和借款来派出所报过案了,都是以工厂的名义加盖了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公章出具各种字据的,其中有两个类似于她这样情况的单身离异女人。派出所立案后当即调查了这家工厂,发现这家工厂三个月前已经在工商局注销了营业执照,而且其法人代表和财务负责人叫严志彬,实是严志斌在工厂做杂工的一个有精神障碍的侏儒堂弟。由于所有报案证据都是有关已经注销的“斌斌石材加工厂”,表面与严志斌并无关连,加上现在根本联系不到严志斌本人,所以,根据法律目前暂时对严志斌还不能采取什么行动。不过,办案人员正在加大侦查力度,查到严志斌有违法或者犯罪证据,只要发现他的行踪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了。说到目前为止这个案件的涉案金额并不算多,还有很多比这大得多的案件等着侦查,加上现在各种案件明显增多,又由于警力有限,调查和侦查都需要时间,所以请耐心等候。 听完警察的话后,林豆豆感到非常失望,她觉得真等到那一天时钱早已经没有了。一旁的于雪则被警察有条有理的话语说得如坠云雾中,内心觉得相当震撼,她感到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复杂得让人恐惧。 从派出所回到美容中心已经六点多了,坐在沙发上的林豆豆一脸茫然还沉沦在无比的伤痛之中,任由于雪怎么开导和劝说都像没有反应一样,让于雪无比担忧,生怕她想不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本来今晚约好了杨顺想一起吃饭然后喝酒唱k的,看到林豆豆这样既不好意思叫她一起去,又不敢离开她,无奈只好推掉了杨顺想的催促,说自己临时有事真的去不了。杨顺想一听很不乐意,说:“好不容易骗老婆说今晚不回家了,你是不是又约了新的朋友……” 七点多了,林豆豆在于雪的耐心说导下走出美容中心。在楼下,于雪建议去吃点东西,但林豆豆还是摇摇头,于雪只得坐上她的车决定把她送回家。车进了穗园花园小区,在楼下停好车,于雪让林豆豆不要多想,要不回钱就当破财消灾,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是你的总会是你的。她让林豆豆先上去,自己去看看王艳。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到朋友义气,真有什么事自己无能为力也问心无愧了。 于雪上次来看王艳时就知道陈五平办好手续回来了,而且身上带着家里的钥匙却住在士多店里。一个多月了,于雪不知道她们和好没有,陈五平有没有搬回家里来住,王艳有没有从内心原谅陈五平。 开门的是王艳。于雪看到王艳一个人在家,电视在开着,又看到餐桌上放着做好没吃的饭菜,便问王艳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王艳笑了笑,说自己这一个多月都是在外面吃了再回家,陈五平晚上还是住在士多店里,但中午和晚上每顿饭都会做好放这里,自己一顿也没吃过,陈五平见自己不吃他就把这些留着自己下一顿吃。 于雪一听觉得王艳不近人情,人家抛弃那么好的环境和条件,丢掉总经理的位置不要来伺候你还要怎么样?于雪走到餐桌边一看,想到自己还没吃饭,话也不说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第47章 王艳说:“你吃完写张字条说是你吃了,不然明天陈五平还以为是我吃了,以为我原谅他了,他的劲会更足。” 于雪边吃边说:“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原谅人家了,有个男人这样伺候你多好呀,总比你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好吧?” 王艳有些嗤之以鼻,说:“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最不可靠的也是男人。你离婚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找一个,因为你心有体会和同感,所以我对婚姻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我不在乎人家怎么看怎么说,只要陈五平不骚扰和强迫我,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以前两个人一起感受喜怒哀乐,一起商讨柴米油盐,现在也不用了,反正他有个有钱的前妻,过不下去了又可以跑过去。” 吃饱饭的于雪坐回到沙发上,把林豆豆所遇到的事告诉了王艳,王艳听说后觉得不可思议,两百五十万是一个什么概念她不知道,反正对她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这一辈子连见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居然被一个男人在床上就这样骗走了。王艳想,这都市中生活在欲海里的男女没有一个不是戴着虚假的面具隐藏和伪装着,时机成熟或者目的达到便会露出那本来的真实面目。两个人聊了好长时间,十一点的时候,于雪说有点累便起身回家。 于雪好多天没有回家了,母亲于敏兰被骗了所有积蓄后整个人也变了,舞也不跳了,腰鼓也不打了,变得忧郁寡言毫无生活热情,父亲张诚实的胃病上几天好像又犯了,家里没有一点生气。于雪的性格喜好热闹、新鲜和刺激,对孤单寂寞、枯燥烦闷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她晚上热衷于各种约会,白天又忙于和网络中的男人和现实中的女人谈天说地,使自己天天乐呵呵地忙碌不停,让人家觉得她这总经理是做得既风光又威风、既清闲又快乐。可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整天忙碌却没干一件有意义的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天天到底忙了些什么。 于雪的生活就如同一枝摆在耀眼处逼真的塑胶玫瑰,却永远也散发不出玫瑰花的芳香。 五十五 今天是星期天,于雪上午十点钟才从床上爬起来,她走到客厅看到母亲于敏兰一个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便问父亲和于佳去哪儿了,于敏兰盯着电视里那些跳着广场舞的老大妈,说他这些天胃病又犯了,可能带着于佳一起去医院了,就好像两个合租的住客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于雪发现自从母亲损失了那三十万之后,父母的争吵少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为了一句话就你来我往相互挖苦,尽管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家里的气氛安静多了。虽然家里的氛围还是那样冷清枯燥,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平和和清静了。 于雪坐在沙发上用她新买的苹果手机刷了好长时间的微信,这是她每天起床必须做的一件事,她要看看身边那些朋友哪一个有些什么想法和变化,或者某人又去了哪里发的一些照片,她可以随时随地掌握了解身边朋友的思想动态和心理变化,更神奇的是还可以知道那些人离自己位置的具体距离。于雪觉得,现代都市人与人之间根本不需要面对面交流就能洞悉到其内心的变化、需求和动向,除了不能切身感受男女性爱之外,什么都可以在网络上完成。 于雪是都市里最早使用微信的中年女性,也是最早使用苹果手机的都市人群,她觉得这苹果手机就像乔布斯本人一样极具魅力。她让床友从香港带过来的苹果手机让美容中心那些身家殷实的富婆惊叹不已,她熟练地刷着新奇的微信让那些出手阔绰的贵妇自叹不如。她觉得这微信比qq要神奇很多,她除了实在支持不住睡着的那几个小时,手上总是没有离开那独具魅力的苹果手机,就连吃饭和躺在床上睡觉前也要狂刷私聊一番,有时开车遇到一百一十秒的红灯时她都会赶紧掏出来刷看一下。她如同一个吸毒的瘾君子,可以在那上面感受到无穷的快乐,如果哪天出去忘了带上这魔幻般的手机,就会坐立不安像失魂落魄一般焦急和难受。 于雪刷了约一个小时后,她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去美容中心,突然想起陈娟走的时候托自己交给陈琳琳的东西还没送过去,于是把陈娟的那小包东西放进包里,下楼开车约十分钟便来到了陈琳琳住的楼下。 虽然和陈琳琳经常见面,但于雪至少有三年多没来过陈琳琳的家里了。于雪按了好长时间门铃,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身穿睡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斯文又俊逸的中年男人。 于雪不认识,但能猜想到他的身份,她笑着问:“陈琳琳在家吗?” 中年男人礼貌而客气地告诉于雪,说陈琳琳去买菜了,并大方地介绍说自己是陈琳琳的老公,同时问于雪是否有事并请她进来家里坐。 于雪把东西交给男人,说是她堂妹陈娟托自己送过来的,麻烦交给陈琳琳。于雪本想把东西交给他就回去,却看到陈琳琳提着买的菜走上楼来。陈琳琳一见于雪便忙把她拉到家里,说于雪是稀客,至少三年没过来了。那男人见陈琳琳回来了,便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陈琳琳,礼貌地说你们聊,自己又走进了卧室。 于雪在沙发上坐下来,发现陈琳琳的家完全变了样,整个房间明显是重新装修过的,之前那些陈旧的家具全部换成了新的,之前那布置简朴又简陋,现在则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小康之家。于雪心里感叹,陈琳琳自从老公吴志华死后真的发生了很大变化。 陈琳琳一脸的高兴和幸福,她说上些天去了一趟香港和澳门,玩了十来天。说那里真的是有钱人的天堂,让于雪有空也去感受一下。 已经和不同男人去过多次香港和澳门的于雪笑了笑,说:“找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公也不请我们喝喜酒,不够意思。” 陈琳琳说明天要回湖南老家,可能有一段时间,等回来再请吧。 于雪回到美容中心办公室十一点多了,刚在电脑前坐下,罗玉凤走了进来。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罗玉凤来向于雪请假,说现在生意不怎么好,自己要请假回老家处理儿子和女儿中考的事,顺便看看他们,自己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们和父母了,自己把这几天的工作都安排好了,让于雪放心。 于雪笑了笑,说:“你老公那么老实你不会让他去?” 罗玉凤一听,心里非常反感和不满,说:“那呆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怎么去找人家处理?一个大男人一年赚的钱还不够赡老养小,不是看在儿女分上哪里能过下去?早离婚了!现在全靠我攒点以后回家做点什么,像他一样刚好够家用,等回去的时候又是两手空空。” 于雪笑了笑,说:“上次在你办公室那男人和你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罗玉凤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在网上认识的,是一个退休的法官,聊了有好几个月了。天天不是约吃饭就是约出去玩,自己要上班哪有时间出去?有一次晚上开车在住的楼下接自己时无意被呆子李木标撞见,差点儿打了起来。说那天又约她没答应他就跑上来了。 于雪不知道那没用的老男人有没有向罗玉凤说自己和他的事,但她知道那老男人家里很有钱,也知道那老男人对女人是叶公好龙,到了床上对着裸身的女人就像一条饿疯了的狗见到一块肥肉,流着口水整夜地抚摸和观赏,就是振不起男人的雄性。她不理那么多,反正这年月白天个个是道貌岸然尔虞我诈干着阴谋诡计的勾当,晚上是人模人样浓妆艳抹大家心照不宣做着光明正大的事情。于雪让罗玉凤忙完家里的事早点回来,自己有点事先走了。她想到了父亲和儿子去医院不知道回来没有,不知道父亲的胃病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她想到了林豆豆一个人在家应该去陪陪她,不要说自己不够义气对她不理不睬。现在白天不抽时间过去,到了晚上恐怕又没空了。 于雪开车回到家里,母亲于敏兰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准备午睡,餐桌上空空的,她知道父亲和儿子还没有回来,因为回来了肯定会做好饭菜在餐桌上。于雪坐在沙发上又拿出手机刷了半小时微信,确定没有人更新之后才走出门来到隔壁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林豆豆穿着睡衣头发松乱两眼浮肿一脸憔悴,两天不见好像变老了十几岁。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林豆豆说自己真的太幼稚了,想起那些钱真的想死的心都有,想起那人面兽心恩将仇报的严志斌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说自己两天都没吃过东西了,总是头晕眼花。 于雪建议林豆豆一起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中心坐坐。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老想着它了。 林豆豆点点头,让于雪帮关一下电脑,自己去卧室换下衣服。于雪走到电脑旁一拿起鼠标,电脑桌面一下出现一个人像来,于雪仔细一看,这不是早上自己见到过的陈琳琳的老公吗?他的相片怎么会在林豆豆的电脑里?于雪忙叫林豆豆过来,问她这男人是谁。林豆豆一看,说自己昨天晚上睡不着,把这骗子的头像调出来,用刀杀了他几百次。 于雪知道了,住在陈琳琳家里的那个男人与骗林豆豆的是同一个人,她想了一下,对林豆豆说:“走,我们去派出所,我知道这个人在哪里。”说着拉着林豆豆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告诉林豆豆早上自己所看到的。 于雪和林豆豆带着警察出现在陈琳琳家里时,严志斌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和陈琳琳亲热地看着电视,当他看到林豆豆和警察突然出现时,脸一下变白了。他原准备明天带着陈琳琳离开广州去湖南定居,没想到节外生枝发生了变故。 派出所以涉嫌诈骗拘留了严志斌,这个一身潇洒风流成性的都市采花大盗终于被撕掉了那儒雅风趣和善的面具,林豆豆一腔怒火狠狠地给了这个一个月前还和自己同枕缠绵的骗子两个耳光。陈琳琳则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目瞪口呆,她知道自己又一个美梦破灭了。 五十六 钱能不能追回来,现在谁也不知道,但林豆豆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她对于雪千般感谢之后,让于雪帮她把所有征婚交友网站上的资料全部删除掉,说这上面没有一个好人,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些东西了。 林豆豆的内心是顺畅了很多,但担心并未消除,半年后女儿点点就要去国外读书了,钱如果追不回来被欧阳震华知道了,那自己与男人的事也会同时被他发现。根据她十多年对欧阳震华的了解,到那时欧阳震华将会反目无情,感情将真正破裂,关系也将从此斩断。因为欧阳震华最痛恨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林豆豆知道,欧阳震华是玩心计和脑子的高手,随便想一招自己便会精神崩溃,甚至万劫不复。所以,林豆豆当务之急要想的便是凑足两百六十万,随时应对欧阳震华。之前欧阳震华交给自己的三百万,三套房子用去了一百多万,还有于雪借的和上次回了趟老家花的及自己的各项用费,现在手上也只有一百五十万左右。林豆豆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尽快凑足这两百六十万,给欧阳震华一个交代。她想,如果不行马上出手那三套房子,加上于雪还的钱先凑足了再说。 下午三点,就在林豆豆准备出门找于雪商量让她归还借款时,欧阳震华没有通知林豆豆便回来了,他直接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林豆豆看着突然回家的欧阳震华有些惊讶,特别是看到他相当低落的精神状态和气色时,她的心显得紧张和不安。 林豆豆把提在手上准备出门的小包随意放在沙发上,说:“怎么这时候想起回来了?” 欧阳震华没有在意林豆豆的举动,他摇摇头,说:“那边出了点问题,可能会比较严重。”他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此时的欧阳震华正遇到了他进入广州二十多年来最为严重的打击,从毛吉东的停职接受调查到俱乐部的停业整顿,再到前天俱乐部涉嫌黄赌毒被彻底查封,短短十多天时间让欧阳震华方寸大乱狂躁不安,靠着毛吉东这棵大树安心经营了几年的欧阳震华预感到大势已去。就在他惊恐万状一次又一次接受相关人员调查核对情况的时候,敏感而精明的东北女硕士拿着和欧阳震华两个人这几年的共同所得不辞而别了,带着早就看清欧阳震华内心计谋的失望和遗憾悄然地离开广州去了遥远的东北辽河边。内心受到打击精神遭遇重创的欧阳震华不知道自己面临着的是一张巨额的罚单,还是一张拘捕证。现在的欧阳震华已经由一个身价千万的老板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无业游民,从一个叱咤花都区夜场的风云人物变成了一个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的小偷。直到俱乐部查封时欧阳震华才明白,毛吉东的倒台是由于他贪得无厌的习惯和本性,倒在一个不谙世事胆小如鼠的乡下女人手上,他对毛吉东的行为感到无比恼怒和气愤,对自己和国税局副局长受到牵连和打击感到不甘和无奈,对同床共枕好多年危难时刻卷走钱财绝情离开的女硕士义愤填膺。欧阳震华像一个一直走阳光大道的人突然转进泥泞的小道,既不习惯又不适应,感到迷惘、失望、痛苦和后悔。对着被查封的俱乐部和留有女硕士余香的冷冷的小家,唯一让欧阳震华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当初考虑周密留下的这安全而宁静的后院,他现在可以在这里让心灵小憩,抚痛疗伤。 林豆豆担忧地问:“出了什么事?” 虽然欧阳震华的状态和气色都不好,但他还是显得比较轻松,只是苦笑了一下,说:“毛吉东贪心不足倒了,那边前天被查封了,现在正在托人走关系。”随之让林豆豆去做点东西吃,自己今天一天还没吃东西。 林豆豆看着欧阳震华,问:“吃什么?水饺还是面条?”这是她一个人在家懒得做饭时经常应对的食品。 欧阳震华挥挥手说面条吧,好久没吃她做的面条了。林豆豆快速地走进厨房,她感觉欧阳震华可能是真的饿了。 第48章 欧阳震华靠在沙发上,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相信那女硕士的话,自己聪明留了一手,要不然真成丧家之犬了。