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入我怀》 1.谢谢你,南风 陆笙是被骂声吵醒的。 那骂声近在咫尺:“没用的东西!这么晚了还不起来!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猪脑子!你看看你上学期的成绩单,你还有脸睡觉?你给我死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一眼床边的闹钟,才六点。 寒假刚过,天冷夜长,室内一盏落满灰尘的简陋吊灯垂下来,散发着冷冽的白光。眼睛被白光刺得有些涩痛,她抬手揉了揉,然后坐起身。 骂声还在继续:“你看看你这样子,一天到晚摆个死人脸,读书也不行,做事也不灵光,我还能指望你什么?楼上的小熙,只比你大一岁,昨天在菜市场,白赚了两条大鲤鱼!你呢?整天就知道要钱!” 陆笙有点冷。她抓了外套披上,抬眼打量了一下床前不停骂她的女人。 坦白来说,女人很漂亮,脸型小巧,眉眼精致,可惜岁月不饶人,在她脸上勾画了满面风霜,那是劣质化妆品掩盖不住的。多年的郁郁不得志,将她眉间挤出两条深刻的纹路,像干枯的河床。 百盟书 这是她的妈妈,亲生的。 妈妈衣着整齐,可见是在外面打了一晚上麻将,一大早就骂人,想必她昨晚输了不少。 陆笙的视线缓缓漫开,看到了散落一地的旧书本,那是她昨天堆在一起,打算卖掉的。小小的屋子狭窄逼仄,妈妈今天回来时应该是不小心踢到旧书本,这才引发了破口大骂。 挨骂的时候,陆笙是不会顶嘴的。 倒不是不敢,只是……她越是顶嘴,妈妈越是骂得凶,何必。 陆笙穿好衣服下床,蹲在地上把旧书本整理好。妈妈看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懵懂样子,大概是心灰意冷了,也就停下来,倒在床上睡去。 时间还早。陆笙捡起一本作文本,随意翻看起来。这是她上学期写的作文,每一篇作文后面都有老师红笔写的评语,少则一两个字,多则一句话,只有一篇没有——《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今年32岁,看起来有点凶。我的妈妈喜欢抽烟,喝酒,打麻将。她爱骂人,经常骂我蠢货、猪脑子、没用…… *** 早上出门时,陆笙遇到了楼上的小熙。小熙大名是“康熙”,取这样一个了不得的名字,大概是因为长辈觉得自家孩子有着“九五至尊”的命格。小熙从小就喜欢偷偷摸摸,他爸妈还十分地引以为荣,比如昨天在菜市场偷了别人两条大鲤鱼,连陆笙的妈妈都羡慕。 小熙今年上初一,他爸妈望子成龙心切,花了好几万块钱的择校费,让儿子去了重点初中。上重点初中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康氏一家人都变得趾高气扬,说话也中气十足。 小熙面对陆笙时倒并不傲慢,他笑嘻嘻地说,“小绳子,哥带你去吃肉夹馍?” 陆笙摇了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绿豆面儿煎饼果子?锅巴菜?炸糕豆腐脑儿?” 陆笙暗暗吞了一下口水,艰难地缓缓摇头。 小熙又问,“你书包里是什么?那么鼓囊。今天才第一天开学,还没发新书呢吧?” 陆笙没有回答。 公交车到了,小熙无奈地弹了陆笙一个大脑镚儿,扬长而去。 陆笙并没有继续等公交车,她看看四下没有熟人,便背着书包掉头朝学校的方向跑去。 这一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每天可以省四块钱的车费。 到学校,买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就着热水吃,早餐可以省一块五。 开学第一天,课本都发下来了,不过学生们普遍玩心未收,于是老师也没讲课,开个班会让同学们讲讲假期见闻。一般这种时候,陆笙是不会被点名的。老师就像看不到她一样。 她也就乐得在下面做自己的小动作。 十几公分长的一张彩色细纸条,在她的指间飞快翻转,越来越短,不一会儿,变成一颗端正的小星星。把小星星放好,拿起另一张纸条,继续。 同桌悄声问道:“你折了多少了?” “快一千颗了。” “哇!”同桌低低地惊叹,又问,“你打算送给谁?” 陆笙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同桌却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送给班长吧?” 陆笙疑惑地偏头看她一眼,“为什么要送给班长?” 同桌:“嘿嘿嘿嘿嘿嘿……” 陆笙:“……” 没法沟通了,她只好埋头继续折星星。 下午四点,放学铃一响,同学们哗啦啦全跑了,受惊的群鸟一般。陆笙背着一书包新书,怀里抱着一个透明的大塑料罐子,罐子里装满五颜六色的纸星星。不多不少,正好一千颗。 她的妈妈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从来不逼她上辅导班,有那闲钱也是宁愿扔进牌桌里……因此,所有的课后时间,陆笙都可以自由支配。 从学校到市体育馆有二十分钟车程,并不远,可惜,路上堵了一小会儿车。 陆笙有些心焦,她需要在四点半之前赶到体育馆,那是活动的截止时间。 四点四十五分,她急急忙忙地下车,抱着星星罐一路小跑,来到体育馆。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溜大红的条幅: 热烈欢迎南风莅临本馆! 热烈祝贺南风澳网摘银! 背负青天,而今图南,乘风破浪,再铸辉煌! …… 是的,南风。 中国迄今为止最有天分的网球运动员,去年横空出世,四大满贯中有三次进了八强,刷新了中国网球男单的最好成绩,今年初更是在澳网中杀入决赛,惜败于卫冕冠军劳伦斯。 虽然只是屈居第二,但这也是全亚洲迄今为止的最好成绩了,说他创造了历史,一点也不为过。更何况,南风今年只有二十岁,他的职业生涯还很长,许多人预言他以后一定能拿大满贯奖杯,连他的对手都如此评价他。 总之,这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巨星。 这颗巨星今天下午在体育馆参加广告商举办的活动。陆笙在门口看到那些条幅,心情便有些雀跃,又隐隐地期待着。 然而走进去后,她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一下子心就凉了。 这么安静,一定是已经结束了。 果然,她来到会场时,发现有工作人员在打扫现场。 陆笙有些郁闷,她不甘心地问其中一个人:“叔叔,请问南风走了吗?” “还没,你找他有事?” “我……是有点事。” 这样一个小朋友看起来乖乖的,人畜无害,工作人员一心软,就把她放进去了。他说:“他在后面,快走了,你自己去找他吧。” “嗯!谢谢叔叔!” 陆笙一阵风似的朝着他指示的方向跑去,转过一个墙角,看到前面一个高大的背影。利落的短发,藏蓝色休闲衬衫,肩背挺拔得像一颗小白杨。 “南风……”陆笙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一开口声音却小小的,他没听到。 她只好又拔足追了上去。 南风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门没关,陆笙没多想就跟了进去,她一咬牙,大声喊道:“南风!” 他身体一震,脚步停下来,转过身看她。 南风有着不输任何偶像明星的外貌,细长精致的眉眼,高高的鼻梁,清楚漂亮的唇线,嘴唇薄薄的,自然地轻抿,唇角平直,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不过,他笑的时候眼睛会轻微地弯起一个弧度,让看到的人无端就心情飞扬。 此刻他并没有笑。他讶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 陆笙只被他看一眼,突然就不好意思了,她拼命低着头,紧张得说话都费劲:“我……那个……” 南风开口了,声音低沉沉的:“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哪、哪里?” “男、厕、所。” “啊!”陆笙怪叫一声,转身跑了。 南风看着她纤细的小小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等到从洗手间出来,南风发现,那姑娘还在。她靠墙站着,低着头,脸上红晕未褪,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罐子。看到他出来,小姑娘抬头看他一眼,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南风想逗逗她。他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着,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小就学会耍流氓了?” 陆笙羞愤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对对对对不起!” 她声音微微打颤,像是快哭了,南风也就不忍心逗她了。他问道,“你几岁了?” “十二岁。” “上几年级?” “六年级。” 南风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跟着追什么星?” 陆笙双手捧着星星罐,递给他,小声说道,“这是我的祝福,希望你能收下。” 南风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纸折的幸运星,他晃了晃那罐子,哗啦哗啦,“这是你自己折的?” “嗯。我、我只是想谢谢你。” 她这样一说,倒让南风有些奇怪,他问道,“谢我什么?” 陆笙答:“去年你的慈善基金资助了我们学校,老师发给我一千零八十五块钱。” 南风有些愣神。 陆笙低着头等了一下,没等到他说话,她有些忐忑,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他。 他正低头望着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笑意清浅,如春光浮动。 他说:“我帮助过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跑来和我说‘谢谢’的。” 2.我有一个梦想 开学以来,除了亲眼见到南风并且把自己折了半年多的幸运星送给他,陆笙并没有经历什么值得说道的事件。日子波澜不惊地划过,像不留痕迹的风。课堂上老师讲负数,讲圆锥体,讲《两小儿辩日》,陆笙坐得端正,听得投入,成绩却不见半点起色。 学校里最耀眼的是尖子生,最惹眼的是后进生,但其实,像陆笙这样的学生,才是大多数。他们沉默,低调,心怀希望,也不乏努力,上课很认真地记笔记,课后很用心地做作业,然而成绩却像一头倔牛,无论怎么抽打,都不肯往前迈一步。 有些人天生不凡,有些人注定平庸。陆笙觉得,自己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傍晚,陆笙做作业时,妈妈回来了。 真是奇怪,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难道钱又输光了?陆笙不无恶意地想着。 妈妈一回来就翻箱倒柜的,把衣服全部找出来试一遍,又找首饰。陆笙不知道别人的妈妈怎样,反正她妈妈有点糊涂,东西喜欢乱放,找的时候就像世界大战爆发,弄得鸡飞狗跳,满室狼藉。 百盟书 找东西太麻烦,导致她心情暴躁,陆笙又成了出气筒,被颠来倒去地骂。 翻着翻着,妈妈把一个铁皮盒子拎出来,抖了抖,“这什么东西?” 陆笙本来在写作业,听到稀里哗啦的抖动声,她肩膀一僵,扭头假装不在意地看一眼那铁盒子,镇定答道,“我的。” “你的什么?”妈妈说着,随手打开盒子。 陆笙抿了抿嘴,神色有些紧张。好在妈妈注意力都在盒子上,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 盒子里都是小孩儿的玩意儿,橡皮泥彩贴玻璃珠儿,下层铺着一张明星的海报。因盒子太狭窄,海报折叠,明星屈尊,只得露半张脸。 “什么好东西!”妈妈不屑地扯了一下嘴角,扔开盒子。 陆笙起身把盒子收好,放在自己桌上,然后继续淡定地做作业。 妈妈打扮好时,陆笙的作业已经从数学换到语文了。空气中漂浮着劣质香水浓烈而刺鼻的气味,陆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妈妈说:“今晚我有事,你自己吃饭。” “哦。”陆笙朝她伸手,“给钱,买饭。” 她似乎心情不错,从钱包里抽了五块钱给陆笙。陆笙接钱时,妈妈看到了她正在写的作文。 妈妈嗤的一笑,“《我有一个梦想》?” 陆笙收好钱,继续写未完的作文。妈妈却饶有兴致地念起来:“我有一个梦想。我想当一名网球运动员,像南风一样,为国争光……”念到这里,她摇摇头,似乎看到了大笑话,“呵呵,为国争光,就你?南风又是什么东西,我还发财呢!” 陆笙可以容忍妈妈侮辱她,却不能容忍南风被侮辱,她板着脸顶回去:“南风是一个人,一个你不配提他名字的人。” 一时冲动的顶撞,招来的是对方长达十分钟的辱骂。 妈妈走后,陆笙用圆珠笔小心地描着南风的名字,一笔一划,一遍一遍。 人人都说童年是七彩的,陆笙却觉得,她的童年是一片暗淡的灰。南风是她灰茫茫的生活中绝无仅有的温暖色块。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点珍贵的色彩。 做完作业,陆笙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上锁的日记本,打开日记本,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她仔仔细细地把纸条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 树青区业余体校 地址:T市树青区XX路XX号 招生主任:丁老师 电话:XXXXXXXX *** 树青区业余体校创办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名字听着有点像野鸡学校,实际是每年拿教育局补贴的正规单位。业余体校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红火过一阵,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逐渐走向没落。现在,树青区业余体校靠着教育局那点资源,日子过得苟延残喘,狼狈如丧家之犬。生源渐少,人才凋零。卫校长每天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早上醒来接到教育局通知,这所学校即将被取缔。 认真说来,卫校长才接管树青业余体校半年,感情并不深厚,他自己对体育事业也并无了解和热爱。他不希望学校被取缔的原因是:他妈的混到这种地方当校长已经够寒酸了,难道还要把这地方给混没了? 傍晚时分,卫校长把招生办的丁主任叫到自己办公室喝茶。俩人就着日薄西山的景色,看着外面操场上训练的小孩儿们。打羽毛球的,扔铅球的,跑步的跳高的……卫校长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问丁主任,“怎么今天没人打网球?” “咳,”丁主任四十岁出头,戴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听到校长问话,惭愧地摸了摸下巴,答道:“校长,我正想跟您说呢,咱们学网球的学生一共就四个,今天一下走了三个,就剩一个了,没人和他对打,教练估计让他自己练挥拍呢。” “怎么就……都走了?”卫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神情发愣。 “都去田庆区那边了。” “干嘛都跑去田庆?” “校长您忘了?南风就是从田庆区业余体校走出来的,学生家长都跟风呗,觉得田庆区风水好。” 这不是挖墙脚,这是自家的墙角纷纷长了腿跑掉。卫校长感觉自己被打脸了,他有些不高兴,“田庆体校能出一个南风,还能出第二个?这些家长也不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跟风,不为孩子考虑!我们的教练一个人只教四个,他田庆体校能比吗?一个教练带十几个孩子,带得过来吗?!” “就是说呢。”丁主任附和道。 卫校长胡撸一下自己那地中海型的脑瓜壳,顺了口气,又无奈地看着丁主任,“你也是,我听说你是南风的远房表哥?也不活动一下。” 就算我是他远房表哥,也不可能把他的出身学校改了吧?再说了一表三千里、富在深山有远亲,他南家的远亲多着呢,是个远亲都能捧碗上门要两口饭吗? 丁主任心里头默默地吐槽一番,表面只是镇定地呵呵。 呵呵过后,丁主任从另一个角度安慰卫校长:“没学生就没学生吧,其实网球很难练出来,咱们还省得白费力气呢。” 卫校长果然又来了精神:“怎么说?我听说网球是全世界职业化最高的运动,为什么就不能练出来呢?” “正因为职业化高,所以前期投入很大,想练出来,就要舍得往里砸钱。请一流的教练一流的陪练,保养身体,每年全世界飞来飞去打比赛,订机票住酒店,这些都要白花花的银子。还没赚呢,先花进去一大笔,这笔钱普通人家根本承受不起。有点天分的进省队,再有天分进国家队,可省队国家队也没那么大资源供着你,真心话。” 卫校长更疑惑了,“那么南风……” 丁主任摆摆手,“南风不一样,他和国家队有协议,不受国家队管制。他有全世界最顶级的私人教练团队,有最牛逼的陪练团,说实话劳伦斯都没他这么大排场。南风很有天分,这点我承认,但是打职业网球光靠天分绝对不够。你得有钱进行先期投资。南家家大业大,不差这俩钱,由着小少爷可劲儿造,只要他高兴。” 卫校长有一种三观被刷新的感觉。 丁主任还想继续八卦一下南风,这时隔壁他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他只好停下话头,回办公室接电话。 电话是门卫打来的,说是校门口有个小姑娘,非要见丁主任,问她想做什么,她说要学网球。 丁主任有些奇怪,问道:“就一个小孩儿?没有家长陪着?” “没有。” 这种情况如果放以前,丁主任一定让门卫把姑娘劝回去,至少回去带个大人过来。可是这当口,对于“想学网球的孩子”,丁主任有那么点饥渴了……于是他说道,“那你先让她进来看看吧,啊不,我下去接她吧,别让她乱跑。” 出门时,丁主任在楼道里遇到卫校长。 卫校长也真是闲的蛋疼,在自己办公室坐不住,出来看看丁主任那边发生了什么。一听说事情经过,卫校长也来了兴致:“我和你一起看看去。” 丁主任心想,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娘的,跟了这样一个智商欠缺的老大,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两位本校的重量级领导下楼到大厅时,壁挂电视正在插播新闻:“本台消息,当地时间19点三十分,一架从法国巴黎飞往迪拜的A330型客机在土耳其境内坠毁,截止发稿时间,已造成一百零九人死亡,五十六人受伤,当地政府已经展开救援,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丁主任瞥了一眼电视屏幕,恰好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下飞机,那样子惨不忍睹。 他突然停下脚步。 卫校长问:“怎么了?” “南风就在巴黎,这两天要飞迪拜,准备打比赛。” 卫校长摇头,“哪有那么巧,你瞎操心。” 丁主任自嘲地笑笑,“也对,走吧。” 3.我们的距离 陆笙被带到了招生办公室。 卫校长和丁主任一左一右,两大护法一样,走在她身边,给她造成了无形的一点压迫感。她有些紧张,身体微微发僵,连步子都迈得小心翼翼,远不如来时的坚决。 走着走着,丁主任突然对陆笙说,“你……” 陆笙立刻反应:“啊?!” 丁主任反倒被她吓了一跳,“你不用紧张,都出汗了……” 陆笙脸庞发热,胡乱地摸了一把额头,手心湿湿的。 到办公室,三人坐下后,丁主任问道:“我先问一件事,你怎么没有家长陪同呢?” 陆笙想也不想答道,“我妈妈没时间。” “嗯,你叫什么名字?” “陆笙。” “多大了?” “马上就十二周岁了。” 丁主任推了一下眼镜,“这个年龄学网球有点晚,不过也还可以。你过来,我量一下你的身高。” 许多竞技体育项目,身高都是影响成绩的重要因素。在网球对抗中,个子高的人有着巨大的优势。所以在选择网球苗子时,丁主任总是先看身高。 办公室白色的墙面上竖直贴着一条黄-色胶带,上面印着标准刻度。丁主任让陆笙站在胶带旁边,在她头顶上平放一把塑料尺子。 作为体校中的破落户,树青体校招生时一直用这种传统的方式量身高。 “一米五五,不错不错,”丁主任挺满意这个数字,他让陆笙坐回去。然后他摊开一张表格,在上面纪录了陆笙的姓名、年龄、身高。 写完这些后,丁主任又问道,“爸爸妈妈身高分别是多少呢?” “妈妈差不多一米六五。” 丁主任点点头,在“母亲身高”那一栏里写了一个数字,等了一下,他抬头看她:“爸爸呢?” 陆笙沉默。 丁主任和她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眼睛总是清澈干净的,丁主任有点不忍心问下去了。 但是旁边有个二百五憋不住了,问陆笙:“你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吗?” “我妈妈说他是王八蛋。” 丁主任皱眉看了一眼卫校长,此刻他不想掩饰自己的不满。 卫校长的注意力都在陆笙的身世八卦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下属的神色。 丁主任干咳一声,他在“父亲身高”那一栏里划了一道,接着安慰性地说,“没事,你现在身高不错,你妈妈也不矮,以后你肯定能长更高的。” 陆笙有点惭愧自己不能说出爸爸的身高,她努力在脑中搜刮了一下关于自己身高的其他信息,突然说道,“那个,我最近一年好像长得特别快。” “是嘛?” “嗯!小熙说他爸爸说我这一年像六月里的棒子苗。” 什么鬼话,一个字儿听不懂! 丁主任内心这样吐槽,表面却镇定地点点头,“嗯嗯,怎么突然就窜高了,是不是吃了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喝牛奶了?” “没有。” 丁主任也就没再探究,他又问了几个问题,陆笙一一答了。 最后,丁主任问:“陆笙,你知道我们的招生制度吗?” “知道,第一年要收钱。” 这句总结真是稳准狠…… 一般情况下,学生入学第一年并不算正式学生,只是试训,试训要自己掏学费。试训一年之后如果各项测试都合格,学校就会把这个学生作为“苗子”正式招进来,到时候只需要花点食宿费,学费有国家补贴。 陆笙有些犹豫地问,“我只有一半的钱,能不能先学半年呢?” 丁主任看到她紧紧捏着自己的书包。那书包真够破,好几处开线,表面的塑料卡通装饰已经斑驳脱落;看起来很结实的布料,在边角处磨出几个小洞,露出里面的书本和一个不明物体。 他心想,这书包是祖传的吧…… 卫校长见陆笙不停地捏书包,他突然智商上线了,问陆笙:“你把钱带来了?” “嗯!”陆笙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卫校长和丁主任都好奇地看着那个盒子。然后,他们看到她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团橡皮泥、几张美少女彩贴、五六个玻璃珠儿。哗啦啦,全部放在桌上,那叫一个耀眼。 丁主任眼睛都直了:“你不会想用这些宝贝抵学费吧?” “不是啊,”陆笙红着脸答,她掀开那张折叠海报,再取出几张陈旧的明信片,最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盒子最下层出现了整齐平铺的人民币。 “咳。”丁主任觉得自己刚才那个想法真是脑残,可怕的是他把这个脑残想法说出来了……他摸了摸鼻子,有些责备道:“你怎么不直接把钱带来?” “怕被人发现。” 卫校长笑道,“小姑娘还挺贼。” 丁主任见她如此小心对待这点钱,便忍不住问:“这钱是你家长给的,还是你自己攒的?” “我自己攒的。” 果然。 卫校长:“怎么攒的?这钱可不少!” “上学和放学都跑着去学校和回家,吃饭时也能省点。” 真不容易。丁主任突然有点感动了。 丁主任和卫校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同之色。毕竟这个小姑娘身高不错,学费也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实在太缺学生了…… 不过,他们是正规单位,要走流程的,小孩子想入学,一定要通过家长的同意。 于是丁主任告诉陆笙:“你妈妈什么时候有空,让她来一趟学校,办入学手续需要家长签字。” 陆笙低头,沉默不语。 丁主任是很会察言观色的,这样的小朋友,他不用费心思就能看明白。于是他问道:“妈妈不同意吗?” 陆笙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干脆一狠心,把盒子里的钱都取出来放到丁主任面前:“老师,请您先把钱收下。” 丁主任想了一下,突然笑道,“好吧,既然你相信我,这钱我就先替你保管。如果不能入学,我再还给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妈妈知道的。”说到这里顿一下,看到她悄悄松了口气,他继续说,“你妈妈什么时候在家?我去你家一趟吧,争取能说服她。” “明天行吗?” “可以,明天上午?” “嗯!” 送走陆笙后,卫校长和丁主任坐在一起围着刚才那张记录表讨论了一下。 丁主任:“身高很可以,等练一段时间看看吧。” 卫校长:“我觉得这小姑娘是干大事儿的人。” 丁主任没料到校长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他有些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卫校长:“这么小年纪攒这么大一笔钱,谈何容易?她看起来挺穷的,估计也吃不好穿不好,守着那么多钱还能忍着不花,实在太难得了。” 这个角度还真是……独特。 卫校长悠悠叹了口气:“她才十二岁。我今年五十二了,都做不到她这样。” 丁主任忍不住问:“校长,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一个月零花钱是多少?” 卫校长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 “两百。” “……” 丁主任觉得吧,跟校长夫人一比,他老婆真是一个小天使。 *** 第二天是星期六。 虽然不用上学,陆笙还是早早地醒了。妈妈昨天玩得很晚,现在还在昏睡,陆笙不敢吵醒她,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 她去楼下吃了点早餐,还给妈妈买了一份带上来。然后她就坐在窗前看外面的人间烟火。初春的早晨还是很冷的,人们都穿得很严实,围在早点摊子前。系白围裙的胖大妈正在炸油条,小个子叔叔蒸包子,他揭开大大的竹子蒸屉时,白色的水汽争先恐后地飞出来,雾一样把整个画面都氤氲了。他们活泼的小女儿在这雾气中穿梭,陆笙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 陆笙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丁老师经过早点摊时,太阳已经高高的了。 她赶紧叫醒妈妈:“妈妈,有人来找你了!” 妈妈被人吵起来了,有点起床气。 丁主任看起来文质彬彬、温和无害,这样的外表容易给陌生人安全感。他进门之后态度谦恭,陆妈妈的脾气到底没发出来。 丁主任见到陆妈妈之后,有点怀疑陆笙是不是她亲生女儿。第一,哪有这样对自己女儿的,呼来喝去,一点不心疼;第二,当妈妈的长得很漂亮,陆笙却只是清清秀秀的,两人一点也不像。 当然,这种怀疑惯例是内心吐槽,不会宣之于口。 今天这场谈话竟然很顺利。主要原因是丁主任隐瞒了“要交学费”这个事实,只说陆笙看起来不错,可以试着打网球,学校免费教,放学之后让孩子自己过去。 又不用她花钱,又不用她操心,陆妈妈也就同意了。 虽然她还是嘲讽了一句,“陆笙没出息,你们看走眼了。”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丁主任拿了一份家长知情书,让她签好字,然后他把陆笙叫过来说道:“今天就可以入学了,要不你和我一起走?” 陆笙巴不得呢:“嗯!” 走的时候丁主任让陆笙先出门,他有事和妈妈说。 陆笙很听话地出去了,然后陆妈妈警惕地看着丁主任,“你想干嘛?” “没什么,”丁主任推了一下眼镜,“您介不介意告诉我,陆笙的爸爸有多高?” fantuankanshu.com “滚。” “有一米八吗?” “滚!!!!!!” 丁主任面不改色地滚了。他出来时见到陆笙小朋友眉飞色舞、一双清澈眼睛亮晶晶的,便笑道:“你这身衣服还可以,鞋子不行,走,我带你去买双球鞋。” “嗯!” 两人走出巷子,路过报刊亭时,陆笙突然停住,“看看报纸。” 她现在满心都是可以学网球的喜悦,她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南风的消息,想重新丈量他们之间的距离。曾经那距离是无法逾越的巨大天堑,而现在,终于有一条路连接彼此了。 尽管这条路悠远而漫长。 但,希望,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不是吗? 她拿起一份《体坛周报》,一眼看到了头版头条: 南风坠机,生死未卜! 陆笙脑子嗡的一下,感觉像是被一把闷锤狠狠砸中。 丁主任看到陆笙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报纸的手哆哆嗦嗦,甚至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有些不放心:“你怎么了?” 陆笙不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报纸,她一字一字地读完了那一小块新闻。 然后,丁主任就看到这个沉静坚韧的小姑娘突然失控,抱着报纸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4.我的起-点 陆笙第一次知道南风是在三年前。 那天是3月29号,她的生日。那天她妈妈被老师叫到学校谈话,因为学校的少儿心理辅导室认为陆笙有儿童抑郁症的前兆。谈话的具体内容陆笙不知道,她只知道,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放学后陆笙不愿回家,独自一人在外面游荡。她漫无目的地走进一家商场,卖家电的地方摆了好多电视机,电视机停在中央五台。 电视机里,一个哥哥在笑,笑得很好看,她单薄匮乏的词汇量无法形容那种好看。他说:“祝今天过生日的朋友都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陆笙只觉心口酸酸的,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感动。 旁边一个导购员姐姐说:“这个帅哥好帅呀!” 陆笙问道:“姐姐,他是谁呀?” 导购员姐姐目光茫然,“不知道诶。” 那时候的南风,还没有风靡全中国的知名度。 后来她在报刊亭看了几天报纸,才知道他是谁,才了解了他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人活在阳光下,他们有梦想,有朝气,他们付出汗水,收获希望,他们的世界开满鲜花。 一个人,即将坠入无望的深渊,在某一个契机,突然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很久以后,当陆笙的世界也开满鲜花时,她回望这条道路,发现路的起-点只是一点不可思议的、渺小而坚硬的执念。 这执念并不复杂,它只是一个孩子在濒临绝望时本能的自救。 *** 陆笙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一会儿,渐渐改为小声饮泣。丁主任将她扶起来,问道:“南风是你什么人吗?” “他是我的偶像。” 丁主任心想,小朋友都追星,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他说:“别哭了,南风不一定出事的,他是运动员,身体素质好,一定还活着。你看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好,只要好好养伤,他过不多久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陆笙仰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 其实这番话,丁主任昨晚已经说过一遍了。 陆笙信了,擦擦眼泪,说道,“我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一定可以的。如果恢复得快,他还能打今年的中网呢!你现在好好学网球,要是表现好,我带你去现场看他比赛。” 陆笙的眼睛亮了,“嗯!” 到底是小孩子啊,丁主任暗暗叹了口气,真好哄。 丁主任带陆笙买了双新的回力球鞋,然后两人回了树青体校。丁主任带着陆笙参观一番学校,吹了几个牛逼,把小姑娘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带她去了网球场。 网球场上只有一个和陆笙差不多高的男孩,男孩正握着球拍颠球,黄绿色的网球在水平的网面上不停地蹦跶,像个快乐的小蚂蚱。 丁主任问男孩:“李教练呢?” “不知道!” 丁主任便对陆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教练叫过来。” 陆笙点点头,目送丁主任离去。 这时,那个男孩停止颠球了,他一手扶着球拍,隔着半个球场大声问陆笙,“你是新来的?” 陆笙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笙。你呢?” “陆生?真巧啊,我叫水生!” “诶?” 他提着球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走到近前时问:“你上几年级了?” “六年级。” “我也是,你几岁了?” “十二。” “我十三了,你得管我叫哥。” 陆笙低头,不大好意思叫他“哥”。 他又笑道,“不过你既然来这里学网球,叫我‘师哥’就行啦,长幼有序懂不懂?来,叫一声。” 陆笙憋了半天,涨红了脸,小声说道,“师哥。” “连着名字一起叫。” “水生师哥。” 他满意地点头,眉开眼笑的,“哎哟不错不错,你以前学过打球吗?没学过?今天师哥教你!来,拿拍子。” 他跑到场边拿了另一只球拍给陆笙。 这是陆笙第一次摸球拍。半旧的网球拍,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沉甸甸的非常压手,拍柄上缠着胶带,因为用得久了,表面积了一些泥污。她两手握着球拍,心情有些激动。 “站到对面去。”水生吩咐道。 陆笙老老实实地跑到对面,球场很宽大,她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比较好,这时,水生却突然发球了,发完球大喊:“接着接着!” 陆笙慌忙挥了一下球拍,自然是没接住。 水生又发了一个,她追着网球跑,一拍子挥过去,接是接住了,球直接被打到天上去。 接下来他接二连三地发球,她东奔西跑地抢救,没过一会儿,已经气喘吁吁。 这时,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小一号的球拍,他朝两人喊道,“别打了。” 水生便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叫了一声“教练”。 陆笙便也乖乖地喊“教练”。 教练瞪了水生一眼,“胡闹!她从来没学过,伤到怎么办?还有,我的球拍太重,是成年男人用的,你怎么能给她用?!” 水生吐了吐舌头。 陆笙走过来把球拍还给教练,说道,“教练,水生师哥是在教我打球。” 教练有些奇怪,“你叫他什么?” “水、水生师哥……”说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消了音,因为她看到教练脸色不太好。 教练抄起球拍往“水生”屁股上扣了一下,怒骂:“徐知遥!你什么时候改名叫水生了?我TM还蛋生呢!” 徐知遥捂着屁股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笑了,憋死我了……陆笙你怎么这么傻啊?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 陆笙有些窘迫,低头涨红着脸,小声抱怨道,“你怎么这样啊!” “哈哈别生气了,一会儿请你吃糖堆儿还不行吗?” 教练又扣了他一下。 接下来教练把小球拍给了陆笙,单独教她握拍动作,教了一会儿,也就到午饭时间了。教练让徐知遥带着陆笙去吃饭。 陆笙心里还有点小别扭,不想和徐知遥多说话,徐知遥却打算“一笑泯恩仇”了,厚着脸皮不停和她搭话。到了食堂,徐知遥笑道,“哎,我请你吃鸡腿吧?” tsxsw.la 陆笙在“鸡腿”和“气节”之间摇摆了一下,最后选择了鸡腿。 5.再遇南风 一转眼,陆笙在树青体校学了有一个星期,入门的学习内容很简单,每天先是体能训练,然后练练握拍和挥拍,偶尔简单对打几个球,感受一下传说中的“球感”。教练只有这两个学生,教得特别轻松,总是布置完任务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猫着了。 陆笙还好,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徐知遥就比较搞笑了,教练在的时候他安静如鸡,教练一走,他就和夜里老鼠出街一样,那叫一个不安分。 陆笙总是被他捉弄。不过陆笙也不喜欢找教练告状,每次被捉弄后最多自己生会儿闷气。到了饭点,就是徐知遥的忏悔时间,他变着法地给陆笙买好吃的,鸡腿啦,红烧肉啦,牛肉丸啦,陆笙的气性到这个时候一般都会烟消云散。 就这么着吧,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世界和平。 哦,有一个好消息,南风还活着,正在医院救治。听到这个消息的当天,陆笙中午多吃了一碗饭。 卫校长对陆笙这个小姑娘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他问李教练:“陆笙怎么样?能练出来吗?” 李教练点头,“她条件不错,身体好,反应快,协调性也好。” “和乔晚晚比呢,怎么样?” 乔晚晚是近两年冒出来的天才网球少女,今年十六岁,已经进国家队了。 李教练囧囧的,“校长您想多了……陆笙还没到天纵奇才的程度,而且她都十二了,这才开始学网球,早就晚了。现在好好练,能进省队就不错了。” 卫校长就没再问。他换了个话题,狐疑地看着李教练:“我听说,精英网校找过你?” 精英网校是一家专门的网球学校,老板是一个热爱网球的土豪,现在正到处挖教练。 李教练黑了脸,夸张地提高声音,“谁说的?怎么可能!” 卫校长神色缓和,点点头,“不是就好。” 坐在一边的丁主任实在听不下去了,特妈的,他说不是就真不是啊?不会自己用眼睛看吗? 李教练离开后,卫校长对丁主任说,“我觉得老李说得不对。” 丁主任心想,校长您终于聪明了一回,老李这货一看就是跟精英网校勾搭了。 卫校长:“陆笙这个孩子性格很坚韧,她一定能练出来的。” 丁主任:-_-# 算了,你开心就好。 校长心情不错,晚饭去了学生食堂吃饭,顺便考察一下学生们的精神面貌,丁主任陪同。这俩人很不要脸地选择了正对电视机的黄金位置,一桌四个座位,他们身边空出俩,学生们想看电视又不想跟校长坐在一起,干脆端着饭盒站在一旁看。 卫校长有一点小尴尬。 恰好陆笙和徐知遥端着饭盒走过,丁主任很有眼色,招呼陆笙,“陆笙,这里有位置。” 陆笙果然给面子,徐知遥也跟着坐了过来。 陆笙一边吃饭一边扭头看电视,电视正在播体育新闻。当主持人提到南风的名字时,她忘记咀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看。 这是一条最新发布的消息,南风的经纪公司开发布会公告了南风的伤势:全身多处骨折,以及,跟腱断裂。 陆笙转过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丁主任,“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要一百天才能好呢!” 丁主任没有说话。陆笙发现他面色有些沉重。 徐知遥问道:“跟腱断裂是什么?” 陆笙也点头,“对哦,这是什么?丁老师,跟腱断裂多久能好呀?” 丁主任和卫校长对视一眼,都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 卫校长用筷子点了点餐盘,“先吃饭!” 陆笙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不太妙。她忧心忡忡地吃完饭,卫校长对她说,“你放学时去门卫那里一趟,他有东西要给你。” “哦。” 下午,从李教练那里,陆笙得知了“跟腱断裂”的严重性。 这么说吧,这种伤,最好的结果就是不变瘸子。 陆笙对这场事故的期望,从“去中网看他打比赛”,一下子跌落成“不变瘸子”。 晚上训练完,她出门时去找门卫爷爷,门卫爷爷递给她一袋牛奶:“是校长给你的,喝这个补钙,可以长大个儿。” “谢谢爷爷,谢谢校长。” 自此,陆笙每天都能收到一袋校长免费提供的牛奶。她不知道怎么报答校长,只好更加努力地训练。 一个月后,陆笙看到了经纪公司宣布南风正式退役的消息。 一代天才就这样匆忙地黯然离场,甚至不愿亲自和大家道一声别。 当时陆笙正在食堂,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四个人。徐知遥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卫校长和丁主任都默默地吃饭,没有说话。大家的反应总体来说很平静。毕竟,这个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啪! 陆笙突然猛地拍桌子,高分子陶瓷的筷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惊人的脆响。 许多人吓了一跳,纷纷望过来,周围一片安静。 丁主任嘴边挂着一根粉条,愣愣地看着陆笙,“你怎么了?”因为嘴里还含着东西,说话有点含糊。 陆笙正色道:“我要拿大满贯冠军!” 丁主任的心:这货疯了。 丁主任的嘴:“好,加油加油!” 别人的反应就没这么淡定了,邻桌一个十几岁的男生讥笑道:“嘿呦,小丫头挺能吹,你知道大满贯几个字儿怎么写吗?” 卫校长瞪了他一眼:“吃饭!” 正当陆笙踌躇满志地打算为她至高无上的人生目标刻苦加练时,李教练突然罢工了。 原来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正是那家四处挖人的精英网球学校。 精英网校薪酬高福利好,好苗子多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李教练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有卫校长才会天真地认为李教练会对树青体校这种破落户矢志不渝。 所以李教练干干脆脆地走了,树青体校网球部顿时群龙无首。哦,也不算群龙,只有两只小虾米。 卫校长只好为这两只小虾米再物色新教练。 这个时候陆笙才刚刚学好发球。 没有教练的日子里,陆笙就把教练曾经教的东西拿出来一遍遍温习,或者给自己加一些体能训练。徐知遥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我说你至于这么拼吗?又不给你钱。” 陆笙问徐知遥:“你为什么学网球?” “我不学网球就要去学钢琴了,我可不想弹钢琴。” 陆笙觉得她和徐知遥不可能有共同语言了。 *** 再见南风,是他出事三个月后,这一天刚好是六一儿童节。 学校和体校都强制性给小朋友放假了,陆笙没处去,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去了市体育馆。 市体育馆有一个露天网球场,网球场外围是高大的铁丝网做的透视墙,再往外,是一条安静的小路。小路对面是居民区,斑驳的墙面上爬着大片大片的凌霄花,像一朵一朵的火焰在绽放,永不熄灭。 以前,陆笙经常站在这条小路上,看对面网球场上的拼杀。这地方安静而隐蔽,她毫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憧憬和渴望。 今天她再次来到这里,却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站在凌霄花下,一只腿微微屈起,足后跟轻轻抵着老旧的墙面,身旁一辆黑色的山地车随意地靠在墙上。他侧脸的线条俊美而优雅,薄唇间咬着一根香烟,香烟的一端明明暗暗的,袅袅地飘起细细的青烟,他的目光便隐在青烟之中。 有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也不去管,只是自顾自咬着烟发呆。 陆笙轻轻叫了他一声:“南风。” 初夏微热的风将这两个字送到了他的耳畔,他轻轻偏一下头,看到了她。然后他拿下烟,说道,“是你。” “你还记得我?” “嗯。” 陆笙有些高兴,可是一想到他经历过什么,她又高兴不起来了。她走过去,仰着头看他。 青烟散尽,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他的正脸。 他的头发变得比以前长了,刘海凌乱地搭在额前,眉眼还是细长而漂亮的,鼻梁还是高挺而精神的,只是,右脸上多了一条疤痕。大概两三公分,比肤色稍暗,斜着从后上方划下来,停在颧骨下方。 那条疤痕像一根针一样刺着陆笙的眼睛,她只觉眼睛涩涩的,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南风见她一直盯着他的右脸看,便伸手摸了摸那条疤痕,然后他扯了一下嘴角,轻笑道:“难看?无所谓,我又不靠脸吃饭。” ranwena.net 陆笙红着眼睛问道:“疼吗?” 南风愣住了。他神色复杂,突然抬手吸了一大口烟,然后把胸腔内所有的情绪都化作青烟吐了出来。 他随手往墙上按灭了烟,接着眉眼弯弯地望着她,“不怎么疼。” 6.儿童节的惊喜 南风低头看着陆笙。小姑娘清清秀秀的一张脸,歪扎着一条马尾辫,薄而细碎的刘海贴在额前,发丝细而柔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底清澈干净,像不染纤尘的清泉。 她穿着半旧的校服,胸前端端正正地系着红领巾,没有背书包。 南风问道:“怎么不去上课?” “今天儿童节,学校放假。” “嗯,怎么没人陪你过节?爸爸妈妈呢?” 陆笙便低头不语了。她发现,她可以毫无压力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家庭,可是对着南风不行。好像那窘迫的境况会使她成为一只开在贫瘠沙土里的花,干瘦卑微得就要被风尘掩埋。 南风看着她像只无精打采的小鸟一般低着头,他这才发现,她穿的校服不太合身,明显小了一些,手腕和脚踝都露出一大截。 他抱着胳膊,轻轻呼了口气,尽量使声音显得轻松而愉悦:“反正我也很无聊,那么,不如今天我陪你过节?” 陆笙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中全是惊喜。 南风推起一旁的自行车,“走吧,你想去哪里?” 陆笙赶紧跟上去,走在自行车的另一旁,她现在还有点做梦的感觉,头脑晕乎乎的,心情激动难抑,感觉连空气都变得带香味儿了。 她语气轻飘飘的:“哪里都行啊。” “不能哪里都行,今天是你的节日,你说了算。” 陆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哦,那要不,游乐场?”还没去过游乐场呢! “可以,不过今天儿童节,游乐场的人一定很多,你确定?” “啊?那不去了不去了!”陆笙连忙摆手,“嗯,海洋馆呢?” “海洋馆的人应该能少一些。” 两人边走边商量,太阳高高地挂起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安静而温柔。微风吹来,墙上的凌霄花在浓密的绿叶间轻轻摆动,像跳动的火精灵。 走出这条小路,南风随便找了个地方把山地车停下,然后和陆笙打车去海洋馆。 南风在海洋馆门口给陆笙买了个蓝色的鲸鱼宝宝气球,鲸鱼宝宝的肚子鼓鼓的,憨态可掬。陆笙有点为难地拿着气球:“好像有点幼稚诶?” 南风觉得有趣,忍着笑说,“不许扔掉。” 然后他去售票窗口排队买票。售票窗口前排了不少人,长长的一条队伍,只有南风最为突出,高大挺拔,玉树临风。陆笙站在不远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看了一会儿,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一下,顿时明了:这么半天了,都没人认出南风。 如果是几个月前南风刚拿澳网亚军那会儿,他走在街上一定会被人围堵的。 才不过三个月,却已经物是人非,人们早已经忘了他。 突然又有点心酸了…… 南风买完票回来时,发现小姑娘的情绪不大对劲,他问道:“怎么了?” 陆笙低头小声说,“他们都把你忘了。” 她低着头,并未看到他眼中的情绪,只听到他说:“并没有什么规定是谁必须记住谁。况且,被遗忘,于我来说也算一种解脱。” 陆笙不太能理解这话,她仰头疑惑地看着他。 南风目光平和,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说,“至少我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我的教练、陪练、医师、助理……全都不在了。” 陆笙突然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激了,她急切地点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了!” “嗯。”南风点点头,心里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人还活着,梦想已死。 *** 两人进了海洋馆之后,先看了化石和标本。陆笙从来没见过这些,看到什么都惊叹,漂亮的珊瑚海星,奇形怪状的贝壳,颜色艳丽的鱼,还有两米多长的用真鲨鱼做的标本……叹为观止,目不暇接。南风走在她旁边,听着她一阵阵低呼,小朋友的声线柔和而清亮,听在耳中,忍不住好奇心也被她带动了,南风竟然认真看起了那些标本简介,看完之后还给陆笙讲解。 然后就是重头戏了——海底世界。 海底世界用拱形的玻璃架起,玻璃里面是真实的海水和海洋生物,人走在玻璃下面,完全被海洋世界包围,左右两旁是摇曳的海草和穿梭的鱼群,还有飞碟一样的大鳐鱼,线条漂亮的海豚,仰头可以看到大海龟从头顶缓慢地游过…… 站在这样的世界里,陆笙只觉惊艳无比,心潮澎湃。 海底世界是最受欢迎的,这里人也最多,几乎到了比肩接踵的程度。陆笙光顾着看海豚,一时忘记跟着南风。 突然,她看到,一丛大海带中间,有一条巨大的彩色的尾巴甩了一下。她有些奇怪,顺着彩色的尾巴,看到了一个人类的上身。 “啊,美人鱼!”她忍不住惊叫。 周围一阵混乱,许多人挤过来看“美人鱼”,虽然都知道是人扮的,却依旧挡不住这份热情。 陆笙只觉不妙,她转身想找南风,然而人群都挤了过来,她被挤得后背紧贴着栏杆,硌得发疼,身前被一个胖阿姨压着,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陆笙有些无助,伸手胡乱抓着。她现在不想看美人鱼了,她只想离开这里。 “南风……”她试图呼救,然而人声喧哗,盖过了她的喊声。 陆笙心头一阵慌乱,她心想,我会不会被压死啊……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了。温暖干燥的手,力道有些大,紧紧地扣着她。接着,挤压在她身前的人群一阵松动,那个胖阿姨不满地嚷着:“谁TM推我?” 然后陆笙就被拽出去了。她大口喘着气,看到拽自己的是南风。 南风一手拿着那个鲸鱼宝宝的气球,一手握着她的手,无奈地摇了一下头,“为了看鱼连命都不要了?” 陆笙有些不好意思。 南风把气球还给了她。他牵着她挤在人群中。海洋馆开着冷气,空气凉凉的,她的手陷在他温暖的掌心中,在喧嚣的人群里,心中突然有种特别安定的感觉。 走出海底世界,他们去吃了鱿鱼丸和海鲜面,然后去看海豹表演,看水母世界。出来之后,南风又给她买了香草冰激凌和手工糖果。 总之,今天真是她最幸福的一天了。 陆笙的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小脸红扑扑的,话也变得多了。 然而再美好的相处,终究还是要分别的。 南风问陆笙,“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现在时间还早,陆笙不想回家,她说道,“我想先去学校看看。” “好。” 当出租车停在树青体校门口时,南风有些意外:“你说的学校是指这里?” “嗯,我平常放学就来这里训练。”这话说得有点大言不惭,她连教练都木有了…… 陆笙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南风的神色,见他似乎有点兴趣,她连忙问:“你要不要参观一下?” 南风发觉这个小姑娘还挺机灵。他侧脸看了她一眼,眉目中有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你还没有邀请我。” 两人下了出租车,进校。陆笙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把丁主任曾经跟她吹过的牛,原封不动地跟南风吹了一遍。 走到网球场时,陆笙“咦”了一下。 “怎么?” 陆笙指指网球场上正在对打的两个人,“那边,一个是我们的卫校长,一个是招生处的丁老师。他们都是好人。” 今天小朋友放假,这对于网球部来说,就算全体歇业了,于是卫校长和丁主任乐颠颠地来打网球了。 两人相比,丁主任尚且算“会打”,卫校长只能算“会打着玩”。虽如此,两人倒也打得不亦乐乎。 卫校长已经发现了陆笙,当陆笙和南风走进时,卫校长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说,“这位……这位是不是……” 丁主任闻言也转过身,一眼认出了他,“南风?” 南风点了一下头,“卫校长好,丁老师好。” “真的是南风!”校长激动得直拍大腿,“南风来我们树青体校了哈哈哈哈!小丁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陆笙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你瞧!” 陆笙有点不好意思,站在南风身边,她又有点隐隐的自豪。 丁主任倒是淡定。他和南风寒暄了几句。南风话不多,目光无意间扫过丁主任手中的球拍,丁主任自认是“整个树青体校的智商担当”,此刻怎么会不明白南风的心情,于是很体贴地问道:“你要不要来一局?” “好。”南风欣然应允。 陆笙却有些担忧:“你不是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吗?” 南风低头,安抚地看着她,目光温和,“放心,和丁老师打,应该不算剧烈运动。” 丁主任:-_-#能不能考虑一下听众的感受…… 两人用转球拍的方式确定了南风来发球。在网球比赛中,通常一局里是固定的某一方发球,另一方接球。 所以确定发球方是南风之后,这一局里的所有球都是由他来发。 为了挽回一点尊严,丁主任决定,在这局对打中至少要接住南风的一个球。 陆笙站在南风身后为他加油助威。丁主任看到之后简直心碎,他高声说道,“陆笙你过来!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对你的知遇之恩呢?” 陆笙只好跑过去一些,站在球网旁边,“丁老师,我给你们当裁判吧。” “这还差不多。” 好了,预备,南风开始发球。 陆笙看到南风将球抛高,然后轻轻跳起来,迎着阳光,持拍的右手挥开一个弧度,猛地将球击出去。 一系列动作简洁流畅,和之前李教练做得一样,又不太一样。一样的是动作要领,不一样的是,南风发球显得更加赏心悦目。跳起来的时候身体显得轻盈而灵活,加上他面容俊美,身材修长,灿烂的阳光照耀下,使他像圣光中降临的天使。击球时动作快而凶猛,气势如虹,目光狠戾,宛如手持神兵的罗刹。落地时重心轻轻低了一下,泰然自若,面容恢复平静,甚至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陆笙心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优雅的发球。 她光顾着看发球了,暗叫一声不好,看向丁老师那边。 丁老师还保持着握拍迎敌的动作,然而球早已滚落到一旁。 看到陆笙往这边看,丁主任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有些懊恼地说,“看什么看,计分!” 哦,丁老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那一定是南风赢了,陆笙心想,这是一个ACE球。 所谓的ACE球,就是发出去的球对方根本没机会碰到,直接得分。这是高技术的体现。 接下来,南风又连续发了三个ACE球。 丁老师,败。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抗,然而对丁主任而言,连续站桩根本没机会碰球……也真是有点耻辱…… 下场之后,他脸色有些讪讪的,呵呵笑道,“南风,你威风不减当初啊。” “哪里。” 丁主任跟卫校长使了个眼色。他对陆笙说,“陆笙你先去那边自己玩。” “哦。” 支走了陆笙,丁主任掏出烟来递给南风,“要不要来一根?” “不用,我带了。”南风说着,拿出自己的黄鹤楼,然后他就看到卫校长和丁老师一个劲儿地瞄他的烟盒。南风怎能不知其意,于是把自己的烟分给他们。 卫校长抽得一脸陶醉。毕竟,作为一个每月零花钱只有两百块的破落户校长,他很难得有机会抽好烟。 三人就这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聊天。丁主任问南风,“现在干什么呢?上学去了吧?” 南风一手夹着烟,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丁老师看起来和他很熟的样子,他可以肯定,他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他哪里知道,丁主任一直在心里把他当远房表弟打交道,也不问问人家答应不答应。 丁主任想了想,说道,“大学课程忙不忙?要是不忙呢,也可以做个兼职什么的,主要是找点事儿做,别闲着就行。” 南风本来垂着眼睛抽烟,听到这话,突然撩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目光有着微微收敛的锐利,把丁主任看得一愣。 他差一点说不下去了,感觉南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丁主任干咳一声,硬着头皮继续道,“那个,我意思是……算了我还是直说吧。我这边有两个学生,都是好苗子,其中一个是陆笙你也看到了,有天分,也有拼劲,就是学得晚,不过好好教肯定能练出来。还有一个,更有天分,虽然淘气了些,但是练体育的不好动就坏了你说对吧?那个孩子现在已经能把教练打趴下了,教练就是因为这个走的……嗯,所以说我们教练负气走了,怎么劝都不回来……” 卫校长一边嘬着黄鹤楼,一边想,这小丁,可真能吹啊。 南风打断了丁主任的话:“可以。” 丁主任张了张嘴,“啊?” 倒是大脑一直休息的卫校长反应快,“这么说你答应了?来我们这做兼职教练?” YY小说 南风轻轻抖了一下烟灰,又是淡淡的一声“嗯”。 卫校长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一块馅饼能砸到自家头上,“你,你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之后就不会答应了。” 这是什么话啊…… 还好丁主任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我说,要不我们今天就签合同?” “好。” “等一下,”卫校长犹犹豫豫的,有些不好意思,“薪酬这方面,我们可能无法提供太高的……” “随便。” 卫校长:为什么从这两个字里感受到了鄙视。〒_〒 7.流连 卫校长和丁主任很着急,像是土匪老大突然劫持到一个漂亮小娘子而急于入洞房……的那种急切的心情。他们立刻把南风带回教务室签合同办手续。 陆笙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一想到以后南风会成为她的教练,她又难掩兴奋之情,于是乐颠颠地跟了过去。 南风和树青体校签的是雇佣协议,协议一式两份,签字盖好章之后,办事员把合同装订好递给南风。 南风没带包,于是问,“有文件夹吗?” 办事员贡献了自己的一个透明塑料文件夹,他小声嘟囔着,“一块钱一个呢!” bqgxsydw.com 南风感觉,这个学校的气质很特别,从校长到职员,风格是那么的统一。 作为补偿,他给了他一根黄鹤楼。 签订完合同,卫校长握着南风的手表达了欢迎致辞。南风说道,“我的精力有限,只会带这两个学生,如果有更多学生,请你们再找别的教练。另外,我不希望你们以我的名义招揽学生。” 卫校长一下被他说中了心事,有点小小的尴尬,“我懂,我懂。” “所以?” 卫校长只好硬着头皮下了保证:“所以我不会把这事透露出去的,你放心。” “嗯,谢谢。” 签完合同,南风也不打算多逗留,这就离开。陆笙见他离开,都不过脑子,立刻就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丁主任看着二人的背影,向卫校长抱怨,“这孩子,怎么像是南风的跟屁虫,我还没问她怎么回事儿呢!” 卫校长朝着陆笙的背影喊:“陆笙,不要忘了去传达室。” 陆笙出门时便顺路去传达室,又拿到了一袋牛奶。 南风看到传达室里放着一箱牛奶,已经下去了一半,他有些好奇,便问是怎么回事,陆笙照实说了。南风听罢,想想卫校长吸黄鹤楼时那个陶醉的表情,再看看眼前的牛奶,突然对这所学校有那么点好感了。 直到两人坐上出租车时,陆笙对自己今天这一天的经历都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捧着脸,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南风。 他闲闲散散地靠着车椅,眉目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杂乱而模糊,他精致深刻的侧脸线条静止不动,像一幅寂静的油画。傍晚橙红透亮的阳光照进车窗,折到他的脸上,他颧骨下方那条疤痕便更加清晰,细细的一道,划在白皙俊美的脸庞上,像是漂亮的夜空定格住流星的轨迹。 南风突然抬手,白皙的指尖碰了碰那道痕迹,问道,“有那么好看?” “啊?不是!”偷看被发现,陆笙很不好意思,慌忙低下头,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你为什么愿意答应校长呢?” “为什么?”南风侧头看她,因为迎着光线,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大概只是一时冲动吧。” 冲动吗?事实上,这世上所有的冲动都是借口。所有的冲动,都最真实地反映人们内心的渴望。他在那条道路上奔跑了那么久,期待了那么久,却突然被生生掐断。 徘徊,彷徨,兜兜转转,流连不返。 “说到底,”南风突然笑了一下,陆笙看着他的笑容,莫名的竟有些难过。她听到他说,“我也不想说再见啊。” 8.家 小巷子太窄,出租车不好开进去,陆笙和南风在巷子口下了车。 陆笙站在巷子口,眨着眼睛跟南风解释,“这个巷口曾经上过报纸。” “是吗?” “嗯!不过是很久以前了。有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朵玫瑰花在这里等人,被摄影家拍下来了,那张照片还获奖了呢。” 陆笙见过那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高高瘦瘦的,手里的玫瑰花很鲜艳。他立在巷口,外面大路边光鲜亮丽的繁华与小巷深处的破败民居同处一框,形成很强烈的视觉冲击。照片的名字叫做《城市》。 12岁的陆笙并不能理解摄影的艺术魅力,她只是为此有一点很原始的自豪感。 两人并肩走进小巷。大多数的这种小巷,并不如诗人写得那么漂亮。空间狭窄,路面沟沟洼洼的,偶尔有污水积在沟里,散发着**的臭味。垃圾桶比垃圾还脏,是苍蝇聚集的宝地。违章搭建乱糟糟地占着路,屋下有男人光着膀子骂老婆…… 南风深吸了一口气。他真的,是第一次见这种地方。 走到自家楼下时,陆笙抬头望了一眼,她看到妈妈正扶着窗沿抽烟,窗户大开着。陆笙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妈妈看到了她,于是隔着窗户骂道,“你死到哪里去了?一整天不着家!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 南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谁家夫妻吵架,待看到陆笙低头丢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再见”,南风才知道,那女人骂的是陆笙。 简直莫名其妙,他拉住陆笙问,“那是你妈妈?” “嗯。”陆笙的头埋得很低,她并不想在此刻面对他。她希望在他面前装饰得美好而自在,而非在当着他的面生生戳破自己腐烂的脓疮。 南风有些气,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陆笙却挣开他,噔噔噔跑了。 落荒而逃。 南风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突然有些无力。那是她的妈妈,他有什么立场插手这种事? 陆笙在楼道口遇到了康熙。康熙正要出门,看到陆笙,突然笑得灿烂,“唉哟小绳子,我好久没见到你啦?” baimengshu.com “嗯。” 陆笙现在不太想回家,于是就站在楼道口和他说话。 康熙:“你最近干什么呢?放学找你也不在。” 陆笙:“我学网球去了。” 康熙有些惊奇,“是吗?怎么样?网球好玩吗?” “挺好玩的。” “要钱吗?” “要。” “哦,你哪来的钱?不会是你妈给的吧?”康熙一脸的不相信。 陆笙镇定地扯谎,“老师觉得我有天赋,就免费了。” “啊,是吗?真好真好,回头我也去试试。” 说了会儿话,康熙也不出门了,和陆笙一同上楼。 陆笙回到家时,她妈妈已经抽完烟了,此刻她坐在小客厅里那个脏兮兮的沙发上,冷冷着问陆笙,“那个人是谁?” “教练。” “有那么年轻的教练?教练还管送学生到家?”见陆笙沉默不答,她突然抬高声音,“他别是对你居心不良吧?” 陆笙不理会她,自己找书本来温习功课。毕竟是六年级,她还要面临小升初的考试。 妈妈最讨厌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臭德性,冷笑着说,“别TM不识好人心,你要是被他骗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陆笙心想,我有什么值得他骗的,我骗他还差不多。当然,我是不会骗他的…… 妈妈:“你不是不信吗?我等着看你的下场!那小子一看就不像好人,小混混吧?还带疤呢!” 陆笙最不能忍受有人说南风坏话,便回击道:“你自己被男人骗了,就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坏蛋吗?” 啪! 妈妈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陆笙被她骂惯了,这一巴掌挨下来之后,除了疼,竟也不觉得有多难受。甚至,挨打似乎比挨骂还稍微好受一些…… 然后妈妈气得出门玩了,陆笙就坐在桌前发呆。 窗户开着,微风吹过,送进来邻居们的说话声,飘飘忽忽的听不真切,像寂夜里鬼魅的低语。 突然,其中有一个声音拔高了,声音里透着不耐和怒火:“陆笙那是个笨蛋,上学不顶用才去学体育!她脑子不行,没出路了,只能当运动员,你不一样!学网球,学你麻痹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学习,这学期要是敢不及格,我打断你的腿!” 陆笙心想,看来她“脑子笨”的威名已经远播四方了。 *** 南风回到家时,家里刚把饭摆好。吕阿姨系着围裙,殷殷勤勤地围着他父亲南争鸣转,把他妹妹南歌晾在一旁,南歌急得直敲碗,“妈妈,你给我盛点饭。” 吕阿姨并不是保姆,而是南歌的妈妈,南风的继母,南争鸣的第二任妻子。 她今年31岁,是个玲珑绰约、很有风韵的女人,和南争鸣的感情很好。 南风一进门时就看到这样一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吕阿姨和南争鸣忙着秀恩爱,没注意到他,反而是南歌先发现了他,“哥哥!” 南风朝南歌点了一下头。 吕阿姨见到南风,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小风回来啦?吃了没?我去添副碗筷。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 一句话轻轻巧巧的,把南风带得有些生分。 南风也不理会她那点心思,只是说道,“不用麻烦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吕阿姨说,“那你喝碗汤吧。” 南争鸣微笑着点头,“喝点汤吧。今天保姆不在,你吕姨亲自下厨,这竹荪土鸡汤,你尝尝,绝了。” 吕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鸣哥你不要夸我了,让小风笑话。”她羞涩地看着南争鸣,却也并不扭捏,温温婉婉的,拿捏得十分恰到好处。 南争鸣故意一瞪眼,以绝对维护的姿态说,“他敢!” 南风快看不下去了。他只好坐在桌旁,“吕姨麻烦您拿个碗吧,我尝尝您做的汤。” 南歌把笨重的黄花梨实木椅子挪了挪,捧着饭碗凑到南风身旁,“哥哥,你今天去哪里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戳碗里的饭菜。 南歌已经十一岁了,吃饭时小动作很多,没规没距,南风有点看不上。如果南风小时候这样做,南争鸣早就把他打出去了,但南歌是南争鸣的掌上珠,舍不得骂,说几次不听,也就由她了。 南风只用两个字回答她:“上学。” “去哪里上学?” “N大。” 南歌笑道,“我以后也要上N大。” 吕阿姨盛了碗汤递给南风,笑道,“你看,你才几天不回来,南歌多想你。” 南风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南歌。南歌长得俊眉凤眼,面庞稍有些宽阔,脸型五官都像极了南争鸣。当初南争鸣根本不用做亲子鉴定,直接把她们母女领回来了。 那时候南歌已经五岁了,一身的坏毛病,脾气很大,敏感自私,也不知当妈的是怎么教的,大概她一生的精力都用在怎么讨男人欢心了吧。 也是从那一年起,南风沉浸在网球的世界里无法自拔,自此越奔越远。 南风喝了一口汤便把碗放下了。南争鸣夫妇正在集体讨伐南歌,原因是今天下午她把别人的裙子剪了。 南歌撅着嘴说,“我就剪,谁让她和我穿一样的,我不喜欢有人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南争鸣有些无奈,“好了好了,以后给你买不一样的。不过你不能再这么霸道了。” 吕姨说道,“鸣哥,你太骄纵她了。” 南争鸣笑道,“我南争鸣的女儿,骄纵些没什么。” 南风听到这里,轻轻皱了一下眉。他看着南歌那一身香奈儿的童装,莫名地想起陆笙,那个连崭新校服都买不起的小姑娘。 南歌坐在哥哥身旁,见哥哥一直不理她,便突然说,“哥哥,我最近正在学打穿越球,你能不能教我呀?” “穿越球”是网球比赛的技巧,观赏性和实用性都不错,且是在对方攻击时反将一军的打法,打起来很过瘾。 南风果然正眼看了她一眼。 南歌有些高兴,刚要继续说话,却被妈妈打断了。吕姨:“小歌,好好吃饭……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南歌撇了撇嘴。妈妈确实嘱咐过,不许在哥哥面前提网球。 南歌很早就练网球,南风是知道的。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对于自己父亲的情妇和私生女,他真的在意不起来。 他也不怎么喜欢“妹妹”这种生物。 如果一定要有个妹妹……陆笙那样的倒不错。 9.第一天训练 南风第二天下午的课是满的,他翘掉了第二堂。 走在人群里把自行车推出来——自行车是新买的,昨天那辆放在外面被人偷走了,他在学校东门修车店里又买了辆二手车。据说二手车不容易丢。 在正式考到驾照之前,自行车就是他主要的交通工具。 今天中午他抽空把头发剪短了,变得和以前一样,露出额头和耳朵,清爽齐整。因为个子太高,看人的时候他目光会微微低垂,有那么点睥睨众生的味道。 正是下课高峰,路口堵了不少人,南风扶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等着。 离他不远处,有一小撮姑娘在窃窃私语。 “从来没见过脸上有疤还能这么帅的男人,有颜任性。” “我感觉他有疤之后变更帅了耶,更man了!” “好想做他脸上的疤,这样我就可以永远亲他啦……” “好想做他的自行车,天天被他骑。” “……尼玛!” “他手上戴的那个是什么黑科技,我表示看不懂。” “卧槽宇舶,装逼利器。” “‘卧槽宇舶’是一种表吗?” “……宇舶是表,前面那俩字是语气助词。” blabla…… 他们很小心地控制着音量,南风并没有听到。几人不知道又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女生被她们推出来,她红着脸走到南风面前。 漂亮女生:“南风,从这里到逸夫楼好远,你能不能载我一程呀?” 南风低头扫她一眼,“抱歉,我腿脚不好。” *** 从N大到树青体校,骑自行车只需要二十分钟。南风到的时候,陆笙和徐知遥还没过来,他先去找了卫校长。 “校长,以后陆笙的牛奶费就从我的薪水里扣吧。”南风开门见山地说。 “好好好。”卫校长忙点头,在这个抽黄鹤楼の男子面前,他总是不自觉表现得很顺从。 “剩下的给她冲饭卡。” “好好好……等等,陆笙吃不了那么多饭,她又不是猪八戒。” “没关系。” 傍晚,陆笙和徐知遥几乎是同时到的。师徒三人在网球场会师之后,南风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南风,是你们的新教练。” 徐知遥笑嘻嘻的,“南教练您好,我叫红中。” 陆笙生怕南风像她一样上当,连忙说道,“他不叫红中,他叫徐知遥!” 徐知遥一瞪眼,“嘿,我几天不教训你,你要造反是不是!”说着,不等陆笙防备,抬手就要弹她脑袋。 陆笙没来得及躲,不过这一下也没碰到她——南风很恰到好处地抬了一下球拍,挡在她头上。 于是徐知遥蓄满力的手指戳在了硬邦邦的碳纤维球拍上,那一瞬间的疼啊,简直天崩地裂,他惨叫一声,夸张地甩着手,像只中风的猴子。 南风就镇定地看着他抽风。 等他抽完,南风检查了一下他的爪子,确定他没有受伤。 南风指指球场,“先来点热身运动。” 徐知遥看着他那个和蔼可亲的样子,总感觉要不妙了,果然,他说道:“绕着球场跑圈,陆笙跑三十圈。徐知遥撒谎要受罚,多跑二十圈。” 五十圈……徐知遥有点眼晕。 他们的球场一共有三块网球场地并排着,算周长的话有将近两百米。一圈两百米,五十圈就是一万米。 徐知遥还在忧伤,陆笙已经撒开腿跑了,而且是很规矩地绕着球场跑大圈,一点也不知道投机取巧。徐知遥暗骂她傻瓜,只好也跟上去,跑了一会儿,偷眼瞄到南风没注意,立刻半路穿行而过,跑到了陆笙前面。 南风慢悠悠的声音从球场那边飘过来:“徐知遥,加罚两圈。” 徐知遥:QAQ 他不敢再偷懒了,跑吧。 南风在球场边抱着胳膊看他们,边看边说,“在网球对抗中,体力是很基础的要素,没有好的身体素质,再高的技巧也无用武之地。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一步步加强你们的体能训练,为以后打好基石。” 徐知遥:“教练,我跑了几圈了?” “不知道。” “……” 遇上这样一个又坏又狠的教练,感觉不能好了。想哭,想回家…… 徐知遥一开始还数得清楚,后来他注意力一跑偏,也就忘了,又生怕自己多跑了,忧心忡忡之际,突然脑袋瓜一亮:陆笙不是要跑三十圈吗?他等陆笙跑完之后再数二十圈不就好啦? 徐知遥心想,我真是一个天才。 陆笙跑步的时候一直闷不吭声,默默地循规蹈矩地围着球场跑。跑过前十圈,她也累了,脚步渐渐沉重,速度放缓,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冒出亮晶晶的汗水,浸湿了刘海。 南风仔细观察陆笙,发觉她脸上并没有劳苦后的不耐和怨气,她脚步虽慢,却很坚定,满脸汗水,一双眼睛却还是那么明亮。 bidige.com 他暗暗点了一下头。畏难畏苦是人之本性,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却心智坚韧,像一只精气神十足的小牛犊,难得难得。 小牛犊身后跟着一只丧家犬。 徐知遥迈着小碎步,身体颠颠颠的,一边跑一边抱怨,“我好命苦啊”“教练我好累啊”“我能不能歇会儿啊”“陆笙你跑那么快干嘛,你等等我啊”…… 南风冷冷地说,“是不是爷们儿,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徐知遥果断闭嘴了。 让跑三十圈,陆笙跑了四十圈才停下来。她的想法很朴素:既然跑圈对自己有好处,那我就多跑跑。 跑完之后她两只腿轻飘飘的,感觉快要飞升了。 南风领着她做了些恢复活动,然后两人站在树下,一起悠闲地看场上的徐知遥跑圈。 徐知遥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命苦过。 陆笙站在南风身旁,突然说道,“南风……啊不,南教练。” “嗯?”南风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她。 陆笙挠了挠头,“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陆笙想到昨天小熙妈妈说的那些话,她有些郁闷,问,“是不是真的只有脑子笨的人才学体育、当运动员?” 南风奇怪地挑了一下眉,“这是哪来的歪理邪说?” “我听说,学体育的都是成绩不好的人,只能把体育当出路。” “陆笙,”南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望着她的眼睛,目光温和而坚定,“你记住,这世上每一种努力都应该被尊重。” “可是好多人都那么说呀。” “因为好多人都错了。” 陆笙歪着头看他,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对哦,他们是错的,你怎么可能是笨蛋。” 南风被她逗笑了。他眉眼弯弯的,眸子中像是映入了阳光,灿烂又明亮。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指尖儿轻轻戳了一下陆笙的脸蛋,“你这小朋友,真会拍马屁。” 10.双手小朋友 徐知遥跑完之后,他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他蹲下来想休息一下,南风直接把他拎起来,“不要蹲着,起来走几步。” 他的力气很大,徐知遥毫不怀疑,他能一只手把他提起来。 到底是职业网球手,臂力不是盖的。 徐知遥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这和他一直以来在网球部的统治地位严重不符。于是他有点淡淡的忧伤,心情不那么美妙。 偏偏南教练愈发的和蔼可亲了,他说,“小伙子不错,知道给自己加练。” 徐知遥像只懵懵的羊驼,“加加加、加练?” “对呀,”陆笙也插嘴说道,“徐知遥你今天竟然多跑了十圈,真是让人,那个……”她说到这里,挠了挠头,努力回想那个成语该怎么说。 南风帮她说了:“刮目相看。” “对,刮目相看!”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徐知遥不干了:“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多跑十圈?天哪啊啊啊啊啊……” 南风却不再理会。他把球拍递给陆笙,“走吧,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两人提着球拍走向球场,留下徐知遥一个人对着他们的背影不依不饶,弱弱地伸手:“别走,把话说清楚……” 陆笙走上球场时,精神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步子分开,身体微微下蹲,两手紧紧握着球拍,盯着对面的南风。 太阳渐渐沉下来,阳光染了淡淡的红色,变得艳丽而温煦。草绿色的丙烯酸硬地网球场上,南风执拍而立,沐浴在金红色的阳光中,像一棵高大秀丽的木棉树。 他把网球掷在地面上,球拍轻轻拍打着那毛茸茸的小球,神态十分的悠闲。抬眼看到对面的陆笙如临大敌,他不觉有些好笑,“你不用紧张。” “嗯。” “预备的姿势完全正确。” 陆笙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她有点高兴,又不好意思。 南风用很小的球速把网球发到陆笙面前,陆笙顺利地接住,嗖——重重拍回来。 对于小朋友的回球,南风闭着眼睛都能接住。他刻意控制着力道和回球的落点,把每个球都顺风顺水地送到陆笙面前。陆笙打回来的时候却很用力,每个球都拼尽全力。 打了几个回合,南风停下来,问陆笙,“你不累吗?” “不累。” 他看着她通红的小脸和冒汗的额头,摇头道,“不累才怪。” 陆笙抿了抿嘴,她不好意思告诉他,她怕自己打不好。 南风说道,“你刚才的击球动作有一点问题,转身的时候躯干带动身体去转,不能把负担都放在胳膊上,击球时网面应该始终和地面保持垂直,不要向内或者向外歪。另外你现阶段不需要在击球力道上下功夫,先保持回球的连续性,省点力气慢慢来。” 他一边说,陆笙一边点头。 然后南风又和她打了几个球,陆笙还是改不了——有些错误是本能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陆笙有些沮丧,“我太笨了。” 南风问道,“你学了多久?” “三个月了。” “三个月才学到这个程度,是有点慢。” 徐知遥在一旁说道,“其实她只学了一个月,之后教练就跑掉啦。” 还带这样的么。-_-# 南风放弃对打,走过去手把手教陆笙分解动作,教了几遍之后,他让陆笙自己在旁边练动作,然后把徐知遥召唤上场。 徐知遥已经学了两年多,打球比陆笙熟练很多,南风毫无攻力的对打,在徐知遥眼中是小儿科,他打得很放松。 打了几个回合,南风发现徐知遥的球感很好,身体各部分动作协调,动力链条很流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击球的力道有些虚浮。 “你没吃饱饭?”南风问道。 徐知遥气道,“我刚才跑了六十二圈!” 他还在耿耿于怀。 南风默默地加重了击球力度,面对陡然增大的球速,徐知遥有点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的,但还是把球成功回过去。 南风没有还击,他轻轻一抬手,高速飞奔的小球像一只性情温顺的小鸟,一头扎进他掌心。 徐知遥惊讶地张了张嘴。 南风:“从你的表情可以推测出,你们之前的教练,水平有点一般。” 徐知遥很想反驳几句,但又不得不服。南风垂下球拍,走过来问他,“你刚才甩腕了,自己感觉到了吗?” 笔趣阁 徐知遥再次像羊驼一样懵懵的,“甩腕是什么?” “……”南风抓起他的右手,拇指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腕,问道,“这里没受过伤?也没有不舒服?”说完,他仔细看了一下徐知遥的手臂,练了两年网球,还是细胳膊细腿的,难以想象这货平时有多懒。 徐知遥摇了摇头,“没有。” 南风点点头,说出了他的猜测:“大概是因为你太懒了,训练量少。” 徐知遥:-_-# 然后南风下去了,让陆笙上场和徐知遥对打。两个小朋友打得中规中矩,南风在一旁看着,即时指点陆笙动作上的纰漏,陆笙改得很快。南风暗暗点头,如果她真的用三个月只学成那鸟样,那么他们上一个教练得鸟成什么样,简直不能想象。 一边指导陆笙,南风一边扫徐知遥几眼。这个时候徐知遥又不甩腕了,仿佛刚才这货大力回球时手腕轻轻飘出的弧度只是南风的错觉。 就这样打了好一会儿,直到南风喊停。 太阳已经隐入地平线下,只留下红彤彤一片天光,傍晚的小凉风吹得人浑身舒畅。南风让两人做了点恢复活动,然后宣布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他们可以休息一下去吃饭。 陆笙飞快地跑到场边弯腰捡散落一地的网球,像一只欢快的小马驹。徐知遥就像一只懒驴,找了个地方一蹲,一边嚷着,“今天可累死我了……” 南风差点以为自己眼花,这小子就这么大咧咧地蹲着,让陆笙一个人捡球?而且从两个人的默契反应来看,他们不是第一天这样。 南风有点看不下去,“徐知遥你起来,跟陆笙一起捡球。” 徐知遥振振有词:“她捡球,我请她吃鸡腿……对吧陆笙?” 稍显稚嫩的女声从场边传来,清亮而中气十足:“嗯!” 南风好气又好笑,扬声朝陆笙说,“陆笙,我请你吃鸡腿,不要捡球了。” “啊?好。” 然后陆笙就站在南风身旁,两个人悠闲地看着徐知遥捡球。徐知遥怨声载道的,南风充耳不闻,突然垂眸看一眼陆笙,说道,“你刚才用左手捡球。”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陆笙歪头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说,“是哦。” 南风觉得挺有意思,又问,“你是左撇子?” 左撇子会不会有问题?她有些担心,小心地看他一眼,发现他面上并无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天光渐渐暗下来,他一双眼睛像早早点亮的长庚星。她参不透他的喜好,只好斟酌着,照实答道,“小时候是,后来改了。” “嗯?怎么改的?” “上学写字,老师规定必须用右手。” “现在呢?你自己觉得左手和右手哪个比较有力气?比较灵活?” “都……差不多吧。”陆笙不是很确定。 南风沉吟半晌,有些不可思议,“你在这里学习了一个月,教练都没发现你是左撇子?” “没。” “后来那个教练去哪里了?” “他去精英网校了,丁老师说精英网校为了挖他,花了好多钱。” 到底是什么样的蠢货,愿意花大钱挖另一个蠢货……南风真心参不透。 11.不知归处 吃过晚饭,陆笙和徐知遥都要回家做作业了。他们两个都是六年级,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小升初考试。 南风问他们,“你们想上哪一所初中?” 徐知遥答道,“教练你问错啦,问题不在于我们想上哪所初中,而在于,我们能上哪所。” 南风了然,现在小孩升学都要看成绩,徐知遥如此说,可见这是两只小学渣。徐知遥脸皮厚,面不改色的,丝毫不以学渣为耻,陆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小脑袋埋得低低的,总担心南风会因此看不上她。 南风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树青体校门口有公交车站,陆笙和徐知遥都能坐公交车回家。三人一起在车站等,先等来的是陆笙的公交车。 南风目送她上车,看着她站在明亮的公交车内朝他挥了挥手,他突然想到她家那条破旧脏乱的小巷。这个时候那小巷应该是黑黢黢的,未必有路灯,她一个小姑娘,万一遇到变态呢…… 恰好在这个时候,徐知遥说道,“小师妹一个人回家,会不会有坏人把她拐走啊?” 眼看着车门即将关闭,南风果断跳上车。也幸好他身手迅速敏捷,没有被车门夹住。司机大叔不满意地骂了一句,“早干嘛去了?” 南风温和地朝他点了一下头,“抱歉。” 司机大叔大概是没料到他如此有风度,于是神色缓和,严肃地回应他一个点头。 南风走到陆笙身旁,低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谢谢教练。”陆笙很感动。 公交车的窗户开着,南风听到外面徐知遥在大声和他说话:“教练,我也可能被坏人拐走啊,你就不怕吗?” 南风:“不怕。” 徐知遥:QAQ 在徐知遥心碎的声音中,司机大叔说了一句,“站稳了。” 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嗖—— 公交车像条疯狗一样猛地蹿了出去。 南风一个踉跄差一点向后摔倒,还好他反应快,迅速抓住扶手。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司机那句“站稳了”,完全不是客套……-_-# 与他同样遭遇的乘客有一大堆,站着的乘客几乎无一幸免,但见车内乘客们像一列在冰面上滑动的企鹅,齐齐向车后倒退。 陆笙本来和南风面对面站着,变故突生时,她没能抓住扶手,于是一头扎进了南风怀里。干净清冷而陌生的气息让她有些慌张,她赶忙重新站好,语无伦次的说,“对对对对对不起!” 南风自然不可能怪她,“没事。”见陆笙红着脸低头不说话,南风怕她尴尬,又说,“我第一次乘公交车。” 陆笙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是吗?感觉怎么样?” “唔,和坐飞机差不多,只是没坐儿。” 到站下车,走入窄巷时,南风发现现实情况比他预期的要好一些,至少有路灯。 那路灯微黄暗淡,伶仃一盏,弱不禁风,似乎随时会被黑暗吞没,却又在黑暗中顽强地亮着。 南风也不知怎的,突然低头看身旁的女孩。女孩高高瘦瘦的,一半脸庞隐在黑暗中,清秀的脸部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柔和干净,清澈的眼睛黑而莹亮,她的目光有如这灯光,柔弱而顽强。 陆笙还在提醒他,“这里走慢一点,李大婶喜欢在门前泼水。不要靠墙走,也不要碰墙,据说墙上有蝎子。” 南风突然说:“你家只有你和妈妈两个人吗?” 陆笙怔了一下,她停下脚步,仰头看他。他背着光,面目模糊,只余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陆笙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问,但是他问,她就不会拒绝回答,于是她低头小声“嗯”了一下。 南风突然有些难过,不知该说些甚么。 把陆笙送回家后,南风看了看表,才八点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宿舍——并非他不合群,实在是和室友们没什么共同语言。 最近每到夜里,他都会陷入这样的困惑。曾经他的世界被网球占据,他每天忙碌且疲惫,疲惫而充实。现在网球突然从他的生命中抽离,他顿觉自己像没根的浮萍,飘飘荡荡的不止该归向何处。 话说回来,浮萍尚且可以随波逐流,他呢? 凌峻宇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凌峻宇是南风的发小,比他大两岁,今年即将大学毕业。这货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最擅长吃喝玩乐潇洒人生。 南风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心想,嗯,有去处了。 Queen夜总会是凌峻宇经常光顾的地方,此处金碧辉煌,土豪味儿十足。南风来到夜总会,熟门熟路地摸进包厢,凌峻宇他们已经攒起好多人,男男女女坐在一起喝酒行乐。 看到南风,凌峻宇笑眯眯地用手指点他,“来晚了,罚酒罚酒!” 凌峻宇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随便放在电视剧里都能演个我党的地下工作者,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用生命诠释着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南风曾经用八个字总结他这人:道貌岸然,五毒俱全。 作为运动员时,南风绝不抽烟,喝酒也少,现在退役两个月,他却比谁都放得开。凌峻宇让罚酒,他就面不改色地干掉一杯啤酒。周围人一阵起哄,也不知是谁,又递来一杯。 南风没接。他又不是傻X。 递酒的人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哟,南少爷,不给我一点面子呀?” 南风闻言,这才看一眼那人,是个姑娘,大眼睛很明亮,烈焰红唇,她迎着南风的目光,轻轻撩了一下浓密的黑发,勾着唇角笑看他。 南风的目光轻轻往下移。 她穿着一件很小的裙子,胸口开得特别低,简直掩盖不住她的宝物,裙摆很短,露出白皙的两条长腿。南风目光向下时,她适时地轻轻夹腿蹭了一下。 他的视线却并不在她傲人的身材上流连,只是轻轻一掠,便很有风度地收回,重新望着她的眼睛,目光温和如水。 她觉得她要被他温和干净的眼神融化了。 然后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脸色一瞬间绿了。 “哈哈哈哈哈!”凌峻宇突然凑过来揽着南风的肩膀,一阵放肆的大笑,“我说你不是吧?这是Nancy大美女,上次你们还一起喝酒呢,忘了?” “嗯。” Nancy有些气,又不敢发火,她指指人堆,笑道,“南少爷看不上我,我去找他们玩。” 南风并没有解释“看不看得上”的问题,凌峻宇也没拦着她,Nancy有些失望。 yyxs.la Nancy走后,凌峻宇勾着南风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说着说着,他突然问南风,“哎,乔晚晚要打温网青少年赛了,你知不知道?” 离开圈子几个月,南风再次听到“温网”这俩字,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而他并不想听到这个词。他是来解闷儿的,而不是找刺激。 凌峻宇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便惊奇地说,“不会吧,你没听说?她可是你师妹。” 南风突然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凌峻宇立刻收声,憋了半天,他又问,“你们最近都没联系吗?” 南风微微拧眉,语气有些冷淡,“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晚晚她只有十六岁。” 凌峻宇立刻炸毛了,“喂喂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特么就是她一个粉丝,粉丝懂不懂?我有那么下流吗我?” “有。” “你!你是不是吃火药啦?真是懒得搭理你!小雪,过来陪哥喝一个!”凌峻宇说完也不理会南风了,跑到姑娘堆里喝酒。 南风也懒得搭理他。 独自一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小口地喝着红酒,看着眼前的红男绿女作妖。光怪陆离,热热闹闹,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又好像在俯看这个世界,但不管怎么说,某种程度上,喧嚣能填补寂寞。这就够了。 Nancy待在不远处,时不时偷看南风一眼。男人并没有用心修饰,一身装扮简单干净,却有着独属于男人的那种干干脆脆的力度。因为当过运动员的缘故,身材好得不可思议;五官俊美,精致的细长眼睛,目光沉亮,随便扫一眼过来,那凉薄的眼神,就他妈让人魂不守舍。脸上一小道细长的疤痕,划得十分恰到好处,除了男人味儿还是男人味儿。 “看什么呢?”小雪突然凑到Nancy身旁,好奇问道。 Nancy努努嘴唇,看着南风的方向,“我想睡他。” 小雪:“谁TM不想睡他。” Nancy:-_-# 她决定再努力一下,于是猫一样缓缓蹭了过去。这时南风放下酒杯,掏出一根烟,Nancy特别有眼色,不等南风摸打火机,她“啪”的一下,明亮的火苗跳出来。 南风微微向前一探,把烟点了,“谢谢。” Nancy勾着嘴唇看他,媚眼那个如丝啊,她小心地凑近,朝他耳边吹气,“光说句谢谢就行了?” “嗯,你让我怎么谢?”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低沉沉的,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Nancy:“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南风侧过脸和她对视,他轻笑了一下,“我可不会。”两人离得太近,烟草的气息喷到她脸上,她有些着迷。 “我教你。”她说完这话,没有受到反对,于是得到了莫大鼓励。身体一翻,一下子坐在了他腿上。 他没动,定定地望着她。 Nancy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比男孩成熟一些,比男人青涩一些,恰到好处,却又无半点伪饰和做作,似笑非笑的,眼尾那一点点风情,几乎要将人淹没。 她捧着他的脸,缓缓低头,亲了下去。 没有什么比堕落更具有诱-惑力了,她坚信。 她几乎要成功了。 可是,他突然偏开头,躲掉了她送上的香吻。 Nancy还陷在功败垂成的困惑中,目光有些涣散,停在他白皙性感的脖颈间。 南风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你太重了。” 她羞愧而懊恼,丢开南风又滚回人堆,趴在凌峻宇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凌峻宇似乎忘记了方才的前嫌,又贱兮兮地凑过来,勾着南风的肩膀笑,“听说你喜欢纯的?哥给你找一个?” 南风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这地方有纯的?” 12.控球 之后的几天,Nancy想方设法搞到了南风的电话,天天骚扰他。南风只当她是个想钓凯子的姑娘,他其实并没有get到这位姑娘真正的诉求:她很单纯的只是想睡他,花钱都行…… 反正最后他把她拉黑了。 南风在N大的专业是哲学,这是一个盛产疯子的专业。南风和同专业的在校生不同,他早早地经历了生命的大喜大悲与大起大落,虽只有二十岁,却比许多人的一辈子还要跌宕。如果真的用心上课,去穷究人和世界的终极奥义,搞不好他就要遁入空门了。 所以南风上学并不那么认真,课该翘就翘,作业该抄就抄。 这些日子他每天最用心的,也唯有在树青业余体校的时光。 卫校长和丁主任把他当佛祖一样供着,有一次,卫校长问南风:“那两个孩子的资质怎样?” “资质”这个问题,南风心里自然有一把尺,然而他并不打算说出来。小孩子的可塑性很强,并不是简单一句“资质”就能总结概括的,他不希望早早地给他们下定义,更不希望因自己的定义而影响他们以后的发展。 转眼又到了周末。 六年级的小孩在周末几乎都去补课了,只有陆笙和徐知遥两个异类,风雨无阻地跑来树青体校。 上午,南风让陆笙和徐知遥对打,陆笙练习左手正手,徐知遥练习反手。 所谓“正手”,通俗解释就是和手同侧的击球,“反手”就是身体另一侧。比如徐知遥用的是右手,他的正手就是从自己右手边把球打回去,而当网球飞到他左边时,他不得不把球拍掉个头向另一侧,这样就是反手。 正手和反手有着不同的侧重点,正手强于发力,反手强于控制。在比赛场上,每个选手的特点都不一样,有人擅长正手,有人擅长反手,比赛时一般会选择对方薄弱的环节攻击。 陆笙的情况比较特殊。南风观察了她几天,发现她左右手都能打,暂时看不出区别。 这会儿,陆笙左手正手的击球方向大致相当于普通人的右手反手,所以她能轻松把回球送到徐知遥左侧,徐知遥用反手的姿势比较别扭,打了一会儿就开始抱怨,“我的肩膀要断了!” 南风和陆笙都充耳不闻。 徐知遥气呼呼地用力一抽,网球打着旋奔向他的对角线方向,陆笙慌忙跑过去,抓住机会把球救回来。 “这边这边!”徐知遥稳稳地接住球,又打向了对面球场的另一侧,可怜陆笙站都没站稳,就立刻跑过去救场。 徐知遥在这边笑哈哈的,可苦了对面的陆笙,救火队员一样满场跑,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南风喊了停。 陆笙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她有些懊恼,偷偷地看他,很担心从他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南风的表情很平静。他没说别的,只是让陆笙先下场休息,然后提着自己的球拍上场,边走边问徐知遥,“爽吗?” 徐知遥嘿嘿嘿嘿地笑,十分嘚瑟。 “既然爽,那么今天你就好好爽一下吧。” 接下来两人展开了一场对打。 南风站在这边稳如泰山,几乎不用挪动脚步,就算要动,也是很小的幅度,仿佛孙悟空在他身边划了一个带有诅咒小圈,导致他绝对不会走出这个圈子。 对面的徐知遥风风火火地跑着。 他……不跑不行啊…… 南教练的回球又快又狠。如果只是单纯的高难度,他接不到也就算了,不丢人。可关键就在于,那些回球的球速和落点都很刁钻,适当地留出余地,十分的恰到好处,刚刚够他跑过去,打回去。他并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多么恐怖的控球能力! 而更恐怖的是,似乎徐知遥回球的方向和落点也被南教练预订了,每次徐知遥回击之后,那个小小的网球都欢快地奔向南教练附近,然后再被南教练轻轻松松地击过来。 奔跑again…… 网球始终在南风的控制之下,比家养的仓鼠还听话。 就这样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徐知遥到后来累瘫了,躺在地上不肯起来,像一条死鱼。南风气定神闲地走过去,用球拍轻轻戳了戳地面。 徐知遥躺在地上呈大字形,闭眼装死。 南风:“不是喜欢控球吗?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控球。” 徐知遥:QAQ 南风扭头,见场边的陆笙正朝他望来,一双澄净的眸子,满眼都是火热的崇拜。他突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眉眼弯弯地望着她,“没看够?” 这三个字让徐知遥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生怕陆笙真的“没看够”,于是一骨碌爬起来,那利索劲儿,和刚才的死鱼判若两人。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陆笙,“陆笙诶,快救救师哥!”他已经放弃用“鸡腿”招数了——只要南教练在,食堂的鸡腿就会排成一队等着陆笙翻牌子。 陆笙呆呆的,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她答道,“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好厉害。” 南风谦虚地摇了一下头,“也没有,只是对手太菜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只需要控制好击球的方向、力度、旋转的角度,就差不多了。” 听起来很简单,但陆笙知道,要做到这种变魔术一样的效果,肯定是无比艰难。她一脸的神往,问道,“我以后能打成这样吗?” 南风笑道,“你觉得自己能就能,觉得自己不能,那就不能了。” 接下来的训练,徐知遥老实多了,安安分分地和陆笙对打。 到午饭时间,陆笙和徐知遥背着球拍去食堂,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徐知遥最精神焕发的时刻。 南风骑着自行车悠然路过。微风轻轻鼓动着他的白色POLO衫。他的腿太长,衬得黑色自行车显出那么几分娇小。见到两人,他刻意把车速放缓,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向前移动着。 slkslk.com 南风招呼一声,“陆笙,上来。” “嗯!”陆笙笑着走过去,侧身轻轻一踮脚,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徐知遥不甘心地问,“教练,我呢?” 南教练的声音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你跟在后面跑吧。” 徐知遥有点囧,“那不就成遛狗啦?” “别这样说,狗比你勤快多了。” “……” 13.最美的夜晚 下午除了击球训练,南风还安排了体能训练和力量训练,训练量对两个业余的小朋友来说很重,陆笙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徐知遥一边训练一边哀嚎,分分钟想撂挑子回家,可是看着比他小一岁的陆笙都在坚持着,他又不好意思放弃了。 他们吃苦受累生不如死的时候,南风就坐在一边用最新款的mp4看电影。这些年他除了在训练就是在比赛,错过了很多电影,现在正好可以补一下。 下午训练结束时,陆笙的运动上衣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空了一样。她提着粉红色的塑料水杯,慢吞吞地去水管旁接水喝,顺便给徐知遥接了一杯。 今天可谓是他们来到树青体校之后最累的一天,而据南教练所说,今天还只是小试牛刀,以后的训练量只可能更大。徐知遥听到这话之后,就用一种特别仇视的目光看着南风。 南风见陆笙咕嘟咕嘟喝生水,他轻轻皱了一下眉,说道,“以后不要再喝那个了,不卫生,喝矿泉水。” 矿泉水一块钱一瓶。 陆笙置若罔闻,捧着水杯喝得更快了,简直像是在喝蜂蜜水。南风有些好笑,一把抢过她的水杯。水流由于惯性原因,洒出来一些,亮晶晶的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南风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瓶还没拧开的矿泉水抛给她,“喝这个。” 陆笙接了个满怀,她抿了抿嘴,垂着眼睛心想,教练对我这么好,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他了。 一旁的徐知遥见此情况,眼皮都不抬一下,兀自喝着陆笙接来的生水。他决定再也不问“我呢”这种问题,问了就是自取其辱。 南风却奇怪地看他一眼,“徐知遥你傻么?不让陆笙喝生水就让你喝了?你的胃是不锈钢的?” 徐知遥:就知道我做什么都是错的。QAQ 陆笙于是倒掉徐知遥手里的水,把矿泉水分给他一半。 喝完了水,师兄妹二人想结伴去食堂,南风却拦住他们,“今天训练很辛苦?” 两个小伙伴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辛苦吧,怕被教练嘲笑然后加练,说不辛苦吧,万一教练觉得既然不辛苦那就再加练一下呢……别说徐知遥了,连陆笙都有点扛不住。 见两个呆若木鸡的小朋友一点反应也不给他,南风只好继续说道,“今天教练请你们吃饭。” “诶?” “太好啦!” 南风:“你们想吃什么?” 徐知遥搓着手,“我想吃……哎我想吃什么不重要,陆笙,你想吃什么?” 陆笙想了一下,笑道,“我想吃小龙虾!” 徐知遥:“那我也吃小龙虾!” “好,那我们就去吃龙虾。” *** 南风带着两只小尾巴出门了,出门后打了个车,走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徐知遥下车后,看到面前有个酒店,酒店名字的上方有五颗星星围成一个弧形,他惊叹道,“五星级酒店!” 陆笙也是第一次见,十分好奇,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站在外面对着人家星星指指点点。 徐知遥小声说,“我还没吃过五星级酒店的麻辣小龙虾呢!” 陆笙也附和,“我从来没吃过麻辣小龙虾,所以想尝尝。” 南风结完账,见他们俩嘀嘀咕咕的也不走,于是一人拍一下脑袋,“站着做什么,进去。” 徐知遥和陆笙撒腿跑进酒店,刚进酒店就被拦下来了,妆容精致的大堂经理拧着眉看着他们,“你们是哪来的孩子?别乱跑。”说着,目光轻轻下垂,把两人的衣着尽收眼底,“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回家。” 一道微含不悦的低沉声音传来:“他们是跟我来的。” 大堂经理惊讶地抬头,看到南风的那一瞬间,她的表情立刻变了,笑得像朵玉兰花儿一样,“啊,原来是南先生,真是抱歉刚才失礼了。我以为是走丢的孩子呢……南先生您是用餐还是住宿?” “吃饭。” “好,我马上安排。” 她叫来一个服务员把南风他们带上楼,他们走之前,她在徐知遥和陆笙的头上分别轻轻摸了一下,笑道,“小朋友真可爱。” 徐知遥:“谢谢大婶!” 年仅二十八岁的大堂经理:“……” 陆笙捂着嘴巴偷笑,徐知遥一个劲儿地朝她挤眼睛。 到用餐区坐定之后,漂亮的服务员姐姐恭敬地站在一旁等他们点餐。南风一边翻菜单一边说,“一只波士顿龙虾。” “好的先生,龙虾怎么吃呢?” 南风扫一眼旁边的两个小朋友:“想怎么吃?” 二人齐刷刷脆生生答道:“麻辣!” 迎着他们期待的目光,服务员姐姐有些为难,“没、没有麻辣的。” 徐知遥失望地翘了一下嘴角,“没有啊?你们不是五星级酒店吗?” “真是对不起,要不您换一种?” 南风说道,“算了,三吃吧。” “好的!”服务员如蒙大赦。 南风又点了几个菜,过了一会儿,龙虾刺身先端上来了,陆笙和徐知遥纷纷用见鬼的表情盯着那只巨大的龙虾脑袋,神色复杂。 “怎么了?”南风有些奇怪。 陆笙和徐知遥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两人只好抄筷子战斗。南风见他们吃得香,觉得挺有意思,不知不觉自己胃口也跟着好了。 菜陆陆续续上来,服务员把一份芒果糯米滋摆在陆笙面前,娇黄-色、圆滚滚的糯米滋外面裹着一层半透明的细腻砂糖,看起来特别漂亮。陆笙夹了一颗放进口中,软、糯、香、甜……美妙的滋味一霎时盈满了整个口腔,好吃到令人感动!她缓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南风一边吃着,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身旁的陆笙,只见她鼓着腮帮子,眼睛微微眯着,一脸的陶醉,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玩儿,像一只抢到骨头的狗狗。他忍不住笑了,低沉断续的笑声,令陆笙疑惑地仰头看他。 南风用筷子指了指那盘糯米滋,“有那么好吃?” “嗯嗯嗯嗯嗯!!!”陆笙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儿点头。 徐知遥的筷子凑过来,“那我也尝尝!” 一盘糯米滋总共三个球球并排着,现场正好三个人,很好分。陆笙和徐知遥都吃过了,剩下一个理所当然是南风的。可是南风一直没动,孤零零的一颗糯米滋,在那里摆了很久。 南风一边吃饭一边瞟陆笙,发现她的目光总是往糯米滋上飘,他忍住笑,把糯米滋夹到她碗里。 陆笙微讶抬头,正对上他带笑的眉眼,漂亮的眸子温柔而莹亮。 她只觉心口发热,眼圈红红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她不好意思落泪,只好拼命低下头。 南风惊奇道,“这么容易就感动了?” 陆笙不好意思告诉他,他是第一个愿意把好吃的让给她的人。那种感觉有多幸福呢?她愿意拿出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来作为报答。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陆笙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南教练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要当牛做马报答你。” 南风并未拒绝她的承诺,他只是说,“那你要先变得强大才行。” 她抬头,目光坚定,“我会的。” *** 三人走出酒店时,陆笙和徐知遥都把小肚子吃得鼓鼓的。南风一手抄着兜,缓步走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于是接电话。 是凌峻宇在召唤他吃喝玩乐。 南风的目光落在前面的两个小朋友身上,他们正热烈地讨论“小龙虾怎样才能长成大龙虾”。他犹豫了一秒钟,便对凌峻宇说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凌峻宇还有些不依不饶的。 南风挂掉电话时,徐知遥和陆笙转过身对他说,“教练你有事就先忙吧,我们回家做作业了。” 南风仰头望着湛蓝深邃的天空,夜风一吹,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比较放肆的念头。他说,“不要做作业了,我陪你们玩吧。” 他把两个小朋友带去了电玩城。 三个人围在玻璃柜前夹娃娃,一人一次地轮,陆笙简直是个小天才,第一次玩就技巧超群,一个人夹的娃娃比他们两个都多。她和徐知遥不停地惊叹,后来还招致了不少围观群众。 凌峻宇的电话又来了,对于南风拒绝赴会,他似乎有些不满,问南风到底在做什么。 南风:“我在夹娃娃。” 凌峻宇有点懵,“……什么?” “夹娃娃。”他说完,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凌峻宇看完照片就疯了,“南风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多大个人了?TMD抓喜羊羊?次奥!” “嗯,不说了,轮到我了。” “……” 南风夹的时候,陆笙就站在旁边煞有介事地指点他,南风知道她一高兴就话多,这会儿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喜鹊,他也不觉得烦,认认真真地听着她的指导。 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凌峻宇持续对南风进行着骚扰。过了一会儿,他也发了一张照片给南风。照片是一张清秀佳人。 凌峻宇:“哥给你找了个纯纯的!这个小美女,N大的,今年刚上大一,身家清白,干干净净,干~净~的哦!要不是家里人生病需要钱,也不会出来做这个。” 笔趣阁 南风视线盯着玻璃柜里的夹子,轻描淡写地问凌峻宇,“多少钱一晚?” “这么快上道了?……十万。” 南风挂了电话,用手机银行给凌峻宇转了十万块钱,附言:我请你。 凌峻宇快气死了。 最后,凌峻宇用一种几乎要怀疑人生的语气,问南风:“抓娃娃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手机那头南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嗯。” 14.人生选择 晚上回到宿舍后,南风给他母亲去了个电话,聊聊各自的近况。他们的互动,像一对彼此有些生分的老朋友,或者老师和学生……反正不像妈妈和儿子。 他母亲是个大家闺秀,高贵优雅,却性情寡淡。她当初和南争鸣结婚的原因有很多,唯独没有爱情,后来与南争鸣离婚时也走得潇潇洒洒,没有半分留恋。 南风无法形容自己的童年,“幸福”或者“不幸福”。他生活优裕富足,一路顺风顺水,生活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可年幼时的他总是对生活有些不甘心,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渴望。长大后才明白,他只是在渴求一点稍微浓烈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那样才不至于让一个小孩疑惑于自己存在的意义。 母亲离婚后定居瑞士,每年只回国一次。她对南风的关怀都用金钱的形式表达了,并且她在和南争鸣签离婚协议书时,也帮南风争取了很大程度的继承权。南风犹记得母亲签完离婚协议书时对他说的话:“如果你爸死了,你就是全中国最富有的小孩了。姓吕的女人再生十个也抢不走属于你的东西。” …… 第二天南风回了一趟家。南歌提前知道他要回家,高兴得很,牵着一只金毛跑到别墅大门口等他,怎么劝也不回屋,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南风等来。 南风并不理解南歌对他的讨好,他觉得没必要,甚至……他有点反感。 一家人吃饭时,南歌眼巴巴地望着南风,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南争鸣和吕阿姨,也像是有话要说。 南风停下筷子,“爸,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南争鸣笑了笑,看向南歌,“小歌,你不是有话要对哥哥说?” 南歌撒娇地眨着眼睛,“哥哥,我报名了T市青少年网球比赛,比赛下个月进行,你能不能……去为我加油呀?” 南风都不带犹豫一下,直接拒绝:“我没空。” 吕姨陪笑道,“小风你也不能天天都没空吧,不如先听听比赛具体是哪一天呢。你妹妹很希望你能看到她比赛呢!” 南争鸣轻轻拉下脸,“你能有什么事?忙得连自己亲妹妹也不管了?” 南风微微拧了一下眉,刚要反驳,吕姨又说,“唉,小风,是这样,你爸和我也知道,让你再次面对网球有些为难,可是小歌她,最近好几个教练都说她很有天分,说咱们南家要再出一个网球高手呢!我这样想着,如果小歌能打网球,妹妹继承哥哥的理想,也算是遂你心愿吧,你不要多想啊。” 南风只好说道,“南歌她吃不了苦,不要练了。” 南歌连忙说道,“我能吃苦的哥哥!不信你去问教练!” 南争鸣也点点头,“小歌的心志还是很不错的,这点随我,哈哈……我们南家的风水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非要当运动员,吃苦受累不说,到时候练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看你们后悔不后悔。” 南歌:“爸爸,我就要打网球嘛!” “好好好,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吧?” 南歌甜甜一笑,“嗯!” 南风的牙都快倒了。 他最后也没答应去看南歌的比赛,不过回到房间之后,他仔细看了“T市青少年网球比赛”的章程。 网球比赛分专业组和业余组,每个组三个年龄段,分别是十六岁以下(U16)、十四岁以下(U14)、十二岁以下(U12),每组每个年龄段共设置男单、女单、男双、女双、男女混双五个项目的比赛。 比赛时间是7月9日到7月20日,今天是报名时间截止日。 南风托腮沉思几秒,最后移动鼠标,点击了屏幕左下角的“报名”按钮。 *** 小升初考试渐渐逼近,陆笙在学习上反而更加放松了,用徐知遥的话说就是,“大势已去”,再努力也没什么用,所以就不怎么用心了。 想想竟然觉得蛮有道理…… 陆笙有点好奇徐知遥:“你爸妈都不管你吗?” “他们管不了我。” “管不了是什么意思?”很难想象一个13岁的小孩有什么管不了的。 然而徐知遥没再解释。 从发准考证那天,南风就给陆笙和徐知遥放假了,可是两个小朋友又来了树青体校。南风有点奇怪,“不是放假了吗?忘了?” 陆笙不好意思地挠头,“南教练,我习惯了,一天不训练,身上就痒痒。” “你呢?”南风狐疑地看着徐知遥,“你也想主动加练?”真的,打死他也不信徐知遥会做这种事。 果然,徐知遥疯狂地摇头,“不不不,南教练您千万别误会,我今天就想在场边坐着看你们练,这是我在树青体校最大的心愿!” 这心愿真是……特么的志存高远。 陆笙问南风:“南教练,你怎么也来了?” “我啊,”南风轻轻挑了一下眉,“我有点无聊。” 徐知遥果然坐在场边,八风不动,南风就带着陆笙练双手反拍。“双手反拍”和“单手反拍”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前者是两只手握球拍。 当然,效果也不同。单手反拍比较灵活,双手反拍的稳定性比较好,力量比单反稍大。在网球对抗中两种形式各有优劣,由于技术完全不同,一般来说,职业网球选手只能习惯其中一种,要么单反要么双反。 陆笙目前处于入门阶段,南风倒也不着急给她定型,左右两手的单正、单反、双反都练着,看看怎样更合适。 