突然,他的目光看到林豆豆刚才放在沙发上没有拉上的小提包里露出一张纸条,他随手把纸条抽了出来,一看,是一张林和派出所的立案回执,他迅速看了两遍之后不动声色地把回执放进了自己口袋。 吃完了林豆豆做的面条,欧阳震华问:“这段时间怎么样?是不是经常去于雪那边?点点学习成绩还行吧?” 林豆豆收拾好欧阳震华吃的碗筷后也坐在沙发上,说:“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这样过?每天下午没事就去于雪那边坐坐,除了她那里还能去哪里?上几天开家长会听老师说点点的成绩有所下降。” 欧阳震华点点头,说:“我要出去一趟,不过晚上会回来吃饭,你下午就别出去了,在家里做饭吧,我下班前会回来。” 欧阳震华走出门,开着他的奔驰车直接来到林和派出所,他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来查询案件情况。办案人员告诉他,人虽然抓住了,也承认了犯罪事实,但钱追回来的希望可能不大,现在还在继续审理,一旦有结果会通知你们。 欧阳震华知道了案件的结果,但他不了解事情真实及具体的整个过程,走出派出所,坐在车里的欧阳震华给于雪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时标大厦对面的咖啡厅,让她过去一趟。 坐在咖啡厅最里面的欧阳震华看到了匆匆赶来的于雪,两个人打了招呼后面对面坐下来。于雪接到欧阳震华的电话心里就感觉到了,林豆豆的事情他绝对知道了,她马上打电话给林豆豆,想知道欧阳震华的态度和反应,但不知何故林豆豆却没有接听电话。于雪在心里揣摩着该怎样回答欧阳震华的问话,她知道其实造成林豆豆今天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是自己把林豆豆领上了那条让人流连忘返异常复杂罪孽深重的道路,如果他们两公婆由此而发生什么变故,毫无疑问自己将是第一罪人。 欧阳震华也很长时间没见过于雪了,他漫不经心大概询问了于雪目前的一些情况后,告诉于雪,说毛吉东知道儿子不是自己的之后,特别震惊和愤怒,为了六十万转让费与陈娟反目,终于在半个月前倒在了陈娟手上。说自己也受到了很大牵连和损失,东北那女人卷走了两个人一起的全部收入,自己现在还不能离开广州,时不时要接受相关单位的问话。俱乐部和棋牌馆前天都被查封了,自己现在面对的处境异常艰难。欧阳震华把于雪当知己一样如实地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于雪被欧阳震华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感到相当惊讶,庆幸当初没有找陈娟帮王艳接下棋牌馆,她佩服王艳的眼光和对各种诱惑的拒绝。她想到陈娟走那天还和自己辞别,根本看不出任何反常,真的想不到陈娟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说真的看不出陈娟有如此深的城府和心计。随之用劝导和探询的口气说,事情既然这样了就回家来和林豆豆好好过吧,很快年过半百了就别再折腾了。 欧阳震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派出所的立案回执给于雪看,说:“出这么大的事你知道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于雪想了一下,说:“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中都会有失误,在生活中都会犯错误,关键是改过并不再犯。她犯了这错误难道你没有责任吗?所以没有必要去追究犯错的过程,那样毫无意义,相互原谅一起面对以后的生活才是主要的。” 欧阳震华知道于雪不会说出来了,临走的时候让于雪不要告诉林豆豆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碰过面谈过这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欧阳震华离去的背影,想着这个曾经在音像市场声名鹊起在花都夜场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这个白手起家身家千万的成功人士现在却内忧外患处境艰难,心里不禁嘘唏感叹。于雪不知道欧阳震华会怎么样处理林豆豆被骗的事,但根据欧阳震华的性格脾气和行为方式是不会就此罢休的,等待林豆豆的肯定是欧阳震华伪装的善意慌言和美丽陷阱,她太了解欧阳震华了。 欧阳震华回到家里快六点了,林豆豆已经做好了饭菜,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草草吃完了晚饭。欧阳震华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漫不经心地告诉林豆豆,说下个月要办理女儿点点的出国手续,一次性交清所有费用大概两百万,还有自己需要至少一百万的罚款费,让林豆豆一个月内准备好,到时要用。 林豆豆的心紧张起来,但还是显得没什么事一样,说:“三个人的罚款要你一个人出吗?分钱时怎么不多分你一些?” 欧阳震华说:“我是法定代表人,毛吉东和副局长两个人现在自身难保,怎么向他要?” 林豆豆眼睛看着电视,心里却在想着明天得赶紧处理那三套房子,凑齐这笔款交给欧阳震华。幸好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然会很麻烦。 欧阳震华一边看电视一边用余光察看林豆豆的反应,他心里很清楚,林豆豆手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了,说下个月要就是让林豆豆处理手上的房子,绐她时间凑钱。欧阳震华要重新把林豆豆手上的钱放进自己口袋。 看了一会儿电视,欧阳震华说很累,站起来走进了卧室。 五十七 于雪昨晚又没回家,她没有和杨顺想去喝酒开房打麻将,认为杨顺想有家室不宜来往过于密切,最主要是杨顺想身边异性关系比较复杂,晚上在外面时于雪总是发现他有很多异性的暧昧电话,所以于雪从以前三天两天见一次到现在最多一个星期见一次,从以前性伴侣直奔主题到现在喝酒唱歌打麻将全面展开,反正有一方认为无聊孤单没有人约或者没地方去时就会想起对方。她也没有与思想迂腐喜欢婆婆妈妈的教授卜祥志去廉价卫生的连锁酒店享受那一成不变的性爱程序,去听那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的呆板说教,她觉得自己还没到考虑与他牵手生活的时候,偶尔相聚保持关系还是可以的。 昨天中午,于雪在美容中心与那些贵妇们闲聊时,接到了一个家乡口音的男人电话,对方让于雪猜猜自己是谁。于雪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是谁,最后对方用伤心的口气说:“没想到你于雪这么健忘,才多少年就忘了?我是胡军。”于雪想起来了,是自己在派出所做实习户籍警时与其有过绯闻被他老婆赶出派出所的所长。 胡军自豪且骄傲地告诉于雪,自己现在在县政府上班,目前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这次来广州主要是为建好的别墅去顺德订购家具。来之前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她的电话。于雪一边听着胡军的夸夸炫耀,一边想着早些年自己在雍那小县城与他的绯闻,脑子里浮现出胡军那高大英俊又帅气的外表和他那其貌不扬身材矮小曾经抓破自己双脸的老婆。她问清楚胡军是一个人前来广州住在中国大酒店时,于雪马上打电话给卜祥志,让她把本田车开过来和自己换下车,自己要去接一个客户。她不想开自己那五六万的车去曾经爱慕的人现在的副县长面前去丢脸,于是想到了卜祥志。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和卜祥志换车去接“客户”了,只知道卜祥志半小时肯定会到楼下,他除了条件不好其他什么都过得去,特别是对自己的吩咐言听计从和体贴入微的关爱让于雪极为满意。 于雪开着卜祥志的本田小车载着胡军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在顺德中国家具城订购了三十万的红木家具,于雪既当向导又当参谋,她对胡军的大气和阔绰很是感慨,觉得这才是男人中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为什么自己就找不到呢? 回到广州时已经晚上八点了,胡军为了感谢于雪一个下午的陪伴,在酒店的西餐厅里,他让于雪吃了一次最丰盛最昂贵的晚餐,当第二瓶价值两千多的红酒见底的时候,时间到了十二点。于雪的手机不适宜地响了起来,她醉眼蒙眬地拿出手机,一看是卜祥志,心里觉得非常反感,她毫无反应地把手机无声健按了下去,丢进包里,继续举杯倾听着胡军时而指点江山般的胡吹海夸、时而对自己痛苦婚姻的无奈愤泄。 于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样和胡军回到酒店房间的,也不知道胡军是早上几点走的,她只知道延续了一次已经断了很多年的感情,和自己仰慕的男人心满意足地缠绵缱绻了一个晚上,对当年抓破自己双脸的女人进行了一次痛快的报复。胡军是早上九点的飞机,她觉得这种幽会性爱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与网络里认识的男人有天壤之别。 十点钟的时候,于雪有些头重脚轻地爬了起来,她感到头有些晕乎乎,她茫然地看着极其凌乱的床,回想和回味着昨晚的每一个让她兴奋不已的细节。突然,她想起了昨晚卜祥志打过电话,自己把电话调成无声了,她忙从包里拿出电话,一看八十二个未接电话,居然全部是卜祥志的。心里反感且怒骂着,他妈的这死呆子!居然打那么多电话。 于雪把电话拔了过去,卜祥志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于雪满嘴火药味:“接什么接?不知道有客户过来?一帮人陪客户喝酒,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无声了,后来头有点晕就回家睡觉了。” “回家睡觉了?”卜祥志很是惊讶。 于雪很是反感:“是!有什么事?打那么多电话?” 卜祥志说:“昨天星期六,我知道你有客户过来不会回家做饭给于佳吃,我下了班从学校接了于佳回到家,于佳睡觉后在十一左右突发高烧,我把他送到医院,四十度!我不停打你电话。早上八点才和于佳从医院回到家,你在哪个家睡觉呀?你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家?” 于雪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像傻了一样,她不知道再和卜祥志说什么,只感到无比懊悔和万分羞愧。许久,才放低声音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问于佳现在怎么样了,说完才发现卜祥志已经挂了电话。 于雪没有多想,用手理了理松乱的头发拿起包走出酒店,开车回到了家。推开门,看到儿子于佳睡在沙发上显得很虚弱,脸色也有些苍白,一旁放着几包从医院带回的药。卜祥志正把熬好的粥端到于佳面前,看到于雪匆忙而慌张地走进来,卜祥志不温不火地问:“你喝多了在哪个家睡觉去了?” 于雪第一次对卜祥志小声而又卑服地说,是喝多了,后来就回了办公室睡。 卜祥志点点头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说:“昨晚喝多了现在肯定不舒服,我熬了粥,给你装一碗吧。”说着走进了厨房。 睡在沙发上的于佳看到卜祥志走进厨房,悄悄地告诉于雪,说:“妈,早上从医院出来时卜叔叔带我去了你美容中心,那里阿姨说你昨天下午就出去了,一直都没有回去上班。” 晚上,小于佳早早地回房睡觉了,卜祥志收拾好餐桌后回到客厅告诉躺在沙发上看微信的于雪,说自己明天要补课,有些东西还没准备要回去了。 于雪放下手机,说下周一几个战友在云南聚会,自己会过去一趟。 卜祥志点点头,说如果工作上安排好了你就去吧,不过完全是为了大家聚一聚,没有必要跑这么远去折腾也没有什么意义。你年纪也不少了,再过两年就四十了,年轻时的许多陋习应该改改了,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人生真的很短,而且变化无常,等离开的那天才不会后悔来人世走一趟。 于雪一听心生反感,但今天自己理亏不好表露出来,就实话告诉卜祥志,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确实是喜欢贪玩,有时候不想去但总是控制不住。 卜祥志说:“你的条件和环境影响到你的心态和思维。我希望你能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正确认识到我们之间所产生的关系及理智认真地对待生活和婚姻。像昨晚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 看着卜祥志要走去门,于雪说:“你明天早上回去不行吗?” 卜祥志说,自己看重的是这段难得相遇的缘分,是很多次同床共枕的感情。 看着卜祥志走了出去,于雪心里想着星期一到底要不要去云南聚会。不去,失去了一次战友相聚的机会;去嘛,罗玉凤请假回家还没回来,美容中心的工作又没人安排。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了,完全没有生客上门,全部是开了卡的老客户,坐在办公室里看到清淡的生意心里也是烦。于雪不由自主拿出手机给罗玉凤打了个电话,让她三天后准时来中心上班,自己要出差几天,随即订好了星期一去云南昆明的飞机票。 其实这次聚会就是于雪在部队时班里几个关系好的姐妹、现在都是离婚人士的单身女人,由现任正师级干部的罗泽刚发起。于雪清楚记得自己少女的第一次就是在与罗泽刚一次外出时被他骗走的,那时罗泽刚是管她的连队副指导员。 在昆明,于雪和另外三个从不同城市飞过来的女人受到了罗泽刚的热情接待,外出坐的是军牌高级小车,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五星级酒店,白天游山玩水,晚上灯红酒绿。于雪像生活在童话的世界,恍惚置身于人间天堂,生活中的一切烦恼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家人、感情和工作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一样。第五天,前台打来电话,说罗玉凤并没有按期上班,美容中心二十几个员工没人安排有些混乱,希望于雪能尽快赶回公司。听到电话的于雪当着众人用总经理的口吻告诉前台,让她照看一下,罗店长这两天肯定回来。接着,她给卜祥志又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下午去学校接下于佳,并帮忙照看周末两天,说自己在这边有点事要过两天才回。于雪觉得卜祥志肯定会乐意去做,而且会做好,她把卜祥志的真诚当作理所当然。 第49章 第八天,另外三个在罗泽刚的安排下已经飞了回去,唯有于雪的机票晚一天,说是广州的机票紧张没票了。就在于雪一个人留下来的那天晚上,罗泽刚单独为于雪饯行,两个人一边频频举杯一边回忆十几年前的往事,于雪面对现在位高权重的罗泽刚,又一次不知道是怎样和罗泽刚回到房间的,再一次重温了以后难以相遇的旧梦。 第九天,于雪带着罗泽刚送的两箱礼物飞回了广州,回到美容中心,她如同一个发了一场美梦的人一下又回到了现实。 五十八 罗玉凤还是没有回中心上班,面对混乱的管理和日渐下滑的业务,于雪心里烦躁不安,她一回来便不停地拨打罗玉凤的电话,但总是处于关机状态。 早上一早,于雪便在美容中心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忙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蔡淳佳的电话打了进来。蔡淳佳告诉于雪,让她下午去一趟韶关监狱,刘志伟被判处无期徒刑,蒙丽娟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今天是刘志伟送去那里的第一个亲属接待日,本来蔡淳佳自己要赶过来,但贵阳公司这边确实有事走不开,让于雪买些东西代替亲属和朋友去看望一下,不要让没有亲属的刘志伟感到失望和心寒。放下电话的于雪觉得蔡淳佳的话很有道理,刘志伟身边现在除了一个读初中的儿子外没有一个亲人了,无论从过去的关系和感情上蔡淳佳让自己过去都是应该要去的。 于雪对韶关不熟,她只去过丹霞山,韶关监狱在哪里她不知道,她想了一下,赶紧打开电脑,她要在网上找找去韶关监狱怎么走。就在于雪找好路程和车次的时候,电脑上突然自动弹出的一则腾讯新闻映入了她的眼帘:美容师风流成性约情夫,憨丈夫忍无可忍出命案。于雪马上点开新闻,她一口气看完了全文,像一盆凉水从头倒下,从上凉到下,里外凉透了。新闻是昨天晚上天河区石牌一出租房内发生的一幕惨剧,一个风流成性的女美容师带着情夫在床上缠绵时被不经常回家的憨厚老公撞见,其老公一时性起操刀而上,造成女美容师当场身亡,男的重伤入院。虽然文章用的是化名,但从年龄身份和地址及所描写的内容上与罗玉凤极其吻合,于雪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就是罗玉凤,然而,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那个做手机代理重伤入院的情夫怎么越看越像杨顺想。于雪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两个人的电话,但是都处于关机状态。于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于雪猜测疑惑的时候,王艳走了进来。王艳的市场由于周边人口增多及市场设施老化正在扩建和改造,整个市场停业一个月,王艳也就需要休息一个月,但她又不想待在家无言地面对陈五平,所以这些天闲着无事的王艳这时候都会跑过来和于雪聊聊天。于雪把电脑上的新闻给王艳看了,并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和想法,王艳建议于雪可以去石牌派出所以单位的名义查询一下。 于雪觉得王艳的话有道理,就在她拉着王艳准备去派出所证实的时候,两个警察走进了于雪办公室,他们告知了于雪关于罗玉凤死亡的一些事情,是专门过来了解和调查罗玉凤在这里工作和平时的具体情况的。于雪如实反映了罗玉凤在这里工作三年多自己所了解和知道的所有情况,心里感到相当震惊和不安。就在警察做完调查笔录又离开的时候,于雪忍不住问他们那重伤的男人叫什么。 警察简单地告诉于雪,重伤的男人叫杨顺想,四十三岁,贵州人。 警察走后,于雪的心总是恍恍惚惚,罗玉凤的死亡和杨顺想的入院像一口震耳欲聋的警钟在她耳边敲响,她对之前自己每天晚上不以为然的不检行为感到极大恐惧,为了这小小的肉欲诱惑说不定就要以生命为代价,留下一生笑柄不说还引发复杂的社会问题,实在是得不偿失。同时,罗玉凤的突然死亡对现在经营惨淡的美容中心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于雪既要全部理清罗玉凤遗留下来的各项工作,又要尽快请一个有相关经验和能力的人来接替罗玉凤,否则对本来生意就不好的美容中心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草草地吃过午饭,心情低落的于雪拉上王艳让她陪自己去趟韶关,晚上就回来。王艳看到于雪美容中心发生那么大的事,想自己反正也没事可干,就没有多问,跟着于雪登上了开往韶关的高铁。 