休息的时候,陆笙和徐知遥交流准考证信息,两人赫然发现,他们的考场在同一个学校…… “孽缘啊,孽缘!”徐知遥啧啧摇头。 南风轻轻扇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叫‘孽缘’吗。” 陆笙坐在南风身边,捧着一瓶矿泉水喝——从那次要求她喝矿泉水之后,南教练每次来训练,都会带好多矿泉水,数量视训练量而定。学校小卖铺的胖大叔每次看到南风都像看到亲爹一样。 陆笙一边喝水一边问南风,“南教练,我考试结束后可以过来训练吗?” 南风:“你们几点考试结束,我去接你们,正好有点事要和你们说。另外,徐知遥,到时候把你家长叫来。” ***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陆笙从考场走出来时,她看到徐知遥站在树荫下等她。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书包提在手上一荡一荡的,陆笙仿佛听到了里面文具的哀嚎。 陆笙走过去问道,“你提前交卷了?” “嗯,走啦走啦。”徐知遥说着,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在陆笙的意识里,提前交卷都是优等生的特权,于是她有些羡慕,“你,题都会做啊?” 徐知遥特豪迈地摇头,“不会!” “……”陆笙有点不能理解,“不会做为什么要提前交卷?” 徐知遥奇怪地看她一眼,“不会做才提前交啊,会做的话我就做了。” 两个人在世界观上产生了强烈分歧,于是也就撇开这事儿不谈了,他们挤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走出学校,外面等了好多家长,密密麻麻的,黑脑袋挤在一起,像一群大蚂蚁。 徐知遥带着陆笙,在家长群的外围,找到一个正在吃冰棍的男人。 那几乎是一个加肥加大版的徐知遥。 所以不用徐知遥介绍,陆笙也猜出了他是谁。 相互认识之后,徐叔叔给徐知遥和陆笙买了冰棍,三个人一边吃冰棍一边找到了南风,陆笙手里还提着一根冰棍,那是给南教练的。 徐叔叔见到南教练时,简直像贫下中农见到毛-主席,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啊,一个劲儿地说南风教导有方,这阵子徐知遥回家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再也抖擞不起来。 南风觉得,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所以他再也没有精神闯祸了。”徐叔叔点出了重心。 南风把他们带到附近一个咖啡厅,两个大人要了咖啡,小朋友要果汁。一杯果汁的钱可以买三十根冰棍,陆笙好肉疼。 坐下之后,南风说道,“今天把你们请过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想法,陆笙,徐知遥,你们到底要不要继续练网球,做专业的运动员。” xiaoshuting.info 15.让我成为你 陆笙和徐知遥都被问得一愣。 南风以为他们没有听明白,于是解释道,“专业运动员就是说,网球会成为你们生活的重心,你们会以此为职业,训练和打比赛将成为你们的日常,休假的时间很少,无论训练还是比赛,都非常辛苦,疲惫,你们每天流的汗水,”他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保洁员,那人提着一只白色的大塑料桶,“用这个桶都装不下。” 三人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一同看向那只塑料桶,徐知遥的表情很夸张,嘴巴张大成一个“O”型。 徐叔叔就不太信,觉得是大人吓唬小孩呢。 南风摇了一下头,“我绝非危言耸听,你们以后要经历的,只会更夸张。所以,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徐知遥看看他爸,又看看陆笙,他沉默不言,打算听听陆笙怎么说。 陆笙握着面前盛果汁的玻璃杯,小心地看着南风。 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这个意识让陆笙有一点点紧张,指尖坚硬冰凉的触感使她微微定了定心神。她望着他的眼睛。他神态平静,目光干净温和,像和煦的阳光,或者春天无风的麦田。那样的安静,似乎他情绪上也无半分波动,似乎他随时可以了无牵挂地开始或者结束这一切。可是陆笙不知怎的,就是能从他平静无波的目光中感受一点期待,甚至……紧张。 是直觉还是错觉呢?这期待是他的,还是她的? 见陆笙发呆,南风很难得的,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不轻不重地按一下她的脑袋,她便不自觉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像是一只小雏鸟。 他眉目染了些笑意:“陆笙,回魂了。” 陆笙吞了一下口水,说道,“我,当然是继续练网球了。”为了表示自己立场的坚定,她特意加了“当然”这个修饰词。 南风却突然又问,“陆笙,你为什么学网球?” 为什么? 南风并不知道,他是她的偶像,她的阳光,她精神世界力量的源泉。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她早已把他当作他生命中最终要的人。 她费尽辛苦地摸到他的世界的边缘,然而他的世界却顷刻间崩塌。 所以她要坚持下去,她要走进那个世界的中心,要站在云端之上,去替他俯看那世界的风光。 迎着南风略带探究的目光,陆笙听到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 如果这条路,你不能走下去,那么,让我成为你。 让我成为你。 *** 陆笙最后的回答是,“我想成为大满贯冠军。” 对于这个稍有些异想天开的回答,南风并没有表现出否定或者不以为然的态度,他只是说道,“好,那么你以后就要为大满贯努力了。” 接着南风让陆笙先回去了,他希望陆笙从明天开始在树青体校住宿,一来可以省出更多时间训练,二来……没有她妈妈语言暴力的压迫,陆笙应该能好过很多。 陆笙走了,留下徐家父子大眼瞪小眼。 徐知遥:“爸,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继续学?” 徐爸爸:“嗯,这个——” 南风却突然打断了他,“抱歉徐先生,我想先听一听孩子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徐爸爸像小绵羊一样温顺,“好,好……”转头对着儿子就变脸,瞪一眼徐知遥,“快说!” 徐知遥舔了舔嘴唇,“既然陆笙都继续练了,那我也继续吧!” 南风总觉得这个原因有些草率,“你确定?训练是很辛苦的,比原先辛苦十倍百倍。” “我……”又不太确定了。 徐爸爸突然插嘴道,“教练,我想问一下,这小子他,他是不是没什么天分?”总感觉教练不太想收自家孩子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家这样的混世魔王,如果真有老师喜欢教,那老师一定是圣光普照的抖M吧…… 南风答道:“并不是。相反,徐知遥身体条件很好,头脑灵活,悟性特别好。但是,职业运动不能没有天分,也不能只有天分。有一些东西,比天分更重要。” 徐爸爸了然地点头,“是说他懒吗?” 真是知子莫若父。南风想着家长们的普遍观点,大概觉得孩子练体育真的只是出路的一种吧,与爱好无关。如果有比练体育更好的出路,很少有家长会送孩子吃这份苦。想到这里,南风问徐爸爸,“徐知遥平时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一说这个徐爸爸就来气,“他从小到大没做过作业,一次都没有!” 南风有些囧。 徐爸爸开启了吐槽模式:“你知不知道,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为了教训他,把擀面杖都打折了,结果他屁事儿没有!这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管了!” 徐知遥就老神在在地听着他爸吐槽。 南风对徐知遥说,“我知道你懒,你训练时很消极被动,这说明你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既然不喜欢,就千万不要勉强,这世间的道路有很多种,没必要一定选择一种自己不认同的。” 徐知遥:“教练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决定继续练下去了!” 南风:“……”你真的有听我在说什么吗。-_-# 徐知遥自言自语着,“我要是不练下去,陆笙就只有一个人啦,她多无聊啊。” 呵呵,当我这教练是死的吗? 徐知遥做的决定,他爸爸举双手双脚赞成。在徐爸爸的认知力,徐知遥就是废柴一捆,甭管选什么出路都不中用,只要有人能看着他、以后不往监狱里混就行。指望他能成材?妈的,老子不如趁年轻再生一个,那样希望还大一点…… 所以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南风也不再说什么。虽然觉得徐知遥做这个决定很草率,不过么,以后他会知难而退的。 *** 陆笙和徐知遥第二天就搬进了树青体校的学生宿舍。树青体校辉煌的时候建过很大的两栋宿舍楼,现在没落了,宿舍楼的使用率不足一半。身为网球部唯二的苗苗,陆笙得以独自霸占一间宿舍。徐知遥本来也有这待遇的,可是他不安分,寂寞,于是主动申请调换宿舍,和几个练乒乓球的小朋友住在了一起。那几个小朋友都只有七八岁,徐知遥去了就自动升格为老大,那个威风就不用提了。 一切妥当之后,南风向两个苗苗宣布,他们要参加十天后举行的T市青少年网球比赛,两个人都是业余组,陆笙是U12年龄段,徐知遥是U14。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陆笙有一点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徐知遥的关注点永远那么清新脱俗:“教练,我可以和陆笙打混双吗?” “不可以,你们分属于不同的年龄段。” “哦,明年就可以了吧?” “先准备今年的。” 接下来南风就对他们进行了为期一个星期的赛前集训。因为陆笙的基础比较浅,所以南风也不会硬给她塞太多技术,只是让她不停地重复练习已经学过的东西。至于徐知遥,嗯,小伙子的个子要拉起来了,加大体能训练,每天还要跳一跳,有助于长高。 徐知遥觉得自己快变成青蛙了。 7月8号,是小升初考试成绩出来的日子,也是T市青少年网球比赛抽签的日子。陆笙和徐知遥约定,两人上午一起取成绩,下午一起去抽签。徐知遥先陪陆笙取她的,然后再去他的学校取。 南风没有陪他们,他今天有两场考试,这也是本学期最后的两场考试。 陆笙的成绩单,语文数学英语,三门功课都是六十多分,很平均。这个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正常的发挥。她现在也不怎么在意成绩了,她可是要拿大满贯的人! 然后她看到了徐知遥的。 语文28分,数学100分,英语16分。 陆笙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要么就是打印成绩的机器坏了,要么就是记录成绩的电脑坏了,要么就是阅卷老师的脑子坏了……数学,100分?! 她不可思议极了,“徐知遥你数学怎么考了一百分呀?我们班第一名都只考了九十八分!” 徐知遥:“唔,因为我聪明啊!” 陆笙:“……”心头刚刚升起的那点崇拜之情,莫名其妙的就缩回去了。o(╯□╰)o 她就算相信徐知遥能考一百分,也不敢相信一个数学考一百分的人,英语只考十六分,和语文加在一起都不能及格,太凄惨了点。于是她问道,“为什么你英语只考了那么点?语文也很少。” “哦,英语和语文都太费脑子了。” “数学就不费脑子了?” “不费。” 陆笙觉得,她和徐知遥大概用的是两种课本,在她这里,数学才是最费脑子的好么。QAQ 正常小朋友取完成绩之后就要面临择校的问题,陆笙和徐知遥都没这方面烦恼,两只小学渣已经打定主意不把成绩当回事了。 不过徐知遥还是有一点想法的:“陆笙,如果咱俩能上一所初中就好了,那样哥可以罩着你。” 陆笙颇不以为然,“谁用你罩。” 然后他们一起去了体育馆,抽签。本次网球比赛采用的是单淘汰赛的形式,也就是说,每场比赛都是晋级赛,只要输一场,就可以回家了。 抽签的方式是,箱子里放了许多圆圆的号码牌,每个人把手伸进去抽选一个号码。号码在签表上的位置是确定的,第一轮里,1号和2号对打,3号和4号对打……这样依次排下来,中间会有一些轮空的号码。 现场有人用电脑登记选手们的抽签结果,今天的最终签表会以邮件的形式发到各位选手注册时的电子邮箱里。 陆笙先陪徐知遥抽了。徐知遥抽到了28号,这个号码在签表上对应的是一个轮空的号码。 也就是说,第一轮他不用打,可以直接晋级。 徐知遥哈哈大笑,“哥的手气真是太好啦!” 陆笙说道,“你来不就是为了打比赛么,打不到比赛还能算好?” 算了,他们俩的人生处处都是三观不合…… 然后徐知遥陪陆笙抽,陆笙从号码箱里摸啊摸,摸到了一个65号。 65号的对手是66号。 两人一起去登记处登记,漂亮的姐姐看到徐知遥的号码牌,笑道,“手气不错么。” xiaoshuting.org 徐知遥嘚嘚瑟瑟地摸了一把头,“嘿嘿嘿嘿。” 然后是陆笙的,姐姐说道,“嗯,66号的选手已经确定了哦。” “真的?是谁?” “比你小一岁呢,她叫南歌。” 16.对决 南风下午考完试来到树青,看到陆笙和徐知遥正在对打。徐知遥的水平比陆笙高出许多,因此练她,他也不费劲。 下午五点不到,太阳还是高高的,南风就看着小姑娘在热烈的阳光下跑来跑去,不知疲倦。 南风突然说,“你们两个先别练了,过来跟我说说签表。” 徐知遥提着球拍乐颠颠地走过来,“报告教练,我第一轮轮空啦,哈哈哈哈哈哈!” 南风有些无奈,转头又问,“陆笙你呢?” 徐知遥抢先帮她答了:“她抽到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应该没问题。” 陆笙没有徐知遥那么信心十足,她只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好巧哦,南教练,她也姓南呢,名字很好听。” “嗯?叫什么?” “南歌。” 徐知遥啧啧摇头吐槽这个名字:“一个女的怎么取名字叫‘南哥’,她爸妈是不是特别想生个儿子呀!” 陆笙一直在注意南风的表情,见他听到“南歌”这名字时眉头轻轻锁了一下,她有些不确信地问,“教练,你认识南歌?” “嗯,她是我爸的私生女。” “……” “……” 陡然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两个小朋友直接懵掉了。他们毕竟才刚刚小学毕业,对这种狗血的接受程度尚浅。 2kxiaoshuo.com “当然,现在已经转正了。”南风补充道。 徐知遥有点结巴,“就、就是说,她、她是你妹妹?” 南风点了点头。 徐知遥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他吞一下口水,继续问道,“那么,教练,这场比赛,你是站在你妹妹那边,还是站在陆笙这边?” 南风低头看一眼陆笙,发觉她也在看他,清澈的眼睛,目光有些……紧张。 她也很担心这个问题吗? 南风有些好笑,他抱着胳膊,神态悠闲得很,“我当然是站在我的——”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看着陆笙的表情从紧张期待变成失望难过,他忍着笑继续说,“徒弟这边。” 陆笙:呜呜呜……诶?! 他的徒弟不就是她吗?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笑容灿烂地望着他。 真好啊,南教练! 徐知遥觉得很稀奇,“教练,你不喜欢你妹妹吗?” 南风反问道,“如果你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女儿——” 徐知遥:“我妈妈会打断他的腿。” “……嗯,然后你妈妈打断了你爸爸的腿,再然后,你会喜欢这个女儿吗,你的妹妹?” 徐知遥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最终摇头,“我不会喜欢。” “所以,我也不喜欢。” *** 晚上不到八点,陆笙他们就停训了。 因为乔晚晚杀进了温网青少年组女单总决赛。尽管青少年比赛的影响力远低于成年组,但是,天才少女乔晚晚是中国女网的新希望,考虑到男网的南风陨落、后继无人,那么说她是振兴中国网坛的希望之星,也不为过。 所以乔晚晚的决赛,国内球迷很是关注。 决赛将于当地时间下午13点、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多开始,陆笙他们早早地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直播。 一起看直播的还有南教练、卫校长、丁主任,以及球迷若干。 这场比赛,乔晚晚状态很好,和乌克兰小选手激战两个小时,最终获胜,捧到了冠军奖杯。 陆笙听到了外面有人在欢呼。 南风坐在她身边,见她发呆,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发什么呆?” “她……”陆笙回过神来,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她很完美!” 南风轻轻摇一下头,“这世上不存在完美。任何人都有弱点。” “乔晚晚也有弱点吗?” “当然。你现在好好练,以后遇上时自己去寻找。” 陆笙的神情有些梦幻般的迷茫,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会有机会和她打吗?” 南风挑眉,“你不是要拿大满贯吗?” 迷茫变成了坚定,她用力抿了抿嘴,“嗯!我一定打败她!” 然后南风就把两个小朋友轰去睡觉了,卫校长和丁主任去吃夜宵喝酒吹牛逼了。 回到宿舍之后,南风打开几个月不用的电子邮箱,邮箱里堆满了邮件,其中有好几封是乔晚晚发来的。 他一封也没查看,只是给乔晚晚发了一封祝贺邮件。 然后,这个邮箱就再也用不着了。 *** 7月10日。 陆笙的比赛在上午十点半。场馆是比赛专用,有好多个,可以多线同时展开比赛。陆笙所在的场馆是最小的,网球场地周围只有一百多个座位。 座位这么少还是坐不满,毕竟只是青少年、业余组、第一轮。 热身完毕后,陆笙进场,她看到了南歌。修眉凤眼的一个女孩子,气势有些凌厉,和南风一点也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真的是南风的爸爸亲生的女儿吗? 陆笙有点困惑。她见南歌朝着场边几个人挥了挥手,于是顺着望过去,看到一个与南歌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 好吧,一定是亲生的。 陆笙转过头,看向场馆的另一边,那里坐着南风和徐知遥。徐知遥举着个牌子,牌子周围缠着彩灯,正中写着陆笙的名字。名字是他亲自写的,书法有点……惨不忍睹。 他把牌子举起来大幅度地摇晃,一边旁若无人地喊:“陆笙!加油!陆笙!必胜!” 空旷的场馆内,他的声音显得那么有魔性,像一大团云彩盖在整个场馆上方,挥之不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南歌。 南歌也就发现了南风。仿佛生日宴会上拆出了意外惊喜的礼物,南歌激动极了,跳着朝南风挥手,“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比赛的!” 徐知遥好心提醒她:“你老实打比赛吧,他不是来看你的!” 南歌:“关你什么事儿,滚蛋!” 裁判走上来,对南歌的不文明用语表示警告。 南歌终于安分了,在裁判的见证下,她和陆笙用猜硬币的方法决出了第一局的发球方。陆笙运气不错,拿到了发球权。 正式的女子网球比赛一般采用三盘两胜制。每盘至少赛六局,每局至少打四个球。 一局球的胜负评定标准是“满四胜二”,也就是说,你要赢够四个球,然后还要领先对手两个球以上,这一局才能获胜。如果赢了四个球之后没能领先那么多,那不好意思,你就得继续打下去,直到你能领先两个球才能算胜局……或者你不小心被对方追平之后反超两球,这样你就输掉此局了。 赢一局只是开始,接下来你要继续打,直到把这一整盘拿下。一盘的胜负评定标准一般是“六局先胜+平局决胜”。 六局先胜类似于“满四胜二”,你要赢够六局,同时还要领先对手两局以上,这样才能拿下这一盘。如果你赢了六局,对手赢了五局,那么不好意思,还要加赛,下一局如果你能赢,那就“7:5”获得胜利,如果对手赢了,你们两个进入“6:6”的平局模式……好吧,继续加赛。o(╯□╰)o 不过,这个时候再加赛的话只需要加一局——当然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加加加加下去,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不能当牲口使。 因此,在出现“6:6”平局之后,会采用一局定输赢的方式,这就是“平局决胜制”,俗称“抢七”。 “抢七”局的规则比较繁琐,和前面的都不一样。 好,不管怎么说,通过“抢七”,你艰难地拿下了这一盘。不要高兴得太早,后面还有两盘等着你呢……【微笑】 所以网球的职业比赛是对体力的严峻考验,体力不好,相当于一座大楼没有地基,那么它就算用再好的建筑材料、再科学的楼体设计,都白搭。 …… 当然了,眼前的业余小选手们不需要经历如此严峻的体力考验——陆笙和南歌的比赛规则是精简过的,两人只需要打一盘,一盘定输赢。 陆笙握着网球拍,学着南风平常的样子,把网球掷在地上轻轻拍了几下,寻找手感。 她有些兴奋,似乎听到了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以及血管中血液飞速涌动的哔哔剥剥,像干燥的松枝在燃烧。 站在发球线后,侧头看了一眼场边坐着的南风。他正望向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陆笙想起昨天他对她说的话:“你是我的徒弟,徒弟是师父的脸面。所以,陆小笙,你要给我长脸。” 她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握球拍的手又不自觉加了些力道。 抛球,起跳,挥拍,动作一气呵成,球顺利击打出去,越过球网落入有效区内。 南歌轻轻巧巧地拍了回来。 她的神态是那样的放松,陆笙不自觉地心口一紧。飞快跑到预判地点,用力把网球击回去。她左手握拍,用正手时就相当于在攻击对方反手,这一点很占便宜。 一个正手大力回击冲向那一头南歌的反手,陆笙心头涌起一点期待,然而南歌却嘴角挂起冷笑,双手握拍,反手回击,一个对角线抽击稳准狠,网球的落点远远地冲向距离陆笙遥远的另一侧,她慌忙跑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好!!!”南歌的亲友团在为她叫好。 0比15,南歌领先一球。 网球起源于法国贵族的娱乐活动,计分方式一直沿用古老的传统——表盘式。赢一个球不是记1分,而是记一刻钟,也就是15分。赢两个球记两刻钟30分。本来赢三个球应该记45分的,但是贵族们太懒了,说话喜欢用简称,“40”比“45”的发音方便一些,所以就算40分了。 表盘就那么一圈,再多赢的话就不能用表了,否则容易记乱套,所以之后就记谁领先,领先两个球就算获胜。 这样的计分方式放在现代,多少有点蛋疼。 现在,南歌领先一球,而且是非常漂亮的主动攻击,陆笙有些难过,她悄悄看一眼场边的南风,他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她心想,他一定对她很失望,尽管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想法是那样令人沮丧。 17.牵手 陆笙此刻的心情,仿佛急速升空的战斗机突然毫无预兆坠落。 然而比赛还要继续,她甚至没有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就再次站在了发球线外。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发球是最好的攻击时刻。她抿嘴看着对面的南歌,决定加大发球的力度。 可是这次她的动作稍有些犹豫,力道是有了,网球加速了,然而飞越球网之后……出界! 陆笙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出界就是发球失误。不过,第一次失误不算输球,她还有一次机会,如果连续两次发球失误,这个球就算送给对方了。 她不敢再放肆攻击,发了一个相对谨慎的球。 南歌接得很顺利,陆笙甚至听到了她的笑声。 陆笙有些不甘心,一时也急躁了,仗着身高优势跑到网前打截击,哪知南歌反应很快,预判精准,跑位迅速,挥拍反将一军,小小的网球从陆笙身边飞速掠过,直接冲向底线附近。陆笙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它。 穿越球! 陆笙突然无比懊恼自己的冲动,她该好好守住底线的! 接下来陆笙打得很保守,可是保守就意味着被动,南歌的攻击性很强,又连着赢她两个球。 直落四球! 自己的发球局就这么轻易被对方破掉,陆笙简直不敢再去看南风。 陆坐在休息椅上,拧开一瓶水喝了,清凉的水滑入火热的喉咙,似乎带走了她身体的一些热度。场边南歌亲友团的呐喊助威声还在继续,陆笙有点恍惚,感觉那聒噪的声音仿佛飘到了她的耳畔,争先恐后地往她大脑里钻。 ranwena.net 另外一边,徐知遥不甘心,摇晃着牌子高喊着:“陆笙,加油!陆笙,加油!”喊得那个撕心裂肺啊。 陆笙胡乱擦了几下汗,她低着头,不敢和给她加油的徐知遥有眼神交流,更不敢……看南风。 她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 南风坐在场边,两手随意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有些悠闲。他沉默地望着她,见她埋着头,肩膀微微缩着,小小的一团,坐在空旷的场地旁边,那么的孤独无助,像无家可归的雏鸟。 突然有些心疼,特别想抱抱她。 休息时间到,陆笙再次上场,这次轮到南歌的发球局,陆笙的气势已经完全丧失了,几乎没有形成任何攻击力,这一次又被南歌送了个鸭蛋。 连输八个球,连输八个球! 陆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很努力在打,把平时学的东西都发挥出来了,可是南歌似乎永远知道她要做什么,永远有办法应对,而她……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办,怎么办? 以前遇到问题,都可以直接找南教练的,可是网球比赛中全程不许运动员和教练交流,所以现在南风也不能帮她,南风只能在场边看着她,看着她一次次输球,看着她被屠杀。 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陆笙难过得要死,她几乎要崩溃了。 休息时听着南歌亲友团那震耳欲聋的助威声,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手上力度忍不住加大,矿泉水瓶都被她捏得变了形。 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下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想想办法。 陆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想到办法。 她之于对手,有何优势? 年龄大,身高稍微高一些,力气……应该也大一些吧?哦,还有,她可以用左手打球。 虽然优势少得可怜,但也是有的。 下一场又轮到陆笙的发球局,这次她改变了策略,一直用左手正手攻击南歌的反手。 反手球比正手球难打,更容易造成失误。 不管输球赢球,陆笙这个策略贯穿始终。 南歌猝不及防被压制住了,竟然没找到机会用正手形成有效反攻。 这一局,陆笙艰难地拿下了。 1:2,她还有机会,她还要努力。 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南歌调整之后,迅速做出应对,后面陆笙再故技重施时,也不管用了。 陆笙却已经黔驴技穷。 最后的比分定格在1:6,陆笙输掉了这一盘。 她无力地垂下球拍,听着裁判宣布比赛结果。南歌按照比赛礼节,跑过来和她握手,握手时她笑着对陆笙说:“水平这么烂就不要来打比赛嘛!” 陆笙只觉脚步沉重,浑身都没了力气,额头上还呼呼地冒着汗,可是她却突然有点冷,一定是场馆里的冷气开得太大了。 她抬头,在场边捕捉到南风的身影。 他和徐知遥都已经站起来,和其他观众一样在离场。挨挨挤挤的人群,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南风回望了她一眼,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门说话。 南歌看到了南风的手势,高兴地向外面跑,“哥哥,我就来!” 陆笙看到南歌跑,她也不知怎的就不甘心了,也噔噔噔跑出去,还要拼尽全力一定要比南歌跑得快一些。 南歌自然也不愿落后,两人就这样赛着跑,出了场馆,来到大门口。 南歌鄙夷地看着陆笙,“你这人怎么回事,玩不起啊?输了比赛就一直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 这时,南风和徐知遥走出来了,南歌朝哥哥挥了挥手,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我今天打得怎么样?” 陆笙看着他,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有些难过,有些惭愧,有些沮丧,还有些……委屈。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可她就是心酸,想哭,眼眶酸涩,仿佛随时会落泪。 南风走过来,他的目光有一点温柔,他望着她,“打得不错。” 南歌便眉飞色舞起来,食指点在下巴上,骄傲又撒娇地看着南风。 “陆笙。” 打得不错,陆笙。 陆笙终于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赢。 徐知遥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嘿哟,你行不行,输了比赛就哭鼻子?你都多大啦?” 南歌有点难以接受的样子,问,“哥哥,陆笙是谁?” 徐知遥指了指陆笙,“就是她!我都告诉你啦,你哥不是来看你的,还不信,切!” 南歌急了,“哥哥,他骗我的,对不对?你就是来看我比赛的,我才是你妹妹,陆笙是哪根葱啊?!” 南风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陆笙是我的徒弟。” 南歌愣住了,“我,我不信!哥哥你……你那样了……你还愿意……” “信不信无所谓。”南风说着,一手拎开徐知遥搭在陆笙肩膀上的爪子,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我们走了。” 陆笙抓着南风温暖的手掌,跟着他的步子,一边走还一边哭,“对不起,南教练。” “不用对不起,陆笙,我说了,你打的很好。” 南歌在他们身后,也急得哭了出来,边哭边喊,“哥哥,你都不管我吗?我是你妹妹啊!” 没有人理她。 微风轻轻吹来,送来花的香气,那香气有些涩,淡得几乎察觉不到。涩气沁入她的心里,她只觉满心都是苦味。她看着他的背影,哭着吼道,“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我!” 稚嫩的童声听起来有点惨烈,陆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南风轻轻叹了口气,对陆笙说,“她不需要你的同情。” 陆笙于是扭过头来,继续哭。 南风低头看着她,她哭起来好认真的样子,眼睛红红的。莫名的,他很不厚道地想笑。他扯了扯她的手,说道,“南歌已经练了四年网球,而你只练了四个月,其中有两个月甚至没有教练指导。你觉得自己能打过她?” 陆笙顿住,仰头看着他。 “你在对上她时几乎没有胜算,输球是必然的,但是你能在连输两局之后冷静下来思考对策,且想出来的对策完全正确有效,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真的?” “真的。” 陆笙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心情突然又好起来了。 徐知遥又凑过来揽着她的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以后赢回来不就好啦!” 南风再次把他的爪子拎下去,小小年纪就和女孩子勾肩搭背,不像话。 徐知遥只好顺势也拉住陆笙的手,抓着她的手一甩一甩的,一刻也不肯安分。 三人走在树荫下,路旁种着好多花草,很茂盛,紫色的小花一串串,花瓣的形状鼓鼓的,像小灯笼一样,漂亮又可爱。 徐知遥深深地吸一口气,“这种花是什么?有一点香哎。” 南风答道,“这是风铃花。” 陆笙也学着徐知遥的样子吸鼻子,一边闻着花香,她一边偷眼看南风。他穿着白衬衫,肩背挺直,目视前方,从她的角度看,他下巴和脖颈的线条像天鹅一样优雅。 南风的手已经松开,陆笙却鼓起勇气,固执地抓着他修长的手指,他也就没有拒绝。 徐知遥问道,“教练,我们是要回学校吗?” 南风心情不错的样子,答,“可以先去吃下午茶。你们想吃什么?” 徐知遥:“陆笙,你想吃什么?” 陆笙眯了眯眼睛,“我想吃冰激凌!” 南风摇了一下头:“刚运动完,不能吃冷饮。” 陆笙拽了一下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撒了个娇,“我想吃嘛。” 她看到他线条优雅的下巴轻轻点了一下,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好吧,下不为例。” 他们便在大路上溜溜达达的,寻找冷饮店。 天空蓝蓝的,阳光很灿烂,大地被晒成了亮白色。树荫中漏下一点阳光的碎片,投在地上形成又小又亮的圆斑。 在风铃花的香气中,他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走着,走进明亮而温柔的岁月里。 18.小美女和娃娃脸 秋高气爽的天气,树青业余体校门口那棵大国槐开始落叶了,硬币大小的椭圆叶片,零星飘洒着,撒钱一般。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叶子,没有人扫。 土语说“千年松,万年柏,不如老槐一赖呆”,说的是槐树生命力强,活得够久。卫校长刚调任树青体校时很喜欢这棵老槐树,认为它预示着树青体校能够枝繁叶茂、蒸蒸日上。后来他感觉自己这个想法太脑残——树已经茂盛了几百年,学校的下坡路却还是走得所向披靡。 这几年中国经济像一锅不断加热的水,从没停下来过,GDP上去了,人民收入上去了,物价也上去了。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是,卫校长的零花钱从二百块涨到了二百五十块。 卫校长开着一辆红色的夏利,夏利车也不知是几手的了,洗得很干净。卫校长平时是不会开车上班的,倒不是他低调,而是……现在油价涨得太疯狂了。卫校长对石油公司怀有一股无法磨灭的敌意。前两年他也是看好石油公司的,还趁着股票大热,用全部的私房钱买了中石油的股票,后来,那支股票就跌破发行价了。 那段时间卫校长一蹶不振,十分低落,每天摆一张生无可恋脸。校长夫人怕他想不开,零花钱给涨了五十块。 wucuoxs.com 卫校长狠狠心,不过了!从此把白沙升级到了红塔山。 今天卫校长舍得开车出门,是因为教育局要开会,他好歹是一校之长,不能落下面子。 从教育局出来,卫校长开车经过了繁华的金融中心和商业区,然后画面一转,就到了他的老巢。大门口安静得有些荒凉,几年前这里还会有老头推着小车卖麦芽糖和糖葫芦,现在连这个都没有了,毕竟,做那个还不如扫大街赚得多呢。 停好车之后,卫校长不想回办公室,反正回去也没事做。他溜达着去操场视察。 操场上练乒乓球和羽毛球的学生最多,其次是田径,人最少的是网球,只有两个。 四年半了,一直都是这两个。 四年半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树青体校的取缔终于被教育局正式讨论,比如两个小孩子现在长成了大姑娘帅小伙,比如卫校长的地中海又扩大了那么一圈……唯独不变的似乎只有南风。 他还是老样子,话不多,礼貌而疏离,目光淡然又犀利,偶尔毒舌一句,能让人血槽全空。岁月也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什么。 哦,还有,他还是抽黄鹤楼。 卫校长站在南风身边,视线在他指间燃了一半的香烟上停了一下。 南风没说话,掏了烟盒扔给他。 卫校长道了个谢,没羞没臊地抽出两根,点一根,另一根塞进自己的红塔山烟盒。 南风眼睛盯着场上徐知遥和陆笙的对打,问一旁的卫校长,“会开得怎么样?” 卫校长吐了个烟圈,旋即叹气,“唉,其实树青的取缔是早晚的事。” “定了?” “差不多吧。” “没想过法子吗?” 卫校长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凑近一些,神秘兮兮地看着他,“你有路子?” 南风有点嫌弃地向旁边挪了挪脚步。他不喜欢和人离太近,尤其男人。他答道,“没有。” 卫校长有点失望,狠狠地嘬了一口烟,“要是咱这里能出一两个好苗子也行啊,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学校风水有问题,自打我来了之后就没有打出名堂来的。” 南风不语。 卫校长有些不甘心,问,“你说陆笙能不能打出来呢?” 南风的眸子终于动了动,他的视线追着场上奔来跑去救球的女孩子,思考片刻,终于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陆笙在时间上太吃亏了。” 她比同龄人少学四五年甚至六七年,这么大的时间差距,不容易弥补。 卫校长也望着场上那个女孩子。女孩身材高挑纤细,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她在场上东奔西跑的,卫校长看着都替她累。 卫校长问道,“陆笙现在多高了?” “一米七。” “不错不错,牛奶没白喝……徐知遥呢?” “一米八三。” 卫校长又看徐知遥,小伙子长得真快,雨后冒尖儿的竹笋似的,一天一个样。他保留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打球的时候碎碎念,幸好陆笙没有学坏,理也不理他。 卫校长看了一会儿,奇怪道,“陆笙怎么这么瘦?” “不清楚,她怎么吃也不胖。” 卫校长有些担忧,“太瘦了怎么能有力气打球呢?” “也不至于太瘦,她的肌肉评估很好,体力也不错。之所以看着瘦,可能是骨骼的原因。而且瘦也有瘦的好,她在场上的跑动很灵活。这点比徐知遥强。” 徐知遥不灵活倒也不是身材有问题,而是因为,这货太懒了…… 卫校长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为了校长的威严,他还是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 上午训练结束时,南风在一旁看着陆笙和徐知遥做恢复活动。陆笙扎着马尾辫,乌黑浓密的头发随意往脑后一梳,就是青春洋溢活力四射。一张小脸,满满全是胶原蛋白,脸上五官已经长开了,眼睛的形状有了变化,以前偏圆,现在长成了窄杏核眼,眼底却还是那样清澈,仿佛这孩子的心灵永远是一尘不染。她的肤色比时下女孩子流行的白皮肤要深一些,这样的肤色会显得五官立体清晰。 南风有些恍惚。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她打输比赛哭鼻子要吃冰激凌的事儿还是在昨天。 相比陆笙,徐知遥就比较诡异了,这货好像光长个子不长脸了……呃,也不能这么说,南风的意思是,徐知遥的脸似乎从十三岁以后就没怎么变过。 小时候是娃娃脸,现在还是娃娃脸,小时候是圆眼,现在还是圆眼。认真说来,这样一张脸也不难看,安安静静往那一坐,走过路过的都觉得这是一只乖宝宝。 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有一巴掌把他拍进水泥地的冲动。 做完肌肉的拉伸和放松,两人趴在毯子上等着南教练帮他们按摩。专业运动员由于训练量大,训练完后通常需要按摩一下恢复身体。这几年这项工作一直是南风在做。 徐知遥说,“教练我今天后背有点累,肩膀也累,腰也累,您帮我多按一会儿啊。” 南风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他按徐知遥的时候下手比较重,徐知遥疼得嗷嗷叫,不敢再要求“多按会儿”了。 南风丢开徐知遥,来到陆笙身边。 陆笙趴在地上乖乖的,不动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她的背影很漂亮,修长匀称,像姿态优美的海豚。南风的目光从她头顶开始往下扫,经过窄窄的肩膀,纤细的后腰,挺翘的臀部,修长匀称的双腿,直至细腻的脚踝……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了。好像不管碰哪里,都有点尴尬,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不知不觉间,小姑娘长大了啊,变成大姑娘了。 陆笙等了半天没等到教练的动作,她有点奇怪,扭头看一眼南风,“教练,怎么了?” “没什么。”南风说着,随意在她肩膀上按了按,“好了。” 他的动作太敷衍了,陆笙抗议道,“没有好呀教练,我腰还酸呢!” 南风看着她的腰,那腰肢有着独属于女性的纤细柔韧。他干咳一声,面上有些赧然,幸好无人发现。他起身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我还有事。” 哪知徐知遥立刻接过来,“教练你有事就先忙,我来帮陆笙按。”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蹲在陆笙身旁。 南风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出两米开外。笑话,我不碰就让你碰了? 按摩行动就这么不了了之,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南风一边走一边心想,该给两个孩子请个医师了,要医术好的,会按摩的,以及……女的。 19.青梅竹马都是□□ 吃过午饭,卫校长回办公室找丁主任八卦去了。 丁主任近些年把树青体校当养老院待,整天价屁事儿没有,招来一两个学生就和见到亲爹似的,好的孬的也顾不上了,都给领进来。这直接导致了树青体校学生整体水平的下降——不愧是“业余”体校,小运动员们一个个业余得不能再业余了。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曾经作为中国网坛一哥的南风,然而南教练太任性,除了陆笙和徐知遥,他不招新学生。 这也不能怪人家南风,树青体校给他发的那点工资不够一包烟钱的,让他怎么可能有积极性呢?能待这么多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多半还是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 总之树青体校气数将尽、回天乏力。丁主任是聪明人,也想过另谋高就,甚至有一次他调职申请书都写好了,路子也找了,可是看着卫校长站在窗前看夕阳时那个忧伤孤独的背影,丁主任脑子一残,又把申请书扔了。 算了,反正这破学校要完蛋了,他不急这一时三刻,再等等吧,也算有始有终了。 这会儿卫校长找到丁主任,问他,“南风说要给陆笙和徐知遥找个医师,你有路子吗?” xiaoshuting.info 丁主任的脑袋摇得很干脆,“没。” 卫校长却又问,“你女儿不是学的运动医学专业吗?早毕业了吧?” 丁主任心内默默吐槽:娘希匹的老子栽在这破地方已经够可以了,还要把我闺女搭进来吗? 然后丁主任一脸遗憾地对卫校长说,“前年就毕业了,不过她进省队了。”顿了顿,他的神色有一点骄傲,“省乒乓球队。” 中国的乒乓球队宇宙第一,能进省乒乓球队那必须是相当有前途,也相当有格调。 卫校长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丁主任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空烟盒,他只好朝卫校长一摊手,“有烟吗?” 卫校长把红塔山递给了他。 丁主任摸出一根红塔山,烟盒还给校长。他把烟点着了,抽了一口顿时惊讶,“哟,现在红塔山的味儿这么正啦?不比黄鹤楼差呢!” 卫校长突然明白了什么,然而已经悔之晚矣,他悲愤地捶了捶桌,“那就是黄鹤楼!” 丁主任笑眯眯地抽着烟,“校长您对我真好。” 你大爷。-_-# 卫校长忧郁的心情大概过了五分钟才得到缓解,缓解之后,他不死心地问丁主任,“你女儿当初不是南风的粉丝吗?我好像听你提过,南风出事儿那天她难受,你还哄她呢。” 丁主任不以为意,“小年轻追星有什么,南风当年粉丝遍布大江南北呢,现在还剩几个?” 似乎……就剩陆笙一个了。 卫校长叹了口气,又问:“那她知道南风就在咱学校吗?” “我没和她说。” *** 陆笙下午的训练只持续到一点半,然后她去洗了个澡,换上校服。 是的没错,她除了训练,还是要上学的。 徐知遥比她快一些,陆笙下楼时,看到他已经扶着自行车在等她。蓝白相间的校服很宽松,徐知遥身体修长挺拔,肩膀宽阔,倒也能撑起来。 中国的高中生校服一般是没有“好看”这个选项的,能把高中校服穿出玉树临风的感觉来,就说明这人的身材是真的好。 他站在秋天的艳阳下,挺立如一棵茁壮的小白杨。 笑得像朵迎风招展的狗尾巴花。 有一段时间,陆笙无法接受徐知遥长那么快。毕竟,刚认识的时候俩人一样高,导致陆笙潜意识里觉得她和他一样,结果没多久之后,徐知遥就像田垄上的野草,无所顾忌地疯长了,现在他比她高出多半个头。 于是他更加理直气壮地叫她“师妹”了,尤其是在三中。 三中的全称是“树青区第三中学”,是距离树青业余体校最近的一所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当年陆笙和徐知遥小学毕业时,俩人的免试学校都不是树青三中,后来为了能方便训练才择校到这个地方。择校时卫校长和丁主任帮了不少忙,跑前跑后的。当然,择校顺利的另一个原因是,树青三中也是个学位长年空缺的渣学校。-_-# 学渣和渣学校简直是天作之合,他们俩几乎没有课业压力。遥想刚升初中那会儿,陆笙觉得自己毕竟是要打大满贯的人了,上课时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她还在徐知遥的怂恿下把数学书给撕了,导致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只能和徐知遥共用一本数学课本。 南风知道这事儿之后直接气乐了,他用球拍轻轻点陆笙的额头,说道,“你傻不傻?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徐知遥劝你撕,他自己却不撕?” 陆笙并不是真傻,她只是觉得无所谓。她小学六年一直在被数学虐,有朝一日终于可以不用把这个倒霉催的学科放在眼里了,她的心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收都收不住。 那段时间真是陆笙最叛逆的时候了。 后来南风一盆冷水泼下来,让她当即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他说:“其实,学好数学和物理,对打好网球是有帮助的。很多技术用科学的原理解释了,你能更好地理解和运用。” 教练,你为什么不早说……(┬_┬) 从此以后陆笙就一门心思地学习数学和物理了。她每天还要训练,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别的学科顾不上,干脆就只盯着数学和物理。 这几乎是全世界最邪恶的两个学科了。 幸好,她还有徐知遥。 徐知遥简直是个奇葩。他上课不认真听讲,总是搞小动作,或者和陆笙说悄悄话;下课也不认真做作业,有时候还抄陆笙的。就这么一个货,几乎每次考数学或者物理都是满分,偶尔会因为思维太跳脱丢几分的步骤分。 有好几次,他们的考题太难了,渣老师知道最后答案却想不通具体怎么解答,还要找徐知遥商量。 面对这样的徐知遥,陆笙总是很难相信“天道酬勤”这四个字。 有一次,陆笙故作老成地对南风说,“努力过后,才知道天分的重要性。” 南风的回答能让她记一辈子。他说:“努力也是一种天分,一种,最可靠的天分。” …… 只学数学和物理的优良传统一直保留到现在,俩人都升入了高二。在高中,陆笙和徐知遥是作为“体育特长生”存在的,比较搞笑的是,树青三中并没有“网球”这个训练项目,所以他们俩并不和本校的高中生一起训练,下了课就回树青找南教练。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俩人已经坐在了课堂上。进入高二之后,数学和物理课都变得面目狰狞了,有一次陆笙上课时稍微打了盹,后面的愣是听不懂了。-_-||| 再次感叹,幸好她还有徐知遥。以及……幸好徐知遥是个变态。 陆笙和徐知遥同桌,坐在最后一排,他们前桌之一是个瘦瘦的戴眼镜的男生,正捧着一本书刻苦攻读。 徐知遥捅了捅他,问道,“你看什么呢?” “《笑傲江湖》,你要不要看?我第一本已经看完了,可以借你。” 徐知遥猛摇头,“不看!” 眼镜男有点奇怪,“你不爱看笑傲江湖呀?现在可流行了!” 徐知遥轻轻扯了下嘴角,“不喜欢。” 连陆笙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男生不都喜欢武侠小说嘛? 徐知遥有点忧伤,“因为令狐冲和岳灵珊没有在一起,这是个悲剧。” 眼镜男点点头,“是挺可惜的。……那你喜欢《射雕英雄传》吗?” “不喜欢。” “为什么?” “郭靖和华筝没有在一起,悲剧。” “呃……那《神雕侠侣》呢?” “不喜欢。” “为什么?” “杨过和郭芙没有在一起,悲剧。” 眼镜男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站错队伍确实很心塞,何况是连续站错。他安慰徐知遥,“我推荐你看《还珠格格》,最后该在一起的都在一起了。” 徐知遥有些悲愤,“胡说,小燕子和柳青没有在一起!大悲剧!” “……”眼镜男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你觉得该在一起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徐知遥突然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碰了碰身旁的陆笙,笑问,“小师妹,你说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洛仑兹定律。”陆笙早已进入了学习模式,正在翻物理课本。 徐知遥无语地把她翻开的书合上,陆笙抬起头看他,目光有些迷茫,“怎么了?” “陆笙,你喜欢令狐冲还是林平之?” “我喜欢东方不败!” “……”徐知遥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他捂着心口默默地转过头,低声骂了句“笨蛋”。 20.我家有女初长成 徐知遥上课时从桌子里翻出一封情书。情书是用粉色的信纸写的,信纸上印着卡通图画,还喷了香水,有点浓郁。 由于他在学校露面的时间比较少,导致本校师生对他的认知停留在比较肤浅的层面上:娃娃脸帅哥、练网球、身材好。 凭着这几点优势,这货也颇是吸引了一些追求者,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情书或者礼物。 这会儿徐知遥把情书打开给陆笙显摆,陆笙正低着头飞快记笔记,鼻端陡然浮起香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擦了擦鼻子,她责备地瞪一眼徐知遥。 徐知遥愣是从这一眼中找到了娇嗔的感觉,他: “嘿嘿嘿嘿……” 陆笙:-_-# 说来,陆笙以前也收到过情书,后来她掰手腕单挑全班壮男,情书就绝迹了。 “全班壮男”不包括徐知遥,陆笙知道自己掰不过他,因此也不和他掰。 下课了,徐知遥单肩背着包,一手抄兜,目不斜视,酷酷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在陆笙身边,俨然一个护花使者。 周围熙熙攘攘,嬉笑的打闹的,这些声音却像是被他隔绝了,他只看着她。 ranwena.net 这时,物理老师把他叫住了,“徐知遥,你们班主任让你下课去办公室找他。” 徐知遥猜不出班主任找他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按照他的经验,应该不会有好事。他轻轻拍一下陆笙的肩膀,“班主任找我。” “嗯,”陆笙点点头,侧头看他,马尾辫跟着甩了一个小小的幅度,她说道,“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喂!”徐知遥有点不满,“陆笙你不够意思啊,还不知道班主任要怎么对我呢,你都不关心一下?” 陆笙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怪,班主任又不是坏蛋,能怎么对他呢?她眨着眼睛看他。 徐知遥的眼睛挺大的,双眼皮儿,长睫毛,比陆笙的好看。陆笙有一次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形容徐知遥,导致徐知遥生了半天闷气。 虽如此,这双眼睛瞪得溜圆的时候,还是相当有气势的。 他郁闷地蹬着她,搞得好像她刚刚非礼了他似的……她就有点“恻隐之心”了,于是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呀?” “你跟我一起去呗。” 班主任谈话……也是可以作陪的么…… 徐知遥却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向办公室。陆笙有些无奈,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我不能陪着你啦,老师会骂的,不过我在外面等着你,行了吧?” 她却是没发现徐知遥微微弯起的嘴角。 最后徐知遥直接把她拉进了数学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老头,姓康,教数学,职称很高。他虽年纪大,倒是也不古板,看到徐知遥把陆笙一起带来了,也没说什么,就让俩人一起坐下。 徐知遥问,“康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嗯,是有点事。徐知遥,我知道你现在练网球呢,你练得怎么样了?明年能拿到二级运动员的资格吗?” “咳,不知道。” 康老师摇了摇头,“怎么能不知道呢,二级运动员以上才能有高考加分。” 徐知遥抿着嘴也不说话。陆笙有点奇怪,她也是运动员呀,康老师怎么不关心一下她呢…… 康老师等不到回答,又摇头,“唉,其实,我说实话,以你的成绩,就算有加分也考不上好大学。最多上个专科体院,练体育辛苦不说,还很难出头。” 徐知遥终于听出意思来了,他扯扯嘴角,问道,“康老师您不会也想劝我放弃网球吧?”他此前经历过的班主任几乎无一例外都这样劝他,希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徐知遥全当耳旁风了。 老师们怎么就那么肯定,他数学学好了就意味着别的学科也能学好呢?这么多年的成绩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而且,他们每次劝他的时候都一定会提到“考大学”这三个字,导致徐知遥有点逆反心理了,现在一听到“考大学”就烦。 康老师听此,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我劝你放弃你就会放弃吗?恐怕答案恰好相反吧?” 徐知遥沉默。 康老师:“但是你的天分留着不用也挺可惜的,这样,我这里有一套题,你拿去做一下,看看有多少题会做,做完过来找我。”说着,拿起桌上一张卷子递给他。看来康老师早就准备好了。 徐知遥不是很想接。他连作业都不喜欢做,怎么可能愿意做附加作业。 “徐知遥,相信我,我是过来人。现在这张试卷,关系着你的一辈子。”康老师语速缓慢,显得很郑重。 “一辈子”这个话题沉甸甸的,徐知遥偏头看了一眼陆笙。陆笙好奇的目光停留在试卷上,没有发觉徐知遥看她。 康老师又下了一剂猛药:“天才,只有做到极致,才会备受瞩目,才会……更受女孩子欢迎。” 徐知遥囧囧的,感觉康老师的逻辑有点跳啊。 不过他最后还是接过了那张试卷,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考虑。 *** 徐知遥回到树青时看了一眼那试卷,本以为又是一眼能看出答案的试题,结果这次他看了好几眼,第一题也没看出答案。 有点意思,他提起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地运算起来。 这张试卷就跟有毒似的,一做就停不下来,陆笙下午的训练结束后上楼给他送了次晚饭,见他坐在桌前一边写一边碎碎念,神叨叨的,两只眼睛贼亮,黄大仙儿上身一般。 于是晚上的训练徐知遥也缺席了,陆笙独自一人在球场做发球的落点练习。发球是对力量和技巧的双重考验,二者缺一不可。陆笙发球的落点偏向于中线和外角,这样的落点比较有威胁。 相同条件下,越是靠近界线,球越是不好接,自然,出界的风险也越大。 每一个完美的发球,背后都有成千上万次的练习。 南风站在树影下看她,时而提点一句。 树青体校没钱搞室内网球场,所以晚上的训练他们还是要在室外。前后两排的高大路灯把场地照得很亮,对比之下树影更显黑暗,他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看着她不断重复发球动作,跳起来时身体舒展,像一只轻盈的天鹅,击球动作标准又优雅,此外还带着一股子气势逼人的凌厉。 和他一样。 这样的想法莫名的让他胸膛有些发热。 看了一会儿,南风走出阴影,对陆笙说,“你打球太厚道了。” “啊?”陆笙有些迷茫。 “兵法说,‘兵者,诡道也’。‘诡道’这两个字,在其他几乎所有领域都适用。” 陆笙有点惭愧,“教练,我听不懂……” 南风稍微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装逼太过,然后他直白地解释道:“‘诡道’就是说,你的行为要出乎对手的意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刚才的发球,从你的发球动作中,对手就能判断球的落点,做好充分的准备,这个发球的威胁力度会大大降低。……听懂了吗?” 陆笙重重点头,“明白了。” “嗯,不只是发球,其他时候也需要多一些变化,防止对手误判,必要的时候可以做一些假动作误导对方。” “教练你真奸诈呀!” “陆笙,不要用崇拜的口吻说这种话。” 陆笙却是不知道,几年前南风在网坛搞风搞雨的时候,他的外表是那样的干净,他的球路是那样的猥琐,人送绰号“魔鬼之手”。跟他打球的时候,对手们总会有把球拍往他脸上打的冲动。幸好,大家都是光明磊落的人。 晚上训练结束时,陆笙做完恢复活动,照例趴在毯子上等着南风给她按摩。这次南风又没给她按,甚至连敷衍都没有,只说她今天训练量小,不用按摩。 陆笙突然有点难过了,趴在地上小声说,“教练,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没有。” “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没有。” 她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他,“那为什么不帮我按摩了?” 南风低头看着她。晚风吹来,空气清凉,她额上的汗水还没散。清新潮湿的,像一把晨露中的百合花。 她一脸的郁闷,目光直白而坦荡。 这傻孩子。南风突然有了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忧心,这一秒他不再是老妈子,他是老爸。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瓜,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 “陆笙,你长大了。你……不能随便让男人碰你,明白吗?” 陆笙脑子一热,慌忙辩解,“我没有让男人碰我!” “我不是男人么?” 陆笙哑口无言,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气氛有一点微妙,南风站起身,拉了她一把,“走吧,回去。” 回去时陆笙一路沉默。南风看到她的脸红红的,像苹果。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突然明白了她为何害羞。 ——他今天不碰她了,可是昨天、前天、大前天……一直在碰她! 一想到这些,南风也不能好了,脸上突然升起一点燥热,耳框像是被火苗舔过,连凉意十足的秋风也无法吹散那些热量。 21.寻寻觅觅 早上六点钟,天还没亮,黎明前的空气冷飕飕的,大街上人不多。整个城市像一只慵懒的还在沉睡的猫咪。 树青业余体校却已经醒来了。 操场上灯火通明,大小运动员们排着队跑操。陆笙算是本校的“老资历”,此刻排在前头领跑,照顾到师弟师妹们的体力,陆笙留着劲儿,一路匀速。 四年半的时光,一千六百多个清晨,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并非不知道辛苦劳累,尤其是寒冬腊月,离开温暖的被窝去迎着严寒奔跑,简直是全世界最反人类的活动。 不过么,一切的苦和累,当习以为常了,也就能淡然处之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咬咬牙,多半也就过去了。 很多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 徐知遥缺席了早操,陆笙吃早饭时在食堂看到了他。他看起来不太有精神,头发凌乱,眼睛下有淡淡的乌青,脸色发暗。 陆笙有那么一点担忧,“徐知遥你没事吧?看起来像生病了。” 徐知遥顺杆往上爬,“哎呦不行我好累,我要吃包子,陆笙你去帮我买。要猪肉白菜馅儿的,还要鸡蛋饼,小米粥!” xiaoshuting.info 陆笙买了好多吃的,堆在两人面前,小山一样。 运动员由于活动量大,吃得也多,食堂的员工大妈每次盛饭时都有一种在养猪场供职的错觉。 早上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陆笙是不会错过的。徐知遥上课前把昨晚做的试卷交给了康老师,下课时,康老师又叫走了他。 由于徐知遥觉得自己“好累”,所以陆笙继续作陪。 康老师看到徐知遥时,一脸的诡异,问道,“这张卷子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 “没有看参考书?” “没。” 康老师抖了抖那张试卷,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是,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陆笙好奇地问,“康老师,徐知遥都做对了吗?” “错了一道。” “咦,徐知遥你竟然做错了一道题?”陆笙有点不可思议,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徐知遥则有点遗憾。 康老师急了,“你们那是什么样的表情?错一道很意外吗?啊,对,是应该意外——一般人做这种试卷能对一道就不错了!这可是奥赛题!”由于情绪激动,他说话直喷唾沫星子,一边说还一边拍桌子。 徐知遥:“老师你不要生气嘛,看,都吓坏我师妹了。” “……”特么的为什么突然好想掐死这货。 接下来康老师问了徐知遥做这张试卷用了多久,得知他做到很晚时,康老师的姿态终于又端起来了:“嗯,考试时人家可不允许你做那么久。”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理想的却是:毕竟是第一次做奥赛题,而且他平时学习也不认真,现在能自己琢磨出答案就说明天赋不凡。很有培养价值。 至于怎么培养,还要考虑一下。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这货拖上奥赛的船。 *** 陆笙和徐知遥在上课时,南风正在外头面试,他面试别人。 昨天在网上贴了运动员医师的招聘公告,当时就有人投递简历了,南风着急用人,于是联系了对方,那边正好也没在职,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今天来面试。 关于面试地点,南风留了个心眼。树青业余体校在业界是“废柴”的代名词,对方一见到这个名字多半掉头就走,因此,面试地点一定不能在体校内。 他最后选了一间商业区的咖啡厅,咖啡厅装潢时尚,很安静,适合谈事情。为了表示尊重,他还特意早到了十分钟,坐在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前等对方。 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或从容不迫或行色匆匆,像大海里断续经过的游鱼。他们路过咖啡厅时总要忍不住往玻璃窗这边看一眼:帅哥真是秀色可餐诶…… 等了十分钟,南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二十多岁的一个姑娘,五官明艳,个子高挑,长发披肩,穿白毛衣和格子短裙,看起来性情很温顺。 “丁小小?” “嗯,是我,你是……啊你是南风!”丁小小突然捂住嘴巴,低声惊呼。 他八风不动地坐着,“是我,请坐。” 丁小小坐下之后,身体向前倾了一下,似乎想看清楚对面的男人。她身材很好,前倾时丰满的胸部不自觉地垫在桌上,前来点单的服务生视线不小心扫到这画面,差一点跌倒。 然后他满脸通红地听为客人下了单。 丁小小仔细打量着南风。他的五官和二十岁的时候比完全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恐怕是脸上多了一道伤疤。气质上倒是变化很大。当年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现在沉寂下来,归于平静,眼中不带半点波澜。 丁小小便有点唏嘘。她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我可是你的超级粉丝,你出事儿的时候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唉,我的青春啊,都献给了你。” 南风平静地看着她,“你这样说不会对本次面试有任何加分。” 丁小小好不容易调动起一点忧郁的情绪,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忍不住翻白眼。她问道,“你现在当网球教练了?怎么媒体上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太低调了。” “现在是我在面试你。” “……好,南面试官,请您问吧。” 南风低头看一眼桌上的A4纸——他已经把她的简历打印出来了,他问道,“你此前在省乒乓球队工作,请问你为何离职。” 丁小小撇了一下嘴,“体制内嘛,没意思,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南风扫了她一眼。细长精致的眼睛,目光透澈,似笑非笑的,看得她心口一颤。 他问道:“不是因为被劝退?” 丁小小脸色一变,目光有些躲闪,“你,你……” 南风气定神闲地放下简历,“不用紧张,我既然有意向用你,自然需要提前做点调查。” 丁小小挺意外的,“你都已经知道了,你不介意?” “只要不是因为职业水平和职业道德,我就不介意。” 丁小小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出一点违心,或者别的什么。但是没有,他目光是那样的平静,像毫无波澜的深海。她还是不太确定,小声自言自语,“你不会是觊觎我的美色吧?” 南风懒得搭理她。他从简历下抽出两张A4纸,递给她,“这是我自制的一份考题,答题时间半个小时,只要你答错一道,我便不会考虑录用你。现在,”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请开始。” 丁小小也跟着看他的腕表,“你这表是正版的吗?正版得好几十万吧?你这是山寨的吧?花几十万块买表戴会不会有点冤大头啊……” “你不说话会死么。” 然后丁小小就把注意力放在考卷上了,一看到考卷,她有点斯巴达,“哇!这是你写的字吗?好漂亮!” “答题时间扣掉五分钟。” “为什么?!” “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丁小小只好奋笔疾书,一边答题一边念念有词,“‘网球肘’这种题也用考吗?太小瞧我啦……‘膝盖积水’好可怜,搞不好会残废哦……霍霍霍,体外冲击波,您尊贵的选择!……卧槽这题好变态!额,我怎么可以爆粗口,我可是优雅的女人……” 南风很想抬腿走人。想想陆笙可怜兮兮的眼神,以及她昨晚通红的脸蛋……他又忍了。 二十四分半,丁小小答好了,把试题扔给他,然后就自己揉手腕,“妈呀,累死我了!” 南风把她的答案检查了两遍,竟然,一点没错…… 说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南风深吸一口气,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南风:“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丁小小震惊地看着他,一脸“卧槽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觊觎我的美色”的表情,看得南风压力有点大。他解释道,“请你别误会,我只是不希望有不必要的麻烦。” 他其实并不是自恋的人,实在是这些年的经历……由不得他不自恋。 丁小小托着下巴,一脸微笑地答,“哦,我喜欢听话的,乖的,脾气好的,会撒娇的。” 会撒娇的男人……这口味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怎么说南风是放心了。他一边整理简历和考题,一边说,“恭喜你通过了初试。” 丁小小张了张嘴,“还、还有复试啊?” “对。” “复试的面试官是谁?” “陆笙。” “……谁?” 南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平静得有些淡漠,“如果我的学生不喜欢你,我同样不能录用你。” 22.谁更好 南风想让陆笙和徐知遥先“试用”一下丁小小。他把丁小小带到树青体校,丁小小刚一下出租车,见到树青体校的大门,立刻扭头就走。 南风反应快,一把按住她肩膀,“大门在这边,你往哪走。” “我不干了。”丁小小说完,拔腿就跑。 南风心想,这女人多半有病,不用也罢。 丁小小因为跑得太急又没看路,“咚”的一下,她撞到一个人。 丁主任:(⊙_⊙) 丁小小:Σ( ° △ °|||)︴ 俩人呆呆地凝望对方几秒钟,丁主任首先开口了,语气中充满疑惑:“小小?” 丁小小一缩脖子,“爸……” 南风:-_-# 猝不及防被泼一脸狗血,他的心情有点异样。 丁主任问,“你怎么不上班?在这做什么呢?” “我,我来找你玩呀!” 南风有点看不下去了,为了报复他们父女相认对他精神上的刺激,他决定当场揭发这个女人:“丁主任,你女儿已经应聘为我的私人医师了。” “什么?!”丁主任此惊非同小可,“小小,是真的吗?你不是在省队吗?这怎么回事?” 吞噬小说网 丁小小狠狠地瞪一眼南风,后者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看热闹,就差手里拿点瓜子花生矿泉水了。 见女儿不说话,丁主任开始咆哮了:“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小声答道,“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啊……” “你,你……”丁主任快气死了,胸膛剧烈地起伏,作势要揍丁小小。丁小小跑得比兔子都快,兜了两圈最后躲在南风身后,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啊!队里男生都暗恋我啊,还为我打架!打了不止一次!省队觉得我是红颜祸水,就把我开除了!呜呜呜,长得漂亮是我的错嘛!我又没有勾引谁!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妈死得太早啦,没有人疼我,呜呜呜……” 南风心想,这谎言真是漏洞百出。 然而丁主任真就信了。 大概……他真觉得自家闺女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吧。 丁主任有些无力,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丁小小可怜兮兮的探出脑袋,“所以我来南教练这里应聘了嘛。爸,原来南教练在你们体校啊,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呢?” 丁主任瞪她一眼,“还不是怕你难过。” *** 陆笙和徐知遥回到树青时,看到南教练身旁站着一个漂亮的姐姐。俊男美女并肩站在一起,还挺登对的…… 陆笙看了一眼南风,小声问道,“教练,这不会是你女朋友吧?”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心情有一点点忐忑,像是涩涩发抖的蝴蝶。 丁小小听到这话,哈哈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小朋友你很有眼力哦,我就是你们教练的女朋友!你看我们般配不般配?”她说着,一手勾着南风的肩膀,脸轻轻贴近。 南风面无表情地抬手,手掌按在丁小小的脸上,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推开。 “哎哟!”丁小小像个被抛开的烂土豆,后退了好几步。 徐知遥扯了一下陆笙的衣角,“正常男人应该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女朋友吧。” 陆笙深以为然,突然看丁小小顺眼了不少。 丁小小丝毫没有生气,又笑嘻嘻地凑过来,看着两个孩子,笑道,“你就是笙笙吧?你就是遥遥吧?幸会幸会,我是你们的私人医师丁小小。” 笙笙…… 遥遥…… 徐知遥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大姐,我跟你很熟吗?请不要随便给人取外号。” “这不是外号,这是昵称。” “昵称也不要。” “为什嘛?我觉得遥遥这个称呼很可爱呀。” “像女孩子。” “没关系,你长得也像女孩子。” “……”徐知遥快崩溃了,可怜兮兮地看一眼南风,“教练……能不能让她从哪来回哪儿去啊?” 南风:“不能。” 徐知遥:QAQ 然后,徐知遥在濒临暴走的状态下开始了训练。先是热身运动,跑圈,侧跳什么的。 场边的丁小小:“笙笙!加油!遥遥!加油!” 咚! 徐知遥侧跳的时候倒在了地上。他起身愤愤说道,“你闭嘴啊!” “遥遥,不要害羞嘛!” ……谁特么害羞了! 徐知遥捂着胸口,怒吼:“丁小小,你不要逼我!” 丁小小又笑得花枝乱颤:“遥遥~~~” “小丁丁!!!!!” “……” 世界安静了。 陆笙见到大家神情异样,思考了一下,一下子想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她红着脸,假装不认识徐知遥,悄悄地躲远一些继续侧跳。 徐知遥:〒_〒师妹你不要这样子,我也是被逼的啊…… 徐知遥牺牲节操换来的世界和平,一直维持到训练结束。然后他们做了放松活动,丁小小的复试节目开始了。 陆笙趴在毯子上,由丁小小帮她全身按摩。丁小小一边按一边聒噪,“笙笙你的骨架很好啊,是个美人胚子!哇哇哇蝴蝶骨好棒,腰好细腿好长……你的腿太美了,我好羡慕……” 南风低着头,随手捡了个网球,轻轻一抛。 咚——网球砸到了丁小小的脑门。 南风:“闭嘴。” 徐知遥默默地在心中给南教练竖起大拇指。 按了一会儿,丁小小问陆笙,“舒服不舒服?” “嗯。”陆笙轻轻答了一声,音调有些慵懒,像瞌睡的猫咪。 “比之前给你按摩的那个怎么样?” 南风听到这个问题,不自觉地挑眉,扫一眼陆笙。 陆笙正闭着眼睛享受丁小小的按摩,一脸的陶醉。她现在浑身舒服得仿佛躺在棉花糖上,听到这个问题,便照实答道,“比之前的好。” 丁小小得到了肯定,很高兴,更加卖弄起来。 给陆笙按完之后,丁小小搓着手飞扑到徐知遥身边,一边冷笑着,“呵呵呵呵呵……” 徐知遥:QAQ 陆笙起身,随意活动一下,感觉通体舒畅。她笑了笑,一抬头,发现教练在望着她。 他俊秀齐整的眉毛轻轻挑着,眼珠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样深沉而透澈的目光,令她头皮一紧,心跳变得有些紊乱。 陆笙吞了一下口水,问道,“教练,怎么了?” 南风突然屈起食指,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两下,他的声音如琴弦般低沉悦耳,“没良心的丫头。” 23.市运会 过了几天,徐知遥上学时,康老师又给了他一张试卷,让他自己琢磨着做,不懂的再问。康老师这几天深思熟虑了很久,各种培养徐知遥的方法都在脑内演绎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孩子不需要方法。 徐知遥性格散漫,懒惰成性,牛不吃水强按头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不如现在先利用他的兴趣,让他自己做题。以后看情况再适当加以引导。 以他的天赋,自己在兴趣的支撑下闷头做题,从试题中体会快乐,最好不过。 奥林匹克学科竞赛设立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挖掘这些对各学科有着天分和兴趣的孩子,而并非为了保送。只不过现在许多人为了保送名牌大学而学习奥赛,上辅导班,用题海战术寻找答题规律,甚至为了奖项弄虚作假……把这件事情弄得完全走了样。 天赋和兴趣,这两样徐知遥都不缺。 不过,现在徐知遥的兴趣暂时被别的吸引走了。 ——11月上旬要举办全市运动会。网球项目分三个年龄组:U14,U18,和成年组。徐知遥和陆笙都在U18组,他们不仅能够报名各自的单打,还可以一起打双打。 “终于可以和师妹组队双打了!”徐知遥很开心,抬起巴掌,朝着陆笙挤眉弄眼,“陆笙,等师哥带着你横扫市运会!” xiaoshuting.info 陆笙也是踌躇满志的样子,抿嘴笑了一下,和他碰了碰手掌。徐知遥的手掌比她大了两号,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他感觉掌心一片柔软,收回手时,那触感似乎留存下来,很久没有散去。 T市的市运会比较特别,虽然名字是“市”运动会,但其实有着“省”运会的规格,因为T市本身是个直辖市。 不过呢,虽然是省级的,但毕竟是综合性运动会,并没有专业项目比赛那么强的对抗性。网球的专业比赛有很多,比较有实力的运动员,并没有精力来区区一个省级运动会找存在感。 对运动员来说,16-18岁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年纪。这个年龄的孩子学习负担很重,如果不是走上专业运动员之路,多半就完全放弃练体育了。而成为专业运动员的前提之一就是已经在赛场上有了不俗的表现,证明自己确实在这方面有潜力可挖。 许多父母都比较功利,小孩学什么,做什么,先决条件往往不是兴趣,而是以后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赚多少钱、能不能出人头地。“兴趣”总被排在最后。 所以现在丁小小看到陆笙和徐知遥为了一场省级运动会摩拳擦掌,她觉得很奇怪,“你们俩至于嘛?没打过比赛?” “打过,不过是四年前了。” 丁小小瞪着眼睛,一脸被shock到的表情,有些不确信地问南风,“我劳驾问一下,您就是这么带学生的?四年不比赛?” “闭嘴。” “喂……” “抱歉,条件反射。” “……”她好委屈。 接着南风简单解释了一下陆笙和徐知遥四年多没比赛的原因。 陆笙真正开始学网球只是在四年半以前,她唯一的一次比赛经历是在学习网球四个月之后,在市青年网球比赛中的一轮游,当时被比她小一岁的南歌打得抬不起头,气势全无。那次比赛之后南风发现自己还是太着急了,陆笙在技术水平达标之前完全不需要参加任何对抗性比赛,否则一直输输输,只会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毁灭性打击。使她在之后的比赛生涯中无法形成自信。 所以他从那之后就没让陆笙参加任何比赛。 至于徐知遥为什么也没有参加,嗯,这货不想参加,南风就随他了。 听完南风的讲述,丁小小问道,“南歌是你妹妹吗?” 陆笙和徐知遥都用膜拜的眼神看着她。这位姐姐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不过她看问题的角度好刁钻,她的直觉好犀利! 丁小小掩着嘴唇,笑得那个花枝乱颤啊,“别迷恋我,我是听我爸说的。” 陆笙+徐知遥:-_-# *** 市运动会的网球赛事,是南风为陆笙的“复出之战”精心挑选的。这个级别的赛事,选手水平稀松平常,适合初出茅庐的陆笙,既可以感受比赛氛围,积累比赛经验,又不会被一棒子打蒙。 事实也正如南风所料,陆笙单打一路顺利晋级,经过四场奋战,杀入半决赛。 唯一不太顺利的一点,南风总感觉陆笙并没有发挥出她应有的水平……她应该打得更好的。 连脑子有问题的丁小小都发现了这一点,她感叹道:“笙笙好像打得有点犹豫诶?”不等南风回答,她又自言自语,“不过她比赛经验不足,赛场上放不开手脚也算正常。” 南风安稳地坐在观众席,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视线始终停留在赛场上,目光沉静,像深不见底的海。 这一场比赛,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技术条件,陆笙都占优,最后她战了三盘,拿下了比赛,打入决赛。 出来时,陆笙脸上运动的潮红尚未退却,额前细碎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皮肤上,越发显得浓黑如墨。她的眼睑轻轻掀动了几下,清澈的眼睛左顾右盼,见到南风时,突然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也知道自己打得不太好。 因为运动量太大,短袖运动服都被汗水浸湿了,纯白色的衣料表面出现一片水浸的暗色。 南风想说“你打那个人只需要两盘”,可是看着她汗水里捞出来的样子,他突然有些不忍心。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态不稳定。 也许,他的要求真的有点高。 于是他只是淡淡地问道,“冷不冷?” 陆笙摇了摇头,“不冷。” “快去换衣服吧,不要感冒。” “嗯。” 就这样不咸不淡地交流两句,陆笙去换好了衣服,然后和南风丁小小一起去另外的场地看徐知遥比赛。 徐知遥和陆笙截然相反,他的状态很放松,几乎和训练时没什么区别。小小年纪,打球已经初具风格,球路有点……猥琐。他的力量并不占优,只好用技术弥补。发球带切压着中线跑,对角互抽的时候突然放个直线球让对手踩着风火轮都赶不及救,跑到网前放小球,还特别喜欢用假动作干扰对手预判。 丁小小由衷地感叹:“好同情那个小胖子啊!” “小胖子”指的是徐知遥的对手。其实人家并不“小”,也不算“胖”,只是相对徐知遥而言,个子稍矮,身材稍显粗壮。 陆笙有点羡慕,“徐知遥的假动作做得真好。”所以,他才是完美继承南教练的人啊…… 南风突然叫她,“陆笙。” “嗯?”陆笙侧头看他。 南风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那样平静,似乎隔绝了周围的喧哗。他抿了抿嘴,说道,“我是第一次做教练。” “啊?”陆笙歪了歪头,不解这是何意。 “所以,”他继续说道,“我也是一个新手,并没有经验。我说的,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如果你发觉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和我沟通。” “嗯。”陆笙又低下了头。他……还是有些不高兴吧?因为今天她的表现。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情有点低落,神色暗淡了一些。 丁小小揽着陆笙的肩膀,满不在乎地说,“小孩子都要经过磨砺才能成长,南教练你看开点。” 然后是继续看比赛。徐知遥打了两盘,轻松淘汰掉对手。小胖子后来拒绝和徐知遥握手,哭着走下了场。 徐知遥背着球拍走下来,见到陆笙时,摇头叹气,“唉,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群炮灰在默默地付出。” 一句话,让陆笙话到嘴边的“恭喜”生生给咽了回去。 24.女单决赛 市运会网球比赛的第八天,将决出所有女单项目的冠军。 决赛前一天,南风减少了训练量,晚上让陆笙和徐知遥一起看比赛录像。 比赛录像是关于陆笙明天的对手的。 这位对手名叫王瑞雪,今年17岁,是精英网校的学员。巧的是,她的教练是李教练。 对,就是曾经在树青体校执教、后来被精英网校挖走的,李教练。 王瑞雪的晋级赛比陆笙打得顺利,每一场都是2:0横扫对手,可见其实力不俗。陆笙认真看完了王瑞雪此次比赛录像的剪辑,发现这位对手的打法有很多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是徐知遥那种“变化”,而是说,王瑞雪在场上可以针对不同风格的选手,做出不同的应对,她的调整能力很好。 南风按掉暂停键,画面定格在王瑞雪半决赛获胜后握拳高呼的动作上。录像机的画质很渣,陆笙透过那带着毛边的画面,依旧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锐不可当。 南风问陆笙,“感觉怎么样?” 陆笙清澈的目光停留在那模糊的画面上, “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厉害。” 徐知遥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摇头叹息,“这人不好打呀,师妹不要有压力。” 南风看着陆笙,追问道,“哪里厉害?” 她想了一下,抿了抿嘴,小声说道,“这个人,什么样的对手都能打,她……技术很全面。” “全面意味着平庸。” 陆笙心中一动,转动眼珠儿看他。他的目光总是那样温和宁静,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犹豫着,问道,“那我应该怎么打?” xiaoshuting.info “随便打。” *** “随便打?你这个赛前指导也太随便了吧?” 丁小小昨天没有参与讨论战术,今天听到这个赛前指导时,简直不能理解。基于南风是她“年少的偶像”“青春的回忆”,她对这位一开始是很信任的,可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越来越感觉这货不怎么靠谱呢…… 南风不想和丁小小说话,事实上他不让她“闭嘴”已经算努力克制条件反射了。 徐知遥按捺不住显摆的精神,插嘴解释道,“王瑞雪在球风上没有显著特点,这样就没办法做出针对性的战术安排啦。提前说了也没用,不如让师妹随便打……是这样吧教练?” 南风的视线追着场上陆笙的身影,突然说道,“她太听话了。” 太听话,他的话就会成为她的负担。 因为是决赛,今天的现场观众多了不少。卫校长和丁主任也来了,五个人坐一排,中间是南风,他左边是丁小小和丁主任,右边是徐知遥和卫校长,为了壮声势,他们还定做了一个红色的旗子,上面印着“树青!加油!”。 场中的陆笙一抬头就能看到这面鲜艳的旗子。 王瑞雪身高一米七三,身材比陆笙壮,长得浓眉大眼,看起来是个爽快的人。她走过来和陆笙握手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陌生人的友好让陆笙心中一暖,她笑了一下,“嗯,你也是。” 裁判用掷硬币的方式决出了发球方,王瑞雪获得了第一个发球局。 第一个球从对面飘过来时,陆笙本能地感觉不太对劲,来不及细想,立刻一个双手反拍回过去,虽然走了点神,好在她基本功扎实,打这种球几乎就是本能。 她主用左手,反手相当于王瑞雪的正手,因此这个回球没什么攻击力,王瑞雪原路打了回来,继续攻击她的反手。 这个时候陆笙也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了——王瑞雪的球速增加了!比之前晋级赛的录像中有了很大提高,她不可能一夜之间变强,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在之前的比赛中留了力。 陆笙心脏猛地一缩,精神绷起来,丝毫不敢松懈。 王瑞雪显然也做足了功课,知道陆笙用的是左手,因此一直寻求在她薄弱的反手上进行突破。陆笙识破了她的意图,当一个对角线回球再次袭来时,陆笙冷不丁向右跨了一步,转到网球落点的右侧,于是反手位置变成了正手位置。 挥拍,击球。网球的轨迹几乎与边线平行,像一道细腻的刀锋,垂直越过白色的网带。 直线球! 在网球对抗中,直线球比斜线球的容错率更低、更难打,也更容易发动进攻,尤其,当对方还在另一片区域时。 陆笙一个漂亮的反守为攻,使王瑞雪陷入被动,立刻挥师抢救。其实,从陆笙跨步时,王瑞雪已经察觉到她的动机,可是从球场这头跑到那头,要跨越太大的距离,即便察觉,也无济于事。 网球顺利落入界内,得分。 “哇!!!好棒!!!”观众席上,丁小小和徐知遥抖着旗子欢呼。 陆笙朝那边望了一眼。鲜艳的旗子背后,南风岿然安坐,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应该是高兴的吧? 她轻轻握了一下拳,暗暗地想:陆笙,加油。 接下来陆笙势如破竹,王瑞雪似乎被打乱了,连续两个发球都被破掉,最后一个球,她竟然搞了个双发失误出来,直接送分给陆笙。 丁小小:“Love game!Love game!” 徐知遥:“最强压制!最强压制!” 丁小小+徐知遥:“陆笙!最棒!陆笙!必胜!” 网球比赛在英文计分中,“0分”并不是“zero”,而是被读成“love”,因此一局里让对手一个球都没吃到的得分,就是“love game”。 现在陆笙在王瑞雪的发球局打出“love game”,实在是很强的一个下马威。连卫校长和丁主任都激动得跟着抖旗子,丁小小偷眼看南风,发现这货虽然没说话,眼睛却已经忍不住弯起来。 “切,闷骚!” 休息区在主裁判座位两侧,陆笙和王瑞雪挨得挺近。休息时,陆笙握着水瓶,视线总忍不住往南风身上飘,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边的王瑞雪正盯着她沉思。 王瑞雪确实被打乱了。她知道自己在晋级赛中留了力,却不知道原来陆笙也留了。李教练之前说过,陆笙学习网球的时间很短,资质也一般般,从比赛录像上也能看出这个人水平不算上乘,能打进决赛多半还是因为运气好,没有遇到厉害的对手。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这个家伙,也太能装了,装得比她还像! 陆笙完全不知道,她此刻已经被王瑞雪定义为“演技和球技都上佳的选手”。休息片刻,两人拿着球拍再次进入战局。 这一次陆笙的发球局,王瑞雪增强了防守的力度,变得警惕而敏锐,对于陆笙的进攻,她好几次预判正确,跑位及时,甚至她也抓住机会发动了几次强攻,靠着身高和力量优势,连续两次追平比分(deuce)。 幸好,陆笙还有着发球优势,艰难地打赢了这一局。 接着比赛进入了胶着,两人寸土不让,轮番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将局势送到6:4,陆笙首先拿下一盘。 虽是胜利,观众席上的亲友团们却忧心忡忡的。丁小小叹道,“王瑞雪突然变厉害了啊。” 南风难得理她了:“她本身就是这样的水平,第一局只是没施展开。” “那笙笙呢?总感觉笙笙打起来越来越吃力,和第一局判若两人。” 南风的视线落在陆笙的身影上,他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又开始走神了。” 观察了好几天,南风终于确定,相比于“状态不稳定”,“走神”这个词更适合陆笙。她表现得还不如平日训练时专注,注意力像是被什么牵着,心理活动频繁,拖慢了反应速度。 他想不通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在赛场上分心。 南风这样一说,徐知遥也恍然大悟,“哎,难怪呢,我也感觉师妹的注意力不太集中。”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会不会是师妹暗恋我,太在意自己在我眼中的表现了?” 丁小小捂着小腹,横了他一眼,“别说了,我今天吃了牛肉馅的小笼包,我可舍不得吐出来。” 徐知遥不屑地摇头,“你不懂,你肯定没谈过恋爱。” 没等丁小小回嘴,一旁的丁主任表示不服:“我女儿可是被一整个省队的男人争风吃醋!” “爸……”吹牛太过了啊。-_-# 话题越来越跑,期间丁小小和徐知遥还争论起来了,俩人吵得正凶的时候,场中休息时间到了,陆笙重新走上赛场。 他们立刻停战,抖着旗子齐声喊道:“陆笙!加油!陆笙!加油!”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战友。 这一盘,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王瑞雪一改刚才的防守策略,这次积极进攻,陆笙则被迫转攻为守。 陆笙的意识和跑动都不错,只是不在状态,有几次直接把球打出界外。非受迫性失误直线上升。 3:6,她输掉了这一盘。 陆笙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问题不在场上,而在场外。 南风在看。 这个意识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把她的精神远远地牵在他身上。那感觉不太真实,无法形容,仿佛她留在场上的只是一具躯壳,真正的意识已经飘向了那里,飘向了他的身边。 她终于发现,原来,她最在意的不是输赢,而是他眼中的输赢。 25.一个拥抱 陆笙输掉第二盘之后,对面精英网校的亲友团们全部起立,拉着校旗唱歌,声势十分浩大。配合着歌声,他们还举起手做特定的动作,整齐划一的,像一片波浪。 丁小小:“发廊小弟做早操啦!” 徐知遥:“跳广场舞啦!” 丁小小:“别停啊!” 徐知遥:“再来一遍呗!” 那边有人朝他们竖了中指。 丁主任有些焦躁,望着场边休息的陆笙,啧啧摇头道,“陆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打成这样,行不行啊?”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声线紧绷,暗含着不悦:“你行你上。” 丁主任循着声线转头,看到南风面带不悦的侧脸。 在丁主任的印象中,南风虽然性格冷淡,却一直很有礼貌,鲜少像现在这样说话不留情面。 丁主任心想,算了,他心情不好,我才不和他计较。 丁小小听到她爸那样说,也皱起眉头,“爸你不要这样说嘛,运动员在场上的压力很大的,我们是旁观者体会不到。笙笙才十六岁,她已经做得很好啦!” 呜,连宝贝女儿也站在别人那一边……丁主任有点低落。 陆笙休息的时候一直在做心理建设。摒弃杂念,专心比赛,摒弃杂念,专心比赛…… 事实上她休息的时候杂念并没有那么多,只是一上场就…… 她有些沮丧,又无能为力。 她把矿泉水瓶放下,拧开另一个水瓶,喝了几口果汁。陆笙不喜欢电解质饮料的味道,南风就买了她爱吃的水蜜桃和苹果、补钾之王香蕉,然后拿到食堂榨了果汁,让她带到赛场上喝。果汁可以迅速帮她补充糖分、矿物质、维生素,而且很好喝。 她喝完果汁,唇齿间还残留着混合果汁的酸甜清香,然后她低头望着透明的瓶身发呆。 若说就这样输下去,她必然是不甘心的。走上赛场的人,谁不渴望胜利?“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种话是说给冠军以外的人听的,事实却是,没有人不想当冠军。 可是她怎样才能赢呢,在她根本无法掌控自己头脑的时候? 她总是分心,导致无法把本来能打好的球打好,无法把本来可以避免的失误避免掉。 那么有哪些球她可以打好、可以避免失误呢? 陆笙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上一盘她没有失误的那些球。平击,对角,截击,高吊……都是简单的。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 第三盘开始。 这一盘的开局是陆笙来发球。她把球发进王瑞雪的正手范围内,王瑞雪顺利成章地用正手打她反手,陆笙再次像第一盘第一个球那样跨步换正手了。王瑞雪这次聪明得很,看到陆笙抬腿,她就立刻向左边挪了几步,做好随时救球的准备,见到陆笙正手举拍,她果断跑向另一边。 笔趣阁 然而这次陆笙并没有打直线球,她煞费苦心地换正手,仅仅是再次回击了一个对角线球。 王瑞雪:“……”特么又被耍了。 徐知遥和丁小小一阵欢呼,徐知遥问道,“教练,这是陆笙的假动作吗?比真的还真啊!” “那是真动作。” “啊?” “陆笙,她只是想打个对角球。之所以换正手,大概是因为方便控制。” “我不信。” 南风轻轻摇了摇头,“我也希望那是陆笙的假动作。只是,以她的性格,现阶段还做不出假动作。” 这边陆笙刚下一球,王瑞雪似乎有些恼怒,第二球发狠进攻,打出一记扣杀,球速很快,陆笙没有救起来。 徐知遥发现师妹的状态确实没有突然变好,于是他闭嘴了。 场上两人你来我往,陆笙仗着发球优势,只打了一次Deuce,拿下了这一局。嗯,还算顺利。 这一局,徐知遥总感觉有说不出的怪异。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他托着下巴看着场上陆笙纤细的身影,突然眼前一亮, “我知道哪里奇怪了!师妹明明还是状态不好,攻击不太有效率,可是她……” “可是她的失误率也降低了。”南风接道。 徐知遥猛点头,“对!” 丁小小听他们俩说,也恍然道,“是哦,难怪呢!可,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南风眯了眯眼睛, “因为她精简了技术。” 精简了技术,只打基本的、容错率高的球,这样虽然攻击力度降低了,自身的漏洞却也减少了。 “这个孩子……”南风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了。这个孩子并没有调整状态,却选择了更适合她状态的打法。一个本身就有漏洞的打法,却恰好在此时补平了她的漏洞。真是……不知道这算聪明还是笨了。 宁愿牺牲技术,也不愿调整状态吗? 是不愿,还是不能? 南风眯着眼睛,目光沉沉的,盯着场上那道修长的身影。 徐知遥有些担忧,“这个方法太冒险了,幸好王瑞雪是那种攻击和防守都没有明显优势的人,让陆笙至少有隙可乘,不然还是会吃大亏的。” 丁小小也点头道,“对啊,她胆子太大啦。” 南风突然有点想笑。这小丫头,才多大啊,怎么就有一种亡命徒的气质了?跟谁学的? 徐知遥突然小声地、很不确定地说:“教练,你……你是在笑吗?” 南风扫了他一眼。 徐知遥立刻坐姿端正目不斜视,“看比赛!” 第二局是王瑞雪的发球局,这一局她保住了。 然后她和陆笙就你一局我一局地互相赢,两人都能保住自己的发球局,也都没能破掉对方的发球局。 形势陷入了胶着。 这个时候徐知遥又感觉不对劲了:“王瑞雪怎么打得和师妹一样保守?她不应该抓住机会积极进攻吗?” “很简单,她没有把握赢陆笙。积极进攻之后更容易出现防守漏洞,如果这时让陆笙抓住机会反将一军,那么输的就是她了。” 徐知遥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可是王瑞雪这样不进取,也赢不了啊!” “赢不了,但至少能保证不输,以及,能借此拖延。” “拖延?” “对,”南风点了点头,“王瑞雪希望靠着体力优势把比赛拖下去,等到陆笙消耗太大、体力不支时,她再一鼓作气发动进攻……她在引导比赛节奏。” “天哪她太阴险了!”丁小小简直震惊了,“怎么办,爸爸我好紧张!” 丁主任一脸尿急的样子,“闺女,我也好紧张……” 徐知遥拧着眉,忍不住捏了捏拳。他自言自语道,“这样看来,师妹真的危险了。王瑞雪可是比师妹壮得多啊!师妹那个细胳膊细腿的,啊啊啊啊啊!!!” 南风没说话。 一切正如南风的预料,场上两人你来我往,四平八稳,不知不觉间,这一盘打了五十分钟。几乎相当于前两盘时间之和。彼此的比分也是紧咬着不放,陆笙6:5暂时领先一局,拿到了赛点,王瑞雪却立刻抢回一局。 局面变成了6:6。 在短盘制比赛中,六比六平局之后,会追加一个“抢七局”,通过抢七局一局定输赢。在抢七局中,某个选手先赢够7分、同时领先对手2分以上,就赢得了这一盘比赛。如果领先对手不够两分,那就要一直比下去,直到有一方领先两分。 为了公平起见,抢七局并不固定发球方。除了第一个球,双方每打两个球,交换一次发球权。每打六个球,交换一次场地。(此处的“球”都指有效得分球) 现在,王瑞雪终于把陆笙拖进了抢七局。这个时候,比赛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陆笙淡粉色的球衣几乎完全湿透,麦色的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微亮的光泽。她掌心的汗水把球拍浸湿了,擦都擦不干,只好换另一只球拍。 很累。脚步发沉,身心俱疲,感觉自己像一盆即将烧光的炭火,光焰不再,只余灰烬。 休息时,她看了一眼王瑞雪。后者正在喝饮料,见到陆笙看她,她朝陆笙笑了一下。 那是自信的微笑。 陆笙便不再看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果汁。 观众席上,南风快烦死了。 ——丁小小扯着他的左胳膊,徐知遥扯着他的右胳膊,两人紧张地一个劲儿捏他,抽风似的。 丁小小:“南风,你说笙笙会不会赢啊?” 徐知遥:“教练,师妹已经累了!” 丁小小:“那个王瑞雪怎么像头牛一样,一点也不累!” 徐知遥:“师妹太傻了,怎么不叫个伤停呢,好歹可以休息一下、按个摩什么的。” 丁小小blabla…… 徐知遥blabla…… 南风用力地抽出左胳膊,反抓住丁小小的手,又用力抽出右胳膊,反抓住徐知遥的手,然后,把他们俩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在一起。 ——蛇精病就该和蛇精病在一起。 休息时间很快到,本场比赛的决胜局即将开始。 陆笙拿着新球拍,握着拍柄把网球在地上拍了几下,找了找手感。第一个球由她来发,她站在发球线外,拎着球拍,仰头看了看。阳光灿烂,天很蓝,蓝得高远而空旷。赛场的空气有些浮躁,观众席上旗帜飘扬,鲜艳的色彩,刺激着她的眼睛。 她对自己说,我要坚持。 我拥有的不多,我能做的,唯有坚持。 比赛开始,她跳发了第一球。球的落点比较保守,但王瑞雪很快发现陆笙的跳跃高度没有变低,球速也没有变低! 她的体力并没有像她预估的那样已经耗尽! 不可能,怎么回事,只是在死撑吧? 这个球打了两个回合,王瑞雪突然加大攻击力度,陆笙救了两次球,第三次,没等到她救,王瑞雪自己失误了。 在网球比赛中,被对方强大的进攻压迫的失误是“受迫性失误”,主动进攻时的失误被称作“非受迫性失误”,也即主动送分。王瑞雪这次的失误,直接给陆笙送分了。 1:0,陆笙惊险地保住了自己的发球。 抢七局是现代的创新性打法,计分方式并不是古老的表盘式,就是简单的1,2,3,这样记。 接下来两球是王瑞雪发。王瑞雪加大了进攻,这次没有失误,两个发球都保住了。然后换陆笙发球时,她也同样保住了自己的发球。 局势再次变得胶着,比分紧咬。 观众席上,丁小小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南风答道,“这样的局面,就是方才徐知遥假想的,王瑞雪积极进取,打进攻。” “所以现在这个结果又印证了你的话?我发现你眼光挺毒嘛!” 徐知遥却发现了问题的微妙,“可是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师妹已经累了!”说到这里,他眼珠转了转,恍然道,“啊,这么说来师妹和刚才一样?她体力有这么好吗?” “没有,她只是……在硬撑。”南风的眉头拧起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轻自言自语,“傻孩子。” 徐知遥愣愣地看着远处的陆笙,问道,“她,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 “师妹她……都累成这样了还撑着,太厉害了,要是我,我就做不到……” “全世界都知道你做不到。” “……” 能撑到什么时候,这个问题陆笙也不知道。她只是咬着牙,坚持。 比分就这样一分一分地咬下去,很快到了5:6,王瑞雪暂时领先。接下来轮到陆笙发球。 这个发球她如果不能保住,王瑞雪就会以7:5的成绩从抢七局胜出,比赛就此终结。 所以,这个发球,她非保不可。 王瑞雪本以为陆笙在这么关键的赛点上会发个狠球,没想到她那样保守,软绵绵的一个球飞过来。 嗯,是到极限了吗?跑不起来了吧? 打了两个回合,两人直线站位时,王瑞雪牟足了劲儿一个对角抽射,陆笙慌忙飞奔过去抢救。 王瑞雪也不是永动机,这会儿她击球的力道也有所降低,球速并不算快。陆笙握着球拍飞奔向网球的落点……还有机会吧?能来得及吧? 来得及! 她几乎不等站稳就挥拍,眼看着即将打到球,就在这个时候,她脚底却突然滑了一下! 重心不稳,球拍随之晃动,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网球最终竟碰在球框上。 终究还是不行了啊…… 那一刻陆笙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有失望有懊恼,心口一片冰凉空洞。她跌了下去,视野里一片混乱,像是凌乱的电影镜头。她仿佛听到全场观众的惊呼,还看到树青的亲友们全部焦急地起立。 以及,她还看到,黄-绿色的网球被球框打中之后,歪歪地飞了回去,不偏不倚地落在网带边缘,顿了一下,顺着球网滑落下去。 滑、到、了、对、面、去…… 全场安静了几秒钟,接着爆发出一阵喧哗。有惊叹的,有谩骂的,有拍照的,自然也有欢呼的。 丁小小:“啊啊啊啊啊!!!擦网球擦网球擦网球!!!!!” 徐知遥:“师妹!你没事吧师妹?要不要看医生啊?!” 严格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擦网球。网球比赛中,除了发球擦网是无效的,其他时刻网球擦到网并影响,可以继续打。 但是这个球,它又不只是擦网球那么简单。 它擦到网之后,直接顺着球网落下去,因为球网缓冲了力道,它落下去之后几乎不会再弹起来。这种球,玉皇大帝都救不回去。 网球的高杆技术有很多,一项技术无论练到多么极致,也会有破解的办法,至少在理论上有。唯有这种擦网球,无解。 它无关技术,只关乎运气。 陆笙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心内却是一片惊涛: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她有什么理由不赢呢? 她从地上爬起来,朝观众席那边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网球,一手握着球拍,紧咬牙关,双目如电。 这一次还是她发球。 起跳时,她似乎看到了王瑞雪眼中的慌张。她抿了抿嘴,挥起的球拍轻轻地侧一个角度,网球被击出,轨迹拉开了一个很大的角度,飞越球网后,落在了边线附近。 一个完美的外角发球。 王瑞雪站在中线附近,对于陆笙能发出这种高质量的球,她毫无防备,跑动和挥拍慢了何止半拍。 ACE球!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ACE球,也是本场比赛第一个ACE球。 一瞬间,比分战成了7:6,陆笙只差一分。 下一个球是王瑞雪发。这样的局面,这个球对她来说本来也是非保不可,可是她似乎已经丧失了斗志,打了两个回合,陆笙跑到网前打了个干干脆脆的截击,她无力回天。 比赛结束,陆笙三盘两胜,获得了本次市运会女子网球单打U18组的冠军。 全场除了精英网校的人,都在为她鼓掌。 王瑞雪走过来和她握手。陆笙想到自己那个幸运球,多少有点歉意,握着她的手说,“抱歉。” 王瑞雪摇了摇头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恭喜你。” “谢谢。” “陆笙,你很棒,你一定可以走得更远的。”王瑞雪的眼中滚动着泪花。 陆笙怔了怔,说道,“你,你也可以的啊……” “我不会了,我明年要参加高考。这是我最后一场比赛。” “啊?”陆笙突然有些难过,“那你,考试加油啊!” “嗯,你也是,加油!” …… 裁判宣布比赛结果之后,距离领奖环节还有几分钟。陆笙跑到场外,树青体校的人们已经从观众席上走下来。丁小小当先跑过来抱住陆笙,“笙笙你好棒!我为你骄傲!”她的胸口很丰满,把陆笙压得有点,嗯,胸闷。 丁小小放下她之后,徐知遥张开手臂走上前,“师妹你好棒!我为你骄傲!” 陆笙回抱了他一下,立刻松开。 然后她走到南风面前,低着头,视线落在他干净的鞋尖儿上,不敢看他。 “陆笙。”南风突然叫她,声线低沉。 “嗯?”陆笙便仰头望着他。 他目光带笑,温暖而漂亮,像十里桃花绽放。突然的,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很棒,我为你骄傲。” 陆笙突然胸口闷闷的,眼眶涩涩的,鼻子酸得很,心脏软得不像话。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鼻腔内都是他的气息。干净的,温和的,夹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她像一只乖巧的小鸟一样埋在他怀里,心想,为这一句话,值了。 26.大获全胜 回到树青体校之后,南风让徐知遥自己训练,他把陆笙单独叫到旁边,说道,“陆笙,你自己总结一下今天这场比赛。” 陆笙有点紧张。她今天的比赛实在说不上精彩,想了好半天措辞,发觉自己嘴太笨,她只好埋头说道,“我打得不太好。” “嗯?哪里不好?”南风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用拇指的指肚搓了一下食指。他烟瘾犯了,又不想让陆笙抽二手烟,只好忍着。 “我……我感觉没有发挥出来……”她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陆笙,看着我。” 陆笙便仰头和他对视。他垂着眼睛,神情有一些散漫,眸光清冷而平淡,却又夺目,像风雪夜里一盏漫不经心的烛火。陆笙的视线碰到他的目光,本能地有些躲闪。 吞噬小说网 他静静地望着她,问道,“比赛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陆笙的心跳突然漏了两拍,望着他冷淡却通透的目光,那一刻她甚至有“不如说实话吧”这样的念头。最终她还是低下了头,躲开他的视线,答道,“我没想什么呀。” 这个答案几乎在南风的预料之中。他就知道,问了也白问。 南风也就不再追问,说道,“陆笙,我今天说的是实话。虽然你在赛场上分心了,你依旧做得不错,在分心的情况下还能积极调整战术,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你很冷静,也很聪明。” “啊?”陆笙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见鬼的表情。 南风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她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都飘起淡淡的红晕,“第一次有人夸我聪明。” 这话倒把南风说愣了,“之前从来没人夸你聪明?” “没有。” “老师也没有?” 陆笙有点低落地摇头,“没。” 南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来我要自我检讨一下了。” “检讨什么?” 他望着她,突然笑了,白皙的指尖儿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么聪明,我却从来没告诉过你。” 陆笙感觉南教练这么说大概只是在安慰她,不过她依旧很激动,心房热热的,高兴得想唱歌。 每一个小孩都渴望表扬,她也不例外。 *** 第二天有徐知遥的男单U18组的决赛。徐知遥的对手是一个叫常胜利的男生,也是师从李教练,意识和技术都不错,力量稍欠,风格和徐知遥差不多,只是不如徐知遥猥琐。 结果徐知遥就靠着时而清新时而猥琐的技术流,把常胜利打成了常失败。 男女混双的决赛排在网球项目比赛的最后一天。决赛对阵名单确定之后,徐知遥与陆笙已经分别是男单女单的冠军,他们俩的组合无疑是最强组合,取得胜利几乎毫无意外。不过巧的是,决赛的另一组依旧有常胜利,他的搭档是另一个精英网校的学员。 至此,U18组的所有巅峰对决,已经完全是树青体校和精英网校之间的对决了。树青体校靠着仅有的两个学生,包揽了全部三枚金牌,把精英网校打得抬不起头,这让精英网校颜面尽失。 混双比赛结束后,南教练带着自家学生,意外地在体育馆外和李教练遭遇了。 李教练已经认出了南风。 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学生,本想在市运会打出点名目的,岂料被横空杀出的程咬金给截了胡,这让李教练如何能甘心。这会儿看到南风,他忍不住有点阴阳怪气的:“这不是南风么?都快认不出你了,以前打大满贯的时候多风光,现在怎么会跑到一个快倒闭的体校当教练?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他说话专揭人伤疤,树青体校众人听了都很不忿,陆笙和徐知遥都运足真气用目光攻击他,丁小小已经撸起袖子要骂他了,不料南风突然抬手制止了她。 南风看着李教练,礼貌性地微笑一下,问道,“你就是传说中的能把上材教成下材的李教练吧?” “你……!”李教练有些气愤,他克制了一下怒气,冷哼道,“南教练的意思是,你能把下材教成上材?” “不敢不敢,只要把上材教成上材,就不算误人子弟了。” 李教练看看陆笙又看看徐知遥,突然笑得讥诮,“南教练以为,你这两个学生算上材还是下材?” 陆笙紧张地看了一眼南风。 南风的笑容里有种谜の镇定:“在我这里,每一个孩子都是上材。” 李教练终于发现,在吹牛逼这方面,自己远不如南风有天分,他丢下一句“懒得搭理你”,就带着人走了。 树青众人也没有急着回去。本次市运会网球部可谓大获全胜,几人决定下馆子撮一顿,庆祝一下。 关于去吃什么这个问题,徐知遥习惯性地问,“陆笙,你想吃什么?” 陆笙抿嘴想了一下,“我想吃芒果糯米滋。” 丁小小笑了,“你的想法很具体嘛!不过哪里有卖芒果糯米滋的?” 陆笙没有回答,偷偷地看一眼南风。南风正低眉垂目地看着她,眉目中笑意点点,“我迟早要被你吃穷。” 等到众人到了目的地,丁小小终于明白那句“迟早要被你吃穷”是什么意思了。她捧着脸在饭店门口怪叫,“哇呀呀呀,五星级饭店!我要敞开肚皮吃吃吃!!!” 丁主任面瘫脸站在她身边,觉得有些别扭。他闺女毕竟是被一个整个省队的男人争风吃醋过,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啊,身为女神的矜持呢…… 陆笙有点抱歉,扯了扯南风的衣角,小声说,“我是说想吃芒果糯米滋,没说非来这里吃呀……” “来都来了,走吧。” 陆笙一边走,一边帮南风心疼钱。 刚一坐下,南风就来了个电话。他让他们先点菜,自己走到旁边接电话。 与他们隔得不远,他站在一个插着粉色蔷薇花的花瓶旁边,轻声讲着电话,“喂?……嗯,知道了……不要伤害她,不要为难她……她随时可以选择回来。”顿了顿,他抬头,视线越过蔷薇花,看到对面谈笑的人们。丁小小不知道在跟陆笙说什么,把小丫头逗得乐不可支,笑得像随风摇摆的蔷薇花,露出一口整齐璀璨的小白牙。 南风收回视线,微一牵嘴角,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过。他语气冷淡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当然,我认为她不会回来。” 27.不告而别 市运会每一个项目的第一名,可以获得一千块钱的奖金,以及赞助商提供的品牌运动鞋一双。陆笙单打和混双都得了第一名,一共拿到了一千五百块钱的奖金。 她把这些钱全部给了南风。 南风有点意外,“为什么给我?” “你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我挣了钱就该交给你。”陆笙认为自己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南风被她逗得一乐,白皙的手指捏着那一叠人民币,低垂的眉眼染了点点的夜灯的柔光。高挑的鼻梁线条清晰,灯光绕不开,留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半面脸庞。光亮处那道细细的疤痕越发清楚,刀锋一样划过清瘦的脸庞,凌厉而妖冶。 陆笙看得有些痴迷,心脏像是一只高兴的小兔子,蹦蹦哒哒的。 然后,她听到他打趣说:“这感觉有点像是,懂事的女儿把赚到的第一笔钱交给爸爸。嗯?” 陆笙愣了愣,欢快的心房归于平静。她低下头,郁闷地心想,你才比我大八岁,怎么就像爸爸和女儿了?哪里像! 南风轻轻撩一下眼皮,看到陆笙乌黑的发顶。小丫头不好意思了?他牵了牵嘴角,把钱收好,然后问道,“陆笙,你多久没回家了?” xiaoshuting.info “两个月。” “嗯,该回家看看了,让你妈妈知道,你得了冠军。” “嗯。” *** 陆笙搬到树青体校不久,她妈妈就发现,树青体校有一群傻瓜愿意资助女儿,似乎她不需要再给女儿花抚养费了……从此果然断了给陆笙的钱,连书本费都没有了。 那段时间陆笙过得很艰难。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和任何人开口要钱。可是徐知遥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心细如发了,从她各种省钱的小细节中推理出陆笙的窘境,并且立刻把此事上报了南教练。 自此之后,陆笙的一切开销都有南教练兜着,直到现在。 现在陆笙回家的意义仅仅是给她妈妈当个出气筒。有一次她妈妈还伸手朝她要钱了,陆笙摇头说自己没钱。 妈妈当时那个冷笑啊,问:“你们打网球的不都能赚奖金吗?你赚了吗?” “我没有。” “我就知道!你打了这么多年网球,一分钱奖金都没赚!你就是个废物!” 在妈妈眼中,她永远是个废物。陆笙本以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对待妈妈的鄙视了,可那次她还是受了点刺激。那天回到体校之后,陆笙问南风,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打比赛,南风有些奇怪,问她怎么突然想打比赛了。 陆笙神情有些晦暗,“我,想赚奖金。” 南风是何等通透的心思,一眼就瞧出不对劲了,再一联想,立刻猜出事情的大概缘由。 他对陆笙说,“陆笙,你记住,如果你只是想赚钱,做任何行业都可以赚钱,很多行业比打网球轻松得多。任何时候,钱只能是一个尺度,它没资格成为你的目标。” “我……” “还有,这条道路不好走,过去、现在、将来,你会遇到很多干扰,不同类型的干扰,许多人劝你放弃、逼你放弃,或者你自己也会迷失,甚至会想放弃。我希望这个时候,你不要忘记初心。想一想,你为什么打网球。” …… 所以无论从感情动机还是功利动机上看,陆笙都已经没有回家的必要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回去,大概也只是因为那里有她的妈妈,有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亲情,是全世界最让人无奈的联系。你终此一生也无法摆脱它,无论你从中获得的是爱,还是伤害。 家里的门是锁的,陆笙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心想,妈妈大概又去打麻将了。推门走进去,屋里静悄悄的,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在小小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顿时明白哪里不对。 ——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电视、电冰箱、洗衣机,这些电器都没了。还有妈妈的梳妆盒,首饰盒,也不见了,衣柜里的衣服也少了很多。 难道来了小偷? 不对,如果是小偷,一定会把屋子里翻腾得乱七八糟,可是现在这个屋子尚算整洁,有一些家具挪动的痕迹,大概也只是为了方便搬动物件。 是搬家吗? 不,如果是搬家,应该会搬走更多东西,也不会留下那么多衣物。而且……陆笙十分确定,妈妈除了这里,并没有别的家。搬家意味着付一份房租,这一点妈妈不会接受。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笙在柜子上摸了一把,摸到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妈妈有多久没回来了? 突然的,她有一点不安。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向外面望了一眼,恰好看到康熙从楼下路过。她立刻喊他,“康熙?” 康熙仰头见是她,立刻笑了,“小绳子?你回来啦?” 陆笙点点头,问道,“你看到我妈了吗?” “啊?这个……你等一下我上去和你说。” 康熙很快跑上楼,陆笙已经开了门在等他。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说道,“陆笙,我跟你说,你,你妈不要你了。” 陆笙心口一沉,问道,“什么意思?” “你妈跟一个男人跑了。临走前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不过你家电视洗衣机什么的也挺破,其实不值几个钱。” 陆笙却是一阵发怔,愣了一会儿,问道,“那个男人是谁?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没亲眼见,也是听说的。” 陆笙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你在骗我。” 康熙立刻摇头,“小绳子你摸着良心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你去问我妈,我妈见过那个男人。” 陆笙立刻跟着康熙去楼上找他妈妈。陆笙管他妈叫“婶婶”。 婶婶见是陆笙来,倒也不意外,把事情原委跟她讲了。原来她妈妈恋爱了,认识一个来这边跑买卖的男人,后来男人听说她有个女儿,就嫌弃她,不要她了,妈妈要死要活的,最终决定从此和女儿断了联系,跟着男人去南方做生意。 陆笙问道,“那个男人到底是哪里的?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婶婶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陆笙,你妈妈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不要去找她。” 陆笙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婶婶,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陆笙的眼睛有些放空,轻声问道,“十七年前,我妈刚怀孕时,为什么会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一直特别好奇。” “陆笙,我不知道。我们家搬过来时你已经出生了。” 陆笙没再问别的,转身回家了。她的心情很平静,仿佛风平浪静的海面,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想一下,大概,她潜意识里早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她回到家时又翻了翻,找找有没有值得带的东西。其实这么多年,该拿走的都拿走了,早就没什么了。 然后她把屋子打扫了一下。清理垃圾桶时,她从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些被撕碎的相纸。 她把相纸全部拿出来拼好,拼成了一张老照片。 明亮的街道和灰暗的小巷交汇处,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正拿着一枝玫瑰花在等人。玫瑰花娇艳欲滴,男人低着头,五官看不清楚,只令人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柔。 陆笙捧着照片,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难过。 那个获奖的摄影师给这张照片命名作“城市”。以前她小,不明白,现在,如果由她来命名,她觉得它应该叫作“爱情”,醉人又伤人的爱情。 或者是“等待”。他的等待定格在这一瞬间,那个女人的等待却是十七年。 陆笙把破碎的照片收好,房间打扫干净,然后锁好了门。 锁上她和这个地方最后一点联系。 *** 陆笙一脸平静地回到树青体校。一看到南风,她以为那些早已远去的委屈和无助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疯狂地涌上心头。她终于还是落泪了,啪嗒啪嗒,哭得像一枝带雨的花朵。 南风拧起眉头,“怎么了?” “南教练,妈妈不要我了……” 南风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一边说着,一边抽了纸巾递给她,“陆笙,别哭了。” 陆笙的泪水却断不了。她以为她和母亲的亲情已经淡得只剩下形式,却不知自己心底对母爱的渴望并未消除。 那毕竟是一种本能。 不过现在已经变成绝望。 南风轻轻揉了揉陆笙的头, “陆笙,你还有我。” 一句话,陆笙哭得更欢了。 南风顿时变得有些无措,他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问道,“又怎么了?” “南教练,”陆笙红着一双眼睛,泪眼蒙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呜呜呜……”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这个问题南风真的有想过。 每个人心底都有那么一块净土,那可能是一朵花,一首诗,或者一个人。陆笙是他心田里最干净的那块土地。 他对她好,就是对自己好。 南风牵了牵嘴角,声线低沉而温柔:“因为你值得。” 28.过去和现在 11月28号是凌峻宇的生日。 一向高调的凌公子为自己的生日开了个party,请了不少人,狐朋狗友一大堆。按理说南风不爱凑这种热闹,不过凌峻宇是个例外。 谁让俩人是发小呢。 南风送凌峻宇的生日礼物是块江诗丹顿。他给人送生日礼物,基本就是腕表,腕表,以及腕表。凌峻宇看到他送的礼物之后有点嫌弃了:“怎么又是一块表?” “嗯,你想要一块什么?要不我给你买一块煎饼?” 凌峻宇翻了个白眼,“你滚……” 南风于是滚了,走到包厢角落里,坐在单人沙发上独自喝酒。宽敞的包厢中央成了舞池,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几个年轻男女正在跳舞,漂亮的姑娘背对着站在男人身前,摇摆着臀部,几乎和男人贴到一起,她甩了一下头,媚眼横飞。 南风总觉得这种舞姿不太雅观,于是移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鸡尾酒发呆。黑色衬衫的面料细密而有质感,在灯光下像一捧细腻的黑沙。明明暗暗的光线扫过他的脸庞,清晰俊逸的脸部线条,眉眼细长漂亮,眸光透澈而温和。他身处喧嚣之中,却仿佛远离尘嚣的一幅宁静花卷。 凌峻宇最看不得南风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于是鬼鬼祟祟地又凑过来。 “嘿!”他拍了一下南风的肩膀。 南风没理他,伸手摸烟盒。凌峻宇见状立刻拦住他,“抽我的抽我的,你尝尝这个。”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来,还主动要给南风点上了。 xiaoshuting.info 他盛情难却,南风只好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咬住雪茄,才抽一口,浓郁的烟气呛得他肺泡都要炸了,他拿开雪茄,疯狂地咳嗽起来。 “哈哈哈哈哈!”凌峻宇觉得很搞笑,“哎呦我的少爷,你比大姑娘还不如!” 南风倒也不气,把雪茄放在烟灰缸边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凌峻宇指着尚未熄灭的雪茄烟,说道,“你小子不识货,我这一根雪茄买你一条黄鹤楼。” 南风轻轻抬了一下眉毛,“合适的才是好的。” 南风摸出自己的烟点上,慢悠悠地吐了口烟圈。他突然想起一事,便对凌峻宇说,“你的雪茄烟,送我一盒。” “奇怪,你不是不抽吗?” “我有用。” “行,一盒够吗?” “够。” 凌峻宇看着青色烟雾缭绕中的南风,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抽黄鹤楼?从来没变过,这烟的味道一般吧?” “第一次买烟时店员推荐了这种。” 那是空难后的一个多月,他的伤还没好利索。第一次抽烟,也无所谓好坏,只不过打发时间而已。那段时间他过得不太好,渐渐地染上烟瘾。 后来就一直没变过。 人们念旧,本质上是纪念某段时光,好的或者坏的,或者不好不坏的。那时光在你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烙印,以至于与之有关的人和事,都被你不自觉放进记忆里,或者延续在现实里。 凌峻宇见南风抽黄鹤楼抽得挺有味儿,他就忍不住心痒痒了,扔开雪茄烟,要了一根黄鹤楼来抽,一边抽一边鄙视南风的品味。凌峻宇就是这样一个奇葩,见南风喜欢什么了,他就一定要试试。四年前听南风说喜欢夹娃娃,他好几次约会都带着美眉夹娃娃,在电玩城夹够了娃娃就去酒店开房,搞得那段时间圈子里疯传凌峻宇是变态。到底怎么个变态,美女们又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他不正常。 现在,凌峻宇跟南风抽了会儿烟,突然问道,“我说,你和你爸,还僵着呢?” 南风咬着烟“嗯”了一声。 凌峻宇觉得特不可思议,“这都多少年了?” “四年多了。” “你们不至于吧?好歹是亲父子,你认个错,他能把你怎么样呢?他是你亲爸。” 南风突然一撩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凌峻宇。 凌峻宇轻轻一抖肩膀,有点心虚地飘开视线,“你知道吗,哥们儿最烦你这种眼神,搞得好像你什么都看透了似的。” 南风抖了抖烟灰,说道,“我知道是谁让你来劝我的,峻宇,那种话你听听就好,不用当真。”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吕姨跟伯母说了,然后伯母又让你来劝我。” 南风口中的“伯母”是指凌峻宇的妈妈。 凌峻宇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又怎样呢?” “以吕姨对我的了解,她知道就算你劝我,我也不会和父亲低头,所以你劝是没用的。但是,只要你劝过我,吕姨回头就可以和父亲说,她努力过了,我不听劝,死也不肯低头。” “卧槽!”凌峻宇一拍脑袋,“这样一来你和你爸不就更僵了?” 南风没有说话。 凌峻宇有点愧意,“怨我,我怎么不多想想呢!我今天要是不说这个话——” 南风摆了一下手,“不关你事。那个女人闲得很,整天想办法无事生非,宫斗电视剧看多了。” 凌峻宇摇头,“那人真是……唉,这么多年,你也挺不容易。” 南风轻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她又不能害我。她一没脑子二没胆子,我是懒得搭理她。” 他语速平缓,眉角挂着淡淡的自信,还有种说不上来的从容气度。凌峻宇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南风,我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 “你以前吧,刚出事儿的时候,”凌峻宇抬手在自己眉心间比划了一下,“这里总有股怨气,就TM和冤魂似的,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感觉你一身的仙气儿。” 凌峻宇是个学渣,这次说话一下子用了两个比喻修辞,简直算才华横溢了。虽然……南风也不知道“一身的仙气儿”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反正你现在挺好的。”凌峻宇做了一个朴素的总结。 “是挺好的。” 两人正说着,一个打扮性感的姑娘拧着腰走过来,凌峻宇眯着眼睛朝她笑,姑娘却只向他挤了一下眼睛,然后坐在南风身边,嘟了一下嘴,笑道,“帅哥,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不无聊么?” 南风侧头望着姑娘的眼睛,“一点也不。” 虽然他的语气是拒绝的,但姑娘还是被他的眼睛电了一下,她举了一下酒杯,“我陪你喝一个吧?” “抱歉,我不想喝了。” “那……我们跳支舞吧?” “抱歉,我腿脚不好。” “额……”第一次遇到这种拒绝跳舞的理由,姑娘有点语塞。 性感的姑娘走后,凌峻宇叹道,“其实你有一点一直没变……TMD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招姑娘。” 南风不以为然。他感受到手机震动,低头看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丁小小:南风你今天还过来吗? 南风刚要回个“不了”,丁小小这个话唠立刻又发来一条:笙笙都想你了耶! 他停顿了一下,回道:嗯。 又坐了一会儿,和几个熟人打了个招呼,南风就打算离开,这个时候凌峻宇的生日蛋糕还没切呢。得知南风要走,凌峻宇一拍桌子,“行了我的大少爷,整天就知道瞎忙。好吧你等我把蛋糕切了。” 南风摆了一下手,“不用切,你切了我又不吃。” 凌峻宇便放下切刀,“哎,其实我也不吃,姑娘们爱吃。” 这话倒是提醒了南风。 凌峻宇是网球爱好者,确切的说他是网坛巨星乔晚晚的超级粉丝,于是他这次的蛋糕也设计成网球主题了,蛋糕第二层的周围点缀着一圈球形糕点,颜色和形状都和真正的网球一模一样。南风觉得有意思,指了指那个大蛋糕,“我摘个网球带走吧。” 凌峻宇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你,摘了,给谁吃?” 南风没说话,一手拿切刀,一手拿个蛋糕杯,自己去摘网球。 凌峻宇追问道,“不会是人吧?女人?!” 蛋糕的表层是奶油,很软,南风担心破坏网球的形状,因此动作很轻。 凌峻宇:“天哪我还是不敢相信是女人!南风你是不是养狗了?” 南风听到这话,微微一牵嘴角,“是有一只狗狗。” 狗狗……这个叠音词让凌峻宇娇躯一阵,冷汗都快下来了。 由于凌峻宇的干扰,南风切坏了一只网球,切第二只的时候才成功。然后凌峻宇就说:“你把我的蛋糕挖走了两个蛋……南风你这个流氓!” 南风一手握着蛋糕杯,眼皮都不抬一下,“再见。” 凌峻宇坚持把他送到大门口。外面很冷,南风穿着高领的呢子大衣,大衣是定制的,剪裁合体,更衬得他身躯修长挺拔,简直比模特还有型。 在大门外,凌峻宇像杨白劳牵着喜儿的手一样,恋恋不舍地扯着南风呢子大衣的袖口不放,“兄弟,哥有句话……” “嗯?” “那什么……南风你缺钱就说话,别不好意思开口。” 南风笑了,眉目舒展。他发自内心地笑时,会让看到这笑容的人无端就跟着心情好起来。他笑道,“放心,我暂时还不缺钱。” 凌峻宇撇一下嘴角,有点惊奇的样子,“你投的那俩破公司还在呢?我以为早倒闭了!” 南风摇了一下头,灯光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不会。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凌峻宇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自信的样子很欠扁……” “有。据说曾经整个ATP的男人都想扁我。” ATP是国际男子网球联合会的简称。乔风在国际网坛搞风搞雨那阵,确实有很多人想追着他打,这倒也不是虚话。 不过,凌峻宇更在意的是,他的好兄弟已经可以语气平淡地谈论这一切,平淡得仿佛在谈天气,谈美食。 所有的痛苦都会成为过往,所有的伤害终将云淡风轻。 真好。 29.蛋糕和垃圾桶 树青体校是没有室内网球场的,可是大冬天的让孩子们在室外打网球,别说孩子了,连球拍都撑不住。 所以南风想了个主意。 学校里有两个大的室内乒乓球场,随着树青体校的没落,生源缩水,现在空出了一整个室内乒乓球场。南风让人把乒乓球台都移开,改造了地面和墙面,虽然腾出来的地方不够一个网球场那么大,但是可以对着墙面练击球。 南风回到树青体校时,陆笙和徐知遥的训练还没结束,俩人正在室内练习击球。陆笙打得一板一眼,徐知遥打得……鸡飞狗跳。 他似乎总是不能控制好网球的力道和方向,对于弹回来的球无法做出有效的预判,于是,一向以“不动如山”为原则的徐知遥,这次竟然跑动起来了。 丁小小在一边嘲笑他,“哎哈哈哈哈哈,遥遥你今天是不是喝醉了?” 徐知遥回头瞪她一眼,“不许叫我遥遥。” “好哦,遥遥。” “小丁——” “遥遥!”丁小小笑眯眯的,一边搓着手,说道,“你忘了一会儿是谁帮你按摩吗?还想再体验一次上刀山下油锅的感觉?” 徐知遥愤愤地扭过头,假装她不存在。 南风走进来,站在丁小小身边。丁小小本来个子不矮,但是南风的身高有一米八八,她站在他身边,显得特别的小鸟依人。 xiaoshuting.info 丁小小抱着胳膊,问一旁的南风,“徐知遥今天是怎么了?” 南风答道:“我让他换球拍了。磅数调低了一些。” 球拍引线的磅数直接决定弹力的大小,磅数越低,反弹力越高,用同样的力道,就能打出更高的球速。这样打球更省力,当然,这样做也是有代价的——反弹力的提高意味着控制能力的削弱。 所以现在徐知遥像多喝了二两的猢狲。 丁小小恍然地摸了摸头,继而更加疑惑:“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明明更擅长控制。” 徐知遥正手击球时总会不自觉地有个甩腕的小动作,从一开始学网球就是如此。所谓“甩腕”,也就是在击球时腕关节出现活动。 一般情况下初学网球者如果不锁死手腕,很容易受伤,但徐知遥从未因为甩腕受过伤。那时候南风研究了很久他这个小动作,最后得出结论:这个甩腕的小动作能够让徐知遥的力量转化率更高,从而一定程度上弥补他力道上的不足;同时,甩腕的方向和幅度能够轻微调整,这可以帮助他提高击球的控制能力。 所以徐知遥击的控球能力天生就好。 然后,由于控制练好了可以省时省力,有时候还可以少跑几步……于是他练控球那是相当积极…… 因为丁小小很不理解南风的做法,她说,“你这样虽然可以帮他弥补力量的不足,但他的优势也被削弱了,得不偿失吧?” 南风却摇头,语气多少有点轻蔑,“在真正的赛场上,没有力量的人,连控球的机会都不会有。” 丁小小张了张嘴,发觉这句话根本无法反驳。 过了一会儿,两人训练完了,陆笙和徐知遥下来做放松和拉伸活动。丁小小因为刚才一直在看他们训练,并没有发现南风手上拿着东西,这会儿她看到那个小巧的蛋糕杯,惊奇道,“南风你拿的什么?是蛋糕吗?” “嗯。”南风抬手,丁小小看到他手掌中有一个透明的蛋糕杯,里面是一个网球。 “哇哦,好逼真哦!”丁小小有点激动,“是给我的吗?” “不是。” “……” 南风无视掉丁小小心碎的声音,迎着陆笙的视线,轻轻挑了一下眉,说道,“今天可以破一次戒。” 运动员的膳食要求很高,一般不能摄入太多毫无营养的高热量食品。陆笙很喜欢吃甜食,可是呢,为了打网球,她现在也快戒了,吃一次蛋糕就像过节。 果然不出南风所料,陆笙一听说可以吃蛋糕,眼睛顿时亮了,笑得像只幸福的松鼠。 丁小小有些不服,“喂,你怎么只给笙笙一个人带蛋糕了?嗯,我是说……还有遥遥呐?” 当事人徐知遥听到此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该干嘛干嘛,淡定得像一只步态悠闲的企鹅。 南风答道:“遥遥不爱吃甜食。” 噗通!企鹅摔在地上了。 徐知遥默默地爬起来,一边痛心疾首地说,“我求求你们不要叫我遥遥了!再叫,再叫我就死给你们看啊!” 丁小小还是不服,问南风,“就算他不爱吃甜食,还有我呐?” “抱歉,忘了。” 丁小小:QAQ 徐知遥不厚道地笑了。唉,年轻人啊,这个时候就要乖乖地沉默,不要随便问这问那。问了就是自取其辱好么…… 丁小小给他们俩按摩完,陆笙喝了口水,捧着蛋糕舔了舔嘴唇,她想到丁小小刚才郁卒的样子,于是把蛋糕递给她,“小小姐,我们一起吃吧?” 丁小小捧着脸,“啊啊啊啊还是笙笙最好了!好感动!”说着,突然搂着陆笙的肩膀,伸脖子凑过来,“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南风的眉角重重一跳。 陆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把蛋糕塞到丁小小怀里。丁小小却还给她,“我不吃,我还要减肥呢,看看姐姐的胳膊,多么的孔武有力!” 说起来,丁小小的胳膊比陆笙的还要粗一些,自然,她不可能有陆笙那么“孔武有力”。 陆笙只好一个人捧着蛋糕吃。网球的形状看起来亲切可人,吃在嘴里香甜松软,那感觉别提多幸福了。南风看着她高兴地眯起眼睛,他有点想笑。 到底是小孩子啊,吃块蛋糕就这么美。 蛋糕吃到一半时,陆笙吃了一嘴角的奶油。南风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嘴,都吃出胡子来了。” 洁白的纸巾就在眼前,陆笙却不接,她仰着头,轻轻嘟了一下嘴,示意南风帮她擦。 她看着他,眼底干净得像山间清泉,小小的脸儿,脸部肌肉轻轻舒展,笑得像一支盛开的蔷薇。嘴唇轻轻嘟着,连带着两腮也微微鼓起来,像一个圆圆的苹果。 这样撒着娇的陆笙,南风完全无法拒绝。 他只好把纸巾按在她的唇角,仔细地擦拭,一边擦一边似笑似嗔的抱怨,“你多大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 他的力道很轻,纸巾柔软的触感让陆笙感觉很舒服,像是被蝴蝶的翅膀扫过肌肤。她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 南风终于没忍住,笑了。 丁小小正在喝水,她听到了身边徐知遥的磨牙声,像是漆黑的夜里老鼠跑出来啃桌子腿……的那种声音。 丁小小有点奇怪,碰了一下徐知遥的手臂,说道,“馋了?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徐知遥没有说话,把手中空了的矿泉水瓶捏得瘪瘪的,最后团成一团,像块破布。 嗖——他把它扔了出去。 矿泉水瓶撞进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训练室中回荡着,显得特别惊心动魄。 30.最新更新 凌峻宇对待哥们儿很仗义,第二天就让人把雪茄烟送到了树青体校。来送烟的是他的助理,简洁干练的一个女性。凌峻宇虽然私生活有点精彩,倒也从来不在工作中乱搞男女关系,他的助理都是女强人那种,可以用来当汉子使。 南风拿到烟,转头就给了卫校长。 卫校长正在忧伤。关于树青体校该不该取缔这个问题,教育局已经开了几次会,现在基本已经确定了,正式通知也就在这几天。 156n.net 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他再怎么想办法,也无济于事。 卫校长难得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雪茄烟,他拿了一根放在鼻端闻了闻。那气味有些奇特,浓郁醇香,混杂着松木和泥土的香气,不太好形容。卫校长想了半天措辞,最后说道,“还挺香。” 南风没有说话。 卫校长捏雪茄烟,问道,“这东西挺贵的吧?” “还行,能买你二百多包红塔山。” “这一盒吗?” “一根。” “……”这TM是用金子做的吗? 卫校长的动作突然变得郑重其事又小心翼翼,生怕雪茄掉在地上。他把烟仔细地放回到烟盒里,盖好,然后问南风,“你这、这是给我的?” 南风的眼睛望着窗外。冬天的北方大地总是灰扑扑的,空旷又荒凉。他答道,“我听你说过,教育局有位领导喜欢雪茄。” “是有那么回事,”卫校长眼睛一亮,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地中海脑壳,“你的意思是……?” 南风把咖啡色的原木烟盒推到卫校长面前,“烟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决定怎样处理它。留着自己抽,或者送人。” 卫校长吞一下口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想卖了它。” …… 卫校长到底没有顺从内心的渴望。他把雪茄烟送给了局领导,回来时哼着小曲,心情不错的样子。 南风正看着陆笙和徐知遥做体能训练。见卫校长春风满面地回来,就差在身后翘根尾巴了,南风问道:“顺利?” “还行,”卫校长笑呵呵的,“南风,这次多谢你。” 南风的视线落在运动场上的两人身上。他的目光有些柔和,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不客气。我用树青体校的名义给他们俩报了比赛,也不想学校太快倒掉。” 卫校长支楞起耳朵:“什么比赛?有奖金吗?” “‘未来之星’杯全国青少年网球比赛。” 至于奖金这个问题,南风没有关注,不过,应该是有的吧。莫名的,南风想起上次陆笙把比赛奖金全部交给他,他又忍不住莞尔。 卫校长看着南风微微牵起的嘴角,心想,看来这次奖金很多啊。 31.出发 李卫国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精气神很好,身材并未像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人那样发福,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岁数要年轻许多。见到南风,他一脸的感慨,面色倒是有了些岁月沉淀的沧桑。 他开口,语气多少有些唏嘘,“这些年你一直没音信,都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南风点了根烟,“就那样。” 李卫国看着他熟练的抽烟动作,突然有些难过。 多可惜的一个孩子啊,那时候光芒万丈,风头无两,几乎每个人都坚信他一定能拿世界冠军,能在奥运会上为国争光,能在大满贯中创造历史。后来怎么就…… 哪怕是现在,队里上上下下不少人还在怀念南风。毕竟,像他这样的苗子,不敢说百年无人,至少前后望二十年,不会有第二个了。 唉。 南风见李卫国一脸惆怅,眉毛都耷拉下来了,他突然笑了笑,夹着烟的指尖对着烟灰缸抖了抖,银色的烟灰如细沙般轻轻扬下去。他笑道,“李教练,我挺好的,真的。” 李卫国望向他,见这个昔日天纵奇才的少年此刻神色安静,清俊的眉宇间并无半点郁气颓气,只有沉静和从容,仿佛岁月淬炼的宝剑,宝气雍容,光华内敛。 xiaoshuting.info 李卫国深深叹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续了会儿话。无非是问问各自的生活,李卫国说了省队最近的情况,提到最多的字眼就是“乔晚晚”。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光芒,走到哪里都能聚起所有人的视线。曾经的南风是这样,现在的乔晚晚,也是这样。 南风安静地听着,时而附和几句,李卫国见他也不深问,于是有点奇怪,“你现在不关注她吗?我记得你们那个时候挺好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了。李卫国看起来再怎么器宇轩昂,他本质上也只是一个老男人,有着老男人常有的八卦心态。 南风答道,“怎么不关注?电视上经常看到她。” 原来他对乔晚晚的关注仅限于“电视上看到时不换台”吗…… 李卫国掩嘴咳了一声,继而问道,“你呢?这几年都做什么了?” “我,带了两个孩子。” “你都有孩子了?!” “……”南风囧得差点把烟掉下去,他非常严肃地解释道,“我教了两个孩子,教他们打网球。” “哦哦,”李卫国刚才惊得直接坐直身体,现在听到南风如此说,他轻呼一口气,神色放松了,继而反应过来此话的内容,他再次惊起,“你是说你当教练了?!” “可以这么说。嗯,启蒙教练。” 李卫国用两秒钟消化了一下这个事实,然后觉得自己真是大惊小怪,南风当教练怎么了?不当才奇怪吧…… 他喝了口水,坐安稳了,问南风,“教练当得怎么样?孩子还争气吗?” “挺不错的,资质很好,也很努力。我觉得,他们有实力进省队。” 听罢此话,李卫国要是再不明白这个意思,那他就白在省队混二十多年了。他笑道,“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南风。” “嗯。”南风也笑了,丝毫不矫饰做作,一派坦然地承认。 李卫国说,“你既然对他们有信心,那就让他们打比赛嘛,打好了还怕不能进省队?” “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 南风说着,把陆笙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陆笙的情况特殊就特殊在,她学网球的时间太晚太短,导致技术磨练还有些粗糙,但是她的年纪和身体条件已经到了不能错过的阶段,必须接受更高质量的训练。所以这个时候最好能够进省队,而由于技术所限,她不能保证在重要赛事中打出风光,打出进阶的通道。 所以南风来找李卫国了。 李卫国听罢,点头说道,“这样的情况我也不是没见过。南风,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她学网球实在太晚了,想打出来?难啊!除非是真的特别特别有天分,像乔晚晚那样。不过乔晚晚可是六岁就练网球了。连有天分的孩子都练得早,你没有天分的怎么追上人家呢?” 南风不以为然,“李教练,我也和你说实话。我觉得一个人为着自己喜爱的事业去拼搏去奋斗,这本身就是件很好的事。陆笙喜欢打网球,那就让她打网球,不必计较太多后果。天分其实是个有些模糊的概念,如果一定要拿天分来说事,陆笙她并非并有天分,只不过她的天分是隐性的,我很难给你解释清楚,你若是以后带带她,一定能感受到。” 李卫国打趣道,“我说南风啊,你为了推销你这个徒弟,真是用心良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口才呢?” 南风笑了笑,没说话。 李卫国喝了口水,好奇道,“你怎么只说陆笙?不是还有一个徒弟吗?” “那个,嗯,算买一送一吧。” “……”李卫国有些无语,“怎么就买一送一了呢?就算你愿意送,省队还不乐意收呢!” “那个孩子叫徐知遥,其实练网球的时间也不算长,他……”南风顿了顿,摇头道,“一言难尽。” 李卫国禁不住提高警惕,生怕自己不小心答应南风收个残次品进省队。他问道,“他有什么问题?” “他的心不在网球上。” “奇怪了,不在网球上,那还练什么网球?” “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以徐知遥的资质,他的心就算不在网球上面,以后打进省一线还是问题不大的。” 李卫国有点惊讶,“有这么厉害吗?” 南风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说实话,我倒真希望他没这么厉害。” “那,徐知遥这么厉害都只能买一送一了,那个陆笙呢?她有多厉害,能打进省一线吗?” “她呀,”南风突然勾起唇角,眉眼弯弯的,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温柔,“她可是要打大满贯的。” 李卫国自然是不信,轻轻靠一下椅子,“你就吹吧你,反正吹牛逼又不用上税。你不要以为你今天给我吹这么两下子我就能被你忽悠了去。” “自然不能。李教练,如果两个孩子能打进‘未来之星’青少年赛的四强,我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李卫国意味深长地看着南风,“我以为你今天来找我,是纯粹为走后门、空手套白狼的。” 其实按照南风在省队那些人脉,想安排一两个小球员进省青年队,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儿。李卫国没有立刻答应他,也是想先看看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平。不过么,其实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南风那俩徒弟别太孬,他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南风的。 但是现在,南风却在吹完牛之后,又提出通过比赛来决定结果。这让李卫国突然有点看不懂了…… 南风的回答为他解释了疑惑:“资源人脉确实算实力的一种。但是陆笙和徐知遥都还年轻,我希望他们现阶段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一些东西,而不是过分依赖别的,这对他们的自我认知有好处。” 李卫国便有些感慨,“你啊,也算用心良苦。” 南风微微一笑,“可不是么。” *** “未来之星”杯全国青少年网球比赛有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各分站的选拔赛,第二个环节才是真正的全国赛。 分站选拔赛有三个,分别是北京站、上海站、成都站,三站分别决出单打16强、双打八强,最后在北京进行全国站比赛。 由于分站赛的作用只是淘汰选拔,因此打到决出16强时就不需要继续比赛了,出线选手直接为全国赛做准备。 三个分站赛中,北京和上海的竞争最激烈,成都站压力小一些。有些人为了出线,会放弃离得近的上海北京,千里迢迢跑去成都打分站赛。陆笙他们离北京最近,南风直接给报了北京的分站赛。 12月20日下午,一行四人坐火车去了北京。因为是冬天,沿路的风光并不好看,除了千篇一律的房子,就是荒凉枯萎的大地,或是叶子都掉光的褐色的树林,就连天空都被云层遮盖了,看不到一点蓝色。 他们看得意兴阑珊。 南风全程闭目养神。陆笙一边和丁小小徐知遥小声交谈,一边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南风。他闭眼的侧脸线条沉静安宁,可以让人想到这时间最美好的一切。 陆笙和徐知遥都没有去过北京,丁小小去过几次,都是旅游。俩小孩就听丁小小神侃:北京很大,故宫很宏伟,天-安门广场到处是便衣,颐和园很漂亮,长城上的人比城墙上的砖都多,还有鸟巢水立方……听得他们神往不已。 徐知遥问陆笙,“师妹,你最想去哪里呀?” 陆笙一手捧着脸,笑道,“我想去看升国旗。” “好巧,我也想去。” “我还想去故宫看看。” “嗯嗯,”徐知遥忙点头,随即又摇头叹气,“可惜了,我们还要训练呢。” “没事,反正在电视上也看过。”陆笙安慰他。 他们傍晚时分下的火车,去酒店安顿好后简单吃了顿饭,然后陆笙问南风:“教练,今晚我们去哪里训练?” “今天不用训练了,回酒店早点睡。” “好哦。那明天去哪里训练?” “明天,”南风顿了一下,面上有笑容一闪而过,温柔而明亮,仿佛流星划过深邃的夜空。他反问,“明天不是想去看升国旗么?” 32.一日游 第二天,陆笙他们一早起床在酒店吃了早点,然后打车去天-安门。长安-街不让停车,出租车就停在南长街的路口,几人下来步行。 从昨天就开始积累的厚厚的铅云,今早终于降下了小雪。 陆笙下车时,地面已经铺了薄薄一层雪,像银色的轻纱覆盖在大地上。她张手接了一下,雪花细小晶莹,无声地落在掌心,刚一触到皮肤便融化,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凉意。 丁小小握了一下陆笙的手,顿时惊叹,“哇,笙笙你的手好暖和!” 陆笙笑得有点腼腆,“那给你暖手好啦。” “好哦好哦!” 运动员的身体素质都很好,很少有体虚畏寒的。陆笙感觉自己练了几年网球,现在越来越不怕冷了。 徐知遥见状,伸出爪子道,“师妹我也冷,你帮我暖。” 陆笙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只是她“好”字还没说出口,南风却抢先一步握住徐知遥的手。他轻飘飘地扫一眼徐知遥:“师父帮你暖。” “……”徐知遥打了个寒战,默默地抽回手,“谢谢,不用。”特么的和一个男人手牵手的那种冷,比在冰天雪地裸-奔还要可怕一百倍…… 南风负手而立,睨着徐知遥。此时此刻,他总有一种自家小白菜正在被猪觊觎的错觉。 几人迎着小雪,一路顺着宽阔的长安-街走向天-安门广场,远处就是紫禁城红色的宫墙,映着落叶乔木黑色的枝干,在清晨的路灯下,显得静谧而深沉。路边几乎隔几步就能看到执勤的士兵,穿着绿色的军装,腰上配着真枪实弹。陆笙看到那些军人,忍不住肃然起敬,想到丁小小说的,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便衣警察,她顿时觉得这个地方真是神秘又伟大。 ranwena.net 天-安门广场人很多,许多人都是跟团旅游专程来看升国旗的。而今天的人又比平时还要多一些,因为今天是21号。天安-门升国旗的习惯是这样的,平时升旗的国歌都是用音响播放,只有每月的1号、11号、21号这三天,是由军乐团现场演奏。所以这三天里看升国旗的人比平时多。 他们挤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等了有十多分钟,终于等到了仪式的开始。庄严的国歌奏起,陆笙的视线随着国旗向上移动。雪下得愈发欢实,像漫天飞舞的蒲公英。鲜艳的红旗迎着风雪,缓缓上升。国歌奏到高-潮处,那一刻她的心潮也跟着浮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升旗仪式结束后,丁小小搓着手,问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南风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身旁的陆笙,答道,“今天不用训练了,去参观故宫。” “真的?”陆笙和徐知遥都很高兴,继而陆笙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可是今天下午还要抽签呢!” 徐知遥生怕这句话影响南风的决定,连忙说,“抽签不着急,不去也没关系,你还担心打不进十六强吗?” 如果他们不去抽签,结果也不过是拿最后一支剩签,或者主办方帮忙抽了,不管怎么说并不影响大局。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他们在附近玩了一会儿,就去对面的故宫排队等买票了。 早上八点半,雪越下越大了,一早细小的雪花变成现在鹅绒般大小,扯絮一般飘飘扬扬着。端门外有卖油纸伞的小贩,伞的质量很粗糙,但胜在应景:水墨花样,古典中国风。南风买了两把。他和陆笙打一把红梅映雪的,徐知遥和丁小小的那把,素白如水的伞面上画着两只嬉戏的金鱼。 打这样一把伞,徐知遥总感觉自己在顶着一个鱼缸移动。 四人撑着油纸伞走进这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皇家宫殿。风雪中的故宫静默而安详,仿佛沉睡中的巨兽。白雪红墙琉璃瓦,美得令人窒息,恍如置身画卷之中。 非建筑专业的人看故宫,也就是看个新鲜,听听历史和八卦。看多了,又不觉得那么新鲜了。而且现在的宫殿不开放参观,只能在外面看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最多能感慨一句:这里好大,这里好美。 看了会儿宫殿,他们去了珍宝馆。陆笙还好,见到金子啊翡翠啊什么的不为所动,丁小小却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发财啦发财啦发财啦!” 徐知遥有点嫌弃她,“大姐,你把口水擦擦。” 丁小小拧了他一下,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陆笙掩嘴笑了笑。她边走边看着一旁的展台,忍不住小声说道,“诶?这是什么,真好看!” 丁小小和徐知遥的视线便被吸引过来,南风站在陆笙身边,帮她解答道:“这是碧玺。” 陆笙此刻也看到了标签上的字:粉红碧玺十八子手串(清·光绪)。 那是一串手链,用两种色彩的珠子串成。粉红色的碧玺珠子直径约有七八毫米,两颗祖母绿珠子直径稍大,把碧玺珠子均匀隔成两部分,一边九颗,夹在一起正好是十八颗,所以是“十八子”手串。其中一颗祖母绿的底端还做着精致的穗头。 粉红碧玺颜色鲜亮,祖母绿翠**滴,两种颜色形成了很好的撞色效果,像是各自有了生命一般,清澈灵动。陆笙站在玻璃展柜前,惊叹道,“好漂亮啊!” 南风问道:“喜欢?” “嗯!”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 “为什么?”陆笙偏头看他,她有点好奇他的答案。 南风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柜,他莞尔一笑,“别看了,回去给你买糖吃。” 什么嘛,他的意思是,她喜欢这个手串是因为它看起来像水果糖?陆笙有点囧,瞥一眼那手串,额,还真有点像……然后,越看越像……好吧她的审美观要离家出走了…… 徐知遥小声问道,“教练你是在讲笑话吗?” 丁小小:“为什么我觉得好冷。” 徐知遥:“不过教练你难得讲笑话啊。” 丁小小:“所以我们要不要配合一下?笑一个?” 徐知遥:“哈哈哈……” 丁小小:“哈哈哈……” 笑完之后他们觉得更尴尬了。 接下来再逛,陆笙就觉得每一款首饰上的碧玺都长得像水果糖了。 从珍宝馆出来,丁小小拿着地图研究了一下,问道:“我们要不要继续往那边走,逛逛御花园?” 徐知遥摇头道:“御花园肯定是光秃秃的,没有花,我们去了只能看看乌鸦。” 他们都不想看乌鸦,所以决定不去御花园了。 几人随意走进附近的一个纪念品店。徐知遥看中一款折扇,明-黄的扇面贵气天成,上书“朕就是这样汉子”,字体潇洒飘逸,这几个字是从雍正的朱批奏章上抠下来的。 徐知遥缓缓摇着纸扇,问陆笙,“好看吗?” 陆笙摇了摇头。 丁小小说话比较直接:“这个折扇简直是集中二病之大成,尤其配上这个天气,啧啧啧。” 虽然两个女生给出了负面评价,徐知遥依然不为所动。最后南风慷慨出资买下了折扇,帮他完成了中二病的伟大理想。 然后丁小小和陆笙在一旁挑首饰。丁小小挑发簪,见到中意的就拿起来往陆笙头上试。陆笙头上每插一次发簪,就问南风一次:“好看吗?” 南风: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陆笙有点郁闷,“你每次都说好看。”那就说明没有用心看。 南风微微一挑眉:“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长得好看。” 陆笙脸腾的一红,扭开脸不说话了。她低着头,心房扑通扑通地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丁小小捂住嘴巴,惊叹道,“南风你太会说话啦!要是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就嫁给他!” 徐知遥:“那你可以放心了,不会有人说的。哎呦!”又被拧了。 陆笙和丁小小挑了几支发簪和手链,南风买了一支打火机周边,几人心满意足地离开纪念品店。 出了大门,外面有照相馆,可以穿着清宫装拍照,丁小小和徐知遥都很心动。南风则表示这种幼稚的东西他不能接受。 陆笙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试试嘛?”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小脸,南风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一个老大爷站在自己摊位前拉客:“来我这拍照,我家有龙椅,别的地方都没有。” 四个人就这样被老大爷领回去了,老大爷问道:“你们都想穿什么呀?……这个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我看你适合当皇上。” 于是南风没说话呢,就这样被老大爷安排了角色。 “谁当皇后呢?”丁小小自言自语道,抬眼看到南风的面瘫脸,她有些嫌弃,后退了两步说道,“我可不当皇后。” 陆笙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不过现在皇后的担子肯定要落在她肩上啦,她有一点小雀跃,偷偷看一眼南风。 徐知遥不能接受南教练和陆笙成为夫妇,于是说道:“我也想当皇帝。” 老大爷:“年轻人,你是想犯上作乱吗?” “扯太远了吧,拍个照而已啊……” “那也不行,我们是有原则的。” 徐知遥忍痛说道,“那要不我来当皇后好了。哎呦!” 南风一不小心把徐知遥一脚踢出去了。看到徐知遥趔趄了好几步差一点摔在地上,南风也有点歉意,“抱歉,没忍住。” 老大爷问徐知遥:“你是当太子呢,还是当太监呢?” “我要当太上皇!太、上、皇!!!” “没有太上皇的衣服。” “……”徐知遥很无力,感觉自己无论如何抗争也无法逃脱被倾轧的命运,他只好说道,“做人要有气节,我是不会当太子的。” 丁小小:所以当太监的气节到底体现在哪里?-_-# 老大爷分配好衣服,让他们去换好。丁小小分到的是一套格格的衣服,衣服有点瘦,她穿着毛衣和线裤,把衣服套上之后,显得身材有些臃肿,像个上了岁数的大妈。 然后,胸前快要撑爆了…… 丁小小捏着一条劣质丝帕挡在胸前,控诉道:“你们的衣服到底敢不敢多加点布料啊!” 老大爷有点委屈:“宫女的衣服合适啊,你又不穿。” 必须不穿啊,如果可以当公主,脑子灌水了才会选择当宫女好么…… 换好衣服之后,南风和陆笙坐在龙椅上,丁小小和徐知遥站在他们两边,摄像师喊一声“发财”,咔,把这一幕定格下来。 照片当场冲洗出来。四个人,一个面瘫的皇帝,一个天真烂漫的皇后,一个可以给皇后当妈的格格,还有一个……一脸杀气的太监。 摄影师啧啧感叹,真是一张有故事的照片。 33.一轮游 从故宫出来之后,陆笙他们去吃了著名的全聚德烤鸭,烤鸭有些油腻,她不太喜欢,甜点倒还不错。后天就要比赛了,今天他们却吃喝玩乐就是不训练,陆笙有那么一丢丢的负罪感。 回到酒店,南风打开笔记本电脑接收邮件。赛会主办方已经把此次比赛的签表发到了各球员的注册邮箱中。 打开签表文件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突然沉了沉。 “怎么了?”陆笙看到他的脸色,心里一咯噔。她探头看着电脑屏幕,只见签表最顶部的名字是南歌。她愣了愣,继续往下看,第二个名字就是她,陆笙。 不会这么巧吧? 一般情况下,签表最顶部的位置是赛会的一号种子,最底部是二号种子。也就是说,这次“未来之星”青少年赛,南歌也参赛了,而且是作为北京分站赛的一号种子参赛。并且,他们又相遇了。 时隔四年半,再次狭路相逢。 怎么会这么巧呢?陆笙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问南风:“会不会是重名呢?” 南风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却说出了他的疑惑:“南歌现在已经打ITF青少年赛了,以她的水平,不该来这种级别的比赛。” ITF是“国际网球联合会”的简称,每年都会在不同的城市举办大量比赛,有成年组的也有青少年组的,这些比赛能够提供正规的赛事积分,赚取积分才能提高排名。对青少年来说,ITF排名是衡量一个小球员实力的最重要指标。 如果一个小球员有着不错的ITF排名,那么他/她基本不会来“未来之星”这种级别的比赛里打酱油。 因此南风才感到困惑。南歌为什么要打这样一场比赛? 就算她突然心血来潮报名了比赛,那么怎么会那么巧,刚好第一场比赛她就和陆笙对打?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呢? 恰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手机那头传来南歌的笑声。 南歌长大了,声线比小时候粗了许多,笑的时候,音色有些低,不太像个姑娘。南风轻轻皱一下眉头,说道,“别笑了。” 笑声停止,南歌小声叫他,“哥哥。”语气却还像小时候那般,毫不掩饰讨好和撒娇的意图。 南风深吸一口气,问道,“南歌,你到底想做什么?” “哥哥,我也想进省队嘛。” 南风眯了眯眼睛。果然! 南歌挖空心思跑到这里打比赛,目的就是为了阻挠陆笙进省队。而第一轮陆笙就和她遭遇,这多半也不是巧合。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多半是利用了抽签时的漏洞。 今天他们没去现场抽签,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弄清楚。 南歌没听到南风的回应,便笑问道,“哥哥,你生气了?” 南风有点无奈,“南歌,你这是何必。”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那个叫陆笙的家伙把你抢走了呢!哥哥,你不要她了,回来好不好?你回来,让我怎样都可以呀。”她还越说越委屈了。 南风觉得她很不可理喻。他冷冷说道,“那就赛场上见吧。” 他挂断电话时,见另外三人都在盯着他看,南风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丁小小摸了摸下巴,“南风,我觉得你妹妹她有点……额,鬼畜?” “就是神经病一个,”徐知遥总结道,“从前是,现在还是。教练我说实话你不要介意哦,你妹妹她有病啊,快带她看医生。早点治疗还能痊愈。” 徐知遥对南歌怨念之深,并非只是缘于四年半前的那场遭遇。那之后南歌还来过几次树青体校,对树青上下极尽嘲讽挑衅之能事,卫校长他们知道这个女孩是南风的妹妹,也没敢拦着。南歌尤其讨厌陆笙,每见必骂。最过分的一次,她偷偷带了一个装着盐酸的矿泉水瓶,混在陆笙的那一堆矿泉水里,幸好南风及时发现。 那次南风快气炸了,徐知遥从来没见过那么恐怖的南教练。南风当场报了警,后来坚持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南歌。只是盐酸的浓度比较低,而且没有造成实际伤害,南歌又没有年满14周岁,加上南争鸣的上下周旋,这事儿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南风就和他父亲关系交恶,他再也没回过家。 此刻徐知遥把这段往事讲给丁小小,丁小小听罢,忍不住骂道:“我靠!一家子贱-人啊!”骂完才发觉不太妥当,她掩着嘴巴说道,“不好意思哦南风,不是说你。” “没事。”南风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陆笙,发觉她秀气的眉毛微微拧着,看起来有些担忧。 “陆笙,”南风叫她,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你现在的实力和南歌还有一点差距。明天放开打。” 潜台词是,反正你也打不过她,明天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吧…… 陆笙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 分站赛的第一天就有陆笙的比赛。 南风其实对这场比赛并没有太高期待,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陆笙不要像上次那样走神了。然而结果就是,陆笙的状态前所未有的稳定——稳定地走神着。 他很不能理解。 第一盘,陆笙0-6输了个干干净净。虽然南风知道陆笙和南歌的实力有差距,但差距绝不会如此大,大到她直接被南歌剃光的程度。 看台上,连最喧闹的丁小小和徐知遥都沉默了。 南风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的。 第二盘开始,陆笙却突然在自己的发球局打了南歌一个措手不及,一次deuce都没打就拿下一局。 丁小小和徐知遥都有点惊讶。丁小小问道,“为、为什么会这样?” 南风看着陆笙修长的身影,他突然恍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有一个解释。” 丁小小忙问道:“什么?” 他却没有再说话。 丁小小和徐知遥都受不了了,“喂喂喂不要卖关子啊!”心里像是有个小仓鼠在挠,好想知道答案! 南风却偏不告诉他们答案。 接下来陆笙打得气势十足,尽管还是在走神,但她很敏锐地抓住了南歌大开大合的球路,打乱对手节奏,抓住机会猛攻,后来还破了一次南歌的发球局,最后以6-4赢得了这一盘。 “好耶!!!”丁小小和徐知遥都忘记南风刚才的关子,激动地又开始给陆笙加油。 南风却摇头叹了口气。陆笙险中求胜,可一不可再。下一盘她的胜算不会太大。 果然,第三盘南歌调整了状态,找回节奏,陆笙没吃到什么好果子,3-6落败。 握手的时候,南歌笑得春风得意,嘲陆笙道:“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手下败将!” 陆笙抿了抿嘴,答道:“四年前我在你手下毫无胜算,现在我能赢你一盘。如果我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一定是你退步了。杀人犯!” “你……!”南歌气得够呛。 陆笙去看台找南风他们,南风见到她时,挑眉问道:“第一盘是故意输的?” 他眼睛亮亮的,盛着笑意,十里桃花一般的笑,让她有些赧然。她移开视线,点了点头,“嗯。” 南风有些动容。 输第一盘,为的是让对手放松警惕。南歌性情跋扈,得志便猖狂,第一盘剃对手一个光头,接下来她肯定骄气滋生,不把陆笙放在眼里,比赛神经也会放松。这个时候陆笙再集中进攻,就能打开一个缺口,给自己争一个机会。 但这个机会也仅仅是一盘。陆笙自己也知道,她的实力不如南歌。 可就算知道,她也没有放弃,依旧在想方设法寻求机会。哪怕她自己也知道,她最多能赢一盘。 明知道会输,她还在积极地制定战术。明明应该放弃,她却依旧冷静而理智。 这个孩子的心志不简单。 南风这样感叹着,转而又想到她那个比赛的并发症——走神,他又有点哭笑不得了。 吃过晚饭,南风让丁小小带着徐知遥训练,他带着陆笙出门转悠。陆笙遭遇“一轮游”之后,一直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南风有点担心她,于是把她带到了酒店的楼顶,看风景。 楼宇林立,灯光璀璨。夜幕下的北京像一座发光的五彩珊瑚,明亮而瑰丽,令人目眩神迷。 天已经晴了,夜空中挂着几点寒星,楼顶上积着白雪一片,没人扫,像一块厚厚的雪绒地毯。 没有风,空气很冷。陆笙紧了紧羽绒服,侧脸看南风。柔和的夜灯下,他脸部的线条看起来很柔和,像他的人一样,温柔干净。 爱好中文网 南风问道:“输了比赛不开心么?” 陆笙犹豫了一下,问道,“教练,如果我不能进省队,你会失望吗?” 他笑了,“不会。”他的笑容总是那样轻轻浅浅的,很少开怀,却又足够耀眼。否定之后,南风问她,“因为不能进省队而不开心了?” “不是,我在哪里无所谓呀,反正有你就行。”陆笙一边说着,一边撩眼看他。清澈的眼睛湿润而动人,视线仿佛轻盈的蝶翅,小心翼翼的触碰,又惊吓般逃离。 那眼神太有深意,南风微微愣了一下,像是呼应她一般,心尖儿跟着轻轻一颤。 34.冠军与告别 因为一个眼神,那之后两人几乎没再说话。沉默仿佛凝滞的气体,与幽黑的夜色融为一体,却融不掉其中微妙的尴尬。 南风压下心中那转瞬而逝的悸动,他垂着眼睛看楼外的灯光,面庞沉静仿佛一座完美的人体雕塑。 陆笙的呼吸变得很轻,小心翼翼的。冬夜寒冷的空气进入呼吸道,抵达胸口,贴着心房游走,丝丝的凉气让她头脑清醒了一些。 她心想,他是不懂呢?还是不想懂呢? 南风叹了口气。烟瘾犯了,他不自觉地拈了一下手指,垂眼扫一眼陆笙,发现她正低着头,夜风吹过,她红色绒线帽顶端的白绒球轻轻颤了颤,说不出的可爱。 还是个孩子啊,南风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是笑她还是笑他自己。他说道,“回去吧。” “嗯。”陆笙一向听话,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回到酒店之后,南风接到了李卫国的问候电话。李卫国也很好奇南风那个小徒弟的首战怎么样,当听说陆笙第一轮就输了时,李卫国用一种打脸的语气对南风说,“一轮游啊?我看你这次怎么吹牛逼。” 南风笑道,“你不好奇她输给了谁吗?” “谁?” “南歌。” “是那个小姑娘啊,我有印象!一年前省队就想招她,不过小姑娘眼界很高,竟然看不上省队。她很有钱,个体户,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我知道。” “啊?”李卫国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你说说,我看看还有没有希望。” “她是我妹妹。” “……”李卫国沉默了半分钟,来消化这个惊人的内-幕。 李卫国知道南风的爸爸是谁,不过么,这年头越是有钱人越低调,当年关于南风的家庭情况,媒体知道得并不多。李卫国是个老油条,南风知道自己妹妹在打球还打得不错,却偏偏去带别的孩子,这个举动太容易引人深思了。也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李卫国很体贴地没有问。 就这样一直保持沉默,好像也有点尴尬?想了想,李卫国说道,“你妹妹长得,似乎,跟你不是一个风格……” 这句话很油,可轻可重。南风果然没有正面回应“不是一个风格”的问题,他说道:“李教练,我把陆笙这次的比赛录像给你看一下。” “好嘞,我看看吧。” *** 第二个比赛日有徐知遥的男单淘汰赛。他打了两盘,轻松晋级,不过南风觉得徐知遥在今天的比赛中打得有点懒散。虽然这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散”的光芒,但是徐知遥对待比赛的态度还算认真,不该像今天这样。 不等南风问呢,徐知遥自己招了:“我要留着力气打明天的混双呢!” 好吧,徐知遥的兴趣点和一般的球员不一样。网球运动,单打最精彩,双打无论在观赏性还是竞技性上,都比单打逊色。而由于男女之间力量和体力的差异,混双比单纯的男双女双还要非主流一些。所以网球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首选是单打,在单打上吃不开的,才会把重心放在男双或者女双上。混双就是个“买一送一”的存在。有一些高级别赛事根本不设立混双,奥运会也是时有时没有,可见混双的地位。 零点看书网 徐知遥不怎么在乎单打,总是对混双有更高的期待,可见其口味之奇葩。 下午,南风让陆笙和徐知遥训练找手感,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李卫国教练的电话。 李卫国的语气似乎有点兴奋:“南风,比赛录像我看了,你那个小徒弟,可塑性很强啊!” 南风微微一笑,眉毛轻轻挑了一下,那表情看起来有些嘚瑟,幸好李卫国没能看到。南风说道,“何以见得?” “你真不知道?” “我当教练的时间太短,没经验。” “唉,也对,”李教练有了一种对自己职业的自豪感,解释道,“她和南歌打呢,技术上确实吃了点亏。但是你想啊,她才学了五年不到,技术有亏欠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她的基础打得很扎实,进步的空间很大。她学的时间短,能练到这个程度是非常不错的。最重要的,也是她学的时间短。之前五年纯粹是打基础了,现在她的潜力还没有真正挖掘出来。接下来她的实力会步入一个急速上升期。……我这么说你懂吧?”李教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浑然不觉他是在自己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 南风“嗯”了一声,表示听懂了。 “所以我不敢说她能打大满贯,但是呢,好好练,打进省一线还是可以的。” “嗯。” “不过,要狠狠练啊。南风你是不是舍不得对小孩下狠手啊,陆笙的体力不太好呢。” 南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一点他确实做不到,明知道运动员就该当牲口那样练,可他真下不去手。就这样程度,他还觉得自己太残忍呢…… 所以,他大概真的不适合当教练吧。 最后李卫国说,“前些天我跟队里领导提过这事儿,不过现在陆笙虽然没机会打进四强,我和领导说说,开个后门也能招进来。南风你放心吧。” “不急,李教练。等全国站比赛结束后再说。” 李卫国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单打不能晋级,还有双打。陆笙她报了混双。” “混双你就不要想啦,以这个比赛的层次,混双她要打到全国站冠军才算有资格明着进省队吧?” 南风轻轻一笑,“那也说不准。” *** 之后徐知遥的单打顺利进了十六强,他和陆笙的混双也进了八强。最后一场双打比赛结束后,陆笙对徐知遥说,“徐知遥,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 “啊?什么意思?师妹你要和我绝交吗?!” 陆笙有点囧,“我的意思是,比赛的时候,你不要总和我说话啊……”耳边像有一只大苍蝇在嗡嗡嗡,一向好脾气的她都有点暴躁了。 徐知遥有点委屈:“你以为我想说话吗,我说话是为了防止你分心!” 你说了话我一样分心啊……陆笙想这样说,可是想想徐知遥的出发点是为她好,她竟然有点感动,于是没再说什么。 晋级名单确定,紧随而来的就是全国站比赛。徐知遥在赛前做了一个决定:放弃单打,主攻双打。 陆笙觉得他脑子大概坏掉了,她很为他着急,“你不能这样,单打比双打重要多了!” 徐知遥扯了一下嘴角,心想,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才比较重要。 南风对徐知遥一直是放任不管的态度,他想弃赛就弃赛。丁小小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教练。她质问南风时,南风习惯性地让她“闭嘴”。 丁小小觉得这个团队的人都有点不可理喻。只有笙笙是好人。 不过,丁小小也发现了,遥遥和笙笙组队打比赛时,莫名的就好像加了一个正面buff,他状态好了,跑动频繁,攻防力度加强,总体效果比单打时要高出两成以上。 唔,也可能是对手比较菜?毕竟,像他们这种师兄妹的默契,在混双比赛中并不多见。大家都是主攻单打,混双就随便组组咯。 不管怎么说,徐知遥和陆笙一路高歌猛进,打进了全国站混双总决赛,最后3比2pk掉对手,获得混双总冠军。 这一天恰好是12月31日。首都的街头节日氛围浓重,南风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很热闹的饭馆,吃火锅庆祝。 南风给陆笙涮了好多肉。一边往她盘中夹着羊肉片,他一边说道:“我和省队的教练已经联系过了,你们这次混双获得冠军,一样可以进省队。” “真的吗?”陆笙很高兴,神采奕奕地看着南风。 她亮晶晶的眼睛让他想笑,于是就笑了:“嗯。” “哎呀恭喜恭喜,”丁小小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来,我们走一个。” 陆笙和他们干杯,喝了口果汁,然后高兴地吃羊肉。 南风说道,“等回T市你们就搬去省队吧。那边训练抓得紧。丁小小,如果你想进省队,可以去应聘。” “哎,虽然我不想进体制内,可是我好舍不得笙笙和遥遥呀!”丁小小面带忧愁。 徐知遥难得没有嫌弃她对他的称呼。他还默默地给她夹了一筷子羊肉。 陆笙却敏锐地从南风的话里听出别的意味,她抬头,看着南风,“为什么是‘我们’,你不搬吗?” 南风垂眼看着面前的玻璃杯,杯中琥珀色的啤酒清亮诱人。 陆笙追问道,“教练,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省队吗?” “我,”南风不想看她的眼睛,他突然感觉回答这个问题有些艰难,心中有一丝叫做“不舍”的情绪在牵扯他,让他难过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咬了咬牙,还是说了,扯开一个很勉强的笑容:“陆笙,我不能陪你了。” 35.谢谢你 那之后陆笙一直沉默着,安静地小口吃东西。南风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匀速的咀嚼,悄无声息。 她始终埋着头,他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以及娇小清秀的脸蛋在咬合肌的牵动下一鼓一鼓的。 她乖巧得像只吉娃娃。 她越是这样乖巧,南风越是难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要去看她。 怕自己忍不住反悔。 这顿饭之后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压抑。情绪是容易传染的,连最没心没肺的丁小小,一想到分别,也突然忧伤了。她劝了陆笙几句,陆笙除了点头,并没有说别的。反倒是丁小小,把自己说得更加忧伤了。 南风喝了不少啤酒。丁小小喝得更多,后来直接醉掉了,牵着徐知遥的手一个劲儿叫“爸爸”。徐知遥特别想答应,但不知怎的今天突然节操帝附体,不好意思趁人之危了。他只好任劳任怨地扶着她出门,边走边抱怨,“大姐,你太胖了啊……” 南风打了个车,让徐知遥先把丁小小送回酒店。他和陆笙没有上车,在路上溜达着,他感觉陆笙的情绪不对,想和她谈谈。 两人走在明亮的夜灯下。陆笙穿着件MiuMiu的红色双排扣短款羊绒外套,青春甜美的气息扑面而来;休闲牛仔裤和棕色短皮靴,两条腿笔直修长而有力。 她的衣服基本都是南风给她买的。南风买自己的衣服不怎么走心,倒是很喜欢打扮陆笙。那感觉很奇妙,每次看着陆笙漂漂亮亮地穿着他买的衣服,他就特别有成就感。 这会儿陆笙走在他身边,两手抄在口袋里,埋着头不说话。南风把语气放得很轻柔,哄她道:“陆笙,你已经是大人了,该去历练历练。也不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对不对?”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南风:“省队的李卫国教练是个很有经验也很好相处的教练,把你交到他手上,我是放心的,你也要放心。” 又点头。 南风:“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你有比赛我一样会来看的。嗯,就算没比赛,我也会经常去看你,好不好?” 点头。 南风:“到了省队,和队友们好好相处。不过,也不要吃亏。如果有谁为难你,一定要和我说。哪里不适应,也要和我说,别闷在心里,知道吗?” 陆笙只是埋着脑袋点头,并不做其他回应。南风有些无奈了,“陆笙……” 陆笙便抬头。她咬着嘴唇,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仰着脸看他。灯光投射下来,她的泪水盈盈地反着光亮。那点柔弱的亮光,像箭一样刺中他的胸口,令他也觉心房里疼痛难忍。他很想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哪也不要去了,就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不能。陆笙还是个孩子,没有辨别能力,他却不是。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捏碎一个孩子脆弱的未来。他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陆笙的头。 陆笙的眼泪便滚落下来,她委屈地瘪着嘴,小声说道,“我可不可以不要去省队,就跟着你。” 1200ksw.net 南风艰难地说,“陆笙,你知道吗,一个好的教练,需要绝对的冷静和大量的经验。这两样我都没有,我甚至不能狠下心来训练你们。所以我不能成为一个好教练,至少现在不能。” “没关系,我可以等。” “你不能等了,陆笙,你马上就十七岁了,现在是你职业生涯最关键的时期,你一天都不能等。” “那……你为什么不能一起去省队呢……”似乎她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一点点自私,因此声音很轻,越说越无力。 南风苦笑,“我也有我的人生啊。” “可是,大满贯不是我们的梦想吗?” 他垂下眼睛,眼中所有的情绪便被长长的睫毛掩盖,轻而缓的叹息,像沾着露水的寂寞歌声。他说:“陆笙,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梦想。我……已经没有梦想了。” *** 陆笙和南风回到酒店时,看到丁小小正蹲在门口唱歌,徐知遥背靠墙站着,听她唱。徐知遥见陆笙两眼红红的,他有些不满地看一眼南风。 南风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意到徐知遥的眼神的。 陆笙有点奇怪地问徐知遥,“我不是把房卡给你了吗?”她和丁小小住一个标间。 徐知遥轻轻翻了个白眼,指指丁小小,“她抢走了,不肯给我。” 南风弯腰对丁小小说,“房卡给我。” 丁小小停止歌声,迷茫地看一眼他,“你是谁呀?” “我是你爸爸。” 一旁的徐知遥眼皮轻轻一跳,不得不佩服南教练的无耻。 丁小小眯着眼睛傻笑,“爸爸,我妈呢?” “你把房卡给我,我就告诉你。” 丁小小于是乖乖把房卡交出来了。南风指挥她躺在床上,告诉她睡醒了就能看到妈妈。这货果然乖乖睡觉了。 徐知遥感叹道,“你哄孩子真有一手。” “废话么。我这几年没干别的,光哄孩子了。” 这话听得徐知遥不那么爽。 然后南风留陆笙休息,他把徐知遥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开门见山地,南风对徐知遥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并没有像管陆笙那样管你吗?” 徐知遥脱口而出答:“因为你不喜欢我?”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你。” 徐知遥:-_-#做人何必那么耿直…… “但那并不是主要原因。”南风接着说道。 徐知遥扯了扯嘴角,“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南风并没有回答,却是话题一转,问道,“你最近一直在做数学奥赛题?” “嗯。”徐知遥点了点头。 康老师每星期给他一份试卷让他做,时间不限,也不管他用什么方法答题,只要最后结果正确就行。如果他做错了,康老师会指出来,但也不告诉他正确答案,让他自己接着琢磨,实在想不明白的,才可以找参考书寻求帮助。 不过么,到现在为止,他没有遇到琢磨不通的题目。也就是说,康老师给出的所有奥赛题,他都用自己的方式解答出正确答案。有的时候,他还会试着从一道题中想出多个解答方法,从中找到最优的那一个。 不仅如此,他现在做题也比一开始快多了,一周做一套奥赛题,完全当做训练之余的放松项目,做着也不累。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此刻,南风说道,“徐知遥,你对网球的兴趣,甚至不如对数学大。你的心不在网球上,你打球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所以我从来都觉得,你不会在网球上走多远。甚至,你坚持打到现在,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徐知遥眨了一下眼睛,“所以呢?” “所以,”南风忽然叹了口气,说,“没有梦想,何必远方。” 徐知遥愣了一下。他眼前浮现了一张脸,一张清秀而倔强的脸。他抿了抿嘴,说道,“教练,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梦想,甚至,我觉得有些人就算有梦想,他们的梦想也是盲从,口头说说算了。像陆笙那样有着一个坚定的梦想并且为之努力奋斗的,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活在远离梦想的世界里,但人们还是要活着,还是要做事情。你说我没有梦想,我承认,但是你劝我放弃网球,我不赞同。我不过是找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来做,哪怕我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取得很大成就,但我依然有做这件事的权利。” 南风扯了一下嘴角,讥诮地看着他,“你喜欢网球?喜欢到训练时稍微受点苦就哭爹喊娘的程度?” “我……” 他还想分辩,南风却轻轻摆了一下手,说道,“我言尽于此,你怎样选择是你的自由,我只有一句话。” “什么?” 南风看着他,目光有如手术刀,坚硬、冰冷、锐利。他说:“不要干扰到陆笙。” *** 1月2号,元旦假期还没结束。不过对于专业运动员来说,“国家法定节假日”这种东西是浮云一般的存在。网球队正常运转,陆笙和徐知遥也是这一天来到T市网球队。 南风和丁小小把他们俩送到大门口。 T市网球队从外面看很低调,和普通的事业单位没两样,干净而略显陈旧。门外贴着的“欢庆元旦”四个大字还没掉,寒风一吹,嘶啦啦作响。 李卫国教练到门口来接他们。除了南风,另外三人李卫国都是第一次见,他很郑重地挨个握手。陆笙和徐知遥长得都挺水灵,好看的孩子总是容易给人好印象,李卫国心情不错,握到丁小小的手时,丁小小兴奋地说,“李教练您好,我是职业运动医师丁小小,下星期要来省队面试,请多指教!” “哦哦,你好你好。”李教练笑眯眯的,一边朝南风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南风知道,李教练在问他,这个丁小小是不是需要寻求“照顾”。T市网球队是全国强队,想来这里当医师的有很多,竞争激烈。所以李教练才有此一问。 南风笑道,“李教练,我们这个医师的专业技能很好,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言外之意,这货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进省队,不需李教练奔波。 李教练便笑着点了点头。 陆笙拉着一个很大的旅行箱。旅行箱是南风帮她买的,粉红色,她觉得这个颜色超级幼稚,像小朋友用的。更幼稚的是,旅行箱里放了一大盒糖果,南风买好之后还嘱咐她:不许多吃。 心口突然酸酸的,难受,特别想抱抱他。 为了掩人耳目又能达到目的,陆笙先抱了抱丁小小,然后才钻进南风怀里,小心地搂着他。 南风一手拥着陆笙纤细的身躯,一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发丝,他贴在她耳边,轻声唤她:“陆笙。” “嗯?” “谢谢你。” 我从云端跌落,坠入无涯死水。是你闯入我的世界,陪我辗转流连,流连于梦的余波之中。你用陪伴温暖我,把我从痛苦的记忆中剥离。旁人只看到我对你的给予,谁又知道我从你身上汲取的力量? 所以,陆笙,谢谢你。 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 36.初入省队 李卫国把陆笙和徐知遥带进省队之后,将他们俩交给两个生活助理。两人分别被领进了男女宿舍楼。 带走陆笙的那个女助理姓谢,三十上下的年纪,短发,没化妆,看起来清清爽爽的。陆笙称呼她“谢老师”。 谢老师边走边和陆笙大致讲了她即将面临的生活。 省网球队实行军事化管理,全封闭式训练,每个月只有半天休息时间,不过女孩子在生理期时可以降低训练量;国家法定节假日,只休春节三天时间,如果有事要做,需要请假;食堂的开放时间比较短,买生活用品可以去食堂旁边的超市,超市里也可以打电话;宿舍是两人一间,有独立的洗手间;队里提供必要的生活用品、训练和比赛用的衣物、器材;脏衣服直接交给洗衣房,不用自己洗……等等等等。 她一边说,陆笙一边小声应着,谢老师说完了,笑着看陆笙,“哎,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啊?”陆笙挠了挠头,问,“那么,这里有什么是不让做的吗?” “有。不许打架斗殴,不许夜不归宿,不许无故缺席训练,不许私自去外面打比赛。不能抽烟,生病时严禁自己抓药——你必须在医师的指导下进行治疗,任何时候、任何病都是如此。” 陆笙忙不迭又点头。 谢老师把她带进宿舍之后,给了她半个小时整理东西。半个小时之后她需要去室内训练场集合。 这半个小时包括她从宿舍楼到训练场的步行时间。 交代完这些,谢老师就走了,临走时告诉陆笙有事儿可以找她,以及怎样找她。 陆笙扶着粉红色的行李箱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新宿舍。卧室朝向南,面积有二十多平米。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两个柜子。其中一张床是空的,上面放着一席床垫、一套未拆封的新被子,以及一些洗漱用具,显然这是她的。 另一张床是铺好了的,一看就是有人用,床单深蓝色无印花,有点皱,上面的被子叠得不整齐,一点也不像豆腐块,倒像是豆腐脑。床外散落着两只绵羊形状的拖鞋,一只朝窗一只朝门,那姿态特别的放荡不羁。 陆笙拖着行李箱,打开其中一只柜子。 然后她被映入眼帘的凌乱堆叠惊到了。她关上门,自言自语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害羞劲儿,仿佛她刚刚不小心看到了别人的**。 这柜子显然属于她那位放荡不羁的室友,不过陆笙奇怪的是,这位室友怎么不把柜子锁起来呢,心也太大了。她走到另一边,行李箱打开,东西一件件放进去,最后她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只手机。 此时苹果智能手机的风潮已经席卷全世界,南风却给她买了一部诺基亚蓝屏手机,功能仅限于打电话和发短信,哦,还有贪吃蛇的小游戏可以玩。 陆笙想到了南风买蓝屏手机的理由—— “智能手机太好玩儿了,我是担心你玩物丧志。” 她轻轻牵起嘴角,很不屑地哼一声。真是的,她都多大了,还玩物丧志?他能不能不要总把她当小孩子呀…… 衣物收好,手机小心地放在衣物的最下层,然后锁好柜子,搞定。 新被褥拆开,晒在阳台上,洗漱用品收入卫生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果断奔向训练场。 徐知遥竟然到得比她还早,她有点不敢相信。这货不是经常拖拉吗,怎么今天转性了? 徐知遥轻轻撇嘴,一脸高深莫测地低声给她解释:“据我的经验,这种时候迟到一定会被来个下马威,加练什么的,呵呵,我才不上当!” fantuankanshu.com 好吧…… 李卫国并无任何给他们下马威的意思。他让两人先做了热身运动。热身运动的运动量比他们以前在树青的时候大很多,徐知遥做完之后,喘着粗气说,“好吧,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陆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没说话。 场上的球员有很多,大部分在两两对打。李卫国喊了一双正在对打的男女,让他们过来,男的陪徐知遥打,女的和陆笙对打。 他要再看看这两个新人各自的技术特点。 被分配来和陆笙对打的那个女孩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五,圆圆的脸蛋,戴一副红色边框的近视眼镜。她冲陆笙笑道:“你就是陆笙吧?我昨天已经听谢老师说了。我是许萌萌,你的室友。” “哦哦,你好!”两个人握了手。莫名的,陆笙脑子里出现两只放荡不羁的绵羊拖鞋。 许萌萌和陆笙正要上场呢,这个时候一个高个子短发姑娘跑过来,笑道,“哎呦新人!李教练,我来试试她的水准吧?” 徐知遥正要离开,听到这话时,不太乐意,说道,“教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呗。”他怕陆笙被欺负。 李教练不置可否。许萌萌小声对陆笙说:“这是宁夏,她可厉害了,你不要惹恼她。” 这话被徐知遥听到了,徐知遥轻笑:“她叫宁夏?我还‘甘肃’呢!” 此时宁夏也不理会徐知遥的挑衅,她挑眉问陆笙:“哎,新人,敢不敢应战?” 陆笙被激起了一点脾气,她点了点头。 宁夏的身高有一米七六,身形比陆笙粗壮,肌肉线条流畅健美。她看着身量纤细的陆笙,笑道,“你这么弱不禁风,能不能打啊?” 陆笙抿了抿嘴,“我不弱。” 宁夏提着球拍跑到球场另一头,“行了,你来发球。” 此时周围许多正在练球的队员都悄悄停下来,目光投向这边的战场。新人么,大家难免好奇他们的水准。 李教练依旧没说话,他退到场边,沉默地看着她们。 陆笙跳起来,发了个自认比较有威胁的外角发球,刚才的热身运动把身体彻底舒展开了,她发球时用了最大的力道,小网球飞快地奔向对面,然后——出界了。 李教练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陆笙发第二个。第二个再失误的话,她就输掉这个球了。她跳起来,依旧是大外角方向,依旧是最大的力道,毫不收敛锐气。 李教练轻轻挑了一下眉。 这次发球成功,不过宁夏预判准确,回击有力,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几拍,宁夏的一个突然截击让陆笙措手不及,输掉了这个球。 宁夏握着球拍笑,“新人,你是左手啊?” “嗯。” 宁夏:“唉,我都不习惯打左手的对手呢!”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适应。 陆笙没说话,接着发球。 第二个发球依旧是外角,宁夏轻轻松松地回击过来,“你发球该多点变化。” 陆笙不语,举着球拍冲到网前去截击,想还以颜色,哪知宁夏早有准备,拦下了她的截击,远远地抽到底线,她回防不力。 又输一球。 “其实你反应速度还不错,只是缺点经验。”宁夏说道。 连输两球,陆笙有点恼,战意被点起来了。 第三球,陆笙守在底线,宁夏打了几个四平八稳的对角球,然后突然放了一个小球,陆笙还在底线呢,慌忙跑向网前。这个小球放得很有水准,落点是远离陆笙的另一半场地,带着旋,冲着陆笙的反手来。以她的速度,就算将将跑过去,但反手握拍时身体无法舒展开,挥拍范围不够大,所以这个球注定是接不着的。 宁夏胸有成竹,已经站在原地不动了。 但见陆笙飞奔过去,双手握着球拍去接球,挥拍范围果然鞭长莫及,然后,然后宁夏看到,她松开了左手。 一个左手球员,松开了左手,单以右手握拍。 她的防御范围一下子大了很多。右手,正手,回击,直线球。 网球的落点与宁夏几乎隔着一整个球场。 这个回球,球速并不高,如果宁夏能有预判和跑动,可以一救,但是她已经做好胜利准备了。 然后她失败了。 终于赢了一球,也不算很丢脸……陆笙松了口气。 宁夏却张了张嘴,一脸诡异地看着她。陆笙有些莫名其妙,转身望望周围人,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点精彩。 陆笙很奇怪,“怎么了?” 宁夏握着球拍走过来,问她,“你,你怎么换手了?” “啊?我双手够不着啊,就换手了。”很难理解么…… 宁夏有点囧。双手够不着就换另一只手,这也太任性了!她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问陆笙,“新人,你右手也能打啊?” 陆笙点了点头。 “那和左手一样吗?” “差不多,左手的力气稍微大一些。” 徐知遥抱着胳膊,笑得特别骄傲自豪:“你们没见过世面了吧?陆笙可是双手小霸王!” 这是什么外号啊!取外号的时候能不能和我本人商量一下……陆笙一头黑线。 她发现宁夏的视线有点火热,顿觉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我右手不太用的,只是应急的时候用。” “能应急就行啊!”宁夏有点激动,“你这相当于在球场上比别人多一只手。啊,就算不是一只,也是半只!” 陆笙打了个寒战,“有点瘆人啊……” 宁夏:“不过你的技术不太行,刚才如果我还有防守意识,不一定会输球哦。” 李卫国说道,“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大家一边议论着,一边散了。徐知遥还不肯走,许萌萌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知遥。” 许萌萌觉得挺有意思,“你说陆笙是‘双手小霸王’,那你的外号是什么?” 徐知遥笑了,“我是小霸王的宠妃。”一边说着,还一边比了个特别中二的“V”手势。 陆笙哭笑不得,“快去吧你!” 37.酸爽与酸爽 许萌萌的技术很细腻,由于身高限制,她打球的威力不那么足,不过她在场上的跑动很灵活,机动性好。 陆笙和许萌萌对打了一会儿,便感觉出来,许萌萌的水准在她之上。 不愧是省队啊,先前那个宁夏就让她毫无胜算,现在这个许萌萌,小身材却有着大能量……都比她厉害。 李卫国看了一会儿陆笙,便又看徐知遥。然后他在场边来来回回溜达,时不时提点正在对打的球员几句。 现场的教练并不止李卫国一个,不过球员就更多了,与树青体校那种一个教练只带两个徒弟相比,省队明显更加的僧多粥少,教练总共只有两只眼睛,不可能样样都能注意到。 所以陆笙觉得,省队的训练方式有点粗放。 对打结束之后,李卫国让队员们进行肌肉力量训练。许多人觉得打网球只要胳膊有劲儿就行,其实不然。网球是一项协调性的运动,挥拍过程中,肩部、背部、腰部、腿部、足部的肌肉群都会相应活动,每一部分的肌肉反应速度和力量,都会影响整体的动作水准。所以肌肉的训练也会细化到每个部分。 许萌萌要锻炼腰背肌肉,于是去举重了,陆笙以为自己也要举,便跟着她。李卫国却把陆笙叫到跟前,说道,“你太瘦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增大肌肉的横截面。” 所谓“增大肌肉横截面”,通俗来说就是让肌肉变粗,那样才会更有力量。 陆笙抿了抿嘴,放眼朝别的球员望了望,她问李卫国,“我能练得和宁夏一样壮吗?” 李卫国摇头道,“不知道能不能,但是你没必要。” “为什么?” “宁夏是力量型选手,你不是。你刚才和许萌萌的对打中,灵活性和机动性一点也不输许萌萌。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你可是比许萌萌高5公分。你有的她没有,她最大的优势,在你面前完全不算优势。” 陆笙眨了眨眼睛,“所以您是希望我保留许萌萌那种优势,因此不能把身体练得太笨重?” “我的意思是,现阶段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有那么多废话。” 陆笙讨了个没趣。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点理解李卫国了。李卫国带的球员有那么多,如果每一个都跑来问为什么,他还用不用干别的了。 想要达到“增大肌肉横截面”这一目的,完全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通过超负荷的运动量刺激肌群,让肌肉长起来。这是所有肌肉训练中最累最痛苦的项目了。 陆笙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接下来的酸爽。 徐知遥也没比她强多少,上午的训练结束后,他简直要扶墙才能走了。看到陆笙时,他终于看到了亲人,“师妹,累死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呜呜呜……” 零点看书网 他哼哼唧唧的,一手绕过她的后颈,搭在她肩头,很没出息地把身体靠在她身上,像是一副没有骨头的猪肉,也不顾周围人因此翻起的白眼。 陆笙有点无语,“我也累啊!” 徐知遥完全屏蔽掉这句暗示,依旧挂在她身上,两人就这样勾肩搭背地出了室内训练场。 午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陆笙、徐知遥、许萌萌,还有那个和徐知遥对打的男人,他名叫宋天然,其实长得还可以,就是脸上有好多痘痘。原来他不是这里的在编球员,只是省队聘请的陪练。 坐下之后,徐知遥问宋天然,“然哥,今天教练把你叫走说什么来着?是说我的事吗?” 宋天然笑道,“是啊,李教练问我,跟你对打时的感受。”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打球挺孙子的。” 徐知遥捂着心口,一脸受伤,“小弟初来乍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不应该让我感受一下集体的温暖吗?” 宋天然挤了挤眼睛,“那你晚上去和我钻一个被窝,我让你温暖。” “你滚……”徐知遥快吐了。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叙起年岁,宋天然年龄最大,今年23岁了,许萌萌和陆笙同年生,陆笙看到同岁人,感觉很亲切,问道:“我3月29号生日,你呢?” “嗯,我比你小两天。”许萌萌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小。 徐知遥反应很快,“比陆笙小两天,你愚人节生日?哎哈哈哈哈哈!” 许萌萌默默地看着他,“笑点在哪里啊?” 陆笙说,“不要管他,他人来疯。” *** 下午和晚上,陆笙除了对打之外,又进行了力量训练,晚上还有耐力训练。肌肉训练的痛苦是激烈的,仿佛有十个彪形大汉在拿着铁棍暴揍你;而耐力训练的痛苦则是,一种接近绝望的疲惫。 训练结束后也没有专人的按摩服务,而是两人一组互相按摩肌肉。 徐知遥觉得自己要被榨干了。他悄悄对陆笙说,“师妹,我觉得这里不太好呢……” “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他有些愤慨,拨了一下陆笙的胳膊,“要不我们走吧?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溜出去,永远不回来!” 陆笙简直不敢相信,徐知遥会脆弱到这个程度,才来一天就走? “我鄙视你。”她说。 徐知遥的身体已经被摧残了,这句话,又把他的心灵也摧残了。 陆笙和许萌萌回宿舍时,许萌萌边走边叽叽喳喳地给她说这里的“规矩”。省网球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一线球员,二线球员,青年训练队,不同的等级有不同的待遇。比如,青训队的训练和食宿都免费,但是没有一分钱的津贴,外出比赛都要自费,队里不会报销。二线队就不一样了,有津贴,每年都有比赛报销额度,还可以代表省队打比赛。一线更好,训练津贴高,所有比赛全报销,实力好,能拿比赛奖金,所以收入很客观。blabla…… 陆笙问道:“今天和我打的那个宁夏,她是几线?” “她是二线。” “二线已经这么厉害了吗?”陆笙感觉自己在宁夏的拍子下完全没有胜算。 “不过她现在是准一线啦,今年肯定升一线。” “哦哦,”陆笙点点头,“那你是几线呢?” “我不是几线啊,我只是青训队,现在还在花家里的钱呢!”许萌萌有点忧伤。 她这么一说,陆笙突然有点感同身受了。她一直在花南风的钱,却只回报过他一千五百块的奖金……嗯,她要快点打进二线队,争取早点经济独立。然后呢,还要赚好多好多奖金给南风…… 就这么畅想一下未来,心情突然好了。“快走啦。”她加快了步子,想快点回宿舍,给南风打个电话。 许萌萌倒腾着两条腿赶紧跟进,“喂喂喂你不要欺负我腿短啊!QAQ” 回到宿舍,陆笙先去洗了个热水澡。今天进行了大量的体力劳动,现在被热水一蒸,说不出的舒畅,紧绷的神经像是一根软化的面条,疲惫从身体深处蔓延至全身,像是在她脑子里铺了一层柔软的白棉花,让她什么都无暇顾及,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走出浴室,她把阳台上的被褥拿过来铺好,紧接着钻了进去。 干净蓬松的被子散发着阳光的气息,好软,好舒服…… 她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下来了,眼皮沉重。她闭着眼睛心想,还要给南风打电话呢,还要给南风打电话呢,还…… 许萌萌洗完澡出来,路过陆笙的床时,发现陆笙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哎,你睡着啦?”许萌萌问。 陆笙没有回答。 “这么快就睡着了。”许萌萌自言自语,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这天晚上,南风估摸着陆笙快结束训练了,他就没再做别的,坐在沙发上,眼神一直往茶几上的手机瞟。 他觉得陆笙今天一定会给他打电话的,说一说自己第一天在省队的生活。小孩子进入陌生环境后难免不适应,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正想着,手机果然响了,南风接起来,听到手机里一个轻佻的男声:“哎呦我的大少爷,你今儿是怎么了,接电话这么快?” “峻宇,有事?” 手机那头的凌峻宇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南风的咬牙声,他觉得那一定是幻觉。他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出来喝酒!” “不去。” 挂掉凌峻宇电话后,南风把手机放回到茶几上,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留意电话。 然而陆笙的电话却始终没来。 南风关掉电视,站起身。他低头看着茶几上白色的智能手机,心想,她大概,在省队适应得很好吧? 欣慰吗?他自然应该是欣慰的。可是不知怎的,他有点没劲,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他心底深处真的有那么一丢丢的,酸爽。 38.你想不想我? 第二天中午,陆笙结束训练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训练场。许萌萌和徐知遥分别走在她的左右两边。徐知遥还想让师妹扶着她,但陆笙觉得吧,她丢不起这个人。 李卫国在他们后面突然叫了陆笙一声。 “嗯?”陆笙回头,以为李教练要给她加训。她有点忐忑。 李卫国说:“大门口有人等你。” 这个世界上能够来找陆笙的,一个巴掌数的过来。她几乎不用想就猜到了是谁,于是喜上眉梢,重重地应了一声,拔腿朝正门跑去。 一点也不像刚刚超负荷训练过。 “还有劲儿跑这么快呢?”李教练自言自语,暗暗决定以后再给她多加点训练任务。 许萌萌有点好奇,问徐知遥:“来找陆笙的是谁?她怎么那么高兴呢,”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轻轻碰了碰徐知遥的手臂,一脸八卦兮兮的兴奋,“嘿,是不是她男朋友呀?” “不是!”徐知遥皱着眉,断然否定。 “不是吗?”她有点小失望。 徐知遥简直无语,这货的失望从何而来? 许萌萌又问:“那到底是她什么人呢?” “是她爸爸。” “哦……” 然后午饭的时候陆笙就没来食堂吃,许萌萌很羡慕陆笙,有爸爸来看。她是外省人,因为T市省队的实力强,才专程来这边打球。这么多年经常在外奔波,和爸妈聚少离多,哎哎哎,越想越心酸啊…… *** 陆笙一口气跑到大门口,一眼就看到站在盲道上等她的南风。没办法,南风的身材太显眼了,往冬天的大街上一站,就仿佛一棵春天的小白杨,十分的引人注目。 陆笙跑到他面前,心情像一只小喜鹊,表面上还保留着一点点矜持。她问道,“南教练,你怎么来了?” 南风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他轻轻牵了一下嘴角,“我有事路过这里,正好顺便看看你。” 陆笙就傻笑地看着他。 南风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陆笙想了一下,突然笑了,“我想吃西餐。” 南风有点奇怪,“怎么突然想吃西餐了?” 这个嘛……根据她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电视剧,吃西餐的总是年轻的情侣,浪漫约会什么的……当然,这个理由她不打算说出来。 baimengshu.com “就是想吃了。”她说。 南风也就依她了,“这附近正好有家不错的西餐厅,我们走过去。” “好!” 陆笙一迈开步子,感觉身体好疲惫。本来训练就辛苦,她刚才还疯跑一阵,现在尝到了严重后果,两腿有点沉重。 “好累。” 南风失笑,“谁让你跑了,着什么急?” 陆笙不答,突然挎着南风的胳膊,学着徐知遥无耻的样子,把身体几乎挂在南风身上,“教练你扶着我。” 南风也愿意扶她,可是……不是这样扶啊…… 她贴过身来,几乎把他的胳膊搂在怀里,这个姿势使得她的胸口紧密贴着他的上臂。她毛衣外面只套了个运动外套,没穿羽绒服,少女胸口发育得如含苞待放的芙蓉,隔着几层衣服压着他的上壁肌肉。 南风的心口重重一跳。 压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面不改色地抽回胳膊,故意板起脸,拿出家长一般的威严:“好好走路。” 陆笙嘟了一下嘴巴,一脸的委屈。不过到底还是放开他了,走在他身旁。 到了西餐厅,可能是因为中午的原因,食客不是很多。服务员很贴心地等着他们点餐,陆笙很少吃西餐,也不太讲究,直接点了一个单人套餐。 “这么少,吃得饱吗?” “嗯。”她矜持地抿了一下嘴角。 南风轻笑,“你什么饭量我还不知道?”说着,扭头对服务员说,“给她一个双人套餐。” 服务员不能相信陆笙可以吃双人套餐。她每顿饭吃两个苹果,每周练瑜伽,现在腰上还一大片赘肉呢,眼前这个纤细高挑的小美女怎么可以吃双人套餐?怎、么、可、以! (┬_┬) 等餐的工夫,陆笙捧着脸,笑眯眯地看南风。 南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他问:“怎么了?” “南教练,你想不想我?” “咳,咳咳,”南风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一点呛到。他放下水杯,有点别扭地扫她一眼,“不是昨天才把你送来吗。” “唔,可是我有一点想你呢!”陆笙笑得有点花痴。 如此直白的表达,让南风心口一热。但是转而他又想到一些令他不那么开心的事情,于是挑眉看她,“想我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唉,”陆笙叹了口气,“我是想给你打电话啊,可是我昨天太累了,不知道怎么就给睡着了。南教练,你不知道省队的训练有多苦。去了省队我才发现,你以前对我们太温柔了。” 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南风的注意力。省队的训练有多苦,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过训练苦不苦也因人而异,有些球员,对教练的要求只执行百分之八十,那就不那么苦了。以陆笙的性格……这孩子一直很听话,肯定不会偷懒。 莫名的,南风突然有点心疼她了。 陆笙问道,“南教练,你现在不当教练了,以后做什么呢?” “做生意。”南风答道,说完,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赚钱养你。 “做什么生意呢?” “之前投资的两个公司,一个做电子,一个做贸易。我回去接手公司管理,整合一下资源。此前投了两个互不相干的行业,是为了分散风险。现在公司运营稳定了,我看看是把公司扩大经营,还是寻找别的投资机会。” 好厉害的样子。陆笙觉得自己听懂了,但好像又不是很懂。 然后南风问陆笙在省队的感受怎么样。陆笙觉得一切都好,除了徐知遥有点不禁练,而且还老撺掇她走,要和她“私奔”——这是徐知遥原话。 菜陆续上来,两人边聊边吃,陆笙不知不觉的,真的吃掉了一份双人套餐……除了甜品没动。她吃完之后,有点自暴自弃了,又吃了南风的碳烤羊排。 然后陆笙认清了一个事实:以她的饭量,基本可以告别浪漫了。(┬_┬) 吃完饭,南风把陆笙送回去了。眼看着陆笙走向省队大门,他突然叫住了她,“陆笙。” “嗯?”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不许早恋。” 39.(⊙v⊙) 陆笙进了省队大门之后,南风转身打了个车,回家了。 他现在的"家"是一处距离树青体校不远的高档公寓,一百多平的两室。一个人住的话很宽敞,如果再多一个人,那就很温馨了。 房子是四年前买的,那时候房价正低迷,南风买了一套自住,又陆续在市中心多买了几套。毕竟是那么物美价廉的东西,错过多可惜。那时的他不算一个商人,不过可能是出身于商业世家的缘故,他这方面的敏感度还是有的,觉得买房子肯定亏不了。 房子多了,自己住不过来,他就租出去了。凌峻宇知道这事儿之后,还笑他寒酸。南风也只是付之一笑。 蚊子腿也是肉,明摆着的利益,他为什么不拿? 不过么,在这些闲置的房子里,有一套,他是坚决不租的。那套是地段最佳、环境最好、房型最棒的。 这套房子,是给陆笙留的嫁妆。 直到现在,南风还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抽风,所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回到家,他看了一下午的财务报表。这些报表除了他自己公司的,还有凌峻宇给他的。南风以前看报表的方式很粗放,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看懂细节性的东西,然后自己分析一下财务报表所反映出来的公司经营情况。 想当一个管理者,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 他手头的两个公司都是四年多前投资的。那时候他和父亲关系闹得很僵,南争鸣断了他的财路,南风不想坐吃山空,用手头的余钱投了两个公司。 公司规模不算大,每年的利润有一半用来扩大经营,另一半装进南风的腰包。 几年下来这又是一笔钱。有钱了,怎么花,这是个问题。 南风倒也不着急做决定。看完报表,他伸了个懒腰,扫一眼桌上一个小摆件。那是一个用树脂做的拉布拉多犬,狗狗趴在地上,黑亮的眼睛水汪汪的,萌态十足。这是陆笙在地摊上买的,二十块钱一件,买之后用红色的玻璃纸包装,送给南风做生日礼物。玻璃纸上还打了蝴蝶结。 他看着这只狗狗,又想到了今天中午的陆笙,想到他们那无意间的亲密触碰。压在心底的情绪突然毫无预兆地释放出来,不过是几秒钟的接触和停留,却在几个小时之后演化出一场微妙的旖旎情思,让他耳畔微微有些发热。 南风觉得,自己这样因为与一个未成年少女的肢体触碰而想东想西,实在有点龌龊。 大概是因为素了太久吧……毕竟,别说初-夜了,他连初吻都还在…… 嗯,不能总这样单着,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了。 *** 过了几天,南风去了N大的管理楼,上课。他早已经从哲学系顺利毕业,这次来上课是因为报了个MBA总裁课程班。 “管理”这门学科,最重实践,最忌纸上谈兵,南风自然清楚这一点。不过,有时候理论知识的学习,可以帮助人更好地去实践。当然,这个过程也因人而异。有些人听完理论知识之后回去实践,没搞好,把公司玩破产了,就反过来骂课程班。实际真的是课程班的错么?未见得。 知识这种东西是最客观的,有些人学知识学成了社会精英,有些人却只学成了书呆子,说到底,因人而异。 关于MBA课程班,南风还跟凌峻宇提过,结果令他诧异的是,凌峻宇竟然也上过这类课程班。南风有点奇怪,这货怎么转性子爱学习了,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上课程班?这不像你。” “哥们儿,你知道什么是‘换叫’吗?”凌峻宇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嘿地笑,笑得猥琐又下-流,让人恨不得脱鞋打他。 1200ksw.net 这个词,南风本来听都没听过,但是听听这货的笑声,结合一下语境,他想不理解都难了。 于是他拒绝和凌峻宇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因为住得离N大不远,所以南风骑着山地车来上课。他驾照早已经考下来了,只不过这几年一直没什么用私车的机会,出门时近的话就自行车,远了就打车,汽车一直没买。 一个课程班有四十个人,男女数量比较均衡。不过男人里面,四十岁往上的偏多,女人里面,三十岁往下的偏多。大概是女人比较擅长保养和化妆,所以看起来年轻吧。 南风之前基本没在商圈里混,在场人无论什么来头,他都不认识。倒是有几个认出了他,上前跟他寒暄几句。 他态度总是有点疏离,但是基本的礼貌和风度都在,让人亲近不得,又抱怨不得。 上课时南风坐在第三排,他前面是个年轻姑娘,穿得很职业,化淡妆,打扮得优雅知性。姑娘上课时腰杆挺得直直的,埋头飞快地记笔记,像个高考生一样勤奋努力。南风有点佩服她。 他的笔记就很简单,一张A4纸,用蓝色碳素笔写几个关键性的名词,over。 下课时,前面的姑娘转身对南风说,“我有几个地方没记清楚,能不能借你笔记用一下?” 南风捏起自己的A4纸,抖了一下,问,“你确定?” 那张纸上的内容,一眼就能扫尽。姑娘看了一眼,有些惊艳道:“你的字真好看!” “谢谢。”他把笔记收进公文包,起身离开教室。 姑娘追了上来,“哎,我叫Serena,你叫什么名字?” “南风。” “南风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姑娘特别热情。 南风有点好奇她的职业,这么年轻就来学高级管理课程,看起来不简单。他问道,“你在哪里高就?” “我是金融公司的营销总监。”接着,递上了她的名片。名片上的公司名,南风没听说过。 现在国内的金融行业发展很活跃,众多大大小小的金融公司雨后春笋一样往外冒,他没听说过很正常。 然后南风就和她聊了一下金融。鉴于他本人对金融行业的了解很有限,所以他的态度蛮谦逊的。但是跟这姑娘聊完之后他的感想是:就这种水准也去做营销总监?那个金融公司要是不倒闭,他以后改名叫西北风。 走出教学楼后,姑娘对南风说,“你去哪里?” 南风说了个地方。 姑娘说:“我今天没有开车过来,我们刚好顺路,能不能搭个顺风车呢?” 南风答道:“抱歉,我的车不能载人。” 姑娘一脸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能载人的车呢?” 南风走到一旁的自行车棚,推出了他那辆半旧的山地车。山地车没有车后座,自然是不能载人的。 姑娘有点斯巴达,一脸“我裤子都脱了你TM给我看这个”的失望,似乎,还有一点点恼怒? 南风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这女人哪里是来学习的?上课记笔记、金融公司高管,这些都是幌子。她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搭讪有钱人。 所以她看到两个轮子的车时才会这么失望。大概,在她的期待里,他至少该有辆保时捷? 南风突然想到教室里坐的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他现在可以理解了。并不是他歧视女人——这世界上年轻漂亮又聪明能干的女人肯定有,但绝不会如此多,多到一个总裁班的三分之一都是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好多姑娘是奔着男人来的。成功的、有钱的、挥金如土的男人。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想一想,在总裁班里,连“换女朋友玩”这种事情都能习以为常,“求包养”大概也早已经是一种默契了吧?说不定那些老男人们早就暗地里物色点评、确定好目标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乌烟瘴气。南风有点烦,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怀念,怀念树青体校那段单纯的时光。 无视掉Serena复杂的眼神,南风长腿一跨,骑着自行车潇洒离开。 吃过午饭,他接到丁小小的电话。 丁小小说道:“南风,猜猜我今天遇上什么好事了?” “你省队的面试通过了。” “切!你真没劲,一下就猜对了。” “嗯,恭喜。”南风说着,突然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很好。大概,所有与树青体校那段时光相关的延续,都能使他心情变好。 丁小小听到南风的笑声,心里有点毛毛的:“喂……你,你是在笑吗?” “嗯。” “你别笑啊,我好怕!QAQ” 南风有点无语。 丁小小又说,“南风,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为什么是我请你?这种时候不应该你请客吗?” “因为……我最近手头紧啊,你信吗?” “你等一下。”南风说着,突然挂掉电话。 丁小小收到短信提示说她有银行转账时,忍不住心头狂跳。天哪她当初真是跟对了一个老板!刚一听到她手头紧,立马转钱给她!好贴心好暖心!呜呜呜要感动哭了!!! ……等一下,南风不会暗恋她吧?啊啊啊不要啊,他虽然很帅但不是她的菜啊!他如果对她展开强烈追求怎么办?她能不能抵挡住诱惑呢…… 总之看到转钱短信的那一刻她的心理活动很丰富。 然后她点开收件箱,想看看南风到底给她转了多少钱,够她花半年还是一年。 金额:5.00元。 附言:请你吃个煎饼果子吧,不谢。 沉默了有一分钟,丁小小再次拨通了南风的电话:“南、风、你、大、爷!!!” 40.离开与停留 南风后来终于良心发现,请了丁小小吃大餐。不止她,陆笙和徐知遥也被放出来了,四个人一起吃饭。陆笙几年如一日地爱着芒果糯米滋,点一份吃,回去的时候还要打包一份,给许萌萌尝尝。 南风笑道:“你和你的室友相处得很好?” “嗯,”陆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挺好的。” 南风觉得,他家这个小女孩,真是一个暖心小萌物。才交到朋友几天,就记得给人带好吃的了。 丁小小问徐知遥,“遥遥,你不给朋友带吃的吗?” 关于称呼问题,徐知遥已经放弃抵抗了。听到丁小小这样问,他答道,“要不我给他们带点酒吧。” 省队并不禁止运动员饮酒,但是不允许他们醉酒闹事。酒精饮料摄入太多,对训练不利,所以运动员们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考虑,也不敢多喝酒。也有一些教练明确约束自己手下的运动员,想喝酒必须经过批准。 当然了,不管有多少限制,是爷们儿,多少会喜欢喝两口。 吃过晚饭,陆笙、徐知遥、丁小小,三人要去省队。南风把他们送上出租车,眼看着出租车在夜灯下绝尘而去。 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夜色迷茫,面前的车水马龙似乎很安静。他身处于冬夜的寒风之中,有那么一点点冷寂的孤独。 *** 丁小小在省队的岗位是运动员医师,她的工作包含给运动员看病开药、日常的保健护理。她是一个敬业的人,但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燃烧自己奉献别人的人,因此她并不透露自己本职工作之外的特长,比如按摩。倘若被队里知道了,她肯定被支使成陀螺,而且还不能给陆笙和徐知遥按摩了,因为好的资源会优先分配给一线运动员,一线之后是二线。青训队?呵呵。 这地方就是这么现实。实力,或者说成绩,决定着阶级,决定你的一切。 所以丁小小总是让陆笙或者徐知遥单独去找她,她给他们按摩,护理关节和肌肉。 徐知遥有个属性,那就是得寸进尺。在医务室里待着不用训练还有人给按摩,多好啊,所以他渐渐地往医务室跑得越来越勤快。一开始还只是训练完之后去,后来偶尔正训练时这里不好那里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得去趟医务室…… 宋天然他们都说徐知遥暗恋新来的医师。 徐知遥才不管那些风言风语。 这天,徐知遥又在训练时找借口跑到医务室,他趴在雪白的床上,鼻端闻着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身后丁小小给他按着身体,艾玛好舒服,真不想回训练室啊…… 丁小小说,“遥遥。” 他闭着眼睛,鼻端发出懒洋洋的尾音,“嗯?” “你最近怎么总往医务室跑。” “我……累。” “是吗?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徐知遥吓得身体一僵,接着有气无力地道:“大姐,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暗恋你?” “不是就好,”丁小小松了口气,“虽然我不介意姐弟恋,不过呢,你不是我的菜。” 徐知遥好奇道:“你的菜是什么样的?” “我喜欢听话的,乖的,脾气好的,会撒娇的。” 徐知遥沉默了一会儿,特别真诚地说,“别想着找对象了,你还是养条狗吧。” 然后丁小小往他脆弱的关节处轻轻一捏,他就惨叫起来。 按摩活动到此结束,丁小小拉了把椅子坐下,问徐知遥,“我觉得你最近不对劲。” 徐知遥还趴在床上舍不得坐起来,最近在省队被蹂-躏得疲惫不堪,导致他对床的依恋之情与日俱增。他懒洋洋地说,“怎么不对劲?” “你以前也懒,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你是不是不想训练了?” 徐知遥叹了口气,“唉。我跟你说,这个地方就像集中营一样,我真受不了……我想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 “回家。” 丁小小才明白过来,他所谓的“离开”是不打算练网球了。她接触过不少运动员,也知道运动员想功成名就需要面临多么惨烈的竞争环境,因此听到徐知遥想放弃,丁小小一点也不意外,思索一下,她甚至觉得这个选择很理智。 lingdiankanshu.com 懒是一种病,一种比癌症还难治的病。许多人面对别人的成功,总是会说,“只要我勤奋一些,我也能怎样怎样”,可是“勤奋”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懒就是懒,治愈率极低,复发率极高。 于是丁小小说,“也好。你回去做数学题吧,做好了你没准能被保送上大学呢,那样你就有一技之长了,至少不会饿死,也不用干体力活了。”她想得很周到。 徐知遥有点低落。他知道自己不适合这样的环境,他也知道自己做数学题比打网球容易一百倍。可这些理智的分析,都不能代替他此刻情感上的不舍。他打网球打了快七年了,一开始打球只是为了逃避练钢琴,后来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他心里明镜似的。 他是这样一个人,很容易动摇,却又很难做决定。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想过放弃,也只是在这一刻,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回到训练场后,徐知遥想跟陆笙说他的决定。然后他却得知了另一件事情。 明天省队要进行一个内部比赛。这个内部比赛是常规的,每两三个星期举行一次,目的是让大家相互切磋提高。徐知遥和陆笙都是刚进省队,这样的比赛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实力的检验。 算了,明天再说这事儿吧,万一师妹因为他要走了而伤心不舍,而因此分心,明天不能发挥好……多不好呀。 于是徐知遥没说。 第二天,内部比赛正式开始了。 大家的训练生活抓得那么紧,比赛日只有一天。按照实力层级,一线二线青训队分开比,每一层级分不同的小组,进行组内循环比赛,每场比赛只打一盘,规则是短盘制。陆笙所在的小组有七个人,每人打六盘比赛,上午三盘下午三盘。 她上午输了三盘,下午输了三盘。 一盘没赢。 她的对手不是一线队也不是二线队,只是青训队,无资格算入正式球员的青训队。 到最后的成绩统计,她的成绩是最糟糕的,全场唯一的零蛋。 晚上教练们做总结时,并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可她总感觉别人在看她。 看,那个人,一场都没赢过。 只是在青训队内部打,就一场没赢,和一线二线呢?更不可能比了。 这人这么弱,怎么进省队的?走后门的吧? 就这种水准,还想打大满贯?做梦呢吧! …… 因为白天的比赛消耗比较大,所以晚上的训练取消,做完总结之后,原地解散,教练和球员都离开了。 陆笙留了下来。 她对着墙壁疯狂地练球,徐知遥在一旁看着,感觉她打得全无章法,似乎只是在发泄。 他有些难过,叫她,“师妹。” 陆笙扔开球拍,坐在地上。她抱着膝盖,脸深深地埋下去。 平坦而空旷的球场上,她几乎缩成了一团,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白色的明亮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她的影子浓黑如墨。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灯光下,徐知遥走过去时,发现她的肩膀在轻轻颤抖。 “师妹?”他又叫了她一声。 他终于听到了她的哭声,细细的饮泣,压得很低,像是无法克制一般,如幽咽的古泉。 听到她哭,徐知遥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他坐在她身旁,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不要哭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你报仇就行了。” “徐知遥。” “嗯。” 陆笙抬起头,脸上有两道泪痕。泪水还在顺着往下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胳膊上。她说道,“我真没用。” “别这么说,你很好。” “我一点也不好!我输了那么多次,一次也没赢!连比我小两岁的小孩我都打不过!青训队的人都能把我打得满地找牙,他们还不是省队正式球员呢!我还想打大满贯?我拿什么打?难怪南教练不要我了,我一定很让他失望吧?我太没用了,太没用了呜呜呜……”说着说着,她哭得更欢了。 从未见她哭成这样,徐知遥有些手忙脚乱,他急忙说,“不是这样的陆笙。你比她们学的时间短,你的比赛经验也少,再过段时间你就能打过她们了。” “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明明你学的时间也不长,为什么你可以赢?事实就是我没用,一无是处!”她再也说不下去,只剩哭泣。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徐知遥只觉得心脏揪疼。他一手绕过她的后颈,揽着她的肩头把她往他身边带。 陆笙此刻心中是毁天灭地的绝望,她太需要一个肩膀来靠一靠了。 她靠着他的肩膀,继续哭。 徐知遥听着她的哭声,他难过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陆笙,还是为他自己。 徐知遥一直觉得,他比陆笙自己还要了解她。 陆笙今天哭成这样,是因为输了比赛吗?是,也不是。 她的不安,实际从南教练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已经埋下了。她那么在意,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深藏在心底。