走出高铁站,于雪花了好几百块钱买了吃的东西,她告诉王艳,是一个曾经做官的朋友,两公婆一起被判了刑,刚送到这里,今天是送来这里的第一个家属接待日,由于家里没有了亲属,所以自己要过来看一下。 王艳不置可否,因为这些年来她发现于雪的朋友越来越多,社会关系也越来越复杂,但她相信于雪的交际能力,所以从不过问也不介入。 于雪在监狱办好了接见手续之后,带着王艳坐进了那小小的接待室,不一会儿,那沉重的不锈钢门被打开了,一个戴着手铐身材高大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男人被狱警带了进来,狱警打开手铐让刘志伟坐了下来。 最感到意外的是王艳,从刘志伟走进门来的那一瞬间,王艳就认出来了刘志伟,她万万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这个曾经是自己挚爱亲人的男人。她看着眼前的刘志伟,怎么也与十二年前那个风趣潇洒又稳重的处长联系不到一起。王艳紧张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志伟。 显然刘志伟认出了王艳,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王艳此时会过来看他,十二年过去了,那段一年多时间的甜蜜往事在刘志伟的心里早已经抹去了。面对紧盯着自己的王艳,刘志伟显得相当愧疚和难堪,他低着头说:“王艳,我对不起你!” 王艳的心伤在时间的治疗下早已经愈合,她的心在现实的砺世磨钝下也早已变得平和和沉稳,现在对着面目全非的刘志伟,听着他那句迟来的发自肺腑的话,王艳的心变得沉重和复杂。十多年来,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早已尘封在王艳的记忆深处,她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那刻骨铭心的心灵伤痛,她对刘志伟爱过也恨过,后来她想明白了,恨是因为曾经爱过,既然没有爱了也就无须恨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对刘志伟说什么。 莫名其妙又相当惊讶的是于雪,一直在官场身份显赫身居要职的刘志伟怎么突然对卖菜的王艳说出这话?难道他们早就认识?或者曾经有过一段不明不白的情感?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要听听两个人怎样交谈下去。 王艳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对一个没爱没恨的人没有什么话可说,但她担心的是自己十月怀胎还没成年的儿子,她毫无表情地问:“盼盼现在在哪里?” 刘志伟没有回答王艳的问话,他抬起头看着王艳,说:“本来我以为今天蔡淳佳会过来,我想委托他把盼盼带去贵阳,让他换一个生活和学习环境,现在你来了,我想拜托你,尽快把盼盼从南光中英文学校转出来,把他放到离你比较近的普通中学。以后就跟着你生活吧,让他彻底忘记我,忘记以前的一切吧。” 于雪知道南光中英文学校是广州市内的一所贵族学校,据说是专门培养出国读书的孩子的,刘志伟的用意非常明显,也是明智和无奈的选择。蔡淳佳的忘恩负义让他备感凄凉,王艳的突然到来成了他最后的稻草。 王艳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刘志伟很受感动,说:“王艳,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走出这里,我欠你的太多,这辈子如果我还不了愿意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偿还一生!”说完向狱警要了纸和笔分别给儿子和学校写了一封信交给王艳。 接待时间到了,就在于雪和王艳站起来准备离开时,重新戴上手铐的刘志伟一下跪在了王艳面前,两行热泪顺着他清瘦而苍白的脸颊流下来。王艳没有任何举动和表情,这是一个贪得无厌者的最后一丝人性,今天他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根本不值得同情和怜悯。王艳拉着于雪大步走出了接待室。 在韶关开往广州的高速列车上,王艳无比伤心眼含热泪把尘封了十二年的那段往事如实告诉了于雪。 于雪终于明白了王艳为什么那一年给了家里那么多钱,明白了王艳很少去自己家的原因,以及王艳为什么那么多年坚守着那小小的菜摊儿。 五十九 王艳在于雪的陪同下费了好大周折花了十几天时间找了很多单位终于把分别了十二年的儿子盼盼从南光中英文学校转了出来,转到了离穗园花园小区一公里远的一所普通中学。环境的改变和反差让一直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的盼盼感到明显的陌生和不适应,但他幼小稍谙世事的内心知道家里所发生的重大变故也只能无奈接受。 把儿子接回家的当天晚上,王艳把之前兵兵住的房间好好收拾了一遍,等面对自己一言不发的盼盼睡下之后,王艳给陈五平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家里一趟。王艳觉得要找陈五平好好谈一谈,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她要如实地告诉陈五平,看看陈五平的意思。如果陈五平高兴地接受,一家人就这样好好地过下去;如果不接受,就让陈五平把买房的钱给回自己,自己带着盼盼回雍那县城,从此离开广州。 陈五平自从王艳市场扩建改造停业后就没有回家做饭了,但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回家来,王艳做什么他就吃什么,晚上却还是守在士多店里。王艳对他不冷也不热,但没有王艳的允许他不敢睡到家里的大床上,不过他坚信只要王艳不赶自己走,迟早有一天两个人还会和以前一样地恩爱和幸福。 陈五平是晚上生意正好的时候接到王艳电话的,这是陈五平来了几个月王艳第一次主动找他,他看看十一点了,高兴地关了士多店回到了家里,他预感到此时王艳找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陈五平看到王艳坐在沙发上正等着自己,便憨笑着在王艳对面坐下来,王艳严肃而认真地看着一脸憨态可掬的陈五平,说:“下午你问我那小男孩儿是谁,我没有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那是我儿子,以后就要和我一起生活了。” 下午陈五平回家吃饭,发现有个小男孩儿在家,陈五平问了王艳两次,王艳没有告诉他,现在听王艳说是自己儿子,他从来就没听王艳说过有一个儿子,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个儿子来了?他说:“如果真是你儿子现在带回家团聚这是好事呀,以后我们家会更加美满和幸福了,只是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王艳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慢慢向陈五平叙说自己从十八岁由于家里贫穷进入广州开始到后来到市场卖菜那七年多时间的经历和遭遇,动情处也眼泛泪光。听得陈五平也是极为感动,他想不到王艳有这么一段曲折难忘的人生经历,心里竟然埋藏着那么离愁催人泪下的情感往事。 最后,王艳说:“以后你能把盼盼当作自己的儿子,我们这两天就回湖南把手续办了,以后一家人好好生活;如果不行我就带着盼盼离开广州回雍那县城。” 陈五平站起来坐到王艳身边,一只手搭在王艳肩上,动情地说:“不要说了,我这辈子是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们所有的苦难折磨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盼盼就是我们的儿子,这可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回湖南时我们要去衡山大庙好好烧一炷高香。” 王艳欣慰而又幸福地靠在了陈五平的肩上,她告诉陈五平,盼盼明天就要去新的学校了。新的环境和新的关系在他心里都是陌生的,这需要时间让他适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定要用情去感动他,让他忘记过去尽快适应并融入我们的生活。所以,我们要努力让他在心里接受我们。 陈五平拍拍王艳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慢慢感受到家的温暖和亲人的关爱,让他尽快适应和融入我们的生活。” 这对经历坎坷饱受生活艰辛遭遇感情挫折被现实打散的半路夫妻在陈五平的醒悟和坚持下终于再一次走到了一起,他们的婚姻和感情就像摧毁后重新修固的大坝,在现实汹涌的大潮里将更加牢固和坚硬。 第五天,是儿子盼盼进入新学校的第一个周末,陈五平一早带着王艳和盼盼,一家三口登上了回湖南的高铁。王艳拿到了她梦寐以求想要拿到的红色证书,他们终于成了无可非议的合法夫妻。他们在家乡接受父老乡亲的衷心祝贺,在衡山大庙焚香祈祷未来的美好和幸福。 第二天,王艳带着无比的满足和幸福一家三口回到广州。从现在开始,他们将要忘记过去抹去伤痛进入一种全新的生活,他们在大都市里自己的位置上用辛劳和汗水创造着这普通而简单的幸福和快乐,用坚强和刚毅捍卫着崇高的人性尊严,用信念和执着坚守着社会不可丧失的道德底线,他们的内心充满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期待和向往。 然而,生活并不是样样尽如人意,现实的改变环境的差异和关系的变化给盼盼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从学校回到家里总是神态恍惚一言不发,任凭王艳怎么开导启发总是低头不语,长期如此不免让王艳产生深深的担忧和痛苦。如何让儿子忘记过去,适应融入和接纳这新的关系成了她心里最大的痛。 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陈五平束手无策,突然一天,坐在士多店里的他想到了今年十三岁的儿子兵兵,想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刘志伟,想到了在商海难料沉浮风云突变的前妻美玲。他不想今天的盼盼成为明天的兵兵,他要让兵兵和自己一样过一种平凡、普通而简单的生活,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生活在鲜花和温室里而失去对现实的承受能力,他要把兵兵也从南光中英文学校转出来,然后和盼盼读一个学校,让他陪在盼盼身边引领盼盼走出心灵阴影。他认为这是改变盼盼接纳和融入这个新家唯一可行的最好办法。 陈五平当即跑进市场,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王艳。王艳一听深受感动,她从心里赞成和支持,但也不免有一些担忧,因为美玲不一定同意。 第50章 陈五平看出了王艳的担忧,他告诉王艳,说美玲那里自己会做好工作,而且当初已经说好了,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她没有权利阻拦。何况抚养权和监护权都是自己的,就算她不同意也由不得她了。自己主意已定,现在就过去那边找美玲,尽快把兵兵接回来一家人团聚过普通人的生活…… 六十 罗玉凤的突然死亡、杨顺想和罗玉凤丈夫李木标一个在医院一个在法院,让性格不羁的于雪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个人行为上都感到了不少担心、害怕和压力,天天见面的罗玉凤居然会与自己认为成熟稳重的杨顺想私会缠绵,让她确实感到都市男女关系的复杂、混乱和可怕,认识到在这时代网络上如果道德丧失将随时引发的严重后果和所付出的惨痛代价,她的内心感到震撼和庆幸。抛开那复杂的男女关系和遗留的社会问题不说,现在美容中心所有的工作都放到了她一个人肩上,从管理到业务、从人员到工作、从开会布置到交代安排,她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当甩手掌柜了,再也不敢没事就打开电脑去查读那些情意绵绵的求爱信件了,再也不敢有事没事用手里的苹果手机去玩陌陌摇朋友刷微信了,更加不敢去赴那些道貌岸然以单身自居的男人那情真意切的邀约了。 于雪现在每天会在十点钟准时从家里来到美容中心,然后布置安排所有人的工作,之后坐在接待区或者休息区与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客人聊天或征询意见,晚上等客人走后和员工一起下班她便会开车回家,最多就是在无比孤寂时与那个思想迂腐的大学教授卜祥志三两天地约会一次,她认为卜祥志虽然有点婆婆妈妈,但为人实在说话也很有道理,而且行为检点对感情也很专一。但现在于雪并没有考虑这些,因为从她这么长时间的体会中,从网络世界里走下来的人面具戴得太紧,而且在她的生活中还没有发现一个好男人,她现在需要安心认真地工作,然后找一个人替代罗玉凤,尽快稳定和扭转没有罗玉凤之后人心松懈生意清淡的局面。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于雪正在休息区与几个刚刚做完美容的贵夫人聊天,父亲张诚实的电话打了过来,让她晚上回家吃饭。于雪知道,父亲这段时间胃病比较严重,他从没有打电话让自己回家吃过饭,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事。于是,五点多钟便开车回到了家。 儿子于佳正在客厅做作业,看到于雪回家习惯性地没有任何表情,在他的印象中于雪既是自己的妈妈,又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的形象是高大且严肃的,他很少看到妈妈回家脸上带着笑容,他从姥爷的嘴里总听到说妈妈在外面赚钱养自己的不容易。所以,幼小的于佳一直对于雪感到可爱、自豪和敬畏,于雪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和不可违背的圣旨。 痛心、忧郁了好长时间的母亲于敏兰正在收拾行李,看到于雪回家便告诉于雪,说自己明天还是回雍那小县城她姐家去,那里空气新鲜民风淳朴人心善良,这大都市里不是善良人待的地方,城市越大里面的人心越难捉摸,这辈子再也不过来了。 于雪不知说什么好,觉得母亲去那边心情可能要比这边好些,起码有一帮老朋友老同事可以聊天谈心,便问她什么时候走、有没有买票。 于敏兰说早就买了,明天一早就走。本来早就想回去,看到今天是她父亲七十岁的生日,所以早些天就订了明天的票。 于雪一听今天是父亲七十岁生日,心里感到一阵愧疚,因为她连自己的生日也记不住,难怪父亲打电话叫自己今晚回家吃饭。她跑进厨房,看到父亲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在炒着菜,便走过去,说:“今天是你生日自己都忘了,蛋糕都没买一个。” 父亲张诚实没有丝毫表情,说蛋糕留着明年再买吧。 吃饭了,一家人坐到餐桌边。于雪一看,父亲今天做了八菜一汤,都是自己和儿子爱吃的菜。奇怪的是父亲没有倒酒,而是倒了一大杯白开水,于雪问父亲今天怎么不喝酒了。 张诚实摇摇头,说胃有点痛,现在酒也止不了痛了,还是不喝了。说着便一边吃买回来的胃痛药一边看着于雪母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许久,他从身上拿出一个房门钥匙扣在外孙于佳的校卡上,说:“你今年十岁了,以后要自己上学自己回家,我不送你也不接你了。” 小于佳点点头,说:“我早就会了,你老送我还让同学们笑话我。” 张诚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早些年自己还想回老家去,现在年纪大了真的回不去了。我来广州的时候带了二十五万过来,现在不回带着也没用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存折放在于敏兰面前,说,“你明天回去把这十万块钱带给于梅吧,她儿子读书也正需要钱。你自己反正有工资,看病也有报销,就不给你了,那三十万就不要去想了,就当自己花掉了,以后过得开心就好。”说完又摸出一个存折交给于雪,说,“这里面也是十万,给于佳读书用吧,我自己上些年打麻将还留有一些,等花完了我也差不多了。反正放在身上也没什么用,给了你们我就不用老惦记着了。” 于雪也没多想,说:“那我帮你保存吧,你要用时你就说一声。于佳读书还暂时不需要,以后需要时自己也是有这个能力的,不会用你的钱去读书的。” 对于雪来说,她永远也想不到,这是父亲给一家人做的最后一次晚饭,是她与父亲最后一顿晚餐,是她与勤劳朴实、憨厚呆板、痛苦压抑了几十年的父亲最后的话别。一个月前,张诚实忍受不住胃痛的折磨一个人跑到医院,医生告诉他已经是胃癌晚期了,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了,住院治疗只能延迟死亡时间和减轻病发折磨的痛苦。张诚实回家后把医院带回的病历和片子全部塞到床底下,他强忍着生死离别的痛苦和病痛的无情折磨等着自己七十岁生日这一天的到来,他不想在自己离世前让任何人知道,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离去。 张诚实看着曾经和自己有过几年短暂同床共枕现在分居了几十年的名义妻子于敏兰,感慨地说:“我们在一起三十八年了,我们斗了三十八年也吵了三十八年,为了名誉利益我们忍了三十八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看到她们两姐妹都成家立业儿子可爱我真的很满足了,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回我的老家去了。你回去后就安心和于梅过晚年吧,她们都要上班你要学着帮她们做做饭,也不要给她们添太多麻烦,我不在身边可没人给你做饭了。” 这是他们三十八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也是第一次于敏兰没有用官腔正面回击张诚实。也许是认为自己明天要走了,也许是看到张诚实有病在身,也许是看在张诚实今天过七十岁生日,反正自从她被骗了三十万之后张诚实也不再说什么,于敏兰也像变了一个人,好像认识了很多,两个人在家里像吵过架又和好的合租客一样不说也不吵了,各自干着自己该干的事。 第51章 张诚实又把眼光看上于雪,用怨恨和责怪的口气说:“你呀,也该注意自己了,很快就四十岁了,虽然你一个人在广州这十几年做出了一些成绩,我没有资格来说你,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做人做事还是要实在本分为好,有为人忠厚朴实对你好的趁早找一个吧,别眼光太高,要看到自己的缺点和不足,那些有钱的条件好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人都是靠不住的。自从离婚后你的性格脾气为人处世全变了,变得我在外面看到你都不认识你了,变得在家里你目空一切、冷若冰霜,变得骄傲自满、自高自大,变得在外面见谁都是你的亲人,你笑容满面、无话不谈,你和蔼近人、态度可亲,你累不累?一个人的生活态度和精神状态是回家后才体现出来的,而不是人在家里魂在外面。”