她太偏执了,把分别视作一种否定,为了否定这种否定,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可是结果,现实却给了她迎头痛击。 所以她现在才悲伤又绝望。 说到底,还是太在意了。 徐知遥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她在意,他就不在意吗?他若是不在意,怎么会随时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随时能猜到她的想法? 可是她似乎,从来没在意过他的在意。 徐知遥觉得,他大部分时候是一个豁达的人。没心没肺,没有悲伤。他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因此他不太喜欢现在这种场面。 所以他才想逃离。想躲得远远的。 徐知遥搂着陆笙,她的肩膀比他细很多,摸上去更软一些。她的脸蛋靠在他肩上,肌肤的热度似乎透过衣物传导到他皮肤表面。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冰凉的,柔软的,细腻的发丝,摸在掌心里,说不出的舒服,令他心口一片柔软。 徐知遥安慰了一会儿陆笙,不管用。后来他就给她讲笑话,他讲笑话的语气很生动,像说相声的。 一连三个笑话,陆笙终于被他逗笑了。 晚上陆笙回到宿舍时,给南风去了个电话。南风听出她鼻音不对,问她是不是哭了。陆笙笑道,“没有,就是好像感冒了,鼻塞。” 南风有些唠叨,“我上次就说过,让你训练完多穿点衣服,你不听。” “好,我错了,我以后听。” 两人说了点废话,陆笙没有把今天的成绩告诉南风。 第二天,徐知遥训练完又去找丁小小放松身心。丁小小奇怪道,“你不是要走了嘛?怎么还训练?” “哦,我不走了。”徐知遥一脸淡定地说。 “又不走了?你这家伙,变得也太快了吧?”丁小小觉得他很莫名其妙,“你怎么又不走了?” 徐知遥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脸,说,“我觉得,现在师妹需要我。” ——我也想过逃呀,没办法,我逃不掉嘛! 41.加练与鸡汤 南风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又给李卫国打了个电话。李卫国都快睡觉了,接到南风的电话时,他觉得很好笑:“南风,你不会把自己当陆笙的爸爸了吧?” 南风把陆笙的身世简单跟李卫国说了一下,换来后者的嗟叹。 李卫国说,“陆笙没事儿,就是今天比赛被轮了,输得挺惨,估计心里过不去吧。还是小孩子啊,比赛哪有不输的,多输几次就成长了。” 这话说得,南风不那么爱听,他说,“陆笙以后会赢的。” “是,我也这么觉得,这孩子的情况很特殊,她的实力真正爆发,还要等一段时间。你就瞧好吧。” 然后李卫国又跟南风吐槽了一会儿徐知遥:又馋又懒,厚脸皮,滚刀肉,调戏女医师,聚众饮酒……等等等等。南风委婉地和李卫国表示,他不介意给陆笙当“爸爸”,但是徐知遥就免了。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陆笙既然不告诉他,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人生有许多事,只能自己去经历,去感悟,旁人再亲密,也不能插手。 第二天训练时,李卫国发现陆笙小朋友的干劲儿很好,精神头儿十足。不仅认真完成了教练布置的任务,晚上还自觉加练了。 李卫国自己很清楚,因为急着提升陆笙的身体素质和技术水平,他每天给她布置的训练任务很苛刻。这些天她不管多苦多累,对训练任务从来都是百分之百完成,那是相当的受罪。现在呢,她不仅受完罪,还要求继续受罪。 整个青训队里,只有她一个人留下加练了。毕竟,孩子们年纪都还小,意志力没那么坚韧。 李卫国问陆笙:“你不累吗?” 陆笙抿了抿嘴,答,“累也要练。” “为什么?” “我不想一直输,我要赢。想成功就要付出汗水,泪水是没有用的。” 这是她昨天晚上想明白的道理。说出来之后很简单,似乎每个人都能说这么两句,但有些人的话只停留在嘴里,有些人把这话刻在了心里。 baimengshu.com 她看着他,目光又黑又亮。李卫国有点动容。他本来想劝阻她的,因为过度训练可能对身体造成损伤,但是转念一想,陆笙学得晚又练得少,身体以前没有过度使用过,现在负荷大一些,应该也能承受。孩子那么积极,挺难得的,他就不阻止了。 得知陆笙晚上自己加练,徐知遥纠结了两天,终于决定,晚上陪着陆笙。 没有陪练的话,陆笙只能对着墙壁打,但这样对提升技术的作用,显然不如对打来得快。 徐知遥很得意,“所以,我的加入,简直是为虎作伥。” 陆笙有点囧,“是如虎添翼……” 不管怎么说,徐知遥那么懒的一个人,愿意留下来陪她练习,她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 徐知遥的爸爸来看望他了。因为儿子进了省队,所以当爸爸的也觉得面上有光,前两天徐知遥说自己打算长久打下去,徐爸爸就带着好吃的来看望儿子了。 陆笙作为徐知遥“亲密的小师妹”,被徐知遥拉着一起去找他爸爸。 徐爸爸一见面就对儿子说,“前两天有个傻-逼给我打电话,说让你参加竞赛,竞赛获奖之后能被名牌大学录取。个骗子,我骂了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徐知遥有些奇怪,“你怎么那么肯定他是骗子?” 徐爸爸一瞪眼:“废话么,你怎么可能被名牌大学录取?” 徐知遥:-_-#是不是亲爹啊…… 徐爸爸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笑道,“所以,没等他跟我要报名费,我就挂电话了。” 徐知遥突然拍了一下脑袋,“你等会儿,那可能不是骗子……是我们老师!” “对,他确实自称是你老师。” “……”徐知遥扶额,“爸,那是我们老师,姓康,他不是骗子。” 徐知遥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说完之后他有点后悔,怕爸爸对他有过高的期待。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徐爸爸:“我还是觉得,一个从来没做过作业的人,不太可能上大学。再说,你当我傻么,大学又不是光学数学,你别的科目学不好,挂科多了照样被开除。去年你妈他们一个同事的儿子就被学校劝退了,孩子的爸妈找了好多门路送礼,人学校就是不收……所以呢,你觉得你除了数学,哪一科不会挂科?” 徐知遥想了一下,最终摇摇头。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爸确实很机智…… 徐爸爸点头说道,“那就对了,你就好好打网球吧。我看着不错,至少打球能治治你的懒病,就算打不出来,回头你退役了搬砖抗大包,也比别人力气大赚得多。” 陆笙在一旁听着,觉得很稀奇。她第一次见到对自家孩子期待如此之低的父母。这个徐叔叔以前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伤害?简直不敢想象。 除了好吃的,徐爸爸还给儿子带了精神食粮——书。 书的名字是《梦想就在眼前》,看书名就知道内容一定是鸡汤励志文。 这种鸡汤书虽然有署名作者,不过一般情况下生产的流程是:几个早已经把“梦想”这东西抛到九霄云外的人,在一起合力组稿,或摘抄或编造,一个月之内搞出这么一本书,教别人怎么追求梦想。 这本书放在徐知遥这里的价值,恐怕还不如厕纸实用。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鸡汤励志文了,现在流行的是“祖传负能量专治小清新”。 陆笙看了几页,觉得字里行间充满了鼓动的力量,她被激励了,感觉仿佛有股真气注入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 真是一本好书啊!她决定每天看一点,生活充满正能量。 晚上陆笙想把这本书跟南风分享一下,她拨通他的电话后,他隔了一会儿才接。他说,“陆笙,我现在有事,明天打给你。” “哦,”陆笙乖乖地应了一声,转而又觉得他好辛苦,这么晚还忙。她说道,“你不要太累了,注意休息啊。” 他笑了一下,低低地“嗯”一声。 陆笙刚要挂电话,却听到手机那头有个女人在叫他,女人后面说了什么,陆笙听不真切,但是她很肯定,她听到了女人叫“南风”。 陆笙不知道怎的心里突然一咯噔,问南风:“你和谁在一起呢?” “一个……”南风顿了一下,答,“朋友。” 42.当爱情来敲门 南风口中的“朋友”,是一个叫郑嘉芮的投资顾问。 此投资顾问是凌峻宇介绍的。凌峻宇本人不靠谱,给南风介绍的人脉都挺靠谱。郑嘉芮今年27岁,海归硕士,任职于一家投资咨询公司,做过几个大案子。她也是个富二代,不过为人很低调,公司里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家境,她今天的成就主要还是自己的打拼。 南风相中了一个项目,把郑嘉芮请来给自己做了个风险评估。郑嘉芮很尽职,带着自己的团队忙了好些天,给南风出了一个详尽的评估报告。 阶段性的工作忙完了,今晚南风请郑嘉芮吃饭,目的呢,也不单纯是为答谢她。 美丽的夜晚,两个成年的单身男女约在格调高雅的餐厅吃饭,理由无论多么的冠冕堂皇,其中也多少也会掺点暧昧的气氛。 何况男的帅,女的靓。 郑嘉芮的相貌,属于那种温婉典雅的美,美得端庄大方,而并无侵犯性。她说话总是温柔从容,做事情又干练爽快。站在一个男性的角度来看,南风很欣赏她。 南风挂断电话后,郑嘉芮没有问他和谁通话,只是为自己刚才不小心和他说了话而道歉。 南风摇了摇头,“你不用这样……嗯,刚才你想问我什么?” “哦,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决定投这个项目了?” 这世界上有人有钱没地方花,也有人有项目却没有钱运作,一些组织便致力于把这两类人撮合到一起。南风参加过几次项目展示会,现在他们讨论的项目,就是他在展示会看到的。 这是一个智能手机游戏研发公司。公司的研发团队曾经在某著名网游公司待过,后来拉到了风险投资,就自己出来组了个新公司,目标瞄准近两年兴起的智能手机。可以说他们的市场定位很具有前瞻性。但是前瞻意味着风险,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预测多准确。而许多时候,资本是盲目的,当初那个投资人在对游戏行业了解很有限的情况下,爽快地掏了钱。该研发团队用了一年时间,花了七八百万,到最后还没有成品上线。 投资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一怒之下撤资了,现在公司再如果没有资金注入,只能宣告破产。 所以那个研发团队的负责人经常去项目展示会拉投资,去了几次,渐渐成了那里的熟面孔。 资本的盲目性还在于跟风。大家抢着做的项目,好,我也做。别人弃之不理的项目,那肯定不好,我绝不沾手。流行的项目我做,太新颖的,不好意思我不信你给我画的大饼。 于是这个倒霉催的手游公司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 期间倒也不是没人投,只不过多半是趁火打劫的。三百万买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卖不卖?不卖?呵呵,我就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真卖的话那就太窝囊了,而且等三百万花完以后呢?他们再也没得可卖了,只能破产。 郑嘉芮给做这个投资分析时有个很棘手的问题:这样一个没有成品上线的公司,它没有用户和流量这样的硬性指标,那么凭什么来判定它的价值?凭团队负责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吗? 所以郑嘉芮做好分析之后,给南风的建议是最好不要投资。因为风险太大,可能的收益无法有效预估。 但是南风不显山不露水的,始终没有表明过态度。郑嘉芮凭直觉认为,他可能比较倾向于投资。 果然,南风听到她这样问,坦然地点了点头,“嗯。” 郑嘉芮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是没看懂我的分析吗?” “我看懂了,我要谢谢你,你分析得很全面。” “咳,”郑嘉芮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客气了。我很好奇你投资的理由。既然看了报告,你该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南风笑了笑。他的笑容太耀眼,郑嘉芮差一点被晃到。然后她听到他说:“你的分析报告上有关于研发团队的分析。这个研发团队已经两个月没法工资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离职。” lingdiankanshu.com 郑嘉芮还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高见,没想到又是这一套“人才为先”的理论。她摇头道,“我承认,团队凝聚力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这个公司的困境,是团队凝聚力拯救不了的。” 南风也摇头,他轻轻靠了靠椅子,“知道吗,我跟踪过那个团队负责人。” 郑嘉芮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还……”做这种事?跟踪别人? 南风没解释为什么跟踪,他接着说道,“他在项目展示会被人拒绝之后,坐地铁去了公园。然后躲在公园的角落里哭。哭完了,他挨个给自己的同事打电话道歉,后来他和他的同事们决定,再撑一段时间。他还让他同事搬过去和他同住,为的是省房租。” 很好,不仅跟踪了,还偷-窥了,还偷听了。 郑嘉芮一方面感叹南风的猥琐,一方面也惊讶于这个公司的落魄。但是吧,她挑了挑眉,“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要投资是因为同情他们吧?恕我直言,如果真是这样……这是对我专业的侮辱。” “不,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他们确实很认真在做事情。” “然后?”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而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他说,“认真做事是很难得的。” “所以?你现在又开始谈情怀了?我没听错吧?商人不都是逐利的?” “商人确实是逐利的,但市场不是。市场的原则不是金钱,而是诚意。诚意十足的作品,才能打动用户,才能带来效益。恕我直言,现在市场上有诚意的作品越来越少了,许多人把用户当有钱的傻瓜,本末倒置,恶性循环。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诚意的作品才更容易脱颖而出。” 郑嘉芮张了张嘴,“我都要被你打动了。” 南风笑了笑,继续说道,“何况,这个团队拥有的并不仅仅是诚意。我看过研发团队的履历,我也看过他们正在做的手游,虽然还没做好。我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潜力。” “你就不怕血本无归?” “没关系,我有钱。” “……”太特么讨打了。 *** 陆笙没敢追问那“一个朋友”到底是怎样的朋友,她怕听到她不能接受的答案。 那之后,她每天自我催眠,活在心灵鸡汤的世界里,打鸡血一样刻苦训练,训练完累成狗,回去之后倒头就睡。让自己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大概,她逃避的并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能性,一个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爱情和家庭,而和她渐行渐远,她却无能为力的,可能性。 日子就这样悄悄地滑过,到了月底这一天,他们有半天的月休时间。徐知遥为这半天珍贵的假期做了认真又详实的计划,最后他却被康老师呼唤走,康老师要他做测验。 南风问陆笙这半天假期想怎么过。陆笙的心几乎要飘到他那里,她何尝不想和他出去玩,可是……她忍了好半天,才咬牙说道:“我要训练。” 南风有点心疼她了,他说,“你不用那么辛苦的,偶尔放松一下也无妨。” “我不能放松,我比别人学得晚,所以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别人珍贵。” 这孩子…… 南风只好由她去了。他想下午带点好吃的去看望陆笙,又怕分她的心,正犹豫着,郑嘉芮打来了电话。 …… 陆笙下午的训练并不孤独——宁夏也留下来训练了。宁夏这个人很张扬,走路带风,说话直来直去,不过并无恶意。她看到陆笙留下来,便问:“你怎么不回家?” 陆笙答道,“我家里没什么人。” “你爸不在家吗?” “我……爸?”陆笙瞪圆眼睛,很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问。 宁夏:“你爸不是经常来看你吗?” 陆笙终于反应过来宁夏说的是谁,因为经常来看她的只有南风。她很是哭笑不得,“谁说那是我爸的?!” “不是吗?” “不是!” 宁夏撇一下嘴,“不是就不是,你这么着急干嘛?” “我……”陆笙住了口,眼神心虚地飘了一下。她扭过脸去说道,“反正你们不要乱讲了。” “好了好了,我发现你脾气还挺大。” 然后训练时由于两人都没有陪练,于是自动组队对打。陆笙在宁夏手中能占的上风有限,不过反过来想,和比自己水平高的人打,她的收获也会更大一些。 每天喝一碗心灵鸡汤,她现在真是倍儿乐观呢。 晚饭她也是和宁夏一起吃的。食堂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体育新闻,乔晚晚回国参加商业活动,许多记者正围着她采访。 乔晚晚一月中旬参加澳网正赛,签运不佳,第二轮遇上世界排名第十的选手,惨遭淘汰。她回来时精神状态很好,记者问她会不会觉得遗憾,她摇头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没什么可遗憾的。” 然后乔晚晚给记者介绍了她的师妹。 她的师妹今年打了澳网青少年资格赛,虽然最后没有打进正赛,不过也算是接近大满贯的一个体验了。乔晚晚当着记者的面狠狠地夸奖了她的师妹,而她师妹的名字是——南歌。 宁夏:“傻-逼!” 陆笙:“脑-残!” 两人对着电视几乎同时骂出了口,骂完之后发现对方也同仇敌忾,顿时意外。陆笙问道:“你也不喜欢她?” “我喜欢她大爷!哎等会儿,你也和那个破碗有仇?” “破碗是什么?……额,我知道了,不过我讨厌的是南歌……” 好嘛,原来他们俩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宁夏问陆笙,“那个叫南歌的怎么得罪你了?你还别说,这妹子长得挺爷们儿,名字叫‘歌’,很写实。” 陆笙就把南歌小时候给她投过毒的事儿说了。 宁夏第一次听到这么没下限的事儿,听完之后很气愤,“这种人是不是反社会人格啊?就该把丫关监狱里去,永远别放出来!” 陆笙重重点头,接着问宁夏,“你呢?你和乔晚晚有什么仇?” “小孩子别瞎打听!” 陆笙:-_-#喂你不厚道啊…… 晚上训练结束得早一会儿,陆笙想回去整理一下东西。她先给南风打了个电话,结果刚震了两下,南风就挂了。 陆笙好忧伤。 然后南风的信息就发过来了:在看电影。 看、电、影。 陆笙深吸一口气,回道:在哪里看电影呢? 南风:人民商场。 陆笙:看什么电影呢? 南风:《当爱情来敲门》。 很好,看、爱、情、电、影。 陆笙咬了咬牙,手指微微颤抖着,她打了几个字“跟谁看呢?”,想了一下觉得她此刻应该克制,于是她假装不经意地回:一个人看爱情电影么,你很无聊耶。 南风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她:嗯,和一个朋友。 又是“一个朋友”,直觉告诉陆笙,这“一个朋友”和那“一个朋友”是同一个朋友,搞不好就是女朋友! 女人,和他一起吃晚饭,看电影,这不是约会是什么? 她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又酸又涩,说不出的难受。她终于发现,她之前的那些逃避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现实稍微给点提示,都能让这虚假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她心里始终有个小疙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大到无法控制。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衣服也来不及换,拿着手机奔向外面。到楼下时,她看到了买夜宵归来的宁夏。宁夏这人很敬业,就是有点馋,老管不住自己的嘴,大晚上喜欢乱吃夜宵。 宁夏看到陆笙着急忙慌的,一脸苦大仇深,仿佛还在咬牙切齿。她奇怪道:“你干嘛去?” 陆笙眯了眯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捉、奸。” 43.霸道小姑娘 陆笙出门的时候气势汹汹,说得义正词严,仿佛正宫娘娘去捉作乱的妖妃。实际上,她是有些心虚的。 毕竟,她根本不是正宫娘娘啊…… 这种心虚,越接近目的地,越是强烈。她在路上想着一会儿见到南风时的说辞,她该怎么回答自己的突然出现?散步的时候不小心偶遇吗?太假了!还有,和他约会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有多漂亮? 以及,她有没有从中作梗的可能性呢…… 下车到了人民商场电影院,得知《当爱情来敲门》已经散场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离开了。 来的时候想入非非,甚至在心里把那个“情敌”揍了一遍,结果到了之后连人家面都没见到。陆笙那个怅然若失啊。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制力会下降,她有点自暴自弃,想买一大桶爆米花放纵一下,结果一看价目表,妈蛋好贵!QAQ 她就买了最小份儿,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离开人民商场。走到大门口,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跟她搭讪:“妹妹一个人看电影吗?” 陆笙不想搭理他们。 男人见小姑娘看起来瘦瘦的,长得也一脸纯良,忍不住又撩拨,“一个人多无聊,哥哥陪你啊?”说着,还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陆笙反抓住他的胳膊,轻轻一甩。 男人立刻脸朝下摔在了地上。他战战巍巍爬起来,抹了一下鼻子,发现流鼻血了。他很生气,刚要骂人,却见小姑娘奇怪地看着他,一脸鄙夷和嫌弃:“你怎么这么弱啊?” 陆笙也不是故意摔他的,谁能想到他这么配合呢…… 唉,身体这么弱小,也好意思出来耍流氓?现在当流氓的门槛真低呀。╮( ̄▽ ̄)╭ 两个小流氓本来的乐趣是看着被调戏的姑娘跳脚无奈哭哭啼啼,现在呢……妈的你那是什么表情?能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啊给彼此留个面子,出来混都不容易……喂喂喂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报警了!…… 陆笙向前走了两步,两个流氓吓得转身就跑,跌跌撞撞的,神色十分惊惶。 她现在不想回去,于是一边吃爆米花一边溜达着去了人民广场散步。爆米花微甜的焦香让她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不过还是很糟糕。 人民广场中央有一个高台,一级一级的台阶往上,大概二十多级,站在最上面能俯看广场。高台下面有人在放手持冷焰火,滋滋啦啦的烧着,明亮耀眼,如丛林中的小精灵。 零点看书网 陆笙想到高台上去看看,她仰头,刚要上去,却看到一个人下来了。 哦不,是两个人。 南风,他背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脸贴着他的耳朵,嘴唇在动,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越来越近,借着广场的灯光,陆笙看清了女人的相貌。 很漂亮。 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可以让他背着! 南风也很快发现了陆笙,他背着那个女人走下来,奇怪地说道,“你怎么来了?”问完这句,他发现有些不对劲,陆笙眼睛瞪着,腮帮子都鼓起来,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陆笙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对郑嘉芮说道:“你,下来!” 郑嘉芮有些莫名其妙,“请问你是哪位?”凭什么让我下来。 陆笙的语气很冲,南风微微拧了一下眉,语气有些威严:“陆笙,好好和人说话。” 陆笙瞪了他一眼。 南风微微一愣,陆笙瞪他? 陆笙管不了那么多了,冲着郑嘉芮吼道,“你知不知道他的脚受过伤?!你这样有可能让他变残废的!”她说完,急得眼圈都红了,胸口剧烈地起伏。 南风怔住了。原来孩子这样着急,是因为关心他多年的旧伤?他的心房突然被无与伦比的暖意包裹住,那点因为陆笙无礼的态度而引起的些微不满,立时消散在冬天的寒风中。 郑嘉芮也有些抱歉,立刻从他背上下来了,“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吗?说不知道也太假了,她知道南风是谁,自然就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曾经的伤病。可是她太耽于这片刻难得的温暖,以至于忘记了这些。 南风扶了郑嘉芮一把,对陆笙解释道,“陆笙,她刚才扭伤了脚,”看着陆笙几乎要哭了,他耐心地哄她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温柔得让郑嘉芮微有些晃神。这样温柔的语气,她可曾听过? 答案是没有。 南风的解释令陆笙难以信服。她把爆米花塞到他手中,“我来!” 郑嘉芮有点警惕,“你来干嘛?喂喂喂你要干嘛……啊啊啊你放我下来!” 陆笙已经弯腰把她扛在了肩上,仿佛码头工人扛麻袋那样干净利落,动作如行云流水。郑嘉芮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实际力气竟然这么大,她把她扛起来时几乎没有停顿,之后腰板挺得笔直。天哪这个小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神盾局特-工吗?! 郑嘉芮头朝下,肚子压在她肩膀上,别提多难受了。事实上郑嘉芮并不排斥被霸道爷们儿这样对待,但前提是霸、道、爷、们儿!而不是一个霸道小姑娘啊!!! 最关键的是,为了表现的更有女人味儿,她今天长发披肩,她那一头柔顺浓密又黑亮、完全可以为洗发水打广告的秀发,此刻倒着垂向地面,简直和倒挂的贞子一样。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形象。 心好痛,死的心都有了…… 陆笙牢牢地扣着她的膝弯,走得大步流星,虎虎生风。 郑嘉芮窘迫难当,咬牙道,“你太粗暴了!” 陆笙:“你太胖啦!” 郑嘉芮:……混蛋啊!(┬_┬) 陆笙扛着郑嘉芮走到路旁拦了辆出租车,她把郑嘉芮塞进车里,然后坐在郑嘉芮身边。虽然她并不想和郑嘉芮坐在一起,然而她更不希望南风和这个女人一起坐……没错咱就是这么心机哼。╭(╯^╰)╮ 于是南风只能坐在前面。 南风从陆笙扛起郑嘉芮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笑,笑了一路。郑嘉芮被塞进车里时,她起身,看到后视镜中他的笑容,她有些羞恼,“别笑了。” “有吗?”南风摸了摸嘴角。 陆笙托着下巴看车窗外,假装没听到他们说话。南风便扭过头看她,小声说道,“还生气呢?” “没有。”她依旧看着窗外。 南风心想,明明还在生气。 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哄她,于是安静坐车不说话。车厢内一阵静默,司机大叔有一种“惯看秋月春风”的睿智,适时地打开车载收音机,缓解气氛的尴尬。 到医院,陆笙无视掉郑嘉芮“自己走”的请求,又把她扛了进去。 郑嘉芮欲哭无泪。 好在陆笙已经完全不想和她共处一室了,她把郑嘉芮丢在候诊区后,主动去挂号了,留南风看着她。 陆笙离开之后,郑嘉芮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脚踝。 南风问她:“现在疼吗?” 她直起腰,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幽怨。她小声问道,“我真的有那么胖吗?” 女人问这句话的时候,实际是在给男人取悦她的机会。所以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南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一些冷淡,“你不打算跟陆笙说句谢谢吗?”却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郑嘉芮脸色一变。这话表面上似乎质疑她的教养,实际却在为那个叫陆笙的小姑娘鸣不平。郑嘉芮终于发觉南风对那小姑娘的在意有多恐怖,这在意是润物无声的,不仔细观察的话未必能发现,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在意充斥于每一个细节。 她是心思通透如水晶的女人,立刻一脸抱歉地解释,“哎,刚才疼忘了,一会儿我一定要当面谢她。” “嗯。”他点了点头。 郑嘉芮又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你好像很关心她?” “她是我带过的一个学生。我此前当过一阵网球教练。” “哦哦,”郑嘉芮点点头,特违心地说了一句,“这个小孩儿很可爱啊!” 南风轻笑着点一下头,“嗯。” 郑嘉芮感觉南风此刻的表情,特别像是那些生了丑丑的小孩却又觉得自家宝宝美若天仙、别人随便客气一句就信以为真、自信到盲目的爸爸妈妈们。 她有点无力,扭头翻了个白眼。 44.没感觉与爱无能 得知郑嘉芮是从台阶上摔下来才扭伤的,急诊室的值班医生让她先去拍了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情况。 郑嘉芮拿着片子在办公室听医生诊断时,南风和陆笙等在外面。 南风侧头看陆笙,小家伙低着头掰手指玩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着她下颌柔和的线条,轻声问,“不生气了?” 一句话提醒了她,她偏开头,“哼。” 南风有些好笑,“我今天确实忘了,以后会注意的,你不要气了好不好?我给你买了巧克力,本来想今天拿给你的,你又不想出门。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陆笙撇一下嘴角,她没说话,南风却知道她已经不气了。他挺想捏捏她的脸,可惜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把人哄好了,南风也就放心了,他对陆笙说,“你先回去吧。” “不急。” “怎么不急,你门禁时间要到了,回去晚了就要受罚。” 陆笙小声说,“我今天不回去了。”她不能忍受南风独自陪着郑嘉芮,孤男寡女的,多危险啊。 南风摇头,“别闹了,快回去。” “我不。” 她很少这么任性,他扬手作势要打她,她吓得一缩脖子,眼神乱飘。 南风的手快速落下来,却轻轻的拍在她的头上。其实教练打学生这种事和稀松平常,不过,他终究是舍不得打她的。 “嘿嘿嘿嘿。”她笑了。 南风啼笑皆非,手掌盖在她头上轻轻一拨,她的小脑瓜便顺势歪了一下。南风:“傻样!” 陆笙挠了挠后脑勺,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是担心你啊,万一她又让你背呢。” “不会了,医院里有拐杖。”南风说到这里,话头一转,问,“今天为什么跑出来?” 陆笙托着腮,“我突然想看电影了。” “都几点了还看电影?” “就是想看嘛。” 他有些无奈,“你怎么也人来疯了,都是徐知遥把你带坏的。” 她吐了吐舌头,心想徐知遥这个枪你先帮我躺一下啊……然后她特别天真无邪地眨眼睛,“南教练,你和郑嘉芮是在约会吗,男女朋友那种?” 南风好笑道,“小孩子家不要打听这种事。”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懂。” 南风显然没把这话当回事。陆笙感觉好挫败,低头掰了一会儿手指,干脆鼓起勇气说道,“南教练,你不要和郑嘉芮在一起。” “嗯?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她。”她抬起头和他对视着,瘪着嘴巴,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卖萌卖得很明显。 阻止别人谈恋爱,这个要求很无理,陆笙完全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她能有的,只是撒娇卖萌打滚耍无赖了。 这是看在他对她好的份儿上。 大概她这就算“恃宠而娇”吧,撒娇的娇。 南风轻轻锁着眉,“你怎么越来越任性了。”他很想训斥她几句,可是看着她水润莹亮的黑眼仁儿,以及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很莫名的,他的脾气就是调动不起来,无法酝酿出训斥她的情绪。 唉,他能怨谁呢?她这样,还不是他惯出来的! 南风深吸一口气,说道,“陆笙,你自己说过,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别人珍贵。现在你忍心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我……” “乖,听话,回去吧。” “好吧。”她不情不愿地起身,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你们不能在一起呀,她一点都不心疼你。你的脚有旧伤呢,不许再背她了,也不能背别人……抱也不行!” 南风摆手,“好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他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起身追上去,把她送上出租车之后,顺手把车牌号拍了下来。 lingdiankanshu.com 陆笙走前把刚才在医院缴费的发票都给他了,“一共一百零六块五毛,记得让她还钱!” “……”他有点哭笑不得地接过来。 郑嘉芮的诊断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她没有骨折,只是扭伤了,擦点药,回家冰敷,过两天就能好了。 南风果真给郑嘉芮弄了跟拐杖来,她很坚强地拄着它,他真的没再背她抱她,甚至也没怎么扶她。 他最后把郑嘉芮送到她楼下。郑嘉芮问他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南风摇摇头道,“现在很晚了,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郑嘉芮生平第一次发出这种邀请,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是何等高傲的一个人,此刻心中负了点气,打趣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吗?” 这话有一点暧昧,她不信他听不出来。然而他的回应却有点刻板,“太晚了,我该回家睡觉了。” 郑嘉芮觉得,他说这样的话,多半是在暗示她,他的作息很规律,生活习惯很好,以及,没有混夜店的坏习惯。 并非是她自作多情,凭这些天两人的来往,她不信他对她没那方面意思。 她知道他这一招很高明,按兵不动,以退为进,一步步把她引入他的网中。爱情的世界里你来我往,拼的就是谁更有耐心、谁能掌握主动权,这些她都懂。可是此刻,她只想抛开一切,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的网里。她靠近他,拄拐杖的手松动了一些,整个人的身体微微向前倾,倒向他的怀里。 南风扶住了她。 郑嘉芮仰头望着他。今天没有星星,天上只挂着半块月亮,月光朦胧又纯净,如暗暗浮动的香气。她心头微动,一手揽着他的脖子,看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比月光还纯净,幽明深邃,像遥远的行星。 南风一手扶着她的腰,缓缓低下头。 他要吻她了。这个意识让她的心尖儿轻轻颤着,她闭上眼睛,长睫毛瑟瑟抖着。 南风低头,再低一些。他并非不谙人事的小子,他知道该怎样调-情,该怎样约会恋爱。此刻郑嘉芮美丽的脸庞近在眼前,夜色那么美,气氛那么好,他该吻下去。 他几乎要吻下去了。 只是在那一刻,在荷尔蒙最该旺盛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一片平静。平静得仿佛静止的荒原,或是无风的沙漠。 不该是这样的。 郑嘉芮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她期待中的吻。她睁开眼睛,意外地看着他。 她发现他已经直起腰,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突然的逼近,只是她的幻觉。 南风松开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和她拉开一些距离,她只好又靠着拐杖才能站稳。 南风说,“回去吧,早点休息。” 郑嘉芮恼羞成怒,“南风你什么意思?!” 南风有点无奈,却终于决定实话实说。他并非不会哄女孩子,只是他不屑于欺骗她们。他说道,“郑嘉芮,我确实想尝试和你交往。” “那……” “可是我对你并没有感觉。” 这话太直接,直接得近乎残忍,仿佛一个血巴掌扇到郑嘉芮脸上,使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也是天之骄女,身后跟着的追求者车载斗量,何尝受过这种羞辱?她冷冷地说,“南风你这个混蛋!” “我很抱歉。” “你,你……”她还想骂,可是她骂什么?骂他说话太直接?似乎这种事情,直截了当地说远比拖泥带水要强吧?她还生气什么?不,她不是生气,她只是不甘,不甘于他为什么对她没感觉,她凭什么对他没感觉! 郑嘉芮也有郑嘉芮的自尊和傲气,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得,他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她再纠缠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她摆了一下手,转身离开了。 南风确实是从心眼里感到抱歉的。他发觉他把程序搞错了。谈恋爱这事儿,不能找一个人去培养感觉,那样很辛苦,成功率也低。他该先有点感觉再发展的。以及,欣赏和喜欢完全是两码事儿。 唔,一次失败的求偶,总结出来的经验还蛮多的…… 过了几天,南风把凌峻宇约出来喝酒。凌峻宇一见面就说,“南风,你跟郑嘉芮分手了吗?” “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南风说完,又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嘿嘿嘿嘿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凌峻宇拍了拍南风的胳膊,笑道,“我就是纳闷了,郑嘉芮有哪一点不合你心意?样貌、家世、人品、性格,甚至学历、事业,她样样不缺。这样的你都不满意,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南风喝了口酒。他今天把凌峻宇约出来,也是想倾倒一些自己的心事。他说,“不是她的问题,可能是我的问题。” “你……有问题?”凌峻宇狐疑地看着他,接着,视线向下移,有意无意地往他下三路瞄。 南风很无语。凌峻宇有个特长,任何话题,他都能在三句话之内奔向十八-禁,真是独门绝技。 南风敲了敲桌子,“我不是指这种问题。我是觉得,我大概……没有爱的能力。” 和郑嘉芮告一段落之后,南风回顾了自己的过去。他发现,这些年,他并非没有遇到过合心意的——他很明确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可是遇到之后也没怎样,他没有冲动,没有感觉,没有为得到那些姑娘而努力,也没有为失去她们而沮丧。哪怕姑娘投怀送抱,送上芳唇了,他都没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完全没有心动的迹象。 在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过着像和尚一样的生活。不止身体上,更是精神上。 这太不正常了。 凌峻宇听他分析完,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在我看来,没有爱的能力,等同于没有做-爱的能力。南风你就是那方面不行!难怪呢,那么多姑娘投怀送抱,你都……” 南风摇了摇头,挺后悔把这货约出来的。语气听凌峻宇三俗的无聊解读,不如去找个心理医生问问。 凌峻宇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诡异起来,他小心地问道,“你……不行的,都是女人?” “嗯。”南风已经不想解释两人关于“行”与“不行”的想法差异了。算了,求同存异吧,毕竟是发小儿,捏死多可惜啊。 “那么,”凌峻宇吞了一下口水,“男人呢?” 南风有点疑惑,“什么男人?” “我的意思是,你跟女人不行,会不会是因为,其实你偏好的是男人?” 南风差一点把酒杯扔在他脸上。 45.过年咯 腊月二十六这天,南风去了滨海。 老城区一座小白楼的一层,门口挂着一个半旧的塑料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冯特斯洛。 这样一个名字,散发着浓浓的国产十八线厨具品牌的气息。实际并不是。它是一个心理咨询室。 接近年关,正常营业的心理咨询室并不多,南风在网上找的时候,发现这个咨询室的评价很不错,他简单网聊了几句,对方约他今天见面谈。 咨询室内的装潢以淡雅轻快的浅绿色为主,窗帘拉下去,隔绝了人和外部世界的联系,两盏浅黄-色的灯开着,光线柔和,使人不自觉地精神放松。 值班医生姓冯,一张长脸,戴眼睛,举止温和。南风坐下之后,简单对他说了自己面临的问题。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冯医生都是先排除掉同性恋的可能性。他问了南风几个问题,南风脸黑黑的,答道,“我很确定,我对男性并没有性-冲动。我不是同性恋。” “你对女性一样没有性-冲动,不是吗?” “我……”他沉默了一下,“我大概是有的。” 冯医生留心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虽然他说得含糊,但并未撒谎。冯医生说道,“好,那我先给你一份测试题。做测试的过程也计入咨询时间,没意见吧?” “好。” 测试里的问题出奇的多,南风很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不过他还是耐心做完了。 冯医生一边看调查问卷,一边说道,“现在来咨询这个问题的人越来越多了,爱无能么,有人是因为自恋,有人是因为自卑,你这个……额,你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南风不动声色,“我怎么了?” 冯医生没有答,他把调查问卷看完之后,整理好放在一旁,然后问南风:“介不介意跟我讲一下你的童年呢?” 南风答道,“我的童年挺好的。” 他摇了摇头,“相信我,如果你童年真的好,你不会是现在这样。” 南风抿嘴没说话。 冯医生说,“你既然来我这里咨询,就请你敞开心扉说实话,否则我帮不了你。能不能先谈一谈你的家庭,你的父母?” 南风垂着眼睛,说道,“我的父母都出身商人家庭。他们的联姻是父母之命,嗯,就是包办婚姻。在他们新婚当晚,我的母亲不想和父亲发生关系,但是,后来他们还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住。冯医生用一个词汇精准地帮他总结:“婚内强-奸。” “嗯,”他点了点头,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有些淡漠。他继续说道,“那个晚上,他们孕育了我。” “后来呢?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南风摇了摇头,“关系很差。他们像两个陌生人,过着貌合神离的生活。我的父亲很快有了外遇,还生了私生女。后来,在我十四岁那年,他们离婚了。” 西红柿小说 “你父母对你怎么样呢?” “他们创造我,是为了传宗接代。在他们的眼中,我代表不堪的回忆,和失败的婚姻。” 从他的三言两语,冯医生已经听出了问题的关键。他又问了南风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南风的话不多,语言简洁,逻辑清晰,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冯医生最后说道,“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所以?” “所以,我说得通俗一点。我们成年之后遇到的许多心理问题,都可以从童年经历中找到答案。比如一些变态杀人犯,十之**都在童年遭受过创伤。你没有爱的能力,是因为你自小生活在冷暴力的环境中。从幼儿到童年时期,你都没能从父母那里获取爱——至少你的意识里是这么认为的。因此,那个时候,你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关闭了爱的渠道,这在心理学中是一种防御机制。这就好像,如果你吃不到糖会难过,但是当你告诉自己‘我完全不需要吃糖’时,那么你再面对‘吃不到糖’这种情况时,就完全不会难过了。在这个假设的情境中,把‘糖’替换成‘爱’,也完全成立。人的大脑很神奇,在面对类似困境时,人总是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南风点了点头,他听懂了。 “因此,”冯医生做了个总结,“你在童年时期,就把爱隔离开了。不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嗯?”他有些不确定。 冯医生扶了一下眼镜,解释道,“是这样的,你这个并没有形成疾病。而且你除了这方面有点问题,其他方面都挺健康的,嗯,我这里的健康单指心理健康。你不需要治,就算你想治,我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告诉你,我完全没有把握帮你改变现状,只能是尝试。萌芽于童年时期的心理问题,经常会伴随人的一生,一辈子都无法改变,这种问题最难治了。”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孤独终老了?” “不能这么说,只要你生理上没问题,你还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南风摇了摇头,“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重复我父母的悲剧。” “那样啊,”冯医生点点头,安慰他道,“不过你也不要放弃希望。再说,普通人找到True love的几率也不高呢,看运气吧。” 南风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慰。 带着一张“孤独终老”的判决书,南风平静地离开了名字古怪的心理诊所。外面的天气并不好,但是要过年了,街上节日气氛浓厚,有一些商铺和民居门口已经挂上了鲜艳的灯笼,在灰扑扑的冬天里,红得刺眼夺目。 他低头看看手表,心想,还有四天。 *** 四天之后,大年三十。南风去省队接陆笙回去过年。陆笙没带什么东西,就背着个双肩包,包里是她贴身用的物品,以及一本鸡汤书。 他们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要去买新衣服,买年货,贴春联,等等等等。陆笙以前在家的时候,过年还要擦玻璃搞大扫除,现在,南风的房子里,这些都有专业人员去做。 除此之外,他们还想自己准备年夜饭呢。 两人先去买新衣服。男人的衣服款式比较简单,南风自己买衣服总是随便对付,反正人帅身材好,怎么穿都不会难看。给陆笙买衣服时他就会变得有点儿挑剔,一件件地选了,让她成套地搭配,他喜欢把他家小女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果导购们都围过来不吝溢美之词,那简直完美。 但是今天陆笙买衣服时有点不配合。这个不要,那个不喜欢,不买不买。 南风问道,“心情不好?是不是在队里被人欺负了?” “不是啊,”她低着头,小声答,“这些衣服太贵了。” 南风笑道,“买衣服的钱我们还是有的,不要担心。” “不行。”她进省队之后才发现,一个网球运动员的开销有多大。她现在还没经济独立呢,不能总是浪费钱啊。于是陆笙坚决地摇头,“我不要了,去年买的都没怎么穿呢!” “去年买的是旧的。” “不嘛。” 声音软软的,又在撒娇。真是的,她越来越会撒娇了。 南风只好妥协,“好了,就试这一套。” 陆笙换好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站在穿衣镜前问道,“好看吗?” 南风突然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有吗?我没感觉啊。” “转过身来。” 她转过身,发觉他已经走到近前,她几乎要撞进他怀里了,登时羞红了脸。两人离得那么近,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周身干干净净的气息。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心中有种难言的悸动,特别想亲一下。 陆笙觉得,自己身体里大概住着一个流氓。 南风平举着手摸着陆笙的发顶,在自己的下巴上比了比,他总是用这种方式估算她的身高。量完之后,他点头道,“是高了一点,一会儿回去量量。” 陆笙红着脸,怕南风看出异常,她夸张地解外套的扣子,“唉,这里太热了!” 解开外套,里面穿的是纯色的蓝毛衣,毛衣很贴身,勾勒出她胸前曼妙玲珑的曲线。南风的视线撞上这曲线,立刻移开了目光。 后来他们又去超市置办年货。南风推着购物车,让陆笙选,她看上什么就往购物车里扔,走过食品区时,有员工在推销某著名火锅店品牌制作的火锅底料。 陆笙眼睛一亮,“南教练,今晚我们吃火锅吧?” 说好了要一起鼓捣年夜饭的,不过俩人厨艺值加起来接近于零,做火锅最好了,失败率也是零。 南风自然依她。 火锅底料有很多种,推销员看到他们挑挑拣拣的,她拿了一袋红色包装的递给陆笙,“这一种最新的番茄底料怎么样?好吃养颜,可以美白哦。”小员工一看就是新来的,无意间把“美白”两个字强调了一下。 陆笙有点心塞。她黑得很明显吗…… 南风见陆笙沉默,以为她比较中意这一种,于是说道,“拿一袋吧。” “好的先生,您还需要别的吗?这一种麻辣的也不错,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 最后他们拿走了一袋番茄的一袋麻辣的,回去煮鸳鸯火锅。离开之后,陆笙一边走一边想,他怎么要番茄锅要得那么干脆,是不是也嫌弃她长得黑啊…… 男人就是喜欢又白又弱小鸟依人的女人!可是她这么大一只,还黑……她不是小鸟,她是大乌鸦啊……(┬_┬) 南风发现陆笙自买完火锅底料之后就变得沮丧了,他很奇怪,问道,“怎么,不想吃火锅了?” “不是,”陆笙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我真的有那么黑吗?”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吗?南风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 “我不笑,不笑……”他牵着唇角,说道,“你不黑。你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陆笙撇一下嘴角,又问,“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白皙的、瘦弱的女人?” 南风收起笑容,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陆笙,strong is beautiful.”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语气郑重,认真得让人有些着迷。 对上他干净深沉的视线,她的心脏几乎要撞出来了。哎,干嘛要这样勾引人,她都快压制不住体内那个大流氓了。╮( ̄▽ ̄)╭ 46.除夕夜 回到家,南风和陆笙先把春联贴上,然后一起料理食材。摘菜洗菜还好,削土豆的技术含量稍微高了些,陆笙大刀阔斧,一个一斤多的土豆削到最后还剩半斤不到。南风穿着家居服和围裙,正在洗香菇,他一抬头看到蹲在垃圾桶旁边的陆笙,立刻瞪她一眼,“谁让你削的?” “我……那个……练练刀法……” “削到手怎么办!”他弯腰夺过了她的土豆和刀。还想练刀法?这熊孩子! 陆笙就在一边拿了一根胡萝卜,洗吧洗吧,伸到嘴里,嘎嘣一咬,咔擦咔擦,嚼得很欢。 南风摇头道,“牙口儿真好。” 陆笙笑嘻嘻地把胡萝卜伸到他面前,“你吃不?” “我不吃,”南风失笑,故意说道,“兔子才吃胡萝卜呢!” “啊,我是兔子,”陆笙一边欢乐地啃胡萝卜,一边说道,“那你是什么呢?” “我是人。” “人吃什么呢?” “人什么都吃。” “人吃兔子吗?” “当然吃。去,自己坐到锅里去。” “……”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食材料理好了,他们把火锅搬到客厅,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电视节目有点单调,大领导们喜迎新春,各行各业喜迎新春,各地人民喜迎新春…… 陆笙和南风坐在家里守着火锅喜迎新春。 南风坐在沙发上,陆笙为了方便,直接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满了各类食材,陆笙等开锅时,搓着手吞口水,感叹道,“好多啊,我们能吃完吗?!” “求求你别装了,这点东西不一定够你吃的。” 陆笙吐了吐舌头。 麻辣锅先开了,红油汤汁翻滚着,蒸腾着热气。南风放了羊肉,还有她特别爱吃的鹌鹑蛋、鱼丸、粉丝,搅拌一下,“别着急,熟了再吃。” 陆笙吃了一口羊肉,“好辣!” 看着她辣得眼泪汪汪的,南风递给她一杯可乐,“出息!” 虽然辣,不过辣得过瘾。陆笙一边吃一边咝咝地吸气,嘴唇通红。吃了一会儿,另一边番茄汤底也开锅了,南风放了不少肉和菜,抬头发觉陆笙正隔着缭绕的白气看他。南风问道,“怎么了?” 陆笙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我要是不在家,你一个人吃火锅多无聊啊。” 南风不置可否,微微弯起唇角,“还行,你不在,我能省不少钱。” 陆笙心想,你给我买一件衣服够吃一年火锅了,这个时候提省钱好假哦。 她主要是怕他一个人孤单。于是她说道,“要不你养一只小狗吧。”能作伴,还能看家。 南风心想,我已经养了一只小狗了。 火锅吃到尾声时,春晚快要开始了。陆笙不负众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她吃得太撑了,肚子都要鼓起来。陆笙端着火锅放进厨房,南风把盘盘碗碗丢进洗碗机。回到客厅时,他看到茶几已经被擦得干净锃亮,而陆笙正躺在沙发上抚肚子。 一米七的个子,此刻铺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身材特别匀称修长。她穿的居家服是粉色的,上面印了卡通兔子,他选的。 看到南风回来,她屈起长腿,另一腿搭在膝盖上,这动作太爷们儿了,南风有点不忍直视。 真的好怀念曾经那个斯文秀气的小陆笙…… 陆笙抚着肚子,对南风说,“南教练,我好像怀了宝宝了。” “陆笙,不要乱说话。”南风哭笑不得,总感觉陆笙进省队之后就变得有点不着调,乖乖小少女有长歪的趋势啊…… 1200ksw.net 他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起来,刚吃完饭不要躺着,出去走走。” 陆笙撑得不想动,“哎呀春晚要开始了,我最爱看春晚了!” 南风敲了敲她的脑门,“你最会耍赖了。” 他去厨房泡了两杯山楂茶,一人一杯。然后他回来坐在陆笙身边,挨着她的小脑袋。陆笙的身体蹭啊蹭,蹭虱子一般,终于往他那边挪了一点,接着,她脑袋一耷拉,枕在他的大腿上。 南风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动了一下,想抽开身体,陆笙盯着电视,漫不经意地说,“别动别动。” 他只好拉来一个靠枕给她,枕这个要更舒服一些。谁知陆笙拿过靠枕,特顺利成章地塞进怀里抱着,脑袋还是顽固地枕着他的大腿。 “陆笙……” “哎呀开始了开始了,你不要说话嘛。” 南风无力地一松肩膀,只能放弃抵抗。他张着胳膊,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最后两手伸直,向后搭在沙发靠背上,那个姿势,特别像大鹏展翅,感觉下一刻就要起飞了…… 自称“最爱看春晚”的陆笙,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开始玩南风的手机了。智能手机不愧是智能手机,比小蓝屏好玩多了,游戏很丰富,还能自拍。 陆笙的作息特别规律。到了睡觉的时间,上下眼皮开始上演生死不离别的旷世之恋,然后她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屋子里暖气很足,她身上只盖了一件毯子,南风怕她冷,低头摸一下她的额,发现她都出汗了,汗水贴着发根,薄薄的一层,濡湿了他的掌心。 行了,这几年网球没白练,别的不说,至少身体素质练得特别棒。 南风的手放下来,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顺着发丝向下滑,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他看着她安静酣甜的睡颜,莫名地突然想到那个关于他将要孤老终生的预言。坦白来讲,他不怕孤独,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 他只是觉得遗憾,为这样不圆满的人生。 现在,他看着安睡的她,心想,大概他也不是那么孤独的。他至少有她陪伴,不用在合家团圆的夜晚独自一人吃火锅、看春晚。 可是她的陪伴能有多久呢?总归不够一生长。况且,她有她的人生,她有她的道路,她还会有她的爱情和家庭。 想到陆笙早晚有一天要出嫁,嫁给一个男人……南风拧了一下眉,现在就想捏死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小王八蛋! 南风就这样抚着陆笙的头发,看完了春晚,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电视机里一片欢腾。这个时候,陆笙似乎被吵到了,她翻了个身。 南风把电视机的音量又调低了一些,低得快消音了。 陆笙翻身之后,身体朝着沙发里侧,脸……也朝里…… 南风身体一僵。 她却还不罢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大概做梦划船吧,两只脚胡乱蹬,整个身体都往前划了一下,导致她的脸正对着他的小腹。 额,说小腹真是太含蓄了。 南风虽然也和女孩子约会过,那毕竟是小打小闹,在他二十五岁的处男生涯中,何曾受过这种刺激。不行,这太犯规了,南风轻轻推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生怕她此刻睁开眼睛,那个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能直视。 幸好她没醒,不光没醒,还说梦话呢:“我是小白兔,我要吃胡萝卜。” 南风:“……”吃你妹啊! …… 陆笙是被手机吵醒的,那么高大上的铃声,绝对不属于她的诺基亚小蓝。 她睁开眼睛,看到茶几上南风的手机正在一边唱歌一边嗡嗡嗡地震动。陆笙揉着眼睛,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呵,郑嘉芮。 她一下子清醒了。 要是别人的,她不一定接,不过郑嘉芮嘛…… 陆笙毫不犹豫地按了接听键。 “喂,南风。”郑嘉芮的声音欢快柔和,隐隐带了些笑意,让人仿佛能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样子。 陆笙也笑了:“喂,胖姐。” 胖……姐…… 手机那头的郑嘉芮差点因为这两个字犯心梗。她犹犹豫豫那么久,做了如此艰难又慎重的一个决定,终于鼓足勇气打给他,本想听听他的声音,尝试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一切提心吊胆的试探与期盼,换来的是一句“胖姐”。 郑嘉芮气得声线直哆嗦,“是你……陆笙吧?”她逼着自己笑了两声,笑得那个勉强啊,听着怪变态的。 陆笙笑道,“是我啊,你找南教练吧?找他什么事儿,我给你带个话。” “不用了,你把电话给他就行。” “哦,你等一下啊,”陆笙坐起身,四下晃悠了一番,发现浴室的灯开着,里面隐隐有水声。她对郑嘉芮说道:“南教练洗澡呢,不信你听。” 给郑嘉芮听了一会儿水声,她就把电话挂了。两人都不想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陆笙躺回到沙发上,枕着双手看着玻璃窗外,天空时不时地会绽开漂亮的烟花。看了一会儿,她不知不觉地,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南风的怀里。 他穿着白色的浴衣,头发还没干,一身的水汽。领口处露着锁骨,她视线往上扫,看到他优美而性感的下巴。 他正抱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膝弯。随着他的行走,她的身体轻轻晃动,天花板也仿佛在跟着一起晃动。 陆笙瞪着眼睛。天哪她不是在做梦吧?南教练抱着她!公主抱! 啊啊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喜极而泣! 不对不对,她立刻清醒了:南教练腿上有伤,不能抱她哒!应该她抱他才对! “南教练,”陆笙叫他,“你把我放下来吧。” 南风像是突然吓了一跳,双手一松。咚!陆笙掉在了地上,把地板砸出一阵闷响。 呜呜呜坏人!是让你把我“放下来”而不是“扔下来”啊!(┬_┬) “晚安。”南风丢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去。 陆笙趴在地上,弱弱地朝他的背影伸手,小声地呼唤他,就像尔康呼唤紫薇一样,深情又眷恋:“南……教……练……” 他听到她叫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陆笙一直保持那个尔康手的造型,直到南风的身影消失在主卧室。她身体松懈下来,趴在地板上,握着拳头无力地捶地板。唉唉,就算不能抱我,你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嘛,干吗要跑那么快啊……(┬_┬) 47.陆笙的表白 第二天,陆笙准时准点的睁开眼睛。生物钟的惯性就是这么强大。 她走出卧室,听到厨房有响动,走进去一看,南风已经起来了,正在煮饺子。 “吃饺子”一直是北方老百姓庆祝节日的终极方式,在地主家才有余粮的年代,饺子是那么的珍贵和难得,所以屁大个节日都想关起门来吃饺子。现在是“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精神生活极大提高”的年代,吃饺子的行为不再那么诱人,仅仅退化成对传统的保留。 T市的传统是大年初一早起吃饺子。 陆笙扶着门框揉了揉眼睛,看着南风撕开一袋速冻水饺,哗啦啦扔进沸腾的锅里,开水溅起老高,幸好他戴着塑胶手套,不会被烫到。 他的背影让她感觉很温馨。 陆笙走过去,凑在南风身边,吸了吸鼻子。南风扭头只看了她一眼,立刻移开视线。他把锅盖盖好,说道,“醒了?” “嗯。什么馅儿的?”盖上了锅盖,她闻不到香气了。 “韭菜鸡蛋。” “我不想吃韭菜鸡蛋的。” “是么?”南风有点奇怪,“你不是一直喜欢韭菜鸡蛋吗?” “额……我现在不喜欢了。”谁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韭菜鸡蛋呀,万一要接吻呢……陆笙想得多。 南风心想,青春期的小姑娘就是善变。他打开冰箱翻看一下,说道,“素三鲜的要么?” “不想吃,”这次是真不想吃了,她问道,“没有肉馅儿的吗?” 南风摇了摇头,“有是有,但这顿饺子不能吃荤馅儿的。” “为什么?” 为什么呢?他也不清楚,这就是传统,不需要过多解释,反正大早上起床吃饺子这事儿本身就有点蛇精病。 南风杜撰了一个理由给陆笙:“因为吃了荤馅儿的饺子,就会成为‘浑蛋’。” “南教练,你可是哲学系毕业的,怎么可以迷信呢!” 得嘞,小丫头为了吃口肉,找的理由这么一本正经。南风从冰箱里拣出一袋猪肉芹菜馅儿的速冻饺子,一边小声自言自语,“我就是欠你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猪肉芹菜的行吗?” “行!” 吃完饺子,南风给陆笙一个红包,“今年的压岁钱。” 陆笙不想要,“我都多大了还要压岁钱。” 南风说,“你以为你多大了?按照法律规定,你还没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 陆笙无奈地接过来。红包真厚,她打开看了看,两眼发直了,“怎么这么多呀?” 南风心想,她不在他身边,买什么不要用钱呢?她参加比赛也多半没有报销,多给点总归没什么不好。陆笙很乖,也不会乱花钱的。 当然这些原因他不会告诉她,他只是笑道,“哪有嫌钱多的?” 陆笙吐了一下舌头,“我知道。南教练你发财了!” “借你吉言。” 俩人吃过早饭就出门逛庙会了。路上的时候,陆笙打了几个拜年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徐知遥打过来的,徐知遥问陆笙,明天可不可以过来给南教练拜年。 陆笙捂着电话问南风,“明天徐知遥想来给你拜年,你有空吗?” 南风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他是想看我呢,还是想看你呢? 庙会嘛,每年都有,每年的花样都差不多,大家图的也就是一个热闹的气氛。俩人在外边玩了一天,吃过晚饭才回家。 回去之后,南风坐在沙发上休息,看电视,陆笙又想躺到他腿上,被他严肃拒绝了。他挪到单人沙发上坐着。 陆笙有点挫败,面上还要装作很镇定一点也不心虚,她就坐在沙发上吃葵花籽儿,吃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事,说道,“那个,南教练,有一件事我好像忘记和你说了……” “嗯?”南风见她一脸的心虚求原谅,不知道她闯了什么祸。 “昨天晚上……” “咳。” 陆笙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她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昨天晚上,郑嘉芮给你打了电话的。你不在,我帮你接了,但是她也没说什么事儿。后来我又睡着了,就给忘了。” 原来是这事儿。南风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南风和郑嘉芮摊牌之后一直没联系,他觉得,她昨天晚上打电话,应该是为了拜年。两人都是成年人了,总不至于因为没做成情侣就老死不相往来吧?过年过节问候一下也挺好的。 他想给郑嘉芮回个电话,可又不知道和她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发条信息吧。 春节快乐! 整条信息内容就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怎么看都像是群发的,一点也不走心。郑嘉芮没回他。 没回就没回吧。他们俩没有撕破脸是因为双方够冷静,关系却也不可能有多亲近了,点到为止。 从南风拿手机开始,陆笙的心就悄悄提起来,她怕南风听到郑嘉芮的告状然后骂她。她更怕听到什么肉麻的话,嗯,属于情人之间的那种肉麻。 看到他发了条信息就继续淡定看电视,陆笙试探着问,“你怎么不打给她呢?” 南风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嗯?那我现在打给她。”说着又去拿手机。 “不许打不许打,我要玩游戏呢!”陆笙立刻抢过手机来。 南风轻轻哼一声,鼻音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陆笙玩了会儿游戏,继续嗑瓜子儿。她说道,“南教练,把手伸过来。” “做什么?” “借用一下。” 她抓着他的手,女孩子的手骨比男人柔软很多,他的手被她两只小手捧着,有一种落在羽毛上的柔软触感。那触感美妙得让人十分心虚,他想抽回手,却被她强行按在茶几上,掌心向上,“不要动!” 手背上的皮肤接触到凉丝丝的茶几,他冷静了,一动不动。 接着,陆笙开始剥瓜子仁儿,剥出来都放在他的掌心上。南风这才明白她是把他的手心当容器了,他也就不管她了,随便她玩儿。 陆笙一边剥一边在心里数,剥到第九十九颗,她停下来,把他的手掌推回去,“呐,吃吧。” “给我的?”南风有些惊讶,还有点感动。原来是给我的啊! “你快吃!”陆笙弯着腰,手臂撑在膝盖上,两手捧着脸笑看他。 南风幸福地吃着陆笙孝敬的瓜子仁儿,其实瓜子仁儿不是重点,重点是孩子的那份儿心意。吃了几颗,他听到陆笙说:“吃了我的瓜子儿,就是我的人了。” “噗——咳咳咳咳咳——”他惊得卡到了嗓子眼儿。 陆笙一派天真无邪地看着他,眼底清澈干净,仿佛一点暧昧的杂质都未沾染。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南风这样想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强装镇定。放下杯子后,他说,“陆笙,不要乱说话。” 陆笙笑而不答,身体一斜倒在沙发上,一手拄着脸蛋,眼睛盯着电视,说道,“开个玩笑啦哈哈。” “……玩笑也不要开。” “唔,好吧。” 陆笙虽然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实际心思在飞快地转动。怎么办,他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呀?好纠结!如果他不喜欢她,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如果他喜欢她,为什么还不表白!多好的气氛啊,快表白快表白快表白…… 她心情好急切,就差抖个手绢对着南风抛媚眼了。 她这么急切,倒也并不是因为欲-求不满,实在是郑嘉芮的出现让她认清现实,感受到了危机。南教练英俊帅气多金又温柔,多极品的男人啊,他自己还不甘寂寞,这样随时有可能被别人招招手拐跑的! 如果她再不抓紧时间,他就成别人碗里的肉了……o(╥﹏╥)o 难道,要她先表白吗?哎呀太羞涩了,怎么开口嘛! 一晚上,陆笙都在纠结该怎样让他和她的关系出现质的飞跃。想到最后她也没想出招,到就寝时间了,她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里俩人倒是发展得迅猛无比,陆笙笑得哈喇子都出来了。 南风看到陆笙流口水,无奈摇头,起身抽纸巾帮她擦了。然后他轻轻推她肩膀,低声叫醒她。 嗯,今天他绝不会把她抱去卧室了。 陆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南风的脸,她便嘿嘿傻笑起来。 南风:“……”这傻子! “起来了,陆笙,起来回房睡。”他说着,把她扶起来。 陆笙虽然坐起来了,大脑还未完全清醒,处于美梦的余味之中,看到南风靠近,她眯着眼睛,仰头,“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南风:“……” 陆笙:“……”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陆笙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下来,这下子完全醒了。呜呜呜怎么办,她怎么就亲他了呢!她是个禽-兽! 对视良久,南风最先做出反应。他松开她的肩膀,直起腰,视线缓缓移开,看着一旁茶几上吃剩的葵花籽。 “南教练,”陆笙有些紧张,声音微微发着颤。她心想,要不就直说了吧,大不了被拒绝!她抿了抿嘴,直勾勾地看着他,声音抬高了一些:“南教练,我——” 南风却打断了她,他轻笑着,笑容淡淡的,“是晚安吻吗?嗯,晚安。” 陆笙提起的一颗心突然被猛地拍回去。突然的,她就有点怨气。她战战兢兢,他躲躲闪闪,她破釜沉舟,他粉饰太平。 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于是她咬着唇,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是晚安吻。” 南风有些无奈了,“陆笙……” “南风,我喜欢你。” 南风心底早有这样的猜测,只不过他一直在刻意回避。可是现在,她把喜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干净利落,不掺半点水分,让他毫无曲解与回避的机会。他张了张嘴,她这样的热忱和坦白,火焰一样明亮而热烈,他突然不知该作何回应了。 他不说话,陆笙便委屈地一瘪嘴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我也喜欢你’吗?” 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涌起的一些情绪。他坐在她身边,缓缓说道,“陆笙,你还小。” “你还小”三个字已经荣升为“陆笙最不想听到的话”之榜首。她气道,“我不小了!我这个年龄放在古代都能是孩子他妈了!” tsxsw.la “可现在不是古代。现在是文明社会,你才十七岁,还有很多路要走,你的世界太单纯太简单,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陆笙反问,“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一句话把他问住了,南风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很多情感,唯独不懂这个。 怎么可以不知道呢!她不依不饶道,“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说着,见她听到这话时眼睛一亮,他补充道,“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 “那是什么样的喜欢呢?” “嗯……大概是爸爸对女儿的喜欢吧。” “哦,原来南教练8岁就生小孩了呢!”陆笙失望极了,忍不住开了嘲讽。 南风摇头道,“陆笙,我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你大概把对我的依赖当作喜欢了。这很正常,但这不是喜欢。” 陆笙低着头,“反正你就是不喜欢我,对吗?”她只认这一个结果。 遇到这种情况,南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想摸摸她的头,可是刚一抬手,就被她躲开了。陆笙挪得离他远了一些,她抬头看他时,他才发现她眼眶里积蓄了泪水。 一张口,眼泪落下来了。她哭着说道,“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那么好嘛!不要总是给我买糖吃,不要摸我的头,也不要抱我!你对我那么好,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难过的情绪是会传染的。看着流泪的陆笙,南风的心尖儿也跟着疼痛,不算剧烈,但缠绵着挥之不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怎能不对她好呢!她在他最脆弱的时刻闯进他的世界,是他最温暖的牵绊。她在他心底永远占据着一个角落,一个最干净、最纯真、最温馨的角落。那也许和爱情一样深刻,但那终归不是爱情。哪怕是对她产生一点略带情-色的心绪,都会让他觉得自己下流又龌龊。 他怎么可以! 陆笙哭着等待他的回答,等来的却是黯淡的沉默。她看着他失神的侧脸,终于绝望了,嚯地一下站起身,赌气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又不会少块肉!” 说着转身走了,走出客厅之后又折回来,气势逼人地看着南风,“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许喜欢郑嘉芮!” 终于有一个问题他可以笃定地回答了。他点点头,“嗯,我不喜欢她。”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她高兴多少,她转身跑回卧室,“砰”的一下用力撞上门。 第二天,南风起床做好早餐——牛肉大葱馅儿的速冻水饺,饺子煮好时陆笙还没起床。根据他的观察,她的生物钟堪比闹钟,这个点儿还没醒,不科学。他走过去敲她的房门,发现房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 粉蓝色的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很整齐。 他走进去,看到床头柜上压着一张便签:我回了。 大年初二确实是归队的日子,可谁会去这么早呢?省队大门会不会开都难说。街上的店铺也关门了,她一个人在外头晃荡,搞不好连早饭都吃不上。 南风有些不放心,打她电话。 嘟——嘟——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南风拧眉,沉默地看着他手机壁纸里嘟嘴搞怪的陆笙。大年初一的饺子真没白吃啊,小浑蛋,这么快就敢挂他电话了! 48.最新更新 徐知遥下午时候来到南风家,他计划得很好,和陆笙玩一会儿,晚上俩人一起归队。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有脸黑黑的南教练。 “陆笙不在。”南风这样对他说。 徐知遥还有点不信,“怎么会不在呢,南教练你把陆笙藏在哪里了?” 南风心想,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何必藏她!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信就自己找吧。” 徐知遥没有找,他拨了陆笙的电话。陆笙那边接得很快,徐知遥对着电话说,“喂,陆笙……你在哪里呢?怎么这么快就回去啦,都不等我……干什么呢?训练?陆笙你是不是中毒了,年还没过完呢就训练……” 吧啦吧啦……他当着南风的面和陆笙聊上了。 南风的牙根儿有点痒痒。陆笙这小浑蛋挂了他三次电话,现在接徐知遥的电话倒是接得顺溜!果然女大不中留吗?呵! 徐知遥挂了电话之后,在南风这里坐了一会儿,给教练拜了个年,然后就回去了。出门之后打了个车直奔省队。 省队已经开门了,整个室内训练场就只有陆笙一个人,她正在做力量训练。陆笙哪一点都好,唯有一点让人特别嫌弃:她的肌肉太不好练了,让她增大点肌肉横截面比登天都难。李卫国说人参都比她长得快。这话让陆笙郁卒了好久。 其实李卫国说的话有点夸张成分。这一个多月以来,陆笙的肌肉还是长了的,只是没有别人的针对性训练那么明显而有效。 徐知遥一见陆笙,就跟她诉苦,“师妹,我过年可倒霉了!大年初一做数学测验,这么反人类的事儿你相信吗?” 陆笙心想,有我倒霉?我大年初一被男神拒绝了!(┬_┬) 她并不想和徐知遥分享自己的倒霉经历,事实上她只希望自己快点忘记它。 徐知遥又唠叨了一会儿过年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就算了,他什么都没玩……然后他问陆笙要不要陪打。 陆笙摇摇头,她要练肌肉,反正已经没人喜欢她了,她一定要肆无忌惮地练成一个雄壮的汉子! 徐知遥就坐在一旁,淡定地拿出一张数学题开做。康老师有点丧心病狂,给他留了好多寒假作业,可是他的寒假明明只有三天好不好!QAQ 陆笙练了一会儿,宁夏和许萌萌一起来了,俩人都不是本地人,回来时正好在省队大门口遇上。宁夏最先注意到的是徐知遥,毕竟,一个做作业的运动员,比一个训练的运动员要另类多了…… “你写什么呢?”宁夏还是不太确信徐知遥在做作业——没准在填乱七八糟的表格呢?她走近,低头看那张纸,妈蛋还真是试卷。 yqxsw.org 她好奇地拿起那试卷看了看,许萌萌也凑过脑袋来看。 看了一会儿,宁夏忍不住爆了粗口:“这种题TMD能解出来?” “能,我都快写完了。” 许萌萌看着也有些心惊,“现在高考都这么难了吗?我连题都看不懂啊……” “这不是高考题,这是竞赛题,”陆笙也走过来和她们俩打招呼,“这题比高考题难多了,看不懂很正常,我也看不懂呢。”她其实是谦虚一下啦,题目她还是能看懂的,当然她能做的也仅仅是看懂题目了…… 宁夏和许萌萌看向徐知遥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炙热,掺杂着艳羡和崇拜。脑子不好使的人,总是会对高智商的家伙们不自觉产生仰视的态度。 徐知遥有点嘚瑟又有点不好意思,“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陆笙惊了:“徐知遥你一下子用了两个成语,而且没用错!” 徐知遥:-_-#会不会捧场啊!这个时候拆我台,你真是我亲师妹! 反正接下来宁夏和许萌萌对待徐知遥的态度有了大转变。以前她们都当他是个不着调的小神棍,大忽悠,现在才发现,真人不露相啊!宁夏还感叹:“知道吗,我特别想找个聪明的男朋友,生个聪明小孩,改良一下我的家族基因。” 徐知遥警惕地看着她,“你说这话,不会是对我产生什么企图了吧?” “没有,你话太多了,我有点受不了。” 徐知遥:= = 许萌萌说,“我不嫌你话多。” 徐知遥:“我嫌你话多……” 许萌萌一生气,把他的试卷边缘咬下来一口。 徐知遥看得直呲牙,“你是属狗的吗?” 许萌萌:“不要急,明天给你拉出来。” “……”如此清新脱俗的女纸,一般二般的男人还真配不起。-_-# 49.逆袭之战 3月6号上午,第一轮比赛在市体育中心室内网球场拉开序幕。除男单一号种子选手的比赛在中心球场外,其他比赛都分散在小球场。 陆笙的比赛,观众并不多。因为观众都是中国人,而这场比赛,中国选手明显处于劣势,来看的话多半会看到一场国人被碾压的惨剧。虽然竞技无国界,但是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同胞被外国人虐。 记者倒是来了好几个。 李卫国坐在观众席,前后左右都没人,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他是故意挑的这个地方,因为他此刻不是一个人…… 他兜里还有一个南风呢。 南风没有亲自到现场。两人开着手机通话,李卫国戴着蓝牙耳机,现场给他转播赛况。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相对较低的赛事级别,还是第一轮,电视网络上都没有直播。李卫国问南风:“你怎么不自己过来呢?” 南风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无奈,“她现在不想看到我。” “是吗,”李卫国脑子里闪过一些了不得的八卦,问,“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 南风心想,是他对我做了什么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李卫国就当他默认了自己的猥琐。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李卫国也不好意思瞎打听,只能自己脑补了。 陆笙背着球拍走上场。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一些,带动血液的流速也快了,神经线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紧紧地拉着她的注意力。 赛前说好的平常心都喂狗了,她此刻的兴奋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乌克兰姑娘比她高出了十多公分,两人握手时,她仰头,看到对手胜券在握的样子。四号种子选手对一个无名小卒,一般都会胜券在握吧! 陆笙深吸一口气,朝她递过去一个微笑。 还是猜硬币的方式确定发球局,陆笙的坏运气还在作乱,她没能抢到发球。 好了,第一轮发球局是乌克兰姑娘的。 孔武有力的乌克兰姑娘蓄满力的一记发球,小小网球像高速炮弹一样飞奔而来,由于速度太快,人的目光几乎追不上那小球,只能在虹膜留下一道残影。 陆笙做出反应的方向是正确的,可还是晚了。 ACE球。 第一局第一球,一个无懈可击的ACE球,像一把重锤一样狠狠打压着陆笙的气势。 李卫国拧起眉,略带忧心地对南风说,“不行,那个小乌克兰太猛了,陆笙不会第一球就被打懵了吧?”这种情况在赛场上并不少见,通常发生在那些心理素质差、比赛经验少的球员身上。李卫国觉得陆笙很符合这两点。 南风却斩钉截铁道,“陆笙没那么弱。” 仿佛在印证他说的话,第二个球,陆笙稳稳地接住了,虽说由于对手的发球质量太高,她回球几乎没什么攻击力,但到底是没掉链子。 李卫国一边给南风现场播报,一边点评,“可是这样也赢不了啊,陆笙还是打得太疲软。你看你看,我就说嘛……嘿,小乌克兰发球失误了。” 乌克兰姑娘的名字太拗口,李卫国直接以国籍为代称了。 小乌克兰发球失误是因为想要保证超强的攻击力,那样球的落点会很深,接近底线或边线。这样一来,出界的风险也就增大了。 一发失误不要紧,还有第二次发球机会。一般到了二发,选手们会收敛一些,毕竟,发球成功、避免直接送分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小乌克兰的第二发几乎没什么威胁力,陆笙侧身换正手位,球拍稍偏,自下而上狠狠把球抽了回去。李卫国失声道,“什么玩意儿?上旋吗?这球没必要上旋呀,怎么不打网前呢,打网前让小乌克兰跑过来,制造出空当,多好的进攻机会啊!可惜了可惜了……” 果然可惜,这个上旋球打过去就出界失误了。 旋转球的技术都不太好控制,陆笙这方面的技术有待磨练,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很容易露怯。 李卫国百思不得其解,还问南风,“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打上旋球吗?” 南风沉吟一番,反问道,“她的对手力量突出,技术单调,这个时候用更细腻的技术打乱对手的进攻,不正合适吗?有什么不对?” “额……”李卫国愣了一下,随即气道,“可前提是陆笙自己能打好这么细腻的技术!问题是她打不好,你看!这次是削球,哟,下网了!”李卫国越说越气。 陆笙在上旋球出界之后,丝毫没有收敛,制造机会大胆一削,下网失分。 李卫国怒道,“南风,你说她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这孩子平时脑子挺灵光的,怎么现在关键时刻就不带脑子了?” 南风也不好说。他没在现场,但是凭他的经验,陆笙大概又走神了,毕竟以前她一比赛就走神,几乎无一例外。可是南风有些护犊子,不想在别人面前责备陆笙,他只是说道,“她也许在找手感吧。” “找、手、感?”李卫国气笑了。 “嗯,”南风想理由试图说服他,“陆笙总共才打过几场比赛?她只能在赛场上找手感了。” 李卫国翻了个白眼。这理由真TM逗。 陆笙就这样0:4输掉了第一局。第二局是她的发球局,她第一个发球就带着大角度的切线压向中线,把李卫国吓了一跳。也不知是她走狗屎运还是真的技术硬——李卫国倾向于前者,总之这个发球最后压线得分了。 就这样,陆笙在自己的发球局还以颜色,也打出了一个气势汹汹的ACE球。 李卫国失笑,“真有她的。” 好吧,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被打脸了。陆笙第二个球依旧走技术路线,然后就输了…… 第三局…… 第四局…… 第五局…… 陆笙2:6输掉了这一盘。她只保住两次发球局,一次也没破掉对方的。其间她一直顽固地打旋球和削球,以至于非受迫性失误高到惊人,许多失分都是拱手相让的。和她的送分相比,小乌克兰那重炮型的攻击都要黯然失色了。 李卫国看到最后已经很淡定了,他心平气和地看着陆笙作妖,一边对南风感叹道,“总感觉这孩子在拿人家堂堂四号种子当陪练使。” 南风问道,“她最后这两局,失误比之前增加了吗?” “那倒没有,她的失误已经够多了,怎么可能再增加呢……不过,陆笙的心理素质真是没话说,打得这么稀烂,照样生龙活虎,她还在笑呢,我就呵呵了……” 南风在那边想象了一下陆笙眯着眼睛呲一口小白牙儿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笑了,随着笑声,心房轻轻震动。 好些天没见了,真想看看她。 休息时间到,第二盘开始。 这一盘,陆笙一连输了三局。不过这三局打得有点胶着,究其原因,陆笙虽然依旧在打上旋球,但她的失误率降低了,偶尔还能打出一两个很高质量的回球,让小乌克兰都无能为力。 毕竟,细腻而多变的技术,确实是她的软肋。 所以小乌克兰虽然赢了三局,但这三局赢得都不顺利。随着失误率的降低,是陆笙防御力的增强,小乌克兰被她越来越细密的防线挡着,第一盘时势如破竹的状态已经慢慢消退。 李卫国有点不淡定,“南风,我现在怀疑你的观点是对的,这孩子第一盘真就是在找手感!” “我说吧。”南风淡淡地回道。 “她也太镇定了吧,哪有一边打比赛一边找手感的,我算见了世面了。从教三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听到李卫国夸陆笙,南风面上并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有些小得意。唔,更想见她了…… 第三局是陆笙的发球局。李卫国看到她发了个四平八稳的球,莫名地竟然为不作妖的陆笙感到一点点遗憾,“唔,她这次怎么不发切球了?” 南风依着自己对陆笙的了解,解释道,“她大概要调整战术。” “嗯?” “之前只是练手和试探,同时纠正自己的不足。调整战术之后,会合理地分配和使用技术,”南风说着,停顿一下,声音突然染上了一丝愉悦和隐隐的兴奋,“比赛,才刚刚开始。” 果然,他话音刚落,李卫国便看到场上的陆笙放了个短球,把对手引向网前。李卫国忍不住说道,“终于朝着网前打了,我早就说过她该这么办!小乌克兰的行动不够灵活啊,哎哎哎,好,截击!漂亮!” 陆笙放的短球力道轻盈,小乌克兰被迫跑向网前救球,给陆笙制造了战机,她截住球一记抽杀,小乌克兰反应不及。 陆笙第二个发球依旧充满着和平与友好,李卫国似乎有点理解她,他跟南风解释道,“我觉得陆笙是在有意控制发球。高速的发球正中小乌克兰下怀,近线或者压线发球容易失误,所以在发球上制造威胁不划算,有效发球最重要。” “嗯。” 李卫国这次说对了。陆笙的发球以有效为主,后面自己慢慢地寻求或者制造进攻机会。第二个球她和小乌克兰对角互抽两个来回,接着一个直线球,对方跑动不及,救球失败。 ahzww.org 第三个球,陆笙又放短球把小乌克兰调到网前,她自己并没有在截击位置,而是守在底线,小乌克兰看到机会,这次不往底线抽了,也是轻轻落落的一个回球打向网前,心想这样的位置对手肯定来不及救。哪知陆笙突然像个火箭弹一样飞奔过来,在加速中已经完成握拍挥拍等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眨眼就蹿到了网前,狠狠地把网球抽向底线。 “好!!!”李卫国忍不住叫好了,然后又对南风说,“我就说嘛,她一开始就该这样调动小乌克兰。” “一开始不行。” “对。”李卫国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一开始不行,因为陆笙一开始并没有做好准备。她打过的比赛那么少,更没和这样的选手对阵过。调动对手全场跑动的前提是,自己也要跑起来。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样做,只能是浪费体力。 所以她把机会留在了后面,留在了反攻的时刻。 面对强大的对手,能够冷静地制定战术,并且还能在赛场上冷静地、一丝不苟地执行,而完全不会被输赢左右情绪,也不会被眼前的得失而打乱脚步。输球不沮丧,赢球能克制。 这样的冷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冷静! 李卫国有些感慨,“这个小孩儿太难得了!” “嗯。” “可惜了啊,学得太晚。” “李教练,我们要向前看。” 接下来几局,陆笙一直贯彻执行着她的对战方阵:用技巧拖住对方进攻的节奏,全场调动对手以制造进攻的机会,与此同时增强自身的防御。 她的球路突然变得绵密又凌厉,一下子把小乌克兰打乱了。陆笙连下六局,赢了这一盘。 不光赢了,因为是连着赢的六局,她还送了对手一个“隐形零蛋”。 最后一局结束时,小乌克兰的情绪已经不太对劲了了。她狠狠地把球拍砸向球网,仰头怒吼一声,发泄情绪。 “像人猿泰山,”李卫国不厚道地打趣一句,接着对南风说,“前面所向无敌,后面迎头痛击,这样的心理落差太大了,真可怜……我说,你觉得陆笙会不会把这种心理上的攻击也考虑在内了?” 南风没有回答。 李卫国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有可能哦。陆笙这孩子打球很用脑子嘛……喂你说句话行不行?喂?喂?” 他有点奇怪,掏出手机一看,好吧,没电了。 最关键的一盘,南风听不到了。真是好可怜。╮( ̄▽ ̄)╭ 南风在办公室又关了将近半个小时,中间助理进来送了杯咖啡,刚放下咖啡,助理的手机响了。南风“嗖”地一下抓起自己的手机。 助理吓了一跳。 “咳。”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南风有点尴尬,“你先出去吧。” 又等了一会儿,他等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陆笙。 南风一看到来电显示那俩字,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又冷静:“喂?” “喂!”那边是一个粗犷的爷们儿声,爷们儿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南风你怎么突然这么温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南风失望地扯了一下嘴角,声线变得硬邦邦的:“李教练?” “嗯,是我。我跟你说,陆笙第三盘赢了,那个小乌克兰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最后状态也没调整过来。” 南风心想,预料之中。 李卫国说,“你要不要和陆笙说话?” “好。” “陆笙,陆笙……哦,陆笙去找徐知遥了。回头我让她给你回电话吧” 南风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无名火,他咬了咬牙:“再、见。” 50.放松一下 第一轮比赛,来自T市的无名小卒逆转四号种子选手,可谓爆了大冷门,陆笙在当地的报纸上小小地露了个脸,照片中她抿着嘴,笑得有些羞涩。很小的一块版面,除去照片之外,文字描述特别简单,无非是介绍一下她的基本情况,哪个队的,教练是谁,以及比赛过程怎样精彩。 陆笙没告诉记者她的启蒙教练是谁。 她第二场比赛遇到的对手,整体技术水平不错,但是有短板——反手打不好。左撇子的陆笙恰好能克她,因此这场比赛打得还算轻松,两盘确定胜局。 就这样,她打进了第三轮,八分之一决赛。 进了八强,就有积分了,有了积分,她就进入了ITF全球排名系统。不过么,这点积分少得可怜,她就算有了排名,也是垫底的。 第三轮如果赢了,她就进了四强,那样不仅有更多积分,还有奖金拿。 奖金耶!许萌萌天天念叨的票子,虽然不多,不过来回机票和住宿费差不多就能赚回来了。 如果真的能打进四强,她在这次比赛中算是做到了经济独立,不用花南风的钱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四强争夺战中她遇到的是本次赛会的一号种子选手,来自浙江省队的骆灵之。陆笙虽然在赛前仔仔细细地制定了战术,但是战术这东西,只有在水平相差不大的对手之间才算有效,而她和骆灵之的差距,远不是战术能够弥补的。 因此这场比赛,她毫不意外地落败了。 好吧,虽然失败,倒也不是没有亮点。她本场比赛打得很稳,中间也打出了一些看点,并非单方面被压制。 从更衣室出来,陆笙穿回了T市网球队标配的运动服。T市网球队有某国内知名运动品牌的长期赞助,运动服都是专门定制的。浅绿色的运动服,是草地的颜色,胸前印着队徽。 一般来说,运动服的修身效果并不好,然而运动员们都有着一副健康又有动感的好身材,因此即便是穿运动服,也是飒爽又挺拔,若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一定不会太差。 徐知遥上午很闲。他去现场看了陆笙的比赛,还充当了陆笙唯一的拉拉队,一个人对抗骆灵之强大的后援团。比赛结束之后,他就在更衣室外面等她。陆笙出来时,本来扎着的马尾已经散开,乌亮的半长头发披在肩上。她本就五官清秀,脸部线条柔和,现在这样披着头发,凭添了几分独属于女孩子的柔美。 徐知遥笑了笑,他一抬手,巴掌盖在她头上,胡乱揉一把,将她的头发全揉乱了。 “别闹!”陆笙笑着偏头躲他,拍开了他的爪子,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头发。 徐知遥说,“你这样不梳小辫也挺好看的。” “我头绳断了。”陆笙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根断开的黑色头绳。 “走吧,出去放松一下。‘上有天堂,下有西湖’,我们去西湖玩。”徐知遥提议道。 陆笙懒得纠正他的语病,她只是有些犹豫,“你下午还有比赛呢!”徐知遥也打进了八强,比赛在下午。 徐知遥摇头晃脑的,“你不懂了吧?就因为要比赛,所以才要放松一下!” 好吧,他们俩的人生观处处不合,陆笙已经习惯了。 在去西湖的路上,他们找到了一家小饰品店,因为陆笙不太习惯披散着头发,想买根新头绳。虽然徐知遥一个劲儿地说散着头发好看。 陆笙看上一根红色的发圈,造型很简单,上面有颗透明的琥珀色的有机玻璃球,徐知遥说:“红头绳,像喜儿。” 喜儿太悲惨了,陆笙不想像喜儿。她扔开红发圈,又挑挑拣拣的,一转头,发现徐知遥却拿着那根红色发圈去结账了。 结完账,他特别潇洒地把发圈扔进她怀里,“喏,送你了。” 陆笙反问道,“你不是说像喜儿吗?” “你想太多了,喜儿没你这么黑的。” 陆笙:-_-#虽然拿了他的东西但是一点也不想说谢谢! 陆笙本以为买完发圈就可以走了,哪知徐知遥赖在挂手链的地方不走,翻拣好半天。陆笙问,“你想买手链吗?” “师妹,我都送你头绳了,你不打算礼尚往来一下下吗?” 额,貌似也有道理…… 最后徐知遥挑了一件特别喜庆的红绳手链,手链上串着几个锃亮的金属片,拼出“LOVE”的字样……这造型真是,俗不可耐…… 陆笙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结完账,然后她发现这手链比她的发圈还贵两块钱。-_-# *** 南风走下机场,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本打算早上直接飞过来看陆笙的比赛,没料到飞机晚点那么久,也不知道这时候比赛打完没有。 他给李卫国打了个电话。 李卫国:“喂……南风啊?嗯,刚才想告诉你呢,你怎么关机了……陆笙的比赛打完了,输了,骆灵之还是很厉害的,咱们青训队没有人能打过她……陆笙啊?陆笙出去了,你找她什么事儿,我让她回来给你去电话。” 南风没告诉李卫国他已经到了杭州。 他又打了陆笙的电话。 陆笙一看到南风来电,顿时心一提。南风找她能有什么事儿呢?不会是已经知道她比赛输了吧?唔,这么快就要兴师问罪了吗…… 她有点沮丧。按了接听键,“喂……” 以南风对陆笙的了解,他从这一声“喂”,直接听出了她的心虚。他问道,“你在哪里?”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乍一听到,陆笙心中涌起万般情绪,这情绪无关乎他的目的,只关乎她的心情。有点想念又有点委屈,还有些想要逃避…… 她吸了一口气,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在……”说了一个地方。 “和谁?” “和徐知遥。”陆笙说完,看到对面的徐知遥和她挤眉弄眼,她也没心思搭理他。 fantuankanshu.com 她等着南风说话。然而接下来几乎半分钟,手机那头的他一直静默着,唯有轻微的呼吸声,通过无线电波转达到她的耳膜。 越是沉默,越让人不安。陆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心翼翼地问,“南教练,你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额……”陆笙抿了抿嘴,感觉越来越摸不清南风的禀性了。 南风尽量放缓语气,说道,“我去找你。” “啊?!”陆笙真的奇怪了,“你去哪里找我?咱俩距离一千多公里呢!” “我在杭州。” “……”真是无话可说了,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我恰好在这边出差。”南风补充道。 “哦哦,”这样一来事情就可以理解了,至少不会让人一头雾水。陆笙点头道,“你要是忙就……” “我不忙。”他打断了她。 …… 挂了电话,陆笙问徐知遥,“你说男人会不会也有生理期呀?” 徐知遥翻了个白眼。 陆笙也觉得自己这个问法好脑残,赶紧吃了口冰激凌掩饰智商。 陆笙感觉南教练的语气不太温柔,她忧心忡忡地说,“南教练一定是知道我输了比赛,想过来批评我吧?” 其实,除了这种担忧,她还有别的顾虑。毕竟,她也算是非礼过他了…… 徐知遥偏开头,口吻硬邦邦的:“我哪知道!” 看着突然变脸的徐知遥,陆笙张了张嘴,最后坚信了“男人也有生理期”这个猜测。 …… 南风在甜品店外看到了陆笙,还有徐知遥。 明亮的落地玻璃窗里头,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说说笑笑的。脸上洋溢的青春热力,几乎要透过玻璃窗扑面而来。 看着这样美好的画面,他突然想到了五年前。她第一次比赛,也是输了之后问他讨要冰激凌吃。那时她才到他胸口,又瘦又小,吃东西总是慢条斯理的,谨慎又虔诚。她哭完之后眼睛还挂着泪呢,冰激凌吃到口,立刻笑了。 小丫头总是这样,受点打击就一定要吃甜食才能哄好。仿佛吃口糖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 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没变。 变的是,现在带她吃冰激凌的人,已经不再是他了。 51.意外的挑战 甜品店有人进出时,挂在门前的风铃会叮叮当当地响,清脆动听。陆笙听到风铃响时,扭头望去,猝不及防地撞到南风的视线。 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他还是那样的玉树临风,眉目周正平和,波澜不兴的样子。陆笙看着他沉稳平静的目光,心想,看来两人半个多月不见,他也不怎么想她嘛。 很突然地,乍一见他时心头涌起的澎湃思念,一下子化作了丝丝怨念。她扭回头,低头看着吃空了的冰激凌杯子。 倒是徐知遥招了一下手,“南教练,这边。” 南风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在陆笙身旁。她正埋头不理他,他微一偏头,就看到她乌亮的马尾辩上绑着一段大红色的发带。这个颜色有点眼熟……南风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徐知遥方才朝他挥的那只手上。 麦色的手腕上缠着一条手链,也是大红色,与陆笙的头绳遥相呼应,乍一看像是情侣款。 徐知遥见南教练看他的手链,便大大方方地摇了摇手,有些自豪,“南教练,好看吗?师妹给我买的!” “不好看。” “……” 何止是不好看,简直难看。而且,那几个字母是什么鬼,Love?呵…… 吐槽完徐知遥,南风低头轻声问陆笙,“怎么不说话?” “吃多了,有点撑。”陆笙胡扯了一个理由。为了强化这个理由的真实性,她还故意摸了摸肚子。 南风有些好笑,“看你那点出息。” 亲切又熟悉的口吻,一下倒回到没心没肺的时光,仿佛他并不曾拒绝过她的表白,她也不曾狼狈地逃离过。 她知道,他最擅长粉饰太平了。 她却没办法配合他。 徐知遥很快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收敛了自己的秉性,按兵不动地观察。 南风和陆笙又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此刻陆笙不想说话,于是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谜一样的尴尬。 就这样坐了有十几分钟,一个电话解救了他们。是许萌萌打给陆笙的,问她在哪里,还回不回酒店吃饭。 回,必须回。陆笙觉得自己的理由无懈可击:“食宿费都给他们了,不吃就亏了。” 三人就此别过。 南风让助理订了一张最快的返程机票,下午就回去了。来回穿越三千公里,也不过是在湖边小店枯坐了十几分钟。春晓苏堤,桃红柳绿,都没能入了他的眼。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次旅行了。 *** 徐知遥下午的比赛,遇到一个反应神经很发达的对手。超快的反应,一定程度上能克制住徐知遥诡计多端的打法。两人鏖战三盘,打得很激烈也很精彩,第三盘进入抢七局,徐知遥几度拿到赛点,最后靠着一个压线球胜出,锁定战局。 赢了之后他就累成狗,整个人挂在陆笙身上,各种吐槽比赛时间持续太长,反人类。 陆笙扶着他,哭笑不得道,“抱怨,不应该是失败者的特权吗?你赢了就不要唧唧歪歪了。再说,你累你扛不住,还不是因为你平常没好好训练,体力不够好。” “我不管,我就是累,你就是得扶着我。” “徐知遥,你是在撒娇吗?” “胡说……” 陆笙打趣道,“诶,小小姐姐貌似很喜欢撒娇的男人耶?徐知遥……” 徐知遥翻了个大白眼,“闭嘴,就你话多!” 第二天的半决赛,徐知遥的打得就没那么顺利了,体力毕竟是他的短板,一旦被人拿捏住,想翻身不容易。 虽然输了半决赛,放眼整个省队,他的成绩已经算不错了。这次比赛单打,省队里打进四强的有三个人,一男两女。两个女队员最后都败给了骆灵之。 最后女单的冠军是骆灵之。 这次比赛,T市网球队拿了一个女双冠军,一个女单亚军,一个男双亚军。总体成绩很好,体现了老牌强队的实力。 可惜的是没能把最有分量的单打冠军收入囊中。 回去的时候徐知遥还说,“可惜没有混双,要不然咱们能再拿个冠军。”他对于混双的自信,远远高于单打。 然而混双毕竟是网球界的“非主流”,有些赛事根本不设混双。 李卫国安慰他说,“不要急,混双冠军留着今年十月份拿吧。” “嗯?今年十月份有什么比赛?” 陆笙碰了他一下,悄悄说,“你傻么?今年十月份城市运动会!你忘了?” 徐知遥拍了一下脑袋,“对,我真忘了。” 李卫国老神在在的:“城市运动会,你们这一生可能就比这一次了,一定要抓住机会,全力以赴。” “为什么一生只能比一次?听起来好心酸。” “因为城运会有参赛年龄限制,网球项目的话,运动员必须在16到18岁之间。” 原来如此,一点都不神奇,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秘辛呢…… 接着,李卫国给两个生瓜蛋子简单介绍了一下城市运动会。这运动会是全国性的体育盛会,四年举办一次,举办目的是为将来的奥运会积累人才,所以参赛的都是青少年小选手。由于报名的人很多,许多比赛项目都是有预赛的,预赛一般会提前几个月举行,由各参赛单位选派队员参加,队员在预赛出线之后,才能在十月份的正赛中亮相。 科普完毕,李卫国说,“回去就可以给你们报名了。徐知遥和陆笙参加混双,另外,你们俩这次杭州站的巡回赛都打得不错,应该也能分到单打预赛的名额。” 陆笙很高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杭州的比赛很可能是一次实战考核。通过考核了,才能拿到通往那个全国体育大会的入场券。 李卫国补充道,“不过,要好好打才能出线哦。” “嗯!” *** 一行人上午十点左右回到省队。集合时间是下午,所以他们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陆笙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抄球拍走上训练场,徐知遥放下行李后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 嗯,补个眠。 春天多风沙,北方的空气质量不太好,所以他们现在的训练依旧在室内。陆笙走向训练室的时候,路过医疗站,看到丁小小推开窗户,朝她勾手指。 “笙笙,过来。”丁小小表情有些神秘。 “小小姐,怎么了?”陆笙走过去,隔着窗户问她。 丁小小眨了眨眼睛,突然一脸同情地看着她,“笙笙,我跟你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啊?到底是什么事?” “省队新来了一个队员。” “唔,”陆笙觉得这个逻辑很奇怪,“只是一个新队员而已,我需要做心理准备?” “那个队员的名字叫南歌。” “……”陆笙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 “南歌。没错就是那个神经病,南歌。” 一想到南歌,陆笙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厌恶。她皱了眉,问道,“南歌为什么要来?她不是个体户吗?”财大气粗、自由来去的个体户。 “谁知道呢,”丁小小不屑地轻哼一声,“神经病的世界咱们不懂,懂了就成神经病了。” 陆笙忙点头,深以为然。 丁小小说完正事儿,又拿了一盒樱桃给陆笙,“呐,别人送的,还挺好吃。对了,遥遥呢?给他也留了一盒。” 樱桃深红色,个头很大,看着就让人口水泛滥。陆笙有点好奇,“谁送的?” “是宋天然那个家伙,名字还真没白取,送、天、然,哈哈哈……” 陆笙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压低声音问道,“小小姐,宋天然会不会在追你呀?” “矮油,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对比丁小小的万人迷,陆笙觉得自己这边实在寥落。追她的人就没有,一个都没有! 难怪南风不喜欢她呢,也许是因为,她确实不招男人喜欢吧……(┬_┬) 陆笙在训练室待了有半个小时,一直没看到南歌。大概,她在另外的训练室吧。T市网球队很大,并非只有一个训练室。 半个小时候,许萌萌也来了,一来就兴奋地跟陆笙聊八卦。 “听说了吗,队里外聘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小球员,今年才十六岁呢,排名比我都高,高很多!”许萌萌说到这里,有点挫败。 陆笙安慰许萌萌,“南歌的积分是靠着不停刷比赛攒起来的,你如果有那么多比赛打,不一定比她差。” “诶,你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那你知不知道是谁介绍她进来的?” “谁?” “乔晚晚,国手哦。” 陆笙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她想起电视上乔晚晚对南歌的照顾,顿时厌屋及乌,也不怎么待见这个乔晚晚了。真不知道堂堂国手,为何偏偏对南歌另眼相待。 身为八卦界资深会员,许萌萌还有好多料没有跟陆笙爆呢,她说:“不过,你知道吗,有一点很奇怪。虽然现在队里专门给乔晚晚聘请了独立外教,不过她最开始是李教练带出来的。我听说南歌来了是和咱们一起训练的,不会自己带教练来。这就奇怪了耶,南歌是乔晚晚介绍来的,怎么不直接跟李教练呢?反而跟了连教练?” “连教练”指的是连少清,他比李卫国年轻十岁左右,反而比李卫国更像个老人家,成天板着脸,不苟言笑的。 陆笙想了一下,南歌没有跟李卫国,可能原因在李卫国这边。最大的可能是,李卫国知道南歌和南风的关系。所以这次杭州的比赛,李卫国本来不用亲自带队去,到最后还是自告奋勇地去了,他这是在隐晦地拒绝南歌,或者说拒绝乔晚晚。 想到这里,陆笙对李卫国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 陆笙想明白了,却不打算告诉许萌萌。因为许萌萌管不住自己的嘴,万一泄露出去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聊了一会儿八卦,俩人抄球拍开始对打。打了几拍之后,陆笙看到远处的大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从她们开始走进来,就最大程度地吸引了现场训练者的目光。连许萌萌都停下来了,擦着汗跑到陆笙身边,悄悄说道,“看,那就是乔晚晚!” “我知道啊。”陆笙有点无奈。 乔晚晚,二十一岁,少年得志,拿过温网青少年赛的冠军。老将们退役之后,她就成为中国第一金花,也被称为“国手”,目前单打世界排名第46位,处在事业的急速上升期,许多人预期她今年的排名能升到三十位。 乔晚晚隶属于T市网球队,有着自己的固定团队,相比一般的队员,她的团队阵容堪称豪华。她总是南征北战,不是在打比赛,就是在打比赛的路上,因此虽然是T市网球队的正式球员,却鲜少在队里露面。 所以现在大家看到乔晚晚才会觉得新鲜无比。国手耶,活的! 甚至还有人掏笔记本找她要签名的,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一点气节都没有。 fantuantanshu.com 乔晚晚签名很快,签名时视线并不看笔端,下巴微微抬着,看起来有一点点倨傲。 不过么,人家有倨傲的资本。 乔晚晚身高一米七五,短发,长得蛮漂亮的,身材很匀称,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采,精气神特别好。 南歌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 许萌萌努了努嘴,对陆笙说,“那个就是南歌吧?” 陆笙觉得有些无聊,“我们训练吧。” 这时,乔晚晚已经走进了训练室的正中,她环视一周,突然高声问道:“谁是陆笙?”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陆笙,陆笙顿觉压力好大。许萌萌也被目光波及到,硬着头皮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晚晚看向许萌萌,“你?” “啊?不是我不是我!”许萌萌快哭了。乔晚晚的眼神好犀利,感觉要啃她一口似的,看起来怕怕的…… “不是她,那就是你了?”乔晚晚又看陆笙。 “是我。”陆笙抿了抿嘴,“你有事吗?” 乔晚晚突然笑了,“没什么,只是想讨教一下。” 讨教什么?一个是WTA排名前五十的大触,一个是刚刚才在ITF青少年赛里有了一个垫底的排名,这样的差距,就连“讨教”这种词听起来都好虚伪。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许多人开始同情陆笙,不知道她怎么就得罪了乔晚晚这尊阎王。 许萌萌悄悄对陆笙说,“要不你认个输吧……” 认输,直接承认打不过,这倒也的确是个办法。可是“我打不过你”这种话,陆笙说不出口。 她只好走进了战场。 虽然大家都同情陆笙,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看热闹,几乎所有球员都停止训练,围在了球场周围,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乔晚晚向后一抬手,南歌把已经掏出来的网球拍放在她手上。陆笙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南歌现在这样,和香港电影里那些黑帮老大的小马仔一个德性。 乔晚晚单手举着球拍指向陆笙,气势十足:“你发球吧。”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又是乔晚晚主动要求挑战,这个时候就无需纠结发球局了。陆笙也不含糊,拿起一个球,她看到乔晚晚站得稍稍靠近中线,于是蓄满力道发了个外角球。 坦白来说这个球的质量不错,颇有点攻其不备的意思。然而乔晚晚似乎早已经料到此球动向,移动脚步守在绝佳位置,揽到球之后大力一击。 球速又高又猛,角度刁钻,陆笙根本没能碰到球。 她有些不服气,接着打第二个球。 第二个球依旧如此。 第三个…… 第四个…… 不要说赢球了,她连碰到球的机会都少! 陆笙越打越急,最后一个球眼看着能抢救到,然而她跑得太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打球时摔跤很常见。可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摔得分外耻辱。 全力以赴,无可奈何。 人生最憋屈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很难过,从杭州战场上归来的喜悦,眨眼间被眼前与旁人天堑鸿沟般的差距浇灭。怎么会这样,怎么差距如此大,大得她几乎看不到能弥补这差距的希望。 原来她竟如此差啊,对手的世界排名只有46,已经能把她打成丧家之犬了。 那么那些第一第二呢?会强到什么样子? 简直无法想象。 乔晚晚走了,带着她的小马仔南歌。南歌离开时,朝着陆笙做了个鬼脸。陆笙没心情理会她。 陆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神色灰败。 宁夏走过来,用球拍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陆笙缓缓地仰起头,她看到宁夏正对着她笑。宁夏说,“发什么呆,起来训练了。” 陆笙突然很想哭。心底空茫茫的一片,仿佛什么都没有了。她红着眼睛,瘪了瘪嘴。 “陆笙,”宁夏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神色郑重,“如果你不想把这个世界让给傻-逼,你就起来训练。” 52.城5运会名单事件 乔晚晚走出训练室,有些奇怪地对南歌说,“她真的是师哥的徒弟吗?水平太一般了。” “真的!”南歌猛点头,“晚晚姐你不知道,我哥可宝贝她了。就为了她,我哥都快跟爸爸断绝关系了!”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姑娘和家人闹僵,这种事情难免被听者镶上一些花边。乔晚晚脸色黑黑的,冷冷地哼了一声。 南歌又补了一刀:“我觉得,她和我哥不一定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哪有师父会对徒弟那么好呢,管吃管喝,买这买那。