张诚实停了停,叹了一口气,又说,“从明天开始,于佳的生活和学习你就自己负责了,我带了他九年多,现在交给你,你一定要尽好一个母亲的责任,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了。我从明天开始要养病了,不会做任何事情了。” 在于雪的记忆里,父亲从来就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些,她心里想着:今天父亲是怎么了?她想不到父亲为什么今天突然说这些。她感到愧意地说:“我还是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张诚实摇摇头,说:“不用,明天早上我自己先过去检查一下,在前面那附二医院,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说完站起来走回了自己的住房。 早上七点,张诚实起来了,他穿着那套从雍那带过来的一直舍不得穿的西装,换了那双来广州时在县城买的擦得锃亮的三接头皮鞋。他知道于敏兰是九点钟的火车,刚好和于佳一同出门,看到于雪还没起来,他摇摇头走进厨房,开始做最后一次早餐。 七点半,看着于佳和老伴儿于敏兰吃完了早餐,他帮于敏兰提着一个旅行袋,三个人一同走出门。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张诚实把于敏兰送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看着公交车在眼前消失,他才拉着于佳往八百米远的学校走去。 在学校大门口,张诚实弯下腰告诉于佳,说:“姥爷以后再也不会送你了,也不会过来接你了,早上起来你就敲妈妈的门叫她为你做早餐,以后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看着于佳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大门,蹲在地上的张诚实再也无法忍住了,两行滚烫的浊泪顺着那苍老消瘦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用手擦拭去脸上的泪,慢慢地站了起来,朝前面五百米远的附二医院走去。 九点半的时候,于雪像平时一样醒了过来,突然想起昨天父亲的交代和母亲今天一早要走,她赶紧爬了起来,跑外面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了,她知道他们一早就走了。靠在沙发上的于雪坐了一会儿,觉得无所事事,不如去上班,便拿起包下楼开车去了美容中心。 下午五点,于雪在美容中心与客人闲聊的时候,接到了王艳的电话,王艳开心地问于雪,说:“你爸有什么好事让我爸来广州?我打了几次电话让我爸来他都不肯来,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在火车上了。” 放下电话的于雪感到奇怪,想起父亲说早上去医院检查,现在应该回家了吧,于雪匆匆走出美容中心,开车回到了家里。家里客厅没人,她走到里面推开父亲住的房门,看到父亲的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于雪站在父亲这一个人住了八年的房间里,明显闻到一种由烟味和药味还有酒味混杂一起的难闻味道,于雪突然想起近些年来自己一次也没进来过。 见父亲不在,于雪拨通了父亲张诚实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医院的一个女护士,对方说机主早上办好了住院手续,中午在病房忍不住病痛的折磨吃了大量私自带来的安眠药,现在正在抢救,请马上通知家属。 于雪一听如当头一棒,忙问什么病,对方告诉他说是胃癌晚期。 于雪赶到医院时,在停尸房见到的是一具还没有完全冰凉的尸体,站在父亲的遗体前,无比羞愧和懊悔的于雪欲哭无泪悔恨难当。她的心苦痛无比,不是因为父亲的离去,而是内心在接受人性和良知无情而猛烈的鞭挞和叩问。 张诚实走了,带着遗憾和怨愤走了。这个忍辱负重被家庭和婚姻囚禁压抑了几十年的老人走了,这个与世无争嫉恶如仇一生艰辛正直善良的老人走了,这个为了家庭责任和个人名誉把一生的苦痛积压于心不得不长期靠酒精发泄的男人走了。 第二天下午,于雪带着儿子于佳和王艳在火车站接到了刚下火车的王伟国,四个人赶到了殡仪馆,于雪要带远道而来的王伟国和儿子于佳向父亲做最后的告别仪式。四个人的追悼告别仪式在低沉悲痛的哀乐声中开始了,张诚实身上是昨天早上他自己亲手穿上的那套西装,化妆过的脸和梳理过的头发如同他睡过去了一样。 王伟国盘腿坐在张诚实身边,颤抖着点燃了两支香烟,一支夹在张诚实僵硬的手上,一支自己抽着,对着半闭着眼睛的张诚实,说:“你给我电话我就知道你有事了,想赶过来和你好好聊聊,还是没赶上。我进工矿认识你,今年五十三年了,我们脸都没有红过一次真诚相待地走过了五十三年,在工矿一起四十年,唯有你不嫌弃我家里穷把我当亲人当兄弟。你知道我家里的贫困,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痛,你把所有的憋屈和苦闷用酒死死地压制在你的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在那边等我几年,我会过去找你喝酒,听你诉说心里的不满和愤懑。我知道你要我来干什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带到你一直想去的地方,一定会帮你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你安静而自在地睡……” 夹在张诚实手上的香烟快燃完了,仪式结束了,张诚实的遗体将被送进焚烧炉。这时,站在于雪身边一直泪流满面的小于佳再也控制不住,他一下冲了过去,扑倒在张诚实的身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张诚实那起皱的西服,一串串泪珠滴在张诚实那化过妆的脸上。小于佳的举动让所有人无不感到伤恸动容,还没流过眼泪的“女汉子”于雪被儿子的突然失态冲开了情感的闸门,趴在已泪流不止的王艳肩上痛哭不已。 张诚实,这个为了吃饱饭十三岁便从黔西南山沟里逃出来的山村娃子,这个面对绝症和高额医疗费又无法忍受病痛折磨的老人,用内心无法言表的巨大悲痛选择了在医院自己悄然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身边的挚爱亲人。他就这样走完了七十年平凡而普通的人生,他带着不能回老家的人生遗憾和内心向往在吃药前给自己最好的兄弟王伟国打了一个电话,他希望自己的骨灰能安葬在自己魂牵梦绕的故土上,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回到那生养自己的蓝天白云山清水秀到处纯真的家乡。 晚上十一点,王伟国捧着那个小匣子登上了回去的火车,他要完成朋友那没了的人生遗愿,他要陪肝胆相照的工友完成最后一次旅行,要与四十多年的异姓兄弟做最后一次独特的心灵对话。 第52章 六十一 2013年这辆时代列车不可阻挡地穿越时空鸣着高亢的汽笛来到了,广州,这座国际化的现代大都市以崭新的姿态展现在人们面前,它像一个严肃而又慈祥的长者关注和拥抱着生活在这里和热情而来的人们。 在顺境中舒服自在而快意地生活了好些年的于雪,在突如其来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她的生活方式、心态和思维得到了彻底的改变,她的肩上和心里突然间承受了太多的责任和负担,像一只在温水中的青蛙突然认识到自身的处境而不得不坚强地面对并努力寻求摆脱的方式。尽管她极力反思和懊悔自己这些年来对生活的放肆、对工作的轻忽和对亲情的漠视,尽管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去突破、改变和弥补,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生活无情的惊涛巨浪正一浪高过一浪地向毫无防范的她汹涌扑来。 美容中心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长之前,于雪不得不把一个跟了罗玉凤六年的江西女孩儿提上来做代理店长,以让自己腾出时间和精力应对及改变日渐清淡的业务和客源,为了稳住老的客户和发展新的客源,她不得不推出了各种优惠的活动和套餐,并印制大量的宣传单雇人在附近人多密集的地方进行宣传派发。她知道,不尽快扭转局面而任由其发展下去,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美容中心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甚至可能走进不能回头没有拐角的死胡同。到那时,自己既无法向远在贵州的蔡淳佳交代,又无法处理和收拾那尴尬难堪的结局。 于雪管理经常了五年的心佳美容中心,由于管理者眼光短浅安于现状,长期工作松懈且严重缺乏忧患意识,根本没有任何发展规划和各种应对措施,它就像一只在海面上任意漂流的船,于雪则像一个安逸躺在船上看风景的船长,不知不觉间船被漂到了一片浅滩,随时都有搁浅的危险。 面对日渐惨淡的业务和十几个无事可做的员工,面对每日必付的工资和每月应交的场租和各种费用,于雪无比担忧和焦急。下午三点,在办公室坐立不安的于雪给身在贵州的老板蔡淳佳打了个电话,如实地汇报了美容中心连续三个月保本和上个月已经出现亏损的不利局面,她想得到蔡淳佳的指示和看看他的反应。电话里的蔡淳佳显得有些无奈和力不从心,他低沉地告诉于雪,由于受政府各项新措施和普遍经济气候低迷的影响,他自己在贵州的生意也不是很顺畅和理想,预感到像以前一样轻松赚钱或者短期有所改变和突破的希望并不大。所以,他希望于雪第一尽可能地想办法坚持渡过难关,千万不要出现连续亏损;第二缩小规模裁减人员就算保本经营也以图后计;第三如果半年内没有起色就寻找下家将美容中心出售或者转让,不要拖到最后造成难以收拾的尴尬局面。放下电话的于雪从蔡淳佳的语气中明显感到他现在艰难的处境和对自己前景的无比忧虑,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于雪的工作不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她的生活不再无牵无挂、激情浪漫,她像一个在理想世界里生活了很多年的梦中人突然回到了严酷的现实。她不羁的性格和走到哪里都响起的爽朗笑声,还有内心那对生理的强烈渴求,这一切被生活的打击驱赶得无影无踪。她不再沉迷于网络上那新鲜刺激的成人游戏,不再痴心于那饭桌酒醉和麻将台上的忘乎所以快意人生。她关闭了qq卸载了微信删除了婚恋网站上所有的个人资料,她要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放到工作中和越来越孤僻的儿子身上,要珍惜蔡淳佳交给自己的这份信任和身边的每一个亲人,要用自己的能力重新活出一个新的形象来。她要亡羊补牢,但却不知道为时已晚了。因为附近的美容院和美容中心无论从服务理念还是服务水平,无论是业务项目还是技术、设施和人才,已经远远走出了传统的美容范围,引进了抽脂隆胸保颜等一系列现代化的美容技术。如今,要想改变和跟进必须重新注入资金引进新的设备和人才,增加所有新的业务项目,但此时的老板蔡淳佳已经时过境迁无能为力了。于雪驾驶的心佳美容中心这条船在内忧外患下已经完全失去了加速的动力,等待着的无疑将是市场残酷的遗弃和时代无情的淘汰。任何个人意志都不可能改变,于雪只能按照蔡淳佳的指示先支撑着,实在不行然后再做处理了。 四点钟的时候,于雪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杨顺想,她接通了电话。 杨顺想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虽然没有在身上留下什么印迹和后遗症,却面临家庭和婚姻的解体,还有手机专卖店的关闭。走出医院回到家里便是老婆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老婆心情平静地告诉他,可以谅解和接受他事业的多次失败,但绝不容忍他对家庭和感情的一次次背叛,红牌已经掏出,下场便成必然了,杨顺想连乞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了。回到经营了好些年的手机专卖店,由于长时间的停业和在行业内造成的恶劣影响,公司毫不留情地收回了区域经销授权。看着老婆就这样带着儿子和几年辛苦余下的所有积蓄毫不留情地离开了,看着下海后精心创建的手机专卖店就这样关闭了,这个极有文化内涵表面成熟稳重的名牌大学生,这个曾经担任过联通公司区域老总收入不薄的白领精英,杨顺想欲哭无泪伤心欲绝,他万万也想不到自己在网络上的成人游戏里潇洒行走那么多年,居然会在阴沟里翻船,不但毁了事业和家庭,还差点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属于他的除了这套一百平方米仅供了三年的商品房,还有那辆开了六年的比亚迪f3,他什么也没有了。 杨顺想无比懊悔和伤心地告诉于雪,自己当时真的不知道罗玉凤那个骚货是于雪美容中心的店长,自己认识她也不过几天时间,只知道她是一家美容院的高级美容师,来广州二十年了,是一个离婚多年的单身女人。出事的那天晚上是自己和她第一次上床,她让自己送一部新到的iphone5手机去她家里,说那天是她生日,自己没多想便赶了过去,没想到自己经不起那骚货的诱惑,刚刚在床上被那赤身的骚货扒光衣服时,他老公就持刀破门而入了。自己既冤枉又庆幸,现在自己是妻离子散一无所有,有的就是后悔迷惘、凄凉痛苦、不甘和绝望。问于雪有没有时间,想见面聊聊,以倾诉心中难忍的忧愤。 于雪告诉杨顺想,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反思过后振作起来一切重新开始吧。大家都要冷静地反省过去,就当以前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好地认真生活和工作吧。自己这一段时间特别忙,真的没有时间,以后有空再联系吧。 于雪不想再与这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有任何交往了,她要把过去自己认为幸福和快乐的那几年当作人生最不光彩的一页就此翻过,要按照蔡淳佳的指示看能否把美容中心支撑下去,做缩小规模精简人员的计划和准备,考虑半年后以什么方式出售和转让这经营了五年的美容中心。 就在于雪一筹莫展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的时候,几个月没有过来的陈娟和陈琳琳面带笑容走了进来。作为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于雪也甚是高兴,赶紧让座倒水,毫无顾忌地交谈起来。 陈琳琳把昨天才领到的结婚证给于雪看,说今天特地过来是请她喝喜酒的,下个星期天在翠苑酒楼订了几桌,说都是二婚也没大办,只是请了两边最要好的朋友和一些亲戚,对方是一个已经退休好多年的公务员。自己这些年来在婚姻上走了很多弯路,现在觉得还是现实点好,对方年纪是大点,但女人总得找个依靠,以后老了也好有个保障。 于雪看了看结婚证,发现对方的年龄比陈琳琳足足大了二十岁,她一边把结婚证还给陈琳琳,一边高兴地祝福,说在一起幸福恩爱比什么都重要。接着于雪转向陈娟,说:“真看不出你的胆子有那么大,你就不怕以后……” 陈娟显然以胜利者的姿势不屑地说:“他无情,我无义,狗逼急了还会跳墙呢,他想让我人财两空,我就拼了性命也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得超生。我不相信这天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他毛吉东就能只手遮天。” 于雪没有再提以前的事,只是问她:“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娟叹了口气,说:“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是没有结果的,但没有办法,实在是现实太残酷了,总想改变自己命运,认为钱比什么都重要,有了钱就有了一切。现在总算弄明白了,自己在棋牌馆干了差不多七年,人生最美好的七年时光和属于自己的幸福快乐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本来想这两天带着儿子回湖南老家去,想到堂姐好不容易又办了结婚手续,所以,等她办完事我就离开广州,以后也不会再过来了,在老家找个人好好地重新开始生活。” 于雪不知道陈娟和陈琳琳是什么时候怎样走出办公室的,不知道陈娟今天过来是和自己告别辞行,还是对大家认识十几年做感情了结的,她只觉得陈娟的一席话像一记重锤敲击着自己的脑门儿,认为自己和陈娟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每个人的处理方式不同结果也不一样而已。自己帮蔡淳佳管理美容中心每个月五千块钱工资,比不上陈娟在棋牌馆一个星期的收入,没有父亲的儿子于佳比陈娟同样没有父亲的儿子小一岁多,自己却多了一段没有选择的痛苦婚姻,十几年除了那套一百多万的房子自己还有什么?陈娟手上的现金足可以在广州任何地方买两套这样的房子,自己这些年来在外面周旋于不同男人之间自由潇洒快意人生,根本比不上陈娟关在棋牌馆默默无闻地大把收钱。如果美容中心半年后转让他人,自己将面临失业,到那时把剩下的两套房子出手也就只有二三十万的利润,还得重新找一份工作,不然儿子的学业和后半辈子将没有依靠,完全不像陈娟手上有足够的资金回老家随便找一个人可以无忧无虑安逸地过一辈子,于雪越想越觉得这十几年不如陈娟过得安静而且实在。 于雪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六点,儿子于佳早已经放学回到家,她现在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毫无牵挂了,每天下午得五点钟左右就要赶回家为儿子做晚饭。今天晚了一个小时,她赶紧出门下楼开车回到了家里,打开门看到儿子书包放在沙发上,她推开儿子的房间,看到儿子坐在床上捧着姥爷张诚实的相片放在胸前,脸上留有清晰的两行泪痕,泪珠顺着脸颊滴在胸前的相片上。 自从张诚实走后,于雪就没有看到儿子于佳笑过,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孤僻,他幼小的心无法接受与自己朝夕相伴相依为命的姥爷就这样离开了,他不相信身边最亲的亲人早上送自己上学下午就再也不能说话了。以后再也吃不上姥爷做的辣子鸡红烧鱼了,再也没有人陪自己去愚人码头的黄金书屋买书了,再也没有人守在身边看自己做作业了……他还沉浸在难以接受的悲痛之中,每天放学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姥爷那张放大的遗像拿在手上仔细地看着,脑海里总浮现着姥爷在世时的音容笑貌,耳边总响着姥爷那喋喋不休的谆谆教诲,看到姥爷的遗像他就如同看到了姥爷站在身边。 看到于雪推门进来,小于佳赶紧把手上的相片放在枕头下,他怕于雪骂自己没出息。于雪看到儿子每天如此,心里感到相当焦虑和气愤,本来她自己心里就烦躁郁闷,所以总是横加指责,总说人死了还有什么可看的,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和胸怀,没有出息的人才会这样做。