晚晚姐,你说他们会不会……” “不会的!”乔晚晚不等南歌说完,立刻断然否定。她不想听到那种答案,即便那只是猜测。 南歌马上改口道,“要我说也不会。陆笙的水平那么烂,连我都打不过,我哥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肯定是她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这个猜测比较符合乔晚晚的口味,她神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南歌又问:“你说,她会不会找我哥告状呀?” 乔晚晚冷笑,“随便,怕她!” 南歌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陆笙很快爬起来训练了。宁夏说的一句话,比一整本鸡汤书都刺激人。是的,她不想把这个世界让给她看不上的那些人,她唯有拼命往上爬,把那些混蛋都踩在脚下! 李卫国知道这事儿之后,并没说什么。毕竟那只是队员之间的切磋,最多算乔晚晚以大欺小,反正到最后也没闹出什么事故或者不好的影响。教练和领导们乐得大事化小,不予追究。 他甚至没对陆笙说过一句安慰,没必要。 中午几人一起吃饭时徐知遥才听说这事儿,他很不淡定,“国手了不起哦?当了国手就可以长八条腿横着走了吗?” 一句话把许萌萌逗得差点喷饭。 宋天然说,“其实乔晚晚以前不这样,虽然也有点自恋和目下无尘吧,但是并没有特别针对过谁。陆笙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她?” 宁夏一拍筷子,凉凉地看着宋天然,“她没有特意针对过谁?你确定?” 宋天然忙举双手,“好了好了,我错了,她只针对过你。不过么,陆笙一来,乔晚晚都没功夫找宁夏的麻烦了,真稀奇啊。” 许萌萌也特别好奇:“陆笙,你到底怎么得罪过乔晚晚?” 陆笙也特别想知道她怎么得罪乔晚晚了,总不能是因为南歌从中作梗吧?那样南歌也太有道行了! 虽然自己也迷糊,但她现在只希望这事快点翻篇儿。输了就是输了,不管她和乔晚晚、和南歌之间有什么恩怨,实力不如人家这是事实。她不需要把陈年旧事抬出来博同情。 *** 之后几天,陆笙和徐知遥见到南歌时,总是直呼她的代号“杀人犯”,这血淋淋的代号实在引人遐想,好多单纯的小队员都以为南歌真的杀过人,对她敬而远之。 南歌很生气,她也知道自己在省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因此压抑着怒火,找连少清哭诉。 连少清的脑子并不像他的脸那样瘫,他反问:“他们为什么叫你‘杀人犯’?” “因为我——”南歌不愿自曝丑事,只好一咬牙,“因为他们觉得我长得像杀人犯!” 连少清竟然有点相信了…… 这事儿毕竟是从陆笙和徐知遥那里传来的,连少清希望李卫国出面调解一下,最好是弄清楚原因。“杀人犯”这种称谓太刺激了,它带来的不仅仅是侮辱和歧视。 李卫国从陆笙那里打听到了她和南歌昔日的恩怨。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也没对陆笙造成实际性的损失,现在南歌在省队是小红人一个,并且,看在南风的面子上,李卫国也不希望陆笙和南歌闹大……所以李卫国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让陆笙和徐知遥不许再传播这个外号。 自然,事情底细还是要跟连少清招呼一声的,至少告诉他:我的队员行正坐端,并没有对你手下的人进行外貌攻击。 不能再喊南歌“杀人犯”了,徐知遥有点郁闷,好在他只郁闷了一天,第二天就给南歌取了个新外号——南英俊。 连少清:“……” 李卫国:“……” 好吧,这回是外貌攻击了……-_-# 南歌越长越像南争鸣,小时候只是眉眼鼻梁像,现在连脸型都朝着国字脸发展了。坦白来说,如果不考虑性别因素,这张脸确实挺英俊的,就是眼神凶狠了些。 徐知遥以前从不拿人家长相说事儿,毕竟相貌是爹生娘给的,不能因为长得好看或者不好看就区别对待,这是赤-裸裸的歧视。但南歌在他这里是个例外。他和陆笙从来都不耽以最大的恶意对待那个家伙。 虽然徐知遥最开始取这个外号时充满恶意,但它实在太贴切了,南歌不管是长相还是飞扬跋扈的性格,都很符合这两个字。因此没过多久这外号竟然在队里广为流传。有些人就算不好意思当面这样叫南歌,背地里喊“南英俊”喊得特别顺口。 其实大部分人喊这个外号并无恶意,最多是一种打趣,但南歌就觉得这个世界满满的全是恶意。 她想找乔晚晚哭诉,可惜乔晚晚又出去打比赛了。 想找连少清告状,可是连少清觉得身为教练插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太掉档次——他又不是老妈子,哪有精力管东管西。因此让她自己解决。 有一次南歌擦伤了膝盖,去医务室拿喷剂。丁小小看到她,笑得那个和蔼可亲啊:“小俊俊~~~” 南歌当场翻了脸。 丁小小拿了云南白药的喷剂给她,一边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南歌哼了一声,算是询问。她知道丁小小和陆笙穿一条裤子,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丁小小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敢对陆笙不利,我就——”她说着,嫣然一笑,“我就毒死你哟!” 南歌气得直哆嗦,把云南白药狠狠往地上一摔,转身走了。 丁小小对着她的背影说:“我劝你还是再拿一瓶,伤口感染容易死翘翘哦!” *** 人一旦忙起来,日子就会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月底,陆笙早起去食堂吃饭时,徐知遥帮她抢了牛肉蘑菇馅儿的包子。陆笙觉得很稀奇,徐知遥笑道:“师妹,生日快乐!” 啊,原来今天是她生日。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徐知遥送了陆笙一件生日礼物,陆笙拆开一看是块巧克力,还想说“深得我心”呢,拿出来再一看……好吧,是块伪装成巧克力的钥匙扣。 陆笙囧囧有神地看着这件能看不能吃的礼物。 徐知遥说,“你以后少吃甜食,馋的时候就把这个钥匙扣放在嘴里舔舔。” “你当我是狗吗?” “当然不是,狗吃了巧克力会死的。” “你讲话的角度总是这么特别……” 上午去训练时,陆笙看到训练室门口贴了《全国城市运动会网球预赛比赛通知》。本次预赛将于6月16号在河南郑州举行,比赛设置男单、女单、男双、女双、混双、男子团体、女子团体七个项目的比赛。单打前32名、双打前16名、团体前8名,将获得10月份进行的城运会网球比赛的参赛资格。 通知后面附上了T市这次预赛的参赛名单。 陆笙头一次遇到这种全国性的赛事,她有点兴奋,仔细地在名单里找自己的名字。找来找去,只在“男女混双”里找到了自己,而她最期待的“女单”那一项,并没有她的名字。 徐知遥也有点奇怪,“师妹,李教练不是说了给你报名女单吗?怎么没有呢?好奇怪,不仅女单没有,女子团体赛也没有你。难道审核没通过吗?” 这个猜测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审核不通过,那就干脆都不要通过,不会存在“一项混双通过了、另外两项却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ddxs.com 许萌萌拉了拉陆笙的衣角,说道,“陆笙,会不会是南英俊挤走了你的名额?她女单和女团都打呢!” 陆笙吸了口气,进训练室去找李卫国。 “李教练,为什么我不能打女单了呢?” 李卫国说道,“陆笙,这是队里最终的决定。” “什么时候的决定?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陆笙有些不满,“还有,南歌是在名单已经确定好才来的吧?怎么她就能打呢?反而我的名额已经确定了,却又被替换下来?就算是因为她比较强,但我也不是最弱的啊,为什么偏偏把我挤走,多加一个名额不就好了……”陆笙越说越委屈,总觉得这种举措就是在针对她。以T市网球队的实力,想办法多塞一个名额应该不成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挤掉她! 李卫国悄悄叹了口气,他没办法跟陆笙说实话,只是说道:“陆笙,你和徐知遥的混双,比你的单打更有希望拿名次。先把精力放在混双上面吧。” 这样的辩解实在牵强。陆笙知道李卫国的嘴巴严,她问不出什么。 不管怎么说,比赛名单已经确定,无法更改,她只能认了。但这不代表她心里不憋屈。尤其是,当南歌看到她时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陆笙特别想冲上去揍她一顿。 南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奚落她的机会:“知道你为什么打不了比赛吗?因为你是这个。”她说着,拇指朝下比划了一下。 陆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南英俊,你今天真的好英俊哦。” “你……!” 都好些天了,南歌对于自己这个新外号的接受能力依然趋近于零。然而“南英俊”的普及度越来越广泛,甚至有一次连少清都差一点喊出来,幸好及时止住了。 上午的训练结束,李卫国单独叫走陆笙,说道:“南风在外面等你。” “嗯,谢谢李教练。” “不客气……陆笙。” “嗯?” “生日快乐。” 陆笙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 她现在相信,不管李卫国在“换名单”事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至少他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外面春意正浓,路边的桃花全开了,一树一树,红粉佳人一般。南风站在桃花旁边等着陆笙。 他丰神俊秀,温润如玉,与绚烂多情的桃花互为映衬,倒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陆笙一见到他,本来伪装完美的坚硬心脏突然软下来,酸酸的皱皱的,带着一点点委屈。 她红着眼睛看他。 “怎么了?”南风走近一些,抬起手指擦了一下她的眼角。这是……要哭? 陆笙突然钻进他的怀里,脸埋在他胸前,紧紧地搂着他。等了好久,不见他回抱住她。陆笙有些不满,带着淡淡的鼻音说道,“你怎么不抱我呢!” “是你不让我抱的。”他的声音带了点笑意,还有一丝不清不楚的怨念。 “现在让抱了。” “好。” 53.关5于爱的了悟 南风察觉到陆笙的心情很不好。两人相处久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似乎都能感知。 他带陆笙去饭店,点了她爱吃的菜。然后他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陆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从乔晚晚与南歌的到来,说到今天的名单变动。 她开口,他才发现,原来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从没主动和他提起。 何止没有主动提起呢,从杭州回来之后,她连个电话都没打给他。 南风看着她纠结成包子的脸,心想,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陆笙说完,托着下巴,等待南风的反应。 任何地方都有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南风对此见怪不怪,但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陆笙身上时,他忍不住又有点护犊子了。拧眉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干脆不要在省队待着了。独立出来,我给你找个团队。” “我不,”陆笙撇了一下嘴角,“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走的人是我。我还要脚踢南英俊、手撕乔晚晚呢!” 南风低头笑了一下,“臭丫头,看把你能的。” 陆笙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按说名单这事儿肯定和南歌有关。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队里明明可以直接加南歌的名额,却偏偏把我的去掉。” “原因很简单——南歌不让。” 陆笙有点不可思议,“南歌说不让就不让吗?领导怎么会那么听话……” 南风轻轻靠了一下布艺沙发的靠背。有些话,他不对她说,就没人告诉她了。他说道,“陆笙,你要知道,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能力越强,话语权越大。所谓的公平,只是给弱者的一点福利,很多时候,连这点基本的福利也未必有。南歌只需要告诉队领导们,她可以打城运会,但前提是,只要陆笙参加的项目,她都不会参加。你想,如果你是领导,你会怎样选择?” 陆笙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抬头看他,“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认同。我依然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她的目光澄净又倔强,南风安静地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树青体校的静谧时光。他说,“好,如果你不认同这个世界,那你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它。” 陆笙心头一震,特别严肃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陆笙和他闹了这么久的别扭,现在终于心平气和地与他讲着自己的生活。南风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算怎样,他应该高兴的,但是当他发觉陆笙现在在省队过得很好、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依赖他时,莫名的,他心头突然涌起淡淡的伤感。 丫头真的长大了啊。 他想,会不会有一天,她渐渐地离他远去了呢?他还在原地逡巡,她已经展翅飞向远方。 他就又变成了一个人,孤独的,清冷的,浮萍般漂泊的,一个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像荆棘一样刺进他的心窝。南风下意识地抚了一下心口,感觉那里很疼。 陆笙有点奇怪,“南教练你怎么了?” “没事。”南风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银红色的丝绒盒子,放到她面前,“陆笙,生日快乐。” “谢谢南教练。”陆笙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条碧玺手串。样式和她在故宫看到的那一条十八子手串一模一样,漂亮得让人心尖儿轻颤。她很快把手串戴在腕上,左右比划欣赏着,“好看!” “喜欢就好,”南风笑了笑,突然又说,“陆笙,今天起你就十七岁了。” “唔,是啊。”四舍五入就是二十岁了呢! “所以你还是一个未成年。” 好吧,一句话把她打回原形,刚刚翘起的尾巴立刻缩了回来。 南风挑了一下眉,目光有些威严,“所以你还是不能早恋。” 陆笙有点不服气。你又不喜欢我,还不许我恋别人。早恋怎么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哼哼哼,我非要早恋一下给你看看…… 南风见陆笙一直不说话,他突然想起徐知遥手上那条又俗又难看的手链,顿时心脏沉了沉,轻声问道,“你……” yqxsw.org 陆笙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他,“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他撇开头,目光有些不自在,“别闹。” 陆笙也没指望他真亲她,她就是过过嘴瘾。 她自己也奇怪,她在别人面前可矜持可矜持了,丁小小还说她是乖宝宝呢,怎么一见到南教练,就是各种装疯卖傻撒娇打滚臭不要脸。 是因为爱吗? 不不不,真正的原因是,南教练对她好。 在经历过省队那些恶意之后,她才发现南风对她有多好,简直好到了无条件包容的程度。这么好的南风,她怎么能辜负呢?她一定要娶他……不不不,她的意思是,她一定也要对他好。 她总是说喜欢他,可是,她拿什么喜欢呢? 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给他。事实却是,她一无所有。 陆笙突然伤感了。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获得他的爱呢?他是皓月之明朗,她是萤火之微光,远远地看着,自然爱慕又向往,走近之后,却远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光芒。 她不配获得和他对等的爱。这个时候谈喜欢,已经算奢侈。 所以她要变得强大! 陆笙的目光突然由迷茫转为坚定。她要变得强大,要成为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她要有她的光芒,足够照进他世界的光芒。那时候她才可以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捧给他,告诉他,这是我爱的诚意。 南风见陆笙许久不说话,表情一会儿之间变了好几次,像是在心里给自己放电影玩儿。他好奇地叫她,“陆笙?” 陆笙目光一转,看着他,“南风。” “嗯?” “等我拿了大满贯奖杯,我就回来娶你。” “……” 南风有点囧。他不过是想给陆笙庆个生吃顿饭,怎么就接二连三地被调戏了呢…… .54.最长情的告白 陆笙压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也是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连带着,那许多的郁闷、别扭、委屈,以及在省队遇到的种种不顺,都像潮水一样悄然退去,眼前变得海阔天空。 回到队里后,她对徐知遥说,“如果你想要改变一个世界,你首先要征服它。” 徐知遥有点莫名其妙,“师妹你想改变什么?想征服谁?我吗?不用那么麻烦啦,我躺平给你唱《征服》呀!” ……陆笙不想跟他说话了。 她刚看到比赛名单时,确实有那么一点找领导要个说法的冲动,现在嘛,特别淡定。既然只能打混双,那她就努力把混双练好吧。在和南歌的竞争中,她被领导们轻易地放弃了,但是她自己不会放弃自己。 第二天,徐知遥找李卫国谈了一次话,表示自己也不想打男单比赛了,他希望一心一意和陆笙打混双。 李卫国以为他在开玩笑。 “真的,”徐知遥特别诚恳地说,“其实我最近挺忙的,没有精力兼顾两项。男单我肯定拿不到太好名次,混双还可以拼一拼。”他觉得自己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 李卫国却更加不信了,“你整天不就是在训练吗,还能忙什么?相亲吗?” “不是,我今年十月份要参加数学竞赛。” “……哈?”李卫国的表情越来越玄幻。 不怪李卫国反应大,一个运动员的身份与数学竞赛联系在一起时,总是让人觉得特别不真实,尤其在中国。 ——学习好的小孩怎么可能去当运动员呢? 不要说普通人,连运动员们自己都会这么想。 徐知遥耐心地给他解释,“数学竞赛,就是每年一次的那个。我经常做数学题,教练你没看到过吗?” “我以为你在装-逼。” “……” 李卫国的理由很充分:青春期的小男生为了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什么花样没玩过? 曾经李卫国认为,用数学题伪装智商这一点,的确是另辟蹊径,毕竟省队几乎没人真正见过数学竞赛题长什么样,更不可能知道正确答案。徐知遥就算画块月饼上去,他说这是答案,有人有异议吗?因此虽然徐知遥孔雀开屏的方式很假,但是卓有成效,女队的小队员们好像都挺喜欢徐知遥的,有事儿没事儿跟他撩闲。这货反应快,口才好,幽默风趣,卖相也不错,是特别讨小姑娘喜欢的那一款。…… 那时候李卫国特别笃定自己的推测,并结合现实进行了多方佐证。 现在么,他被现实打了脸。 李卫国特别不理解地看着徐知遥,“我很好奇,你既然学习好,为什么还来打网球?不怕累吗?” “不怕。” “呵呵。”他在冷笑。 徐知遥干咳一声,解释道,“其实,我除了数学和物理学得不错,其他学科一塌糊涂,尤其是语文英语,考试都是个位数的水准。所以我们老师说,我如果想上大学,只有参加竞赛这一条途径。” “那你想上大学吗?” “我……”徐知遥愣了愣,“我没想过。但是我挺喜欢做数学题的,关键是一点也不累。训练累的时候,做几道题放松一下,那感觉挺好的。我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说着说着竟然有点委屈了。他每天最多的娱乐活动是做题,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吗…… 不过么,就算上了大学又能怎样呢?老爸说得对,他就算凭借数学成绩上了大学,到时候专业之外的学科全挂,一样会被开除呀……所以嘛,没必要想太多。 李卫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他问徐知遥:“那么,如果你以后上了大学,你还会打网球吗?” 徐知遥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 李卫国叹气道,“我建议你不要打了。” “为什么?” “因为……运动员这条道路很辛苦,比上大学辛苦千倍百倍。你既然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就不要趟这个浑水。” 徐知遥突然有点奇怪,“李教练,您怎么不问我喜不喜欢网球呢?”似乎以前遇到人生道路的问题时,他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更多。连他亲爹都这么问他。 李卫国笑了,像是笑他的天真。李卫国说,“我跟你说实话啊,干一行恨一行。用‘喜欢’和‘不喜欢’去界定一个选择,不仅幼稚,而且不靠谱。并不是每一个专业运动员都发自内心地喜欢打球。就算现在喜欢,也不保证能一直喜欢。” 这个论调很新鲜。徐知遥奇怪地看着他,“那为什么还要继续打呢?” “不打球还能干什么?有些事情,做久了,就离不开了。” 听到这话,徐知遥那颗粗壮的心脏竟莫名有些伤感。他挠了挠头,突然一激灵,“李教练,您不会是在劝我放弃吧?” “哪儿能啊。” *** 陆笙听说徐知遥放弃了单打,她觉得他有点丧失理智。 “我宁可你放弃混双,也不要放弃单打,”她说,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放弃一个。可是你现在根本没必要放弃!” “师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徐知遥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我是为了和你打好混双才放弃单打的,你怎么可以吼我!” “我没……吼你啊……”陆笙扶额,低头不敢看徐知遥,她有气无力地叫他,“徐知遥……” “嗯?怎么?” “可不可以……” “什么?可以可以都可以!” “不要卖萌了啊……” 一米八几的糙爷们儿卖起萌来,那个杀伤力真的是……核武器级别的好么! cxzww.com 徐知遥这么一打岔,陆笙也别无他法,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那之后,陆笙除了刻苦训练,还是刻苦训练。她被现实坑一脸,一门心思地要用实力去打现实的脸。 晚上解散之后的加练也成了她的常规训练。 徐知遥白天不好好训练,到晚上和陆笙一起时反而分外精神。两人有时候对打,有时候组成双打对着墙壁训练,练技术,练意识,练卡位,练配合。徐知遥不说话的时候,空旷的球场会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跑动和击球的声音。很有节奏和打击感的声音,像是新鲜的血液在心房的鼓动下连续不停歇地奔跑。 那样单纯的岁月,那样充沛的时光,悄无声息的淌过,只在他们的生命里留下大片的残影。 有一次,徐知遥问陆笙:“师妹,你喜欢打网球吗?” 陆笙几乎不用考虑就坚定地点头,“喜欢!” 徐知遥笑了,“真好。你知道吗,有很多职业球员,其实根本不喜欢打网球。” “是吗?” “是真的。所以你很幸运!” 陆笙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然后徐知遥又说,“你更加幸运的是……”说到这里停下来。 陆笙好奇地追问,“是什么呀?” 徐知遥笑嘻嘻地仰起头,特别臭美地说,“是有我陪你呀!” 他本是一句玩笑,陆笙却突然红着眼睛对他说,“徐知遥,谢谢你!” “你别这样,”徐知遥有点慌,“我……我说着玩呢……” “不,我是认真的,”陆笙无比郑重地看着他,“真的,徐知遥,我要谢谢你。” 徐知遥想要的不是她的感谢。 可是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唔,他自己也说不好了…… 为了表达对徐知遥的感激之情,陆笙特地把6月份的月休调到了16号,这一天是徐知遥的生日,她陪他出去玩。买礼物,吃蛋糕,逛街,哦还有,好久没抓娃娃了…… 半天的假期匆匆而过,俩人抱着好多娃娃走出电玩城,还有点意犹未尽。路过一家书店时,陆笙想看看有没有最新的鸡汤书。她现在也比较挑剔了,鸡汤书也有好坏,她要买有内涵的,不浮夸的。 徐知遥陪她走进书店。他抱着所有娃娃,她自己在书架前挑挑拣拣。 徐知遥抱着满怀的毛绒玩具,站在畅销书架前浏览。他看到一本书,书名很有意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他的神经突然就被触动了,愣愣地看着这句话。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说得真好啊!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他的陪伴可以没有尽头。 55.头.脑真可怕 6月26日开始的城运会网球预赛,陆笙和徐知遥的混双顺利打进16强,获得城运会网球正赛的入场券。他们俩的项目少,还能抽时间出门转悠一回,吃了传闻中的羊肉烩面和胡辣汤。陆笙觉得味道还好,徐知遥倒是吃得特别美,到回T市的时候还在回味。 南风本来想去郑州看他们比赛的,不过他中间有点事耽搁了,再要去也来不及。陆笙在郑州时,他特地打了电话给她加油,还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能亲自到场看她比赛的遗憾。 陆笙说,“没关系呀,你不来更好。” 南风心里有点点堵。 回来之后,又是漫无天日的训练,其间陆笙和徐知遥又去了一次ITF青少年巡回赛,拿了点积分,可怜的名次又上升了几位。与一般的职业球员相比,他们打的比赛简直少的可怜。李卫国觉得现阶段他们俩——尤其是陆笙,还是以提高自身技术水准为首要目标,比赛经验可以慢慢积累。 就这样,日子从容溜过,转眼由佳木葱茏的六月,过渡到硕果累累的金秋。南风投资的手游在国庆期间上线了,他还想把之前那个贸易公司卖掉,这些天忙得连吃饭都要赶时间。陆笙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来南京看她比赛。 本次城运会的举办地点是南京。 陆笙的心态有点奇怪。一方面她很清醒地知道,一旦南风在场边看着,她就容易分心。可是如果他总是没时间看她比赛,她又容易玻璃心,觉得他心里没有她。 唔,感觉自己有点矫情啊…… 南风的回答果然如她所料:“陆笙,抱歉,我近几天格外忙。” “好吧,那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劳累。” 她没有说“不来更好”,南风就有点知足了。他发现他现在的底线越来越低,真没出息。 城运会开幕式在10月12号,陆笙的混双项目是从10月15号开始,决赛日期是10月18号。T市网球队的大部队从10月10号就出发去南京了,唯独陆笙和徐知遥没有跟着一起,因为徐知遥在赛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10月13号,是数学竞赛的日期。 数学竞赛分一试和二试,连着考,两场考试下来需要半天时间。 连着做半天数学题,陆笙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她宁可连着做半个月的力量训练。 徐知遥在里面考试时,陆笙就在考场外面等他。秋天城市的风光很好,银杏树的叶子还没黄,空气凉丝丝的,很舒服。她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不远处小超市门口放着的冷藏柜,很莫名地就想起他们小升初考试结束那天,她和徐知遥顶着大热天吃冰棍儿的情形。她甚至清晰地记得她吃的是草莓味儿的,徐知遥吃的是桔子味儿的。冰棍儿一打开时,表面冒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凉气儿。 徐知遥一直到交卷铃响之后才出来,陆笙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以这货的逻辑,不会做的题才要提前交卷。 “考得怎么样?”陆笙问徐知遥。 “还行吧。” “能拿一等奖吗?” “能。” 真自信。╮( ̄▽ ̄)╭ 当天下午,他们登上了飞往南京的飞机,为混双比赛做准备。 虽然参加双打比赛的队伍只有十六支,但那都是经过预赛选拔的,可以说是没有弱队。陆笙他们这一次,每一场都是硬仗。 他们的优势在于,全部十六支混双队伍,只有他们俩这一对是完全专注于混双,其他的都有兼报的单打项目。在大部分选手眼中,单打的重要性优于双打,在精力分配上也会遵照这个原则。 而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技术和经验都有待提高,和别队的尖子不能比。 T市是一个直辖市,对应的行政单位是省,因此这次的城市运动会,T市不能作为一个整体参加,各个队员代表不同区。自然,分散兵力也不是好的战略,所以干脆只挂上两个区的名头,一个田庆区一个树青区。其中田庆区是主打,重量级选手都分在田庆区。这样一折腾,与整个省队直接参加城运会也没什么区别了。 其实别的省份也大抵会行此战略。 陆笙和徐知遥还有点遗憾呢,自己没能分在树青区。 比赛第一天,他们遇到的对手是成都代表队。 成都队的当家小草刘天源可以排进全国青少年前三,实力很强。他的搭档的风格水准都和许萌萌差不多。 若单以实力相加,成都队的两个小球员是优于陆笙和徐知遥的。 陆笙和徐知遥在排兵布阵上研究了一番,最后选择两人分左右站在网前。他们俩一个用左手一个用右手,这样的搭配很适合分立左右的站位,可以发挥双方的正手优势,扩大防守和攻击范围。 自然,都站在网前也是有风险的,一旦遇到对手强势的底线攻击,他们将会显得很被动。 刘天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攻击他们的底线。令他意外的是,对方的女选手反应快又灵活,招招能防御回来。 他仔细一看,发觉女选手的站位其实是偏后的。她知道他的战略,她一直在防着他。她的水准并不算高,因此她只是在承担大部分防御的任务,即便是遇到进攻的机会,也不会冒进。 冷静又克制的打法。 混双比赛通常的战略就是专挑软柿子捏。比如这场比赛,陆笙水平稍差,刘天源就会专门进攻陆笙。而成都队的女选手比徐知遥水平差,站在徐知遥这边,最合理的选择自然也是攻击薄弱的女选手。 可是徐知遥没有。徐知遥一直在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在刘天源高压强攻陆笙的时候,保护陆笙。第二,攻击刘天源。 刘天源坚信这样的策略是没有章法的,可是打着打着,他就这样输掉了第一盘比赛。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刘天源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搭档,他突然明白了。 他的搭档,被对手刻意忽略了。 搭档反应灵敏,耐力很好,刘天源选择她做搭档是为了填补自身在赛场上的空白,他本身攻击能力够强,因此也不需要她的攻击力。她最大的作用是配合他做好防御。 但是这一点被对手利用了。利用得很彻底。 徐知遥和陆笙不再分出精力对付她,而是当她不存在一般。她所有能发起的攻击都在陆笙和徐知遥的防守范围内,这个无需担心,而她的防御一定是有空白的,那个空白就是刘天源。 越是攻向刘天源的球,她越是无法做到有效防御。 尤其是,刘天源和她的配合很生疏,因此,这一点缺陷就被放大了。 这个切入点看似稀松平常,实际找得稳准狠,直掐命门,刘天源完全没有调整的策略。所以第二盘输掉时,他的心态竟然很平和。 已经知道会输的。 这场比赛,刘天源最大的体会是:对手有点可怕。不是技术可怕,而是脑子可怕。以及……那个女的长得挺好看,男的龟儿子不解释。╭(╯^╰)╮ 首站告捷,陆笙和徐知遥击掌相庆。外面有记者进行了简单的采访。记者问他们赢比赛的感受,徐知遥特别嘚瑟地说了一句:“意料之中。” 记者又问:“下一场对手是南京队,觉得自己能战胜对手吗?” “能。” “这么肯定?” “当然,南京队的弱项是我们的强项。” 徐知遥这样说倒也不算吹牛。他和陆笙之前简单分析了一下各混双队,两人一致认为,最好打的是南京队。 南京队两个选手都是右手党,正手犀利,反手不够突出,一个底线一个网前,这样的布局,选手的防守压力大,防守有空白。 而陆笙和徐知遥的左右手站位,防守严密,攻击范围大,徐知遥花样百出的削球和旋球,很能克对方刚猛的打法。 所以第二天,南京队的两个小选手尽管坐拥主场优势,到底还是输了比赛。 小书亭 连赢两场进入半决赛,两人底气大增。 半决赛他们遇到了武汉队。湖北也是网球的老牌强队,不过近些年有点青黄不接,一线选手都到了退役的年龄,小选手还没成长起来。他们没有刘天源骆灵之南歌这样的一流选手。 不过么,二流选手打陆笙他们,也够用…… 武汉队的两个二流小选手之所以能走到半决赛,凭的绝不是运气。两人配合很默契,打得陆笙和徐知遥都有些束手脚。苦战三盘,最后徐知遥靠着不停削球把对手的耐心给削没了,陆笙咬着牙防守完全不显疲态,终于击溃了对手心理防线,这才获胜。 终于走到了决赛。 陆笙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打进了这样一个全国大赛的总决赛。据说这场比赛还会有央视体育台的现场直播呢……现场直播耶,央视耶! 她觉得自己真上档次啊,可是转念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南风会不会看直播呢? 陆笙在电话里问南风这事儿,南风的回答是:“我可能没时间看直播。” 唔……又放心又忧伤…… 因为太忧郁了,她没听到南风话语里隐隐压抑的笑意。 在混双比赛的总决赛之前,女单、男单、女双、男双的比赛全部结束了。这四个项目,T市全部折戟,一块金牌没拿。简直的,难以想象! 老牌强队的尊严何在?! 陆笙为自己的队友感到惋惜。不过么,得知南歌被骆灵之虐了,她一点不遗憾。 好吧,接下来的决赛,她和徐知遥也要遭遇骆灵之了…… 骆灵之很强,她的搭档也比徐知遥强。而且从此前的比赛资料来看,他们的配合也很好。唔,这场比赛怎么打啊…… 在距离全国大赛金牌一步之遥时,陆笙突然心里没底了。 10月18日下午一点半,混双总决赛在中心网球场举行。陆笙的队友和教练都来围观比赛了,现场坐满了人,好多脑袋,像小蚂蚁一样。 徐知遥问:“你怕吗?这么多人。” 陆笙:“我不怕。”我就怕一个人…… 她却是不知道,那个人此刻正坐在那群小蚂蚁中间,戴个大遮阳镜,胸前很烧包地挂着一个大单反。 唔,为了看这场比赛,南风可是专门订了不会延误的高铁。他推掉了手里所有的事,只为了跑到南京看一场不怎么出名的比赛,员工们都觉得他们老板要疯。 56.出其不意 网球中的混双比赛之所以会成为“非主流”,一是因为双打本身的限制,二是因为男女选手之间的差异。一般来讲,男性在力量和爆发力方面优于女性,一个国家队一线女选手,和一个省队二线男选手对打时未必能讨到便宜。比赛,只有在实力均等的对手之间进行时才会精彩。混双这种,自身男女选手之间的实力就不对等,这样一来可看性是会打折扣的。 因此,在混双比赛中,女选手往往会成为这个队伍的短板。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一组双打队伍的女选手很强,那么根据木桶理论,他们的短板就被大幅度抬高了。 骆灵之很强,比陆笙强得多。 陆笙现在的水准,打南歌都打不过,而南歌在骆灵之拍下只能走两盘,根本摸不到第三盘就输了。 赛前有媒体对这场比赛进行了预测,还有专业评论员分析,专家们认为杭州队胜出的几率比较大,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有些人就喜欢唱反调,压冷门。他们的理由也不无道理:双打的关键在于配合。而单是从配合的默契度来看,陆笙和徐知遥这一对,是优于骆灵之和桑楚的。嗯,骆灵之的搭档叫桑楚。 甚至连陆笙自己都这么认为。她已经跟徐知遥约好了:放开了打吧,当是攒经验了。 此刻,站在赛场上,面对整场的小蚂蚁,陆笙的心态特别特别轻松。 徐知遥和她一样放松。其实徐知遥这个人吧,打比赛从来没有紧张过,陆笙都怀疑他的心脏是金刚钻做的,太硬了。 骆灵之是典型的底线型选手,攻守兼备,爆发力好,正手上旋球打得好,反手也很强大。网球选手中,反手打得特别好的人,很容易脱颖而出。 而面对反手强劲的右手选手,身为左撇子的陆笙,也无可奈何。 第一个发球局是骆灵之发球。 陆笙和徐知遥本来是左右站位,徐知遥接发球之后,两人立刻变换了阵型,变成前后站位。一个在网前,一个守底线。 骆灵之和桑楚也不傻,俩人早料到对手会变换成前后站位,毕竟左右阵型在反手强大的骆灵之面前,讨不到好。但是令骆灵之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前后型,竟然是陆笙在前,徐知遥在后。 这不科学。根据过往的比赛资料,陆笙由于反应敏捷,力量和技术稍欠缺,所以承担着大部分的防守工作,而徐知遥是在网前寻找机会进攻的那一个。现在整个颠倒了,防守能力弱的人防守,进攻能力弱的人进攻。这个这个……脑子没问题吧? 骆灵之的疑惑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没有深究。毕竟专注比赛才是最重要的,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她也腾不出脑细胞想明白这些问题。 桑楚守在网前,他知道自己并不像骆灵之那样耀眼,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守在网前顶住陆笙的压力,他自问还是可以的。 徐知遥的回球路过桑楚面前,这么好的截击机会他怎会错过,手一扬发力狠抽,满以为会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截击制胜,哪知陆笙稍一转身,立刻给抽了回来。 这么近,这么快的球速,她眼睛都不眨就能给拍回来。 反应太快了! 桑楚冷不防被她反将一军,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竟然错过了最佳时机。网球朝着他和骆灵之的防守空白跑去,落地得分。 桑楚惊出一阵冷汗,回去低声和骆灵之交流:“她反应太快了。” 骆灵之说,“你不知道她反应快吗?” “额,知道……” 确实,赛前分析过啊,这个叫陆笙的女孩,优点其实不多的…… “大意了大意了……”桑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骆灵之:“加油。” 接下来桑楚提高警惕,守好网前,双方互有胜球,在一次deuce之后,骆灵之拿到局点,一个漂亮的底线对角抽击,制胜得分,领先一局。 双打的计分规则和单打稍有不同。单打中想要胜出一局,需要领先对手两个球,也就是说在deuce之后有个ad(advantage,占先),ad之后再赢一球才算胜出。而双打的规则是deuce no ad,也即打平之后再赢一球即可锁定本局胜利。 自然,需要至少赢够四个球,是两者的共通点。 赢下一局之后,桑楚问骆灵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额,我也说不好,感觉像是……对手实力变强了?” 骆灵之想了一下,确实,刚才这一局他们虽然赢了,其实赢得并不轻松。但如果说哪里不对劲,骆灵之倒是也没有发觉出来。她只好说道,“我们看到的和亲身感觉到的,应该是有偏差的。” 桑楚点点头,只能这样理解了。 第二局是陆笙他们的发球局。陆笙的发球还是可圈可点的,她虽然技术并不一流,但是有着一颗追求一流技术的心,发的球都是尽可能切出去,从正上方看,球的轨迹是一条弧线,类似于一根大香蕉。发球速度也不错。 不过桑楚还是稳稳地接住了这一球,把球抽向底线。徐知遥马马虎虎跑过去,回球带着旋,转速高,落点低。上旋球总是不好接的,桑楚和骆灵之配合默契,留骆灵之接球,他冲向网前等待时机进攻。 但是他没有等到进攻的机会,骆灵之的回球被陆笙拦下了,远远地抽向另一边,骆灵之和桑楚都够不着。这一分被陆笙轻取。 好可惜。没关系。再来。加油。 不知不觉的,这一局就这么打完了,陆笙他们险险地保住了发球局。 网队对战中,对方的发球局总是比较难攻克的。骆灵之和桑楚也没多想,只是有点遗憾没能克掉对手发球局。再接再厉吧。 但是第三局,在自己的发球局中,骆灵之和桑楚被陆笙他们攻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 骆灵之也察觉出不对劲了,虽然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但结果表明一定有哪里不对!她和桑楚坐在一起分析了一下,可是还没分析出个所以然,休息时间就结束了。 一盘网球比赛中,从第二局开始,每两局过后换边休息,时间一分半钟,其中包括喝水擦汗换球拍的时间。其实全盘的休息时间并不短,但这些时间都是碎片化的,无法集中起来思考复杂问题。 不过骆灵之也找到一点缘由了,她问桑楚,“你不觉得那个陆笙,网前击球的得分率很高吗?” cxzww.com 桑楚恍然点头,“好像是。”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清楚……总不能一夜之间变强了吧?” “不可能,她会不会在隐藏实力?” 桑楚摇头,“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吧,半决赛差一点输掉呢,还隐藏?” 俩人还是一头雾水。 就这么一头雾水地打下去,虽然他们俩尽力防着陆笙了,可也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那个徐知遥像苍蝇一样,你挥手他就跑,等你不挥手了他又来骚扰……好讨厌。 最后,骆灵之他们4-6输掉了第一盘。 盘间休息时,骆灵之说道,“我可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桑楚此刻有点暴躁,他特别需要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那个男的,徐知遥。” “嗯?” “徐知遥打球喜欢打上旋,”骆灵之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对手,小声对桑楚解释道,“他在有意识地控制旋转的角度方向,以及球速。你也看过他以前的单打比赛,这个人的力量和耐力都不好,打比赛时还是个话唠,但是控球技术,真的没话讲。” “嗯,”桑楚点点头,“是这样。可这和陆笙有什么关系?” “因为徐知遥在通过控球帮助陆笙创造机会。陆笙的截击虽然是从她手里打出来的,实际上,这是一个接力球。徐知遥的上旋球很不好打,我不得不选择某种最优的方式进行回击,否则容易造成出界。也就是说,我的回球被限制住了。他创造一个上旋球之后,不管我的回击质量怎样,回球的大致方向是确定的。你明白了吗?” “意思是,陆笙知道你回球的大致轨迹,所以才能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骆灵之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桑楚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内有一种极度的不安定感,“不可能的,徐知遥怎么可能这么厉害?更何况,光是徐知遥做到也不够,还要加上陆笙的配合。” “他能的。他不需要做到太精确,只需要有一个预估范围就好。大方向在,陆笙随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至于两人的默契程度有多强,难道都打到现在了你还没感觉吗?” “我还是不信,你回球的方式怎么可能只有一种呢?” “最优的回球方式。” “好吧……”桑楚摸了摸下巴,一想到对手的算计能力,他就觉得脊背发凉。他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好办,”骆灵之挑了挑嘴角,“他们两个其实并不厉害,只不过找到了很聪明的方式。我们,只要破坏掉这种方式就好。” 57.输赢之间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58.我的奖励 第二盘开局后不久,徐知遥果然故技重施,眼看着网球打着旋飞到近前,骆灵之冷笑一声,反拍轻轻一击,一记回球顺利过网,虽然没什么攻击力,却真的没被陆笙捕捉到。 好,就这么打。骆灵之精神一震,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双方交锋几次,第一局下来,杭州队十分顺利地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 对手看起来可怕,一旦找到机关诀窍,老虎就变成纸的的。骆灵之和桑楚信心倍增,第一盘结束时紧绷的脸色也舒展开了。 第二局上来是徐知遥发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神态放松的两人,对陆笙说,“师妹,变阵。” “嗯。” 发完球,阵型立刻变了,改为徐知遥在前,陆笙在后。这是他们的常规阵型,骆灵之和桑楚见状,竟然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变出别的幺蛾子。 果然黔驴技穷了么?呵! 骆灵之精神抖擞,招招催命。陆笙疲于奔命,咬牙硬挺。骆灵之的击球犀利又刁钻,若是陆笙独自一人面对她,一定无法抗衡。幸好徐知遥不是吃干饭的,抽冷子拦一下,给她减轻一些压力。这时候徐知遥的拦击喜欢用削球。削球带着重旋,落点总是在网前,这种球是很不好接的,一个搞不好就会下网。 削球也是有风险的,自身的技术要求就不提了,关键在于,削球的动作明显,对方会预先做好准备,一旦抓好时机回击过来,很容易穿越球得分。 不过么,这个风险主要发生在单打中。至于双打,陆笙在后面跑得像个陀螺,令徐知遥完全无后顾之忧。 于是他就放心大胆地玩花活儿了。 桑楚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徐知遥竟然能那么祸祸他瘦弱的女搭档,他更不能相信的是,徐知遥的削球方式如此多变,旋转的角度,速度,击球的力量,每一次都不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货打球时在甩腕子。他竟然敢甩腕子,甩成这样怎么还不受伤?! 桑楚的心理活动有点多。他比赛经验还算丰富,但第一次遇到徐知遥这种不要钱似的纯技术流操作,打起来有点生疏。而且,精神压力真的好大…… 因此,这一局里陆笙勉强顶住了骆灵之,桑楚却没能顶住徐知遥。两次deuce之后接削球时下网,1:1战平。 陆笙他们保发也不轻松。毕竟技不如人,他们只能尽力把拿得出手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程度,这样造成的结果是打法单一。一个方法反复用多次,总会被对手察觉并制定有效策略的。 所以到后来,骆灵之实际已经在防着徐知遥,徐知遥能拦球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更何况,陆笙既要面对骆灵之的强势攻击,又要帮徐知遥做好坚硬后盾,她的体力消耗太大了。 所以这个策略也非长久之计。 第三局时,骆灵之和桑楚对他们之前的打法已经产生免疫了,所以陆笙他们……又换阵型了。 这次是左右阵型,他们一开始参加城运会比赛时选择的阵型。 攻守兼备,意味着攻击能力和防御能力都无法发挥到极致,更何况,骆灵之有着强力的反手球,这种阵型对上她,只能说是浪费。 但陆笙和徐知遥偏偏这样选了。 骆灵之很怀疑他们这次真的没办法了,不过考虑到这场比赛对手总是让她意料不到,因此她不敢大意。 打了几个回合,除了感觉对手配合很默契,似乎也没什么异常情况? 陆笙正面攻击的能力不够强悍,但是空当和时机抓得很不错,在徐知遥的辅助下,从对手手底下抢出了30分。 40:30,骆灵之他们只要再赢一个球,就能宣告本局胜利。 她和桑楚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一球平稳地在双方球场上飞来飞去,骆灵之一个强攻被陆笙堪堪挡回,这球接得不太好,打成了高吊,骆灵之仰头预判位置,认为此球不会出界,她跳起来一记扣杀,徐知遥反应也快,冲到网前截击下来。 这么高的球速,他也来不及削球,截球的落点几乎是原路返回,不过也是扣球,扣向网前。 桑楚扑过来救球时,骆灵之看着她、他、徐知遥三人几乎连成一线,顿时一声惊呼:中计! 果然,桑楚的回球被陆笙拦下,远远地击向右半场外角。 因为方才徐知遥截球的调动,桑楚和骆灵之都在左半场,右半场出现大片空当,所以陆笙这一球抓得很好,轻松得分。把比分扳成Deuce。 骆灵之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大惊小怪。双打对战中这类失分并不罕见,对手不一定是故意的吧…… 可是接下来一球她和桑楚再次出现同样形式的空当,她脑中立刻警铃大作:绝对是故意的! 他们俩在有意识地选择落点、调动对手、创造空当。 而陆笙反应快,抓时机抓得很稳,一旦出现较大空当,她的得分能力将成倍增长。 局间休息时,骆灵之把自己的想法跟桑楚讲了。桑楚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对手虽然实力不济,但是小聪明层出不穷。他们的把戏乍一看挺唬人,等分析透彻了,应对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幸好,接下来陆笙和徐知遥没玩新的花样。他们这次真的黔驴技穷了,于是他们就把前面的小把戏组合起来玩耍,桑楚和骆灵之虽然心里明白,但毕竟应对的经验不足,赛场上瞬息万变,有时候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上徐知遥的节奏,陆笙除外。好在骆灵之二人俩技术过硬,配合起来也不错。 所以接下来场面有点胶着。双方互有胜局,而且骆灵之他们还发狠破了一次对方的发球局,因此把局数扳平了。 fantuankanshu.com 但是陆笙和徐知遥俩人打球太磨人了,骆灵之就有点烦,恨不得一个ace球直接呼到他们脸上。桑楚怕她失控,每打完一球都提醒她,“灵之,冷静,保持头脑清醒。清醒才能赢。” 是啊,头脑清醒才能赢球,因为跟对面那俩货打球太费脑子了! 第九局两次deuce之后,到了局点时刻。桑楚站在网前靠左,截下来一个球,徐知遥追着球跑过去,从他的预备动作来看,他应该是要朝着桑楚的右半场放短球。这个时候桑楚大概是赶不及救球的,正处在右半场发球线附近的骆灵之,立刻跑向网前。 然后徐知遥他突然停下来,转身回去了。 回……去……了…… 脚步谜一样的从容…… 网球没有碰到徐知遥的拍子,直直飞向陆笙那一边。此刻桑楚和骆灵之都在网前,底线大开,这情形仿佛一个漂亮姑娘脱光了衣服摇旗呐喊“快来强-奸我吧”,这种机会陆笙怎会错过,卯足了劲儿找准角度一个抽射,锁定胜局。 骆灵之脱口而出:“你大爷!” 她未必是在骂徐知遥,很可能只是发泄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裁判警告了。 下场休息时,她眼睛都红了。气得。 此刻陆笙他们6比5暂时领先一局。接下来这一局对双方都很关键,陆笙和徐知遥赢的话,直接从比赛中胜出。而对骆灵之和桑楚来说,这一局是生死之局。输了,满盘皆输,赢了,还有一线生机,有可能翻盘。 所以骆灵之告诉自己,这一盘必须赢,只能赢。 人在巨大的压力下,可能创造奇迹,也可能一败涂地。 关键在于能否顶着巨大的压力保持绝对的专注。 骆灵之上一局输得憋屈,本就情绪不对劲了,这一局更加焦躁,整个人的状态大不如前。 越是想赢,越是艰难。 她感觉打球从未如此步履维艰,失误增多,效率降低,攻不成攻,守不成守。 陆笙和徐知遥在最后一局以一个love game完美收官,成为本届全国城市运动会网球混双比赛的冠军。他们是本次网球比赛的最大黑马,一路凯歌高奏,所向披靡,从籍籍无名,到全国冠军,他们只用了四天时间。 全场起立,为这一双冠军欢呼鼓掌。南风的掌声淹没在人群中。他看着场上荣耀加身的陆笙,莫名地,竟热了眼眶。 他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啊。 59.等你长大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60.最新更新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661.醉酒的陆笙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番62.番外之往事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大63.大学与冠军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到64.终于等到你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美65.生活真美好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66.南风的想象力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1200ksw.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67、大学与冠军 陆笙头天晚上撒酒疯,第二天起来全不记得了。她像往年一样和南风一起吃饺子逛庙会,陆笙拉着南风的手,南风没有拒绝。 天气很冷,陆笙的心情却像温暖明媚的春天。 徐知遥打电话问陆笙在哪里逛,陆笙随口说了地点,哪知道半个小时之后,她看到徐知遥挤开人群走了过来,东张西望的,见到陆笙时,他咧嘴笑了。 陆笙有些奇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徐知遥的视线往下扫,落在她和南风交握的手上,便不再移动。那眼神看着有点刻意的八卦。 “咳。”陆笙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南风垂着眼睛看她,她线条柔和的脸蛋似乎有些红。 嗯,原来是害羞。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徐知遥走到近前,陆笙看到他手里举着一支大糖堆儿。 糖堆儿在别的地方叫糖葫芦,在t市就叫糖堆儿。陆笙有点奇怪,“徐知遥你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给你的。” 她更奇怪了,“庙会到处都是卖糖堆儿的,你至于拿根糖堆儿跑过来吗。” “你不知道啊,我听说现在卖糖堆儿的特别丧心病狂,炒糖的时候在里面加胶水,就为了让糖好定型然后不会化。我拿的这个是我们楼下孙大爷那里买的,他做了三十多年糖堆儿了,人特别好,你可以放心吃。” 2kxs.la 陆笙有点感动,接过来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就觉得这个糖堆儿果然比别的好吃一些。 然后就三个人一起逛庙会了。陆笙虽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和南风的二人世界,但是徐知遥大老远地给她送糖堆儿,今儿还是大年初一呢,她也就不好意思有什么怨言了。不过她还是有点奇怪,问徐知遥:“你怎么来了?不给亲戚拜年吗?” “别提了,”徐知遥轻轻翻了个白眼,“我爸疯了。” “啊?!”陆笙吓了一跳。 “我不是要上北大了吗,把我爸给高兴的啊,嘴就没合拢过。他带着我给长辈们拜年去,也有人给他拜年。反正只要有人,他就把我拉出来给别人展览一下,我都快成马戏团的猴子了!” 陆笙捂嘴偷笑,边笑边道,“你知足吧,好多人羡慕你都来不及呢!” 南风听着他们交谈,没有插话。他的视线落在陆笙的脸上,看着陆笙水润的眼睛,他心想,这话里的“许多人”也包括你吗? 徐知遥出来就不想回去被展览了,于是当了一整个下午的电灯泡而不自知,或者他就算“自知”了,也会选择继续当下去。 他还老逗陆笙,买两个面具,一个孙悟空的一个猪八戒的,他是大师兄嘛,自然猪八戒就分给陆笙了。陆笙捧着个猪头,哭笑不得,追着他要打,俩人围着南风转圈。 南风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玩闹。 他真是老了啊,总觉得和这俩熊孩子的青春洋溢不那么相融。 南风心里冒了一下这样的念头,顿时感觉不自在,立刻又否定了。他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哪里老了呢。 所以他和陆笙还是很般配的,至少比徐知遥那货般配。 徐知遥玩的很嗨皮,到最后该告别的时候,他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 “啊啊啊啊啊!”徐知遥哀嚎,这个时候下场雪才能表达他那悲痛欲绝的情感,“我所有的压岁钱都在里面啊!今年的压岁钱尤其多啊!!!都!没!了!!!!!” 陆笙也挺着急的,一边痛骂那个小偷,一边问徐知遥,“里面除了钱有别的吗?证件什么的?” “除了人民币还有一张——”他说到这里突然掩住嘴。 陆笙追问道,“一张什么?” 一张师妹的小照片,夹在钱包的夹层里。 徐知遥不可能说实话,于是打了个哈哈答道,“还有一张很特别的人民币,那个毛爷爷被画了小红脸,超萌的!” “……”陆笙无力地扶额。 为了安慰徐知遥,南风给徐知遥的压岁钱翻倍了,一千变两千。 徐知遥问道,“南教练你给我两千块,是想暗示我很二吗?” “别多想,你本来就二。” 徐知遥离开后,南风抄兜慢悠悠走在陆笙身边。由于腿长的差异,一般情况下南风和陆笙一起走路时,不会用正常的步速,否则过不了一会儿陆笙就会被他落下,还得小跑着跟上。所以在她身边时,他习惯性地走慢一些。 除了陆笙,别人没有这个待遇。普通女孩子腿没有陆笙长,南风跟她们一起走时照样健步如飞。他也不是有意的,说到底没那么在意,就做不到体贴。 南风一边走,一边问陆笙,“你也羡慕么?” “嗯?”陆笙偏头询问地看他。 “羡慕徐知遥,可以上北大。” “那当然,哎。”陆笙叹了口气。清华北大耶,中国最高学府,谁没做过这个梦呢?不过么,她是不可能的了。以她现在这个学习成绩,想上大学都困难吧?如果走特长生路线,她只能去体院,好体院也有成绩限制,要高考成绩达标的,她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看来,只能去专科体院了。 “不过上不上大学也没那么重要啦,”陆笙说着,像是在自我宽慰,“我的人生道路已经确定了,上大学对我来说最多算锦上添花。” 南风突然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停在她的后脑上,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陆笙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他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上。” 温柔的带笑的目光,给了她一种熟悉的安定感。她点了点头,“想啊。” “想上哪个学校?” “额……”陆笙抿了抿嘴,有点不确定地问,“可以随便选啊?” “嗯,你先选吧。” “那么,我想上你——” 南风:“…………………………” “上过的大学。”陆笙说完,看到南风神色古怪,她问道,“南教练你怎么了?” 她并不知道南风刚才那一瞬间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跌宕起伏和丰富多彩。 南风收敛心神,为她的答桉感到意外,“不想去北大?” “北大也想去,可我更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呢!” 陆笙仰头望着他笑,笑容那样的天真无暇,却彷佛又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南风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乱了阵脚。 他的小女孩,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弦。 南风笑了,点点头道,“n大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n大也是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只要是重点大学,哪怕你是体育生,课业的压力也会比较大。考试不达标的话是没办法毕业的。” “啊?!”这个她倒是没想过,果然她对大学的幻想太美好。 陆笙就有点犹豫了。能和南风上同一所大学固然幸福,可如果毕不了业,那还不如不上呢。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能掂得出来,所以课业压力这个问题太现实了,简直不能承受。 陆笙纠结地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上了。” “其实你可以上体大。北体怎么样?” 陆笙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北体也是重点大学吧,分数线肯定要求高。我考不过的。” 南风敲了敲她的额头,“陆小笙同学,你是不是傻。” 陆笙张了张嘴,“啊?” “你的城运会金牌是当摆设的吗?” “南教练你是指运动员级别吗?城运会之后我已经评了健将级运动员,可是健将级也要考文化课呀……” “考试也分三六九等。” 南风给陆笙大致科普了一下。目前不管是专业体校还是一般大学,招体育生基本是两个路线。一是统招的体育特长生,需要专业成绩和高考成绩同时达标,重点学校对高考成绩卡得比较严格。另一种是特招,区别对待的那种招生。一般这类生源的竞技水平远高于统招体育生,因此对文化课的要求就相应降低了很多。如果是奥运冠军,恐怕连考试都能免了。 城运会四年一次,全国瞩目,这类比赛的冠军,完全可以走特招路线。特招生的文化课是单独命题,只考语数外三门,试题很简单。陆笙虽然英语烂,但语文和数学成绩都不错,放在体育生里也能算碾压级别,所以南风才对陆笙有这个自信,让她自己随便选学校。 “原来是这样。”陆笙挠了挠头。她整天不是训练就是比赛,考大学的事情也是从别人那里听一耳朵,所以了解并不全面。 为什么可以放心地不去了解呢? 大概就是因为还有南风吧。她知道南风可以给她安排好一切,尽管离得远了,潜意识里陆笙并没有从南风身边离开。 她总是这样依赖他,毫无理由,得寸进尺。 *** 二月份,陆笙参加了一次itf低级别赛事。 还有一个月她就要年满十八周岁,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青少年组比赛了。一想到她即将告别青少年时光,走进成年组比赛,陆笙心里那个美啊,打比赛时心情棒棒的,输球不焦虑,赢球倍儿开心。 最后就拿了个冠军。 拿冠军,陆笙自己也觉得挺意外的。大概是因为赛事级别低、球员技术水? 不过虽然赢了,其实决赛中她发挥一般,幸好对手水准也一般。究其原因么,南风在现场看她比赛了…… 李卫国最近忙,没有带队去,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陆笙的比赛。他听说陆笙拿了冠军,竟然一点也不觉意外。他对南风说,“意料之中嘛,她现在就该有这个水平,这一年不是白练的。怎么样,我没让你失望吧?” 南风笑道,“何止没失望,您真是让我惊喜。” “行了你别给我玩那虚的……其实关键还是孩子自己努力啊。她每天训练累得要死,晚上还给自己加练,从来没断过。” 南风听到“累得要是”四个字,心疼了一下下。 “徐知遥也是个奇葩,”李卫国又说,“白天不练,晚上跟陆笙加练反倒特别精神,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他就是暗恋陆笙。我说,他是不是暗恋陆笙啊?” “李教练,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李卫国笑了笑,有点促狭,“我不操心,反正你肯定操碎心了。” 南风脸皮也有点厚了,说道,“不过李教练,还是需要您操心一下。以后陆笙要是跟哪个男人走得近,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教练,你拿我当八婆使?” “拜托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和陆笙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老男人的八卦之心简直坚不可摧,南风无奈地答:“你怎么想就怎么是吧。”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严谨。我想的是你强迫陆笙,你是在强迫陆笙吗?” “相信我,大部分时候是她强迫我。” “我、的、天、哪!” 那天回到队里之后,陆笙总感觉李卫国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些。他还重重地拍她的肩膀,神色有些激动,满面红光的,“陆笙,干得漂亮。” 陆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她郑重点头,“李教练,我会继续努力的。” “哈哈哈哈继续努力,加油!我看好你哦!” 68、终于等到你 徐知遥春节过后又回省队训练了,队里上上下下包括陆笙,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陆笙问徐知遥,“你不用为数学竞赛的选拔做准备吗?” 徐知遥难得言简意赅不罗嗦:“不用。” “怎么会不用呢,三十多个人里才选六个呢!”陆笙不信,追问道,“徐知遥你是不是不想考了?是觉得没信心选不上吗?” 其实如果真的是没信心,陆笙也能理解。毕竟,数学竞赛层层选拔,从几万个数学尖子生里只挑六个最顶尖的,那个命中率是相当残酷的,其竞争的激烈程度甚至高于一般运动员的竞争。 徐知遥听到陆笙竟然在怀疑他没自信,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答道:“师妹,你大概还不了解什么叫作‘天才’。” 这个回答真欠打啊。陆笙也回应了他一个白眼。 很快徐知遥用实际行动让陆笙对“天才”有了一个直观又深刻的了解。 她知道徐知遥数学好,但是好到什么程度,陆笙其实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不会做的题徐知遥都会做。恰好这几天她在为北体的特招考试做准备,南风给她找了一些往年的真题。数学题满分100分,规定答题时间不超过90分钟。徐知遥做了一次,陆笙给他掐表,才不到十分钟,他就扔开笔,“没劲。” 陆笙说,“没劲也要写完嘛。” “写完了。” “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徐知遥捏着试卷朝她抖了抖,“你看。”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写,陆笙会觉得徐知遥在逗她玩儿。虽然试题难度确实不大,但是十分钟答完整张卷子,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2kxs.la 陆笙把答桉对了一遍。结论:满分。 一定是因为试题太简单了,陆笙转头又去找来一份去年的高考试题让他做。这次徐知遥的用时久一些,做了二十分钟才交卷。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才”这个字…… 再对一下答桉,结论:依旧满分。 “你太恐怖了,”陆笙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都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徐知遥夸张地捂着胸口,“师妹再爱我一次!” “滚……” 所以陆笙现在知道了,徐知遥那句关于天才的话说得一点也不狂妄,根本就是朴素的实事求是。她现在知道什么是天才了。天才就是普通哪怕努力一万倍也达不到的高度。 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陆笙有点心塞,倒不是因为徐知遥,而是,她想到了她自己。如果她也是一个天才,想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吃力了吧? 谁说上帝是公平的。 “陆笙。”徐知遥突然叫她。 他很少直呼她大名,都是师妹师妹的叫。因此这会儿突然这么叫她,显得格外郑重。 陆笙“嗯”了一声,询问地看他。 徐知遥说:“如果你没有天分,你是不会走到今天的。” 陆笙心里一暖。徐知遥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心细如发,总是能轻易洞察到她的想法。 3月下旬,徐知遥去了北京,参加国家队的集训和选拔。培训为期两周,然后是考试,综合考试成绩和平时表现,最终确定入选国家队的名单。 他离开后没几天,陆笙也去了北京,去参加北体网球特招生的文化课考试。 徐知遥知道陆笙要来,他在电话里问陆笙:“师妹你要不要来我这边玩呢?” “我不去。” 认识徐知遥一个怪物就够了,她可不想再去见识一群。 徐知遥说,“好啊,那我去找你吧?考试结束那天正好是你生日呢,我去给你过生日。” “不用了,你那边还培训呢,你要专心听课。” “没事儿。” 他说得太轻松,陆笙觉得这货的态度极其不端正,忍不住说,“徐知遥你不能这样,你要认真,虽然你是天才,可是你的竞争对手们也都是天才,你不能掉以轻心。” “行了行了,你比我妈还啰嗦。”徐知遥说这话时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实际嘴角却挂着笑。 挂掉陆笙的电话后,徐知遥从窗外看到数学国家队总教练拎着网球拍路过。 徐知遥推窗招呼他一声:“闻教练,打球去呀?” “嗯?是想去呢,可是宋老师临时有事儿,没人跟我打。怎么,你也会打球呀?” “就会一点儿。” “没事儿,玩呗。咱俩打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可以教你。” “行呀。” 徐知遥出来之后对闻教练说,“光打球没意思,要不咱们压点东西?” 闻教练挑眉看着他,“哟?你想压什么?” “你赢的话你要什么都行,我赢的话,29号那天下午我想请半天假。” “我看出来了,你是有备而来啊?还挺自信。” “嘿嘿嘿嘿。” 闻教练也不是吃素的,于是答应跟徐知遥切磋切磋。 那之后的事情……嗯,他不是很想回忆。 *** 上午十一点半,陆笙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里走出来。 南风一直在考场外等她。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穿着白色棉布衬衫和天蓝色牛仔长裤,打扮得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青春洋溢的气息,温文尔雅的气质,加之长得实在俊俏,因此往路边一站,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很是吸引过路者的眼球。 他手里夹着根烟,想抽,可是最近政-府新出了禁烟令,在大学校园这样的公共场合抽烟算违规。虽说这样的禁烟令基本形同虚设,也没什么人遵守,但是陆笙很当回事,掐了几次他的烟,严肃批评了他的不文明行为。 南风说她是“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心里清楚,她只是在借着这个由头帮他戒烟。 考试结束后,学生们鱼贯而出,南风从成群的学生里一眼看到陆笙,朝她招了招手。 陆笙也早就看到他了,走到近前。 南风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觉得没问题。” “有问题也没事儿,我认识一个副校长,就算少考几分也行。” 陆笙觉得不至于到走后门的地步。不过她想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问南风:“南教练,如果你想帮我开后门,那么你跟人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托关系这事儿,就算你跟人关系硬,人家也要看这学生跟你本人的关系。帮你可以,帮你至亲可以,再远的关系,那就没必要了。陆笙不是南风的亲戚,一般人也不能理解他们俩的牵绊,所以陆笙才有此一问。 南风挑眉看她,反问,“你说呢?” 陆笙笑嘻嘻的,像个痴-汉一样看着他,“我觉得,你会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 “不。”他摇了一下头。 陆笙对他的回答本也不抱希望。 “男女朋友这样的关系还不够牢靠,”南风继续说道,“我会跟人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陆笙张了张嘴。 他低头望着她,眉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怎么?” 陆笙捧脸,“南教练你这个流氓!”嘻嘻嘻嘻嘻!她捂着脸跑开了。 南风笑着跟上。腿长就是好啊,没多远就被他追上了。他看到陆笙站在原地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陆笙奇怪道,“一个,两个,三个,这么一会儿我遇到三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什么话?” 陆笙学着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生的语气,“‘唐一白在打球?啊啊啊我要去看!’”她说完,问南风,“南教练,唐一白是谁呀?” “这名字,有一点耳熟。” “是打网球的吗?” 南风回想了一下,“应该不是。不过肯定是个运动员。” “我们也去看看吧?” 反正两人无事可做,也不着急吃饭,于是跟着那个女生前往。 到了目的地,陆笙发现所谓的“打球”是指打篮球,而且从周围女生的科普中,她大概明白了这么多人跑来看唐一白的原因。 因为唐一白长得帅…… 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肤浅。╮( ̄▽ ̄)╭ 这个唐一白专业是学游泳的,平时很低调,极少出现在篮球场上,估计今天是心血来潮想打会儿球,哪知道引起了全校女生的注意,球场外边围观的姑娘越来越多。 南风觉得挺无聊,看到陆笙的视线追着唐一白的身影,似乎看得很投入,他有些不耐烦,拍一下她的肩膀,“走了,吃饭。” “哦。”陆笙跟上他,俩人离开人群。 南风一路沉默,陆笙说道,“那个唐一白确实挺帅的嘛,难怪可以成为校草。” “我呢?” “啊?” “我和唐一白谁帅?”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皮轻轻扫她一眼,彷佛在说,正确答桉只有一个。 陆笙知道他想听什么,她偏不如他愿,牵起嘴角故意加重语气,“怎么办呢,唐一白比你帅多啦!”她也知道这话讨不到好,于是话音刚落,撒腿就跑。 南风在后边追她,“你给我站住!” 陆笙没敢跑太久,闯进一个僻静的小路之后,她就停下来,靠着墙看他。 他追过来,一手扶着墙,另一手在她脑门上重重一敲,“没良心!吃里扒外!” 陆笙捂着额头,笑道,“南教练,你再闹我就亲你了!”说着,她还仰头踮脚,作势要亲他。 她就是借机撒娇卖痴,闹一闹他。本以为他会躲,却没料到,他站在原地不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头微微低了一下。 她的动作就卡在哪里,不上不下的。 南风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声音低沉而缓慢:“继续啊。” 陆笙的心脏疯狂地鼓动起来,她紧张地按着身后的墙,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别勾引我啊,不然我就唔——” 他已低头吻住她,把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威胁都吞进了嘴里。 69.君子报仇 情不自禁地说出那些的话之后,南风就知道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将不一样了。 他又来到了“冯特斯洛”心理咨询室。 他对心理学有一点点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个看似城乡结合部的名字,其实并非城乡结合,而是两个心理学家名字的结合。一个叫冯特,一个叫马斯洛。 刚刚好,首席心理咨询师也姓冯。南风不太能理解这位首席心理师介绍这个名字的来历时那隐含的骄傲。事实上他甚至怀疑所谓“首席”都不太能信,因为他在这里没见过别的心理咨询师。 几个月以来,南风已经升级到冯特斯洛心理咨询室的贵宾用户。贵宾用户可以免费享受花茶和点心,还有隔壁“二姐足疗”的优惠券相赠。 唔,听起来不太贵宾的样子。 冯医生说南风的戒备心太重,不肯和他讲实话,这样子他会很为难,不能有效地进行心理康复。 南风倒是不怎么介意。他本来就没病,何来“康复”一说。他来冯特斯洛,也就是找个人说说话,听别人对许多问题做个心理学的解释。 2kxs.la 所以冯医生完全就是一个高级陪聊。 今天,南风坐下之后,对冯医生说,“我好像对你撒谎了。” 冯医生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等着他的下文。 南风:“我之前说,我对陆笙并无男女之情。” “现在呢?有了?” 南风沉默不语。 “那么,假如那个姑娘主动和你发生性关系,你会接受吗?” “不会。” 冯医生说,“我们假设一个情境。你现在闭上眼睛,放松,放松,好,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现在你看到陆笙站在你面前,她缓缓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 南风突然睁开眼睛,“闭嘴。” 冯医生温和地笑了笑,“现在确定了?” 南风长长地呼一口气,平复一下紊乱的心情。 冯医生又说,“我认为你现在面临的问题,并非是你对陆笙有什么想法,一个成年男人对一个性成熟的女人有任何想法,都很正常。相反,你的问题是,你在刻意压抑这种冲动。其实你没必要的。太刻意压抑,会走向变态的。唔,如果你不听我的话,等你变态了你还可以找我哈,我最喜欢变态了……” 南风想了想,说道,“我对她更多的,大概是占有欲。不希望看到她和别人亲近。” “这是挑选伴侣的心态。” 南风摇了摇头,“可是她太小了,我……” “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等她长大了,你的羞耻心就没这么强烈了。” 南风不置可否,想了一下,问冯医生:“那么陆笙为什么喜欢我呢?” “这个简单,典型的恋父情结。” 南风不喜欢这个答案。 冯医生却不管他喜不喜欢,继续解释道:“你说过,陆笙从小就没有父亲,在母亲的语言暴力下成长。她对父爱的渴望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她成年以后找的伴侣多半也是老男人那一款。就算不和你在一起,这棵嫩草也会被别的老牛啃。” 南风突然觉得心理学好没意思,把爱情像解剖青蛙一样分解得透彻可辩,一点也不神秘。以及……哪个老男人敢啃陆笙?他一定掀翻他全家!当然了,他自己除外…… 冯医生觉得自己也回答得差不多了,他推了推眼镜,问南风:“你有没有别的问题咨询呢?男女之情除外的。我不想回答爱情的话题了,连爱无能都找到爱情了,我一个正常人还单身呢!看着你们秀恩爱,我好想去死。” “没有了,谢谢你。”南风起身要走。 冯医生看看桌上摆的计时沙漏,有些恋恋不舍,“别走,再聊一会儿吧。” 南风有点囧,到底谁是陪聊! 冯医生那么热情,南风就不好意思拒绝他,于是坐下,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跟你讲讲我妹妹吧,就是我爸的私生女,她总是为难陆笙。” 在南风眼中,南歌的行为很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但是在心理医生这里,南歌简直是一道送分题啊!冯医生听完南风的描述,解释道,“这个很简单。我们普遍认为,越是飞扬跋扈的人,其内心越是深度的自卑。南歌在你面前是自卑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你才是这个家庭的正统继承者,是主人,她是个闯入者,她需要获得你的认可才能在家中立足。虽然她现在已经获得了名分,但是这个意识早已扎根于她的幼年和童年时期,想要改变的话,需要很长时间,甚至有可能一直改变不了。另外她有五年的私生女生活,我们可以假设她在这五年中受到了歧视,很渴望兄长的保护关怀,她把这种期待投射到你的身上,然而你并无回应。 她在陆笙面前也是自卑的,因为你认可的是陆笙而不是她。她把从你这里遭受的否定全部转化成仇恨,仇恨转移到陆笙身上。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陆笙,潜意识里她认为打败了陆笙,就能证明她比陆笙强,证明你对她的否定是错误的。唉,也是蛮可怜的一个人。” 南风摇头道,“可怜不能成为做坏事的借口。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但不能因为可怜就可恶。陆笙比谁都可怜,可她始终善良赤诚,从不放任自己为恶。” 冯医生啧啧点头,“看来你对陆笙是真爱。不过你那个妹妹真的有点变态,能不能把她请过来当面聊一聊呢?哎我最喜欢变态了,变态来的话可以打八折哦!” “再见。” *** 大概是因为白天冯医生说的话有催眠效果,当天晚上,南风梦见了陆笙。梦里的情形和冯医生讲的一模一样。在梦里,他忘记了道德约束,忘记了羞耻感,轻飘飘的快乐,不很真切,却又仿佛很真实。 一早醒来,感觉到湿凉滑腻一片,身为一个男人,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平躺在床上,脑子放空,眼睛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在自责还是在回味。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助理打来的。 助理是个年轻男人,听到老板低沉沙哑的声音,心内一边默默感叹“卧槽这声音真好听,苏炸!”一边疯狂呐喊“天哪我怎么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性感呜呜呜我不会已经弯了吧?!QAQ” ……内心戏超多。-_-# 没听到助理说话,南风又“喂”了一遍。 助理回过神来,“啊,老板,今天上午十点菲琪服贸公司会过来和咱们签约。” “嗯,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后,南风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陆笙,清澈灵动的眼神,单纯无邪的笑容。 “咳。”他有点心虚,关了屏幕,扔开手机。 南风洗了个澡,脑子完全清醒了。他一身的水汽,穿着白色浴衣走到阳台前,唰地一下,拉开窗帘。 阳光便疯狂地涌进窗户。 *** 菲琪服贸公司的主营业务是服装制造,产品种类很丰富,运动服,休闲服,童装,女装,等等。这个公司的规模其实很大,不过这两年亏损得厉害,资产评估一年不如一年。其实近些年整个服装行业都不太好做,因此老板想找个接盘侠,赶紧出手。 南风的星辰贸易公司就是那个主动伸脑袋过来的接盘侠。 星辰贸易公司的规模比菲琪小很多,但胜在经营好,利润率让亏惯了的菲琪看得眼热。因此尽管星辰的总资产评估不如菲琪,但菲琪老板还是乐得进行换购。 是的,换购,用菲琪换星辰,双方都是百分百控股。 菲琪老板比较不能理解的是,对方明知道最近服装行业不好做,而且菲琪又是亏损企业,可他们为什么要淌这个浑水呢? 因为老板太年轻吗?可那个老板据说是南争鸣的继承人呢! 菲琪的老板不敢得罪南争鸣,心里万分期待的就是,南风不要反悔…… 不止菲琪不理解,南风自己的员工,甚至投资顾问,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菲琪虽然盘子大,可是真的不好做啊! 有些人就是能给人一种安定感,不管你对他的决策有多少疑虑,都会不打折扣地去执行。因为历史经验表明,他的决策总是对的。 南风就是这种人。 换购策略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菲琪的部门很多,南风进行了比较大幅度的精简,女装部和童装部直接取消,运动服和休闲服合并,另外增加了一个新的部门——运动器材部。 这是要转型做专业的运动服装器材吗?老板您胆子有点大啊! 年轻的老板雷厉风行,用两个月完成这些前期计划,然后,老板把员工们召集到一起,宣布一件重要事情。 所有员工都以为老板要给他们画一个宏伟的蓝图。毕竟如此胆大妄为的改组,必须要画一个足够大的饼才能给人安全感啊! 然而老板宣布的所谓“重要事情”竟然是:公司要换名字,不叫“菲琪”了,不好听。 尼玛啊…… 菲琪的年底就这样闹哄哄地过去了。转眼到了元旦。 新年一到,陆笙就觉得自己一脚迈进十八岁了,她很高兴。元旦这天,李卫国还宣布了一件比较令人开心的事情。 ——青训队的两个小队员,对的就是在城运会获得冠军的陆笙和徐知遥,他们得到了企业赞助。赞助金多少多少,这部分钱包含陆笙和徐知遥打比赛的花销、生活费,以及奖金。当然了,队里要从中扣掉一部分,我们省队培养你们也不容易对吧。另外呢,你们两个以后正式比赛里就要穿印着人家商标的衣服啦…… 大家都很羡慕他们俩。 想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掏钱,你必须有足够的资本。可是呢,小队员们都没什么名气,很难获得赞助,即便有赞助,也许就是个零食钱,对方还唧唧歪歪要这要那的。 其实,即便是打到省队的一线,也有拿不到赞助的。有人做过统计,职业网球运动员里,大概只有不到两成能做到盈利,其他的,都要自掏腰包。 因此,眼前陆笙和徐知遥拿到了全额赞助,怎能不让人眼热呢? 陆笙也很高兴。企业赞助好啊,这样她就不用老是花南风的钱了。她问李卫国,“李教练,赞助我们的企业是哪一个呀?” “陆笙。” “嗯?” 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陆笙很奇怪,“李教练你刚才是在叫我吧?” “不是,”李卫国笑得有些促狭,“我是说,赞助你们的企业,是一个运动服装品牌,品牌名字就叫‘陆笙’。” 陆笙听此,脸蛋“腾”地红了起来。 70.师兄归来 当着许多人的面,陆笙的脸红成了番茄。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所以这个“陆笙”公司只能是他的,只有他! 可他是什么意思呢……陆笙猜不透。 总不能是他突然茅塞顿开发现她美貌又可爱还超级有女人味儿于是决定接受她吧?呜,她真的希望是这样啊!可是怎么可能嘛,在他眼里她永远是小孩子! 所以,南风这样做还是想把她当小孩子哄吗?No!她不能接受! 虽然不能接受,可心里还是感觉甜丝丝的,美的冒泡。真是没治了,他只要对她好,她都会高兴,无论动机是什么。 “陆笙?陆笙?”李卫国叫她。 “嗯?”陆笙回过神来,发觉周围好多人在看她。 陆笙从未像今天这样引人注目过。她此前虽拿过城运会冠军,不过那也是在情理之中,不算什么神转折。这次不一样,这次这个队友直接用自己的名字给自己冠名了……额,虽然这么说感觉好别扭,但是,真的壕出新高度啊! 相比之下南歌那种穿穿名牌请人吃饭什么的都弱爆了!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人嘛,对有钱人总是会投注更多的关心。很多人窃窃私语猜测陆笙的背景,许萌萌不猜,她直接问的,问徐知遥:“陆笙家怎么这么有钱呀?” yqxsw.org 徐知遥眉角耷拉着,“我怎么知道。” “陆笙家”三个字让徐知遥心情不那么舒畅。事实上从得知赞助自己的公司叫“陆笙”,徐知遥的心情就一落千丈。 为什么偏偏叫“陆笙”,他太知道其中意味了。 陆笙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有点难为情,摸了摸脑袋,心虚地说,“好巧哦。” 众:-_-#也太看不起人民群众的智商了…… 这天训练时陆笙的状态有点不太稳定,中间走了几次神。她几次三番地思考南风此举的用意,是心血来潮呢,还是别有意味呢? 不行,一定要问清楚。 所以中午她急急忙忙吃完饭,跑回宿舍给南风打了个电话。 南风也在吃饭,他最近忙,午饭是助理定的盒饭,两荤两素一个汤,营养不错,味道还好。接到陆笙的电话,南风问她,“吃饭了吗?” “吃了。” “真的?”南风看了一眼时间,“你吃得太快了。” 陆笙: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一手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整齐干净的绿色球场,小声问道:“什么意思?” “嗯?”南风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悠闲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大概是她的错觉,陆笙仿佛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点笑意。她莫名的脸有点红,说道,“就是赞助的事情。” “嗯,早点让你拿到赞助,在队里的处境也会好一些。能给省队创收的队员才是好队员。” “谁问你这个,”陆笙有点囧,“为什么那个服装品牌的名字会是我的名字。”说完,她在心里补了一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南风笑了,笑声很轻,却撩人心窝,勾得她心神不宁。 所以陆笙就问他了。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仗着他对她的好,她就放心地肆无忌惮,她问道:“那你这样算不算表白呢?” “不算。” 陆笙:QAQ干嘛要回答这么快,给人留点想象的空间不好么! 南风解释道:“陆笙,现在这个名字的价值你看不出来,等你功成名就之后,就是这个品牌升值之时。” 这个回答让陆笙老大不乐意的,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逻辑很到位,无懈可击。什么李宁啊乔丹啊,不都是这样子嘛。 但是!……她撇一下嘴角,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功成名就呢。” “所以,陆笙,不要让我赔钱。” “好了好了,知道了,保准你赚得盆满钵满!”陆笙有点赌气,都没说再见就挂掉电话。 南风放下手机,低头轻轻牵起嘴角,继续吃饭。 在队里,陆笙始终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为什么能获得“陆笙”的赞助。不过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才不到两天时间,就在南歌的引导下,勾画出一个很劲爆的真相: 陆笙她,是被人包养的! 包养她的人是个大款,低调又神秘,从不轻易露面。陆笙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 啧啧啧,没想到陆笙是这样的人啊,看着挺正经的…… 晚上回宿舍,徐萌萌欲言又止了半天,陆笙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些人心里藏着八卦,你要是不让她说,那简直比让她憋尿还为难。 所以陆笙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啊,我听着呢。” 许萌萌就把“陆笙被大款包养,出卖**”的传闻跟陆笙说了,说完之后劝陆笙,“你别生气啊,我打听过了,是南歌捣的鬼。” 陆笙很讨厌“包养”这种说法,她黑着个脸生了会儿闷气,到最后发现,她,好像,真的在被南风包养啊………… 好吧,也不算纯粹的包养,毕竟,她是没有对南风“出卖**”这种机会的,虽然她并不排斥。 所以她只是在被南风养吗? 呜…… 陆笙不想被南风养了。总是花他的钱,她何时才能真正能与他并肩而立呢!她要努力,要赚钱给他花! 她斗志满满地给南风发了条信息:谢谢你的赞助,我一定让你赚到! 南风:嗯。 虽然回得很快,可是连一点表情符号都没有。陆笙觉得南风的反应有点冷淡,她哪里知道,他的表情符号都挂在脸上了。 陆笙又打了几个字“今天你养我,明天我养你!”,打完之后感觉像是女儿孝敬老爸的话,只好又勉强加了“包”字。 陆笙:今天你包养我,明天我包养你! 南风被雷到了,过了好久,回了一句:别闹。 陆笙却已经睡着了。 *** 1月6号,徐知遥又有一场考试。数学竞赛也不是一场就能解决问题的,他之前10月份考的那个是“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这一次进行的是“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多一个“奥林匹克”,档次立马就不一样了。他在10月份的考试中顺利获得了一等奖,而且是一等奖里的前几名,因此才有机会参加这次竞赛。 因为是在冬天举办的,这次比赛又叫“冬令营”,冬令营为期五天,其中第二、第三天考试,其余时间就是搞活动,第五天是公布成绩和颁奖。冬令营考试的主要目的依旧是选拔,从全国200多名数学尖子生里选出成绩最好的30名进入国家集训队,之后集训队里会再次进行考核,从这30名队员里选出6名,组成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队,代表中国去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今年的冬令营在T市举办,正式举办日期从1月5号已经开始,只不过第一天没考试,徐知遥觉得去了也没意思,就待在省队训练了。陆笙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正大光明放松身心的机会,徐知遥都能错过。他改邪归正了吗? 第二天一早,陆笙在食堂遇到了徐知遥。她问徐知遥:“你今天几点去考试?” 徐知遥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手中的鸡蛋剥地零零碎碎,一边垂着眼睛问陆笙,“师妹,你说我应该去考试吗?” 陆笙很奇怪:“你不应该吗?” 他没说话。 陆笙:“徐知遥你不想去考试了?为什么?!好多人想考都没资格呢!” 徐知遥叹了口气,眉宇间带了一点忧思。陆笙很少见到这样的他,在她印象中,他总是没心没肺的。 徐知遥说:“我以前没想过太长远的问题。可是我突然发现,如果我在数学的道路上走远,走得越来越远,师妹,”他抬起眼睛看她,有点难过,“我和你也会越来越远的。” 陆笙也被他说得有点忧伤,可忧伤很快被“徐知遥有可能成为数学家”这样美好的猜想冲淡了。她捧着脸说,“你也不要这样想,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呀,我有空了去找你玩,你有空了来看我。” 他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的餐盘里,“可是我想一直陪着你呢。” 71.发飙 徐知遥数学竞赛进国家集训队同时被北大录取的消息在省队不胫而走。一个运动员因为数学学得好而被国内top2大学录取,这样的消息实在太骇人听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说徐知遥做数学题是装逼勾搭小姑娘了。这货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仿佛一群骆驼里混进了一头闪闪发光的……嗯,羊驼。 大家都知道他要走了,拣高枝飞了,离开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丁小小有一点忧伤。她问徐知遥:“遥遥你真的决定放弃网球了吗?” 徐知遥没有回答。 丁小小:“为什么放弃呢?你不是想一直陪着笙笙吗?” 徐知遥意外地看了丁小小一眼。 丁小小食指挠了挠下巴,挑眉道,“别这样看着我,你喜欢笙笙,你当我不知道?” 被揭出心事,徐知遥虽有些意外,倒还算淡定。他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丁小小翻了个白眼,“因为我不瞎。” 徐知遥叹了口气,“你都看出来了,她却不知道。” “当局者迷呗,”丁小小满不在乎,接着话题转回来,“说你呢,为什么突然不打球了?” 徐知遥笑了笑,“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丁小小不以为然,“打网球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吗?” 徐知遥沉默。 丁小小便有些唏嘘,大概,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 坦白说,遥遥真的不太适合当运动员呢…… *** 虽然大家都知道徐知遥就要去上大学了,可是他的训练照旧不误,一直到春节放假。陆笙被南风接了回去,还和去年一样,俩人去逛街买年货,路上一切正常,结果下午回家,回到几乎半点变化也无的客厅,那个她去年向他表白的地方时,陆笙突然有点拘谨了。 yqxsw.org 南风也有些不自在,提着一大堆菜走进厨房,一边扬声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火锅了。” “好,那吃什么?” “我做火锅。” 陆笙:“……” 南风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嘟着嘴,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生气,两只眼睛清澈湿润,遥遥地望着他。他便笑了,温声说道,“逗你呢。” 陆笙也笑了,跟过去说,“南教练,我感觉自己又长高了呢。” “我也觉得你个子猛了些,自己去量量。” “嗯!” 客厅贴墙有个自动测量人身高体重的仪器,这东西南风用不着,当然是给陆笙准备的。陆笙站上去,看到她的身高是173.2公分。 四舍五入是一米七三,她现在比南教练矮15公分,真是完美的身高差。 就说嘛,他们俩要是不成为情侣,都对不起这样的身高差。陆笙心情大好,跑去厨房报告自己的身高数字,唔,体重就没必要回报了。→_→ 南风也挺高兴。个子高一些,意味着在赛场上更有保障。 南风今晚亲自下厨做了年夜饭。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下厨(做火锅不算),算是一个别样的经历。他此前阅读了不少厨艺入门攻略,还练习辨认了各种调料。然后照着在网上下载到的食谱,给俩人整了四个菜一个汤。 就为了这四菜一汤,他弄出一头的汗,简直太不容易了! 四菜一汤里有两个菜能吃,另外两个菜不好吃,汤的味道还不错就是太咸。南风机智地往汤里兑进去一些温水,结果整锅汤的味道全变了。陆笙尝了尝,说了一个很不好的比喻:“像刷锅水。” 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一锅汤只好放弃掉了,他又吭哧吭哧地煮了一次。 还好刚才在超市里买了点熟食,可以摆盘充数,不用再做菜了,否则他老人家非在厨房过年不可…… 吃晚饭的时候陆笙非要尝一尝刚才在超市买的鸡尾酒。那个鸡尾酒的瓶子很好看,她就拿了不少,南风还以为她是给他拿的,现在看来,好吧他自作多情了。-_-# 南风不想让陆笙喝酒,可陆笙死缠烂打非要尝尝,后来瞪着眼睛嘟嘴不说话朝他卖萌,他就一下子没扛住,放弃了原则,允许她喝一点。 好在鸡尾酒的度数也不高。 哪知道这熊孩子一喝就停不下来,南风一个没注意,她一瓶已经干掉了。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总不能让她吐出来吧。 结果这货还挺来劲,喝完一瓶又拿一瓶。 南风抢过她手中的酒,“陆笙,别喝了。” 她眯着眼睛,笑得傻兮兮的,“给我嘛,我要喝酒。” 好么,已经醉了…… 南风自然不会再给她喝了,他把矿泉水瓶塞给她,“喝这个,二锅头,来,一口闷掉。” 陆笙二傻子一样,听话地捧着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多。 她松开瓶子,打了个水嗝,说道,“这二锅头不好喝呀。” “怎么不好喝?” “没味儿。” 南风闷笑不止,特别想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捏一把。他说道,“行,那我给你拿点度数更高的。伏特加,俄罗斯人喝的,要吗?” “行,快点儿。” 南风起身,把鸡尾酒都拿走藏起来了,然后弄了个杯蜂蜜水给她,一边顺口胡说八道:“正宗的伏特加,八二年的,你慢慢喝,不要一口闷掉了。” 陆笙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呢,用力点头,“不能一口闷,一口闷浪费!” “对。”南风捂着嘴巴扭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不行,他要笑出声了…… 陆笙喝了几口蜂蜜水,甜丝丝的,细腻又温暖的味道直达喉咙,她眯了眯眼睛,感叹道:“原来伏特加这么好喝呀!” 感叹完毕一抬头,恰好看到南风正看着她笑。他笑得好灿烂,眉眼弯弯的,整齐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像一排璀璨的小贝壳。 陆笙于是跟着呵呵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真好看。” “咳。”南风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给她夹了点菜,“吃点东西,喝酒的话要有东西垫胃。” 陆笙却没有提筷子。她放下手中的“伏特加”,起身挪了一下位置,直接坐到了沙发上,他身边。 一身的酒气,其中夹着丝丝的槐花蜂蜜的香气,陡然欺近,南风条件反射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嘿嘿嘿嘿。”陆笙一边傻笑,一边钻进了他的怀里。 南风不明所以,抚了抚她的发丝,“陆笙?” 陆笙早有点神志不清了,她觉得扭着躯干抱着他这个姿势有点吃力,干脆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面对着他。 南风想推开她,又怕她倒下去,他只好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女孩子的身段天生比男性柔软很多,陆笙还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她的身躯火热而柔软,紧贴着他,激得他心脏狂跳,血液的流速都加快了。 整个人感觉像是之身火焰之中,热烈,焦灼,火热的渴望。 他扶着她,吃力地问,“你想做什么?” 说出这话之后,他觉得自己太卑鄙。他确实在发问,又何尝不是在引导她诱哄她?诱哄一个醉酒的女孩子? 陆笙却没意识到这么多,她搂着他的脖子,脸蛋贴着他的脸,亲昵地蹭啊蹭的。她的脸蛋光滑细腻又弹性十足,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南风压着心口那股邪火儿,向后仰头躲她,“陆笙,别闹。” 陆笙却执着地蹭他的脸。她远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激情如火,而是纯情得不像话,突然把他按在身-下,也只是亲昵地蹭他的脸。 南风便也有些冷静了,他想推开她,她却固执地黏在他身上。 “我好喜欢你呀,”陆笙搂着他,吐字含混,“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陆笙,其实我……” 陆笙却不理会他,自说自话,“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呢?” 突然而至的表白,令他心口一片滚烫。他抚着她的头,柔声说道,“陆笙,再等等,等你再长大一些好不好?你现在还小。” “唔,”陆笙瘪了瘪嘴吧,“那你要给我浇水呀,不给我浇水我怎么长大呢!” 南风:…… 一句醉话让南风莫名红了脸。 他觉得吧,对这熊孩子来说,“耍流氓”真算是天赋技能点。 72.看电影和兴奋剂 陆维维从小就长得好看。 人的美貌也分很多种,有人美得温婉,有人美得端庄,还有人美得柔弱。陆维维的美,偏偏是最不受待见也最受嫉妒的那种。 ——妩媚又夺目,特别接近于狐狸精的那一款。 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时尚,陆维维上高中的时候,打扮特别特别新潮,大卷发,蛤蟆镜,蝙蝠衫,收脚牛仔裤,走在街上,男女老少的目光都往她身上飘。 啧啧啧,打扮成这样,一看就不是正经姑娘。 这样的话她不知听过多少遍。 陆维维有点难过,难过不是因为别人轻而易举地用“性”攻击人,而是因为,他们不懂她。 没有人懂她! 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竟然还有人背后传她勾引数学老师的谣言,以至于那个学期她都不敢和数学老师说话。还有一次,校外几个小混混来勾搭她,陆维维认都不认识他们,结果教导处主任没骂小混混,倒是把她揪过去批评一顿。 总之如果姑娘和不正经的男人有牵扯,那么首先被讨伐的肯定是姑娘。 陆维维就觉得她周围的人都有点不可理喻。 哦,包括她爸妈。 爸爸妈妈都是国企工人,低调本分,长得也勉强算中上之姿,没料到生出这么一个人间妖孽。爸爸有心脏病,陆维维当面不敢和他顶嘴,背后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妈妈性子软的很,陆维维拿捏得住,更不受管束了。 yqxsw.org 就这么上完高中,陆维维没考上大学。从此以后好几年,她一直作为反面教材被老师们广为传播。就是“不好好学习光想着吃穿打扮到最后没考上大学”的经典案例。 其实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的人少之又少。 高中毕业后的陆维维在小学当了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后来觉得与学校的氛围格格不入,她就没再继续。父母托关系帮她在国营商场找了个卖衣服的工作。国营商场的衣服很难看,售货员上班时间打毛衣说闲话,对着顾客鼻孔朝天。陆维维和她们实在没有共同语言,辞职了。 她爸爸很生气:“你到底要干什么?干什么?!” 陆维维被问得很迷茫。是啊,她到底要干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啊……找个稳定的工作赚工资打毛衣说别人闲话就这么一辈子过去吗? 更可怕的是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了,她要嫁人生孩子从此一辈子相夫教子吗? 不,不要! 陆维维的人生陷入了纠结的十字路口,她站在路口惊慌地四下张望,不知道该迈那条腿,朝着哪个方向。 周瑾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周瑾瑜长得一表人才,理着郭富城那样的中分发型,穿白衬衣和天蓝色的牛仔裤,干净得像是歌里唱的少年。 他第一眼见到陆维维时说,“你很漂亮。” 陆维维知道很多男人喜欢她,但她这是第一次从男人嘴里听到这四个字。许多男人觊觎她的美貌,却又极其吝啬于对她的赞美。又或者那些男人表达爱慕的方式会是:我给你好吃的好穿的,你跟我走吧…… 跟他走去哪里呢?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结了婚,她一辈子做个“贤妻良母”。 陆维维面对周瑾瑜这样的赞美时很害羞,脸红了一下。 他们两个很快“谈朋友”了,看起来似乎莫名其妙,细想一下又仿佛天注定一般。陆维维生活在爱情的滋润里,整个人像是一株充满生机的玫瑰花。 陆氏夫妻对女儿的男朋友是不太满意的。 其一,周瑾瑜没有正当工作,是个“个体户”。个体户在他们眼中,可以与“游手好闲”划等号。 其二,周瑾瑜不是本地人。不是本地人,就不能知根知底,谁知道他在家乡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又不好打听。再者说,如果在家里能好好的,怎么会远走他乡呢?综上原因,周瑾瑜大概不是好人。 但是女儿的一颗心全扑在周瑾瑜身上,陆氏夫妻只好做了一点让步,允许她带周瑾瑜来家里做客,未来的岳父岳母可实行进一步的考察。 那天,周瑾瑜把自己的身世老老实实跟陆维维一家人交代了。听完他的交代,陆氏夫妻更加不能同意他们的婚事了。 原来周瑾瑜自小父母双亡,他跟着奶奶长大的。他十六岁那年,奶奶也死了。他独自一人生活,直到今天。然后他还表达了一下他会永远对陆维维好的决心。 这是天煞孤星吧?一个人把全家人都克死了…… 就算我们相信科学破除迷信,不去想天煞孤星的事,可这样一个人还未成年亲人就死光了,他的家教很成问题啊! 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问题,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谁知道结婚后会怎么样呢?到时候就晚了! 就这么着,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周瑾瑜,陆氏夫妻把自己的想法和女儿说了。 陆维维自然不干。让她和周瑾瑜分开,怎么可能?!不行!就不行!非他不嫁! 那天,陆爸爸打了陆维维。 她从小到大,爸爸骂过她很多次,这是第一次打她。 陆维维哭着跑出去了,她不知道该恨谁,好像谁都不能恨,又好像谁都可恨。外头下着大雨,她在雨中跑了一会儿,冷得浑身打颤。 但她是绝不会回家的,于是去找周瑾瑜。 陆维维霸占了周瑾瑜的床,周瑾瑜打地铺。她也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就住在这里了。反正她从小到大经历的闲言碎语已经车载斗量,她要是在意,早就呕血死了。 她感冒了一个星期,周瑾瑜就在她身旁照顾了一个星期。 他那么好啊!虽然话不多,但做事很温柔。他给她做饭,煮粥总是晾温不烫嘴了才端给她,给她削苹果,薄薄的苹果皮垂在地上,削完之后她一扭脸说我不吃了,他就默默地自己吃掉,等她想吃的时候再给她削。 陆维维觉得,他那么好,她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一个月后,陆维维回到家,向她的爸爸妈妈宣布:我怀孕了。 陆爸爸气得心脏病犯了。 去了医院抢救。 抢救无效,死亡。 陆维维整个人都懵了。她无法相信,不敢相信。她伏在爸爸的遗体前痛哭,妈妈指着她,浑身哆嗦,边哭边说,“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办丧事的时候,陆维维听到三姑六婆们背后说她。说她是个“贱货”“丧门星”,说她害得自己父亲早亡,说死的怎么不是她。 陆维维听过那么多闲言碎语,都够车载斗量的了,唯有这一次,她无力反驳。 她也想,怎么死的不是她呢! 或者,怎么死的不是她肚子里那块肉呢! 她受了这么大打击,哭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小产! 陆维维想过打胎,打掉这个孽障。可是,那个小生命如此顽强,顽强地挺过母亲最悲伤的时期,她突然又有点下不去手。 丧事办完后,妈妈不愿意再见她。 周瑾瑜说,“你跟我走吧,跟我回我的家,我们的家。” 父亲死后,陆维维迫切地需要一场来自现实的肯定,肯定周瑾瑜是个好人,肯定她的选择没有错。她跟着周瑾瑜来到T市,一个比她的家乡更大更繁华的城市。 周瑾瑜的家在一个幽深的小巷里,他的房子很小,却很温馨。周瑾瑜把房产证给了陆维维。 周瑾瑜说,“维维,我们结婚,我一定会对你好,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我现在没钱办婚礼,但我不能委屈你。我有一个朋友要去南方跑生意,据说现在钱很好赚,去一趟回来,我就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和首饰了,把你打扮成漂漂亮亮的新娘,然后我努力赚钱给你花,你觉得怎么样?” 陆维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周瑾瑜要去做生意了,做生意要有本钱。他带走了他们所有的钱,他的和她的,只给她留了一点生活费。 两人约定最迟一两个月他就回来。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回来。 陆维维每天坐在窗前向外望,希望见到她日盼夜盼的身影。 可是没有。 周瑾瑜的朋友倒是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可笑的消息。 “瑾瑜他让我给你捎句话,说他不会回来了,你把孩子流掉,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陆维维朝他歇斯底里地喊:“胡说八道,你给我滚!!!” 他一定会回来的,给他一点时间,再等等。 从秋天等到了冬天,又从冬天等到了春天。 春暖花开的时候,陆维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妈哭了:“我就说那个男人靠不住!靠不住!” 陆维维也哭了,“妈,我预产期就是这几天,你能来看看我吗……” 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还好,她还有妈妈,妈妈才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 3月29日,陆维维永远记得这一天。 她一早起来本想去火车站接妈妈的,可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羊水破了,只好打了个车去医院生孩子。 孩子生得很顺利,可妈妈却一直没来。 从此再也没来。 3月29日,陆维维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一天,她的妈妈走出火车站之后迷路了,在一个僻静的小巷被小混混持刀抢劫。小混混捅了妈妈一刀,妈妈倒在血泊里。失血过多,死亡。 一个新生命,从孕育开始,就把她推向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1994年3月29日,从这一天开始,陆维维的世界里没有爱,只有恨。 73.新年快乐! 陆笙头天晚上撒酒疯,第二天起来全不记得了。她像往年一样和南风一起吃饺子逛庙会,陆笙拉着南风的手,南风没有拒绝。 天气很冷,陆笙的心情却像温暖明媚的春天。 徐知遥打电话问陆笙在哪里逛,陆笙随口说了地点,哪知道半个小时之后,她看到徐知遥挤开人群走了过来,东张西望的,见到陆笙时,他咧嘴笑了。 陆笙有些奇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徐知遥的视线往下扫,落在她和南风交握的手上,便不再移动。那眼神看着有点刻意的八卦。 “咳。”陆笙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南风垂着眼睛看她,她线条柔和的脸蛋似乎有些红。 嗯,原来是害羞。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徐知遥走到近前,陆笙看到他手里举着一支大糖堆儿。 糖堆儿在别的地方叫糖葫芦,在T市就叫糖堆儿。陆笙有点奇怪,“徐知遥你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给你的。” 她更奇怪了,“庙会到处都是卖糖堆儿的,你至于拿根糖堆儿跑过来吗。” “你不知道啊,我听说现在卖糖堆儿的特别丧心病狂,炒糖的时候在里面加胶水,就为了让糖好定型然后不会化。我拿的这个是我们楼下孙大爷那里买的,他做了三十多年糖堆儿了,人特别好,你可以放心吃。” 哔嘀阁 陆笙有点感动,接过来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就觉得这个糖堆儿果然比别的好吃一些。 然后就三个人一起逛庙会了。陆笙虽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和南风的二人世界,但是徐知遥大老远地给她送糖堆儿,今儿还是大年初一呢,她也就不好意思有什么怨言了。不过她还是有点奇怪,问徐知遥:“你怎么来了?不给亲戚拜年吗?” “别提了,”徐知遥轻轻翻了个白眼,“我爸疯了。” “啊?!”陆笙吓了一跳。 “我不是要上北大了吗,把我爸给高兴的啊,嘴就没合拢过。他带着我给长辈们拜年去,也有人给他拜年。反正只要有人,他就把我拉出来给别人展览一下,我都快成马戏团的猴子了!” 陆笙捂嘴偷笑,边笑边道,“你知足吧,好多人羡慕你都来不及呢!” 南风听着他们交谈,没有插话。他的视线落在陆笙的脸上,看着陆笙水润的眼睛,他心想,这话里的“许多人”也包括你吗? 徐知遥出来就不想回去被展览了,于是当了一整个下午的电灯泡而不自知,或者他就算“自知”了,也会选择继续当下去。 他还老逗陆笙,买两个面具,一个孙悟空的一个猪八戒的,他是大师兄嘛,自然猪八戒就分给陆笙了。陆笙捧着个猪头,哭笑不得,追着他要打,俩人围着南风转圈。 南风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玩闹。 他真是老了啊,总觉得和这俩熊孩子的青春洋溢不那么相融。 南风心里冒了一下这样的念头,顿时感觉不自在,立刻又否定了。他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哪里老了呢。 所以他和陆笙还是很般配的,至少比徐知遥那货般配。 徐知遥玩的很嗨皮,到最后该告别的时候,他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 “啊啊啊啊啊!”徐知遥哀嚎,这个时候下场雪才能表达他那悲痛欲绝的情感,“我所有的压岁钱都在里面啊!今年的压岁钱尤其多啊!!!都!没!了!!!!!” 陆笙也挺着急的,一边痛骂那个小偷,一边问徐知遥,“里面除了钱有别的吗?证件什么的?” “除了人民币还有一张——”他说到这里突然掩住嘴。 陆笙追问道,“一张什么?” 一张师妹的小照片,夹在钱包的夹层里。 徐知遥不可能说实话,于是打了个哈哈答道,“还有一张很特别的人民币,那个毛爷爷被画了小红脸,超萌的!” “……”陆笙无力地扶额。 为了安慰徐知遥,南风给徐知遥的压岁钱翻倍了,一千变两千。 徐知遥问道,“南教练你给我两千块,是想暗示我很二吗?” “别多想,你本来就二。” 徐知遥离开后,南风抄兜慢悠悠走在陆笙身边。由于腿长的差异,一般情况下南风和陆笙一起走路时,不会用正常的步速,否则过不了一会儿陆笙就会被他落下,还得小跑着跟上。所以在她身边时,他习惯性地走慢一些。 除了陆笙,别人没有这个待遇。普通女孩子腿没有陆笙长,南风跟她们一起走时照样健步如飞。他也不是有意的,说到底没那么在意,就做不到体贴。 南风一边走,一边问陆笙,“你也羡慕么?” “嗯?”陆笙偏头询问地看他。 “羡慕徐知遥,可以上北大。” “那当然,哎。”陆笙叹了口气。清华北大耶,中国最高学府,谁没做过这个梦呢?不过么,她是不可能的了。以她现在这个学习成绩,想上大学都困难吧?如果走特长生路线,她只能去体院,好体院也有成绩限制,要高考成绩达标的,她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看来,只能去专科体院了。 “不过上不上大学也没那么重要啦,”陆笙说着,像是在自我宽慰,“我的人生道路已经确定了,上大学对我来说最多算锦上添花。” 南风突然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停在她的后脑上,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陆笙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他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上。” 温柔的带笑的目光,给了她一种熟悉的安定感。她点了点头,“想啊。” “想上哪个学校?” “额……”陆笙抿了抿嘴,有点不确定地问,“可以随便选啊?” “嗯,你先选吧。” “那么,我想上你——” 南风:“…………………………” “上过的大学。”陆笙说完,看到南风神色古怪,她问道,“南教练你怎么了?” 她并不知道南风刚才那一瞬间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跌宕起伏和丰富多彩。 南风收敛心神,为她的答案感到意外,“不想去北大?” “北大也想去,可我更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呢!” 陆笙仰头望着他笑,笑容那样的天真无暇,却仿佛又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南风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乱了阵脚。 他的小女孩,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弦。 南风笑了,点点头道,“N大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N大也是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只要是重点大学,哪怕你是体育生,课业的压力也会比较大。考试不达标的话是没办法毕业的。” “啊?!”这个她倒是没想过,果然她对大学的幻想太美好。 陆笙就有点犹豫了。能和南风上同一所大学固然幸福,可如果毕不了业,那还不如不上呢。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能掂得出来,所以课业压力这个问题太现实了,简直不能承受。 陆笙纠结地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上了。” “其实你可以上体大。北体怎么样?” 陆笙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北体也是重点大学吧,分数线肯定要求高。我考不过的。” 南风敲了敲她的额头,“陆小笙同学,你是不是傻。” 陆笙张了张嘴,“啊?” “你的城运会金牌是当摆设的吗?” “南教练你是指运动员级别吗?城运会之后我已经评了健将级运动员,可是健将级也要考文化课呀……” “考试也分三六九等。” 南风给陆笙大致科普了一下。目前不管是专业体校还是一般大学,招体育生基本是两个路线。一是统招的体育特长生,需要专业成绩和高考成绩同时达标,重点学校对高考成绩卡得比较严格。另一种是特招,区别对待的那种招生。一般这类生源的竞技水平远高于统招体育生,因此对文化课的要求就相应降低了很多。如果是奥运冠军,恐怕连考试都能免了。 城运会四年一次,全国瞩目,这类比赛的冠军,完全可以走特招路线。特招生的文化课是单独命题,只考语数外三门,试题很简单。陆笙虽然英语烂,但语文和数学成绩都不错,放在体育生里也能算碾压级别,所以南风才对陆笙有这个自信,让她自己随便选学校。 “原来是这样。”陆笙挠了挠头。她整天不是训练就是比赛,考大学的事情也是从别人那里听一耳朵,所以了解并不全面。 为什么可以放心地不去了解呢? 大概就是因为还有南风吧。她知道南风可以给她安排好一切,尽管离得远了,潜意识里陆笙并没有从南风身边离开。 她总是这样依赖他,毫无理由,得寸进尺。 *** 二月份,陆笙参加了一次ITF低级别赛事。 还有一个月她就要年满十八周岁,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青少年组比赛了。一想到她即将告别青少年时光,走进成年组比赛,陆笙心里那个美啊,打比赛时心情棒棒的,输球不焦虑,赢球倍儿开心。 最后就拿了个冠军。 拿冠军,陆笙自己也觉得挺意外的。大概是因为赛事级别低、球员技术水? 不过虽然赢了,其实决赛中她发挥一般,幸好对手水准也一般。究其原因么,南风在现场看她比赛了…… 李卫国最近忙,没有带队去,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陆笙的比赛。他听说陆笙拿了冠军,竟然一点也不觉意外。他对南风说,“意料之中嘛,她现在就该有这个水平,这一年不是白练的。怎么样,我没让你失望吧?” 南风笑道,“何止没失望,您真是让我惊喜。” “行了你别给我玩那虚的……其实关键还是孩子自己努力啊。她每天训练累得要死,晚上还给自己加练,从来没断过。” 南风听到“累得要是”四个字,心疼了一下下。 “徐知遥也是个奇葩,”李卫国又说,“白天不练,晚上跟陆笙加练反倒特别精神,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他就是暗恋陆笙。我说,他是不是暗恋陆笙啊?” “李教练,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李卫国笑了笑,有点促狭,“我不操心,反正你肯定操碎心了。” 南风脸皮也有点厚了,说道,“不过李教练,还是需要您操心一下。以后陆笙要是跟哪个男人走得近,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教练,你拿我当八婆使?” “拜托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和陆笙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老男人的八卦之心简直坚不可摧,南风无奈地答:“你怎么想就怎么是吧。”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严谨。我想的是你强迫陆笙,你是在强迫陆笙吗?” “相信我,大部分时候是她强迫我。” “我、的、天、哪!” 那天回到队里之后,陆笙总感觉李卫国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些。他还重重地拍她的肩膀,神色有些激动,满面红光的,“陆笙,干得漂亮。” 陆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她郑重点头,“李教练,我会继续努力的。” “哈哈哈哈继续努力,加油!我看好你哦!” 74.爱的鼓励 徐知遥春节过后又回省队训练了,队里上上下下包括陆笙,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陆笙问徐知遥,“你不用为数学竞赛的选拔做准备吗?” 徐知遥难得言简意赅不罗嗦:“不用。” “怎么会不用呢,三十多个人里才选六个呢!”陆笙不信,追问道,“徐知遥你是不是不想考了?是觉得没信心选不上吗?” 其实如果真的是没信心,陆笙也能理解。毕竟,数学竞赛层层选拔,从几万个数学尖子生里只挑六个最顶尖的,那个命中率是相当残酷的,其竞争的激烈程度甚至高于一般运动员的竞争。 徐知遥听到陆笙竟然在怀疑他没自信,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答道:“师妹,你大概还不了解什么叫作‘天才’。” 这个回答真欠打啊。陆笙也回应了他一个白眼。 很快徐知遥用实际行动让陆笙对“天才”有了一个直观又深刻的了解。 她知道徐知遥数学好,但是好到什么程度,陆笙其实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不会做的题徐知遥都会做。恰好这几天她在为北体的特招考试做准备,南风给她找了一些往年的真题。数学题满分100分,规定答题时间不超过90分钟。徐知遥做了一次,陆笙给他掐表,才不到十分钟,他就扔开笔,“没劲。” 陆笙说,“没劲也要写完嘛。” “写完了。” “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徐知遥捏着试卷朝她抖了抖,“你看。”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写,陆笙会觉得徐知遥在逗她玩儿。虽然试题难度确实不大,但是十分钟答完整张卷子,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2kxs.la 陆笙把答案对了一遍。结论:满分。 一定是因为试题太简单了,陆笙转头又去找来一份去年的高考试题让他做。这次徐知遥的用时久一些,做了二十分钟才交卷。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才”这个字…… 再对一下答案,结论:依旧满分。 “你太恐怖了,”陆笙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都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徐知遥夸张地捂着胸口,“师妹再爱我一次!” “滚……” 所以陆笙现在知道了,徐知遥那句关于天才的话说得一点也不狂妄,根本就是朴素的实事求是。她现在知道什么是天才了。天才就是普通哪怕努力一万倍也达不到的高度。 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陆笙有点心塞,倒不是因为徐知遥,而是,她想到了她自己。如果她也是一个天才,想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吃力了吧? 谁说上帝是公平的。 “陆笙。”徐知遥突然叫她。 他很少直呼她大名,都是师妹师妹的叫。因此这会儿突然这么叫她,显得格外郑重。 陆笙“嗯”了一声,询问地看他。 徐知遥说:“如果你没有天分,你是不会走到今天的。” 陆笙心里一暖。徐知遥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心细如发,总是能轻易洞察到她的想法。 3月下旬,徐知遥去了北京,参加国家队的集训和选拔。培训为期两周,然后是考试,综合考试成绩和平时表现,最终确定入选国家队的名单。 他离开后没几天,陆笙也去了北京,去参加北体网球特招生的文化课考试。 徐知遥知道陆笙要来,他在电话里问陆笙:“师妹你要不要来我这边玩呢?” “我不去。” 认识徐知遥一个怪物就够了,她可不想再去见识一群。 徐知遥说,“好啊,那我去找你吧?考试结束那天正好是你生日呢,我去给你过生日。” “不用了,你那边还培训呢,你要专心听课。” “没事儿。” 他说得太轻松,陆笙觉得这货的态度极其不端正,忍不住说,“徐知遥你不能这样,你要认真,虽然你是天才,可是你的竞争对手们也都是天才,你不能掉以轻心。” “行了行了,你比我妈还啰嗦。”徐知遥说这话时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实际嘴角却挂着笑。 挂掉陆笙的电话后,徐知遥从窗外看到数学国家队总教练拎着网球拍路过。 徐知遥推窗招呼他一声:“闻教练,打球去呀?” “嗯?是想去呢,可是宋老师临时有事儿,没人跟我打。怎么,你也会打球呀?” “就会一点儿。” “没事儿,玩呗。咱俩打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可以教你。” “行呀。” 徐知遥出来之后对闻教练说,“光打球没意思,要不咱们压点东西?” 闻教练挑眉看着他,“哟?你想压什么?” “你赢的话你要什么都行,我赢的话,29号那天下午我想请半天假。” “我看出来了,你是有备而来啊?还挺自信。” “嘿嘿嘿嘿。” 闻教练也不是吃素的,于是答应跟徐知遥切磋切磋。 那之后的事情……嗯,他不是很想回忆。 *** 上午十一点半,陆笙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里走出来。 南风一直在考场外等她。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穿着白色棉布衬衫和天蓝色牛仔长裤,打扮得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青春洋溢的气息,温文尔雅的气质,加之长得实在俊俏,因此往路边一站,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很是吸引过路者的眼球。 他手里夹着根烟,想抽,可是最近政-府新出了禁烟令,在大学校园这样的公共场合抽烟算违规。虽说这样的禁烟令基本形同虚设,也没什么人遵守,但是陆笙很当回事,掐了几次他的烟,严肃批评了他的不文明行为。 南风说她是“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心里清楚,她只是在借着这个由头帮他戒烟。 考试结束后,学生们鱼贯而出,南风从成群的学生里一眼看到陆笙,朝她招了招手。 陆笙也早就看到他了,走到近前。 南风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觉得没问题。” “有问题也没事儿,我认识一个副校长,就算少考几分也行。” 陆笙觉得不至于到走后门的地步。不过她想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问南风:“南教练,如果你想帮我开后门,那么你跟人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托关系这事儿,就算你跟人关系硬,人家也要看这学生跟你本人的关系。帮你可以,帮你至亲可以,再远的关系,那就没必要了。陆笙不是南风的亲戚,一般人也不能理解他们俩的牵绊,所以陆笙才有此一问。 南风挑眉看她,反问,“你说呢?” 陆笙笑嘻嘻的,像个痴-汉一样看着他,“我觉得,你会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 “不。”他摇了一下头。 陆笙对他的回答本也不抱希望。 “男女朋友这样的关系还不够牢靠,”南风继续说道,“我会跟人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陆笙张了张嘴。 他低头望着她,眉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怎么?” 陆笙捧脸,“南教练你这个流氓!”嘻嘻嘻嘻嘻!她捂着脸跑开了。 南风笑着跟上。腿长就是好啊,没多远就被他追上了。他看到陆笙站在原地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陆笙奇怪道,“一个,两个,三个,这么一会儿我遇到三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什么话?” 陆笙学着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生的语气,“‘唐一白在打球?啊啊啊我要去看!’”她说完,问南风,“南教练,唐一白是谁呀?” “这名字,有一点耳熟。” “是打网球的吗?” 南风回想了一下,“应该不是。不过肯定是个运动员。” “我们也去看看吧?” 反正两人无事可做,也不着急吃饭,于是跟着那个女生前往。 到了目的地,陆笙发现所谓的“打球”是指打篮球,而且从周围女生的科普中,她大概明白了这么多人跑来看唐一白的原因。 因为唐一白长得帅…… 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肤浅。╮( ̄▽ ̄)╭ 这个唐一白专业是学游泳的,平时很低调,极少出现在篮球场上,估计今天是心血来潮想打会儿球,哪知道引起了全校女生的注意,球场外边围观的姑娘越来越多。 南风觉得挺无聊,看到陆笙的视线追着唐一白的身影,似乎看得很投入,他有些不耐烦,拍一下她的肩膀,“走了,吃饭。” “哦。”陆笙跟上他,俩人离开人群。 南风一路沉默,陆笙说道,“那个唐一白确实挺帅的嘛,难怪可以成为校草。” “我呢?” “啊?” “我和唐一白谁帅?”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皮轻轻扫她一眼,仿佛在说,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陆笙知道他想听什么,她偏不如他愿,牵起嘴角故意加重语气,“怎么办呢,唐一白比你帅多啦!”她也知道这话讨不到好,于是话音刚落,撒腿就跑。 南风在后边追她,“你给我站住!” 陆笙没敢跑太久,闯进一个僻静的小路之后,她就停下来,靠着墙看他。 他追过来,一手扶着墙,另一手在她脑门上重重一敲,“没良心!吃里扒外!” 陆笙捂着额头,笑道,“南教练,你再闹我就亲你了!”说着,她还仰头踮脚,作势要亲他。 她就是借机撒娇卖痴,闹一闹他。本以为他会躲,却没料到,他站在原地不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头微微低了一下。 她的动作就卡在哪里,不上不下的。 南风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声音低沉而缓慢:“继续啊。” 陆笙的心脏疯狂地鼓动起来,她紧张地按着身后的墙,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别勾引我啊,不然我就唔——” 他已低头吻住她,把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威胁都吞进了嘴里。 75.以毒攻毒 陆笙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落潮一般轰然退却,唯独剩下与他亲密接触的那小片肌肤,温暖干净的嘴唇,熟悉而独特的气息。猝不及防的幸福令她沉迷地闭上眼睛,不敢睁开,怕睁眼之后证实眼前这一切是她臆造出来的梦境。 少女的嘴唇像花瓣一样芬芳柔嫩,南风吻得小心翼翼,轻轻用嘴唇摩擦辗转,仿佛怕碰碎那娇嫩的花朵。短短几秒钟的接触,令他心跳加速,气息紊乱,心口充盈着幸福与感动,仿佛,听到了全世界花开遍地的声音。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等了二十六年,爱情它终于姗姗来迟。 他松开她时,看到她的脸蛋羞得通红。南风有些好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害羞?” 陆笙睁开眼睛看他。她紧张得说不出话,飞快地眨着眼睛。 南风就逗她,“怎么这样就害羞了?你不是挺会耍流氓的吗?从小就会。”他说到最后四个字,突然笑得促狭。 baimengshu.com 陆笙知道他意有所指。那样尴尬的初遇,她真的很想在脑子里格式化掉。见他开口又要说话,她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要讲!” 南风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陆笙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小声说道,“你是什么意思呢?” “你傻么?我们已经接吻了,你说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南风微微叹一口气,“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两人牵着手,想找到回去的路。刚走出小路,在路口处遇到一个人。这人陆笙见过,就是那个被全校女生围观的唐一白。 唐一白手里拿着一个礼品盒,礼品盒包装得很幼稚,陆笙心想,这倒是符合徐知遥的审美。 两人正要离开,唐一白却叫住他们。他举着礼品盒朝他们晃了晃,“这是你们掉的吗?我就在这里捡的。” 南风摇了摇头,“不是。” 唐一白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无意间捡到的东西。 陆笙说道:“你确定不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不敢当面给你礼物,所以就放在你必经的道路上?” 唐一白觉得有点道理。他们俩离开之后,他拆开礼物盒,里面是一堆糖果,盒子底下藏着一封信,他好奇地拆开信,扑面而来的一笔烂字,对他造成了一些精神损伤。 那封信,他才看第一眼就确定不是给他的了。 因为开头的称呼是“师妹”。 唐一白就把礼物复原好,送到了失物招领处。 *** 离开体大之后,南风给陆笙买了一块生日蛋糕。心形的芝士蛋糕,表面摆了一圈红草莓。他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陆笙的手,女孩子的手就是软,握在手心里让人特别有呵护的冲动。他领着她在路边走,春暖花开的季节,路边的观赏树木都发芽开花了,粉红一片,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又被男神亲了又有蛋糕可以吃,生活真美好啊! 陆笙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南风:“我们现在是确定关系了吧?” 南风突然站定,抚了抚她的头发。他知道,他刚才还是太冲动了,陆笙才十八岁,心智介于小孩和大人之间。他本希望等她再成熟一些。可是不知道怎的,当时那个气氛,感觉空气都变得暧昧粘稠,他像是被蛊惑了,就没忍住…… 没忍住就没忍住吧,反正已经认定了她。 南风抚着陆笙的头,她就像个被摸了脑袋的狗狗一样眯着眼睛微微仰起下巴,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他有些好笑,心念一动,低头飞快地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唉,又没忍住…… 陆笙张了张嘴巴,一边害羞着,一边问道,“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陆笙,”南风说道,“你现在还小,我不知道适不适合谈恋爱。我想,我们可以先试试。” “试试?”陆笙有点不确定,“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像是买东西先试用一下,不行再退货?” “不,不会退货,”南风说到这里,突然挑眉笑看她,“你不是还要娶我呢吗?” “咳,”陆笙老脸一红,“那么‘试试’的意义何在呢?为什么要试啊?” “只是确定一下你现在这个年纪,是否能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总是嫌我小!陆笙有点点不忿,扭过脸赌气道,“那不要试了,等合适的时候再在一起吧!” “那只能等你拿了大满贯奖杯来娶我了。”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啊!QAQ 陆笙只好妥协了:“试吧试吧!试过你就知道了,我一定让你对我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她用的成语令他浮想联翩的。南风脸上有点挂不住,耳后微微散发着热量。他转过身掩饰尴尬,“走了,吃饭。” 因为那一丝尴尬,南风的脚步忍不住加快了些。陆笙在他身后小跑着跟上,边走边气呼呼道:“怎么不等我一下,你现在可是我男朋友呢,试用期更要认真一些!” 南风垂眸看她一眼。 真的好想堵住她的嘴巴…… 还好,这次忍住了。 吃午饭的时候,陆笙想到了徐知遥。因为徐知遥之前一直吵吵要请假过来,她还以为他真的要过来呢,幸好他没任性,她白担心一场。她和南风打算下午离开北京,所以如果想见徐知遥,也只能趁着午饭这个时间了。 说实话,好些天没见他,陆笙还真有点想他。而且她知道他想给她过生日,因此决定邀请他过来。 陆笙给徐知遥打电话的时候,南风有点郁闷。 两人才刚确定关系,正好该享受二人世界。陆笙倒好,主动去招惹电灯泡来参观。没良心的丫头,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就是这么喜欢的? 不过陆笙很快放下手机了,南风挑眉看着她。 她解释道:“他挂断了。” 挂的好。南风点了下头,“大概是忙吧。我们吃饭。” “嗯。” 过了一会儿,陆笙收到了徐知遥的短信。 徐知遥:做题呢。什么事? 陆笙:没什么,我和南教练在吃蛋糕呢,你要不要来吃?【口水】 徐知遥:我不去了,你们吃吧。 陆笙:哦,好的。 陆笙觉得徐知遥不太对劲,具体表现就是短信的字数。他是个话唠,这一属性也表现在发信息上,他很少在短信里表现得如此言简意赅,像是被南教练附体。 这一头的徐知遥握着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正犹豫着要不要发出去。 纠结了有一分钟,他把手机关了。 一点也不想祝她生日快乐。 76.南教练的幽怨 陆笙记得徐知遥的考试,他考试结束那天晚上,她给他打了电话想询问情况,结果徐知遥没接。 陆笙以为他用脑过度睡得比较早,就给他留了信息。 过了一会儿徐知遥回复她了。 徐知遥: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太好呀……陆笙有点担心,又怕问了之后他糟心,也就忍住没问。 陆笙:放心,一定能选上的。 徐知遥:嗯。 陆笙: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徐知遥:后天回省队办手续。 陆笙知道所谓的“办手续”是指离队手续。徐知遥他真的要离开省队了。他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和战友,没有了徐知遥,她的生活一定会很无聊吧。 她有点伤感了,想到徐知遥回来的那天她刚好不在,更加难过。她说道:后天我要去烟台打比赛呢。 徐知遥:那你加油。 陆笙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说道:你早点睡吧。 徐知遥:嗯。 两人就这样结束聊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对话,感觉像是两个拘谨的陌生人。陆笙很不习惯这样的徐知遥,她想安慰他,可安慰的前提是另一个人愿意接受。而从徐知遥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不想多说话。 yqxsw.org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回来的时候恰好她不在,都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呢…… *** 在烟台的比赛是ITF女子网球巡回赛,10K级别。“10K”代表的是总奖金数额1万美金,这个奖金数额很低。既然网球是一种职业化运动,奖金数额低的,吸引来的选手水平也不会太高超。所以陆笙把它作为自己成年后职业生涯的首秀。 与陆笙一起去的是许萌萌。两人年龄和水平都差不多,许萌萌的情况和她极为相似。 比较令许萌萌心塞的是,去年陆笙刚进队那会儿,她打陆笙很轻松,现在俩人旗鼓相当。其实说旗鼓相当她都算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陆笙在最近的实战中,总是隐隐能胜她一筹。 唉,为什么陆笙可以进步那么大呢!许萌萌有点羡慕嫉妒恨。 光是单打有点单调,竞争也激烈,于是她们俩又组了一次双打,反正去都去了,要让路费和住宿费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俩人今年都升了二线球员,不过二线的比赛报销是有限度的。许萌萌是居家旅行省钱小能手,为了节省开支,提前一个月订了打折机票,价格比高铁还便宜一点,而且比高铁快。酒店也没有选择赛会主办方指定的四星级酒店,而是在四星酒店附近选了一个更便宜的连锁酒店。 她做什么,陆笙就做什么。俩人一起买了机票,订了连锁酒店标间。陆笙觉得许萌萌好厉害,许萌萌谦虚地说这都是前辈总结出来的小窍门啊我不敢居功。 这次比赛整个省队只有他们两个人去,没人带队,也没有医师跟随。 南风得知陆笙要和另一个小姑娘比赛,他有点不放心,当下让助理也订了一张去烟台的机票。助理一听老板要去烟台,立刻心领神会:老板这是又要发疯。 订完了机票,南风才和陆笙说,“嗯,我也去烟台,看你比赛。”语气特别特别的云淡风轻。 陆笙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安。因为根据历史经验,只要他在旁边看着,她就不能安心比赛。不过呢,总的来说感动是多于不安的。她问南风:“南教练你什么时候买的机票?” “今天。” “哎呀你竟然买全价机票,你真是个土豪。” 南风:……什么鬼。 不管怎么说,明天他就又可以见到陆笙了。 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 第二天一早,南风打了个车去省队接陆笙。 许萌萌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帅哥从出租车上走下来时,目光立刻追随着他,一边悄悄扯陆笙的袖子,“那个人好帅。” 陆笙抿嘴笑,“是啊。” 恰在这时,南风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陆笙心口像是被戳了一下,立刻慌张地低下头。 南风牵起嘴角笑了笑,眸光明亮而温柔。许萌萌在一旁看得有点呆。 他走过来,对许萌萌点了一下头,“你好。” 许萌萌看着他的脸庞,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你是……”她一定见过他的,是在哪里呢? 陆笙突然有点紧张,她不知道该不该向许萌萌透露她和南风的关系,南风会不会介意呢? 她还在犹豫,南风却先道破了:“我是陆笙的男朋友。” “啊?!”许萌萌惊得张大嘴巴,扭脸看陆笙,一脸怀疑,“陆笙,你有男朋友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我……最近才有的,咳咳咳。” 看着陆笙局促的样子,南风有些好笑,特别想摸摸她的头。 许萌萌还在脑子里搜索南风这张脸。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见过他,毕竟,帅成这样的人不多见。果然,她突然瞪大眼睛,惊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南风!南风!” 六年前的天纵奇才,距离大满贯仅一步之遥,却因一场空难事故而陨落,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六年过去了,此事早已被人们淡忘,但是国内学习网球的人,尤其是那些职业选手,几乎全部记得这个名字。毕竟,中国往前数三十年,往后数三十年,大概都不会有第二个南风了。 南风,曾经是一个神话,后来是一曲悲歌。 陡然见到这个传说级的人物,许萌萌激动得语速都变快了,“南风,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怎么会是陆笙的……陆笙的男朋友?” 南风神色淡然,终究还是没忍住摸了摸陆笙的头,他答道,“我是南风,也是陆笙的男朋友,这两样不冲突。” 许萌萌恍然自语道,“啊!难怪有人说陆笙被包养了,原来是你……” 南风的脸色突然沉了沉,语气有些严厉,“陆笙没有被包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许萌萌挠了挠头,一脸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哎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是谁?” 他的脸色有点吓人,许萌萌想也没想就老实招了:“是南英俊。” “南英俊是谁?” “咳,是南歌。” 南风又生气又心疼。气的是南歌竟然如此卑劣地散播谣言,疼的是陆笙被造谣诽谤。他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的人,在外面被伤害被中伤。 他正咬牙切齿呢,手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一低头,对上陆笙关切的眼神。小丫头清澈的目光中隐含关切,“不要生气了,我们还给南歌取外号了呢,大家都叫她南英俊。” 南风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了,这事儿说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一放在陆笙身上,他就不能忍。 陆笙又说:“其实这事已经过去了。” 南风突然想到陆笙曾经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今天你包养我明天我包养你”,他当时还以为这傻丫头又犯二了,现在想来,多半是在谣言中的自我宽慰吧。 南风看了一眼许萌萌,见这姑娘满脸的求知欲,八卦的心简直要写在脸上了。他于是满足了她的求知欲,几人坐上出租车后,南风说道,“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接下来,南风现编了一个故事:陆笙的爸爸是商人,慈善家,隐形富豪,妈妈是大美女,富家千金。六年前陆笙的爸爸妈妈坐飞机去迪拜,在飞机上遇到了南风,陆爸爸和南风很投缘,可是紧随而来的空难夺取了陆家夫妻的生命。陆爸爸临终之前托南风代为照顾他的独生女儿陆笙,南风因此和陆笙结识。陆笙想学网球,南风送她去了树青业余体校。南歌也参加了树青体校的选拔,可惜遗憾落榜。当时的教练明确指出陆笙比南歌更加有天分,南歌从此怀恨在心,还曾经对陆笙暗下毒手,并多次造谣中伤陆笙。 “南歌嫉妒陆笙却又渴望成为陆笙,她对外总是宣称自己的父亲是商人,慈善家,富豪,可如果你问她父亲是谁,她就会说,因为她小时候被绑架过,所以她爸爸让她低调,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世。”南风说道。 许萌萌听得眼睛都直了,“对对对,她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别说许萌萌了,陆笙自己都快信了。南风胡编乱造的水平很高啊,半真半假,天衣无缝。南歌小时候确实被绑架过,这也是她从不对外吐露真实身份的原因。可这么一件真事被南风说进故事里,就显得她的托词假得不能再假。 陆笙看到许萌萌一脸容光焕发,准备等回去就大干一场的样子。她默默地为南歌点了根蜡。 她挑眉看南风,朝他眨了眨眼睛:帅哥你够能编的啊! 南风也眨眼睛:我已经很厚道了,小三和私生女这么有意思的话题都被我砍掉了。 陆笙突然觉得很好笑,她闭着眼睛朝他嘟嘴,mua~飞吻。 嘴唇却突然温暖柔软的触感覆盖住,短暂的一瞬,温柔得像是蝴蝶亲吻花朵。她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睛,发现他正襟危坐,眼睛望着车窗外。陆笙心虚地扭头看许萌萌,许萌萌此刻正在翻背包,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 她抬手摸了摸嘴唇,有点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觉。不会是因为她太饥渴了吧……-_-# 她又疑惑地仰头看南风,发现他眉眼弯弯的,好看的唇角轻轻牵起来,盈盈春水般的笑意荡漾在脸上。 77.公开 陆笙头天晚上撒酒疯,第二天起来全不记得了。她像往年一样和南风一起吃饺子逛庙会,陆笙拉着南风的手,南风没有拒绝。 天气很冷,陆笙的心情却像温暖明媚的春天。 徐知遥打电话问陆笙在哪里逛,陆笙随口说了地点,哪知道半个小时之后,她看到徐知遥挤开人群走了过来,东张西望的,见到陆笙时,他咧嘴笑了。 陆笙有些奇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徐知遥的视线往下扫,落在她和南风交握的手上,便不再移动。那眼神看着有点刻意的八卦。 “咳。”陆笙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南风垂着眼睛看她,她线条柔和的脸蛋似乎有些红。 嗯,原来是害羞。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徐知遥走到近前,陆笙看到他手里举着一支大糖堆儿。 糖堆儿在别的地方叫糖葫芦,在t市就叫糖堆儿。陆笙有点奇怪,“徐知遥你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给你的。” 她更奇怪了,“庙会到处都是卖糖堆儿的,你至于拿根糖堆儿跑过来吗。” “你不知道啊,我听说现在卖糖堆儿的特别丧心病狂,炒糖的时候在里面加胶水,就为了让糖好定型然后不会化。我拿的这个是我们楼下孙大爷那里买的,他做了三十多年糖堆儿了,人特别好,你可以放心吃。” 2kxs.la 陆笙有点感动,接过来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就觉得这个糖堆儿果然比别的好吃一些。 然后就三个人一起逛庙会了。陆笙虽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和南风的二人世界,但是徐知遥大老远地给她送糖堆儿,今儿还是大年初一呢,她也就不好意思有什么怨言了。不过她还是有点奇怪,问徐知遥:“你怎么来了?不给亲戚拜年吗?” “别提了,”徐知遥轻轻翻了个白眼,“我爸疯了。” “啊?!”陆笙吓了一跳。 “我不是要上北大了吗,把我爸给高兴的啊,嘴就没合拢过。他带着我给长辈们拜年去,也有人给他拜年。反正只要有人,他就把我拉出来给别人展览一下,我都快成马戏团的猴子了!” 陆笙捂嘴偷笑,边笑边道,“你知足吧,好多人羡慕你都来不及呢!” 南风听着他们交谈,没有插话。他的视线落在陆笙的脸上,看着陆笙水润的眼睛,他心想,这话里的“许多人”也包括你吗? 徐知遥出来就不想回去被展览了,于是当了一整个下午的电灯泡而不自知,或者他就算“自知”了,也会选择继续当下去。 他还老逗陆笙,买两个面具,一个孙悟空的一个猪八戒的,他是大师兄嘛,自然猪八戒就分给陆笙了。陆笙捧着个猪头,哭笑不得,追着他要打,俩人围着南风转圈。 南风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玩闹。 他真是老了啊,总觉得和这俩熊孩子的青春洋溢不那么相融。 南风心里冒了一下这样的念头,顿时感觉不自在,立刻又否定了。他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哪里老了呢。 所以他和陆笙还是很般配的,至少比徐知遥那货般配。 徐知遥玩的很嗨皮,到最后该告别的时候,他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 “啊啊啊啊啊!”徐知遥哀嚎,这个时候下场雪才能表达他那悲痛欲绝的情感,“我所有的压岁钱都在里面啊!今年的压岁钱尤其多啊!!!都!没!了!!!!!” 陆笙也挺着急的,一边痛骂那个小偷,一边问徐知遥,“里面除了钱有别的吗?证件什么的?” “除了人民币还有一张——”他说到这里突然掩住嘴。 陆笙追问道,“一张什么?” 一张师妹的小照片,夹在钱包的夹层里。 徐知遥不可能说实话,于是打了个哈哈答道,“还有一张很特别的人民币,那个毛爷爷被画了小红脸,超萌的!” “……”陆笙无力地扶额。 为了安慰徐知遥,南风给徐知遥的压岁钱翻倍了,一千变两千。 徐知遥问道,“南教练你给我两千块,是想暗示我很二吗?” “别多想,你本来就二。” 徐知遥离开后,南风抄兜慢悠悠走在陆笙身边。由于腿长的差异,一般情况下南风和陆笙一起走路时,不会用正常的步速,否则过不了一会儿陆笙就会被他落下,还得小跑着跟上。所以在她身边时,他习惯性地走慢一些。 除了陆笙,别人没有这个待遇。普通女孩子腿没有陆笙长,南风跟她们一起走时照样健步如飞。他也不是有意的,说到底没那么在意,就做不到体贴。 南风一边走,一边问陆笙,“你也羡慕么?” “嗯?”陆笙偏头询问地看他。 “羡慕徐知遥,可以上北大。” “那当然,哎。”陆笙叹了口气。清华北大耶,中国最高学府,谁没做过这个梦呢?不过么,她是不可能的了。以她现在这个学习成绩,想上大学都困难吧?如果走特长生路线,她只能去体院,好体院也有成绩限制,要高考成绩达标的,她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看来,只能去专科体院了。 “不过上不上大学也没那么重要啦,”陆笙说着,像是在自我宽慰,“我的人生道路已经确定了,上大学对我来说最多算锦上添花。” 南风突然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停在她的后脑上,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陆笙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他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上。” 温柔的带笑的目光,给了她一种熟悉的安定感。她点了点头,“想啊。” “想上哪个学校?” “额……”陆笙抿了抿嘴,有点不确定地问,“可以随便选啊?” “嗯,你先选吧。” “那么,我想上你——” 南风:“…………………………” “上过的大学。”陆笙说完,看到南风神色古怪,她问道,“南教练你怎么了?” 她并不知道南风刚才那一瞬间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跌宕起伏和丰富多彩。 南风收敛心神,为她的答桉感到意外,“不想去北大?” “北大也想去,可我更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呢!” 陆笙仰头望着他笑,笑容那样的天真无暇,却彷佛又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南风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乱了阵脚。 他的小女孩,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弦。 南风笑了,点点头道,“n大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n大也是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只要是重点大学,哪怕你是体育生,课业的压力也会比较大。考试不达标的话是没办法毕业的。” “啊?!”这个她倒是没想过,果然她对大学的幻想太美好。 陆笙就有点犹豫了。能和南风上同一所大学固然幸福,可如果毕不了业,那还不如不上呢。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能掂得出来,所以课业压力这个问题太现实了,简直不能承受。 陆笙纠结地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上了。” “其实你可以上体大。北体怎么样?” 陆笙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北体也是重点大学吧,分数线肯定要求高。我考不过的。” 南风敲了敲她的额头,“陆小笙同学,你是不是傻。” 陆笙张了张嘴,“啊?” “你的城运会金牌是当摆设的吗?” “南教练你是指运动员级别吗?城运会之后我已经评了健将级运动员,可是健将级也要考文化课呀……” “考试也分三六九等。” 南风给陆笙大致科普了一下。目前不管是专业体校还是一般大学,招体育生基本是两个路线。一是统招的体育特长生,需要专业成绩和高考成绩同时达标,重点学校对高考成绩卡得比较严格。另一种是特招,区别对待的那种招生。一般这类生源的竞技水平远高于统招体育生,因此对文化课的要求就相应降低了很多。如果是奥运冠军,恐怕连考试都能免了。 城运会四年一次,全国瞩目,这类比赛的冠军,完全可以走特招路线。特招生的文化课是单独命题,只考语数外三门,试题很简单。陆笙虽然英语烂,但语文和数学成绩都不错,放在体育生里也能算碾压级别,所以南风才对陆笙有这个自信,让她自己随便选学校。 “原来是这样。”陆笙挠了挠头。她整天不是训练就是比赛,考大学的事情也是从别人那里听一耳朵,所以了解并不全面。 为什么可以放心地不去了解呢? 大概就是因为还有南风吧。她知道南风可以给她安排好一切,尽管离得远了,潜意识里陆笙并没有从南风身边离开。 她总是这样依赖他,毫无理由,得寸进尺。 *** 二月份,陆笙参加了一次itf低级别赛事。 还有一个月她就要年满十八周岁,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青少年组比赛了。一想到她即将告别青少年时光,走进成年组比赛,陆笙心里那个美啊,打比赛时心情棒棒的,输球不焦虑,赢球倍儿开心。 最后就拿了个冠军。 拿冠军,陆笙自己也觉得挺意外的。大概是因为赛事级别低、球员技术水? 不过虽然赢了,其实决赛中她发挥一般,幸好对手水准也一般。究其原因么,南风在现场看她比赛了…… 李卫国最近忙,没有带队去,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陆笙的比赛。他听说陆笙拿了冠军,竟然一点也不觉意外。他对南风说,“意料之中嘛,她现在就该有这个水平,这一年不是白练的。怎么样,我没让你失望吧?” 南风笑道,“何止没失望,您真是让我惊喜。” “行了你别给我玩那虚的……其实关键还是孩子自己努力啊。她每天训练累得要死,晚上还给自己加练,从来没断过。” 南风听到“累得要是”四个字,心疼了一下下。 “徐知遥也是个奇葩,”李卫国又说,“白天不练,晚上跟陆笙加练反倒特别精神,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他就是暗恋陆笙。我说,他是不是暗恋陆笙啊?” “李教练,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李卫国笑了笑,有点促狭,“我不操心,反正你肯定操碎心了。” 南风脸皮也有点厚了,说道,“不过李教练,还是需要您操心一下。以后陆笙要是跟哪个男人走得近,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教练,你拿我当八婆使?” “拜托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和陆笙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老男人的八卦之心简直坚不可摧,南风无奈地答:“你怎么想就怎么是吧。”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严谨。我想的是你强迫陆笙,你是在强迫陆笙吗?” “相信我,大部分时候是她强迫我。” “我、的、天、哪!” 那天回到队里之后,陆笙总感觉李卫国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些。他还重重地拍她的肩膀,神色有些激动,满面红光的,“陆笙,干得漂亮。” 陆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她郑重点头,“李教练,我会继续努力的。” “哈哈哈哈继续努力,加油!我看好你哦!” 78.最新更新 徐知遥春节过后又回省队训练了,队里上上下下包括陆笙,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陆笙问徐知遥,“你不用为数学竞赛的选拔做准备吗?” 徐知遥难得言简意赅不罗嗦:“不用。” “怎么会不用呢,三十多个人里才选六个呢!”陆笙不信,追问道,“徐知遥你是不是不想考了?是觉得没信心选不上吗?” 其实如果真的是没信心,陆笙也能理解。毕竟,数学竞赛层层选拔,从几万个数学尖子生里只挑六个最顶尖的,那个命中率是相当残酷的,其竞争的激烈程度甚至高于一般运动员的竞争。 徐知遥听到陆笙竟然在怀疑他没自信,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答道:“师妹,你大概还不了解什么叫作‘天才’。” 这个回答真欠打啊。陆笙也回应了他一个白眼。 很快徐知遥用实际行动让陆笙对“天才”有了一个直观又深刻的了解。 她知道徐知遥数学好,但是好到什么程度,陆笙其实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不会做的题徐知遥都会做。恰好这几天她在为北体的特招考试做准备,南风给她找了一些往年的真题。数学题满分100分,规定答题时间不超过90分钟。徐知遥做了一次,陆笙给他掐表,才不到十分钟,他就扔开笔,“没劲。” 陆笙说,“没劲也要写完嘛。” “写完了。” “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徐知遥捏着试卷朝她抖了抖,“你看。”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写,陆笙会觉得徐知遥在逗她玩儿。虽然试题难度确实不大,但是十分钟答完整张卷子,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2kxs.la 陆笙把答桉对了一遍。结论:满分。 一定是因为试题太简单了,陆笙转头又去找来一份去年的高考试题让他做。这次徐知遥的用时久一些,做了二十分钟才交卷。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才”这个字…… 再对一下答桉,结论:依旧满分。 “你太恐怖了,”陆笙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都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徐知遥夸张地捂着胸口,“师妹再爱我一次!” “滚……” 所以陆笙现在知道了,徐知遥那句关于天才的话说得一点也不狂妄,根本就是朴素的实事求是。她现在知道什么是天才了。天才就是普通哪怕努力一万倍也达不到的高度。 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陆笙有点心塞,倒不是因为徐知遥,而是,她想到了她自己。如果她也是一个天才,想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吃力了吧? 谁说上帝是公平的。 “陆笙。”徐知遥突然叫她。 他很少直呼她大名,都是师妹师妹的叫。因此这会儿突然这么叫她,显得格外郑重。 陆笙“嗯”了一声,询问地看他。 徐知遥说:“如果你没有天分,你是不会走到今天的。” 陆笙心里一暖。徐知遥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心细如发,总是能轻易洞察到她的想法。 3月下旬,徐知遥去了北京,参加国家队的集训和选拔。培训为期两周,然后是考试,综合考试成绩和平时表现,最终确定入选国家队的名单。 他离开后没几天,陆笙也去了北京,去参加北体网球特招生的文化课考试。 徐知遥知道陆笙要来,他在电话里问陆笙:“师妹你要不要来我这边玩呢?” “我不去。” 认识徐知遥一个怪物就够了,她可不想再去见识一群。 徐知遥说,“好啊,那我去找你吧?考试结束那天正好是你生日呢,我去给你过生日。” “不用了,你那边还培训呢,你要专心听课。” “没事儿。” 他说得太轻松,陆笙觉得这货的态度极其不端正,忍不住说,“徐知遥你不能这样,你要认真,虽然你是天才,可是你的竞争对手们也都是天才,你不能掉以轻心。” “行了行了,你比我妈还啰嗦。”徐知遥说这话时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实际嘴角却挂着笑。 挂掉陆笙的电话后,徐知遥从窗外看到数学国家队总教练拎着网球拍路过。 徐知遥推窗招呼他一声:“闻教练,打球去呀?” “嗯?是想去呢,可是宋老师临时有事儿,没人跟我打。怎么,你也会打球呀?” “就会一点儿。” “没事儿,玩呗。咱俩打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可以教你。” “行呀。” 徐知遥出来之后对闻教练说,“光打球没意思,要不咱们压点东西?” 闻教练挑眉看着他,“哟?你想压什么?” “你赢的话你要什么都行,我赢的话,29号那天下午我想请半天假。” “我看出来了,你是有备而来啊?还挺自信。” “嘿嘿嘿嘿。” 闻教练也不是吃素的,于是答应跟徐知遥切磋切磋。 那之后的事情……嗯,他不是很想回忆。 *** 上午十一点半,陆笙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里走出来。 南风一直在考场外等她。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穿着白色棉布衬衫和天蓝色牛仔长裤,打扮得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青春洋溢的气息,温文尔雅的气质,加之长得实在俊俏,因此往路边一站,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很是吸引过路者的眼球。 他手里夹着根烟,想抽,可是最近政-府新出了禁烟令,在大学校园这样的公共场合抽烟算违规。虽说这样的禁烟令基本形同虚设,也没什么人遵守,但是陆笙很当回事,掐了几次他的烟,严肃批评了他的不文明行为。 南风说她是“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心里清楚,她只是在借着这个由头帮他戒烟。 考试结束后,学生们鱼贯而出,南风从成群的学生里一眼看到陆笙,朝她招了招手。 陆笙也早就看到他了,走到近前。 南风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觉得没问题。” “有问题也没事儿,我认识一个副校长,就算少考几分也行。” 陆笙觉得不至于到走后门的地步。不过她想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问南风:“南教练,如果你想帮我开后门,那么你跟人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托关系这事儿,就算你跟人关系硬,人家也要看这学生跟你本人的关系。帮你可以,帮你至亲可以,再远的关系,那就没必要了。陆笙不是南风的亲戚,一般人也不能理解他们俩的牵绊,所以陆笙才有此一问。 南风挑眉看她,反问,“你说呢?” 陆笙笑嘻嘻的,像个痴-汉一样看着他,“我觉得,你会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 “不。”他摇了一下头。 陆笙对他的回答本也不抱希望。 “男女朋友这样的关系还不够牢靠,”南风继续说道,“我会跟人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陆笙张了张嘴。 他低头望着她,眉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怎么?” 陆笙捧脸,“南教练你这个流氓!”嘻嘻嘻嘻嘻!她捂着脸跑开了。 南风笑着跟上。腿长就是好啊,没多远就被他追上了。他看到陆笙站在原地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陆笙奇怪道,“一个,两个,三个,这么一会儿我遇到三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什么话?” 陆笙学着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生的语气,“‘唐一白在打球?啊啊啊我要去看!’”她说完,问南风,“南教练,唐一白是谁呀?” “这名字,有一点耳熟。” “是打网球的吗?” 南风回想了一下,“应该不是。不过肯定是个运动员。” “我们也去看看吧?” 反正两人无事可做,也不着急吃饭,于是跟着那个女生前往。 到了目的地,陆笙发现所谓的“打球”是指打篮球,而且从周围女生的科普中,她大概明白了这么多人跑来看唐一白的原因。 因为唐一白长得帅…… 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肤浅。╮( ̄▽ ̄)╭ 这个唐一白专业是学游泳的,平时很低调,极少出现在篮球场上,估计今天是心血来潮想打会儿球,哪知道引起了全校女生的注意,球场外边围观的姑娘越来越多。 南风觉得挺无聊,看到陆笙的视线追着唐一白的身影,似乎看得很投入,他有些不耐烦,拍一下她的肩膀,“走了,吃饭。” “哦。”陆笙跟上他,俩人离开人群。 南风一路沉默,陆笙说道,“那个唐一白确实挺帅的嘛,难怪可以成为校草。” “我呢?” “啊?” “我和唐一白谁帅?”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皮轻轻扫她一眼,彷佛在说,正确答桉只有一个。 陆笙知道他想听什么,她偏不如他愿,牵起嘴角故意加重语气,“怎么办呢,唐一白比你帅多啦!”她也知道这话讨不到好,于是话音刚落,撒腿就跑。 南风在后边追她,“你给我站住!” 陆笙没敢跑太久,闯进一个僻静的小路之后,她就停下来,靠着墙看他。 他追过来,一手扶着墙,另一手在她脑门上重重一敲,“没良心!吃里扒外!” 陆笙捂着额头,笑道,“南教练,你再闹我就亲你了!”说着,她还仰头踮脚,作势要亲他。 她就是借机撒娇卖痴,闹一闹他。本以为他会躲,却没料到,他站在原地不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头微微低了一下。 她的动作就卡在哪里,不上不下的。 南风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声音低沉而缓慢:“继续啊。” 陆笙的心脏疯狂地鼓动起来,她紧张地按着身后的墙,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别勾引我啊,不然我就唔——” 他已低头吻住她,把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威胁都吞进了嘴里。 79.烦名人的烦恼 中午陆笙像往常一样去食堂吃饭,打饭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她端着餐盘朝远处的许萌萌说话,这个时候冷不丁身后有人说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陆笙回头一看,是南歌。仇人嘛,相遇之后那是一定要表达一下鄙视的。陆笙就冷笑一声,说,“呵,狗都学会说人话了。” 南歌把脸一拉,怒道,“你骂谁?!” 看到南歌被气成这样,陆笙心里还挺爽的,“还用问么,这里这么多人呢,就一条狗。” 南歌气得脸色发青,手里的餐盘哗啦往地上一摔,冲上来扬手就打陆笙。 陆笙还处在斗嘴的模式里,冷不防人高马大的南歌冲上,乌云一样压下来。饶是她反应快,也没完全躲开,脸上挨了半下,从额角到颧骨,虽说另一半攻击被躲开了,但光这一半也够难受的。她感觉脸皮像是被人撕下来一块,火辣辣的生疼。 陆笙顿时火大,“神经病吧你?!” 她也不会傻到吃眼前亏,南歌打完她耳光还想再打时,陆笙也已经扔开餐盘迎上去,膝盖重重顶向南歌的肚子。 这一招是跟电视学的。 大概是她动作不够标准,也可能南歌皮糙肉厚,总之陆笙虽然袭击了南歌的肚子,南歌却越挫越勇迎难而上,一把薅住陆笙的头发。 2kxs.la 陆笙的头发比南歌的长,她被南歌抓住头发时,再想抓南歌的头发,已经晚了。陆笙被死命地揪头发,疼得直吸气,只好暂时换回防御状态,两手拼命捂脑袋,想把头发抢回来。 南歌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另一手握成拳,抓住机会又在她身上捶了几下。 运动员的力气都很大,陆笙感觉疼得要命。头皮疼,身上也疼,疼得快要掉眼泪了。 周围人一开始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把俩人拉开。但是南歌死攥着陆笙的头发不放手,直到乔晚晚也加入了劝架的阵营,南歌才放开她。 乔晚晚在一旁悠闲自在地看完了全程,等教练们听到风声过来了,她才假模假式地上前劝架。 这一仗陆笙打得无比狼狈,比球场上的完败还要屈辱。她半边脸肿着,头皮疼,后背也疼,脸色可想而知有多难看。许萌萌特别后悔没跟在陆笙身边,这会儿她都不敢大声和陆笙说话,轻声细语地问,“陆笙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我自己买。” 陆笙自己又买了一份午餐,几人坐在一起吃着。宋天然安慰她说,“南英俊主动挑事打架斗殴,处分少不了她的。” 许萌萌也说:“陆笙,不要生气了,你被疯狗咬一口,难道还咬回去吗?” 宁夏倒是没有安慰陆笙,而是说,“要不我帮你打她一顿出气?” 宋天然:“你可省省吧你,你也想被处分吗?” 宁夏满不在乎地说,“又不是没被处分过。” 许萌萌有点好奇,“宁夏姐,你也被处分过呀?为什么?” 宁夏没说话呢,宋天然先爆料了:“还能为什么,打架呗。” “啊?和谁?” “乔晚晚!” 许萌萌立刻膜拜了,“天哪,你连乔晚晚都敢打?” 宋天然继续说,“其实是乔晚晚先动的手。不止宁夏,还有一个人也被处分了,那个更惨,直接开除了。” 宁夏突然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八婆?” 宋天然食指往唇前一挡,“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陆笙倒是有点好奇,宁夏和那个被开除的人都被处分了,那么乔晚晚呢?有没有被处分。 宁夏似乎看出了陆笙心中所想,“陆笙。” “嗯?” 宁夏:“好好训练吧。实力越强,特权越大。” “啊……”这话仿佛在暗示什么,陆笙有点伤感。所以乔晚晚没有被处分吗? 宁夏突然一笑,说道,“不过,我希望你无论变得多强大,也能够保持本心。” 陆笙面容一肃,“我一定。” 饭后不宜运动,运动员们吃完饭都会回宿舍休息一下。陆笙面色如常地回到宿舍,除了脸上肿起来,额角似乎被恼破了,其他并无异常。许萌萌有些放心,又有些不放心…… 她问陆笙:“要不要去医务室一趟呢?” “一会儿再去。”陆笙坐在宿舍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问许萌萌,“你还有奶粉吗?给我一包。” 许萌萌:“你想喝奶粉啦?” “嗯。” 许萌萌有点奇怪,“刚吃完饭怎么会想喝奶粉呢。” “午饭没吃饱。” 果然陆笙还是因为打架的事情生气了,看,午饭都没好好吃。许萌萌好同情她,连忙把自己常喝的奶粉拿出来给陆笙。她的奶粉是加钙的,喝奶粉也是希望长长个子…… 陆笙从袋子里拿出三小包奶粉,“我多拿两包啊。” “拿吧拿吧,都拿去也没事。” 陆笙拿完奶粉,许萌萌看了她一会儿,奇怪问道:“你不用热水冲一下吗?” “不,”陆笙嫣然一笑,“我干吃。” 她那个笑容没办法形容,许萌萌看着挺毛骨悚然的。 拿完奶粉,陆笙说,“我去医务室。” “啊,快去快去,让队医给你好好消毒,万一南英俊有狂犬病呢!” 陆笙走后,许萌萌在寝室看了会儿世界名将的比赛视频,然后也去训练了。到了球场,许萌萌没有见到陆笙。 大概陆笙还在医务室吧,许萌萌心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爱好八卦的人身上都是自带雷达系统的,此刻许萌萌用自己的雷达扫描了一下,终于发现为什么古怪了——不仅陆笙没来,南英俊也没来! 此刻陆笙就在她们的宿舍楼里,她站在楼道,靠在南歌宿舍的门外,南歌站在门里,俩人就一门之隔。 咣咣咣,南歌用力砸门,一边喊道:“陆笙!我知道是你,赶紧开门!” 南歌的宿舍在陆笙她们楼上,所以许萌萌走的时候没有发现陆笙。 南歌脾气不太好,刚来的时候还有个室友,后来室友主动调换寝室走了,所以她现在自己住一个房间。陆笙午休的时候把卫生间的笤帚拆了,拆出两根棍来。一根来自塑料笤帚,比较细小,另一根是木头的,又粗又硬,很趁手的武器。 她把塑料的那根别在南歌的房间门上。然后自己守在门口,有人路过时一看到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掺和她们的恩怨,最多是离得远一点围观。木头棍子被她放在了洗手间,因此没人发现她手头有武器,大家都以为陆笙就是想搞个恶作剧戏弄南歌。 毕竟她中午被打那么惨,这会儿小小地报个仇,也可以理解。 等到午休时间结束,围观的人都散了,陆笙从洗手间把武器拿出来,守在南歌的门口。南歌力气很大,用力拽了几下门,那个塑料棍子不堪重负,折了。 所以她终于是把门拉开了。 她没看到陆笙,骂骂咧咧地走出房间,结果迎面一大把白色粉末袭来,她没躲开,中招。眼睛迷住了,有点疼,睁不开。她本能地低头揉眼睛,这个时候脑壳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南歌只觉脑袋嗡的一下,仿佛地震一般,她终于识破了陆笙的诡计,怒道:“你有本事光明正大地跟我打!” 陆笙说道:“谁要跟一只疯狗光明正大哦。” 说着,木棍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南歌挨了好多下,好不容易眼睛能看到点东西了,她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想教训陆笙,结果陆笙又来一把白粉末…… 大意了大意了,谁TM能想到她还有一把啊! 南歌重复了刚才的悲惨遭遇。陆笙有武器,能远程攻击,还能加状态,就仿佛打游戏时给小boss丢个眩晕然后冲上去一顿胖揍……那个情况,把南歌打得直嚎叫。当然陆笙也不敢真把她打残,主要是怕被追究刑事责任…… 南歌终究认识到敌我悬殊这个事实,摸到房间门,一头扎进去,反锁。 陆笙把木棍别在她门口,“缩头乌龟,你永远别出来了。” 然后陆笙去了医务室,丁小小给她上药时她疼得呲牙咧嘴的。丁小小看惯了伤病,这会儿也有点不忍心,说道,“遥遥要是看……不是,南风要是看见了,得多心疼啊。” 陆笙一想到南风,坚硬的心立刻软下来,特别想躲到他怀里去。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总是把她当小孩子,所以她不能再在他面前耍小孩子脾气了。这点小事就不要告诉他了。 再说,南歌还和南风有血缘关系呢。 陆笙从医务室出来之后去了球场,丁小小让她今天不要训练了,但她觉得反正闲着也无聊,还是练一会儿吧。 结果一到球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一个个见到她都行注目礼,眼神黏在她身上不离开。陆笙很少有这样万众瞩目的待遇,她很不习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李卫国脸色少有的严厉:“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已经潜逃了!” 陆笙一缩脖子,声音有些飘,“我……逃什么……” 李卫国四周围扫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往这边看。他也不能让她戳在这里影响别人训练,因此把她单独叫走了。 叫走之后,李卫国对陆笙说,“你还不知道吧?连教练把南歌送去医院了,说是要做伤情鉴定。” 陆笙不太相信,“她怎么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呀,活蹦乱跳的,逃得特别快。” 李卫国瞪了她一眼,“头晕,流鼻血。具体情况还要看医生怎么说,反正你的处分是背定了。” “李教练,队里会怎么处分我?” “看情况。轻的话记大过,重的话,开除!” 800.中网决赛 李卫国一提“开除”,陆笙才有些慌了。她倒也不是多怕开除,主要是担心南风会失望。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不会对她失望。 见陆笙面有惧色,李卫国冷冷一哼说道,“哟,现在知道怕了?你打人时的霸气呢?把人堵在门口打?还往人眼里撒石灰粉?陆笙你挺能啊,跟谁学的下三滥的手段?!” 陆笙纠结之余还不忘纠正:“那不是石灰粉,那是豆奶粉。” 李卫国气结,指了她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他重重一甩手,转身走了。 biquge.name 陆笙连忙跟上去。 李卫国说,“你跟着我干嘛?” 陆笙无辜地看着他,“我回去训练。” 李卫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脸都肿成这样了还训练。去去去,回宿舍吧!” 陆笙就这么被强制放了假。李卫国看她离开时那个依依不舍的样子,一时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不好意思再对她横眉立目的。他摆摆手,“快走吧,今天不用训练了。” “李教练,您……能不能先不要把这事告诉南教练呀?” “先看看南歌的伤势再说吧。” 陆笙心怀惴惴地回到宿舍。一会儿担心真的把南歌打出什么终身残疾——她虽然恨南歌,但也不至于恨得要毁掉她;一会儿又发愁自己被赶出省队之后怎么跟南风说。心情不能平静,也不能找人倾诉,她就拼命地看鸡汤书。但是此刻鸡汤书也无法赐予她力量了,看了一会儿,始终心绪难安。 她扔开鸡汤书时,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南风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吧? 陆笙不敢接电话。她就坐在一边看着桌上的手机,手机不厌其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终于决定勇敢面对,拿起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是徐知遥时,她松了口气。 “喂,陆笙?” 徐知遥的声音,她真的好久没有听到了啊!陆笙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突然倍感亲切,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嗯,是我。徐知遥,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听着像是有点焦急,这个时候他也没跟她开玩笑逗闷子,直接问道:“你没事吧?” “没啊,我能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跟人打架了?” “额,”陆笙有点囧,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都是小伤。不过我把南英俊打进医院了。” 徐知遥没有为她的英勇喝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你怎么没训练?是不是伤很严重?你还好吗?” “徐知遥,”陆笙突然有些担忧地说,“我好像不太好。” 那边徐知遥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咯噔,仿佛浸泡在冰水中。他不敢往下问,怕听到什么“不太好”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儿,他硬着头皮,逼自己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陆笙带着点哭腔说,“徐知遥,我要被开除了……” 徐知遥精神一松,心情立刻回暖了。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他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宿舍呢。李教练不让我训练了。” “那我去找你吧。” 陆笙有一个多月没见徐知遥了,还挺想他的。虽然他大部分时候不着调,但这么多年,他是她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伙伴,尽管两人要分别走进不同的人生,但她的青春岁月里始终有他的身影。 徐知遥到得很快。他还在路上买了陆笙爱喝的香蕉奶昔,拿给她的时候,凉丝丝的纸杯周围凝结了一层水滴。 两人坐在距离球场很远的大树下,远远地看着别人训练。陆笙觉得,这个距离,这个角度,李卫国应该发现不了他们。 然后徐知遥从兜里摸出几块大白兔奶糖给她。 陆笙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哄呀?” 徐知遥看着陆笙额角上贴的创口贴,以及她红肿的半边脸,他拧眉问道,“还伤到哪里了?” “身上挨了几下,没什么事,小小姐姐已经给我上好药了。” “你把南英俊打进医院了?” “嗯。” “怎么没把她打进火葬场呢!” 陆笙被他逗笑了。她笑着看他,一个多月不见,总感觉他瘦了一些,皮肤变白了,眼睛还是那样黑亮有神,一看就是聪明人。午间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照出了他下巴上的几根胡茬儿,那是独属于科研工作者的颓废。 陆笙说道,“我还以为你也要说我太冲动呢。” 徐知遥摇了摇头,“我了解你。如果不是被欺负狠了,你是不会动手的。所以我觉得你怎么打她都不过分。” 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呀!陆笙感动地点了点头。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打架,如果可以通过摆事实讲道理来解决问题的话,她当然也不愿意动手,可谁让她遇到的是个神经病呢!陆笙说,“其实我觉得南歌这个人外强中干,欺软怕硬,我要是让着她,她会得寸进尺地欺负我。我要是狠狠打她一次,把她打怕了,她以后就不敢惹我了。” “嗯,一仗打出十年和平。” 陆笙哈哈一笑,“总结得很到位。。” 徐知遥叹了口气,“我要是在,你肯定不会受这样的欺负。” “哦,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徐知遥。恭喜你选进国家队。打网球还没进国家队呢,考数学倒是先进了。” 徐知遥笑了一下,“有什么好恭喜的。就是做题,比赛,还不如打球来得刺激呢。” 说到打球,陆笙又有一点小惆怅了。她托着下巴,说道,“唉。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跟谁组双打都别扭,配合不来。” 徐知遥乐了:“你可别这样说啊。” “怎么了?” 他低头笑了笑,笑得有些落寞:“万一我舍不得走了呢。” 81.1勇气 陆笙和徐知遥坐了一会儿,徐知遥给她讲了几个笑话,把她逗得心情放松了些。徐知遥始终觉得,陆笙就算被省队开除,也不算什么坏事。 因为南风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每每想到这一点,徐知遥心里又欣慰又心酸。年少的他,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有了心上人,可是除了一片拳拳心意,他什么都没有。不能呵护她,不能守护她,甚至连陪伴都不再有了。 想变得强大,有力量守候自己心爱的人。可对方连一个憧憬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还未往前踏一步,身后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 徐知遥有很多话想对陆笙说。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陆笙坐在他身边憧憬未来,她自己成为国内一流选手,而徐知遥一路读到博士,成为前途光明的青年科学家,什么什么的。 徐知遥有些好笑,“你现在胆子小了啊,以前不一直想打大满贯吗,怎么现在只敢说说‘一流选手’了?还是国内的?你怎么不说环渤海湾地区的一流选手?” 陆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想太多了,大满贯哪里是那么好打的呢,乔晚晚到了大满贯都只有被虐的份。我现在只想先把目标定低一些,不然又高又远的,像天边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就没动力了。” 徐知遥点了点头,“师妹真的成熟了啊。”他却是不想告诉她,他对成为青年才俊的科学家没什么兴趣。如果可以,他宁愿和她一起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肩并肩的万众瞩目家喻户晓,又热血又浪漫,那才不枉费青春一场。 xiashuba.com 可是他太了解自己了。运动员这条路,可以适合很多人,但绝不适合他徐知遥。 人的生命轨迹大部分时候是被限定住的,上帝只会给你一两样美好的东西,他老人家给你什么,你乖乖接住就好,不要唧唧歪歪。 陆笙坐在树下,远远地看到许萌萌朝他们走过来,一看到徐知遥,她眼睛一亮:“徐知遥,真的是你呀?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要去外国比赛数学了,是真的吗?” “嗯,”徐知遥点了下头,他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炫耀的,问道,“你怎么不训练跑过来,教练不骂你吗?” “是教练让我过来的,”许萌萌这才想起正事,“陆笙,李教练让你过去呢!” 李卫国找陆笙,八成是为打架的事。陆笙只是想不到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她,难道处理结果下来了? 不应该啊,处理结果要等南歌的伤情鉴定出来呢,南歌她“身负重伤”那么容易鉴定出来? 陆笙一头雾水地去找李卫国了,徐知遥有点无聊,就去医务室找丁小小了。 丁小小刚去门卫那里拿了个快递回来,正好在医务室门口碰到徐知遥。丁小小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说完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是因为笙笙吧?宋天然跟你说的?那个大嘴巴!” 徐知遥没回答,他见她手里拿着个扁扁的四方形的纸盒子,问道,“什么东西?” “项圈。” 徐知遥嘲笑她,“你怎么管项链叫项圈啊?项圈是给狗戴的。” 丁小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给狗戴的。” 徐知遥突然想起来,他某个宿醉后混乱的早上,好像确实有只一身卷毛狗出镜了。那只狗很小,和猫一般大,长得像个玩具。 他挠了挠头,问丁小小,“你怎么想不起来养狗了?” “我觉得吧,人活着,得有点精神寄托。” “养狗算什么精神寄托啊……” 丁小小说,“你不懂,我们家马力特别可爱。” “你等会儿,你们家……谁?” “马力。” 徐知遥挑眉看着她,“我说大姐,你这狗的名字出处不会是‘路遥知马力’这句诗吧?” 丁小小嘿嘿一笑,“你也知道这句诗呀?” 轮到徐知遥翻白眼了,他哼一声说,“我当然知道,这我名字的出处!” “哦,你爸妈好有文化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可以从我的名字旁边抠俩字给狗!太欺负人了!” “冷静,冷静,我本来想叫它‘见人’的,感觉有点侮辱它。” “所以你就侮辱我了?呵呵,‘见人’不行,还有‘日久’嘛。”不过从下半句抠名字也没有多好吧? 丁小小看着外面的树影,一脸的忧伤:“坦白讲,你说的这个名字真的更适合它……” 徐知遥:-_-#这么污的名字到底哪里适合一只卡哇伊的宠物了? 丁小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深入讨论,她问徐知遥,“你怎么不去找笙笙呢?” “她被李教练叫走了。” 丁小小恍然大悟地拍脑袋,“啊,没想到南风来得这么快。” “南教练怎么来了?” “我给他打的电话。” 徐知遥有些郁闷,“可是师妹她不想让南教练知道这事。” 丁小小摇了摇手指,“你不懂。就算我不告诉南风,李卫国肯定也要告诉他。所以这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咱们不能干看着笙笙被欺负。” *** 这边陆笙被李卫国带到了会议室。在会议室里,她看到了省队的领队邓林屹,还有……南风。 陆笙惊讶地看着他,一时手足无措。 南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笙肿起来的半边脸,还有创口贴。他心头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脸色阴沉如铅云。他扫了一眼邓林屹,冷冷地说,“我把孩子送到省队,不是为了看她怎么挨打的。” 邓林屹已经在省队待了十几年,南风曾经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没想到这会儿俩人换了一种关系对峙,听到南风这么说,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南风你说话讲点道理,你光看到陆笙挨打,怎么没看到她把别的孩子打成什么样?” “嗯,我是没看到。那么邓领队,你看到了吗?” “我……我暂时也没看到呢,连教练带南歌去医院了,具体要看她的伤情。” “我明白了,”南风点了点头,一撩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邓林屹,他目光太犀利,气场太强烈,把邓林屹看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南风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南歌去医院就该被关切,我们家陆笙挨打了忍着没去医院,就活该被处分。您看我理解得对不对?” 邓林屹被问得哑口无言,李卫国连忙说,“南风,别瞎说,邓队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邓林屹好歹是个领导,在省队被捧着久了,很少遇到这种下不来台的情况。他有点恼火,质问南风,“你的意思是陆笙没做错?” “不,您不要误会。”南风扭脸看了一眼陆笙,陆笙低着头,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敢看他。他再看到她脸上的伤,还是心疼得一塌糊涂。他转过头对邓林屹说,“以暴制暴是不对的,这点我们必须承认。为什么不对?因为有规则的制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省队同样有省队的规定。我尊重你们的规定,但也请你们自己尊重自己的规定。谁参与了暴力,谁就该受罚,谁首先动的手,谁就该受重罚。那么,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邓林屹看向李卫国,李卫国答道,“是南歌。” 南风又问:“队里有没有规定,打架受伤是可以免责的?” “没有。” “这就有意思了。”南风换了个坐姿,一手搭在桌面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个做派,让邓林屹产生了一种面对领导问话的错觉。南风:“怎么我听邓队的意思,南歌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了?是不是谁的哭声大谁就有糖吃?我孩子不声张她就活该被处分?南歌受伤了,我们陆笙就没受伤?脸是她自己挠的?” 邓林屹脸上实在挂不住,“我什么时候说过南歌无辜!” “不是就好,”南风突然一笑,“抱歉啊,我可能误会您了。” 邓林屹觉得他的笑容很欠打。 南风说,“虽然我小人之心了,但我还是希望提前打个预防针。我知道,哪一方闹的动静大,哪一方就有理,没理也变有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邓队您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不爱闹,可谁要是敢给陆笙一点委屈,我保证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求别的,但求给孩子一个公平公正,邓队您能给吧?”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邓林屹可能会觉得是威胁。可南风不一样。运动员的圈子是错综复杂的,越是知名运动员,影响力越深远。南风虽然退圈了,他在圈子里的影响还存在,而且网管中心的王主任和他有半师之谊,最好是不要得罪。倒也不是说他邓林屹怕了南风,关键是,没必要啊! 更何况,不说运动员内部,光是他自己的家世,也让人不愿轻易得罪。 而且,陆笙这个队员也是比较特别的。别的队员在省队,领导们可以说一句“省队培养你不容易”之类的话,陆笙她自己有赞助,她给省队带来的效益,远高于省队在她身上的付出,所以她腰板挺得直,省队没办法用“培育之恩”压她。因此她和队里的对话是平等的,不需要低声下气。 唉,小队员里现在比较出挑的就是陆笙和南歌了,没想到这俩人先掐起来了,谁走了都可惜啊。 邓林屹权衡一番,最终决定不和南风“计较”,给他一个面子。但还有一件事处理起来比较棘手——“南歌的家人要是找队里闹呢?” 南风眼皮都不抬一下:“让他们来找我。” 得嘞,有你大少爷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南风先带陆笙离开了,留下李卫国和邓林屹面面相觑,邓林屹问李卫国,“你怎么看?” 李卫国叹了口气,“我说实话啊,南风这回是动真气了。” 邓林屹当然也知道。 南风是谁啊,队里的老功臣,虽然在省队训练的时间并不长,但至少是给队里建过功立过业的,他今天要是跟邓林屹说几句软话,把老资历一抬,邓林屹有可能真的开除陆笙吗?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说话跟刀片子似的,句句往人脸上剐。 邓林屹可能不理解南风的做法,李卫国那是相当的理解。南风今天生这么大气,兴师动众的还说出“不会善罢甘休”的话,很不像他,但他这也不是为了他自己,他为的是边上站着的人。 陆笙就算是做错了,他也要给她讨个说法。“求个公平公正”,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这边陆笙跟着南风走出去,走到外面,南风低头看她一眼。阳光照到他的脸,他的神色不像方才那么阴郁,像是被阳光暖到了。陆笙仰头看他,看到他的眉头微微锁起一个弧度。还是有些不高兴吧,他? 南风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受伤的脸,因为怕她不舒服,不敢用力,羽毛一样轻柔。他问道,“还疼吗?” 陆笙摇了摇头,反问,“你还生气吗?” “还有点生气呢,怎么办?” 陆笙看到他的眼睛轻轻眯起来,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楼上邓林屹刚推开窗户,就看到楼下这一幕。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地对李卫国说,“你快来看,原来他们俩是这种关系,我说呢!” 李卫国也挺奇怪,“邓队你不会才知道吧?” “咳。”邓林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的无知。 南风被陆笙亲了一下,果然愉悦:“真的不生气了。” 他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这次之后就离开省队吧,我给你请专业的团队。” “啊?”陆笙很不理解,“你刚才那样据理力争,不就是为了避免我被开除吗?” “是也不是。”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我离开?刚才不是白忙啦?” “你可以开除别人,别人不能开除你。” 82聚.再聚首 陆笙听到这话,心中一暖,但是她摇头说道,“我不走,反正暂时不想走。” “为什么?” “至少要打出点名堂来,也不算白来一回。” 南风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道:“好。”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陆笙没有说。她被南风送来,在这里,她就代表南风的脸面。她要给他争气,还没成为省队的小明星呢,怎么能因为打场架就悄无声息地退场? 陆笙身上有伤,南风不想她继续训练。他干脆也把她带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还让医生同样出了个伤情鉴定。看到陆笙没什么大碍,南风算彻底放了心,他对陆笙说,“你放心,南歌应该也不会有事。”她若是真的出了事,家里边肯定早就翻天了。 “嗯。”陆笙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两人无事可做,就去电影院看电影。身为男女朋友,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哪怕是看电影这种小事,也显得弥足珍贵。陆笙站在电影院大厅选片时,她试探着问他,“如果你给我请专业团队,那么你会来吗?” 南风知道她的意思,他却不能给出令她高兴的回答。他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头,答道,“我来不来都一样。” yqxsw.org “那怎么能一样呢。”她低着头,小声说。 “陆笙……” 陆笙突然抬手捂住他的嘴。她点着头说,“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是我太贪心了。” 南风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她柔软的手心。他看着她,目光温柔,“陆笙,人应该做自己能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这个话题让陆笙有点惆怅。她指了指滚屏播放的电影列表,问,“你想看哪个?” “你说。” 陆笙就选了个看起来像是爱情电影的电影,名字叫《初恋这件小事》。 南风低头轻轻牵着嘴角,心想,初恋可不算小事。 他给陆笙买了小份的爆米花,还有冻酸奶,陆笙拿到冻酸奶时先挖了一小勺送到他面前,他吃完之后,陆笙舔了一下小勺。 南风的心尖儿因为她这样一个小动作轻轻抖了一下。 看电影时俩人坐在最后一排,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人不多,最后一排只有他们俩。陆笙固执地扣着南风的手,她一只手无法完成吃冻酸奶的过程,南风只好帮她托着酸奶杯,像个大内总管一样伺候着,陆笙想吃的时候就挖一下。 电影前半部分都演了什么,南风看得断断续续,注意力总是被身旁的人吸引。而且她的手也不安分,握他的手握累了,松动一下,又不愿离开,就把手指伸到他手心划圈圈玩。一下一下的,圈圈像是划在他的心口上。 电影到结尾,男女主角重逢,陆笙很感动。她偏头看南风,南风像是有感应一般,立刻也偏头看她。 陆笙:“南教练,你是我的初恋。” 南风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没等到想要的答案,陆笙只好鼓起勇气逼问:“我是你的初恋吗?” 依旧没有回答,他突然低头吻住了她。陆笙吓了一跳,这里是电影院,他胆子好大!她想推开他,抬起来的手却被他抓住,包裹在掌心里。她就这样仰头承受着他的亲吻,心脏像一只磕了药的小兔子,疯狂地跳跃,又甜蜜又激动又紧张,不知道哪一种情绪占了上风。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最后南风伸出舌尖儿轻轻扫了一下她的嘴唇,结束了这个吻。他刚一坐回去,现场的灯就亮了,时机拿捏十分到位。 陆笙还沉在那一瞬间温热湿润的触感里回不过神来,她摸着发热的脸庞,偷偷瞄他一眼,发现他此刻正襟危坐,那个表情,特别特别的道貌岸然。 观影的人都站起来退场,没有人注意最后一排的他们。 南风站起身,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走了,发什么呆。” ……竟然还问! 陆笙起身,脸上热意未褪,被他牵着手走了出去。 *** 第二天,李卫国告诉陆笙,南歌在医院的伤情鉴定出来了,除了被打肿了,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其他无甚大碍。连少清这个人还是很可靠的,公事公办,该怎样怎样,不会让自己队员受委屈,也不会放任他们欺负别人。 队里的处理结果也下来了,南歌和陆笙打架,影响恶劣,分别记过一次,以示警戒。 南歌脑震荡之后不敢训练,就先回家了,结果回家之后爸妈自然发现她受了伤,这个可不得了,打架的事就被牵出来了。 南歌一口咬定是陆笙跟她作对,自尊心作祟的她还声称把陆笙打了个半死,这话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事态恶化。得知女儿把陆笙“打了个半死”,南争鸣也不打算追究陆笙了,但是他又不傻,陆笙之所以敢对南歌动手,还不是因为她背后有南风那个孽子撑腰! 所以南争鸣就打了南风的电话,要敲打敲打他。 他们父子决裂这么多年,南争鸣这是第一次打电话给南风,目的还是为了教训他。 在电话里,南争鸣说的最经典的一句话是:“南歌她是你的亲妹妹!” 南风说,“我也是你亲儿子。” “你什么意思?” 南风也不想跟他掰扯什么,总感觉三观不合不适合沟通。他只是说,“没什么意思。看在我们是亲人的份儿上,我提醒您一句,南歌她……” 他欲言又止的,让南争鸣也觉得不对劲,问道,“她怎么了?” 南风:“你以为你的宝贝女儿为什么越长越像个爷们儿?不是因为她爸的基因太强大。我看多半是激素失衡导致。” “什么意思?” “长期使用兴奋剂,导致身体调节失代偿,她在发育的时候就吃,危害只可能更大。你再不管她,明天她就该刮胡子了。” “你说南歌吃兴奋剂?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你,我也不是百分百肯定,没准她真的只是投错胎呢。” 南争鸣情感上自然不愿相信南风的鬼话,但对南风的怀疑,他还是留了个心,毕竟南风当过运动员,肯定知道兴奋剂失代偿之类的表现。再想想女儿这几年的长势……南争鸣就信了几分。 他把南歌叫到身边,说,“小歌,爸爸问你,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打网球呢?” 南歌眯了眯眼睛,“爸,我就是喜欢赢球的快-感。” “嗯,那你为了赢球,有没有用过一些辅助的手段呢?” 爸爸看起来很慈爱,可他的话让南歌有点警觉,反问,“什么手段?” “比如吃点药,打个针,类似这样写。” “你说兴奋剂吗?没有!怎么可能!” 她一瞬间很激动,南争鸣连忙摆手,“不要着急,爸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就没有。我是担心你,怕你因为急功近利,误入歧途。” 南歌还有些不高兴:“比赛查得那么严,我要是用,早就查出来了!” “嗯,没用,没用。” 这个时候,南歌她妈妈也坐过来,她轻轻捏着南争鸣的肩膀,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呢?” 南争鸣没好气道,“还不是南风那个逆子,说怀疑小歌吃兴奋剂,让我管管她。” 南歌妈妈听到这里笑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虽没说什么,她的意思全在那一哂之中。 南歌就比较直接了,“哥哥不喜欢我,只喜欢那个陆笙!他根本就是为了维护陆笙,编造这些,转移爸爸的注意力,好让爸爸不要骂他!” 南争鸣没有像身旁女人以为的那样跟着骂南风。他只是突然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沧桑无力,听在她耳中,怪不舒服的。 83.告别过去告的自己 南歌再回到省队,突然向陆笙发起挑战。 那天下着毛毛细雨,陆笙在小雨点中奔跑着打球。雨点打在身上,又轻又凉,很舒服,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的斑点,几秒钟又消失。衣服湿漉漉的,紧贴肌肤,陆笙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她往常每一个普通的训练日,全身衣服总是被汗水湿透。 李卫国因为自己知道得太多,所以在平时训练中有意识地让陆笙和南歌分开,避免摩擦。但今天,南歌跨越两个片区跑过来,用球拍指着陆笙,那姿势,有点跋扈,也有点中二。 陆笙停下来,冷冷地看她,“要怎样?” 南歌:“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嗯?怎么比?” “正式打一场比赛,输的跪下认错。” 李卫国发现南歌过来之后,伸着脖子看连少清,过了一会儿连少清发现了,跑过来说,“南歌,给我回去训练。” “等一下。”陆笙说着,还扬了一下手,挑着眉看向南歌。她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极了南风,李卫国在一旁看着,心想,学谁不好啊学他…… 陆笙说:“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不过,跪下认错多没意思,要赌,就赌大的。” “呵,那你说要怎么赌?” “输的,离开省队。” 李卫国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打住她:“陆笙,别胡闹。” 南歌冷笑:“你可别后悔!” 陆笙把球拍搭在掌心,轻轻转悠,也冷笑:“看来你很自信。” 连少清拉下脸说,“你们当教练是死的吗?” 李卫国连忙深以为然地点头。 陆笙说,“怎么会呢,李教练,连教练,这是我和南歌之间的个人约定,我们还需要你们做个见证呢。” 陆笙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卫国便叹气。两个队员是省队年轻一代里最难控制的两个,偏偏也是最好的两个。他知道,今天他和连少清就算不答应,这俩人私底下多半也会继续无法无天。他看一眼连少清,发现连少清也是这个意思。 连少清其实有点不耐烦,早在陆笙和南歌打架时,他就建议队里把俩人都开除,当然结果没人听他的。 陆笙的话好歹给教练们留了面子,南歌就直接无视他们了,对陆笙说,“时间地点你定。” 陆笙想了想,俩人自己搞一场竞赛也没意思,不如在大赛上定输赢。未来一段时间内距离他们最近的正式比赛是奥运会,当然这个比赛跟她们俩没有半毛钱关系,全国只有乔晚晚一个人入围奥运会女单比赛。再往后,就是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了。于是陆笙问南歌:“今年九月份的大运会你参加吗?” 南歌今年也上大学,上的是N大,和南风一个学校。大运会也是全国性的重要比赛,南歌肯定是要参加的。她傲慢地点了一下头,“那就决赛见。” xiaoshutingapp.com 决赛见,口气好大啊!李卫国都快听不下去了,这孩子太目中无人了。 陆笙点了点头,“我们不一定真的会遭遇,反正最终成绩好的就算赢吧。” ***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南风来找陆笙。她训练太忙,他只能找机会和她一起吃个饭,这就算约会了。别人家谈恋爱,小情侣们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只有他们俩,天天分开,度日如年。 所以在一起时就格外珍惜,眼神几乎粘到一处去,无差别秀恩爱,闪瞎围观群众的眼睛。 吃饭时说起正事,陆笙就把今天和南歌的约定说了。 南风沉默着,专注地把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陆笙见他垂着眼睛不说话,她有些不放心,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不是,”南风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她面前,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陆笙,你已经成年了,做事情可以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问我是对是错。” “哦。” 看到陆笙举着餐叉吃牛排,南风拿过第二盘,继续切。嗯,他的小女朋友胃口大,一盘肯定是不够的…… 一边看着她吃得像只幸福的小松鼠,南风一边问道:“不过,我倒真的有件事想问你。” “嗯?你说。” “我重新看了一遍你过往的比赛视频,然后,我发现一个规律。” 陆笙心头一紧,默默地放下餐叉。 南风:“我一直以为你打球容易走神,但结果表明,你似乎,只有当我在现场观看你比赛时,才会分心。陆笙,为什么?” 陆笙抿了抿嘴,紧张得又开始吃牛排。 南风:“是因为我吗?” 她埋着头,没有回答。 然而就算她不回答,南风也早已经猜出来。陆笙在赛场上有一种超越她年龄的冷静,所以她的走神才一直让他困惑不解。当所有的迹象都指向那一个答案时,他才发觉自己有多傻。 傻到竟然猜不出,他自己才是她分心的原因。 他抓着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轻轻地喟叹,“你啊,怎么这么傻?” 陆笙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她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我怕你失望。” “你记住,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那之后陆笙陆续参加了几次比赛,状态起伏不定,南风坚持她的比赛每场必看。不奢求她突然完全突破自我,只希望她能慢慢适应他的存在。然后,会改的,早晚。 7月13日,陆笙收到了北京体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7月22日,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落下帷幕,因为今年试题难度太大,全球只有两名选手获得满分,一名来自俄罗斯,另一名来自中国,他叫徐知遥。后者带领他的五名队员,为中国拿下总分世界第一的好成绩,捍卫了中国在国际数奥中的王者地位。 8月15日,奥运会网球竞赛顺利进行。中国金花乔晚晚力克世界排名第二的选手,获得一枚珍贵的铜牌。这也是中国在本届奥运会中获得的唯一一枚奖牌,考虑到上届奥运会的零奖牌入账,这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乔晚晚一时声明显赫,荣耀归国。 9月1日,陆笙办理了大学入学手续。 9月12日,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盛大开幕。 84.最新.更新 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每四年举办一次,参赛者都是在校大学生或者毕业不超过两年的学生,代表团以地域(省、自治区、直辖市)为单位,而非按学校划分。因此,虽然陆笙和南歌是仇人,这次依旧同属于T市代表队。 虽说T市网球队是老牌强队,不过网球队里的大学生并不多,除了南歌和陆笙,还有一个女队员两个男队员。那一个女队员想和陆笙组女双,另外两个男队员都想和陆笙组混双。 其实不止队内有人想和陆笙组双打,队外也有别的在校生联系陆笙,希望强强联手。毕竟陆笙是拿过城运会混双冠军的人,在球员里有那么点名气,尤其双打这方面。 对于以上邀请,陆笙统统拒绝了。 她不太想和徐知遥之外的其他人双打,主要原因是不适应。之前和许萌萌的那次尝试以失败告终,她还想过是不是因为她和许萌萌风格部分重合,不容易互补,后来又试着和宁夏等几人组过,效果都不太好。 她没办法配合别人,别人也没办法配合她。 每到这个时候,陆笙就分外地怀念徐知遥。 只有徐知遥。 本届大运会的举办地点是T市,因此陆笙她们不需要集合,训练什么的一如既往,只需在有比赛时去相应的地点,这就是主场优势,贼方便。 陆笙也没想到会在赛场上见到徐知遥。 比赛第一天艳阳高照的,天空澄净如水洗过的蓝宝石。陆笙背着球拍,昂首阔步地走在大太阳下,空顶帽的冒沿压得有点低,留给路人一个略带婴儿肥的尖下巴。运动员都不怎么怕冷,已经是秋天了,她还穿着短袖短裤,甩着两条修长笔直又结实匀称的美腿招摇过市,引得路人口哨乱飞。 陆笙根本没意识到别人吹口哨是对着她吹的。她边走边找球场,突然直觉身后有人欺近,她还未来得及回头,眼睛已经被一双手蒙住了。 突然而至的黑暗让陆笙小小地慌了一下,她第一反应那是南风,但南风从来不跟她开这种幼稚的玩笑,虽然她觉得这种玩笑还不错。 而且,南风的手上是没有茧子的。好多年不打球,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他已经“退化”了。 那么会是谁呢?小小姐姐吗?不,那人身材比陆笙高,绝不是丁小小。 正当她疑惑时,他终于开口了:“美女——” 这个声音,嘚瑟中透着亲切,陆笙简直太熟悉了,立刻脱口而出:“徐知遥!” 徐知遥便松开手,陆笙扭头看他,见他还是笑嘻嘻的,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没变。她有些高兴,简直要以为自己这些天的思念产生了召唤效果。徐知遥怎么就来了呢! 她还当他是来给她加油的,但是再一看,她发现了他身后背着的黑色球拍袋。她有些不确定,指了指他的身后,“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徐知遥有点囧,“这个除了球拍还能装什么?炒勺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是来打比赛的吧?” 她一脸见鬼的表情,也让徐知遥感觉莫名其妙,“怎么我不能打比赛吗?我也是大学生好不好!” 知道你是大学生,而且还是牛到没边的大学生,但问题是吧……陆笙挠了挠头,说道,“可是我在签表上没有看到你的名字。” 拿到签表时她不仅看了女单的,还顺便也看了男单的,以前她看签表总是把徐知遥的也看了,现在这个习惯还没改掉。 徐知遥说,“你看的是乙组,我在甲组。”他说到这里,表情有点郁闷。 大学生里有普通大学生,也有体育特长生,如果让体育特长生和普通学生一起比赛,那显然是欺负人,所以大运会的比赛都是分两类的。甲组是一般学生,对各个体育项目是业余爱好;乙组是专业组,参赛的都是特长生。 陆笙理所当然在乙组。不过徐知遥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他有着体育特长生的实力,但入学时走的是数学特招生的流程,大运会报名时他还没到学校报到呢,只是联系学校给报了个名,徐知遥自己低调,没把光辉历史讲清楚,学校负责这方面工作的老师也没有了解清楚,直接按照普通学生处理了。 不怪老师,谁能想到一个数学天才也能把网球玩得那么溜呢…… 于是有了眼前,健将级运动员跑到业余组兴风作浪的囧况。 这事儿,陆笙也觉得挺搞笑。她已经可以预见到甲组其他男选手们的悲惨命运了。 小书亭 不过么,陆笙还觉得不对,问:“那你怎么没找我呢?我们可以打混双呀。” 徐知遥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啊?” 她瞪着眼睛的样子很可爱,眸子清澈水润,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小白牙的边缘。徐知遥不敢多看,轻轻推她的肩膀,“走了走了,比赛不能迟到,这是礼仪。” 陆笙还想追问,被他三言两语岔过去了。 陆笙的第一天比赛,南风没有过来。他倒是特别想过来,但今天有个重要会议,他的员工已经很隐晦地向他暗示,希望他恋爱之余顺便关心一下他们,公司还是很需要大BOSS坐镇的。 至于为什么员工们能发现老板谈恋爱,呵,你可能不太了解,单身狗们的眼睛啊,那都是雷达,军工级别的。 第一天比赛,陆笙和徐知遥都是两盘顺利淘汰对手,陆笙给南风发了张照片求关注,考虑到她的诺基亚小蓝没有拍照这么高端的功能,她就用徐知遥的手机拍照发给南风。 这边南风接到一张来自徐知遥的照片。照片内容是陆笙和徐知遥,俩人并肩挨在一起自拍。陆笙笑得一脸阳光,徐知遥吊着嘴角,笑得有点欠揍。 南风觉得这可能是徐知遥的挑衅。 挑衅又能怎样的?人已经是他的了。南风于是淡定回复:拍得不错,照顾好你的小师娘。 “小师娘”三个字刺得徐知遥眼睛疼,不等陆笙看到,果断删掉。反正这信息也是发给他的对吧?他有权利偷偷删掉。 陆笙后面的比赛打得可以说顺利,也可以说不顺利。顺利的是,都把对手淘汰了,不顺的是,南风每场必看,于是她每场比赛的状态都有起伏,时好时坏的,简直像个精分。 南风既然知道她的症结,就致力于帮她解决。他坚持在现场看她比赛,他会在她赛前鼓励她,赛后给出积极评价。 他知道,她真正要解决的并非这一个问题,而是在这个过程中塑造更强悍的心脏,更坚韧的性格。 虽然效果似乎不那么理想。不过人要改变自己,也非一朝一夕的事。 就这么打到决赛。陆笙和南歌之前一直没有遭遇,各忙各的,南歌的状态显然比陆笙还要好,又因为陆笙是攻击型选手,球风泼辣有力,可看性强,因此一路打下来,很是吸引眼球,就连报纸,对她的关注也多过对陆笙的。 陆笙倒不争这点关注。她只是想战胜她。 决赛那天是南风把陆笙送过来的。更衣室挨着洗手间,他在更衣室外等她,她换好衣服出来时,他一把将她拉进洗手间,锁好门。 陆笙吓了一跳,“干嘛?” 没有回答,他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下来。不满足于轻描淡写的亲昵,他吻得有些疯狂,力道很大,挤压着她的嘴唇用力厮磨,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勾缠嬉戏。陆笙被他吻得心尖儿发颤,血液疯狂地咆哮,手不自觉地揽着他的腰,仰着头回应他。 南风放开她时,手还捧着她的脸蛋。她的脸热热的,肌理细腻,又软又弹,满满全是胶原蛋白。他用拇指肚轻轻摩擦她的脸蛋,那触感很美好。 两人的气息都还凌乱着,陆笙的眼睛蒙着一层水光,晶亮莹润,眨眨眼睛,看着他。 “陆笙,”南风捧着她的脸,压低声音说,“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你自己。” “嗯。”陆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她还有点意乱情迷呢。 南风的手向下滑,左手扶着她的肩膀,右手扣在她心口处。他说,“你要记住,一个伟大的球员,最强大的地方不在手上,而在心上。” 他说的不是大运会,也不是大满贯。他说的是一个伟大的球员。 伟大的,球员。 这几个字让陆笙的心房隐隐发烫,仿佛虔诚的信徒在仰望圣光,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她点了点头,将这句话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间。 85.男朋友男的功能 T市体育频道选择为陆笙和南歌的决赛进行现场直播。 大运会比赛项目繁多,每一个都进行直播当然不可能。在选择直播项目时,本地的媒体们会对本市的运动员们给予更多关注。网球女单决赛里两个球员都是T市人,这块金牌已经是T市代表队的囊中之物,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自然更容易被关注和讨论。 决赛前,赛会官网上做了个简单调查,调查显示,认为南歌会在决赛中胜出的网友占了53%,而支持陆笙的则占了47%,虽然南歌稍有优势,不过两人支持率差距不算太大,这倒是出乎一些专业人士的意料。 直播开始前,主持人问解说员的看法。解说员谨慎地只是对调查结果给出了一个解释:“南歌是典型的底线进攻型选手,正反手都不错,一发球速已经接近几年前的乔晚晚了。最关键的是,她在这次比赛中表现了势如破竹的气势,可以说状态绝佳,手很热。所以支持她的人相对多一些。” 主持人心想,这不是废话么……然后主持人微笑着问,“那么陆笙呢?” “陆笙的状态就有点飘忽不定了,如果发挥好了的话,比赛也会比较有看点,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主持人不想听废话,不依不饶地问:“单纯地分析两个人的技术呢?孰优孰劣?” 解说员心想,这人真不会聊天啊……然后解说员微笑着说,“她们俩的技术是没有可比性的,因为是不同的风格。南歌是进攻型,杀伤力比陆笙大,陆笙是防守反击型选手,稳定性比南歌强。她们各有优长,关键还是看谁能更好地扬长避短吧。” 主持人点了点头,“好。本场比赛呢也有许多网友在我们体育频道的官方微博上进行热烈讨论,现在让我们看一下。” 官方微博的留言数量其实有点凄凉,前线小编好不容易截够两个屏幕的图,主持人看到屏幕上除了正儿八经的分析,还有一些这样的: ——我在来看妹子的,陆笙好漂亮【心】【心】【心】。 ——这腿够我玩一年。 ——小编你能帮我问一下陆笙身材是怎么练的吗?腿长就算了,为什么她的腰可以那么细? ——陆笙有男朋友吗?请如实回答。 ——回楼上,有,是我。 ——楼上死开,陆笙我媳妇。 …… 这些伪球迷真颜狗的言论让主持人有一点小尴尬。幸好画面很快切掉了。 不过,现在他终于明白陆笙那47%的支持率是怎么来的了。 说话间,运动员进场了。现场进行一番运动员介绍之后,电视台的摄像镜头在全场观众里扫了一下,许多观众的面孔飞快掠过,解说员突然对导播说,“等一下。倒回去,倒回去看看。距离陆笙比较近的观众席,前排,穿黑T恤那个,看一下。” 摄像师照做,把镜头定格在穿黑T恤的人身上。精致而不是俊朗的脸庞,细长漂亮的眉眼,颧骨下一道细细的浅色疤痕。那人似乎察觉到摄像机的偷窥,朝这边望了一眼。 解说员失声道:“这是南风啊!” 南风。 这个名字,在一切与网球行业相关的从业者心中,是有着绝对分量的。哪怕当年他空难之后销声匿迹,一去经年,杳无音讯,哪怕花团锦簇的体育新闻与层出不穷的体坛巨星如车轮般滚过,在人们心中覆盖了一条又一条车辙,仿佛他早已被这个世界淡忘。可是从那几年走过来的学网球的人、痴迷网球的人,他们心中都曾有过一个南风梦。 梦境永不死,只是渐凋零。 解说员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于是平复一下心情。主持人借着这个机会给观众们科普了一下南风,并且说了一个小八卦:现在风闻南风和省队还有一些联系,他这次来,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主持人没说是什么八卦,主要是这个八卦他自己也不是很信。南风消失这么多年,圈子里还是很认他这个牌子,所以总是会发生拉着南风炒作、踩着南风上位之类的新闻,大家已经形成免疫力了。而且南风就是T市人,因此这种情况在T市尤其常见。但凡和南风有关的八卦,T市本地的媒体通常都没什么反应。 谁能想到这次是真的呢…… 现场镜头也不好意思老停在南风身上,往左右挪了挪,给了徐知遥一个镜头,还有李卫国。丁小小也来了,姑娘长得漂亮,于是也得到了一个镜头。 李卫国坐在南风身边,徐知遥和南风之间隔着一个丁小小。丁小小捏着拳头说,“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南风:“闭嘴。” 丁小小:“嘻嘻嘻嘻嘻我就是不闭嘴!” 南风扭脸不搭理她了。 徐知遥不好意思说。他自己打比赛从来不紧张,这会儿看陆笙比赛,竟然有点紧张了。 这边陆笙和南歌练了几拍子,正式开打。练球的时候陆笙就感觉南歌的状态很热了,这大概是专业球员的直觉。她抿了抿嘴,告诉自己,勇者不惧! 许多道理我们其实都懂,可是真正应用在自己身上时,往往不那么灵。 第一个发球局是南歌的,南歌的发球又重又狠,陆笙站位靠近中线,看到一点黄-绿色飞速袭来,越来越大,那一瞬间她晃了一下神,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她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机,网球飞向外角,那个距离,她跑也来不及了,于是干脆只挪动了一下脚步,便收起姿势。 发球有效,得分。 第一局,第一球就被人打了一个漂亮的ACE,实在太打击人的气势了。 陆笙有点沮丧。她知道自己不该沮丧。在这样的场合,面对这样的对手,这个她最希望战胜的对手。 她收拾一下心情,重整旗鼓再战。虽然一再做心理建设,但刚才那个ACE球确实对她造成了一点影响。赛场上高度紧张,压力巨大,往往一点细微的影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这一局陆笙打得有些掣肘,南歌干净利落地保发了。 休息时陆笙看了一眼南风。两人离得不算远,她视力好,甚至能看清他的目光。那目光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带着点淡淡的纵容。她想到他刚才对她说的话,便暗暗告诉自己:我要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相信自己。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再次走上球场。 这一局打得有些艰难,两人打了三次ad,但陆笙终究是把发球局保住了。 第三局,南歌保发,把局势打成2比1。 李卫国问身旁的南风:“你怎么看?” 南风看着陆笙的身影,淡淡答道:“她没打出士气来。” 李卫国摇了摇头,“我看就是因为你坐在这,要不你还是走吧。” 南风也有点无奈,“再看看。” 徐知遥说:“其实不能全赖师妹,我感觉南歌手太热了,打到现在没有主动失误,要不要这么犀利……她是不是嗑药了?” 李卫国脸一板:“不要乱说!” 嗑药这种问题事关一个运动员的尊严,李卫国不能允许徐知遥乱讲话。徐知遥虽然已经离开省队,到底和李卫国有着师徒情分,所以李卫国可以放心大胆地教训他,他也不回嘴。 