儿子本来就对妈妈于雪心存畏惧,现在姥爷走了他更加害怕于雪的各种言行,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又会受到妈妈的指责和嘲笑,所以不敢乱说一句话,对于雪言听计从,丝毫不敢顶嘴反驳。 于雪看到儿子的举动,心里感到无奈又愤懑,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心里能不能阳光一点?你每天这样看能把姥爷看活吗?从明天开始,你把你房间有关姥爷的东西全部帮我收起来,不许没事再拿出来!” 儿子低头坐着,轻轻地说:“妈妈,我饿了。” 于雪转身去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什么也没有了,她想起上两天买的菜昨天已经吃完了,今天忘记买菜了。她站在冰箱前想起了父亲在时的九年时间,自己从来就没有干过这些活儿,父亲不但免费做了九年的保姆,还自己出钱负担儿子的生活费。这些年自己从没感觉到父亲的辛苦付出而给这个家带来的温馨和幸福,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她终于感觉到那些年自己在外面追求的幸福快乐其实就在家里,是自己没有珍惜和在意,现在再也享受不到了。 于雪走出厨房,又推开儿子的门,看到儿子在整理有关姥爷的东西,她告诉儿子,说好长时间没带你去吃麦当劳了,我们现在去外面吃吧。 儿子没有因为去外面吃麦当劳而感到高兴,只是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因为于雪从来就没有单独带着他去外面吃过东西或者买过什么,他在妈妈于雪面前除了敬畏和惧怕什么也没有了。 第53章 于雪想到了思想迂腐婆婆妈妈会说很多大道理的教授卜祥志,她要叫卜祥志一起去外面吃麦当劳,让他与儿子交流沟通,对儿子不能走出悲痛阴影进行说服和开导,也许卜祥志的道理和说教在儿子身上可以起相当大的作用。不知为什么,于雪近段时间远离了网络之后有什么事总想起以前根本瞧不起的卜祥志,越来越觉得卜祥志还算一个比较靠谱儿的男人,越来越不反感卜祥志那萎蔫让人厌烦的献媚笑容,反而觉得熟悉和亲切了。于雪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卜祥志假话连篇毫不在乎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卜祥志吼三喝四总是用各种谎言摆脱他的邀约,而是心烦意乱时便想起卜祥志的那些大道理,三五天便会主动约卜祥志去到幽静的地方坐上一两个小时,诉谈心中的苦恼和担忧,而每次与卜祥志聊完后她都会感到心里舒畅轻松很多。但一想到与卜祥志结合走进婚姻的牢笼,争强好胜爱虚荣好面子且习惯自由的于雪心又不甘,她一直都想在过了四十岁以后收回自己不羁的心找一个条件好有实力的老头儿过贵妇生活,显然卜祥志是不可能达到的。如果自己努力变成富婆卜祥志则是老公的最佳人选,但生活就是这样有太多无奈和遗憾。尽管于雪对卜祥志越来越有好感,但面对婚姻她还是很纠结和困惑,尽管与卜祥志时不时地两人缠绵一番,但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的于雪认为那只不过是成人游戏各取所需而已,与婚姻完全是两回事。所以于雪对两个人的感情发展不置可否,保持并顺其自然就是,反正也不影响自己的寻找和自由。 于雪带着儿子下了楼,她让儿子坐进车里,自己站在车外给卜祥志打了个电话,把儿子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他,让他出来和自己一起陪儿子吃麦当劳,让他对儿子进行说教和引导。 卜祥志一听,说放心吧,这是小事情,十天之内绝对让于佳阳光开朗起来,自己擅长的就是对人的说教和启迪,自己最喜欢做这工作了。 六十二 王艳所在的市场经过扩建和改造后变大了很多,也变得规范化和秩序井然了。以前那臭味混杂卫生脏乱不堪的市场形象已经成为附近两个小区居民的记忆了,他们认为政府早就应该这样关注民生,觉得之前的市场就像一个穿着名牌时装的人,里面却套着一件丢了扣子皱巴巴的地摊儿衬衫,让人反感和恶心。能把一片片高大的楼房像堆积木一样、能把一条条市区公路修了又改改了又修像在纸上描图一样、能在地下建十二条地铁线的国际化大都市,这十多万人生活的小区菜市场确实没有赶上时代步伐,扩建改造得太晚了。 王艳的菜摊儿还是在原来的位置,改建后变得明亮宽敞了很多。由于各种配套设施和人员的增多,租金也一年多了三千块钱,不过王艳认为这是值得的,因为环境和条件好了很多,人的经营心情也就好了许多,少赚点都觉得舒畅很多。她的工作时间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天早中晚三班十个小时的经营时间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新市场的环境和条件,改变的是她终于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那种满足和幸福的全新心情。她感谢生活给予了她曾经心痛失去的一切,欣慰自己多年的漫长等待和执着的坚强守候,她无悔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毫无声色地悄悄流逝了。现在的王艳虽然还得早上五点钟起床、晚上七点多才疲惫地回家,但她的心里却总是感到像喝了蜜一样甜,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陈五平通过和前妻美玲的多次协商,终于以监护人和抚养人的身份把儿子兵兵从南光中英文学校转了过来,与王艳的儿子盼盼在同一个学校并在同一个班就读。盼盼也在兵兵来了之后有了一个同年的玩伴,而且两个人之前都在南光中英文学校读同一个班,相互认识并不陌生,所以两个人也算有共同的语言,盼盼渐渐变得融入和接受了,过去的一切也慢慢地开始忘却。看着儿子的变化,王艳从内心感激陈五平,同时为陈五平对两个儿子不分彼此悉心关爱更是心存敬意。 每到礼拜六和礼拜天,王艳的菜摊儿前就会出现两个双胞胎一样的小男孩儿,两个人时而在菜摊儿边的小桌上做着作业,时而在王艳的指挥下过秤装菜或者找零,时而相互嬉戏打闹并做一些无厘头的怪异动作,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和那些熟悉不熟悉的人羡慕的目光,王艳的内心便感到极大的满足开心和幸福。每天晚上七点左右,王艳一家四口会围坐在士多店后面的小桌上开心地吃着陈五平做好的晚饭,之后看着两个小男孩儿每天轮流收拾餐具并负责洗好碗筷,王艳才会带着他们回到对面小区的家里,监督并检查他们完成家庭作业,然后便是陪着他们看大约一小时的少儿频道或者动画故事,十点钟王艳便是看着他们洗澡并各自洗完自己的衣服同时晾好,再熄灯睡觉。到此王艳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虽然单调枯燥和疲惫,但王艳却感到无比温馨美满和幸福,直到两个人进入梦乡,王艳也会带着满足和欣慰走进卧室。十一二点钟的时候,陈五平关了士多店回到家。早上七点,王艳早已去了市场,陈五平会做好早餐看着两个人吃完,再和他们一起走出小区,看着他们两个人手拉手走去学校,自己才去士多店开门做生意。 下午五点二十左右,兵兵和盼盼准时放学来到士多店,他们在士多店门口的小桌子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等王艳从市场回来吃晚饭,陈五平则在士多店里一边做生意一边在后面准备晚上的饭菜。五点半,前妻美玲提着帮儿子买的衣服在小区门口走下公交车,她每个月都过来看儿子一两次,每次都会买一些穿的吃的或者玩的给儿子,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是坐着她那气派的奔驰车,而是坐公交车过来的。她径直来到了陈五平的士多店,没有理会在士多店忙碌的陈五平,而是直接坐到了儿子旁边,拿出新买的衣服让儿子试穿看是否合身,嘴里不停地问着儿子的一些生活事情。 从士多店走出来的陈五平看到了正在帮儿子试衣服的美玲,他看着瞪着眼睛盯着美玲的盼盼,忙把美玲拉到一边,说以后你买什么东西都买两份,另一份多少钱自己给回你就是。 美玲看了看在一旁坐着闷闷不乐的盼盼,心里明白了陈五平的意思,她点点头答应了陈五平的要求。 陈五平说:“如果不嫌弃晚上在这里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 美玲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和兵兵坐一会儿就回去,转身又坐回了儿子身边。 六点多钟,收了摊儿的王艳回到了士多店,看到美玲,她客气而礼貌地和美玲打了招呼,并在美玲对面坐了下来。 美玲告诉王艳,说自己以后有很多时间了,会经常过来看看兵兵,因为公司已经转让给人家了,以后不用再打理公司,会有很多空闲时间。 王艳没问为什么,只是说一个人管内又管外是挺辛苦的,又没人帮手,转了也好,辛苦了那么多年,现在是该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生活了。 美玲自从陈五平坚持而固执地把儿子兵兵从那边转过来之后,一度感到失落和心灰意冷,加上市场经济气候早些年受到金融危机重创,公司业务持续低迷,已连续出现几个月的亏损。美玲思前想后,觉得一个单身女人在风激浪高的商海里搏击风险太大,而且异常疲惫和艰难,如此苦苦支撑下去等待市场经济复苏是没有必要了,甚至会得不偿失。为了阻止每个月的巨大亏损,守住这用人性道德和良知换来的来之不易的财产,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和快乐,她把公司以三百万的低价忍痛转给了一个一直与自己有业务往来的台湾老板,带着巨款离开了那间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公司,心无牵挂安心而平静地住进了那二十八楼的豪宅里,带着那死去的香港老头儿和自己所生的八岁的儿子从此相依为命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这喧嚣而复杂的都市里。 美玲看看时间不早了,说自己要回去了,改天再过来。 陈五平已经做好了晚饭,他从士多店里走出来,看到美玲要走,便问:“你的车停在哪里?” 美玲笑了笑,说:“卖了,连公司一起给了人家,现在是闲人一个了。” 陈五平有些惊讶,说:“出什么事了吗?” 美玲摇摇头:“没事,就是太累,自己不想做了,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了。”说完便走向了对面的公交车站。 看着美玲上了公交车,陈五平心里琢磨,美玲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按她的个性不会转让公司的,他想着自己把儿子转过来是明智和正确的。 王艳在士多店一起吃完晚饭,拿着美玲给兵兵买的新衣服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小区的家里,刚刚开门进去,于雪带着儿子于佳便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于雪现在晚上一般不再出去了,罗玉凤的意外死亡,美容中心经营状况日渐忧虑,父亲的突然离世,加上儿子内心压抑还没走出悲痛阴影,每一件事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一次次拒绝那一帮在婚恋网站上认识的个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的邀约,再也没有心情在电脑前同时与几个无聊的男人胡吹瞎聊了,她终于认识到自己几年来的大好时光,就是这样在自己认为的幸福快乐和自由中不声不响毫无意义地流逝过去了。现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像一个个汹涌的巨浪,就像生活在惩罚自己早些年的玩世不恭一样无情地扑向自己,让她不得不面对和思考自己未来的真正幸福和所寻找的最后归宿。美容中心的业务尽管于雪想了很多办法也付诸了行动,但收到的效果甚微,继续这样下去几个月后毫无疑问将面临低价转让的结局。儿子于佳内心的严重压抑在卜祥志来家里一个多星期的说教和引导下有了明显的好转,尽管卜祥志偶尔也偷偷摸摸不让儿子于佳知道留在家里过夜,但于雪还是没有答应卜祥志办理结婚手续公开居住的要求。尽管卜祥志为人做事比较实在,不像网站上的其他男人虚伪,但她还是认为现实生活中找不出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认为自己太了解男人了,在她的眼里男人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今天卜祥志学校有事不能过来,在家里感到特别烦躁和苦闷的于雪没有地方可以去,便带着儿子过来了。 三个小男孩儿在房间里玩着游戏,于雪则坐在沙发上向王艳倾诉着自己内心的苦闷和担忧,王艳从没见过乐观坚强的于雪有过如此的愁容和烦恼,只能不断地开导,说不要多想,只要认真对待和坚强面对,什么事都会过去的,自己十几年经历了多少次痛彻心扉痛不欲生的事,现在还不是挺过来了吗?说卜祥志如果还可以就办了手续算了,男人年纪大点没有关系,只要能真心相爱就行。十全十美完全适合自己的男人这世界恐怕找不到,还是现实一点吧。 两个人聊到快十点的时候,于雪叫出儿子带着沉重和复杂的心情回家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像王艳一样苦尽甘来,一家人这样相亲相爱温馨而美满幸福地生活,哪怕苦点累点也愿意。 六十三 林豆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背着欧阳震华过了几年的快乐时光就这样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结束了,那一场场甜蜜浪漫撩人心扉的美丽约会,那一个个潇洒健谈极具异性魅力的魁梧身影,那一句句含情脉脉让人春池荡漾的感人情话,那一晚晚放纵缠绵欲仙欲死的激情性爱,如今,这一切都像在她面前划过的一道美丽彩虹,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了,带给她的是无比的懊悔和难言的伤痛。 林豆豆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前,这个开着宝马住着豪宅的女人变得比五年前更加焦虑沮丧和难过。三个月前全部低价处理完手上的房子,加上于雪还过来的钱总算凑足了三百万交给了欧阳震华,现在手上所有的钱不够自己生活两年,如果欧阳震华知道真相恼怒斩断夫妻感情,自己带着女儿守着这个没有笑脸和感情的家还有什么意义和脸面?自己又拿什么去维持这个家和以后的生活?派出所那边她每个星期去询问一次,但人家的答复好像总是没有让她绝望,人家说严志斌的犯罪事实已经查清,但诈骗的金额由于涉及面比较广也比较复杂,至于能不能追回或者追回多少现在还不能确定,让她不要往派出所跑,有结果时办案人员会主动联系通知她,几乎每次去都是这一样的答复,每次都不甘心地带着希望过去而无奈地又抱着失望回来。 几个月来林豆豆又和以前一样,每天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着,像行尸走肉般生活在这热闹繁华而又冷漠无情的都市里。她白天很少出门,基本上是待在家里,看看书或者看看电视。不是因为广州那火一样的太阳,实在是反感一出门便是那汹涌般忙碌奔走的人流,还有那快速奔走匆匆忙忙的脚步,她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被人另眼相看的另类人,是让人鄙视无法感到同情和怜悯的都市植物人,看着那些追逐理想和幸福的身影和脚步她便感到无地自容和羞愧难当,早些年的骄傲自豪被她内心的卑贱感赶得不知去向。只有到了入夜时分,林豆豆才会去到外面孤单地吃点东西、逛街边超市或者在小区的珠江边散散步,反思自己和欧阳震华一开始就犯下的人生错误,还有对生活的额外追求而付出的沉重代价。 第54章 欧阳震华拿走了三百万去处理那边的事一直也没有回来过,林豆豆三两天打一个电话,欧阳震华总是说在外面有事,态度不好语气还很强硬,她不知道欧阳震华有没有在处理或者处理得怎么样了,但她真的希望欧阳震华处理好那边之后能回家来与自己重新相爱平静而安稳地过下半辈子,两个人过去的一切都让它随风飘过,谁也不再提及。只有周末女儿点点从学校回来住两晚她才可以忍住内心伤痛和女儿说说话,懂事且已经有早恋倾向的女儿知道妈妈被财大气粗的老爸遗弃在家所忍受的身心折磨,总是劝说林豆豆不要坚守老爸那不会兑现的承诺了,说有钱的男人说话都不要信,她们班里的男孩子专门对女孩儿睁眼说瞎话,说有合适的就自己找一个过吧。林豆豆每次听女儿说时心里总是担忧,她担心纯真的女儿在这眼花缭乱的社会里被虚假的美丽蒙住双眼,犯下和自己一样的人生错误。所以每次林豆豆都会告诫女儿,社会很复杂,要好好读书,父母的事不用操心,老爸是最好的老爸。话虽这样说,但林豆豆心里却不踏实,于雪那边她也不想过去,因为于雪自己遇到太多打击也是愁眉苦脸烦躁不已,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像以前一样陪自己谈心聊天,所以去那里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在家傻傻地待着。以后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了,到最后欧阳震华绝情不理自己了,也只好把房子和车子全部卖掉随便找个老头儿了却一生,反正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人生退路,不管结果怎样这个城市都是她人生的最后归宿了。 下午三点钟,林豆豆忍不住又去了一趟派出所,她已经两个礼拜没去询问款项的事了,事务烦琐的办案人员极不耐烦地让她不要老去询问,有结果会通知的。又一次失望的林豆豆回到家差不多五点了,她跌坐在沙发上,越来越感到那钱能追回来的希望是太渺茫了,她咬牙切齿般痛恨严志斌那穿着羊皮的恶狼,悔恨自己快过中年了还不谙世事如此幼稚,为了一时肉欲居然付出了那么高的代价还不敢对人提及。 就在林豆豆对被骗的款项感到绝望靠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三个月没有回家的欧阳震华提着两个大旅行袋回来了,他放下袋子对着一脸茫然无措的林豆豆说:“发什么呆?赶快做饭吃,有点饿了。” 林豆豆眼睛盯着欧阳震华,发现三个月没见的欧阳震华像苍老了很多,和半年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无论是头上新添的白发还是额头加深的皱纹,无论是忧虑无神的目光还是疲倦愁苦的神态,这些都告诉林豆豆,这三个月欧阳震华过得并不轻松。她不知道欧阳震华提了什么东西回家,但她还是忍不住地问:“那边的事处理好了没有?” 欧阳震华浑身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说:“处理好了,先做饭吃吧。” 听欧阳震华说处理好了,林豆豆的心放了下来,她走进了厨房。 欧阳震华确实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地度过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三个月,每天看着那被查封的倾注了自己一生积蓄的“花城俱乐部”,面对那些表情严肃办事认真的办案人员接受他们重复的询问和调查,详细而真实地叙述自己与毛吉东的关系和在合办俱乐部时所存在的一些问题。他不敢回家,怕连累这边留给女儿的已经所剩不多的财产,晚上,欧阳震华一个人睡在那曾经和东北女硕士共建的爱巢里,感到特别孤单、后悔和害怕。每天晚上睡在那和女硕士缠绵缱绻的大床上,不是彻夜难眠就是被噩梦惊醒。他恨毛吉东的贪得无厌,恨女硕士的残忍绝情、陈娟的蛇蝎心肠,他恨自己大路不走走钢丝。随着毛吉东案调查的结束,欧阳震华侥幸逃过人生一难,他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只是签署了一张与俱乐部产权价值接近的巨额罚单。万般无奈的欧阳震华只好把俱乐部以低价转让给了一个自称有相当关系的人,果断地卖掉了那套和女硕士住了很多年让他伤心不已的房子,交齐了那张巨额罚单,带着自己的日常用品和衣物光明正大地回来了。六年多时间,欧阳震华就像在梦里跃马挥戈、劈风斩浪的时代勇士,潇洒而孤傲地享受着他的快意人生,如今,梦醒了,他又回到了起点。 欧阳震华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安心又舒适地吃过一顿晚饭了,他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林豆豆收拾好餐桌帮他泡了一杯冒有清香的热茶。 把茶杯放在欧阳震华面前的茶几上,林豆豆在沙发上坐下来,她小心地问道:“点点年底去国外读书的事全办好了吧?” 欧阳震华摇摇头,说:“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去国外读了,让她好好在国内读完大学,找一份可靠的工作,让她老实本分地做人吧。” 林豆豆觉得欧阳震华的想法有道理,她说:“不去也好,如果真去了那边,她又在那边嫁人成家,我们老了想见一面都难,还是不去了好。” 欧阳震华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派出所那边你也不用去了,那钱不可能追回来了。都让它过去吧,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就是了。” 林豆豆的心像被电流触击了一下,她感到震惊,原来欧阳震华早就知道了,她无言以对,只是无比羞愧地低下了头。 欧阳震华放下茶杯,说:“我知道你手上没多少钱了,不过没有关系,你上次交给我的三百万我没有带走,我是怕我有事之后你继续上当才让你把钱凑齐交给我的,那张卡放在点点房间的衣柜里中间那抽屉里。”欧阳震华没有注视林豆豆的表情,一边看着电视继续说,“我明年才五十岁,还没老,应该还可以干点什么,不过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说。”欧阳震华如同一个从前线吃了败仗险些被俘的指挥官,心有余悸地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想通了很多也想懂了很多。 林豆豆积压的心病被欧阳震华简单而普通的几句话说得豁然开朗,她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坚守感到欣慰,她为自己差一点儿没有坚守住铸成大错感到羞愧。 六十四 时间一天一天飞速而过,对于雪来说就像用手在撕日历一样让她目不暇接,几个月时间在她毫无察觉和反应中又过去了。 儿子于佳在卜祥志的耐心说教和启迪下有了明显好转,放学回到家基本上忘记了带了他九年的姥爷,回家后做完作业会打开电脑玩一个小时的游戏或者看一个小时的动画片,脸上也经常露出开心的微笑了。由于卜祥志一起生活的建议没有被于雪立即答应,不能光明正大地同居生活,卜祥志看到于雪为了美容中心的事愁眉苦脸,根本无心顾及儿子,于是建议于雪为了于佳的健康成长,将他由走读改为住读,让他与一群同龄的孩子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生活在一起,周末回家住两天用于母子间交流沟通。于雪一听采纳了卜祥志的建议,当即赶到学校办理了住读手续,这样,于雪省去了家里这一大麻烦,减去了做早餐做晚饭两大负担,从根本上解决了于雪对儿子担心的后顾之忧。 卜祥志思想迂腐却认真负责,做事呆板却为人正直,腹有学问却不会溜须拍马,能说会道却独显清高,对志不同道不合的领导和同事缄口不言,于是单位视其为异物和怪人,晋级加薪评先等所有好事统统与他毫无关系。专业的学术论文发了不少,个人前途却暗淡无光,十年前的职称到现在丝毫也没改过,本来就是剩女晚婚的老婆对他恨铁不成钢,为了他能评上教授职称竟私下委身于刚退休的校长。结婚第三年被医生诊断患有不孕症的卜祥志终于双喜临门,喜得贵子且顺利评上教授职称。五年后儿子的一次车祸让他知道了儿子并非自己所生,一气之下撕碎了那红红的教授证书,坚决地提出了离婚,把儿子、房子和票子全给了老婆,自己一个人住进了学区内单位的那套两室一厅的公房里。七年过去了,卜祥志依然我行我素默默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二十岁考进这个学校,毕业后留校任教到现在已经三十二年了,准备再干几年申请退休,带着他那一车的书和不多的积蓄回到湖南老家去,在山清水秀的衡山脚下建一栋小楼,再找一个心灵知己在那风景如画的青山绿水间喜迎日出笑看夕阳,潜心研究自己钻研了几十年的国内尚属空白的一个力学课题,不管成功与否,也不会虚度人生。既能享受诗情画意的田园风光,又能远离喧嚣和浮华,还可跳出非正常的人际关系和复杂的是是非非,闲时则可亲吻土地躬耕小作,岂不是快意人生! 卜祥志看到于雪为了美容中心和自己以后的事一直愁容满面,便不止一次地对于雪谈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并征求于雪的意见,问她是否有此意向。个性要强好胜不肯服输的于雪想到自己到四十岁尚有三年,儿子才十岁,现在便想着那诗境中的晚年生活纯属虚构,自己这么年轻不可能每月拿着你那三千多的退休工资陪你在那穷乡偏壤的山沟里白天吃野菜晚上听虫叫。所以每次对卜祥志的征询都淡然一笑不置可否,说还早现在还不用考虑。 卜祥志的思想本来就迂腐传统,有空晚上来穗园花园小区于雪的家里总是像以前在外面开房一样东张西望偷偷摸摸,生怕碰到熟人,于是又多次向于雪提出履行法律手续光明正大地生活。于雪本来就心烦意躁,加上对现代男人的了解和憎恨,还有就是这么多年来毫无拘束自由自在惯了,让她对走进婚姻感到无比恐惧。卜祥志的条件要想让她与美容中心那些贵妇平起平坐是永远也不可能的,所以她更加反感,说自己还没稳定下来,根本就没有这想法。让卜祥志完全琢磨不透两个人的交往到底算一种什么关系,这种关系能否有好的结果或者能维持多久,卜祥志心里没底。 这两天卜祥志没有过来,上午九点多于雪便出门开车来到了美容中心。美容中心现在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半年多的持续亏损让她寝食难安,如果不赶快采取措施,再这样拖半年,残局将很难收拾。她今天要去找财务对美容中心做全面的财务盘点,然后以老板无心经营为由找人商谈承包或者转让事宜。于雪在办公室告诉在这里干了三年财务的郝姐,说老板已经决定不想再经营下去了,让她把到月底为止中心需要支付的所有款项及退卡会员的金额做一份全面的财务报表出来,以报送老板审批。 十二点快下班的时候,财务郝姐走进办公室,她交给于雪十几张统计表,于雪接过一看总表,心里感到拔凉拔凉的,有些不敢相信上面的数据。她在郝姐出去后,自己拿着计算器一张张地重新计算了一遍,发现没错。到本月底,中心需要支付两个月场租、两个月工资、水电管理费、材料费及退回会员会费共计约八十万元,也就是说,美容中心在两年多时间亏损了八十万,现在要找人承包、转让或者出售,必须先行支付八十万元之后才能进行。这准确的数据与于雪心里估计的相差很大,但又不得不相信和面对。尽管如此,于雪还是觉得必须要尽快处理,否则越往后拖支付的将会越多,当初投资三百万的美容中心将可能拱手送人,甚至还可能出现资不抵债,到那时将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万般无奈的于雪拨通了老板蔡淳佳的电话,向他通报了这不可更改又无情的数据,并阐述了必须尽快处理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告知了不尽快处理将会给美容中心带来的影响和所造成的后果。 听于雪讲完后,电话里的蔡淳佳完全没有了早些年什么都不在乎和畏惧的慷慨语气,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告诉于雪,让她尽快找人商谈出售和转让,最好利用出售和转让款来支付中心所亏损的金额。说国家现在对经济调控越来越紧,各地方的经济环境和气候持续低迷,自己在那边也是生意惨淡,公司一亏再亏,现在也在想各种办法和退路,根本没有能力拿出这笔款项来进行支付了。最后,他告诉于雪,到最后万不得已时把自己在珠江新城那套空了两年多的房子卖掉,反正留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而且自己那边也需要资金周转。不管采取哪种方式,都希望于雪抓紧时间尽快处理好。 放下电话的于雪马上打开电脑,打印了好几十份转让出售美容中心的广告,交给前台的两个年轻女孩儿,让她们下午上班务必在附近全部贴出去。她知道,以这里几大小区的中心地理优势,只要广告一贴出去,很快就会有洽谈电话进来,剩下的便是价格了,那是需要技巧和心理的谈判了。 果然,在下午五点的时候,于雪便接到了五个有接手意向的电话,其中有三个人当即赶了过来,察看一番后对于雪开出的一百三十万的总价感到太高无法接受,高的出了一百万,低的出了七十万,让本来就心急以低价转让的于雪啼笑皆非。特别是说到签完协议便要支付全部款项后他们不能接受,认为按常规转让也得分三次支付。很明显他们看出了于雪急于转让的心理,用时间与于雪展开价格战,用心理展开攻势战。 于雪把情况当即反馈给了蔡淳佳,蔡淳佳一听想了一下,让于雪先去找房屋中介,洽谈出售房子,如果达成共识自己便马上过来办理手续。美容中心的事不要主动急于找他们,有接手意向的会主动找上门来,说这是商谈心理。 第55章 一星期后,于雪与一房屋中介达成了意向,以一百三十万同意出售蔡淳佳在珠江新城买了十年的房子。蔡淳佳在接到于雪电话的当天飞到广州,花了两天时间办好了房子出售手续。至此,这个曾经在广州拥有几千万产业的私营业主,出售了自己在广州的最后一份产业,这个靠投机取巧发家曾经无比潇洒风流的时代弄潮儿,这个有过三次婚姻四个儿女还有一个私生子的外乡老板,在广州这现代都市里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第三天,美容中心在蔡淳佳的亲自洽谈后,以九十万的价格将曾经投资了三百万现在亏损八十万的美容中心成功地出售了,此后,这个交给于雪管理了七年多的心佳美容中心与他不再有任何关系,正式宣布易主了。 第四天,蔡淳佳要回贵阳了中午,他带着于雪来到天河城三楼那家“莱茵阁”西餐厅,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这是两个人认识十一年来第二次单独坐在一起也是最后一次吃饭了,蔡淳佳神态有些沉重,他交代于雪该要注意处理的一些问题后,从包里拿出一个装有十万块钱的小纸袋交给于雪,感怀地对于雪说,让他带着儿子好好生活,有合适的人就找一个一起过,总比一个人要好,有什么事也可以商量。以后自己可能会很少过来广州这边,如果真有什么事还是可以给自己打电话,自己还是会尽力的。 于雪笑了笑,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自己的事自己会考虑的。 蔡淳佳点点头,说本想去一趟韶关,想想还是不去为好,免得大家伤感。说人跌倒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蔡淳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于雪做做王艳的工作,两个人一起每个月带着盼盼去一趟韶关,费用自己到时汇过来,但不要告诉她这些。 于雪答应了,说放心吧,这能做到。 蔡淳佳看看时间,他要去机场了。他站起来拿上自己的包,拍了拍于雪的肩膀,说:“拜托你了!”然后大步地走出餐厅。 只有于雪才真正理解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也只有她才感受到它的分量和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 蔡淳佳丢下了那个在韶关监狱里曾经全力帮助他业绩煌耀现在万分懊悔的刘志伟,带着遗憾和不甘匆匆离开了这个他曾经跃马扬鞭叱咤商场的城市。 六十五 蔡淳佳宏观地处理好属于他要处理的事情离开了广州,但留下的大量具体工作还是得由于雪来完成和处理。各种支付款项的结算兑现、与新老板的各项交接、工资和材料商的核对结付等各项具体工作,让于雪每天的电话就像公司质量问题的投诉热线一样响个不停,无论走到哪里身后总是跟着一帮人,好像于雪会突然消失那些钱拿不到了一样。之前那些想送货进来对于雪摇头摆尾的材料商和手下那些看到她毕恭毕敬的员工,如今个个撕去了虚伪的面纱,稍有不满就牢骚满腹、横加指责,更有甚者为了蝇头小利竟撕破脸皮打掌拍台粗口相向,完全不顾往日自己之卑贱形象。于雪面对这些不讲友情的卑鄙人士,心生反感且毫不畏惧、据理力争,以数据为依据为情理为界限,不卑不亢从容面对。没有人情冷暖人心不古金钱胜过一切的都市规则,在这些人的脸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看着蔡淳佳默默而无奈地离开,想到他留给自己的十万块钱,于雪知道两个人那种微妙的关系已经结束了,那十万块钱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为儿子尽的最后一份力了。但无论作为老板还是儿子的父母抑或是最信赖的朋友,于雪认为蔡淳佳都对得起自己,并从内心感激他虽然不在一起,但有什么事总是会出手相帮,完全超出了他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现在随着美容中心的亏损出售、蔡淳佳的黯然离开,于雪的心不免有些伤感和复杂,她想象不出以后还能否见面或者会在一种什么情景下相见。 十几天的忙碌总算告一个段落,于雪完成了美容中心出售后遗留下来的所有工作,带着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离开了这个她闲坐了七年多的办公室,带着不舍和依恋离开了这个给了她自认为幸福快乐、充满刺激和激情的地方,从一个有稳定收入的白领精英成了一个为以后生活忧虑的家庭主妇,从一个公司总经理变成了一个在都市里有房有车的外乡无业人员。回到家之后于雪倒在床上,她感觉这十几天比管理美容中心七年做的事还要多,她觉得要好好地安安静静地休息一段时间了,不完全是为了这十几天的忙碌劳累。 于雪门都没出地在家清睡了两天,两天来她想得最多的是以后自己的生活和打算,手上的三套房子已经在林豆豆要求还钱的时候全部出售了,给完银行后属于自己的也就这二十几万,加上父亲和蔡淳佳留下的总共也没超过五十万,靠着这点钱在广州这地方维持这个家和供儿子完成学业是肯定不够的,更不用说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了。如果委身和卜祥志结合一起生活,每个月用他七八千的工资虽然勉强可以生活,但让她这三十七岁的年龄便守着一个老头儿在家无所事事做家庭主妇,这让性格外向、开朗和热情本来就害怕孤单和寂寞的于雪怎么样也难以接受,她死也不甘心就这样待在家里看着自己容颜老去,觉得那样会比死还难受。然而,如果再去找一份体面一点的管理工作,她并不成功的管理经历和三十七岁的年龄又让她自己都感到尴尬和自卑,除此之外在都市里去干这年龄段那些女人干的低下而普通的活儿,于雪心理上接受不了也放不下那身价,有时想着用手上的这点钱去开个什么小店自己慢慢经营做个小私营业主,但一想到现在各行各业都怨声载道摇头叹气,一旦失误亏空其结果她自己都不敢去想。 于雪的心无比纠结和郁闷,上午十点从床上爬起来又靠在了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在家连睡了两天,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好像睡出问题了,感觉头昏脑涨、视线模糊、腰酸背痛,更加严重的是以前小腹一阵阵胀痛这两天更是长时间隐隐作痛,一直没有规律的例假才过去了二十天怎么又来了?以前疯癫不断地在外面吃饭打麻将喝酒唱歌,还有出外旅游时的长途颠簸劳累,时间再怎么长再怎么困身体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感到精力充沛兴趣盎然,怎么一静下来清睡两天身体就出现那么多问题?她想看来自己是真的不能闲的。 门铃响了很久,于雪才反应过来,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过去打开门。门边站着卜祥志,手里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几大包东西。 卜祥志进了门直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放进去,出来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告诉于雪,说自己这些天事情特别多,昨天终于忙完了,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就去帮她买了这几天的菜回来,到吃饭时间自己想吃什么就拿出来做点吃。随即问于雪那边的事是否全部处理好了。 于雪微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说:“全处理好了。” 看着无精打采有气无力脸色有些难看的于雪,卜祥志笑着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不用上班了心里一时不适应?” 于雪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睡了两天也想了两天,现在总感觉周身不舒服,好像到处都有问题。 卜祥志又笑笑问:“你都想些什么东西?把人想成这样?” 于雪说:“我想我自己以后该做些什么,还可以做些什么。” 卜祥志说:“只要你愿意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虽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绝对饿不死你;虽然不能让你住豪宅别墅,但绝对不会让你栖身漏雨茅房。就这样你在家好好休养几年不挺好吗?再过几年带你到湖南去,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天蓝草绿鸟语花香,那里民风淳朴空气清香、环境幽静气候宜人,那里没有欺世盗名强取豪夺、没有钩心斗角奸诈虚伪,那里的人们善良真诚,那里的山水极具灵气,那里的空气沁人心脾,那里的泥土让你备感亲切,那里才是人生真正向往的世外桃源。” 于雪靠在沙发上听完卜祥志的话,苦笑着说:“你就找个人去吧,我可享受不起,你没看我睡两天就变成这样了?”停了停又说,“真的有些奇怪,以前有时两个月才来一次,这次怎么才二十天昨天又来了?真的烦人。” 卜祥志说:“我明天有空,带你去南方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去看看吧,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在那里当主任医师。