此刻又到了陆笙的发球局。陆笙表情平静,内心却经受着无比的煎熬。她不是没尝试过,每次南风来时,她都试过把注意力从他那里拉过来。可是她似乎管不住自己的潜意识。如果你无法控制地喜欢一个人,那么你一定会无法控制地在意他。他出现在哪里,你的注意力就在哪里,不管你怎样集中精神,总是会留一丝意识在他身上。 那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而这一丝遗留的意识,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缺失了它,就不是百分百的专注。 赛场上不能百分百专注,意味着败局已定。 道理她都懂,可是她做不到! 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陆笙一边无力,一边自责,一边告诉自己要专注,一边又无法摆脱潜意识里的枷锁。她很煎熬,很痛苦,那感觉,像是自己在撕扯自己的灵魂。 在这样糟糕的情绪下,她几乎毫无意外地丢掉了这个发球局。 观众席上,李卫国又劝南风:“你走不走?” 虽然李卫国觉得陆笙和南歌的赌局很任性,但他是陆笙的教练,当然要向着自家徒弟。这会儿还是很希望陆笙赢球的。 南风叹了口气,“人想要蜕变,必定要经历巨大的痛苦。”同样身为球员,他知道她此刻有多痛苦。 李卫国:“你走不走?” “我今天可以走,明天呢?后天呢?她总要改变的,不能一直这样。” “要不你这次先走?下次我们再考虑让她改变?” 南风想了一下,摇头:“这次机会不容易。巨大的比赛压力,是难得的挑战,也是难得的成长机遇。”他说着,低头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小朱怎么还不来。” slkslk.com “那是谁?” “我的助理。”南风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简单粗暴地说,“二十分钟内不到,你就永远不用来了。” “喂喂喂老板我真的堵车了您先不要挂……” 嘟——已经挂了。 李卫国觉得,电话那头的小朱大概也经历着巨大的压力…… 小朱果然在第二十分钟的时候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这个时候陆笙已经输掉了第一盘比赛,正坐在休息区垂头丧气的。小朱跑得好快,狗撵兔子一般,灵敏地在观众席间的过道上穿梭。终于跑到南风身后的座位上坐着,喘着粗气说道,“老、老板,我、我来了。请、请不要、开掉我……” 丁小小觉得很神奇,看一眼满头大汗的小朱,再看看南风,奇怪道,“你这老板真奇怪。自己看比赛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逼着员工看呢?” “闭嘴。” “……你就不能换个词吗!” 小朱摆摆手,“美女你误会了,我是来送东西的。” “送什么?” 小朱拍了拍怀里一个鼓囊囊的藏蓝色大背包:“爱心公告牌。” “……什么?” 小朱把背包拉链拉开,一边讨好地对南风说,“老板,全是按照您的吩咐,这都是我女朋友和她闺蜜帮忙搞的,女孩子最懂女孩子了。” 南风看到陆笙要抬头朝他看,立刻向后伸手:“拿来,快。” 这边陆笙低头喝了点果汁和饮料,她思考了一下,决定让南风先离场一下。其实对于怎样应对南歌这样的对手,她的思路很清晰,只可惜状态不如对手好,才被压制住,没机会施展。陆笙觉得,如果南风不在,她至少还有胜机的。 她抬头,要对南风说话,却看到南风把一个白底黑字的方形手牌举在面前,手牌挡着他的脸,只露出带笑的眼睛。 手牌上写着几个大字:女神你是在看我吗? 陆笙:“……………………” 南风看到她像是被噎到一样瞪大眼睛,惊得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他有些好奇手牌上写了什么,低头看一眼,顿时黑线,扭头威严地扫了一眼小朱。 小朱吓得缩脖子:“老板对不起!这个在最上面,你着急要,我就给你了……再说了这些都是我女朋友拍板决定的,没准老板娘喜欢呢……” 老板娘都叫出来了,可见这货谄媚的本事。南风不予追究,小朱庆幸地摸了摸脖子,一扭头,发现美女身边坐着的一个眼熟的娃娃脸帅哥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有点莫名其妙。 这边陆笙像是被镇住了,一时连自责与忧伤的时间都没有了,脚步轻飘飘地走上赛场。 这盘开局是她发球。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个心态,精神不算专注,但也不算涣散,大概是震惊的后遗症,脑袋还有点放空。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反正没有主动失误,拿到局点时,和南歌打了个十二拍的长拍,最后南歌出现了主动失误,这一局算是保发成功。 然后陆笙又不自觉地看向南风,发现他还举着手牌,不过手牌的内容已经改变了。 这次写的是:哇,赢啦!好棒好厉害! 真的,陆笙不太适应南风用这样的语气传达信息。不过,不管怎样他这是在夸她啊,虽然连标点符号都透着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 莫名的,陆笙有点想笑。 再次走上赛场,换南歌发球。这次陆笙接发球的质量提高了一些,不过南歌也不是盖的,虽然两次长拍都出现了主动失误,但最后还是堪堪保住发球局。 陆笙有点遗憾,再次看向南风。 他手牌的内容又变了:么么哒!(*^3^) 虽然还是囧到不行的画风,但陆笙不知怎的就有点感动,眼眶发着热。 这会儿,坐在南风身旁的丁小小看到手牌之后直接疯了:“南风你大爷!你竟然还用颜文字!太犯规了啊啊啊啊!” 南风恬不知耻地扶着手牌,笑眯眯看着陆笙。 接下来几局,陆笙的状态就有点……怎么说呢,神奇。明明该高度紧张的,可是她紧张不起来,可能是被南风刺激了,反正精神挺放松。明明总是看南风,尤其喜欢看他变化多端的魔性手牌,可是呢,她在比赛过程中反而更专注了。她和南歌你来我往的,俩人都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也都没能破掉对方的发球局,一转眼局势进行到了5:4。 因为这一盘陆笙一开始是发球方,所以她占了一个小先机,各自保发的前提下,她领先了一局。 下一局是南歌发球,如果陆笙能破掉南歌这个发球局,那么这一盘她就赢了。 此前几局的交锋,看起来像是拉锯战,实际,陆笙是一种追赶的姿态。毕竟,她第一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一盘一直能够紧咬比分,不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掉队,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尤其是,当经历了第一盘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状态稳定的回升,才更显弥足珍贵。 此刻,观众席上,李卫国有点感慨地对南风说,“陆笙知道怎么打南歌啊。”他和连少清有约定,由于这场比赛事关两个队员的去留,所以俩教练都不会指导这俩队员。该怎么打,让她们自己琢磨去。 南风听到李卫国这么说,轻轻一笑。那笑容是自信的,轻快的,欠打的。他答道:“她一直知道。” 南风说着,又换了一个手牌,上书:接下来,请放肆地凌-虐对手吧!臣妾先隐身了。 臣妾……隐身…… 陆笙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倒地不起,躺在地上还打了个滚,狠狠地拍着地面,那德性,像是精神病院资深会员。裁判有点看不下去,警告她再不起来就罚款。 陆笙于是爬起来了,握着球拍,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南歌,神色有点冷峻。 好吧,那么本王就要放肆地凌-虐对手了! 怎么打南歌,陆笙心里很清楚。 南风曾经说过,“全面意味着平庸”。所以没有人是全面的、无懈可击的,每个人都有优势和不足。正如她陆笙,防守出色,连续攻击能力稍差,所以她最擅长的是在防守的过程中寻找恰当的时机来进攻。而南歌,擅长打强打快攻,但她的缺点是稳定性差。只要一个球连续打到十拍以上,她失误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回合数越多,这个特点越是显著。 所以陆笙和南歌拼攻击是不可能拼赢的,她要做的首先是稳定好自己,严防死守,只要防住南歌,接好她的球,把这个球延续下来,那么节奏就回到陆笙的手上了。多打几个回合,不仅能增加陆笙寻求反击的机会,而且会增大南歌的负担,造成主动失误。在这个过程中,南歌的主动失误虽然名为“主动”,实际也是被陆笙的节奏逼出来的。 陆笙从始至终都清楚地知道这个策略,只不过第一盘她状态太烂,担不起“严防死守”这几个字,因此才一直没发挥出来。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是精神病院资深会员了,这会儿已经抛开了一切,嗨得不得了,一心想要凌-虐南歌。尤其是,通过此前几局证明,她完全有能力这样做。 这一局第一个球俩人就刀光剑影地战了好几个回合,最后陆笙瞅准机会冲到网前放了一个小球,打出一个非常高质量的攻击。这个小球为她的反击拉开序幕,这一局南歌虽攻势不减,陆笙却打出了水准之上的回球,强势保发。 第二盘,陆笙赢。 李卫国推了南风一下,说道,“你这算以毒攻毒了吧?还挺管用。” 南风还扶着那个隐身牌呢,对李卫国的话不置可否,想了一下,他说,“关键还是建立自信心。” 嗯,为了帮她建立自信心,他的一世英名已经随风飘走了…… 就这样进行到第三盘。陆笙的状态完全上来了,她强大的防守令南歌完全束手束脚,想要增强进攻,但她的进攻能力已经是自身的极限,再继续强攻,反而送了失误给陆笙…… 陆笙一口气赢了南歌四局,算上上一盘最后赢的那两局,她这是连赢六局,送了个隐形鸭蛋给南歌。 大局已定,南歌无力回天。 南风对李卫国说,“攻守之间的胜负没有永恒,关键还是看哪一方技高一筹。从这个角度来看,还是我家陆笙更出色一些。” 李卫国说,“唉,南歌要离开省队了,你说我要不要安慰一下连少清?” “我从你幸灾乐祸的语气里感受不到一丝安慰的倾向。” “哪能啊,你净把人想那么坏。”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南歌后来抢回来两局,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陆笙6比2拿下这一盘,最终赢得比赛,加冕大运会专业组女单决赛的冠军。 裁判宣布完比赛结果,陆笙去场下休息时,记者们蜂拥而至。一个女记者问陆笙:“恭喜你。战胜对手的感觉是怎样的?” 陆笙微微一笑:“我战胜的是我自己。” 86.南风的减南负行动 大运会专业组女单冠军陆笙:战胜的是自己。 《体坛周报》的记者小汪本来想把这句话作为标题,放在明天发行的报纸的综合版要闻中,搞不好还能抢个头条版面呢。采访完陆笙,他很高兴,拍了好多照片,还顺道采访了陆笙的教练李卫国。 中午和同事一起用餐时,小汪还想聊聊自己的想法。同事正在刷手机,小汪刚要开口说话时,那位同事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卧槽!卧槽卧槽!!!” 小汪吓了一跳,“你……你吃到虫子了?啊!好恶心!” 同事摇摇头,把手机拿给他:“看这个。” 那是一段剪辑过的视频。小汪从头看视频,才看到第一个画面就惊奇道,“这不是南风吗?这就是刚才的场馆啊,他什么时候来的?不会是今天吧?我的天我竟然错过了南风?!他拿的是什么,‘女神你是在看我吗’,额……” 然后小汪就沉默了,视频后面带给他的震撼越来越大,他怕自己张口也会爆出“卧槽”。 同事说,“我听说这场比赛直播的后半程收视率猛增,还奇怪呢。如果真是因为南风,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小汪的精神有点恍惚,“南风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说不清楚自己算震惊还是失望,也可能两者兼有。 同事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人嘛,遭受过重大打击之后,性情难免会变得古怪。” 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可小汪还是不太能接受。要知道,那可是他曾经的男神啊!现在呢?妥妥的男神经病! 怎么会这样,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杀猪刀,可以把一个人砍得面目全非。 相对普通观众来说,小汪这种程度的心碎已经算超级淡定了。他不知道的是,许多看了直播的观众、以及虽然没看比赛但是看到视频剪辑的观众和网友们,在看到那样画风清奇的南风时,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洗礼,为此不少人都在网上吐槽说自己眼睛瞎了,还有人怀疑电视台请了个和南风长得像的人,故意炒作。这一论调竟然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 又有人说希望大家不要反应太夸张,南风毕竟是经历过那种事情的。(意思是说虽然他脑子不正常但这已经算很正常了) 也有许多人不知道南风是谁,有专业人士进行了科普,网友们看完科普,一边高呼“大神收下我的膝盖”,一边为他的命运扼腕叹息。 小汪看了一会儿网友评论,忍不住说,“这些人都没说到重点啊!重点根本是南风为什么要举这些牌子。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脑子不正常吧!” 同事说:“他虽然不能打网球了,但肯定还是看网球的。会不会场上某个选手是他的偶像?” “不可能,他就算不能打球,档次在那摆着呢,他的偶像必须是大满贯冠军级别的。” “可是我看他这些对话都像是对着场上选手说的,那么是为什么呢?” “选手有两个,一个叫南歌,一个叫陆笙。南歌和南风都姓南,你说会不会有渊源?” “有可能诶。这样,我们回去把直播视频仔细看一遍,然后,必须尽快采访到南风。”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吧。” 对记者来说,重大新闻出来时,他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谁跑在最前面,谁就能抢得先机。南风时隔多年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内,而且是以如此独特的方式,这个新闻头版跑不了了,关键看哪家媒体能拿到更多的内-幕消息。 燃文 小汪回去把直播视频看了一遍,感觉今天解说员和主持人发挥得有失水准,说话甚至有点结巴。身为观众,南风的镜头特别多,似乎他每换一次牌子,摄像师都能拍到他,看来摄像师对他也是真爱。 也因此南风的手牌标语被搜集得很完备,现在网上已经在流传他的全套表情包了。 南风的标语内容有点含糊,不过小汪根据自己纵横体坛多年的经验以及直觉,认为这话是对陆笙说的。 那么南风和陆笙是什么关系呢? 可惜小汪的推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不管他怎样猜测他们的关系,也必须有事实进行佐证。 同事还在想办法采访南风,小汪转而去采访T市网球队的人,因为根据直播主持人的说法,南风和省网球队还保持着联系,万一能挖到一点边角料呢。 谁知,T市网球队内部从领队到教练,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媒体们闻风而动,各种打听,甚至还有人问及参赛的小队员。幸好小队员们不敢跟记者说别人八卦,因为一旦说了就要对说出去的话负责,那可是南风耶,万一惹毛他就晚了。 不过无论记者们怎样上天入地地找,依旧没有找到南风。也没有找到陆笙或是南歌。好么,这回大家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了。 媒体们需要用事实说话,网友们就没有这方面顾忌了。到下午,南风为什么举牌,已经被网友们推理出来了——因为陆笙是南风的女神!他第一个牌子就表达了希望受到女神关注的强烈渴求,之后更是越发地不要脸,各种卖萌求调戏,开屏的孔雀一般。另外还有人自称南风的亲朋好友公司员工之类的现身说法,真假不可考。 至于为什么网友们齐刷刷地认为女神指的是陆笙而非南歌,那是因为大家普遍觉得南歌似乎更适合被称作“男神”。 反正不管怎么说,网友们为这样一个小插曲而彻底嗨起来了,好像手里没有一套南风表情包,上网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当天各大媒体——无论是体育媒体还是娱乐媒体,头版头条都是南风手举少女心公告牌的高清照片。 南风回到家打开电视机,看到手举“么么哒!(*^3^)”的自己,他踉跄了一下。 陆笙就在他身后,也看到了,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他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陆笙连忙掩住嘴,眼睛却还是笑笑的。 “没良心。”南风这样评价她。他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换一个台,还是在播放他的新闻。 南风有些无语,媒体们一如既往的无聊。 陆笙坐在他身边,用他的手机上网。她现在学会了玩社交媒体,因为自己也不常上,所以就用南风的账号,反正南风的账号很简单,没什么**。陆笙发现热门微博几乎都和南风相关,一条条地点开,她就看着网友评论在一旁闷笑。 南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机,说,“再笑,就办了你。” 恰在这时,陆笙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南风:“……”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等陆笙反应,他突然把她扑倒在沙发上,按着她亲吻。这个姿势让陆笙不太舒服,她抬手想推他,他却一手扣着她的双手拉到她头顶按住,亲吻并不停歇。他吻得又急又重,像是训诫和惩罚,陆笙头脑发胀,喘着粗气想调整呼吸。他今天第二次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陆笙觉得那个触感有些羞耻但也很舒服,她就壮着胆子伸舌头勾他,他身体一紧,吻得更激烈了。 这一吻结束时,两人气息都很凌乱。南风松开她,嘴唇因湿润而显得发亮。他的胸膛还压着她,能感受到她柔软胸口的起起伏伏。他的脑子有点乱,低头定定地看着她,喉咙轻轻滑动了一下。 陆笙眯着眼睛,喘息着说,“南教练,我饿了。” 南风受不了这个程度的挑逗。他压低声音说,“嗯?你想吃什么呢?”一边问着,一边低头轻轻嗅了嗅她修长的脖颈,贴得很近,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肌肤。 他声音暗哑,语调有些轻佻,尾音微妙地上扬,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引诱。炽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陆笙本能地觉得这气息有点危险,可是南教练怎么可能是危险的呢!她就安心了,笑着回答,“我想吃番茄炒蛋,三杯鸡,还有红烧带鱼。” 南风沉默了几秒,最终轻叹一声,起身说,“我去给你做。” 陆笙又补了一句:“我还想吃草莓慕斯。” “不要得寸进尺。” 陆笙伏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扬声说道,“南教练。” 南风并没有回头,只是答了一声,“嗯?” 陆笙:“谢谢你。” “不用谢,我上辈子可能欠你的。” 陆笙就嘿嘿嘿地笑起来。南风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她总感觉有点幽怨。 87.全运会全的风波 南风太了解媒体那点尿性了,这会儿肯定在省队门口蹲点儿,所以他建议陆笙晚上不要回省队了。 陆笙有点小小的羞涩,低着头说,“南教练,我们会不会发展得太快了?” 南风哭笑不得,心想:这会儿你怎么有觉悟了? 第二天,陆笙一起床就打电话。南风在厨房,一边煎蛋煮面,一边支起耳朵,很不厚道地偷听客厅里陆笙说话。他做好饭时,问陆笙,“刚才是徐知遥?”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颇肯定。 “嗯,”陆笙点了一下头,偷偷地看着南风的表情,说,“南教练,我今天上午想去看徐知遥比赛。” 南风答:“徐知遥的比赛难度低,没什么观赏性。” “我去现场支持一下嘛,要不然不够意思。” 南风想了一下,说道,“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是危言耸听,你到了球场肯定被记者包围。” “我不怕,他们都没我力气大。” “这是比力气的时候吗?”他瞪了她一眼,问,“记者要是问你和我的关系,你怎么回答?” 陆笙捧着脸蛋,眯着眼睛看他,“我就说,要不是民政局不给发证,咱俩早就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南风被她这番话逗得直牵嘴角。臭丫头总是这样在他面前卖萌耍宝。 不过么,南风觉得这事儿如果一味躲着也真不是个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陆笙肯定是被媒体盯上了,这次问不成还有下次。她以后总不能为了躲麻烦而不比赛了吧?只要比赛,就有记者追问此事。 记者就是这么无聊,不关心成绩,就喜欢关心一些边边角角的八卦。 陆笙看南风沉思,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想我们的关系公开呀?” 南风摇了摇头,“其实越早公开,麻烦越少。” 媒体们这么无聊,不就是缘于公众的好奇心么。好,满足他们! *** 今天上午的比赛是甲组男单决赛。毕竟是业余组,受关注的程度远不如昨天的乙组女单决赛。不过今天比赛的其中一个选手很有意思。他叫徐知遥,有着不输于专业选手的技术水平,混迹在业余选手中,一路打得有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晋级。 思路客 只要稍微做点功课,就知道他曾经拿过城运会冠军,因此对于这样专业级的选手跑进业余组虐菜,业余组选手们表示很受伤,还有人向主办方投诉过。一般这类比赛,确实会有人为了多拿一块金牌而不要脸地把专业选手伪装成业余选手。于是主办方很负责任地派专人对徐知遥进行了调查,根据相关规定,判定一个学生是专业还是业余的依据是,这个学生入学时是否为体育特长生。 调查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 受伤的业余组选手们: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一定是他走后门,有靠山! 他们只是没料到这其中的漏洞,毕竟这个漏洞把徐知遥自己都吸进去了。 身为记者,小汪还是很有职业敏感度的。徐知遥的事如果真的有猫腻,那就是丑闻一件,如果没有猫腻,徐知遥是普通文化生而非体育特长生,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学生不简单啊,因为这货的学校是北大。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领导提了一下,领导呵呵一笑,“找到南风了吗?” “没……” “那还不快去找!” 此刻小汪捧着相机,守在入口外。他在纠结到底是进场找关于徐知遥的新闻,还是出门找南风。前者容易挨骂,后者容易一无所获还迷路。要知道T市的交通道路很复杂,就跟盘丝洞似的,全国闻名。 正忧伤着,前面走过来两个人,手牵着手,戴着大墨镜,看着有点眼熟。 唉,眼熟不眼熟的,无关紧要,他现在就想看到南风。额,等等……这尼玛就是南风啊啊啊!!! 小汪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俩人走近。他们穿着情侣装,陆笙握着一杯饮料,南风挎着个单肩包,路过小汪时,他听到他们的交谈。 陆笙:“这个人怎么一动不动呀?” 南风:“不清楚。” 陆笙:“会不会是蜡像呀?” 南风:“蜡像不能放在太阳底下。” 竟然一本正经地讨论起来了…… 小汪囧得元神归位,职业本能使他捧起相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们似乎有意配合他,竟然站在原地等他拍完了。 小汪有些激动,“你们好,我是体坛周报的记者。” 南风点了一下头,“嗯,你好。” “你们,这是……”他的视线很刻意地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这是什么关系呢?” 南风轻轻挑了一下眉,“看不出来?” 小汪需要的是对方主动承认,于是摇头道:“看不出来。” “这都看不出来,枉为记者。”他说着,牵着她走了。 喂喂喂怎么不按剧本说话啊……小汪连忙跟上去。 一路走进场馆,南风又遇到了一些记者,那些记者都跟疯了似的追着他们狂拍,直到俩人坐进观众席。记者们虽然还在拍,至少不会围着他们形成骚扰了。 也幸亏今天来的记者不多,没有形成太大阵仗。 但是渐渐的,从他们坐下之后,这个场馆聚集的记者多起来了。记者们假模假式地把镜头对着赛场,然后又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镜头偷拍南风和陆笙。 南风无力吐槽。 为了让记者们“得逞”,他还亲了陆笙的额头,假装没被人看到。 电视台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虽然正在直播别的比赛,但是也准备插播这边的现场。此举有可能得罪部分观众,可他们坚信一定会收获更多观众…… 然而,等他们做好准备,刚把镜头过来时,恰闻裁判宣布:比赛结束,徐知遥获胜。 太尼玛快了啊……徐知遥你就不能温柔点吗……有没有爱心啊…… 88.取舍 由于徐知遥的速战速决,还有许多记者没来得及赶到现场,现场就散了。场馆有好几个出口,每个出口外都聚集着一撮记者。南风和陆笙出来时,俩人被记者们团团围住。 这情况太扯淡了,他有点后悔没请个保镖团来。 陆笙也很无奈。没有南风的提示她不敢回答任何问题,怕自己言多语失,被记者们抓住把柄断章取义。可那些记者围上来,最前面的记者几乎要扑到她身上了。陆笙只好推了他一下,本来是想把他推开的,哪知道那个男人虽看起来壮壮的,实际竟有点弱不禁风,才被她推了一下,就向后仰到。不仅他自己倒下了,还压倒了身后一群人。 陆笙:“……” 南风:“……” 她挺不好意思的,微微弯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南风忍着笑,对一地的记者说:“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明天我会在XX酒店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一切事情说清楚。” 本来被推倒的记者们有些火气,某些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写新闻报道陆笙,动手推人是事实,且极具看点。不过现在南风说有新闻发布会,这显然是意外之喜,他们也就收起那些不友好的心思,眼看着俩人翩然离去。 他们到酒店才和丁小小徐知遥汇合,四人一起吃饭庆祝陆笙和徐知遥拿冠军。不过徐知遥虽然赢了比赛,看起来却没什么精神,陆笙有些奇怪,问他:“徐知遥你赢了比赛还不开心吗?” 徐知遥扯了一下嘴角,摇头道:“那样的比赛,一点劲都没有。” 陆笙明白他的意思。丁小小问道:“你是不是想打专业比赛啦?” 这个问题,徐知遥没办法回答。 想打就能打吗?他已经离开那个圈子,选择另一种生活。换句话说,他现在无论打什么规格的比赛,都充其量算是“玩票”。 南风适时地岔开话题,问徐知遥:“什么时候回去?” 徐知遥:“下午吧,下午还有课呢。” 南风:“你竟然会上课,真是不可思议。” 徐知遥翻了个白眼。 丁小小想起一事,问徐知遥:“现在大一生都军训呢,你怎么没军训?” “我们军训是明年。” 丁小小便一脸遗憾地说,“唉,好可惜哦,还想看你被练呢。” 徐知遥瞪了她一眼。 当天下午,徐知遥归校,陆笙归队。第二天,南风真的进行了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他正式确认了自己和陆笙的恋人关系,挑挑拣拣地回答了一些问题。一直以来神出鬼没的昔日巨星,突然光明正大地开了新闻发布会,尽管他并没有回答全部问题,但与会的记者们依旧倍感满足。 在发布会上,南风重点提了一下,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陆笙,让她安心训练和比赛。他说得很郑重,且再三强调,搞得好像谁要是打扰陆笙就算得罪他似的。 这场发布会很快又占据了各大媒体的显著位置,晚上南风和陆笙一起吃饭时,他接到南争鸣的电话。 南争鸣也是从新闻上才知道自家儿子干的好事。果然和那个叫陆笙的女孩搞在一起了,他就是为了她才和自己的亲生父亲闹翻的! 南争鸣自然不可能同意他们之间的事,在电话里把南风一通狠批。 南风接电话时面上表情淡淡的,陆笙却能感觉到他的不悦。她听到他说:“请不要这样称呼您未来的儿媳妇。” 这话让陆笙心口一振,她激动地抬眼看他。恰在这时,他也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汇,南风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温柔的安抚。他一边说着话,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南争鸣气道:“谁说她会是我儿媳妇?我不同意!” 南风答道:“您可能误会了,我的婚事,不需要经过您的同意。” “你,你这个不孝子!” 南风轻笑了一下,陆笙感觉他的笑容有点冷。他说,“既然您提到了孝顺不孝顺,那么我们就掰扯一下这个问题。我私以为,假如我无条件地屈从你,对你做的错事不闻不问,那才是真正的不孝。您意下如何?” 在“孝”的问题上,父与子之间产生了强烈的三观差异,最终为了避免争吵,南风找了个理由挂断电话。 陆笙还在因为“未来儿媳妇”这个称谓心花怒放着,南风看着她粉红如朝霞的脸蛋,十八岁的女孩子,无论怎么打扮都是美丽的。 ranwen.la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脸。 陆笙抬眼看他,抿了抿嘴,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挑眉看她,明知故问:“我说的什么?” “就是……咳,未来的儿媳妇……说的是我吧?” 这傻子,还用问么!南风偏不回答。 陆笙抓着他的手摇晃:“是我吧是我吧是我吧?唔——” 南风突然把一个丸子塞到她嘴里。眼看着她被丸子堵着嘴巴,眼睛瞪圆,像是一只小青蛙。他牵着嘴角,凑近,在她眼角亲了一下,接着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 徐知遥只在学校上了一个多月课,便开始有了一些知名度。长得帅身材好就是占便宜,很容易圈到一些以貌取人的追随者,网球打得好也是一个加分项,可以满足妹子们的幻想。另外,越是高智商人才聚集的学府,越是容易对智商有一种别样的膜拜。刚好,徐知遥有一颗“最强大脑”…… 如此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质帅哥,在大学生求偶市场中那是相当具有竞争力的。 所以倒追徐知遥的女生络绎不绝。一开始徐知遥的室友有点嫉妒他,还试图排挤他,后来发现这货有点没心没肺,关键是对于那些倒追他的女生,他能做到一不接受二不炫耀,显得特别特别的清心寡欲。 真是一个有着高尚操守的男神啊! 室友们就决定接纳他了。但是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他们又有了另外一个忧虑:徐知遥似乎对女生一点兴趣没有,那么,他会不会对男生有兴趣啊……啊?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徐知遥如果真的对男生有兴趣,那么他们显然处在最危险的第一线! 天! 从此以后就没人愿意和徐知遥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了。万一要面对捡肥皂这类艰难的抉择呢……对吧? 就这么相处了一段日子。直到有一天,徐知遥和室友们一起观看了苍老师的电影,才无形中化解了某种不可说的尴尬。 然后室友们为了向徐知遥示好,教会了他打游戏。这个时候学生间最流行的游戏是DOTA,英雄联盟这时才在国内上线一年,名声不太好,普遍被认为是DOTA的阉割版,小学生才玩的。 学会打游戏之后,徐知遥同时学会了逃课。一开始只是逃公共课,后来连专业课也逃了。逃课也不干别的,就是打游戏,打得没时间去食堂,就让室友帮忙带回来,或者吃泡面。打游戏时,他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另一个时空,没有烦恼,没有忧伤,只有战斗的快-感。 辅导员找他谈过话。徐知遥毕恭毕敬地听辅导员扯了一堆大道理,回到宿舍继续打游戏。 有一次陆笙晚上训练结束后,给徐知遥打电话。徐知遥接电话之后,她听到那边很嘈杂,背景里有人大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词儿,徐知遥说了句,“我现在忙,晚点回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却并没有回她电话。 陆笙有点难过。她觉得徐知遥变了,说不清楚是哪里变,反正两人渐行渐远了。每次都是她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说话敷衍,还很忙,可又不像是在忙学习,听着倒更像是打架。 陆笙找丁小小倾诉,丁小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许多学生刚上大学时都会有那么一段混混沌沌的时光。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丁小小也打电话劝徐知遥,可是徐知遥全当了耳旁风。丁小小有些郁郁地想,也对哦,遥遥怎么可能听她的话嘛。 丁小小专程去学校找徐知遥。徐知遥开开心心地请她吃了饭,吃饭时丁小小又想劝他,徐知遥就有点烦。 在丁小小眼中,徐知遥最可恨的一点是他太聪明。越是聪明的人,越是难以说服。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思维,相当自信,很难撼动。 那顿饭吃得她也很不开心。回去之后,她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丁小小:这是以前的你。【图片】 丁小小:这是现在的你。【图片】 丁小小: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秀89.秀恩爱 陆笙和南风约会通常在晚饭时间,除此之外就是她每个月半天的珍贵假期。如果遇上比赛,恰好南风也有空去看她比赛,那么在比赛的间隙,他们也可以抓紧时间约会一下下。 总之,谈个恋爱比抢收都紧迫…… 另外,比较令陆笙苦恼的是,她和南风的恋情曝光之后,记者们成天蹲点拍他们。她挺不理解的,不就是牵个手吃顿饭嘛,有什么好拍的? 然而记者却乐此不疲。记者爱拍,新闻受众也爱看。有一次陆笙和南风晚饭吃蟹腿,南风把蟹肉剥好了放在陆笙盘子里,就这么个稀松平常的动作,被记者拍下来发到网上,底下一水的评论被秀恩爱闪瞎眼云云。 幸好陆笙没时间看这些。 南风看到了,他全程吊着嘴角看评论,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棒棒的,可能是因为他有女朋友而评论里的都是单身狗吧……看完这条新闻的评论,他又转战论坛,看看坛友们都在讨论什么,尤其是,讨论陆笙什么。 置顶的帖子是关于今年中网比赛的,有人发帖问乔晚晚能不能拿中网冠军。 现在网上流行掐架,到处都是火药味儿,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南风没有围观打架,他一拉到底,回了个评论。 【愿为西南风】:一切皆有可能。如果斯科托娃和阿古娜都退赛,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斯科托娃和阿古娜的排名都在乔晚晚之前。虽说排名在乔晚晚之上的人不止这两个,不过她们俩的球路都比较克乔晚晚,所以南风才有此一说。 南风的说法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古娜我的嫁】回复【愿为西南风】:想得真美,你说退赛就退赛,中网是过家家?是小白就安安静静潜水,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会当凌绝顶】回复【古娜我的嫁】:瞧把你狂的,阿古娜要是真退赛你直播吃屎不? 【古娜我的嫁】回复【会当凌绝顶】:滚! 才这么一会儿,又吵起来了,南风看得直扶额。这个【会当凌绝顶】也算是论坛里的名人,他是乔晚晚的忠实粉丝。阿古娜又刚好是乔晚晚的克星,乔晚晚和阿古娜的对阵胜率只有百分之十,所以【会当凌绝顶】很讨厌阿古娜,连带着也和论坛里的阿古娜粉丝势不两立。 南风没有参与打架,退出这个帖子,往下拉,看到有人提陆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主题:要不是南风,谁认识陆笙?打球不怎么样,吊男人的本事不小嘛! 南风好生气,点进去快速浏览了一下,发帖人叫【小丸子】,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说话极其刻毒,话里话外把陆笙形容成一个徒具皮囊不务正业借着男人炒作的狐狸精。 xiaoshutingapp.com 南风编了一大段话替陆笙辩解,发表之后,很快就被楼主回复了。 【小丸子】回复【愿为西南风】:呵呵呵水军来得真快,陆笙团队给了你多少钱?什么“努力又有才华”,你家笙主子也配?乔晚晚提携陆笙结果被陆笙反踩一脚这种也算“人品”咯?泡到南风了不起哦,可以横着走!南风不就是她一块垫脚石嘛?等着吧,接着她肯定接广告接到手软,搞不好还要混娱乐圈呢。不过呢,以她的球技,以后也只能混混娱乐圈了。我就看你主子能走多远!【大笑】【大笑】【大笑】 回复内容完全的重点模糊思维混乱,还挑着没凭没据的小道消息比如“乔晚晚提携陆笙却被陆笙踩”这种没影的事情胡说八道。 南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道理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网上和人打架,这种事情他实在不擅长。于是他把冯助理叫了进来,指着电脑屏幕给冯助理看。 冯助理有点委屈:“南总啊,咱们公司快上市了……”整天就不知道忙点正事吗?!!! 南风点了点头:“嗯。你女朋友今天有空吗?” “额……南总您想干嘛……” “请她帮我纠正这个小丸子对陆笙的偏见,”南风说着,扫冯助理一眼,“这个月还是奖金双倍。” 冯助理干净利落地跪在了人民币面前:“好嘞!” 当天晚上,小丸子发的帖子被一个三人小团伙轮了。虽然小丸子一直指责这三人小团伙是陆笙的水军,但这几个水军战斗力十分强悍,讲话既有凭有据有道理又锋芒十足,把小丸子讽刺得抬不起头来。他们还给小丸子取了个外号叫【小完蛋】。 小丸子大概留下了心理阴影,从那之后好些天没上线。 南风借此机会又清理了其他胆敢摸黑陆笙的混蛋。 陆笙并不知道论坛里发生的一切,毕竟她是一个每天忙成狗累成牛的运动员。虽然她和南风的新闻给她带来了一些骚扰,但同样给她带来了知名度。所以很快有广告商找上门了。如果是以前,能接到广告,陆笙肯定是高兴的。现在吧,她就有点别扭。 因为她知道这些广告商为什么找她。凭的并不是她的实力,而是你南风。 省队的意思是希望陆笙可以接那些广告,陆笙自己犹豫着,问了南风的看法。 南风的意见特别明确:不接。 陆笙问道:“为什么?” “接了广告你就要付出时间做品牌活动,还不如把时间留给我们约会。” “额……”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_-# 陆笙想了一下,说道,“可那毕竟是一笔收入。” “收入太少,得不偿失。以后这种小打小闹的广告都不用接。” “那怎样的广告才不算小打小闹?” “劳力士这类的。” “……” 这个标准太高了!陆笙觉得她这辈子不用接广告了,嗯,除了“陆笙”运动服。 说起“陆笙”运动品牌,本来么,这个一直亏损的企业整合时间不长,加上服装产业整体都不太景气,所以它从南风接手之后一段时间还是亏损的。南风也并不着急,他本意是先放心赔,等陆笙打出些知名度,就能够做到盈利了。 虽然参与这个项目的其他人都心里没底,但南风对陆笙有着谜一样的自信。 哪知道,才赔了没多久,俩人的恋情突然曝光,陆笙知名度乘着火箭上升,连带着“陆笙”品牌也真正走进了众人的视线。有人特意科普了这个品牌的由来,许多人为这个品牌背后的意义而感动,直接刺激了整个品牌的销量。 就这样扭亏为盈了…… 现在,虽然南风平时不务正业,老是看比赛逛论坛,但他手底下的小弟们依旧觉得他就是那神一样的存在。 .90.粉丝力量 也正是因为南风和陆笙的新闻铺天盖地沸沸扬扬,闹得连凌峻宇都知道了。身为乔晚晚的忠实粉丝,凌峻宇也是经常关注网坛的。看到这个新闻后,他觉得哥们儿很不够意思,有了女朋友也不说,还让人看新闻才知道。 南风丝毫不为此感到羞愧。 凌峻宇又说:“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出来吃顿饭啊,我们见见。” 南风反问:“你不是见过她吗?” “那哪能一样啊,以前见她的时候她才这么小点。”凌峻宇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他以前见过陆笙,那时候陆笙还是个小朋友,南风的小徒弟。想想以前那个瘦瘦的小孩儿,再看看眼前,凌峻宇忍不住说,“南风你这个禽-兽!” 南风挑了一下眉。 “我还当你是正人君子呢,结果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 南风低头闷了一口酒,笑得眉角弯起来,像盛开的桃花。他说,“是她不放过我。” 凌峻宇才不信他鬼话呢:“呵呵,瞧把你嘚瑟的。” 南风看一眼凌峻宇,问道:“现在放心了?” 有些事情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凌峻宇对乔晚晚有那么点意思,偏偏乔晚晚喜欢南风。所以凌峻宇就老担心南风把乔晚晚抢走。虽然凌峻宇也未必能得到乔晚晚吧,反正南风就是不能抢哥们儿看上的人,这是原则。 凌峻宇听到南风这样问,他偏偏装糊涂,“喝酒吧,哪那么多废话。” 由于凌峻宇执意要“重新认识”陆笙,南风只好决定牺牲一次约会。于是原计划他和陆笙俩人一起观看的中网女单决赛,变成了三人一起观看。 凌峻宇看到陆笙时,有点惊艳。这倒也不是说陆笙长得多么美,毕竟他凌峻宇也是纵情花丛见过各式美女的。主要是吧,陆笙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小时候那个瘦瘦的、有点清秀的小姑娘,现在五官长开了,清秀的底子还在,眉眼变得温婉俏丽,天然漂亮的小尖下巴颏儿,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凌峻宇之前看新闻图就吃惊不小,现在看到真人,依旧要感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而且,陆笙她还没学化妆,就是清清爽爽的素颜。 没有男人不喜欢素颜的姑娘。 凌峻宇就凑到南风耳旁说:“哥们儿,艳福不浅呀。” 南风心情是愉悦的,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钻石球场:“别废话,你的梦中情人出场了。” 今年乔晚晚的球运好得没话说。前不久才拿了奥运会铜牌,现在中国网球公开赛,自己国家的主场上又连克劲敌,杀入决赛。当然,她能打得这么顺利,与斯科托娃和阿古娜这俩名将的因伤退赛有极大关系。 是的,南风一语成谶,中网里最克乔晚晚球路的两个名将,都退赛了。 新闻放出来时论坛里的人就疯了,一个个都来膜拜【愿为西南风】。 在女子网球比赛中,中网的比赛规格属于四大超级赛之列,四大超级赛的重要程度仅次于四大满贯。所以中国网球公开赛也是巨星云集、备受关注的。 在自己的主场上,自己的同胞打进决赛,这对国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强力的刺激,因此这场决赛在国内的关注程度空前,据预测,直播的收视率将远超无中国人参与的四大满贯决赛。乔晚晚也一时成了风头无两的人物,比赛还没开始,已经有广告商在想办法洽谈合作了。 如果这场比赛乔晚晚能赢,那么她的WTA世界排名将上升至第15位,史无前例地杀入前二十,刷新自己的最高排名。 她今年才二十二岁,未来还会有无限可能。 所以乔晚晚是肩负着很多人的期待走上赛场的。 她一出场,现场一阵骚动,淡定的人在鼓掌,不淡定地已经开始呐喊了。不淡定如凌峻宇这种,喊出来的话很没羞没臊:“乔晚晚!嫁给我!!!” 不少观众受他启发,也跟着喊“嫁给我”,于是现场刮起了一阵求婚的旋风。 南风偏头看陆笙,问她:“你希望谁赢?” 陆笙认真想了一下,答道:“还是乔晚晚吧。” 南风挑了一下眉,笑看着她,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故意调戏她。 “怎么了,”陆笙撇了一下嘴角,解释道,“我讨厌乔晚晚是一回事,但我也不会盼着她输球。我不想通过期盼对手弱小来反证自己的强大。她强的话,我以后打她才有意思呢!更何况,乔晚晚再怎么说也是中国人,中国人赢冠军总比外国人赢强。”说到这里,她看着他,问道,“这很奇怪吗?” 南风微微一笑,“不奇怪啊。” “那你为什么看我?” “看你可爱。” 陆笙脸一红,扭开头不理他了。 “喂,我说……”凌峻宇突然开口了。 南风扭头看他,发现他目光幽幽的。他说:“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我的牙都要倒了。” 南风:“废话真多。” 凌峻宇:= = 凌峻宇决定不搭理南风了,他问陆笙:“小陆笙,你为什么讨厌乔晚晚?乔晚晚多可爱呀!” xiaoshutingapp.com 陆笙没好气道:“她是我情敌。” 陆笙都不知道凌峻宇眼睛怎么长的,怎么会觉得乔晚晚可爱。难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审美差异?陆笙想到这里,难免又要多想一点:凌峻宇觉得乔晚晚可爱,那么南风呢?是不是也觉得——至少曾经觉得,乔晚晚可爱? 她想到这个问题,斜眼看了一眼南风。南风那个默契啊,立刻摇头道:“我从来没觉得乔晚晚可爱。” 这俩人之间的互动,把凌峻宇都要看呆了。他碰了一下南风的手臂,问道:“哥们儿,你见过狗吗?” “嗯?” “狗摇尾巴,讨好人。我觉得你现在比狗都特么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谄媚!” 南风呵呵一笑:“我只见过单身狗。” 凌峻宇就扭头不理他了。 这场比赛打得很精彩,乔晚晚苦战三盘,两度陷入赛点,最后终于打败对手,拿到中网冠军。这也是她拿过的最高级别的女单冠军。 凌峻宇激动得快哭了,比赛一结束他就打电话:“快点!开过来!” 陆笙好奇道:“什么呀?” “我订了一车玫瑰花,庆祝乔晚晚夺冠。” 陆笙觉得这个事儿真有点奇葩,她不想围观凌峻宇给乔晚晚献花的场景,就和南风先离开了。 嗯,凌峻宇也不希望自己献花时有南风在场破坏气氛。 离开球场,陆笙在想是立刻回去呢,还是去看看徐知遥。她还没去看过徐知遥的学校呢,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南风说道:“你想徐知遥就去找吧。” 陆笙有点奇怪了:“我发现,现在我心里想的事情,不用说,你就能猜出来。” 南风微笑着解释:“都写在脸上了。” 其实,根本原因还是足够喜欢啊。因为太喜欢了,她的一举一动,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他仔仔细细地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陆笙就给徐知遥打了个电话。然而令她奇怪的是,徐知遥说他不在北京。 陆笙问道:“那你在哪里呢?” “我在树青体校呢。” “啊?你怎么去树青了?卫校长和丁主任还好吧?我也好久没去看望他们呢!” “都挺好的,他们出去接受采访了,采访的主题就是怎么培养你。”徐知遥半开玩笑地说。 陆笙挺不好意思的,“不要寒碜我啦……徐知遥,你怎么不上课,突然就跑去树青了呢?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没。我只是,要想明白一些事情。” “唔,那现在想明白了吗?” “嗯。” “那就好,”陆笙不知道怎么就有点伤感了,“那我过去找你吧?” “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学校了。” 他这样躲闪,陆笙把憋在心里许久的想法说出来了:“徐知遥,你是不是不想见我啊?” “不是啊。”徐知遥想告诉她,他每时每刻都想见她。可是他不能说,他忍着心酸,说,“陆笙,我们大概很快就能见面了。” “是吗。”陆笙还在伤感,她觉得徐知遥肯定是在敷衍她。他们两个渐行渐远,他不把她当朋友了,打电话也不接,有话也不和她说。 陆笙挂断电话之后,看起来郁郁寡欢的。南风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问道:“怎么了?” 陆笙摇头,不想说话。 南风说:“是不是突然觉得,每个人都像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哪怕曾经亲密,最后也还是会远离?” 陆笙点了点头。 “陆笙,我不是。” 陆笙仰头看他,她看到他温柔的目光,和嘴角淡淡的微笑。他说:“我不会成为你的过客,永远不会。” .91.突发事件 11月中旬,陆笙去了安徽合肥,在那里打了场ITF巡回赛。比赛的级别是50K,也即总奖金50000美元。同去的还有许萌萌和宁夏。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陆笙现在打ITF低级别的比赛时,基本不用从资格赛打起了,她可以留着体力打正赛。 这很重要。许多从资格赛一路打进正赛的选手,往往面临着体力提前支出这种困境,导致在正赛的发挥并不理想。 宁夏的排名比陆笙她们俩高很多,也打过不少更高级别的比赛,她这次来打50K,纯粹是为了赚积分。 许萌萌是为了赚钱。 她们俩问陆笙是为了什么,陆笙仔细思考了一下,答道:“是为了积累更多的比赛经验。” 的确,不要说和宁夏比了,就算是和许萌萌比,陆笙的比赛经验也是严重不足。一个选手真正的技战水准,只有通过一场场实战的磨练才能提高,否则关起门来的训练只能成为空谈,上赛场就现出原形。 世间万事,大概都是这个道理。 三人之中,陆笙和许萌萌都是只攻单打,宁夏则另外加了双打,搭档是湖北省队的艾小梅。艾小梅的女单实力在国内来说也能排进前十,她也打过双打,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的搭档,这次和宁夏是初次配合。 本来许萌萌也想和陆笙组个双打,目的依旧是赚钱……双打的奖金虽然远不如单打,不过也不少啦! 陆笙不想打双打,除了和徐知遥的配合,她和任何其他人双打都找不到正常的节奏。可是当时陆笙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许萌萌,就问南风怎么办。 南风说:“不想做的事情一律拒绝,你没必要迁就别人委屈自己。”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陆笙,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以委屈你,包括你自己。” 陆笙就听他的话,对许萌萌说了NO。 选搭档这种事情和选男女朋友差不多,没办法在一起的就不能勉强。虽然道理许萌萌都懂,可她还是有点郁闷。 50K和10K是完全不一样的档次,陆笙第一轮遇到的对手就有点难缠。那人的风格和陆笙很类似,也是防守反击型,两个防守反击型选手打球,如果双方都固守自己的习惯,战斗的过程会比较磨人。陆笙比她稍强在反应敏捷,且更擅长捕捉时机,所以磨到最后还是陆笙赢了。 第二轮中陆笙遇到了三号种子选手,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倒霉催的。 “我的签运好像一直都不太好。”陆笙对南风吐槽说。 南风的回答很有意思:“如果你是那个三号种子选手,你还会觉得自己签运不佳吗?” 陆笙精神一震。南风说的有道理,运气这东西,只是实力不够强大时的弥补,倘若实力足够强大,谁还会在乎签运呢?那必须是抽到谁打谁! 我们遇到问题时总是找理由,其实最大的理由就是我们自己。 陆笙就心态地平衡地走上赛场。 强打弱,压力大的未必是弱的那一个。因为弱的知道自己弱,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精神负担小,更容易放松。而强的那个,或多或少负担着“不会输”或“不能输”的压力,到了赛场上能发挥得怎样,就不好说了。 三号种子选手来自俄罗斯,金发碧眼,像芭比娃娃一样漂亮。陆笙赛前和她握手时,用自己蹩脚的英语说了一句:“You are so beautiful.” xiaoshutingapp.com 把人家俄罗斯美女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俄罗斯美女的球路是底线攻击型。她的底线攻击和南歌那种还不太一样。这位美女的攻击主要依赖击球的路线和落点,配合恰当的力量,创造刁钻的深度和角度,可以说她控球的能力很厉害。 她这样的攻击风格,会大大增加对手防守的难度。 也就是说,俄罗斯美女的球路是正好能克制陆笙的。 陆笙其实已经抱了必输的心态,可是如果真的被对手按住一顿猛揍的话,她又不甘心。赛前她问南风该怎么办,南风反问她:“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遇到比赛,基本原则是什么?” “以长博短?可现在是她长我短呀……” “她有没有短处?” “额……”陆笙怔了一下,思索着答道,“她底线能力好,可是她个子高,身体不算特别灵活,根据她的身体特点和打球的习惯——她网前的能力不会太强。” “嗯,然后呢?” “然后,我最好是放短球、小球,这样创造机会?”陆笙不确定这个方法能管用。相比网前攻击,她在底线上更有自信一些。何况,增大网前对战,意味着后营防守空虚,这不正中对方下怀吗? 南风叹了口气,说:“陆笙,你该更自信一些。” “可她是三号种子呢!” “那又如何,你是陆笙。” 陆笙哑口无言。她觉得吧,南风对她的信心有点盲目……奇怪的是虽然现在明知道他对她寄予厚望,但是有他在现场看比赛,她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分心了。反正每次她看向他时,脑子里都会冒出几个大字:女、神、你、是、在、看、我、吗! 呵呵,不笑场就不错了…… 现在,不管怎么说,陆笙还是决定要博一博。 几局下来,俄罗斯美女暂时领先。陆笙发现,俄罗斯美女打球一点不糊涂,针对陆笙,她有着清晰的攻克思路,而且打起来很自信。 自信是因为,她很清楚,她是克陆笙的。 陆笙开始反其道而行之,适当地牺牲防守,增大网前的进攻。 这样做意味着放弃自己的优势,倒是出乎对手的意料。 但是这样的效果是明显的,陆笙连着抓住机会放了两个短球,俄罗斯美女都没能接起来,她一下子被陆笙打得有点懵,发球局竟然丢掉了。 连陆笙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于顺利。 她没想通其中关窍,看一眼场边的南风,发现他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什么意思嘛…… 接着陆笙自己的发球局保住了,局势逆转为陆笙领先。 “南教练,为什么呀?”许萌萌问南风。因为陆笙称呼南风为“南教练”,所以许萌萌也就跟着这么称呼他了。 要说签运,许萌萌比陆笙还悲催,第一轮遇上一号种子选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她此刻坐在南风旁边看比赛。 南风解释道:“陆笙的优势是防守,不过当她的防守被克制住,那么这个优势能发挥的作用就打了折扣。相反,对方的劣势是网前,就算陆笙最擅长的不是网前攻击,但是对上网前比较差的对手,她在这里能发挥的作用就被放大了。所以此刻,她在网前得到的,高于她在防守上失去的。” 许萌萌听得十分叹服:“好厉害呀!” “嗯,”南风望着陆笙的身影,心情十分愉悦,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对手的心理素质稍差,也让她的逆转变得更顺利。” 许萌萌仔细思索一下,发现这个原理虽然简单,其中却包含着非常深奥的哲学:什么是优势?什么是劣势?一般球员打比赛时第一选择永远是发挥优势,但优势劣势却并不是永恒不变的。正如此刻,陆笙最大的优势反而成为劣势,放弃优势,形势立刻扭转。 唉,其实在这样的时刻,对于自己往常的优势、最大的筹码,说放弃就放弃,这也是一种勇气和魄力啊,绝对的大将风度,不服不行! 许萌萌扪心自问,如果她站在陆笙的位置上,第一选择很可能就是严防死守,用超强的意志力去防住对手,然后反击。这个选择不能说是错的,也未必没有胜算,可是跟陆笙的一比,就显得不知变通了、不敢进取了…… 许萌萌捧着脸,在对陆笙崇拜的心态中看完了比赛。 其实之后的时间陆笙打得也没那么容易。她不可能完全地放弃防守,底线还是要兼顾到的,所以在场上的跑动很频繁,体力消耗特别大。幸好她素质过硬,而且,对手被她逆转之后就情绪烦躁,节奏没把控好。所以最后打了两盘,就把比赛拿下了。 比赛结束时,陆笙跑了一身的汗,秋天的小凉风一吹,那个爽歪歪啊。 她跑到观众席前,仰头看南风。南风就弯腰伸长胳膊,在她的小脑瓜上揉了揉,揉完还拍了一下,像是对待自家养的小宠物。 南风问道:“累吗?” “还行。” “什么感受?” 陆笙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事吧看起来容易,做起来不容易,可有些事呢,看起来很难,其实做起来不难的。” “这就对了。” 92.寻人启事 可能是一场意外胜利的刺激,使得陆笙的比赛神经被彻底激发起来了,之后一路磕磕绊绊的虽然几度遭遇赛点,不过最终都顽强地挺下来,打进了决赛。 这不仅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也让媒体刮目相看。许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始终认为陆笙能被这么多人熟知,靠的就是南风。既然靠的是南风,惯性思维让他们觉得这人打球不怎么样。可是这些天她的表现可圈可点,不敢说技术水准有多精湛,至少在赛场上表现出的百折不挠的精神和冷静沉稳的气度,是十分令人敬佩的。 就心理素质而言,陆笙在同龄人中算佼佼者了。 陆笙决赛的对手是宁夏。 宁夏这个人很特别。许多人打球是偏向底线的,尤其女选手,但宁夏发挥最出色的地方是网前。因此她打球几乎是纯攻击型,在场上王者风范十足。有些选手和宁夏对决时,先在气场上输了,此后被她的攻势打得抬不起头,落进败局。 宁夏的技战术水平很好。陆笙知道,以宁夏的水平,绝对是省队的一线级别,甚至超一线。她之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被迫待在二线,只是因为和乔晚晚有宿怨,受到后者的报复。也因此陆笙觉得乔晚晚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乔晚晚讨厌陆笙比讨厌宁夏更多,所以陆笙到省队之后拉走了乔晚晚不少仇恨,于是不久后宁夏没有再受弹压,顺利进了一线。 进一线之后,宁夏还半开玩笑地感谢了陆笙。 两人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面对宁夏,陆笙一点把握都没有。由于宁夏太过了解她,她也无法做到出其不意以长博短。 “我几乎没有赢的可能。”陆笙这样对南风说。 南风笑了:“对于现在的你,输赢没那么重要。” 陆笙心头一震。她发现,南风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一句话点醒她。她现在羽翼未丰,输赢远不是目的。这次比赛之前,她不就说过,主要是为了积累比赛经验吗?怎么现在面对宁夏就开始发憷了呢?区区一个50K级别的比赛而已,她可是要打大满贯的女人!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以后走得更高更远而铺路,仅此而已。 陆笙就抱着这样的心态走上了赛场。和宁夏在真正赛场上交锋的机会并不多,有一次算一次吧。而且宁夏的球路比较少见,绝对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她们俩都太了解彼此了,很清楚对方的战略意图,所以俩人的交手就显得特别光明磊落。陆笙一开始就打算积极地进攻,一边尽量不要主动送给宁夏网前进攻的机会,一边增强对她底线的攻击。宁夏八风不动地反击,以强打强,反而使陆笙陷入被动。 输掉第一盘之后,陆笙退回到防守战略。 “唉。”许萌萌在观众席上叹了口气。她觉得陆笙这是无奈之举。 南风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场上形势的变化。 尝试而已,不可能每一种尝试都是有用的。陆笙只不过确定自己的战术没用,才退回到更安全的战术。 比赛进入到典型防守与典型进攻的对决。陆笙并没有许萌萌以为的那样不堪一击,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的,自己的发球局都顺利保住了。因为这一盘陆笙先发球,打到5:4时,她暂时领先一局,接下来一局是宁夏发球。如果陆笙能破掉宁夏的发球局,就赢下这一盘了。 可以看出陆笙的比赛神经很兴奋。和宁夏追了三次deuce,后来陆笙占先,把比赛拖入盘末点。 许萌萌倒提了一口真气,看着场上的交手。 宁夏也有点遇强则强的意思,这一球发得质量很高,幸好陆笙接住了,此后宁夏的回球也很犀利,一拍子抽向外角。 xiaoshutingapp.com “啊啊啊啊来不及了!”许萌萌焦急喊道。 但陆笙像一发小炮弹一样飞奔过去,网球落在界内之后已经弹向界外,她跑到界外之后扬手就是一拍子,网球以一个非常大的角度斜着冲向对面。 然而宁夏已经等在网前,顺利拦截,把球打向另一边。陆笙也早已经意识到不对,宁夏截球时她就拔足往回奔跑,距离太远了,她拼进全力,终于追上时,几乎要错过击球的时机。此刻根本来不及转身,她只好侧对着宁夏回手打了一拍子。能不能打进界内就听天由命吧! 陆笙扭头看时,发现击球有效,她这个球打得很高,这个时候还没落下来呢,这给她争取了一点时间喘口气。 观众席上有人忍不住鼓掌了,为陆笙精彩的奔袭救球。 这一个高吊球,宁夏接住了,不过她回球时的站位不太好,自己球速又高,陆笙瞅准机会一个直线抽击,打到远离宁夏的另一角,拿到了这一分。 这一球打得太不容易了,也十分精彩,宁夏自己都忍不住朝陆笙竖起大拇指。 陆笙抹了一把汗,朝她笑了笑。 第三盘,频繁的跑动导致陆笙的体力有点跟不上,最后节奏慢下来,终于还是输了。 但整场比赛她打得酣畅淋漓,这就够了。 比赛结束时,陆笙握着宁夏的手说,“恭喜你啊。” 宁夏笑道:“你今天打得很好。比你刚进队时进步太大了。” “谢谢。嘿嘿。” “陆笙。” “嗯?” “我想,大概明年你就能赢我了。” “是吗哈哈。”陆笙没当回事,觉得这是宁夏在安慰她。 “真的,”宁夏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你很难得,前途无量。等你成为大腕时,记得帮我教训乔晚晚。” 陆笙严肃地看着她,“我会的!” 两人相视一眼,大笑。 许萌萌对南风说,“她输了比赛还这么开心呀?” 南风的视线追着陆笙的身影,目光有些温柔:“会赢回来的。” 许萌萌又有点羡慕:“虽然没拿冠军,但是也有两万多的奖金呢!” 陆笙也为这两万多感到高兴。她决定了,等奖金到账,先给南风一万块零花钱。咩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陆笙和许萌萌又一起看了宁夏的双打决赛。可以看出宁夏和艾小梅配合得很好,最后顺利拿下冠军。陆笙分析了一下,认为他们俩之所以配合得好,是因为两人打球的侧重点不同,正好可以互补。艾小梅的底线不多说,宁夏的网前攻击这么厉害,太适合与人组队双打了,这样能把她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还可以弥补掉不足。 回到省队时,陆笙和许萌萌宁夏一起去训练场,看到和宋天然对打的一个队员。那个队员背对着她,背影眼熟得很,陆笙一瞬间有点恍惚,以为徐知遥回来了。 呜呜,徐知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许萌萌扯了一下陆笙的衣角,偷偷说道:“那个人好像徐知遥哦。” 啊,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像。 正说着悄悄话,那背影转过身来了。 看到徐知遥那张带笑的娃娃脸时,陆笙觉得自己应该出现了幻觉。她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走向她。这个幻觉,好真实啊…… 徐知遥走到近前时,陆笙依旧对此人的真实度持怀疑态度。她有点茫然,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又捏了一下……好像是真的啊? 徐知遥被她捏得,脸有点红。他偏头躲开,说道:“怎么一见面就掐脸,才多久不见,你胆儿肥了啊?” “徐知遥?” “嗯,是我。” “你怎么来了啊?” “我来训练。” “你……” 徐知遥突然笑吟吟地看着她,“师妹,我回来了。” 陆笙想说话,可是不知怎的眼泪突然落下来了。徐知遥看到她为他哭,他心里暖暖的酸酸的,不知是好受还是难受,也不知该拿陆笙如何是好。他只好不停劝她,“别哭了啊,多大了还哭鼻子?哭什么呀,我回来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我高兴,我当然高兴,”陆笙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可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呢?你……你……”她突然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于是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不会退学了吧?!” 93、补齐的一章 李卫国在电话里对陆笙大发脾气,陆笙握着手机,肩膀微微一颤,不敢顶嘴。她眼珠子滴熘熘转,目光飘过南风时,眼神有点委屈。 对着南风卖萌装可怜,似乎是她的天赋技能点。 南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笑得温柔,心情却不上不下的。 后来南风亲自把陆笙送到省队,代表陆笙跟李卫国道歉。 陆笙躲在南风身后,她怕李卫国打她。李卫国真的动手打过人,虽然没打过她吧…… 南风说,“李教练,对不起,我没管好她。” 李卫国毫不客气地说,“你这是在道歉吗?护犊子不要太明显!” 南风微微一笑,推了一把陆笙的头,“傻站着做什么?快去训练!” 李卫国气得指了指南风,又指了指陆笙,一时竟然无奈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他一摆手,“行了滚吧!” 这算是放过陆笙了。 陆笙走后,李卫国对南风说,“我最看不上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了!” “这事真的怨我,”南风说着,脱下帽子给他看自己头上的纱布,“开瓢了,正赶上那边地震,我睡在医院里,手机关机,她以为我在地震里埋了。” “她想象力够丰富的……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这事儿目前已经超过空难事件,荣升为南风今生最不想回忆的事件之榜首。他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的,一脸沧桑又神秘,嗓音低沉缓慢:“不提了。” 李卫国脑补了一出“外地良民勇斗地头蛇”的戏码,脑补完毕之后说,“行,人没事儿就行。” baimengshu.com “嗯。” “我说啊,”李卫国凑近一些,说道,“你们家陆笙,真的很在乎你啊!” 南风听到此话,神色有些复杂。 陆笙有多在乎他,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甚至于,他觉得,她的在乎很可能比今天表现得还要多。她在飞机上说的那句话,没有了他她要怎么办,这不是她给他灌的甜言蜜语,而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对他是依赖的,像花对水、树对空气的那种依赖。 想到这一点,南风的心脏是温暖又柔软的。 可是,他很难不想得更多一些。 倘若陆笙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姑娘,像同龄人那样规规矩矩地上大学毕业找工作,从事一份也许枯燥但稳定的工作,那么南风是可以放心享受她的依赖的。 然而她不是。她是一个运动员,她的目标是世界顶级的赛场。比赛对一个人精神的要求,不亚于对其身体素质和竞技技术的要求。她必须有着强大的人格,必须有着绝对独立的意识,她必须在任何时候都能足够坚强、脚步足够沉稳。 她对他的牵挂与依赖,令他感动,也令他心疼。 他的女孩,应该轻装上阵,应该无坚不摧,应该飞得更高更远,飞往这世界之巅。 可是现在,他成了她羽翼上的负重,她的枷锁。 尽管,这是以爱的名义。 是不是所有的爱,都会成为枷锁呢? 94、分手的理由 活动搞完就到饭点了,赞助商请运动员们去五星级饭店吃大餐,这也是许萌萌最喜欢的环节。虽然很遗憾她不能亲自到场,不过她托陆笙给她带点残羹冷炙回去。 陆笙觉得,他们在外边胡吃海喝,结果回去给许萌萌吃剩菜,多委屈许萌萌呀,所以陆笙就偷摸离席,想自掏腰包单独给许萌萌点一个她爱吃的菜。 我真是中国好闺蜜呀!……陆笙一边走一边这样自我赞美。 点完菜,陆笙先把账结了,然后上楼时拐弯去了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时,她看到了两个人,正在过道里说话。 一个是凌峻宇一个是乔晚晚。 凌峻宇真是阴魂不散啊,而且他似乎和赞助商关系不错,在活动现场添乱时也没被轰出来,这会儿又非常稳准狠地追到了饭店,可见是有内部人员通风报信。 陆笙想假装不认识他们俩,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偏偏她听到了乔晚晚说的话。 乔晚晚:“我有喜欢的人了。” 陆笙:(⊙_⊙) 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的人是谁? 呵呵不好意思啊,虽然我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事情很可能涉及到本人的男朋友,所以这里我必须偷听一下下……她把刚刚探出去的身体又缩回去,躲在里面听他们说话。 只听凌峻宇说:“我知道。你喜欢南风。”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 乔晚晚倒也不否认,“所以你不要纠缠我了。你肯定能遇到更好的女孩。” 陆笙心想,果然这个女人对南风依旧贼心不死! 虽然知道南风不会被乔晚晚勾引走,可是知道他还在被乔晚晚惦记,陆笙心里依旧酸熘熘的不太爽。 凌峻宇又说,“晚晚,你们不能在一起。” 乔晚晚冷冷说道:“你是来教训我的吗?”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也没觉得撬人墙角有什么不好,那个话怎么说来着,物竞天择,强者为尊。” 陆笙听得有些气。凌峻宇的爱情观都扭成大麻花儿了吧?他这么说难道是鼓励乔晚晚撬墙角?不能忍! 果然,乔晚晚也是这么想的,她问凌峻宇:“所以?你觉得我应该主动出击?” “不不不你误会我了,我说过你们不能在一起。晚晚啊,你听我一句劝。” 乔晚晚很莫名其妙:“你神经病吧?颠三倒四的,莫名其妙。” “唉,”凌峻宇叹了口气,语气像是有些为难,“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听完这件事,你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 “什么?” “南风他啊……”凌峻宇突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凑到乔晚晚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笙快急死了,南风他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大声点儿!不费电! 只听乔晚晚突然失声惊叫道:“你说师兄他性-无能?!” 陆笙:“…………………………”啊?! “喂喂喂你小点儿声!”凌峻宇有点慌,左右看看,没见到什么人,他松了口气,说道,“你想喊得人尽皆知吗?” 乔晚晚像是在生气,沉声说道,“不可能!” 陆笙想不到自己也有强烈同意乔晚晚的一天。她也在心里冷哼:不可能。 “是真的,”凌峻宇说,“他亲口承认的,他还为此找过心理医生呢。我骗你干嘛?有我什么好处?” 乔晚晚说,“你骗我让我对师兄死心,那样你就能……”趁虚而入了。 凌峻宇却说,“那你就看错了我。我跟你坦白说吧,我这哥们儿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比你只高不低。我平白无故地怎么可能造他的谣?本来这种事儿我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可是你对他用情那么深,我怕你陷进去出不来,你倒好,狗咬吕洞宾,你把我凌峻宇当什么人了?!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侮辱我吗?!” “我……”乔晚晚竟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乔晚晚问凌峻宇,“可是他怎么会这样呢?他看起来不像……” “我也纳闷呢,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是为什么?” “我这哥们儿啊,从小特别健康,要说是先天的,肯定不可能。我估摸着是后天的,是那次空难。那次灾难在他身上留下好多疤呢,伤到那里,很有可能。” xiaoshuting.org “难怪,他出了事之后就再也不联系我了,他曾经对我特别好。” “对,这下你信了吧?这个事儿啊,也不一定全是身体创伤,也可能有心理因素,所以他后来总是看心理医生。” 乔晚晚又问,“那他为什么要和陆笙在一起呢?” 凌峻宇:“可能因为情不自禁吧,他特别喜欢陆笙。我估计他也是想通过谈恋爱找回点自信,平时不行,万一有了女朋友就行了呢。” “陆笙知道这事吗?” “我觉得应该不知道吧。我这兄弟也够惨的,昨晚还找我喝酒呢,他说想跟陆笙分手,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啊?为什么?” “为她好呗。”凌峻宇说着,又是叹气。 乔晚晚也是怅然若失,之后她就被凌峻宇拉着走了。 陆笙背靠在洗手间冰凉的墙上,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口。她觉得脸颊有些痒,摸了一把,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不想相信,可是凌峻宇没道理这样造谣南风,他和南风之间的交情之深厚,她看在眼里。说南风在空难中不管是留下身体创伤还是心理阴影,都有极大可能。 更何况,他们俩在一起时,南风确实从来没有主动要求……那个过……一点也不像传说中恋爱中的男人那样饥渴…… 而且南风一直说想和她聊一聊…… 而且而且,陆笙突然想到南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陆笙,假如以后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 所以,他所谓的“欺骗”,就是这件事吧? 反正她想不出别的他可能欺骗她的地方。 以她有限的认知来看,没有了那个能力,就相当于不算男人。不算男人又算什么呢?太监吗? 所以她现在是在和一个太监谈恋爱吗? 陆笙的心情很纠结。一方面她心疼南风曾经遭受的罪,心疼到五内俱焚、恨不得代他受过,一方面,颠覆正常伦理的恋爱关系又使她一时无法接受。 她待在洗手间里默默地流着眼泪,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进来,看到哭成泪人的她,吓了一跳。他问道:“陆笙,你怎了?” 陆笙抬眼一看,是给他们拍照片的摄影师大哥。她抽抽搭搭地说,“我想家了。” “哎,那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摄影师说着,有点同情。毕竟才二十岁的小孩儿呢,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父母,太可怜了…… 哭累了,陆笙用凉水洗了脸,又站在窗前吹了会儿风,然后才回包厢,坐了一会儿就借口不舒服离开了。 徐知遥追了出来,问她,“师妹,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骗鬼呢!”他走上前,和她并肩而行,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特别笃定地说,“你哭了。” “徐知遥,你不用管我,回去吃饭吧。” 徐知遥却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不是南教练欺负你了?” “都说了让你不要管嘛!”陆笙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徐知遥便有些无措,“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不许再哭了。” “嗯。” 徐知遥执意和她一起回来,两人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下午,是陆笙每月半天的宝贵假期。这要是放在平时,她一定像小鸟一样飞奔出去找南风,可是今天,她的心情有点沉重。 南风开车过来接她,她坐在车上,黏得像霜打的茄子。南风都有点奇怪了,“怎么?身体不舒服?” “嗯?没有。”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哪里是没睡好,昨晚根本就没睡啊…… 陆笙摇头说,“你先开车。” 他便专注地开车。她侧头看他的脸庞,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与此同时心里头像是开了一道口子似的,疼。 她为他心疼,疼得难受。 南风目视前方,看起来很专注,其实却在走神。他挺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和陆笙提。他希望她能更加独立和强大,却也担心她为此而承担更多的心理异常。 不管怎么说,先试探一下吧…… 两人找了一家安静的餐厅吃饭,为了避免被骚扰,南风特地订了包厢。 嗯,情侣包厢。 陆笙吃得味同嚼蜡,南风吃得心不在焉。南风见她始终埋着头不说话,他的直觉告诉她,陆笙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心内微微叹气,南风说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想和你说什么?” “嗯?”陆笙抬头,呆呆地看着他。他却分明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 “陆笙,”南风放下手中的餐具,定定看着她,说道,“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对吧?” 她垂下眼睛,红着脸,嘴唇动了动,终未说话。 南风便有些不忍心。他真的舍不得她难过。可是,他又必须这样做。 他要的不是现在,是未来,她的未来。 南风伸手扣住陆笙的手,温声说道,“陆笙,不如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陆笙瘪了瘪嘴,泫然欲泣。她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被世界那样加害?上天太不公平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我也是为你好,你懂吗?” 她点了下头,动作有些迟滞,“我……懂。” 95、我只在乎你 陆笙说完这话时,低下头,不让南风看到她落泪。 南风见不得陆笙难过,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太揪心了。 陆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头,目光有些坚定地看着他,“可是,其实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南风立刻打断她,他怕自己心软。定了定心神,他说,“陆笙,先这样吧,你看自己能不能适应,以及……改变。” 陆笙的嘴唇动了动,她知道南风心里肯定也特别难过,所以她也就不再步步紧逼了。 饭是再也吃不下去了,陆笙提出想要回去,南风也不挽留。两人走出饭店,外边凉风一吹,陆笙感觉眼睛又酸又冷,难受。 就这样分手了啊…… 她不太适应自己“已分手”的状态,伸手去牵南风的手。南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先一步跨出去,拿着钥匙去取车。 她瘪瘪嘴,委屈地看着他的背影。 可是他并没有转身看她,安慰她。 陆笙回到省队时,看到宁夏还在训练。宁夏见到陆笙时,也感觉有点意外,她停下来,一边擦汗一边走到陆笙面前,问道:“你没约会吗?” 陆笙摇了摇头。 宁夏见她样子失魂落魄的,便问:“怎么,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陆笙摇摇头,之后立刻又点头。这会儿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许萌萌,一定会刨根问底的八卦一番,不过宁夏不喜欢主动打听这些。她只是拍了拍陆笙的肩膀,说道,“你还好吧?” “我不太好……”何止是不好,简直糟透了。 “陆笙,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事,不过假如你需要帮助,请随时和我说。” “嗯。” “还有,我说说我自己的经验啊。不管遇到什么事,先想想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最坏的结果你都能接受,那么无论这事最后是什么走向,你都不用担心了。” fantuankanshu.com 陆笙郑重地点点头,“谢谢你,宁夏。” 宁夏笑得很爽朗,“谢什么谢呀……有没有兴趣跟我切磋一下?” 陆笙反正也无事可做,如果就这么发呆,心情会更不好,于是她便和宁夏对打。 没人给她们当裁判,俩人就凭经验自己来。陆笙一开始还沉浸在失恋的沮丧中,打得有点心不在焉,后来活动开了,在宁夏的强烈攻势下,她无法想东想西,渐渐地打得专注起来。 他们约好三盘两胜,前两盘互有胜负,第三盘打到了抢七,最后陆笙一个失误送分,输给了宁夏。 打完了,陆笙问宁夏,“你在让我吧?” 宁夏笑道,“没有。其实如果今天你状态好点,能赢我的。” 陆笙还是不太相信自己能赢宁夏。 宁夏捧着球拍,看球拍上她自己名字的字母缩写,有些感慨道:“我最近都不怎么打单打了呢!” 对哦。 陆笙想起来了。宁夏和艾小梅的女双配合很好,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所以她现在把重心都放在双打上。 陆笙说,“我觉得你选择双打是明智的决定,你的球路适合双打。” “嗯,不过我还是好遗憾没能和你搭档,我感觉我们一定能配合好的。” 陆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宁夏继续说道,“但是你却被徐知遥霸占了!你们俩好好配合吧,前途无量。现在大满贯都有混双啦,回头捧个奖杯回来。” “嗯。”陆笙心想,反正南风都不要她了,她的世界只有网球了。呜呜…… 徐知遥吃过晚饭才归队,回来时发现陆笙在,他也挺奇怪。因为陆笙自从谈恋爱之后,每次月休都是踩着门禁点回来的,今天怎么这么早呢? 难道她和南教练之间真的发生什么不愉快了? 徐知遥带了一堆吃的去找陆笙。男队员不能随便进女队宿舍楼,所以他在楼下见陆笙。他把那堆吃的塞到她怀里,说,“这些都是我妈自己做的,很好吃。我爸还让给南教练拿点,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陆笙本来没有拒绝的意思,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立刻把包裹塞回来。 徐知遥奇怪道:“怎么了?” “徐知遥,”陆笙低着头,小声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96、三亚之行 这些天陆笙一直在和他怄气,南风心里头当然清楚。他不想这么快妥协,也不想陆笙和他僵着。所以他买好了新年礼物,想着等陆笙过年回来时,哄一哄她。 他太了解她了,知道怎样能哄好她。 大年三十一早,南风开车到了省队,在外边停好车,他拨通了陆笙的电话。 他们好几天没通话了,南风很不想承认,他此刻已经在思念她的声音了。 “喂,南教练。” 陆笙的声音有些低,很不像平时声色饱满的她。南风只当是信号不好。他说道,“我到了,你出来吧。” “我……” 听出了她的犹豫,这边南风轻轻挑了一下眉,问道,“你怎么了?” “我不在队里。” “你在哪儿?” “在机场。” 南风心里一沉,问,“你去机场做什么?现在没比赛吧?” “我……我要出门旅游了,南教练。” 南风有些失落,心头空荡荡的难过。他说道,“你想出门玩,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因为我们在分手、在冷战啊大哥!……陆笙酸熘熘地说,“为什么要和你说?我是你什么人呢!” 南风一时语塞。说来说去她还是在和他赌气。说来奇怪,得知她只是在和他赌气,他心里反而舒服了一些,于是语气缓和说道:“陆笙,就算我们不是恋人,也还是家人。” “好的爸爸,我知道错了。” “你……”南风有点哭笑不得,“行了,别闹了。” “没闹。” 南风无奈摇头,岔开话题问道,“那么,你要去哪里?” “海里。” “……”南风捏了捏额角,他可以确定陆笙这会儿一定还在生气。她生气的时候说话就特别地惜字如金,能说两个字,绝对不说三个字。 其实,陆笙虽要强,脾性却温柔可亲,生气的时候并不多见。一连生这么多天的气……更是绝无仅有了。 南风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歉意的。他很快原谅了陆笙闷不吭声的独自离开,他说,“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不好。”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不是一个人,徐知遥和我一起呢。” “那我——”更不放心了好么! 陆笙却突然打断他,“飞机要起飞了,我先关机了。”说着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南风看着手机明亮的屏幕发怔。正在这时,外边有人敲他的车窗玻璃,咚咚咚。 他见是乔晚晚,便摇下车窗。 乔晚晚:“师兄,你是来接陆笙的吗?” 这要是放在以前,南风可能会用略带骄傲的口吻回答“是”,可是现在,他不想面对这个心塞的问题。他问她,“晚晚,有事吗?” “没什么,想搭个顺风车而已。陆笙她好像不在队里。师兄,可以载我一程吗?” 南风低头看了一下表,说道,“你要去哪里?” “市立图书馆附近的松林小区,我家住那里。” “抱歉,”南风一脸遗憾地说,“我和你不顺路,你等一下我叫个朋友过来。” 乔晚晚知道他想叫的“朋友”是谁,她连忙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吧。” “嗯。”南风也就不再和她客气,开起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 陆笙和徐知遥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跨越两千多公里,从冬天走进了夏天。一下飞机,走到室外,徐知遥夸张地用手扇着风,“好热!” “当然热了,这里是三亚,”陆笙说着,抬头看一眼蓝天白云和热烈的阳光,说道,“这么热的天儿,我们去吃冰激凌吧?” 燃文 “空腹不要吃冰激凌,先吃饭。” 吃完饭又吃冰激凌,然后才打车去酒店。外面街头的植物都是高大粗壮又茂盛的热带植物,满眼的青翠浓荫,使人看得心情舒畅,尤其是他们这种刚刚从光秃秃灰扑扑的北方中国大地飞过来的游客。 酒店的位置很好,靠着海,推窗就能看到雪白的沙滩和蔚蓝清澈的海面。 三亚的景点很多,陆笙看得眼花缭乱,她和徐知遥就近选了一个海滩。 t市也有海,但是没有漂亮的海滩。 到了海滩才发现,人可真多呀……简直像是在逛庙会…… 怎么大过年的人们不好好在家里呆着,都跑来三亚做什么。 好多人在游泳,下饺子一样往海里扑腾,陆笙看得眼睛都直了。徐知遥问陆笙,“师妹你要不要游泳?” 陆笙连忙摇头,“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我教你。” “不用了。” “求求你了,让我教你吧。” 陆笙:-_-#这么低声下气的,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为了让徐知遥闭嘴,陆笙选择了屈服。她在海边买了一套泳衣换上。泳衣是最保守的款式,但是她身材的完美线条岂是保守泳衣能挡住的,从更衣室走到海滩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就遇到好几个男人对着她吹口哨。还有奔放的歪果仁跑来问她要联系方式。 陆笙有点不好意思。 徐知遥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出来了,他挺身立在她身边说,“师妹,别怕。” “我怕什么,”陆笙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们都打不过我的。” 徐知遥:-_-#感觉自己身为男子汉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徐知遥的泳技远不如他的球技犀利,陆笙总担心他淹死,趁着他示范泳姿的时候,她上岸买了个救生圈。 徐知遥再次感觉尊严受到了挑战。 陆笙学了一会儿没学会,中间有个男人凑上来想主动教她,结果被徐知遥赶跑了。然后俩人就上岸了,坐在细腻的沙滩上看海。 热带的海真是漂亮啊!清澈的海水从浅浅的透明色渐变到深蓝,最后连着天空,像是一幅干净的油画。偶尔有海鸟振翅飞过,在油画上添一两笔动态的剪影。 陆笙和徐知遥坐在沙滩上,长腿铺开,徐知遥手机一低,对着他们的腿和脚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四只脚丫并排,脚心对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很有意思。 他把这张照片发到微博上。 徐知遥开通微博之后,这里就聚集着一批他的死忠粉儿,人不多,但存在感很强。徐知遥但凡发一条微博,他们都会冒头留言,留言一个比一个的……一言难尽。有时候徐知遥都怀疑,全微博的段子手都集中在他这里了。 现在这条微博的留言蹭蹭蹭往上涨。 网友a:满屏都是大长腿【心】【心】【心】 网友b:左边那是谁? 网友c:我遥姐终于嫁了吗啊啊啊我有点不能接受!酷爱说ta是谁有木有一米八和肱二头肌! 网友d:to屏幕左边那位,遥姐体力不好众所周知,希望你多体谅他,不要让他太劳累谢谢。遥姐晚上是你的,白天是大家的。 网友e:你的腿真好看,可以砍下来送给我吗? 网友f:遥姐你去的哪家照相馆?背景图十分逼真,我也想去。 网友g:【汗】我还以为遥姐去三亚了呢,原来是照相馆呀…… 网友h:瞎说!怎么可以说遥姐去照相馆呢?那叫影楼,影楼懂不懂! 然后话题就慢慢地歪向天际了。 徐知遥收好手机。通常时候他只要假装这帮粉丝不存在那样就一切都岁月静好了。 俩人晚上在海边的馆子里,就着涛声吃了海鲜。胃口大就是好啊,点了满满一桌子,一点也浪费不了。期间徐知遥把一桌子菜拍下来,再次发了一条微博。 终于没人说他的照片是在照相馆拍的了。徐知遥有点欣慰。 有个叫“大猩猩爱好世界和平”的网友留言问道:所以遥姐你和陆笙在一起? 徐知遥一惊,这都能看出来? 有好几个网友斥责大猩猩不要乱说话,结果大猩猩留言说:我不会看错的,我记得陆笙的手,她手腕上有一颗很小的浅浅的痣,不信你们看这里。 后边附了一个链接。 链接里是陆笙的高清新闻图,她手腕上的痣也被拍下来了。 众人一对比,果然! “大猩猩爱好世界和平”又说:陆笙以前不打比赛的时候经常戴一个彷故宫十八子的碧玺手串,她曾经亲口说过那是南风送给她的。但是现、在、不、戴、了! 网友们感觉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难道陆笙和南风分手是真? 春节、三亚、孤男寡女……这特么是私会的节奏啊! 所以陆笙现在是另觅新欢了?新欢就是我遥姐? 天哪我遥姐上位了!有生之年我竟然等到了这一天?!呜呜呜好感动!年夜饭要多吃一碗! 大年三十,徐知遥的微博底下一片普天同庆之声,粉丝们脑回路终于正常了,一个个高喊“遥姐加油”。 徐知遥有点感动,又有点心虚,很担心陆笙看到这些留言尴尬。 与此同时,坐在电脑前在徐知遥的微博主页窥屏的,并非只有他的粉丝,还有他的启蒙教练兼绯闻女友的前男友。 97、生命与爱情 晚饭后陆笙和徐知遥在海滩看了一会儿夕阳。傍晚的海景又是另一番风情了。漫天都是金红色,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道夕阳的投影,像一条金光大道。人站在金光大道的这一段,彷佛随时可以踩着它走向光明的彼岸。 她看夕阳,徐知遥看她。 她穿着碎花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身材娉婷,温婉俏丽,这是她不可多得的倍儿有女人味儿的时刻。 他看得有些入迷。 过了一会儿,陆笙扭头对徐知遥说,“我们回去吧?” 徐知遥立刻偏头移开目光,掩饰自己的心虚,“嗯。” 他们回去时顺路买了点零食和下酒菜,都是网友推荐率比较高的。陆笙看着这么多下酒菜,对徐知遥说,“不如我们今天喝点酒吧?” “啊?你行吗?” “我想喝。” 于是徐知遥带着陆笙走进路边的烟酒专卖店。徐知遥觉得,既然来旅游了,当然要品尝一下当地特色了,于是问老板道:“你们这有什么本地特产的酒吗?” 老板指了指柜台上摆着的一个盒子,“卖得最好的特产是这个。” 徐知遥拿起那酒盒仔细看,陆笙也好奇地凑过脑袋来看。酒的名字是“海马酒”,配料不说了,功效很奇特:补肾壮-阳…… “噫。”陆笙发出一声略古怪的惊叹。 徐知遥看到“壮阳”两个字时就有些赧然,连忙放下酒盒说,“谁要这个呀!”他说着,偷着看一眼陆笙,发现她两眼有神地盯着海马酒,那个表情,似乎很想喝一口。 徐知遥红着脸抬手挡她的视线,说道,“师妹,你就更不能喝了。” 陆笙吞了一下口水,“我不喝。”但是想买…… 好吧,她也不会当着徐知遥的面买这种酒,万一被徐知遥察觉到什么呢…… 他们最后只买了点啤酒和椰子酒,便回到酒店。 酒店是家庭式的,两室一厅,客厅外有个阳台,有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摆着茶桌和藤椅。坐在阳台上,可以看风景吹海风。 他们把吃食摆开,喝酒吃肉,谈天说地。 这个时候陆笙的电话响了,她心口一跳,以为是南风打来的,结果手机拿过来一看,哎,有点失望。 是许萌萌。 陆笙只当是许萌萌的拜年电话,她接起来的时候语气刻意放得很轻快。哪知许萌萌噼头盖脸地说,“陆笙,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亏我把你当好姐妹!” “啊?”陆笙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你和徐知遥一起去度假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不要管我怎么知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什么意思?!” “我……”陆笙拍了一下脑袋,这才发觉许萌萌可能误会了她的意图。徐知遥愿意陪她出门散心她是很感动的,俩人都八年交情了,她觉得多说什么都显得矫情。可是许萌萌未必这么想啊,许萌萌没准以为她也对徐知遥有意思呢…… 陆笙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徐知遥,他正低头给她倒酒,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看她,小声问道,“谁呀?” 陆笙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走进客厅接着讲电话。 “萌萌,你听我说,不要多想。我失恋了你也知道,徐知遥只是单纯地想陪我散散心。我们只是朋友,好朋友。” “那你帮我问他了吗?” “我……一会儿就问。” 许萌萌这才有些满意,接着又说,“还有哦,闺蜜看上的男人,你懂吧?不要和他走太近,不然我会吃醋的!” 陆笙有点为难,“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你让我怎么疏远他呢?再说,来年是亚运年,我们俩都要进国家队集训了,身为朋友也好搭档也好,我不仅不能回避他,还要同他保持熟悉和默契。” “那好吧。”许萌萌又有点心塞。 陆笙安慰了她两句,挂断电话。 再回到阳台时,不等徐知遥问,陆笙主动说,“刚才是许萌萌。” “嗯,”徐知遥指了指餐盒,“师妹你尝尝这个,好吃。” 陆笙感觉,徐知遥似乎对许萌萌三个字不太感冒呢。她直截了当地问徐知遥,“你对许萌萌……有意思吗?” 徐知遥奇怪地看她一眼,“有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啊。你喜不喜欢她?” “不喜欢!”徐知遥似乎有些气。他其实不在乎什么许萌萌,可是这话从陆笙嘴里问出来,就是让他不爽。 燃文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不要生气嘛。” 徐知遥一冲动,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诶?”陆笙很惊奇,“你喜欢谁呀?”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徐知遥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次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然而他终究是及时掐灭了。 不,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白。他太了解她了,就算他现在表白了,也只是给她多增加一些为难和烦恼。除此之外于事无补。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她好,不管以何种形式。 徐知遥顿了一下,笑道,“我喜欢的是数学。数学是这世界上最性感的姑娘。” “切!”陆笙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是在炫耀智商吧?是吧是吧? 徐知遥说,“师妹,其实我想说的是——” “是什么?” “我们的生命里,爱情并非全部。” 他那样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令她好不习惯。她挠了挠头,重重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对,我要好好打球,打出一片天地给他们看!” 这里的“他们”具体指谁,大概她自己都难以说清楚。 陆笙突然发现,如果只是按占据时间的比重来衡量,网球才更似她生活的全部。 所以,其实网球才是她的真爱吗?/(tot)/~~ 这样喝着小酒聊着天,吹吹海风听听涛声,不知不觉间陆笙感觉自己的心胸也开阔了不少。 喝到后来,她就喝多了。脸红扑扑的,眼睛迷醉,傻笑着看对面的徐知遥。她已经看不清他了,眼前的人模煳成一片虚影。 徐知遥还很清醒。实际他们俩都没喝多少,只不过陆笙的酒量太差劲。 他起身,把她扶进了她的房间。 陆笙连路都走不稳了,左摇右晃的,徐知遥握着她的肩膀,裸-露的肩头皮肤光滑细腻,她柔软温热的躯体几乎被他拢进怀里,这使他有些心猿意马。 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近,近得心房几乎贴在一起。 也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远,她意识模煳还不断地呼唤另一个名字,彷佛在她和他之间划开了一道银河那么宽的距离。 陆笙一边走还一边手舞足蹈的,一不小心把桌上她的书包都划拉到地上。 徐知遥叹了口气,将陆笙放在床上,脱掉鞋子,盖好夏被,一边轻声安慰她,“睡觉吧,睡着就能见到他了。” 她渐渐安静下来。 他弯着腰,一手捧着她的脸庞,看她闭着眼睛眉头微蹙。突然,他倾身,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师妹,请原谅我这一点点任性。 徐知遥直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桌边时,他把被陆笙扫落到地上的书包捡起来。 书包拉链没拉好,东西都撒出来了,除了一些旅行用的小物品,还有一本书。 他有点好奇,捡起书看一眼封面。 封面上的书名让他差一点怀疑自己不认识中国字了—— 《男性性-功能障碍的治疗》?????? 他大致翻了一下,确定书名并没有骗人,这本书通篇都在讲怎么样治疗男人那方面的障碍,什么药物治疗手术治疗食物疗法心理疗法中西医结合疗法……内容特别特别丰富,结尾还专门列了一章鼓励患者们要有信心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徐知遥有一种被雷噼到的感觉。 陆笙怎么会看这种书呢?她最爱的不是励志鸡汤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口味了?单纯猎奇也不太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 回想一下刚才买酒时陆笙对海马酒的极大兴趣,徐知遥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真相。 好可怕的真相……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来,把徐知遥吓了一跳,书都抖出去了。 他把书捡回来装进书包里,扭头发现陆笙的床头柜上手机在震动唱歌。他起身走过去,看到来电显示是“南风”。 徐知遥现在有点不能直视这两个字。 手机响啊响,因无人接听停了一次之后,立刻再度响起来。 陆笙被吵得翻了个身,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南风这个时间执着地打电话,会不会有什么急事呢? 徐知遥有点担心,于是按了接听键。不等他说话,南风先开口了:“陆笙,我们谈一谈。” “南、南教练,是我。” 98、奔跑 陆笙的假期结束后归队,过了几天,宁夏也回来了。 宁夏和艾小梅搭档的双打成绩不错,积分排名一路高歌勐进,今年有了去征战澳网的机会。作为大满贯新人,也不期望能取得什么成绩,主要是个重在参与吧。 其实单是“参与”这一点,就让很多人羡慕不已了。那毕竟是大满贯。 陆笙也是许多羡慕者中的一员。她看了一下自己的wta排名,唔,距离大满贯的资格赛还差那不到一百名。 几十名而已,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呢! 这个时候陆笙突然发现,她之前谈恋爱谈成了傻白甜,每天飘在云端一样,精神一点也不紧张,明明再努力一把就有机会打大满贯了,她却成天在想什么呀? 真傻! 此刻看着风尘仆仆的宁夏,陆笙暗暗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 短期目标就是把自己的排名上升到能打大满贯资格赛的高度。 四大满贯中,澳网已经快结束了,今年还剩下5月份的法网、7月份的温网、8月份的美网。陆笙感觉自己想要冲法网和温网有点来不及,美网应该不错。而且美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的资格赛的签位比其他大满贯要多一些。 不想对法网和温网抱太大希望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两场比赛的场地一个是红土一个是草地,都是陆笙不太熟悉的。她最常打的是硬地,这也是网球比赛中最常见的场地类型。 综上,她暂时性地把目标锁定为美网。 今年内的其他比赛,从低级的itf赛事到更高级别的wta赛事,陆笙挑挑拣拣地做了一个日程表,低级别的多打几场,高级别的未必够资格,就算够了资格也是重在参与,反正多和高手们切磋吧。 她把日程表拿给徐知遥看,问他怎么样。 徐知遥:“不错。” 陆笙问道,“你呢?” “我什么?” “你不打算冲一冲大满贯吗?” “不打算。” “额……”陆笙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 徐知遥现在atp的排名五百开外,比陆笙差了不少。这也不能说徐知遥不如陆笙,因为atp和wta完全是两种情况。根据去年国际网联的统计,全世界男子职业球员的数量是8874,女子职业球员的数量是3896,也就是说,男子球员的数量比女子多一倍还不止。 大满贯正赛中男单和女单的签位数量,都是128位。资格赛的签位,除美网是男单女单一样多,其他三大满贯,男单都比女单多,但也只是多三十多位。 这就意味着,男网比女网的竞争压力大很多。 所以徐知遥才不去肖想大满贯。他倒是优哉游哉的,不甚在意,陆笙却有些为他可惜。她说道,“我觉得你还是有希望的,你去年打的比赛有点少,今年多打一些,排名肯定能上升。” “我不想打大满贯。”徐知遥这样回答。 “为什么?”陆笙明显不信,“没有球员不想打大满贯吧?” “大满贯是五盘三胜……”徐知遥面无表情地说。 陆笙秒懂。 球迷们都说徐知遥“体力不好”,并非调侃,这是实情。徐知遥以前训练不用心,身体素质的基础没打好,比赛时间一长,就容易显露疲态。他的粉丝们还劝他打女网呢…… 一般的比赛是三盘两胜制,他堪堪能应付,可是大满贯五盘三胜,听着就很吓人好么! 徐知遥严肃地看着陆笙,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打大满贯的。” 陆笙满脸遗憾,“大满贯不是每个球员的目标吗?你真的不想打?” “我说我最想打的是混双你信吗?” “不信。” “信不信无所谓。师妹,我觉得我们以后一定能大杀四方的。”徐知遥对混双的信心完爆他对自己的信心。 陆笙捧着脸,还在念念不忘大满贯,“那我们以后去大满贯打混双吧?” “好啊,那有点远,咱们先把亚运会征服了吧。” 对哦,亚运会。 今年是亚运年,陆笙和徐知遥因为去年全运会中混双成绩亮眼,所以被选入国家队集训。名义上是集训,实际多数是依旧各练各的,毕竟网球的职业化程度那么高,各种比赛一个接一个,大家都很忙的。对于集训,单打的选手们几乎不受什么影响,男双和女双也不怎么受影响,因为这些选手无论单打还是双打,在连续不断的赛事中都得到了锻炼,这些实战经验比简单地训练更可贵。 唯有混双比较特殊。混双你说它是非主流吧,但是在最主流的比赛中都有它的身影——奥运会、四大满贯,这些顶尖赛事都设有混双;可要说它是主流吧,四大满贯以下的职业赛事全部把它遗忘了。 yawenku.com 混双也没有积分排名,四大满贯的混双报名,都是按照男女双方的积分相加来算的。 所以陆笙和徐知遥的混双,完全没有实战锻炼的机会。俩人只能凭感觉自己练练练,为了国家荣誉,一定要保证足够的训练量。 为此,他们俩的赛程肯定是有所削减的,不像平时能排那么满。陆笙的日程表是仔细斟酌定下来的,为的是同时满足混双训练和揽积分的需求。 *** 陆笙年后连着打了两场10k赛,都顺利夺冠。这样级别的比赛,她能拿冠军倒并不稀奇,令人奇怪的是,陆笙的球风有了一些变化。她以前的球路是比较温和绵密的,今年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开年就打出了很强的攻击性,有球迷用“攻气满满”来形容她这两次比赛的状态。许多人以为她是有意在调整战略,只有陆笙自己知道,她是把失恋的怒气都发泄到球场上了。 好吧,效果不错。 要不怎么说“情场失意球场得意”呢,一点没错。 陆笙每天用训练填满生活,用比赛发泄情绪,日子过得那是相当充实。她此后又去台北打了一次50k,不小心拿了冠军,去日本打了一次75k,不小心打进四强,去新加坡打了一次100k,又是一个不小心,打进四强。 林林总总的积分加起来,竟然闯进了前二百。 这个排名,打美网的资格赛是稳够了。 不过她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wta的排名是只统计过去一年的积分,她如果就此不打,时间一长,积分回落,排名就掉下来了。 此后直到美网开赛前,她又打了几次itf赛事,战绩都不错。 国内有媒体注意到了陆笙的异常,有记者用“疯狂的收割机”来形容她上半年揽积分的情况。 陆笙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夸张了。很多人都这样做,她只不过知名度高一些,关注度大一些,所以做点什么事情都容易被讨论。 唉,名人的烦恼。 ╮(╯▽╰)╭ 最后一次itf赛事是在国内打的,陆笙拿冠军之后,有记者采访她,又提到了她和南风分手的问题。 陆笙此前一直对此事缄口不言,但是这一次,出乎记者的意料,她正面回答了。 “是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请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分手?” “性格不合?” “是否有其他因素,比如你投入训练比赛的时间太多?” “没有,就是性格不合。” “是否和徐知遥有关呢?” “没有的事儿,别乱讲。” “网上都传你和徐知遥在一起了。” “网上的谣言你也信?” “额,那么是否会考虑开启一段新恋情呢?” “看情况。” “就是有可能了?” “嗯。” 记者回去刷刷刷写了一篇报道:《陆笙承认已和南风分手,会考虑新恋情》。 报道把陆笙这半年来的战绩回顾了一下,顺便八卦她的私生活,承认分手,否认和徐知遥的暧昧……总体上说也算客观。 南风很快看到了这份报纸。关于陆笙的任何报道,他都不会错过。 自从新年那次不欢而散,他和陆笙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关于陆笙,南风都是从报纸上看,或者从李卫国那里听。 尽管不见,他的视线一直追着她。 可是他还能追多久呢? 南风看着报纸上陆笙灿烂的笑脸,他也笑了笑。 他的女孩,越来越自信了。 然而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还站在原地,她已经无所顾忌地向前奔跑,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大概总有一天,会远得他看不见。 明明是他将她推着向前跑的,明明这该是他乐见其成的……可是,他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呢。 99、百样人生 这一年的七月份,国内网坛发生了一件大新闻。 这个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实际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乔晚晚终于脱离t市网球队,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了。她从此成为一个“个体户”,自由人。 显然t市网球队对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干干脆脆地签了她的离队申请。不过么,他们也不可能甘心就让她这么走了,毕竟队里在乔晚晚身上投入了很多。所以双方签了另一个协议,乔晚晚离队之后,每年要将奖金收入的百分之十五上交给t市网球队。 陆笙挺奇怪乔晚晚怎么会答应,她问李卫国:“如果她不给钱呢?队里能把她怎么办?” 李卫国说,“那她就真的不要在国内网坛混了。大家都不会撕破脸的。” 陆笙还是不很懂。她猜南风一定懂,可是她不想问他。他都不要她了! 乔晚晚走之前,单独约见了陆笙。那个夜晚有些闷热,陆笙和徐知遥加练的时候,乔晚晚过来了。乔晚晚提议和陆笙聊一聊,徐知遥担心她欺负陆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像个保镖一样。 乔晚晚似笑非笑的,说陆笙:“半年时间蹿一百名,你很能啊?” 陆笙回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乔晚晚把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时候她几乎是绝望的,以为这个对手永远不可战胜。可是现在呢,她和她的差距不知不觉已经缩短了那么多。 陆笙说,“这算什么,我早晚战胜你。” 乔晚晚冷笑了,“我等着。”她显然是不信的。一个wta的名将看待一个成天在itf赛事里混的三流小选手,必然是俯视的姿势。 但是乔晚晚今天显然并不想和陆笙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她问陆笙:“你和南风真的分手了?” “放心,就算我们分手了,他也不会喜欢你。” 一句话把乔晚晚噎得脸色发黑,“谁稀罕!”顿了顿,她又说,“这么看来你也并不爱他。” 陆笙正要辩解,转念一想,跟情敌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她笑容可亲,看着乔晚晚,说道,“哎,是呀,我其实没那么爱他的,没办法啊他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麻烦!” 乔晚晚果然更生气了。 这个夜晚,乔晚晚离开得悄无声息。除了李卫国,没有人送她,没有人在意她。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在省队待了那么多年,竟然一个朋友都没交到。 她心里难免有一些挫败感。可是转念,挫败感被另一种想法代替了:一定是因为那些庸才嫉妒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告别李卫国,转身上车。这个时间段,路上车辆很稀少,路灯明亮又静谧,照着车前的一方天地。远远望去,整齐的路灯彷佛在夜幕下点亮一条无边无际的长龙。 车内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乔晚晚看着窗外一盏一盏滑过的路灯,再远处是茫茫的一片夜色,雾一般看不真切。 车里那么多人,她却突然感觉孤单。 从此以后,她要孤独地走下去了。没有人能帮助她,没有人能让她依靠。相反,这车里的所有人,都要依靠她。 *** 乔晚晚的离开被媒体们讨论了好几天,顺便被关联讨论的还有陆笙。 陆笙觉得这事儿跟她半毛钱关系扯不上,可是别人不这么以为呀。t市网球队去了一名悍将,剩下的谁最出挑呢?女双肯定是宁夏了,女单这边,显然近期疯狂揽分的陆笙最炙手可热。 许多人都觉得陆笙即将成为实至名归的省队一姐。 邓林屹找陆笙谈了次话,谈话的内容引起了陆笙的警惕。 邓林屹向陆笙透露,队里会继续把资源向陆笙倾斜,并且有可能帮她聘请专业的团队。 帮她请团队做什么呢?把她打造成第二个乔晚晚吗? 陆笙不想成为第二个乔晚晚。 好在这事儿也只是商议,一时半刻还执行不了,队里也希望继续考察一下陆笙的潜力,至少要等亚运会结束再说。 整个七月份,陆笙没参加别的比赛,一直在刻苦训练,为美网资格赛做准备。 七月份,除了乔晚晚,还有一个人做出了关于人生的抉择。 这天晚上,陆笙照旧多练了一会儿,回到宿舍时,许萌萌还没睡。 这倒也不奇怪,许萌萌通常会在宿舍多玩一会儿再睡觉。不过奇怪的是,今天许萌萌竟然没有上网看八卦,而是在发呆。 奇哉怪也。 陆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许萌萌抬头见是陆笙,她从桌上拿了一个物件递给陆笙,“喏,送给你。” 那是一个创意石英钟,大概有十几公分那么高,形状是一个缩小的苏珊·郎格伦杯(也即法网女单冠军奖杯),杯面正中央的圆环花纹里,镶嵌着一小块圆形的石英钟表。 这个石英钟,是许萌萌第一次参加网球比赛时,主办方颁发给她的纪念品,那年她只有七岁。这批石英钟是主办企业自己定做的,并没有经过法网官方的同意,就直接用了苏珊·郎格伦杯的模型。那个主办方大概是觉得自己反正是小企业,没有知名度,大满贯组委会不可能山高水远地跑来中国维权;也可能主办方当时完全没有版权意识。反正他们挺肆无忌惮的,四大满贯的奖杯一样做了一批,所有参赛小朋友一人发一个。 不管怎么说,许萌萌很喜欢这个纪念品,一直留着。也许,它承载了一些美好的回忆和希望吧。 所以现在许萌萌突然要把石英钟送给陆笙,让陆笙很是不解。她并不伸手去接,只是问许萌萌,“为什么要给我呀?” 许萌萌神色黯然,说道,“陆笙,我,我已经跟队里交了退役申请了。” “啊?!”陆笙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你疯了,好好地干嘛要退役?” 许萌萌突然哭了,眼泪流个不停,陆笙很少见她哭,更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她连忙安慰许萌萌:“别急,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先不要着急退役。” 许萌萌边哭边说,“陆笙,我坚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许萌萌看着陆笙,摇头说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嫉妒你。” “我……” “你从来没为金钱忧愁过,”许萌萌说,“我家里为了我学网球和打比赛,现在每年都要给我贴钱,我爸妈都是工薪阶层,本来就赚得不多,我一年少说要花他们七八万。我觉得特别对不起爸妈,真的。” “你可以赚呀,多打几场比赛,赚奖金。” “我也想赚奖金啊,可是谈何容易!”许萌萌捂着脸,哭泣声透过手掌的缝隙传出来,闷闷的,细小的,哀伤的。她说,“我现在打一场赔一场。” “萌萌,我觉得你还可以提高,你不要放弃。” “我已经二十岁了,现在做不到,以后也做不到。拿不到赞助,赚不到奖金,我打球就一直这样入不敷出,一直花父母的血汗钱。” 