你应该好长时间没去医院做检查了吧?中年女性和更年期的女人出现妇科不适必须每年都要去医院检查一次。” 于雪睁开眼睛看着严肃认真的卜祥志,说:“谁更年期了?你以为是你呀?” 卜祥志笑笑站了起来,说:“没有说你,你还早呢。不过检查还是要的,要不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去医院?我现在得回去了,下午有事,晚上也就不过来了。中午想吃什么自己做点,冰箱里什么都有。” 于雪懒懒地说:“我才不去!去到医院没病也给你查出病来。” 于雪说完也站起来,当她把卜祥志送到电梯门口时,转身碰到了走出电梯刚刚从外面锻炼回来的欧阳震华和林豆豆,林豆豆一脸灿烂的笑容指了指下了电梯的卜祥志,说:“于雪你真是的,都在一起了也不请我们吃顿饭?” 欧阳震华也在一边附和,说:“于雪这客你可真得请呀。” 于雪笑笑,说:“真是一朋友,过来送点东西。” 林豆豆一边陪着欧阳震华往家里走,一边说:“你就别扯了,这人晚上在电梯里我都撞到好多次了。” 看着欧阳震华和林豆豆和睦又恩爱地进了家门,于雪不由心生感慨,摇了摇头带着矛盾又复杂的心情也走进了门。 六十六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于雪度过了她来广州十几年最痛苦最孤单最难熬的两个月,她就像一个被突然双规的官员,既要为自己以后的打算考虑,又没了白天前呼后拥的花环和晚上快乐自由的潇洒,还要顶着她认为的女人一般妇科病的折磨。她家的客厅有一个挺大的书柜,上面分层放了很多书,大部分是畅销书和言情小说,她喜欢买书但没心情看书,这些书都是她管理美容中心这几年有事没事从外面带回来的。她不是不喜欢看,是根本静不下心来看,她把买回来的书往书架上一放,一转身便忘记了自己刚才买了什么书回来。她一回到家便想着什么时候出去、是和谁去哪里,想得最多的是那些男人的不同邀约。在家的这两个月,她完全拒绝了她只会玩成人游戏的现代网络,回避了曾经让她为之神魂颠倒并乐此不疲的各类约会,整天在家除了看电视睡觉就是书架上那些买回几年还没动过的书。她感到以前在外面疯癫时生龙活虎且浑身是劲,没觉得身体有半点不适,现在在家里清休了两个月反闹得全身不舒服,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痒。 卜祥志每到周末便会过来,每次过来都会帮她把冰箱塞得满满的,白天对着小于佳不是辅导作业就是说一些小孩子听不明白的怎样做人的大道理,晚上等于佳睡了才偷偷地跑到于雪卧室。可不知为什么,两个月来,于雪对以前相当渴求的性爱越来越不感兴趣了,甚至出现反感和排斥的反应,她总觉得做那事时感到难受和疼痛,完全没有以前那种高亢的快感了,她也琢磨但不知是什么原因。 今天又是星期天,到了晚上十点多,卜祥志看到于佳睡下后便来到了于雪的卧室,他感到于雪可能有严重的妇科病,要与于雪商量并说服她去医院做一次全身的检查。卜祥志记得这是第五次提出来了。 卜祥志对靠在床上看书的于雪说:“医院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早上过去。” 于雪放下书,说:“这两天好多了,我看还是不去了吧?免得去了麻烦人家。这医院只要你进去,没病也帮你查出病来,一点小事还让你在病房里住上十天半个月,这医院真的有点吓人。” 卜祥志说:“还是要去,很多大病都是小病引起的,现在有时间又方便还是检查一下放心。我和那主任朋友已经说好了,他明天当班等着我们。就算没什么检查一下也是必要的嘛。” 于雪坐起身,想想卜祥志的话,觉得他说得是有些道理,自己来广州十几年除了去医院做过人流之外,就一直没有进去过,这些年来例假总是不规律,最近又经常伴有一阵阵的小腹胀痛,看来去检查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于雪点点头,说行吧,明天早上过去吧。 第二天早上于雪起床开始换衣服,之后认真地坐在梳妆台前。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坐过这梳妆台了,只记得三年前把自己头上的马尾巴剪成运动头以后就没有坐过了,每天在洗漱台前简单地用手理理就匆匆出门而去,有几次坐过这里那也是叫儿子帮她在后面剪掉新添出来的白头发。当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时,感到这两个月来自己好像没以前那么福态了,圆嘟嘟的脸变得有些清瘦,她认为是上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忙碌和操劳使自己减肥了。 九点半,于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和卜祥志出门下了电梯,刚走出电梯迎面又碰到了欧阳震华和林豆豆,一看便知道他们是到小区对面的市场买菜回来。于雪高兴地与两个人打了招呼,并简单地介绍了卜祥志,之后坐上卜祥志停在一旁的本田车。车上,于雪大概告诉了卜祥志自己和欧阳震华一家的关系。 不用半个小时,卜祥志开车来到南方军医大学附属医院,他熟悉地带着于雪找到了自己正在当班的主任医师朋友,于雪发现这姓万的主任医师居然还是专家级的门诊。万主任看到卜祥志甚是热情,居然放下手上的工作把卜祥志和于雪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数落训斥着卜祥志不够意思,找到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伴侣也不告知一下老朋友。卜祥志也不否认,说:“现在不是来告诉你了吗,想讨酒喝就明说嘛。”于雪一听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错,应该认识很长时间了。 第56章 万主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专门为于雪进行了单独的免费门诊,他仔细又认真地询问了于雪的一些症状后,听到于雪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在医院做过什么检查时感到惊讶。他一边开着各项单据,一边告诉于雪,说她这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不负责任,再忙都要去医院定时做身体检查,再怎么赚钱没有了健康的身体也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很多人就是因为忽视了这点,等到病变去到医院时为时已晚了,造成终生遗憾,甚至看着死亡逼近却让医院无能无力。并让于雪以后每年都和老卜来一趟,说自己没什么能耐,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于雪觉得这姓万的小老头儿怎么和卜祥志一个样婆婆妈妈、小题大做?道理是一通一通的,难道有点学问的人都有这通病? 总算写好了,万主任把手上写好的各种单据交给卜祥志,说你是丈夫,先去付账,病情要等到所有检查结果出来后再确定用药和治疗措施。说完后又怕卜祥志不熟悉,便叫上一旁的女助手让她领着卜祥志和于雪去各个窗口和不同的检验科室。并告诉临出门的卜祥志,说:“结果最快要到下午才能出来,中午就别回去了,去我家吃饭吧,你至少有一个月没去我家了。” 卜祥志头也没回,说:“你当班又不能喝酒,没意思不去。他在女助手的带领下陪着于雪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在热情的女助手带领下,各项检查检验都得到了优先,等过午一点的时候,像一头牛一样被万主任的女助手牵着转来转去的于雪总算给完了自己身上各科室所需要的全部东西。她告诉卜祥志,说来医院真的麻烦,出来时好好的,现在转得头晕眼花,被那些大大小小的针抽得四肢无力,没病都折磨出病来。 从医院出来已经一点半了,卜祥志带着于雪来到旁边一家挺有名气的“湘南人家”湘菜馆,卜祥志说以前经常和那姓万的在这里吃饭。他点了三个于雪喜欢吃的湘菜,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了起来。 于雪说那万主任看起来人也挺好的,听口音好像也是外地人。 卜祥志点点头说,这大都市里有几个本地人?万主任老家是四川达州,和自己同年,大学期间最要好的同学,他学的是医学,毕业后立志要去家乡发展,在家乡十几年自学获得了博士学位,在国内发表了很多反响很大的学术专著,由于为人耿直清高,视权势如小人、视金钱如纸屑,空存学识却难得重用,总干孙悟空有苦无功的活儿。其独特的个性被女副手深深爱恋并陷入情网,老婆无奈选择离婚,夫妻感情破裂婚姻宣告死亡家庭被解体,领导批评同事指责使他陷入人生低谷。心灰意冷时一纸辞书后跑来广州,住在自己家里十几天,每天晚上与自己举杯畅谈。后来自己带着他拿着各种证书资料跑了很多大医院,终于在这医院谋到医生一职。十年过去了,凭借他的学识和自身努力终于成就了今天的万主任,当年的女副手已经在这边为他做了六年的家庭主妇了。 于雪吃着饭说:“男人真的没个好东西,他还不是看到女副手年轻漂亮才不顾亲情和感情而背叛老婆解散家庭的?不过他算幸运的了。” 卜祥志摇摇头笑了笑,说:“你不要把你认识的男人看成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喜新厌旧意淫好色是男人骨子里就具有的一种共性,就像女人爱慕虚荣和漂亮一样,关键是你有没有压制、把握及拒绝它的心理意志、能力和决心。所以,古语都说男人贪应贪之财不算贪财、好应好之色不算好色、爱……” “行了,行了,什么叫好应好之色,不算好色?狗屁!你拿那古语蒙谁呀?男人就是狗,怎么样也改不了吃屎的天性。特别是口袋里有钱的男人,那狗嘴里就没一句人话,走到哪里都是满嘴的大话、假话和谎话,回到家更没有一句真话。”对男人自认看得透彻、恨之有加的于雪听卜祥志的话很是反感,打断了他的话。 卜祥志摆摆手,说:“你理解错了,认识也错了。假如说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我也承认自己好色,但我对外面的所有女人坐怀不乱拒之心外,回到家后专对你好色,你说我是好色吗?这才叫好应好之色。”看到于雪不说了,卜祥志又说,“当然,你所说的可能是你身边或者你接触到的一些男人,不过随着时代的前进和社会的发展,男人的共性得不到压制、把握和拒绝,形成了一种相当不好的普遍的社会现象,这也不足为奇。但好男人还是有的,就像我……” “你就拉倒吧,哪一个男人会说自己不好?个个都和你一样在女人面前王婆卖瓜。”于雪笑着又打断了卜祥志的话。 不知不觉到了三点,两个人走出湘菜馆,准备再去医院时,卜祥志的手机响了。卜祥志接通电话走过一边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走到于雪身边,说:“万主任说今天结果出不来,要到明天上午,要不先送你回家吧。” 于雪点点头,于是卜祥志把于雪送到了穗园花园小区的楼下,他告诉于雪,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自己回学校处理一下事情,晚上肯定会回去。 于雪坐在车里正要下车,她说自己一身不舒服,而且例假在身,说晚上还去干什么。 卜祥志下车为于雪打开车门,说:“回来做饭给你吃,露两手厨艺给你看看。” 六十七 四点钟,卜祥志来到了附属医院,走进老朋友万主任的办公室,万主任面无表情地询问了卜祥志与于雪的认识过程、时间和对于雪的了解程度,还有现在的感情状况及以后的发展趋势,卜祥志不明就里,觉得奇怪。尽管如此,他还是如实地向老朋友说出了真心话,说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有差不多三年了,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对于雪的了解仅限于她的个人及家庭情况和生活背景,两个人并没有真正地在一起生活过,但她的人性本质绝对是可以肯定的,至于过去一些她个人的生活方式和行为自己也不想去做太多了解,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同时把自己过几年准备回湖南老家生活的决定及想邀于雪一起去但还没得到她同意的事一并告诉了老朋友万主任。 万主任沉思了很久,拿出了于雪上午拍的片子和结果交给卜祥志,非常严肃而又沉重地告诉他,让他要有心情准备并认真地考虑两个人的感情发展,说于雪患有严重的宫颈癌,最要命的是已经进入晚期。 卜祥志把片子和结果拿在手上,他没有看,因为这种事老朋友不会开玩笑。他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瞪眼看着万主任,许久,他问:“没有任何希望了?” 万主任摇摇头,说:“如果确诊无误的话,至少在国内没有!”他看着傻了一样的卜祥志,继续说,“根据病理推断,一旦诱发病变,在医院用最先进的设备和药物也不会超过一年,如果在家保守治疗随时可能离开。” 宫颈癌,卜祥志脑子里幻灯片一样浮现着这三个字。他问:“这是一种什么病这么可怕?国内有没有治好的先例?” 万主任还是摇摇头,说:“引发这种病的因素很多,有些与性生活混乱、不洁和性伴侣复杂过多有关,年轻的梅艳芳就是因为这病离开歌迷的。其实这种病并不可怕,只要定期体检便可发现,可怕的是已经扩散进入了晚期,因为这种病在前期并无大的不适症,所以被很多女人忽视而错失治疗良机。” 卜祥志急切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样进行治疗延长生命?” 万主任说:“你先告诉我你的决定是否放手离开她?因为从法律的角度你完全可以不用承担这份责任。如果你要坚持,我们再商量治疗方案和办法。” 卜祥志摇摇头,说:“不,我不会离开她!她今年才三十七岁,她一个人在广州闯荡了十二年,不管她经历过什么那只是她的过去。她为人心地善良,对人光明磊落,能宽容理解所有的人,她是我卜祥志这辈子同床共枕的第二个女人。她小我十三岁,从她允许我脱下她衣服的那天开始,我就发誓,只要她愿意我一定生死相依。只要能留住她的生命我不惜失去一切!” 万主任沉默了很久后说:“你还是回去后仔细考虑一下,如果坚持的话,其结果可能花光你几十年的积蓄,还有可能背负沉重的债务,不但会影响你的正常工作还要接受她相当痛苦的治疗过程和面对最后的死亡结局。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我希望你能理智地为自己考虑一下。” 卜祥志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说说怎么治疗吧!” “真的不用了?”万主任确认地问。 “不用了!” 万主任叹了口气,想了一下后说:“你回去后告诉她,说她子宫里有一个良性的小肿瘤,需要住院手术。这是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坦然接受治疗。明天早上你带她来医院办理住院手续,我会安排一个单独的病房给她,最好请一个年纪大点的保姆陪护,因为一旦病变会非常痛苦。住院十到十五天后开始手术,到时再委婉地告诉她,让她做一些遗嘱什么的,无论手术成功和失败,面对死亡都是迟早的事了。作为老朋友,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卜祥志点点头,说:“好,就按你说的办。明天住院需要交多少钱?” “如果方便先交十万吧,不够了我会通知你的。”万主任说。 卜祥志把结果和片子拿在手上,他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下午六点的时候,卜祥志从单位开车来到于雪楼下。他拿着于雪的拍片下车进入电梯,按响了于雪家的门铃,许久,于雪打开了门。 卜祥志一看于雪穿着睡衣,头发松乱一脸睡态,他像往常一样笑容满面地说:“我就知道你在睡觉不会起来做饭,说说想吃什么?” 于雪靠在沙发上,说:“从医院回来感觉小腹胀痛,就睡下了,不过现在好多了。我不是很想吃,你随便做点什么吧。” 卜祥志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做好了三菜一汤,于雪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看到卜祥志做的菜笑了笑,说看起来挺不错,但不知味道怎么样。便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卜祥志从厨房走出来,说放心吧,色香味俱佳。两个人在餐桌面对面坐下来开始吃饭,于雪一边吃一边点头,说还可以,比中午湘菜馆的味道还要好些。卜祥志笑嘻嘻沾沾自喜地吹嘘,说自己一般不做,真要做完全可以到湘菜馆做大厨,以后她就等于请了一个免费厨师。 于雪笑着说:“我发现你就喜欢吹,给点阳光你就灿烂。” 卜祥志也笑着说:“那是,不灿烂对不起你的阳光。” 很快,饭吃完了,卜祥志收拾好餐桌洗好碗筷后在沙发上于雪旁边坐下来,于雪捂着小腹,说可能是吃多了怎么又痛起来了。 卜祥志笑着说:“根本不是吃多的原因。” 于雪说:“那是什么原因?” 卜祥志用手摸了摸于雪的小腹,说:“你这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良性肿瘤。” “放屁。”于雪笑着骂道。 卜祥志从装片的袋子里拿出一张片子交给于雪,说是真的,自己来的时候去过医院,已经和医院联系好了,你明天早上收拾一下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先观察一个星期左右,然后要动一个小手术,用微创把它割下来。 于雪不相信似的拿着片子在灯光下左看右看,其实她根本看不懂。她把片子往沙发上一丢,说:“我就说这医院不能去,一去就有病,还让你住上十天八天。” 卜祥志说:“那没办法,一定要相信科学。” 想着明天还真要住院,于雪显得很不高兴,说这一年多来怎么这么倒霉,什么事都找向自己。说自己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医院什么样,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又莫名其妙地长出这么个东西,真是一倒霉什么都遇上了。 卜祥志还是笑笑说:“这不奇怪,人吃五谷怎么会不生病?” 于雪看着不以为然的卜祥志,问:“明天办住院手续需要交多少钱啊?” 卜祥志说:“一万块钱我已经交了,我明天送你过去就是了。” 于雪顺手从身边拿起自己的包,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交给卜祥志。卜祥志笑笑接过钱又把它放回于雪的包里,说:“等回来时再给我吧,两公婆还分得那么清?” 于雪笑着说:“你倒想得美,一万块钱就让我成你老婆了?我可告诉你,我们现在最多只能算情人关系,你可不要多想。” 卜祥志摊摊手,苦笑着说:“一个穷教书的只有这么多,有什么办法?至于关系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天你找到好的了,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会离开你。” 于雪问:“你今晚还回吗?” 卜祥志摇摇头:“不回了,我明天早上八点钟出去,九点左右过来接你。” 于雪说:“明天星期五,于佳要回家来怎么办?” 卜祥志笑了笑,说:“放心吧,做不了大老板赚不了大钱,难道这些小事还会让你操心?这可是我最好的机会,以后我让他喜欢我离不开我。” 于雪瞅着卜祥志,说:“你不吹你会死?” 六十八 早上八点,卜祥志已经为于雪做好了早餐,他让于雪收拾一下在家里等自己便出了门。九点卜祥志在医院为于雪办好了所有住院手续,九点半他开车来到于雪的楼下,十点把于雪带到医院,直接住进了万主任已经安排好的单人病房里。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九点,卜祥志就带着于佳拿着书包来到了病房,他让于佳在病房做作业,自己坐在床边陪护着躺在病床上输液的于雪。他看着没有一点病痛感觉的于雪还是露出那让人反感的献媚笑容,说:“刚才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地方有樱桃卖,我买了一些,怎么样,洗点给你吃?” 于雪曾经告诉卜祥志,说自己吃水果最喜欢吃樱桃,但由于运输复杂所以广州这边很少有卖。于雪点点头,说:“你去问问万主任这要住几天才动那手术?” 卜祥志一边洗着樱桃一边说:“好,我下午问问他,不过也不要急,人家有人家的安排。”他把洗好的樱桃送到于雪手上。 第57章 于雪说:“顺便问问手术那几天我要不要找一个人过来照顾?” 卜祥志说:“不用,我从下星期一就开始休假了,时间有一个月,本来想带你去湖南老家看看,看来又只好等下次了。” 于雪说:“那穷山恶水的山沟里有什么好看的?” 卜祥志说:“等你去了之后就一定会被那里的一切深深地吸引并爱上它。” 于雪一笑,说:“又开始吹。” 下午,万主任把卜祥志叫到办公室,他告诉卜祥志,通过再次检查确认,现在可以确诊了,之前检查结果是正确的。刚刚几个专家进行了会诊,并统一确定了治疗方案,从下午开始正式对症用药了,主要是为了抑制癌组织坏死,但有可能引起不适而产生病变让病人感到痛苦。说这恶性肿瘤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旦点燃引线随时都可能爆炸,现在是先观察旁边还有多少布满的小炸弹,找准时机先排除这些小炸弹,然后想办法阻止大炸弹的引爆时间,这就是抽象的治疗方案。 卜祥志点点头,问:“手术的日期有没有确定?” 万主任说:“手术时间要观察病情变化后再确定,陪护人员请了没有?” 卜祥志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已经申请了一个月的休假,时间从后天开始,到时需要再请吧。” 回到病房的卜祥志坐在于雪病床边,还是那种让人反感的献媚笑容,说:“问过了,万主任说要先观察再根据病情决定手术时间,叫你安心休养就是了。万主任还说等你出院后请你去他家吃他老婆做的正宗川菜。” 于雪一笑,低声说:“什么老婆?就是女副手。” 卜祥志一乐,说:“我的乖乖,这话只有我敢说,谁说他跟谁翻脸,你惹火他了到时把你肚皮割开之后他跑到一边喝酒去了,看你怎么办?” 于雪说:“我就坐起来看看瘤在哪儿自己把它割了,再找他退手术费。” 卜祥志说:“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让他们都过来看看你,我一个人陪你多没劲?让他们过来聊聊天也好嘛。” 于雪说:“你不知道我只有一个表姐在这边?她很忙,可能这两天会过来,早上我给了她电话。其他人嘛,没有这个必要也没什么意义。” 第三天晚上七点多,在广州生活了十几年的于雪终于有人提着礼物来看她了。王艳带着两个儿子走进病房,她看到于雪虽然穿着病号衣服,却和卜祥志坐在阳台边谈笑风生地聊天,发现于雪除了脸变得清瘦点外其他并没什么异常,估计也不会有多大事。 王艳坐下来,她大概向于雪了解了一下病情,认为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只是一种普遍又普通的妇科病和手术,于是两个人随便聊一些住院日期手术时间及住院费用等女人所关心的话题。 王艳告诉于雪,本来昨天准备过来,昨天上午陈五平带着盼盼去了韶关,下午七点才回来。陈五平说刘志伟的头上已经找不到黑发了,但精神状态还算可以,见到盼盼很高兴,还写了一封短信让陈五平带回来给我。 于雪笑着问:“哦,他说了些什么?” 王艳苦笑一下,说:“还不是后悔的话?说对不起我,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好人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把盼盼交给了我。”王艳叹口气,“这人为什么非要到那一天才能看到自己的人性和良知?才真正认识到幸福、自由和快乐?” 第四天,于雪的病毒在药物的刺激下出现反抗,她的疼痛感开始加剧,疼起来让人感到恐惧,甚至让人根本不忍心面视。她死死地抓住卜祥志的双手,牙齿紧紧地咬住卜祥志的肩膀,卜祥志扑在于雪身上紧紧地抱着于雪,嘴里不停地说着:坚持,很快就过去了,坚持,很快就过去了。此情此景让闻讯赶来见过无数这种场面的万主任也心生感叹面色动容,他了解病变的痛苦程度,但他不知道人间还有这么一种值得赞叹和敬佩的爱恋情感。 好在病变的次数不多,时间也不长,但每次疼痛过后于雪都会全身湿透,头上和脸上像泼过水一样,躺在床上像从死门关爬回来一般。平静后于雪总是要求卜祥志找万主任尽快手术,她实在难以忍受这病痛的折磨,而每次卜祥志总是露出那让人反感献媚的笑,说万主任说了就这几天了。说其实自己也不比她轻松。 于雪说:“你不就是抱住我一下吗?你又不知道那有多痛苦。” 卜祥志拉开衣领,露出右边的肩膀,只见肩膀上那几个地方都有深深的牙痕、他告诉于雪,下次记住咬左边。 于雪一看,心里确实深受感动,她笑笑说:“谁叫你在人家痛的时候把肩膀放到人家嘴边?没咬下一口肉来算好了。” 于雪除了上午和下午两次输液用药外,基本上也没什么事,一早一晚卜祥志都会带着于雪在住院部外面的公园里聊天散步,她现在喜欢听卜祥志说那些大道理,也习惯了卜祥志的婆婆妈妈,有什么事卜祥志不对她发表一番见解说一些理论和道理,她就会觉得卜祥志心不在焉,一些小事卜祥志不叨唠告诫一番她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六十九 十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卜祥志在医院的病房里陪着于雪度过了十天十夜,他戴着两副面具在医院里生活了十天十夜。 十天来,于雪的病情没好也没坏,整个人在医院的环境中和偶尔病痛的折磨下变得苍白和消瘦了许多,但精神状态在卜祥志贴身的陪护下和风趣幽默及一些大道理的说教下显得不是很差。除了王艳来过两次和儿子于佳周末过来,于雪好像与世隔离一般,性格外向生性好动对孤单寂寞一直恐惧的于雪从内心感激卜祥志,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卜祥志,自己在医院这些天将会怎样度过。她从心里已经把卜祥志当成了自己的男人,终于发现自己之前憎恨这世界上的所有男人是错误的,好男人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是自己一直没有遇到过。 昨天便开始下雨,一直没有停过,用完药的于雪不能在卜祥志的陪护下去外面散步聊天,两个人只能坐在病房里的阳台边看着外面沥沥而下的雨景。于雪看着卜祥志,她不知道今天又会和自己说一通什么大道理或者又玩一种什么成人游戏,因为每天没有出去卜祥志为了不让于雪的心情低落和胡思乱想,他都会和于雪说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然后进行仔细的剖析并阐述论证。或者与于雪两个人用扑克牌玩一些输赢游戏,并用一个专用本子记上谁输了出院回家后必须承诺兑现,同时输的一方还要签上自己的名字。赌注从一个月的家务到一周几次的性生活,从洗衣服的次数到做饭时间段,从谁帮谁按摩到谁帮谁倒茶等五花八门,卜祥志说这个社会左手都不相信右手,自己是个老实人,还是白纸黑字的好,结果每次都是卜祥志输,让于雪无比地开心。每次在于雪开心的要求下卜祥志在小本子上签完自己的名字后,总会露出那让人反感的献媚笑容,说是自己的判断失误还是自己低估了她的智商,于雪笑嘻嘻点着卜祥志的头说:“蠢。”而卜祥志总是摸摸自己的头说:“我平时不蠢呀。” 卜祥志拿出那个记输赢的小本子放在小桌上,说今天不玩扑克了,今天玩真心话,你问我答或者我问你答,只许问三个问题,以后发现谁说假话,谁就做家务一个月。为了公平来剪刀石头布,结果于雪赢了先问。 于雪想了想,问:“一共谈了多少个女朋友?” “记不清,大约十几个。” 于雪又问:“连你前妻在内睡了多少个女人?” “连你在内,两个。”卜祥志伸出指头说,“还剩一个了。” 于雪问:“如果我在手术台上没下来,你怎样安排我的后事?” 卜祥志瞪着眼睛看着脸露微笑的于雪,他怎么也想不到于雪会问这种问题,他想了想说:“我会等于佳上了大学再回湖南老家,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到卜祥志了,他问于雪:“最遗憾的一件事是什么?” 于雪想了想,说:“没有与一个好男人真正地谈一次恋爱。” 卜祥志说第二个问题:“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于雪说:“我从没穿过婚纱,想找一个心爱的好男人穿上婚纱,做一回幸福的新娘,然后白头偕老。” 卜祥志说第三个问题:“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于雪说:“找到一个好男人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第58章 七十 上午九点,卜祥志来到老朋友万主任的办公室,万主任面色凝重地告诉他,根据病情决定明天下午两点手术,希望卜祥志今天能认真而委婉地向于雪告知实情,因为这种手术存在的风险比较大,一定要让患者有思想和心理准备,重要的是一些事情的交代和处理。就算手术非常成功,患者生命存活的时间也是个未知数,所以要求患者不要有太重的心理压力和负担,既要明白自己的病情对自己的后事做必要的交代,又要坦然面对用好的心态配合医院进行治疗。 卜祥志回到病房,面对躺在床上用药的于雪,他的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神态庄重一脸严肃地盯着于雪,说:“明天下午两点手术。” 于雪心里惊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说:“好呀,终于等来手术了。” 卜祥志在床边坐下来,说:“万主任说这种手术存在很大风险,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切除子宫不久康复,第二是可能……” 于雪抬手打断了卜祥志的话,说:“你下午放学去把于佳接过来,有什么事晚上再和我说吧。没什么事的,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吗?你阴沉着脸干吗?” 下午五点半,卜祥志从学校把于佳接到了医院;六点多钟,王艳和陈五平带着两个儿子走进了病房。于雪由于三点钟的时候被剧烈的疼痛折磨了一次,身体显得虚弱,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她还是高兴地与王艳和陈五平打招呼。她靠在病床上让王艳坐到床边,拉着王艳的手,对着站在阳台上背着手望着天空的卜祥志,第一次改口叫着:“卜哥儿,你进来一下。” 卜祥志正在考虑该怎样委婉地和于雪说,听到于雪叫自己便走了进来,在于雪床上的椅子上坐下来。 于雪手拉着王艳,眼睛看着卜祥志,说:“卜哥儿,我现在正式答应你,如果能走出医院,以后不管你带我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家的户主了,我的包里那存折里有我十几年的全部积蓄五十万,我现在交给你这户主。于佳就拜托你了,你就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吧。” 王艳一头雾水,说:“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吗?要这样吗?这些话回家说吧。” 于雪笑了一下,冲卜祥志说:“其实没来医院前你就已经知道我患的是什么病了,你瞒我一直到现在,住进来第三天我在你包里就看到了你帮我交的住院费单据了,一般的病一下需要交那么多钱吗?你骗我需要交一万。我把用的药在手机上查完后我就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我一直认为这世界上没有好男人,我一生的最大愿望是找一个好男人,现在终于找到了,我满足了,于佳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王艳被于雪的话震住了,说:“到底什么病啊?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什么病治不好呀?你不要那么悲观。” 于雪还是笑笑,说:“没关系的,反正这些话都要说的,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来广州十几年,感到最后悔的是近七年多时间,没有用心和精力经营好美容中心,由于亏损低价卖掉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去追求和享受自己认为的幸福和快乐,整天倾心于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白白浪费了七年多的大好时光。七年多时间,自己像生活在梦里一样快乐和自由,现在梦醒了,才感觉到自己的幼稚无知和愚蠢,发现自己所得到的那些东西原来是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魔鬼,是一个美丽诱人的陷阱。这魔鬼和陷阱让我忽视了挚爱的亲情,找不到身边真正的感情,让我整天生活在梦境般的浮华之中,生活在别人虚伪的鲜花和掌声之中,现在想想那虚度的七年多时间,实在是感到羞愧难过无地自容。我憎恨网络让我身陷其中,也感谢网络让我认识了卜哥儿,我们认识了三年多,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多,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苦苦寻找的就在身边,眼花缭乱不懂得珍惜差一点儿又失去了。现在,我真的感到很幸福,我不但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男人,还为于佳找到了一个可以教育培养好他的好父亲,这场病让我明白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只是有些晚了。” 病房里几个人都低着头听着于雪说话,三个小男孩儿齐齐地站在病床前,他们被这伤悲的气氛震慑到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于雪。大家心里都明白了,沉默,病房里特别静,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看到他们个个神色凝重,于雪露出难得的笑容,她摇摇王艳的手,说:“你们都不要多想,卜哥儿说缘来便会相聚、缘尽自然分开,珍惜便好。我最难忘记的是刚来广州和你睡在木棚里,那时候心纯得像白纸一样,每天看到你清点那些硬币和零钞时心里特别羡慕,后来进入工厂,就像进入了江湖。我也很怀念在工厂那忙碌又充实的几年,我人生的价值也正是在那几年忙碌而专心中得到了体现,只是自己没有把握好而超越了底线。后来走出工厂我便丢失了人性、丧失了自我,生活在没有灵魂和情感的怪圈里,变成了行尸走肉的都市幽灵……” 卜祥志看看时间十点了,建议送王艳一家人回去。王艳让卜祥志送陈五平和两个儿子回去,自己今晚不回去了,并让陈五平明天关了士多店,煲点鸡汤一早带儿子来医院。陈五平点点头带着两个儿子随着卜祥志走出了病房。 王艳拉着于佳去到里面冲了凉,然后让他在于雪身边睡了下来。看着胆小又懂事的儿子,于雪想起,儿子生下半年父亲过来后便再也没有和自己睡过了。她看着这个刚失去带了自己九年的姥爷现在又要失去妈妈的儿子,于雪强大又坦然的心理再也无法控制,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第二天下午两点,手术室的门口,于雪即将被推进去,于雪问一边的儿子,说:“妈妈昨天晚上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儿子于佳点了点头,说:“妈妈,我记住了,你会没事的。” 于雪把目光转到儿子身边的卜祥志身上,卜祥志读懂了那目光中的无声语言,他说:“没事的,放心,我一定等到于佳读大学后再带你去湖南养老。” 小于佳看着妈妈的床被推进手术室,一转身抱住了身后的王艳,那凄怆的哭声还没叫出来,泪珠已经滴在了王艳的裤子上。 豁达坚强、从不流泪的卜祥志看着慢慢关上的手术室大门和悲凉号啕的小于佳,两行热泪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流了下来。 七十一 于雪的手术在万主任的亲自主刀下,还是没有成功,她在病房里昏睡了三天后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万主任亲手把白床单拉上了她的头部。 于雪走了,带着对生活的无限眷恋和痛悔离开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一个从千里之外的小县城来大城市寻找梦想追求幸福的女孩儿,一个在时代的都市里生活了十三年极其普通的外乡女人,用她自己的方式和造型勾描了一副极有代表的典型脸谱,用她的坚强、执着、善良和悔恨走出了一条让人羡慕感慨却不敢复制的人生之路,用她的阳光热情、友好和宽容告诉人们她在广州这炫彩霓虹的社会舞台上曾经奋斗、拼搏、失去和痛悔地演出过。 第三天,为了看看友谊和感情的分量,卜祥志用于雪的手机向她通信录里面两百多个电话群发了一条短信: 讣告:于雪因病抢救无效,于本月二十日在南方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离世,现年三十八岁。定于本月二十二日(星期天)下午三时,在广河区殡仪馆八号厅举行于雪遗体告别仪式,望生前领导、同事及好友届时参加。 于雪丈夫:卜祥志 二〇一三年元月二十日 发完信息后,卜祥志关了手机把卡拿了出来。 二十二日下午两点,殡仪馆八号厅,经过特别化妆后穿着洁白婚纱的于雪躺在花丛中,泛红的脸颊、微闭的双眼、嵌入的睫毛和那暗红的双唇,于雪犹如一个感到疲倦而和衣睡下的幸福新娘。 卜祥志一身西装革履带着于佳站在门口的签到台边,与每一个前来的客人握手还礼。他的脸上没有悲伤,也看不到凝重,而是亲切和友好,他的内心感到莫大的欣慰,因为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女人说他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男人了,因为他为第二个和自己上床的女人了结了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弥补了她人生的最大遗憾,帮她完成了她最想做的一件事。 三点,仪式结束,卜祥志拿起签到本打开,他看着这些收到短信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一个个陌生名字:蔡淳佳、任芳、欧阳震华、林豆豆、陈五平、王艳、于梅、于敏兰、陈琳琳、冯浩、刘勇、陈娟。 卜祥志从口袋里掏出于雪那张用了十年的电话卡放在签到本里,然后合上,轻轻地放在于雪的身上。他要让这两百多个曾经和于雪有过联系的电话号码和这十几个向她最后告别的签名随于雪一起灰飞烟灭,然后看着工作人员把于雪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