陆笙难过极了,她不想看到许萌萌这样。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她想了一下,说道,“我这里还有点钱,要不你先拿去用?等你赚了再还我。” 许萌萌抬头看陆笙,似乎是料想不到陆笙会这样说。陆笙看着满面泪痕的许萌萌,特别真诚地点了点头,对许萌萌说,“我相信你能赚回来的。” “可是我不相信。”许萌萌低头又捂脸哭起来。 陆笙有些无奈,“你不要这样嘛,打起精神来!” “不,陆笙,你听我说。根据去年的官方统计,女性职业网球运动员中,只有排名前百分之六点五的球员能够获得盈利,剩下的都是赔钱的。我没办法达到那前百分之六点五,我只会一直赔钱赔钱赔钱。你说,我打球还有什么意义?” 陆笙几乎要被许萌萌说服了,可她还是觉得可惜,小声说道,“但你喜欢打球啊……” “喜欢不能当饭吃,人无论做什么都首先要填饱肚子,”许萌萌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直视陆笙,说道,“所以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吧?” 陆笙抿嘴点了点头。她一直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 因为她有南风。 这晚许萌萌哭了好久,却终究是心意已决,陆笙劝不动她,只好和她一起展望她退役之后的人生。许萌萌为了打球耽误了学习,又没有陆笙那样的专业成就,上大学的道路是走不了了。她跟陆笙说,自己想退役以后去网球学校当教练。 这个打算非常现实也非常可靠。 陆笙表示双手支持,然后她听许萌萌科普了一下网球教练的收入,继而更加地支持。 这个时候许萌萌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许萌萌的退役手续办得很快,过了几天,她请大家吃了一顿晚饭,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许萌萌把徐知遥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那时候大家都在训练,他们俩在训练室外边的路灯底下站着,徐知遥有些别扭,虽然和许萌萌还算熟,但他很少和许萌萌单独在一块。 尤其是,他已经知道了许萌萌喜欢他。 许萌萌眨眨眼睛,看起来萌哒哒的,问徐知遥:“我就要走了,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徐知遥想着今天餐桌上许萌萌说过的话,觉得心里头有话不吐不快。他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陆笙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比你幸运?” 许萌萌愣了一下。她不好意思说“是”,但是从她的表情里,徐知遥知道那必定是肯定的回答。 徐知遥:“那我问你,假如给你一个南风,你能成为陆笙吗?” 许萌萌沉默了。 陆笙钻研别人球技的时候她在钻研别人的八卦,陆笙加练的时候她早早地回去玩耍,陆笙打球时从不分心,陆笙输球时从不气馁,陆笙专注,坚韧,有心胸……她呢?她有什么底气、有什么资格敢说自己也能成为陆笙呢? 是,陆笙运气是好,但好运气远不够成就一个陆笙。 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许萌萌潜意识里一直在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我不如陆笙,是因为陆笙运气好。 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些。 现在,她最后一点自我安慰都被无情地剥扯下来了。 有时候许萌萌挺讨厌徐知遥这一点的:他看得太通透。 这晚陆笙和许萌萌说好了要送许萌萌的,可是许萌萌甚至没给陆笙一个告别,就默默地离开了。陆笙看着空出一半的宿舍,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突然很伤感。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一遍一遍的。南风的名字出现了很多次。 她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两人真是好久没通话了啊!一想到他,陆笙心里就又酸又疼。她承认自己这些天一直在逃避,把时间排得满满的,精力用得空空的,那样子就可以不用去想他了。 “喂,陆笙。” 静谧的夜里,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南教练。”陆笙低着头,看着腿上摆着的那座石英钟。 南风没有问她为什么打电话来。他只是说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笙心口一酸,答道,“挺好的,你呢?” “我,不太好。” 陆笙突然担心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问题还没想通……你是不是也心情不好?” 什么都瞒不过他,他总是最熟悉她的。陆笙心内叹气,说道,“南教练,许萌萌她退役了。” 南风似乎对此事一点也不奇怪,他澹澹地“嗯”了一声,问陆笙,“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陆笙点点头,“唔。” “陆笙,对她来说,退役不是坏事。” “为什么?” “人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人生的道路有很多,不管走什么样的路,都有它独特的风景。没必要遗憾。” 陆笙便有些感慨,听到这些话,她心境确实通透了一些。她问道,“那么南教练你呢?” “我么?”南风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假如没有那场空难,我大概再也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 陆笙听到这话,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了,啪嗒啪嗒,打在石英钟的玻璃表面上。她擦了擦眼睛,抽噎着说,“我懂了。” 南风轻轻笑了一下,“不,你不懂。” 一个自小内心封闭孤独的人,一个注定爱无能的人,遇到爱情的几率是零,孤独终老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yqxsw.org 只是因为那场灾难,他的心门震开了一道缝。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她刚好推门走进来,为他黑暗的心房带来满室的阳光。 失去了光荣与梦想,得到了挚爱一生的人。 是剥夺,也是恩赐。 命运呵。 100、美网资格赛 第二天,南风收到了来自陆笙的一笔“巨款”。陆笙的转账留言是这样写的:这半年的零花钱,拿去花,别省着。 那几天,南风隔三差五地就拿起手机看看这条短信。每看一次,心情都能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八月份,网坛最受关注的就是美国网球公开赛了。 凌峻宇早早地买好了票。出发去美国前,他在朋友圈嘚嘚瑟瑟地秀球票秀女神,结果招来了南风的询问。 南风:什么时候去? 凌峻宇:后天,早点去先玩几天,怎么你也要去吗? 南风:嗯。 卧槽什么意思!凌峻宇很没有安全感,南风为什么要去?不会是为了看乔晚晚吧?打美网女单的中国人只有乔晚晚一个,他总不可能是为了看男神吧?! 他立刻给南风去了个电话。南风听完凌峻宇倾吐质疑,冷幽幽地回道:“陆笙入围了资格赛。” 对,还有这事儿,差点忘了。凌峻宇满脑子装的都是女神乔晚晚,陆笙打的又只是资格赛,直接被他忽略了。 可凌峻宇还是好奇呀,问南风:“你不是已经和她分手了吗?” 南风沉默了一下,答道,“我无法接受她越来越远离我的视线。” “什么意思?” 南风轻轻舒了一口气,澹澹答道,“意思是,陆笙说得对,我需要一点勇气。” *** 美国网球公开赛是四大满贯之一,对于陆笙这种常年混迹在低级赛事的三流小选手来说,去大满贯赛事就像朝圣一般,每一次接近它的机会都弥足珍贵。 尽管她现在拿到的只是一场资格赛的门票。 美网女单正赛签位是128个,其中有16个预留给了资格赛选手。 资格赛的签位也是128个,打三轮单淘汰赛,最后一轮胜出的总共16个人,可以入围正赛。 以上是常规情况,还有一种不太常规的情况,那就是假如正赛开打前有人临时退赛,留出了空缺,这个空缺可以由资格赛最后一轮被淘汰的球员递补。递补的球员虽然输球了,依旧幸运地获得了打正赛的机会,所以他们被称为“lucky loser”(幸运的失败者)。 陆笙出发前接受国内媒体的采访,被问及此次大满贯征途的目标时,她答道:“第一次打这样大的赛事,主要目的还是锻炼,增长见识。” 这个回答很保守,记者追问道:“觉得自己能入围正赛吗?” 陆笙抿了抿嘴,答:“我觉得我有这个实力。” 够猖狂! 记者把这篇报道发出去之后,有人为陆笙加油打气,也有各种说风凉话的。谦虚是传统美德,人们尤其喜欢要求别人具有这种美德。但凡狂气一点的年轻人,总容易招来全方位的嘲讽打击。有人表示一定会坐等陆笙自己打脸的。 陆笙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期待什么。就算她被打脸了,他们能得到什么呢? 她并不觉得自己张狂,只是实事求是嘛,相信自己的实力有错?她又没说自己能拿冠军,那个才叫不切实际。 此次征战,陆笙不像乔晚晚那样带着一个豪华团队,教练医师陪练一应俱全。她只雇了一个翻译同行。 陆笙入住的酒店是赛会指定的。她觉得自己可能运气太好了点,在酒店大堂里她看到目前wta世界排名第一的选手阿古娜,和atp世界排名第一的选手里科多特,俩人正在聊天。 陆笙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神。 她火热的目光引起了阿古娜的注意,后者扭头看了陆笙一眼,朝她笑了笑。 世界第一竟然这样温和友好,一点架子都没有,简直太博好感了。陆笙回报了一个微笑。 里科多特也注意到陆笙。出乎陆笙意料的是,他竟然用非常生疏的中文叫出了她的名字。 陆笙:“???” 是在叫我吗?不太可能吧? 她走过去,挠了挠头,问里科多特:“you、you know me?” “yes.”里科多特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一串话。 陆笙:……没听懂。 幸好她还有翻译。翻译说道,“他说他认识南风,所以知道你。” 陆笙知道这事儿。南风以前确实和里科多特交过手,不过得有十年了吧,那时候里科多特很青涩啊,南风和他打过三次,都赢了他。 如今世界排名第一的里科多特,竟曾是南风的手下败将。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件事呢? 不过,十年前交手三次,里科多特竟然能记到今天,南风对他造成的阴影貌似很大啊…… 里科多特又说了几句话,翻译听完,转述给陆笙:“他说他还和南风保持着联系,他们是朋友。怎么,南风没有跟你提起过他吗?” 陆笙说:“你告诉他,我知道他。不过南风从来不说他的过去。” 通过翻译,陆笙和两个世界第一聊了几句,还合了影,收获了他们的祝福。 离开两个世界第一之后,陆笙感觉心酸酸的,难过。里科多特如今在网坛叱吒风云,十年前败给南风的时候他才十八岁,可南风也是十八岁啊! 如果没有那件事…… 不,不要去想了。南风说过,人要向前看。她要勇往直前,要努力拼搏,要为他争夺失落在时光里的荣耀! 打起精神,陆笙第二天去抽了个签。 唔,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两位世界第一之祝福的加持,她这次的签运相当不错。如果能连续打三轮,她将遇到的最强对手是资格赛的十六号种子。 绝世好签!国内有球迷这样评价陆笙本次的签表。 陆笙仔细研究了她即将面临的对手们,这个时候真希望南风能在身旁给她一些指点。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也不能老是依靠他。她能靠他一辈子吗? 网球选手是一种很孤独的职业。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资格赛第一轮,陆笙遭遇的是一个阿尔及利亚的姑娘。姑娘打球很有灵气,球路和陆笙的相似,不过陆笙感觉她在赛场上不太自信,放不开手脚,这直接限制了她自身的发挥。 缺乏自信的阿尔及利亚姑娘,遇上意气风发的陆笙,气势上先输了一头,两盘告负。 第二轮陆笙的对手是一个印度姑娘。 印度姑娘和阿尔及利亚姑娘正相反,她看起来呆呆的,在赛场上的反应也不算超群。不过她技术很扎实,心理素质特别好,稳扎稳打,风格浑厚。 陆笙仔细研究过印度姑娘的比赛视频,感觉这位选手特别特别有耐心,如果和这个对手慢慢地耗,很可能先耗光意志的是陆笙自己。陆笙针对印度姑娘的特点,在打法上增加了变化,提升节奏。 印度姑娘也不是任她宰割的,一直在对抗陆笙的快节奏,尽量地把节奏拉到自己这方面来。 bqgxsydw.com 两人互相拉扯着,打了三盘,陆笙险胜。 呼——终于到第三轮了。 只要再胜这一轮,陆笙就能进正赛了。这次一起参加单打资格赛的中国选手,除了她,已经全部遭到淘汰。 能不能成为本次美网单打正赛的第二个中国人,在此一举了。 101、╮(╯▽╰)╭ 第三轮,陆笙将要遭遇的是资格赛十六号种子詹妮弗。詹妮弗是美国人,比陆笙小一岁,今年蹿升的速度比陆笙还快,她有着非常大的潜力,很多媒体认为她以后能成为一流球员。 比赛总是越往后越难打的,但是陆笙看完詹妮弗的比赛视频之后,突然信心倍增,感觉打詹妮弗的把握比前两个还大一些。 因为詹妮弗这个人,有着非常强大的右手正手,与此同时,反手就逊色多了。 陆笙这种左撇子天生就是这类人的克星。 难怪网友们都说她抽到的是绝世好签呢,一点也不夸张! 感觉胜利在望,陆笙心情很好,在更衣室的时候还哼起了歌儿。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却冷不丁脚下一打滑——咚!摔在了地上。 陆笙很莫名其妙,坐起来一看,发现地上有一小滩积水,可能是有人喝水时不小心洒的。 她弯腰检查了一下膝盖,还好没摔坏。网球运动员有几个频繁使用的身体部位是伤病高发区,比如膝盖,后背,肩胛,手腕,等等。 她很快忘掉了这个小插曲,走上赛场。詹妮弗虽然赢面不太大,不过输人不输阵,有着明显主场优势的她,一进场就收到了观众的欢呼鼓舞,还有人高呼她的名字。 相比之下陆笙出场就比较平澹了,只有礼貌性的掌声。 陆笙和詹妮弗对打热了一会儿身,很快比赛正式开打。陆笙幸运地拿到了第一个发球局,球发出去之后她突然感觉有些别扭,果然,一发失误了。 陆笙摸了摸左手的手腕,总感觉发力有些不对劲啊。 还好二发成功了,俩人你来我往打了几拍,陆笙一个凌厉的正手抽击,得分。 此刻,坐在观众席中的凌峻宇推了一下南风的肩膀,说道,“行啊!几天不见,刮目相看!” 南风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然而场上赢球的陆笙情绪却并没有高涨起来。她觉得手腕有一点点疼,不太明显,但一下子让她警惕起来。她拉开护腕,看了一眼手腕,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裁判催促她赶快发球。 陆笙于是戴好护腕继续打,因为被手腕弄得还没回过神,这个球被詹妮弗抓住机会还击了。 詹妮弗毕竟有着强大的正手,而且网前的手感也不错。 陆笙不敢再多想了,收拾心神专心地打比赛。 这个发球局她保住了,但是这一局结束时,她手腕的疼痛也从隐约变得明显了。 陆笙又摘下护腕看。唔,有点肿了啊? 她有点莫名其妙,仔细回忆,发现自己刚才在更衣室外摔跤的时候,貌似确实用左手撑了一下地?当时并没有感觉异常。 现在,难道手疼是因为撑那一下吗? 不管怎样,比赛还是要继续的,陆笙只能祈祷手不会更疼,反正现在这个程度的疼痛她能接受,不会分心。 打了四局,陆笙破了一次詹妮弗的发球局,把局数锁定在3:1,战况还不错。 凌峻宇为陆笙的这个成绩感到高兴,他觉得陆笙对詹妮弗的优势很明显,只要不出意外,这次一定能打进正赛。他看一眼身旁的南风,发现南风竟然拧起了眉头。 “怎么了?”凌峻宇问道。 “她为什么总是摸手腕?”南风自言自语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大概那个护腕是她的幸运物?” 南风摇了摇头。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他的直觉在后续的比赛中得到了证实——陆笙的失误率增加了,攻击力度也降下来。尽管依旧领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状态在慢慢倒退。 不过陆笙还是6:4赢下这一盘。 盘间休息时,陆笙拉下护腕,发现手腕已经肿得很高。她只好找到裁判,磕磕绊绊地用英语告诉他,希望请赛会医生入场治疗。说着,抬起手腕给裁判看。 医生很快过来了,他给陆笙敷了冰块,然后说了一堆话给陆笙解释了她的伤情,陆笙没听懂,一脸懵懵地看着他。 最后医生神情严肃、语速缓慢地告诉陆笙:建议她立刻退出比赛。 陆笙摸着手腕,低头沉默下来。 该不该放弃呢,在距离胜利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刻?如果就这样退出,让她如何甘心? 可是,她能不能坚持呢?坚持的结果会是什么呢?赢一场比赛,然后呢?伤情会不会恶化,会不会影响后续的比赛? 陆笙不知道该怎样抉择。 这个时候,真的好希望南风在身边啊。他总是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她茅塞顿开,帮她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选择呢?陆笙便禁不住想。他多半会退赛吧!因为南风说过,与以后那么漫长的道路相比,眼前的一城一池不算什么。 对啊,又算什么呢!保存自己最重要!就算她这一场坚持下来,她能做到的也仅仅是打入正赛。一天时间完全不够恢复的,只怕正赛第一轮她就要端着一只猪蹄髈被淘汰掉! 所以就算她坚持,能获得的最大好处也不过是体验一轮大满贯的正赛。 她轻轻地对自己说,“大满贯以后会有的,不急在这一时。” 赛会医生问陆笙到底要不要退赛。 “no.”陆笙答道。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 “but,”陆笙用字正腔圆的英语说,“i will use this hand.”说着举起右手示意。 医生有些惊讶。 “so,please,help me,”陆笙说着举起左手,晃了晃,但她一时卡壳了,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治一治,this hand.” 好吧,医生听懂了。 他给陆笙包扎了一下,叮嘱她千万不要用这只手握拍。 第二盘陆笙也不指望赢了,只是不想窝窝囊囊地退赛,仅此而已。/(tot)/~~ 她的手腕包得那么厚,场内外的观众都知道伤的不轻,本以为她会退赛,哪知道这货右手提着球拍上来了。 观众们有点震惊。 陆笙的右手虽不是惯用手,倒也能打,正手还算稳定,反手那就是渣渣了。所以这会儿她用右手跟詹妮弗对拼正手,可想而知有多惨烈了。 就算少一只手,坐以待毙也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她打得依旧很积极。底线上拼尽全力地进攻,偶尔还随击上网,试着打个穿越球什么的,后来她还和詹妮弗打出一个十九拍的长拍。 当然,结果是毫不意外地连输两盘。 比较令人意外的是,陆笙虽然变成了折翼的天使,第二盘第三盘都不是挂零输的。第二盘胜了一局,第三盘胜了两局。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能胜这几局,大概詹妮弗精神松懈了吧,也可能是觉得她精神可嘉,想放个水不要让她太难看。 比赛结束,作为失败者,陆笙黯然离场。 回到更衣室,她低头看了一眼门口。水迹早已经干了,她却彷佛看到自己狼狈跌倒的身影。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这样。 能不难过么?陆笙难过得想哭,感觉特别委屈。大洋彼岸,异国他乡,周围人说话她都听不懂,还输了比赛……越想越难受,她坐在更衣室里,捂着脸。 过了一会儿,眼泪终究是被她忍回去了。她换好衣服,找出手机,给南风打了个电话。 “喂,陆笙?” “嗯。” “你怎么样?” 陆笙瘪脸瘪嘴,突然有些哽咽,“输了。” “没关系,”南风的声音很低很温柔,“以后赢回来。” 那么简单的安慰,却让她心里暖暖的。她小声说,“南教练,我现在特别想见你。” “是吗,”南风轻轻笑了一下,笑声愉悦,“那你要出来,我又不能进更衣室。” 诶? 陆笙奇怪道,“你,你……” “傻子。” *** 南风结束和陆笙的通话后,对身旁的凌峻宇说:“你可以走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打扰我谈恋爱。” 凌峻宇有点心塞。这年头连太监都能找到女朋友,他却没有! 凌峻宇离开之后,南风去一个附近的零食超市,买了个甜筒冰激凌。买完冰激凌,他只等了几分钟,就见到陆笙跑了出来。 他朝她招了招手。 陆笙走到近前时,南风笑着把冰激凌递给她。 她却没有接,而是默默地钻进南风的怀里,环抱住他。她的头埋在他胸前,他感觉到她的身体轻轻颤抖,像是在哭泣。 “陆笙,你十二岁那年,因为输了比赛哭鼻子。现在,你都二十岁了。” “我没有因为比赛哭鼻子。”陆笙闷闷答道。是因为别的啊…… 她松开南风,后者又把冰激凌递到她眼前。 陆笙有些好笑,“谁要吃这个,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吃么?那我吃了。”南风收回手,作势要吃。 陆笙却又抢过来,“算了给你个面子。” 南风低头笑了一下,悄悄牵起她的手,“走。” “去哪里?” “先帮你看看手伤。” 这个时候陆笙接到了翻译的电话,问比赛结束了她在哪里。陆笙说道,“你自己先回去吧。” “那你呢?没有我,你要去做什么?” 陆笙抬眼看一眼南风,对着手机说,“我有别的翻译了。” 仅仅是赛会指定的医生并不能满足球员们的需求,本次比赛还来了好多其他的医生,不过都是收费的。南风带陆笙见了一个叫唐纳德的医生。唐纳德是中德混血,不到四十岁,长得很英俊。 南风和唐纳德交谈时语速太快,陆笙只能听懂一些单词。她觉得两人交谈的样子不像是陌生人,于是疑惑地问南风,“你们认识呀?” “嗯。” “你怎么谁都认识呀!” “嗯?”南风扭过头看她,“我还认识谁?” 里科多特代表南风的过去,陆笙决定还是不提了,于是摆摆手。 唐纳德看了陆笙的伤势,通过南风的翻译,问了她几个问题,她照实回答了。然后唐纳德和南风说了好多话,陆笙问,“到底什么情况?” 南风答道:“你的手腕是刚才跌倒时不小心扭伤的。网球运动员的手腕因为高负荷使用,都很脆弱,很容易受伤。唐医生说你现在组织水肿,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个星期内不要用这只手。” “你管他叫唐医生呀?” “我说了这么多,你的关注点在哪里。”南风抬手作势要打她的头,她偏头躲开,笑嘻嘻地看着他。 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他最后只是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角,“出息的!” 唐纳德给陆笙打了个吊带,手臂包裹着挂在胸前,方便她恢复。陆笙挂着胳膊,瞬间感觉自己像个残障人士。 她带着南风回到自己住的球员酒店。 折腾了半天,也该吃饭了。南风订了午餐,过了一会儿,打扮得体的服务生把午饭送到房间来。有牛排,蔬菜,意面,还有汤,果汁……花样挺多。 陆笙举着餐刀,对着牛排比划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怎么办,我只有一只手。” 南风便坐在她身边,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把牛排盘拉到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地切着,一边切一边说,“以后我就做你的手。” 陆笙手拄着餐桌,侧过头看他,她的表情有点痴汉,小声说,“那你可以做我的人嘛?” 南风切肉的动作停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眉角轻轻一挑,勾得陆笙小心肝儿轻轻颤了颤。南风:“什么人呀?” “嘻嘻,嘻嘻嘻……”陆笙倾身凑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男人。” 南风没想到她真的把这话说出来了。很好,他又被调戏了…… 陆笙又凑近了一些,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雨滴一样温柔又湿润的吻,令他血气上涌,脑子一热,扣着她的后颈便低头吻了下去。 久违的吻,熟悉又陌生,缠绵又火热。分开了那么久,他身上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想念她。他捧着她的脸,勾着她厮磨,挑逗,追逐,吸吮……心里像是腾起一把火,不够!远远不够! 陆笙左手不能动,右手一开始抵在他胸口上,亲到动情处,南风揽着她的身体往自己身前带,她就不自觉地把右手落下来寻找支点,结果就一不小心,碰到一个……额,一个不能描述的东西…… 她此惊非同小可,瞪大眼睛向后仰头,和他分开。 南风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他眯着眼睛,舔了舔唇角,喘息着,看着她。 陆笙向后退了退,视线往下移,最后目光落在那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变化。 “咳。”南风有点不好意思。分开太久了,现在亲一亲就不得了,感觉自己像个色狼……他掩着身体起身,“我去洗个澡。” 小书亭 “你等一下!”陆笙拉住他的手。 南风不明所以。难道陆笙想……? 这个要命的想法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心脏砰砰砰狂跳,血液流速加快,呼啦啦狂奔,彷佛在他耳边形成回声。 但是脑子里还有一根微弱的名为理智的弦在拉扯他:冷静,冷静…… 陆笙还处在震惊之中,“你,你不是不行吗?” “………………………………” 南风石化了一会儿,然后,似乎很不确定的样子,问陆笙,“你说的‘不行’,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陆笙点了点头。 ……欺人太甚!南风那根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他弯腰把陆笙打横抱起。 陆笙突然腾空,吓了一跳,“哎,你干嘛呀?” “我让你知道我行不行!” 102、赶紧看 南风把陆笙放在床上时,陆笙有点紧张,有点害羞,又有点期待……她眼波翻飞,时不时地往南风那个地方扫。说实话,她还是有一点担忧,万一关键时刻又不行了呢…… 南风觉得陆笙真是个小色鬼。他有点想笑,故意拉开一些距离,让她看个够。 陆笙也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对,自言自语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南风:“……………………”这是床上该说的话吗?!!! 他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连忙扑过来压倒,堵上她的嘴巴,一边亲吻她,一边摩挲着脱她的衣服。陆笙的胳膊还吊在肩膀上呢,南风小心翼翼地把吊带拆下来,握着她的手臂轻轻把t恤往下褪。 看着她腕上缠的绷带,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禽-兽。 可能是因为经常运动的原因,陆笙的皮肤很好,紧绷,光滑,弹力十足。修长的四肢,隐约流畅的肌肉线条,配上小麦色的肤色,给她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真是一个性感的尤物。 南风的亲吻向下滑,蔓延到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陆笙被他亲得心房乱颤,力气彷佛被抽干净,身体里点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那感觉如此陌生,她有点茫然,又本能地羞涩,忍不住躲他,“南教练,不要这样……” 南风抬头看了她一眼,细长漂亮的眉眼,目光像是浸了春水一般,柔亮荡漾。他哑着嗓音说,“现在知道害羞了?” “唔……”陆笙羞得不敢面对他,干脆拉过枕头把脑袋盖起来。 眼睛看不见了,身体便更加敏-感了。 身为一个老处男,南风虽然没有经验,但理论知识还是有一点的,知道女孩子的第一次有些艰辛,该用心呵护。所以他尽管心里已经急得长了草,动作上却温柔依旧。 陆笙几乎被他弄成了一滩春水。她脑袋埋在枕头下,咿咿呀呀的呻-吟。南风突然拉开枕头,扔到床下。 陆笙眨了眨水润润的眼睛。 南风一手撑着床,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压低声音说,“看着我,陆笙。” …… 后来他们缠绵到情浓,南风就不怀好意地,问陆笙:“我行不行?” 陆笙:“嗯……嗯……” “我行不行啊,我的,陆笙?” “唔,呜呜呜……”她只是用音节回答他。 南风便闷声笑,笑完之后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不回答也没关系。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探讨。” …… 陆笙感觉,床上运动比球场上的运动消耗还大,云住雨收之后,她身体绵软得不像话,躺在南风的怀里不想动,死鱼一样。 南风揽着她,手搭在她乌黑浓密的发丝上,一下一下地揉着。 陆笙眼前是南风宽阔的胸膛。她抬手在他胸膛上摸了摸,硬邦邦的,便问,“你是不是一直在锻炼身体呀?” “嗯。” 有一个运动员做女朋友,他必须要提高自觉。否则到时候女朋友肌肉比他还发达,那就尴尬了。 陆笙又在他胸前乱摸,觉得那个小凸起很好玩的样子,她揪着它,往上提了提。 南风:“……”他笑着按住她的手,“别闹!” “南教练,”陆笙抬头,亲昵地用脸蛋蹭他的下巴,“我会对你负责的。” cxzww.com 南风:-_-#台词又被抢了…… 103、所谓真相 第二天早上,南风醒来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了大半,露出小腹和下半身。 在南风的理解中,昨天缠绵悱恻了今天早上不该从交颈而眠的甜蜜中醒来吗?为什么本应躺在他身边的人,此刻正……正蹲在一旁? 是的,蹲。陆笙蹲得还挺斯文,膝盖并拢着,胳膊环抱住膝盖,低着头。南风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撞进他眼中的是自己某种正常的晨间生理现象。 额…… 难道昨晚没让她尽兴? 南风又看陆笙,发觉她的表情很纯洁,不像是欲求不满。只不过同时她的眼神也很热烈。 纯洁,热烈,喜悦……像什么呢?像是农民在大棚里种了蘑菰,等蘑菰长势喜人了,农民面对丰收的喜悦时,那个表情。 这个联想让南风太没有安全感了。他悄悄地,悄悄地拉起被子,盖好身体。 “你醒了?”陆笙看了他一眼,接着扑过来抱住他,高兴地说,“南教练,你真的好了耶!”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南风问道,“我……坏过吗?” 陆笙噗嗤一笑,“切,男人!” 南风:“……”几个意思? 怎么从一早醒来就各种不对劲呢,难道他还在梦里?就算是梦,这种梦也太诡异了一些,简直莫名其妙。 陆笙看着南风装迷茫(实际是真迷茫),立刻心领神会,继而会心一笑,“好了好了,你没病,一直都没有。” “等一下,”南风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什么关键,“你说我有病?我有什么病?” “没有没有,”陆笙连忙摆手,“你什么病都没有。” 唉,这关系到男人的尊严,她不会说破的。她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啊! 南风只觉很不对劲,“不,你把话说清楚,你说的‘病’,指的什么病?” “好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 陆笙感觉南风真奇怪。男人心啊海底针,说得一点没错!看着他那么认真严肃的表情,陆笙只好坐起身,指了指他被子盖着的下半身,“就是这里,你之前不是不行吗?” “……………………” 从昨晚到现在,南风把她的反常串起来联想一下,很好,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以为他性无能! 这种鬼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陆笙见他不说话,连忙又说,“我们把这件事忘记吧,反正你现在挺好的,对吧?” “我一点也不好。” “啊?”陆笙担忧地看他。 她的表情告诉他,她此刻牵挂的并非他的心情而是他的功能…… 南风一阵无力,“我很好,一直很好。我到底怎样,你昨晚不知道?还要我怎么证明,把老二切下来打个蝴蝶结送给你吗……” 陆笙好心疼他,“南教练,这个事情我们以后不提了。” “不,要提。陆笙,我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过那方面功能的异常。你告诉我,是谁跟你造的谣?” 陆笙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她觉得他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这就奇怪了啊…… 南风起身,搂着陆笙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地低声问,“告诉我,谁说的?” “不对呀,”陆笙奇怪地看着他,“可是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和我分手呢?” “我发觉你太过依赖于我,希望你能独立和坚强一些。” 陆笙听到这话,莫名竟有些郁闷。她脱离他的怀抱,倒在床上背对着他,不搭理他了。 这,生气生得也太明显了…… 南风有些担心,莫名又想笑,怎么她生气也能这么可爱呢。他凑过去,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温声说道,“生气了?” “没有。” “还说没有,脸蛋都快鼓成气球了。”他说着,手臂下垂,用手背轻蹭了一下她光滑的脸蛋。 陆笙又扭了一下头,躲他。 南风便耐心地劝她,“陆笙,不要生气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陆笙几乎无法再保持生气了。她扭着脸,小声说,“我哪里不独立哪里不坚强了?” “你很独立很坚强,我的意思是,假如没有我……” “为什么没有你!”她突然起身和他对视,“我明明有你,你为什么逼着我过没有你的生活?!” 南风看着她倔强又委屈的脸庞,他感觉心里又酸又甜,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着,一边揉着她的头发,一边说,“好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陆笙任他搂着,低声说道,“我不能没有你。” “我也不能没有你,陆笙,我不能没有你……” 陆笙还有些埋怨:“你一声不吭地就要和我分手,连解释都不解释一句。” “你说你懂。”南风想到陆笙所谓“懂”的东西,一阵头疼,立刻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到那种事情上的?” “听别人说的。” 南风眯了眯眼睛,“谁?” “是你的好朋友凌峻宇。如果是其他人说的,我还不信呢。” “陆笙,你等我一下。”南风说着,起身穿衣服。 “你要做什么?” “我一会儿就回来。” “啊?喂……” 他已经穿好衣服走了,脚步那个匆匆啊…… 陆笙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房门,自言自语道,“男人心,海底针!” *** 今天休赛,明天大满贯的正赛才开始。凌峻宇早上还没睡醒呢,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哦不,应该是砸门。 砰砰砰! 他被吵醒了,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谁呀?”说完反应过来,这是在国外,于是换了语种,“who''s it?” 门外是中气十足的普通话:“开门!” 凌峻宇听出是南风的声音。 他下床给他开门,拉开门的时候一边说道,“你这一大早的火气怎么这么——” 咚! 话没说完,他脸上就挨了一拳。 凌峻宇有点懵,停顿了几秒钟,才怒吼道:“你疯了?妈的,好疼!”说着,伸手摸了摸脸。 南风把他推进房间,乒乓一顿胖揍。凌峻宇一开始还很生气,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南风是神经病。到后来他骨头就没这么硬了,开始求饶。 “兄弟你手下留情,哎呦!哥哥错了,我哪里错了你说给我,我改还不行吗?你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啊!” 南风一脚踩在他胸口上,缓缓弯下腰,说道,“我听说,你跟我女人说我性-无能?”说着脚下一用力,引得凌峻宇又哀嚎。南风挑着眉,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冷厉,看得凌峻宇一阵心惊胆战。 南风:“哥们儿什么居心啊?” “误会,这都是误会,我就跟乔晚晚说了……等会儿,你不会想说乔晚晚已经是你女人了吧?卧槽你什么居心啊?!” “我指的是陆笙。” “陆笙……陆笙……我发誓我没跟陆笙说过,我就跟乔晚晚一个人说了。我知道了!是乔晚晚跟陆笙说的。哎,晚晚这又是何必呢……” 凌峻宇为什么要跟乔晚晚造这种谣,南风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但理解不代表原谅,南风:“我不管谁跟陆笙说的,总之她一直以为我是个太监。” “你难道不是太监吗?……哎呦呦我错了我错了,轻点轻点……” 南风:“我先把你打成太监!”说着,抬脚就要往凌峻宇那里踢。 凌峻宇吓得屁滚尿流,就地滚了两下,坐起身捂着命根子一个劲儿后退,“卧槽卧槽,你来真的?!南风!!!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啊啊啊啊啊!” 南风停下来,抱着胳膊冷冷地看他,“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爱无能,爱无能你懂不懂?不懂多看点书,别不懂装懂,扭头就给我造谣。你应该庆幸哥们儿是笔直笔直的,要不然,就凭你这么造谣,呵呵,”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让凌峻宇看着感觉心里发毛。南风:“要不然你干的这破事儿够老子强-奸你一百八十遍的!” 凌峻宇竟然认真想象了一下南风强-奸他的情形,那个画面实在比任何恐怖片都惊悚,凌峻宇怒吼道:“南风我、操、你、大、爷!” 南风没再打他,只是澹定地摸出手机,低头手指飞快,不知在做什么。 凌峻宇很不放心,弱弱地问道:“你、你干嘛呢?” “我回忆一下你身边曾经出现过的女人,单我见过或者知道的就有五六十个吧。有些连名字都不清楚,麻烦!那就把身高长相写出来……” “不是,你做那些干什么?我身边已经没有女人了。” “编一个花名册,发给乔晚晚。她有权知道真相,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造谣的,我绝对客观公正……对了,你那次跟我显摆的和你同时开房的俩姑娘,叫什么来着?你等我翻翻聊天记录,没准你给我发的照片还能找到呢,啧啧啧,那个照片尺度可是蛮大的……” 凌峻宇突然扑到南风脚边,抱着他的小腿哭诉,“南风啊你可是我亲弟弟,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谁是你亲弟……嗯,找到了,上次没仔细看……你们三个人总共只穿了一件衣服?呵呵真会玩……” 凌峻宇更紧密地抱着他的腿,撕心裂肺的样子,简直闻着伤心听者落泪。南风头一次发现这货的演技竟然可以这么好。 凌峻宇:“兄弟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吧,就这一次,你随便打随便骂我都行,哥绝无怨言,就是不要告诉晚晚,当然也不要把我打成太监。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晚晚,我感觉我越来越喜欢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敢让她知道我的过去,我怕她嫌弃我。我……呜呜呜……” 南风弯腰仔仔细细地看凌峻宇的脸。 真哭了…… 南风有点傻眼。 凌峻宇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脸说,“都是被你吓的!” 南风到底还是心软了,“不跟乔晚晚说也可以,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大半年了,陆笙一直以为我性无能,都是拜你所赐。” tsxsw.la 凌峻宇心底悄悄松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你要牺牲一些东西。” “好!不过我可不能牺牲美色。” “滚……”南风想了一下,说,“你回去帮我请个职业经理人,请不到就自己亲自上。我要求我名下所有公司总的年利润每年增长百分之二十以上。要是办不到……” “办不到会怎样?” “嗯,真把你打成太监也不好,毕竟你家就你一个。” “对,对!兄弟你真好!” “这样吧,”南风微微一笑,“拿你一个蛋做担保,办不到就切了。” 104、南教练的决定 第二天南风和陆笙就回国了。中午的机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因为时差的原因,到北京下飞机时是下午四点不到。 陆笙左手臂吊着,右手推着个小行李箱,南风拿着剩下的行李走在她身边。随着人流走出来时,南风看到门口有人对着他们举手机。他反应很快,抬手一挡对方的摄像头,“别拍了,谢谢。” 举手机的姑娘就捂着嘴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离开之后,陆笙摘下墨镜,问南风:“我戴着墨镜她都能认出我吗?我是不是要红了?” “早就跟你说过,戴着墨镜才容易辨认,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笙吐了吐舌头。她戴墨镜,是因为以前见南风戴过,觉得酷酷的。 这算是一个小插曲,俩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料那个拍照的姑娘转头就把照片发到网上去了,还图文并茂,时间地点都交代清楚了。有媒体闻到了新闻的气息,转载了这几张图片。 于是很多人都知道陆笙回来了。 这几天关注陆笙的人里有一些是想看她好戏的。 这货临去美国之前怎么大言不惭来着?说自己有实力打进正赛。 结果呢?打脸不打脸啊哈哈哈哈哈! 什么,你说伤病?伤病不能作为理由,谁没受过伤呀!再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呀…… 总之这世界上永远不缺瞧热闹的群众,如果一定要给他们的期待找个理由,那就是——闲的蛋疼! 但是陆笙的新闻图流露出来的并不是打脸的气息。照片里陆笙戴着墨镜,虽然有装逼之嫌,不过气色很好。胳膊还挂着呢,看起来不像是装的。最令人意外的是——她身边那个超级大帅哥,不是南风是谁? 怎么会,俩人又搞到一起了? 南风走在她身边帮她拿行李,她跟他说话时他还微微欠着身体,妈蛋那个表情温柔得都要化掉了好么!你可是男神耶,能不能高贵冷艳一些,用霸道总裁的方式出镜ok??? 还有还有,最后一张,南风为了防止对方偷拍,伸手盖了过来,整张图片都是他白皙修长的手,气场不要太强。 总之这个新闻出来之后,群众反响乱七八糟。生粉们还在坚定地安慰和祝福陆笙,遥控们则表示这些照片都是ps的不可信,想着看陆笙打脸的人猝不及防反倒被秀一脸,另有手控表示已阵亡,另有女孩子感叹别人家的男朋友,男友力max! 好吧,如果南风知道他最为苦恼的男友力终于在被偷拍的照片上得意体现,那么他大概不会介意多被拍几次的。 陆笙下飞机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到t市。因为手还受着伤,暂时不能训练,所以她也没有回队,而是跟着南风回了家。经过楼下超市时,俩人进去转了一圈,买了些菜。走到收银台结账时,南风顺手拿了一盒tt。 家中的陈设几乎没有变,因为好几天没回来了,南风叫家政提前打扫过。 领着陆笙踏进家门时,南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说道,“你多久没回来这里了?” 好不容易过年了都不回来,跟着徐知遥跑到三亚去野。三亚有什么好玩的!全国人民都挤到那里过春节了! 陆笙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在三亚给你买东西了呢!” “嗯?”南风挑了挑眉,“买什么了?” “额……”陆笙想到海马酒的功效,算了不提也罢……她挠了挠头,“没买什么。” “这就奇怪了,怎么一会儿说买了一会儿说没买?你到底买什么了?” “你已经不需要了。” “但我需要知道。” “好吧,是海马酒。” 南风秒懂,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个小流氓!” 陆笙红着脸不搭理他,走进客厅,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呼——终于回来了。” 南风安置好行李,问陆笙道:“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那我给你做……想吃什么菜呢?” “不知道。” 南风翻菜谱,陆笙想给他打下手,他觉得她就一只手,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把她赶出厨房。 他在厨房做饭时,陆笙在客厅给许萌萌打电话。 陆笙:“萌萌我回来啦!” 许萌萌:“我知道呀。” “你怎么知道?” “你被偷拍发到网上啦,我在看八卦呢,哈哈哈哈哈……” 陆笙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许萌萌这个人很有意思,只要有八卦在,她的精神生活就非常非常丰富。这样挺好的,至少不会寂寞。 许萌萌收了笑声,问陆笙,“你在哪里呢?” “在南教练这里呢。” “南教练呢?” “他做饭呢。” 许萌萌深吸一口气,继而声调陡然抬高:“啊啊啊啊啊你到底是怎么调教男人的?!求指教!” “哈哈你别闹了,”陆笙虽然这样说着,心里那个feel却是倍儿爽。她倒在沙发上,一手搂着抱枕,笑道,“哎你最近怎么样呀?” “还好还好,我找到工作了,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陆笙问道:“什么工作?” “在一个网球学校当教练,如果做得好,一个月能挣个两三万吧。” 陆笙一听很高兴,说道,“去呀去呀,为什么不去?这不就是你的目标吗?” “唉,”许萌萌叹了口气,“可是那个网球学校的名字叫……陆笙。” “嗯?” “啊?” 陆笙有些奇怪,“网球学校的名字叫什么,你倒是说呀?” “额,名字就叫‘陆笙’呀,跟你同名。” “……”陆笙一阵无语。 许萌萌说,“我也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侵犯你名誉权,要是你不乐意,我就不去了。” “那地方的环境怎样?前景怎么样?” “都很好。” “那就去!”陆笙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这个网球学校的老板是谁呀?” “叫王什么来着,反正不是南风,我都打听了。” “哦哦,”陆笙点头,“那你去吧,别人开网球学校应该不算侵犯我名誉权,我也不是很有名嘛。” 两个小姑娘又聊了好半天,直到厨房里的南风叫她:“陆笙,过来。” 陆笙和许萌萌道了别,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怎么了?” “尝尝南瓜汤,” “好哦。”陆笙用汤勺舀起来一些,吹凉,小小地喝了一口,喝完之后满意地点点头,“很不错!” 南风正把锅里的菜往盘中盛,听到这话,他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是吗。” “嗯!你要不要尝尝?” “好啊。”他说着,转过身,陆笙本想递给他汤勺,哪知他却突然低头吻住了她。 然后含着她的唇,轻轻舔了舔。 陆笙突然遭受到袭击,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很快站直身体,笑眯眯地看着她,“是不错。” 陆笙的脸红了一红,小声嘟囔道,“老流氓哦。” 她离开厨房后,南风摸了摸下巴,有些幽怨地自言自语:“我有那么老吗……” 晚饭南风做了一个清蒸鱼,一个鸡胸肉酿蘑菰,一个荷塘小炒,一个拍黄瓜,然后还有个南瓜汤。 陆笙有点惊讶。他做的饭真的越来越像样了,不说味道了,光是卖相都比以前好多了。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尝了一口菜。嗷嗷嗷,好好吃! 陆笙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问南风,“你是不是一直在锻炼厨艺?” “嗯,”南风点了点头,继而低头浅笑,“我想做饭给你吃啊。” 陆笙很感动。但是她注定不能经常吃到他做的饭了,想到这里便有些内疚。 想到刚才跟许萌萌的交流,陆笙问南风:“我的名字被人注册网球学校了,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因为那是我注册的。” “……”陆笙奇怪地看着他,“不对呀,那个老板姓王。” “姓王的是校长,不过网校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大概人们都以为他的老板吧。这个网校的前身是精英网校,就是你以前那个教练跳槽去的地方,还有印象吗?” “嗯,”陆笙点了点头,继而又故意说道,“你用我的名字注册网校,怎么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南风放下筷子,眼睛带笑地看着她,说道,“那我现在问一问……你同意吗?” 陆笙点了点头,“同意,不过你要答应我——” 他挑眉看着她,“答应你什么?” “答应我,你要听我的话。” 南风的肩膀一松,“没劲,还以为你要潜规则我。” “流氓流氓流氓,你个老唔——” 南风突然把一大块鸡胸肉塞到她嘴里。 吃过晚饭俩人也没事做,陆笙和南风一起看电视,她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腿,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傻笑。过了一会儿李卫国打过来电话。 李卫国:“陆笙你回t市了?” 陆笙心想,她才刚回来,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她答道:“对,李教练。我受伤了,就没回队里。” “嗯,没事,但下次记得和我说。” “嗯,好的。抱歉啊李教练,怕你们担心呢!” “没什么,不过你受伤的话更应该回来了,队里有专门的运动医生。” 陆笙自己其实也挺想快点回去的,主要原因是,她一天不训练就浑身难受。虽然左手不能用了,咱不是还有右手吗?回去训练吧…… 她刚要答应李卫国,手机却突然被抽走了。 陆笙奇怪地朝上看了一眼,发觉南风正握着她的手机,朝她点了一下头,眼神安抚。 她知道他大概有话要对李卫国说,于是随他去。 南风并没有和李卫国说什么,只说已经给陆笙请好了医生,会很快康复,请李教练不要担心。等陆笙完全好了再考虑归队。 考虑归队。 这四个字让李卫国敏感地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果然,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吗? 南风把手机还给陆笙,陆笙问南风:“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呢?” “陆笙,离开省队吧。” “啊?” “离开省队,我帮你打造专属团队。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你可以有一个更好的职业道路。” 专属团队其实对陆笙的诱-惑力并不大,她总感觉乔晚晚带着自己的团队生存蛮艰辛的。而且,自己搞小团体,总感觉又冷清又寂寞。 陆笙感叹道,“我觉得那样可能会很孤单吧。” “我陪你。” 陆笙蹭地一下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 嗷嗷嗷!陆笙激动地嚎了几嗓子,一下子把南风扑倒在沙发上按着狠命蹭。南风感受着两人脸贴脸的温暖柔软,一边摸着她的头说,“果然是属狗的,一高兴就扑人。” “南教练,你真好!”陆笙说着,一高兴,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这可不够。”南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她会意,送上香吻。 陆笙坐在南风身上,和他接吻,这个姿势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吻着吻着他就擦枪走火了。 “额……”感受着身-下人身体的变化,陆笙觉得有点骑虎难下。 南风坐起来一些,半个后背靠在沙发上,扣着她的后脑,喘息着凑近,“继续。” 继、继续就继续…… 南风却突然说,“陆笙,我的脚似乎有点疼。” “啊?!”陆笙很着急,“怎么呀,我们现在去医院。” “不用,”南风拉住她,“只是现在不能动。” “那我背你去!” “……”南风拉住要穿衣服的她,“不用那么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呀?” “我不能动,你能动。来,你坐上来,自己动。” “……………………” 他们把后面的流程都走完了,就在这沙发上。 做完这件有意义的事情之后,他们去洗了澡。浴缸很大,两人在一起泡,陆笙趴在浴缸上,南风往她身上打浴液。浴液没有任何气味,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tsxsw.la 浴缸热气腾腾的,让陆笙情绪放松得很。她懒洋洋地扶着浴缸边沿,说道,“南教练,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南风打浴液的手停下来。 陆笙:“是不是因为我把你给睡了呀?” “你这丫头!”南风哭笑不得,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哎呦!”陆笙捂着屁股,夸张地叫着。 然后她听到南风低声说:“因为,我想参与你的人生。” 105、广州网球公开赛 陆笙看了几场美国网球公开赛。乔晚晚这次美网只打到了第三轮,连陆笙都觉得这样的成绩对乔晚晚来说不算能交差。她和乔晚晚虽是仇人,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实力。 九月份,wta国际巡回赛亚洲赛季开始了,第一站就是广州站。 广州网球公开赛是wta的54站国际巡回赛之一,赛事级别不算高,而且又是在美网刚结束后不久举行,所以这个比赛有点尴尬,一般来的大牌选手很少,阵容并不豪华。 这对二三线选手们来说是露脸的好机会。 在wta的单打总排名里,陆笙连二三线选手都算不上,她这次单靠自己的排名无法直接入围正赛,本来还考虑从资格赛开始打呢,但是好事儿突然就找上门了……主办方给她发了张外卡。 凭借着外卡,她可以直接进入正赛。 要说国内网坛现状吧,有点凋零。老将退伍,金花太少,小花们都在一百名开外,陆笙的排名算不错的,所以才得到这么一张外卡。 正赛名单出炉之后,陆笙发现本次比赛的阵容还好。最大牌的明星是世界排名第四位的玛尼卡,后面都是几十名的,靠外卡参赛的球员排名都不好,上百名甚至几百名的,都有。比较令人奇怪的是,乔晚晚这次竟然没来。 以前的广网她每年都参加的,怎么今年就不来了呢? 外界众说纷纭,过了几天乔晚晚自己回应了一下:已经报了名,但旧伤复发,这次就退赛了。 陆笙心想,难怪乔晚晚在美网表现不好,原来是因为受伤吗? 伤病对运动员来说,真是一个又普遍又可怕的问题。 抽签的时候,陆笙的心态很放松。反正不管怎么抽,多一半可能是比她排名高的,区别只在于高十几名还是几十名。 等到抽签结果出来,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抽到了赛会三号种子选手,排名比她高一百多。 妈蛋脸黑就算了,为什么手也这么黑??? 陆笙觉得特别特别的生无可恋。 南风安慰她:“知足吧,想想抽到玛尼卡的人是什么心情。” 好吧 ,有比较才有幸福。至少她不会去体验面对世界排名第四的选手时那种战栗…… 本次赛会的三号种子选手,世界排名第42位,来自荷兰,名叫伊莎贝尔。此人力量和移动速度不占优势,打球技术性强,控球很好,小球打得尤其不错。球风很炫。 赛前南风和陆笙商量应战方针时,陆笙心里还是很没底的,“第一次打这么高级别的选手,前五十呢!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wucuoxs.com 南风却不以为然:“就是一个女版的徐知遥,有什么好怕的?” 陆笙:-_-#这么一讲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106、爆冷逆袭 签表出来之后,陆笙的粉丝们也是一阵眼前发黑。生粉们纷纷留言安慰陆笙,同时互相安慰,觉得这至少是一次较高水平的赛事(相对itf比赛而言),权当历练了。 比赛这天,南风出现在运动员包间里,他的存在感略强,刚一现身,现场的记者们就都发现他了,摄影设备几乎全部瞄准他。 运动员包间是给与参赛运动员相关的人预留的,比如教练,医师之类。那么南风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呢?难道他和陆笙复合的传闻是真的? 比赛还没开始,许多记者的脑袋就被八卦占领了。 伊莎贝尔个子高挑,这可能是限制她移动速度的原因之一。她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澹蓝色的眼睛,出场时精神很放松,面带微笑。 也对,第42这种排名放在整个wta里不算顶级,不过放在区区广州公开赛,也算十分出挑,至少能笑傲前三轮。 陆笙也很放松:打徐知遥她不需要紧张……她赛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比赛开始。伊莎贝尔首先拿到发球局。 伊莎贝尔的发球很有特点。因为控球技术好,她的一发质量很不错,但由于力量不足,遇到二发时为求稳妥,发球往往就软下来,毫无威胁力度。 此刻伊莎贝尔的第一个球果然是压着线发过来的,还好陆笙早就做好准备,冲到外角区域,稳稳地接住了这个球。 这个球的角度、方式,都在陆笙的意料之中。确切地说,是在南风的意料之中。 南风也不是能掐会算。他把伊莎贝尔所有的比赛视频都收集起来,只看开球局,通过几十场统计,南风说,“统计结果显示,在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伊莎贝尔轮到开球局时,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可能会发落点很深的外角球,大概是想借此展示威胁,给对手一个下马威。” 陆笙当时就有点呆:“还能这样呀?” “怎么不能。统计学也是一门科学。大量数据统计能够反映出一个球员的习惯。” 统计学也是科学,陆笙当然懂。一场比赛会有很多技术统计,只不过,她第一次见南风统计得这么细致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发球,陆笙接得轻松又惬意,让伊莎贝尔神经一紧,收起了怠慢之心。 虽然这个球员排名比她低很多,连大满贯正赛都没打进过,不过,单从这个接球的质量来看,不容小觑。 伊莎贝尔击向底线的球,落点总是又深又稳,控球真的没话讲。来回打了几拍,伊莎贝尔找准机会放了个小球,陆笙着了她的道,失分。 陆笙朝南风看了看,后者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意思是你打得还不错。 陆笙也觉得自己还不错,对手可是一个控球专家。 不过陆笙打球一向慢热,开始两三局往往是进入状态的时候。不管赛前做多少分析,关键还是场上找对感觉。所以第一局输掉时,她自己都不怎么在意。 第二局是陆笙发球。伊莎贝尔有法宝,陆笙也有,且她的法宝还是针对伊莎贝尔的弱点的——陆笙有着场上一流的反应速度和移动能力。陆笙发球之后,伊莎贝尔拍回来,她立刻侧身打了个直线球,伊莎贝尔很庆幸自己从她的动作中发现了她的意图,立刻跑到场地另一端救球,救球之后打了个对角球,落点距离陆笙很远,算是还以颜色。 陆笙跑过去成功救球,接着又是一个出色的直线球。这次伊莎贝尔离得太远,来不及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陆笙故技重施,尽管被伊莎贝尔打了个压线球又放了个小球,最后还是轻松保发。 第三局伊莎贝尔发球,陆笙战术不变,伊莎贝尔自己有着出色的控球能力,此刻也想以牙还牙地调动对手,只可惜这种战术用在陆笙这个风一样的女子身上,效果很打折扣,反倒是伊莎贝尔自己又被陆笙玩了,一不小心被破掉发球局。 战局这么快逆转,场边观众都有点意外。 只有南风还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看到陆笙看他,他轻轻把食指搭在唇上,吻了一下,然后食指指向陆笙。 厚颜无耻地送了个飞吻。 陆笙朝他无声地比了个口型:老流氓! 南风觉得他回头要好好和陆笙探讨一下。为什么这丫头喜欢说他老流氓。流氓他认了,“老”字何解?不服。 短暂地休息之后,比赛继续。伊莎贝尔显然不甘于被陆笙压制,第四局调整战略,增大了击球的技术难度,网球带着旋转飞向对手。伊莎贝尔坚信,在自己的强控球之下,对手首先头疼的是回球的有效性,这样她不可能再轻松地指哪打哪。 陆笙的反应却出乎伊莎贝尔所料。 她依旧固守着自己最初的战略方针,至死方休一般。 结果也出乎伊莎贝尔所料。 她打得这样大开大合,失误率虽然增加了一些,却远没有伊莎贝尔以为的那么多。 怎么会这样?一个排名一百五开外、常年混迹于低级赛事、此前表现无甚亮眼的末流选手,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的防守能力?在应对旋转球时,竟能稳健自如彷佛一流选手? 假如伊莎贝尔知道陆笙有一个怎样的队友,她大概就能茅塞顿开了。 就这样,令现场所有人大跌眼镜地,三号种子选手被拿着外卡打比赛的小酱油单方面压制了,才打了两盘,就结束比赛。 比赛结束时陆笙还有点不能相信呢。她真的赢了?就这么赢了前五十的选手? 伊莎贝尔走过来和陆笙握手,拥抱。她用英文对陆笙说,你打得很棒,你一定会成为顶级球星的。 陆笙听懂了,红着脸说,谢谢,你也是。 伊莎贝尔只是笑了笑。 顶级明星,意味着不能有短板。伊莎贝尔却有着目前还无法攻克的死穴。她有着那么难得的控球能力,假如她的击球的力量能上一个台阶,那么她控球的威胁力只怕会十倍百倍递增,也就不太可能被陆笙压制住了。 带着胜利的喜悦,陆笙走到观众席下,球员包间前。南风一手扶着隔板,一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头,“怎么样?” “有点梦幻。” “这就梦幻了?”南风笑了笑,“我可是在等着你拿大满贯奖杯。” 陆笙精神一阵。 南风:“然后你还得娶我。” 当晚的报纸,和本次赛会相关的新闻报道几乎全部用了一个有点精分的标题:陆笙爆冷横扫三号种子选手晋级,南风:摸摸头。 南风摸陆笙头的那张照片抓拍得很清晰,和陆笙比赛的抓拍放在一起。 陆笙翻着报纸说,“你的存在感太强了。记者在强行把你的名字塞进去。” 没办法,尽管已隐退多年,他始终是国内网坛的一面旗帜。 这就是所谓的“哥已不在江湖,江湖却始终有哥的传说”。 第二轮比赛,陆笙要遭遇的是一个世界排名78位选手,来自马来西亚。南风问陆笙有没有信心,陆笙嘿嘿一笑,“有!我连42名都打过去了!”打完伊莎贝尔确实让陆笙信心大增,感觉自己快上天了。 “但是对你来说,这一个比伊莎贝尔更难打。”南风泼了一盆冷水。 打比赛不能光看排名,一物降一物。马来西亚这位选手虽然个头不高,看起来比一般球员瘦弱,但是在场上很有爆发力,是个技术全面的多面手,战术变换很大,体能也很好。陆笙打她,未必能讨到便宜。 南风有点担心。说实话,就算陆笙输了这场,他也不奇怪。他不能代替陆笙上场,也不能在现场随时指导她,只好根据这位马来西亚选手的特点,把球场上可能发生的情况给陆笙总结了一下。 南风总结得有点多,陆笙觉得他好啰嗦,不过对于他的话,她还是牢牢记在心里。 听南风的话,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真正到了打比赛的时候,陆笙发觉南风说的那些话一、点、也、不、啰、嗦! 陆笙比赛经验到底有限,如果真的贸然面对这位变幻莫测的多面手,届时赛场上的各种突发情况她不一定能处理周全。可是,可是可是,好多情况都被南风预料到了! 所以陆笙打得从容不迫,和对手磨了三盘,最后险胜。 比赛结束时,她满心不是喜悦,而是震撼。 南风,真是有点可怕啊…… 第三轮比赛,陆笙要对阵的是一个世界排名68位的选手。此选手和陆笙的风格很相近,陆笙和她苦战近两个小时,总算赢了。 就这样,一不小心就打进了半决赛。 半决赛要面对的是二号种子选手,来自捷克,世界排名22位。陆笙对于打二号种子不抱任何希望,她已经做好了被碾压的心理准备,哪知这位对手突然因伤退赛了。 于是陆笙以这样的姿势进了决赛。 许多人评价说陆笙运气太好。南风嗤笑。陆笙首轮抽到三号种子怎么没人说她运气好?运气这个东西永远只属于有实力的人,弱者们只能艳羡别人的运气。 决赛,陆笙遭遇玛尼卡,后者世界排名第四,陆笙暂时和她不是一个量级,轻松被虐了两盘,屈居亚军。 亚军也不错了。亚军积分有两百分呢,奖金两万多,美元。 广州网球公开赛之后,陆笙声名大躁。南风借此机会给陆笙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向媒体透露:陆笙已经和省队解约,目前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决定单飞。当然,她不会忘记省队的悉心培养,以后假如省队有需要,在不影响她比赛的情况下,她一定支援。 fqxsw.org 有记者问,“请问,陆笙新团队的主教练是谁呢?” 南风微微一笑,“我。” “你并没有太多执教的经历,”记者说道,“那么你觉得你能胜任主教练一职吗?” “能,”南风继续微笑,“我们请了世界一流的教练,嗯,做顾问。” 记者:-_-#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107、亚运会 南风将重金打造陆笙的团队,这个新闻是放出去了,但圈子里许多人对此打了个问号。 原因嘛,因为这货在发布会上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新团队的有效信息。主教练……哦不,一流的教练顾问……到底是谁?体能训练师呢?陪练呢?理疗师呢? ……统统没有说。 记者追问,他就说等亚运会结束后再公布。 为什么要等亚运会结束后再公布? 有人觉得这是南风趁机在帮陆笙炒热度,增加关注。陆笙说到底只是一个小花,目前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一个wta国际巡回赛的亚军,这种成绩放在乔晚晚那个级别的选手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尽管都觉得南风不厚道,但媒体们偏偏吃这一套,纷纷揣测那个神秘的顾问,许多知名教练都被记者们拎出来猜了一遍。搞得围观群众有点尴尬:就凭陆笙那个档次,你们就不要把这些国际一线大牌教练拿出来了吧,哪个一线教练愿意教导三流选手呢,呵呵呵…… 身为当事人,陆笙自己也很好奇,因为南风也没告诉她。 “到底是谁?”她第n次问南风。 “现在还不能说,他还没有真正地答应。”南风第n次解释。 “没答应你就敢说大话。” 南风放下报纸,轻轻眯了一下眼睛,“他如果不答应,我们再请别人。有钱不怕请不到好教练。只不过,我依旧觉得他是最合适的。” “到底是谁啊……” “不能说……” 不止这位神秘顾问,其他人诸如体能训练师、陪练,都还没到位。也就是说,现在陆笙的“团队”里,实际就只有一个南风。 没到位就没到位吧,陆笙暂时也不需要这些人。她之前在省队不需要,之后要进国家队训练,就更不需要了。 算起来,真正需要新团队,也就是在亚运会之后了。 九月下旬,所有入选国家队备战亚运的网球选手们都停掉了手中的事情,一起来到北京进行为期两周的训练,为亚运会做最后的准备。陆笙知道自己要在这里遭遇乔晚晚,她还在想到时候怎么既和乔晚晚保持距离又不至于太尴尬呢,结果到了北京才发现,乔晚晚没来。 为什么没来呢,是因为大牌们都习惯性地迟到吗? 陆笙有点好奇。然后宁夏看到陆笙时,给她解答了疑惑:“乔晚晚说伤还没好,这次亚运会要退赛。” “啊?!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有人说她是为了打中网。” 陆笙点了点头。虽说这样怀疑有点心理阴暗,不过也不无道理。中网赛事级别仅次于大满贯,奖金丰厚,单从奖金和对一个球员职业生涯的影响来看,远不是区区亚运会能比的。这次中网赛事和亚运会的网球赛事撞车,有一些职业球员就放弃了亚运会,直接选择中网。 但是亚运会涉及到国家荣誉,所有体制内的球员都要听从调遣的。理论上说,陆笙和乔晚晚这种已经脱离体制的,有权利拒绝国家的征调。比如,南风带着陆笙跟李卫国他们提单飞时,李卫国的第一反应就是问陆笙:“亚运会还打不打?” 陆笙从小受到的爱国主义教育根深蒂固,她觉得为国争光这种事情不是简单地用钱和职业生涯能衡量的。因此都不带犹豫地就点头:“打。” 李卫国和邓林屹就放心了。 当然,陆笙也尊重别人不同的选择。假如乔晚晚不想错过中网,而选择放弃亚运会,陆笙特别能理解。她不能接受的是,假如真是这样,那么乔晚晚都已经答应打亚运会了,却事到临头摆国家队一道,这样就很不厚道了。 “我觉得乔晚晚应该不至于这么乱搞。”陆笙说道。 宁夏嗤笑,“那可不一定,她有前科。” 这时,艾小梅走过来,碰了碰宁夏,“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宁夏:“什么?” 艾小梅知道陆笙和宁夏关系好,因此也不避讳陆笙,说道:“乔晚晚伤病没好应该是真的。我听说她和王主任通电话时被说哭了,好像是因为王主任怀疑她想打中网才退赛亚运会。最后乔晚晚摔了电话。” 陆笙听着莫名竟有点心酸。 宁夏问艾小梅,“你怎么知道的?” “乔晚晚的陪练是以前我们省队的师兄,你忘了?这事儿你们别往外说啊,不然我师兄不好做。” 宁夏和陆笙都点头,表示嘴巴很严。 然后艾小梅说,“乔晚晚退赛之后,女单的名额空出来一个,你们说谁会顶上去?” 陆笙:“谁?” 艾小梅看她那个呆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你问我干嘛,我问你们呢!这个人选可不多哦,你俩都算进去。” 宁夏摇头道,“我可不去,我要打女团,又要打女双。” 陆笙摇头刚想说自己也不想去,却突然听到身后远远地有人叫她:“陆笙!” “诶!”陆笙扭头一看,见是王主任。他正和南风站在树荫下说话,此刻叫了一声陆笙,朝她招手。 陆笙走过去,王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她,目光有些慈祥。 “王主任,您找我?” “嗯,”王主任点点头,说道,“陆笙,最近状态不错啊,广网打得很好,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陆笙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王主任您过奖了。” “一点也不过,”王主任笑了笑,接着正色道,“现在,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什么事?主任您说。” “想必你也听说了,这次乔晚晚不能参赛了,女单和女团都空出来一个名额。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想法……”陆笙本想直接拒绝的,可是王主任姿态摆得那么低,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此刻不好意思拒绝,只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的混双项目是夺金热门,我想好好打混双。” “没事,好多队员都报了两个甚至三个项目呢。我相信你的实力。” 陆笙看着南风,小声问,“南教练觉得呢?” 南风却说:“看你自己。” 陆笙有点小纠结,试探着问王主任:“您,要不再问问其他人?” “唉,我已经无人可用了。陆笙,当是主任拜托你了好不好?看在我和你们南教练还有点交情的份上。” 陆笙不忍心拒绝他,就这么答应了。 乔晚晚本来打的项目有两个,女单和女团。陆笙临危受命,接棒乔晚晚的位置,意味着亚运会四类有女子参加的网球项目(女单女双女团混双)她要参加三类。 实话说有点心累。 不过么,既然答应人家了,那就努力训练! 作为陆笙的混双搭档,徐知遥自然也过来集训了。但也不知怎么回事,徐知遥看向她的目光总是有点哀怨,而陆笙不知道的是,当徐知遥看向南风时,哀怨的目光就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 南风有点意外,徐知遥鄙视他?几个意思? 他感觉徐知遥有点不太对劲。为了防止因为徐知遥而影响到陆笙的发挥,南风找了个机会单独和徐知遥谈话。 南风:“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徐知遥说,“你明知道自己有病,为什么还要和陆笙在一起?你确定自己能给她幸福吗?” 南风愣住,“我有什么病?” 徐知遥撇开脸没说话。虽然没说话,脸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不要装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南风恍然。始于凌峻宇的那个荒唐谣言已经蔓延到徐知遥这里了吗?那丫头还真是不把徐知遥当外人啊,这种事情都跟他说! 陆笙和徐知遥超越南风想象的“亲密”,让南风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一坛子大热天发酵的老坛酸菜。他对徐知遥丢下一句“那是谣言”,就转身去找陆笙了。 徐知遥把这理解为落荒而逃。 南风在去找陆笙的路上遇到了丁小小。丁小小作为医务人员也被召集进来,此刻看到南风脚步飞快,便问道,“哟,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南风突然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丁小小。 丁小小奇怪地和他对视。 南风问丁小小,“你是不是也觉得……嗯,觉得我有病?” 丁小小恍然,她捂了一下嘴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你怎么可能有病呢!” 南风有点满意。看来陆笙并没有把这事和丁小小乱说。 “你可是神勇无敌,一夜七次!”丁小小继续说道。 “……”南风感觉有点无力。他甚至没有解释一个字,立刻告别了丁小小,大步流星地走进球员宿舍,敲响了陆笙的房门。 训练基地的住宿条件很好,陆笙住在球员宿舍楼,自己一个单间。她刚洗完澡出来,此刻正裹着浴巾擦头发。见南风敲门,她还有点奇怪呢,笑嘻嘻地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不是刚分开吗,这么快就想我啦?” ……还卖萌! 南风悄悄翻了个白眼。他走进来,关好门,背靠门站着,抱着胳膊拧眉看她。 陆笙察觉到南风脸色不太好。她拿下毛巾,浓密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黑沉沉的,瀑布一般。未擦干净的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在发梢处汇聚成晶莹的小水滴,一滴一滴,滴到浴巾包裹的酥胸上。 南风目光顺着水滴扫到她高耸的胸脯,怒气立刻散了大半。他有点鄙视自己。 “你怎么了呀?”陆笙问道。 “陆笙,”南风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刚提起一口气要质问,对上陆笙湿漉漉又无辜的眼神时,他:“……” 陆笙见南风不说话,看着又不是很生气的样子,她举起毛巾又开始擦头发,随着手臂的动作,裹在胸前的浴巾也有些移动,动着动着,刷……松开掉下去了。 陆笙好尴尬,红着脸想要弯腰捡浴巾,南风却突然大力把她拉进怀里。她勐地撞进他怀里,光裸的肌肤触碰到他衬衫的布料,那触感让她轻轻战栗。 然后南风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一边吻着,火热的掌心在她光滑的后背上轻轻摩挲。 亲着亲着就滚到床上去了。 俩人在床上做了一次,后来一起洗澡,在浴室南风一个没忍住,又做了一次。陆笙被他弄哭了,拧着眉头眼睛紧闭,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2k小说 南风:“疼?” 她摇了摇头。 南风:“爽?” 她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他却已经有了答桉,闷笑着拉过她来亲吻,一边重重地挺着腰,一边低声说:“全世界都以为我不行,只要你知道我行就好了。” 108、世事难料 本次亚运会将于9月28日到10月13日在日本京都市举行。网球项目从10月1号开始,持续十天,到10月10号结束。前三天主要是团体赛,第四天开始才有网球其他项目的比赛。 10月4号正式决出男子团体和女子团体的金牌,其中女团拿了银牌,男团再度无缘决赛,只拿到一块铜牌。虽说无金牌入账有点遗憾,但这也是中国网球的整体水平。亚洲网球发展呈现的是百花齐放的局面,并非像是其他某些项目,遭到中国的垄断。 团体赛结束之后,重头戏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所有网球项目中,中国最有希望拿金牌的有两个项目:女双的宁夏和艾小梅,混双的陆笙和徐知遥。本来女单才是更具竞争力的项目,然而乔晚晚的突然退赛,把一切都打乱了。 现在中国参加女子单打项目的两个队员是陆笙和骆灵之。相对来说,骆灵之比陆笙的希望更大一些。如果能发挥出色,金牌也不是不能期待。 骆灵之的排名和陆笙相差无几,不过国内舆论普遍认为目前骆灵之的技战术比陆笙要高一些。陆笙能达到现在这个排名,靠的是广州公开赛的亚军,那一场比赛骆灵之很不走运地和世界名将玛尼卡分在同一个半区,半决赛中遭到淘汰。所以尽管结果是陆笙闯进决赛了而骆灵之没有,这并不能证明陆笙比骆灵之强。假如陆笙处在骆灵之的位置,也绝无可能战胜玛尼卡。 10月4号打完女团之后,陆笙又打了一次混双第一轮。她和徐知遥配合默契,轻松把两个菲律宾小将淘汰掉了。打完之后徐知遥问陆笙累不累,陆笙摇摇头,“不累。” “唉,”徐知遥叹气,“师妹你真惨,从今天开始你几乎每天都要打两场比赛。” 徐知遥说得没错。所有项目并排交错进行,陆笙除了10月6号只有一场女单比赛,余下直到女单决赛前,几乎每个比赛日都是两场,上午女单下午混双,当然这个前提是她能撑到女单的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假如早早地被淘汰掉,她倒是可以安安心心全力打混双了。 每天打两场,说实话,有点累。 这事儿如果放在一年前的全运会,陆笙会理所当然地把重心完全偏向混双,先保住一块金牌就算完成任务了,至于女单冠军,爱谁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亚运会和全运会不一样,打外国人和打同胞也不一样。陆笙不想在这样的赛场上放弃努力,不想输给外国人,她不甘心。 更重要的是,现在羽翼已丰的她,相信自己有实力把两场比赛都打好。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南风说了之后,南风没接话,只是眯着眼睛看她。 眼神有点不正经。-_-# 陆笙奇怪道:“有问题吗?” “没有,”南风低头笑了笑,唇角微微弯着,接着抬头盯着她,眼睛亮晶晶地说,“知不知道,你自信的样子有多迷人。” 陆笙:~(^_^)~ 10月8号,陆笙上午的女单四分之一决赛再遇曾经的对手,那就是在今年美网挑战赛中交过手的印度姑娘。两个月不见,印度姑娘明显感觉陆笙比美网相遇时更加地积极自信了,相比之下印度姑娘的变化并不太大。陆笙当时能干掉她,现在更加地能。 上午挺进四强,下午打混双的半决赛。徐知遥为了帮助陆笙节省体力,这些天俩人打混双比赛时,战略上基本不会过度依赖陆笙在场上的跑动能力,为此徐知遥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每场结束时都累得半死。不过他有了点意外收获:基于这几天徐知遥的表现,遥控们终于愿意承认他们的遥姐是条汉子了…… 徐知遥为自己感动了,偷摸发了条微博:所以你们不会再叫我遥姐了对吧? 网友a:姐姐你安心打比赛!上什么网! 网友b:教练这里有人偷着玩手机,举报! 网友c:发微博没自拍,差评。 网友d:我遥姐永远貌美如花,我遥姐想玩手机就玩手机。 网友e:我觉得遥控这个词没什么特色,我们换名字吧? 网友f:换什么? 网友g:遥头丸怎么样? 网友h:不错诶…… 徐知遥心塞塞地关掉手机,把手机给了李卫国,并且叮嘱李卫国:混双决赛结束前不要让他再看到手机。 下午混双比赛打了三盘淘汰掉泰国对手,顺利晋级决赛。决赛他们将对阵韩国的孙秀英和金永俊。这一对组合和陆笙徐知遥非常类似,也是专攻混双。从两个人配合的默契程度来看,他们赛前应该也是像陆笙他们一样,做了许多训练,准备充分。这次网球比赛两人都没有报其他的单打或者双打,显然就是冲着混双金牌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啊…… 在大满贯比赛中,混双总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比赛,没想到在亚运会也能形成这样激烈的竞争。 这一天男双和女双都进行了半决赛,宁夏艾小梅组合顺利晋级,比较令人意外的是,中国的男双在所有人包括自己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也挺进了决赛。 怎么打的啊?陆笙很好奇,心想等赛事结束回去要翻翻比赛录像。 10月9日是网球赛事的倒数第二天,这一天赛事很多,简直是一场大混战。所有的双打金牌都将在这一天下午决出,上午还有单打的半决赛。由于好多选手都是同时报名了单打和双打,因此好几个队员是上午打完下午打,也有可能上午遭遇的对手,下午再遭遇一次。 赛前陆笙有点犹豫,不知道女单半决赛该不该选择性放弃。现在比赛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再任性打了,混双对手不容小觑,她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陆笙问南风该怎么办,南风答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对手比你先放弃。” “啊?” “你的对手还要参加下午的女双决赛,你说,她会不会和你有同样的顾虑?” 陆笙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赵心宜的女单实力不错,她估计也想搏一搏吧?” 赵心宜是台北队的选手,女单世界排名118,比陆笙还要高。不过赵心宜这些年的重心都放在双打上,前年获得美网女双冠军。这次亚运会赵心宜对女双冠军期待很大,但是遇到可以拼女单的机会,陆笙不信她会错过。毕竟,打过半决赛,距离金牌就只有一步之遥了。金牌和金牌也有差距,网球项目上,单打的金牌总是要比双打金牌含金量更高一些。 “陆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南风说道。 陆笙有点困惑,“我觉得我对对手已经很了解啦。” “是吗。”南风用手机调出一个页面给她看。 那是年初关于一个球员的新闻,距离现在已经十个月了,难为他能把这么过时的新闻挖出来。 新闻的主角不是赵心宜,而是杨采卉。新闻里说杨采卉今年就要到而立之年,她透露出打完亚运会就退役的意思。 “杨采卉?她不是赵心宜的搭档吗?” “对,”南风点点头,“她是赵心宜的师姐,两人感情很好。师姐很可能打完亚运会就退役了,如果你是她的师妹,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陆笙几乎不用思考,就答道:“我会帮她打到冠军,让她退得圆满一些。” “此前杨采卉曾经参加过三次亚运会,从未有金牌入账。所以这次——” “这次赵心宜无论如何都会选择保住女双的,为此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女单。”陆笙接过话来说。 南风微微一笑。 10月9号上午十一点,四场单打半决赛(两场女单,两场男单)同时开赛。陆笙牢记南风的叮嘱:就算自己想要选择性放弃女单,也一定不要让对手察觉到你的退意。因为,很可能先坚持不住的是对手。 所以陆笙一开始就打得战意十足,才打了一盘,赵心宜就选择不再坚持,第二盘她打得稀松平常,把决赛入场券送给了陆笙。 她果然是对女双志在必得的。 陆笙这样想着,一边庆幸还好南风明察秋毫分析到位,一边又有些担忧下午宁夏的比赛。 四场半决赛,陆笙这边结束得最早。她有些无聊,去了隔壁球场,看骆灵之的比赛。 骆灵之也顺利打进了半决赛,她状态很不错,陆笙觉得骆灵之很有可能进决赛。那样的话她就和骆灵之在决赛遭遇了? 无论怎么打,中国队都是冠军? 啊哈哈哈哈哈哈…… 峰回路转,世事难料。乔晚晚退赛时,国家队上下都觉得女单项目很难保全,谁能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呢,嘻嘻嘻嘻嘻……陆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明媚。 “你太乐观了。骆灵之的对手可是星野优美。”南风一句话把她从yy的乐园里拉出来。 陆笙正色。 星野优美,日本球员,十六岁成为职业选手,今年36岁,世界排名第78位。这个年龄还活跃在网坛的,已经很少了,更不要说她的排名还不错。 此人巅峰时期世界排名第8,打进过大满贯决赛。陆笙刚学网球时星野优美还很活跃。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实力下滑,排名一度跌出前一百。曾经的日本国手,如今沦为wta的三流选手。 考虑到她已经是36岁高龄,陆笙还是觉得骆灵之的赢面更大一些,她对南风说,“我也打过七十多位的呢!我觉得骆灵之应该能赢。她只是没机会打大赛,要不然排名肯定能更高啦。你自己也说过的,排名排的只是积分,而不是实力。” “星野优美在职业网坛闯荡的时间约等于骆灵之的年龄。”南风又一瓢冷水泼下来。 俩人边走边说,到了赛场一看比分。第一盘已经结束,骆灵之7-5险胜,现在正在打第二盘。 第二盘的局势很胶着,一局咬着一局,双方互不相让,陆笙坐下没多久,星野优美破掉了骆灵之的发球局。 陆笙的面容严肃起来。 不得不承认星野优美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真的很难得。与骆灵之相比,她的体力、力量、奔跑速度都不占优,但偏偏能在骆灵之的强烈攻势下游走自如,彷佛张开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对手的攻击悉数挡在网外。陆笙几乎能感受到骆灵之的无奈。 这就是经验造成的差距吗? 这场比赛打了两个小时,第三盘又打进抢七,最后星野优美逆转胜出。 太憋屈了,骆灵之气得摔坏了球拍。 陆笙很难过。她跑去找骆灵之,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骆灵之的心情糟糕到极点,看到陆笙时,她竟然哭了。 2k小说 陆笙:“不、不要哭了……”这是陆笙第一次见骆灵之哭泣,在陆笙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大概,骆灵之对这次比赛寄予了太多期待吧…… 骆灵之擦了擦眼泪,说:“陆笙,你一定要赢她!” 陆笙心想,你都赢不了,就不要指望我了啊……qaq 109、首冠 10月9日下午要决出三块金牌。三场双打比赛都有中国队的参与,让国人很是扬眉吐气。下午一点钟,男双和女双决赛同时开始,国内电视台考虑到女双夺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选择直播宁夏和艾小梅的女双。 陆笙在两场比赛中间摇摆了一下,一方面想支持难得闯进决赛的男双,一方面又想去给好朋友加油。最后由南风拍板决定,派徐知遥去支持男同胞的项目,他陪着陆笙看女双。 徐知遥有一种磨刀的冲动。 男双的比赛结束得很快,中国队遗憾告负,输给了泰国组合。这场比赛刷新了徐知遥对泰国男人的印象。 看完男双比赛,徐知遥又熘达进女双赛场。女双的战斗比男双激烈得多,赵心宜今天真是拼命了,宁夏和艾小梅一起打了很多女双比赛,此刻配合很是默契。双方各有优势,比分紧追不放。 但是赵心宜今天的精神太强了,从头到尾打得虎虎生威又凌厉狠辣 ,到最后和杨采卉取得了微弱的优势,锁定胜局。 中国女双,告负。 这场比赛,陆笙看得手心都出了汗。坦白来说宁夏和艾小梅今天的状态很不错,可是赵心宜的执念太强了,陆笙坐在观众席上都几乎能感受到她必胜的决心。 这就是意志的力量吗? 南风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发什么呆?” 陆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很为自己的队友遗憾,但是,她也想为对手们喝彩。 “走吧,该你上场了。” 陆笙起身退场,为接下来的混双做准备。她所在的地方是中国球员专区,好多参加本次赛会的国家队球员都坐在这里看比赛。陆笙站起来时,她发觉大家都在看她。 几乎每一个人都对她和徐知遥说:“加油。” 陆笙郑重地点头。 徐知遥滑稽地朝大家敬了个美式军礼,“瞧好吧!”引得众人哄笑。 他们俩离开后,网管中心的王主任走到南风身边,边走边感叹道:“唉,想不到最后还得靠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很嘚瑟?都是你教出来的。” 南风低头牵着唇角一笑,“你说呢。” 虽然他笑得很含蓄委婉,但王主任就是彷佛看到他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王主任又问:“你说明天陆笙打星野优美,有希望吗?” 南风:“主任,能拿一块金牌就不错了,不要想太多。” 拿一块金牌,是这次国家网球队出征亚运会的目标。亚洲网球全面开花,各国都有各自的竞争力,国家队把金牌目标定为一块,是很务实的想法。所以南风才有此一说。 王主任却摇摇头,“多多益善嘛!” 南风很严肃地看着王主任,说,“主任,我知道您对陆笙抱有很大期待。但是请不要给陆笙造成太大压力。”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就你知道体贴?她是你徒弟,她还是我徒弟媳妇呢!我不会找她谈话的!” 南风乐了,“那就是我多虑了,您别往心里去。” *** 下午三点半,亚运会网球混双决赛挥拍开赛。在日本的主办城市,参赛双方是中国和韩国。中日韩这三国的关系很有意思,三国互相看不顺眼,只有当共同对抗其中一国时,另外两国才会成为盟友。这场决赛,赛前日本媒体进行了网络投票,结果显示支持中国和韩国的网友数量不相上下。比较搞笑的是支持理由。除了个别理性分析,好多日本网友表示:支持韩国队是觉得韩国队是弱者,可怜,这次亚运会韩国拿到的金牌太少了。希望韩国能够抵抗作为亚洲一霸的中国。 支持中国队的某部分网友理由更扯了:这个组合的两个球员真的好卡哇伊呀,希望他们能赢! 卡哇伊…… 卡……哇……伊…… 赛前忍不住拿回手机又忍不住上网最后不小心看到这篇新闻的翻译版被国内公众热烈讨论……之后的徐知遥,吐血三升。说陆笙卡哇伊也就算了师妹本来就可爱,他一个大老爷们卡的哪门子哇伊啊?啊?!! 徐知遥默默地把手机还给李卫国,“为什么要给我为什么要给我为什么要给我……” 李卫国冷笑:“怕你憋疯了发挥不好呗,这是你自己说的。” 徐知遥无话可说,决定在决赛表现得更加凶残一些,洗脱他“卡哇伊”的恶名。 这场决赛,不止徐知遥,陆笙也凶残了很多。 她之前为了兼顾单打,混双一直是压着打的,今天上午单打半决赛已经完成,而且并没有耗费太多体力,所以到了现在,她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 来吧,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黄金搭档! 两个组合,论单兵作战排名,陆笙优于孙秀英,徐知遥优于金永俊,排名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实力。而论配合,中国组合至少不弱于韩国组合。更重要的是,韩国组合这种打球风格陆笙她们以前见过,至少见过类似的。而中国这一组球员诡计多端变幻莫测的快节奏打法,韩国队从来没遇到过。 这也不能怪韩国队见识短,毕竟陆笙和徐知遥这样另类的组合这样另类的打法,确实罕见,全世界大概仅此一例吧。 所以陆笙和徐知遥发挥得很稳定,两盘胜出。 胜利之后陆笙和徐知遥互相拥抱对方,南风在观众席上看得直捏拳头,心里那个酸爽啊。 这场比赛刚结束没几分钟,国内各大网媒纷纷发了新闻稿,新闻标题一个比一个夸张—— 小浪网:陆笙徐知遥怒斩韩国组合夺冠创历史! 小狐网:网球首冠!中国混双横扫韩国霸气侧漏! 小新网:混双决赛中国小花小草显神威韩国国民cp被打哭。 …… 放眼亚洲,中国网球优势并不明显,在混双这个项目上更是从未有过金牌入账,所以陆笙和徐知遥这一场比赛,打得确实很扬眉吐气,尤其是在男团女团男双女双全军覆没之后。 当然陆笙并没有时间去注意国内舆论怎么赞美她和徐知遥。吃过晚饭,她坐在会议室里,和南风一起分析明天的战役。同样出席本次会议的还有徐知遥(太担心陆笙)、王主任(怎么赶都不走)、李卫国(原因同上)。 在会议开始时,南风先讲了一个原则:“记住,撑过第二盘,你才有机会赢。时间越久,你的赢面越大。” 徐知遥表示不服:“有没有可能师妹连胜两盘结束战斗呢?” 南风摇了摇头,“可能性很小。” 徐知遥却有点不以为然,他对陆笙还是很有信心的。他问南风:“星野优美是技术流,伊莎贝尔也是,伊莎贝尔的排名还比星野优美高。那么师妹有没有可能用打伊莎贝尔的方法打星野优美,调动对手消耗对手?星野优美的体力是一项劣势。” 南风再次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想法太乐观了。我只怕到时候被调得满场跑的是陆笙。” 爱阅书香 陆笙莫名地心头一紧。想想骆灵之被星野优美压制得无可奈何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胜算太小了。她皱着眉说道,“骆灵之都打不过星野优美呢,我能打过她吗?我比骆灵之强在哪里……” 南风:“强在有我。” 陆笙脸一红。 110、艰难的胜利 以王主任为首的围观群众都觉得南风挺臭不要脸的。 南风调戏完陆笙,却是没事儿人似的,面不改色地打开投影,播放了一段星野优美的比赛视频剪辑。剪辑里星野优美的对手的年龄层跨度很大,风格也不尽相同。 视频结束时,南风问陆笙,“谈谈感想?” 陆笙:“虽然同样是技术为先,但她和伊莎贝尔是完全不同的打法。” “对,”南风点点头,“伊莎贝尔的打法短板很明显。虽然技术看起来很华丽,但有时候就是在炫技,无效的技术很多。从年龄上看,伊莎贝尔正处在职业生涯的巅峰。在没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如果一个球员在自己的巅峰时期只能打到这个层次,那么她以后的职业道路最多也不过是二流选手的水准了。” 陆笙一边听一边点头,听他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嘴,心想,虽然我现在连二流都算不上,然而我的目标远不止二流。 南风继续说,“你在打伊莎贝尔时之所以能调动她,靠的是自己跑得快反应快动作快。伊莎贝尔能看到你的意图,却跟不上你的节奏。恰好,星野优美也很擅长调动对手,看看这几个慢动作。”他说着,给陆笙播放了几个慢动作,播放完之后,问陆笙,“你觉得她靠的是什么?” 陆笙仔仔细细看了慢动作播放,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感觉她引拍挺小的。” “没错,”南风赞赏地看了陆笙一眼,把陆笙看得挺不好意思。他解释道,“引拍小,动作幅度小,就能有很强的技术隐蔽性。这样一来对手无法准确预判她的击球路线,只能等她的球真正击出去之后才跑去救,会造成很大延迟。” 陆笙回想着半决赛里星野优美后来对骆灵之的弹压,确实如此。必须承认,星野优美的方式比她更加难以应付。毕竟她打伊莎贝尔的路子,只能针对特定的人群。而星野优美的打法,可以用来对付所有人。 南风:“总体来说,星野优美职业生涯最好的时期是上个世纪末和本世界初,所以她的风格带着明显的那个时代的烙印:主导因素不是力量,而是细腻的技术。不求暴力,但求精确。完美的控制,准确的线路和落点,低失误率……这些被认为是制胜的关键。这个意识被刻进骨子里,直到现在,她还保持着这种风格。另外,伊莎贝尔比星野优美的不足之处在于,星野优美的技术以实用为主,不求炫技,但求有效。加之星野优美纵横网坛已经有二十年,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她,击球非常流畅,行云流水一般。” 陆笙点点头,这种效果是巨大经验的累积,一球一球打出来的,无论是她还是骆灵之,暂时都无法跨越经验这道鸿沟。她问南风:“就没有能克制星野优美的方法吗?” “当然有。实际上星野优美的打法有些复古,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否则她也不会只能在三流徘徊。暴力球速或者强力旋转球,都能对她的打法造成很大破坏。但是……这两点你都没有。” “咳。” 陆笙的击球速度和旋球,只能说不差,但算不上突出。想想骆灵之,她的击球速度很好,大概这也是她能赢第一盘的原因?可是为什么后两盘被反转了呢? 陆笙说出了心中疑惑,南风摇头叹息道:“骆灵之对上星野优美,确实有着天然的优势。只可惜……她放弃得太早。” “骆灵之没有放弃吧?这场比赛打了两个小时呢!” “很多时候你觉得你在坚持,实际,你的潜意识里已经放弃了。” 陆笙怔了怔。 “别发呆,”南风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现在说说你的打法。第一,用你优秀的反射神经和跑动能力做好防守;第二,用适当的假动作干扰星野优美的技术隐蔽;第三,尽量避免和她在网前争夺,现在的你争不过她;第四,提高攻击强度,不要怕失误;第五,和老年人打比赛,就要尽可能提升节奏;第六——”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陆笙好奇地问,“第六是什么?” “坚持。” 之后南风又仔细给陆笙分析了一下星野优美一些具体的特点和习惯,陆笙一一听了。这场会议开得很长,开完之后陆笙感觉肚子都饿了。 散会时,李卫国对南风说,“你之前还觉得自己当教练不行,我看你挺行的嘛。” 南风斜着眼睛扫一眼陆笙,似笑非笑的:“我确实行啊。” 他的眼神,只有陆笙看懂了。她红着脸扭头不理他。 *** 晚上陆笙失眠了。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她躺在南风怀里,闭着眼睛用力睡,拼命暗示自己,依旧不管用。 他们没有住运动员村,而是在附近的酒店下榻。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俩人是情侣,所以南风肆无忌惮地住进了陆笙的房间。 同居归同居,实际他们并没有做不纯洁的事儿——陆笙天天有比赛,有时候一天两场,每天累成狗,第二天还要打起精神继续累成狗,南风怎么忍心向这样的陆笙下手呢……尽管他憋得眼睛都绿了,离变态也就差一步了…… 有一次王主任对南风说:“你们夜晚的运动关系到国家荣誉,所以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南风当时回了他一个白眼。 这会儿,黑暗中陆笙的声音陡然响起:“南教练,我睡不着。” “嗯?紧张?” “反正就是睡不着。” 南风很理解陆笙。她的心理素质,在同龄球员中已经非常优秀了,可说到底,她也才二十岁,经历的大赛很少,遇到这么重要的比赛,情绪有任何波动都很正常。 可是不睡觉也不行。睡眠关系到体力,关系到明天赛场上的表现。 南风试着找了段催眠音乐给她听,结果无济于事。 陆笙:“要不,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吧?” 南风笑道,“你多大的人了,还听睡前故事?” 陆笙小声说,“我小时候也没听过睡前故事。” 这话让南风一阵心疼。他说,“那好,我给你讲故事。” 他打开台灯,用手机搜了一下“儿童睡前故事”,搜出来的第一个是《大灰狼和小白兔》。 “那就讲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吧。” “好哦。” 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来,音色低沉,语速缓慢,陆笙觉得听起来很舒服,彷佛耳朵在接受一次按摩。陆笙面对着他躺在他怀里,呼吸都喷在他的胸口上。 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讲完了,陆笙笑嘻嘻地说:“你是大灰狼,我是小白兔。” 南风噗嗤一笑,“你可以一点也不白。” “……”陆笙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那我是小黑兔吗?我不想当小黑兔呜呜……” “好了好了,”南风笑呵呵地按住她乱动的爪子,“你不是小黑兔,你是流氓兔。” “好吧,”陆笙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我是流氓兔,你是大灰狼……这样说感觉大灰狼的气场一下子变得弱弱的……” 南风笑着,低声说,“我也不是大灰狼。” “那你是什么?” “我是卖胡萝卜的。” “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向下移动,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 陆笙摸到了他线条分明的腹肌。 他继续把她的手往下拉。她摸到了一些稀疏坚硬的毛发,那是从下往上蔓延到小腹的。她的脸“腾”地红了,想要抽回手,他却不放,按着她的手一直往下爬…… 然后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是卖胡萝卜的了…… 陆笙感觉很不可思议:“讲个睡前故事都能把你讲成这样……你是变态吗?!” “是。” “……”真是一个好坦诚的变态! 反正长夜漫漫无事可做,陆笙觉得和他沟通一下天地人伦然后做累了没准就能睡着了,也不是坏事。 她都接受这个变态设定了,他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抽回手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拦。 陆笙:“你,不想吗?” 能不想吗?!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南风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明天还要比赛。” “应该没关系吧?” 他不会去冒这个险。 最后他只是将她的手拽回来,“帮我一下吧。” 她的手,修长,柔软,有力,掌心带着薄茧,真是……啧啧…… …… 后来南风又连续给陆笙讲了两个小故事,总算把她哄着了。 *** 10月10日是网球项目的最后一个比赛日,上午男单决赛,下午女单决赛。男单决赛没有中国球员参加,最后是日本球员摘得冠军。 下午13点整,女单决赛挥拍。 日本这次主场,两场最有分量的比赛都入围了决赛,可以说非常地提振士气。现在球场内座无虚席,本土观众都是来给星野优美加油的,其中好多是她的铁粉。 星野优美会说中文,见到陆笙时,她很友好地对陆笙说:“比赛加油。” 来而不往非礼也,陆笙也想用日语鼓励一下星野优美。但是思来想去,她发觉自己会说的日语貌似只有“八嘎呀路”,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微笑着答道:“谢谢,你也是!” 比赛就在这种友好的氛围中开始了。 第一局是陆笙的发球局。陆笙有意识地提高了发球速度,为此必定要牺牲一些控制。星野优美察觉到她的意图,不过并不以为然。一个球员的某些特质是固定的,想着到了球场再更改习惯,十之八九不会成功。 果然,陆笙的第一个发球就失误了。 星野优美以为陆笙吃到教训,二发会老实一些,哪知道她的二发并没有降速! 真是的,这个孩子在乱打吗? 不,并没有乱打。二发保证有效性这是通常的习惯,但这并不是铁律。南风说过,如果一发失误,二发在一发的基础上进行调整,成功率会高于一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是很少有人愿意去尝试,因为风险太大。 冒险,总是需要更大的勇气。 但冒险,也许会带来转机。 陆笙的二发就在星野优美的困惑中呼啸而来,二发的球速很高但依旧是有效的!星野优美精神一紧,立刻还击。幸好她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这球几乎是本能地去打,击球成功。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几拍,星野优美果然变换角度把陆笙带得满场跑,幸好陆笙像个小羚羊一样嗖嗖嗖跑得很快,她用最保守的方法防守,又用最冒险的方式攻击,后来瞅准机会一个大角度地对角抽击,拿下这一球。 看,这样打是没错。她暗暗鼓励自己。 这一局陆笙靠着发球优势最终拿下了,但是她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星野优美击球的熟练和流畅背后,是二十年的经验,这简直是她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二局星野优美顺利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 然后俩人你一局我一局地各自保发。两种球路的对抗,双方都有自己的杀手锏,很难说谁更强一些。相比之下星野优美更加缜密细腻,而陆笙打得就有点跳脱,失误比平常多,但是相应的,攻击也更有效果。 更重要的,她有着滴水不漏的防守。 这一点真是太重要了。 但是她这种方式也很累。没多久就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了。南风在观众席坐着,看到她如此疲于奔命,一阵阵心疼。 第一盘两人打进了抢七,最后星野优美技高一筹,拿下这一盘。 第二盘依旧是紧咬不放的比分,两人纠缠着,再次打进抢七。 打进抢七之后陆笙遇到过一次赛点,星野优美已经领先一个球,只要她再赢一个,这场战斗就将终结。全场的日本观众都很激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陆笙抹了一把汗,冷静地盯着星野优美。 耳畔彷佛又响起他说的话:“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双方的情绪波动都会很大,你是这样,你的对手也是这样。无关乎领先与落后,谁能保持平稳和专注,谁就能把握胜机。” 星野优美再次小幅度引拍击球,陆笙趁机迈开腿做了一个即将飞跑的姿势,果然见星野优美球拍轻轻一斜,球的线路朝向与她奔跑相反的方向。陆笙心内冷笑一声,脚步突然止住,转身调换到正确方向继续飞跑,于是这个球正中下怀。她侧了个身,重重地打了个直线球。 直线球的落点不太好控制,谁能说这不是又一次冒险呢? 坦白来讲星野优美的奔跑速度也是不错的,只可惜现在比赛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她的体力不像开赛时那样好,这样一个球终究是回天乏术了。 战平! 陆笙又抹了一把汗,目光如电。 星野优美的节奏有点乱,那之后陆笙连取两分,拿下这一盘。 才打了两盘,时间就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可见两人的争斗有多么激烈。 “时间越久,你的胜算就越大。”这是南风说的,陆笙坚信这一点。 第三盘,尽管她也累了,但她知道,对手肯定比她更累! 第三盘她们打了五十分钟。陆笙跑得双腿都麻木了,更痛苦的是精神。要连续保持近三个小时的高度专注,这是何等的精神煎熬! ahzww.org 但是不能放弃,坚持,坚持就意味着胜利。 星野优美战意犹在,体力却终究是不济了。最后一盘,陆笙6-4胜出。 终究是赢了啊! 这场持续将近三个小时的比赛,胜利实在是来之不易! 打完球,陆笙和星野优美握手拥抱。俩人都累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星野优美喘着粗气说,“如果是二十岁的我,你一定打不过。” 陆笙笑道,“如果我到了三十六岁,一定也做不到你现在这样厉害。” 111、新团队(上) 赢了。高兴吗? 高兴归高兴,但陆笙现在已经没有力气雀跃了。她现在只感觉浑身疲惫得要命。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她参加赛后新闻发布会,这才感觉稍微缓了口气。这种国际赛事的问答一般是英语,陆笙的英语不好,说话磕磕绊绊的,为了避免有损国家形象,她干脆闭口不言,一切问题都由她的主教练——南风来回答。 如果遇到必须要她自己回答的问题,南风就翻译给陆笙,听完陆笙的回答再翻译给记者。 陆笙心想,她真是找了一个多功能的男朋友。又可以当教练又可以当翻译,又可以当她的人生导师。 赚~大~了! 发布会结束后陆笙无事可做,王主任问她要不要出门逛逛,反正网球赛事全部结束了。陆笙摇摇头:“我先回酒店,明天再逛吧。” “嗯嗯,那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王主任的脸上堆着迷人的微笑。 王主任很重视这次赛会,虽然他身为网管中心主任,没必要跟过来,不过还是亲自“莅临指导”了。两块金牌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超出了他在乔晚晚伤退前的预期,所以这会儿笑得合不拢嘴。 回到酒店之后,陆笙立刻往床上一趴,“呜呜,好累!” 南风走过来,放下东西,轻声说道,“我给你按按?” “好!” 赛后她找理疗师做过一会儿肌肉放松,但那显然是不够的。陆笙趴在床上,朝南风的方向伸了一下手,“南教练,把金牌给我看看。” 南风笑着翻出金牌递给她,然后又把昨天那块金牌也拿给她。他一边说道:“在亚运会上一连拿两块金牌的网球运动员可不多见。” 陆笙:“嘿嘿嘿……” 她玩金牌,南风就给她按摩。陆笙还穿着中国代表队的运动服,长袖长裤,番茄炒蛋的配色,不算好看但胜在亲切。南风隔着衣服仔仔细细地按摩她的肌肉。虽说是隔着一层布料,他的手掌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流畅优美又性感的肌肉线条。按着按着,南风身体里渐渐冒出一阵火儿。 这不怪他啊,他是个正常男人,为了照顾她的比赛,他已经素了太久…… 陆笙玩够了,把金牌丢到一旁,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享受南风的服务。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南教练,你说我们晚上吃什么?” “吃胡萝卜。” “…………………………” *** 陆笙到最后也没在日本逛成,很快回国了。她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的,却不知道在网上,国内球坛突然刮起来一场骂战。这场骂战和陆笙也有点关系。 乔晚晚之前因伤退赛,就有人在网上批评她不爱国,然后乔晚晚的粉丝各种回击,吵了几天,中间乔晚晚并没有参加中网比赛,黑粉们的说法是:这货终于知道人言可畏,怕了。 百口莫辩。 真爱粉们看不下去,又吵来吵去的,不知道怎么就得出一个结论是“国家队不能没有乔晚晚,我晚晚就是这么屌,不服憋着”……这个倒也没什么,网友们自娱自乐呗,粉丝对自家偶像的爱护那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但是打脸的事儿很快来了,日本名将被中国小花力战翻盘!中国拿了亚运女单冠军! 这尼玛还了得啊哈哈哈哈……你家一姐可从来没拿过亚运女单冠军哦! 本来消停下去的争执又挑起来了,好多人组团来打乔晚晚的脸,说话不太好听,什么“国家队不需要你装白莲花”“乔晚晚的时代即将over,现在开始陆笙纪元”,甚至有人喊出了“国手陆笙”的口号。 假如陆笙看到这种言论,只怕也要叹一句“何德何能”。 群体言论很难做到理性。乔晚晚的社交平台里天天有人冷嘲热讽。有一次她看不下去了,发了条微博:但凡你出点事儿,全世界都站出来教你怎么做人。 一句话,又为新骂战提供了素材。 陆笙回国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倒是挺同情乔晚晚的。同样身为运动员,她知道受伤有多可怕,受伤之后还被人误解,有多委屈。 “她性格高傲张扬,不喜欢她的人太多了,”南风解释道,“许多人宁可不吃饭也要在网上追着骂自己讨厌的人。其实她大可不必理会。” 陆笙说,“很难不去理会吧?” 南风觉得有必要给陆笙打打预防针了:“陆笙,假如你看到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你会怎么办?” “嗯,闭上眼睛?” 南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不如转过身看看你身后的人。那些真正爱你的、关心你的、为你好的人,这些人才是你最不可辜负的。而那些对你心怀恶意的人,你无需讨好,更无需求得他们的理解。双方互相保持憎恶,不必谅解,这样最好。” 陆笙点了点头。 “记住,如果没有人讨厌你,只能说明你太过平庸。” *** 回国的当晚,南风带着陆笙和一个人进行了视频通话。视频连接时,陆笙就有一种预感。电脑对面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她未来的教练……额,教练顾问呢? 那会是谁呢? 视频缓冲完毕,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清晰的脸庞。 那是一个男性,白种人,留着杂色的络腮胡,嘴唇很厚,眼睛深邃,暂时看不出年龄,不过陆笙感觉也就四十岁出头的样子。 陆笙觉得这个面孔有点眼熟。她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一番,突然惊叫道,“穆、穆勒?” 南风笑着望她一眼,“你知道他?” 陆笙点点头,“看过一则他的事迹简介。” 那是在无聊翻杂志的时候看到的。穆勒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本身是一个职业球员,瑞士人。但是他水平似乎不太高,打了十年职业网球,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大满贯四强。大概是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不再抱希望,他二十八岁风华正茂的时候果断选择了退役,此后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球赛事解说员。再后来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解说员也不做了,跑去当教练。 但是他脾气很不好,嘴巴太毒了,网球学校的小朋友们经常被他说哭。过了没多久,他被所有的网球学校婉拒,无奈之下只好重操旧业继续当解说员。他当解说员嘴巴毒是一个卖点,有他解说的节目往往收视率更高一些,但是他成在毒舌、败也在毒舌,后来有一次说错了话,被观众抓住把柄,投诉到电视台,他就这样被解雇了。 真是越混越凄惨啊…… 走投无路的穆勒决定还是要当教练,只不过这次要找成年球员,心理素质好不会被他说哭的。但别人心理素质好是一会事儿,能不能忍受他的烂脾气,是另外一回事。 从三十二岁到四十二岁,穆勒只先后教导过两个学生。 两个学生的名字一个是阿古娜,一个是里科多特。两个名字都是当年默默无闻,后来如雷贯耳。 穆勒把里科多特送上大满贯领奖台之后就和他拜拜了,有媒体认为是因为取得至高荣耀后的里科多特不会再忍受穆勒的坏脾气和毒舌,但穆勒坚持表示里科多特曾哭着求他别走但他坚持要离开。同样的事情在阿古娜身上再次上演。自从三年前阿古娜登上法网的最高领奖台后,穆勒又和她拜拜。 直到现在,他已经三年没再执教了。 其实从里科多特一战成名之后,穆勒就跟着声名鹊起,主动找他希望合作的球员有很多,其中许多球员表示自己脾气超级好不怕骂,释放了足够善意。 但穆勒的一句话让大家都很尴尬:你们把我当电脑速成班的老师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教的! 有部分媒体认为,并非是因为穆勒的指导才导致里科多特和阿古娜戴上王冠,相反,是因为里科多特看到了他们的天分才选择指导。若是换一个教练,两个世界冠军未必不能取得今日之成就。 陆笙觉得这种想法本身就带着偏见。试想,谁能从茫茫人群中一眼看出哪一个球员日后必得桂冠?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穆勒不执教的时候就写写脸书和杂志专栏,评评赛事,有时候随便一句话就是一大片人膝盖中箭。他始终如一地毒舌,陆笙感觉再这么下去,全世界的职业球员都要被他得罪光了。 不管怎么说吧,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子。 现在这个男子就在陆笙眼前,她一时间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哈喽……” fantuantanshu.com 穆勒说了一句话,语速太快陆笙没听清,求助地看着南风。 南风翻译:“他说你英语说得很差劲。” 陆笙感觉这个程度毒舌自己还承受得住。好吧,不要大意地放马过来吧! 然后在南风的翻译下,穆勒说了自己的意思:我看了你的亚运会决赛,说实话你打得太烂了,技战术糙得不忍直视,力量也很差劲!不过你放心你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亮点的,比如在赛场上足够坚韧,面对经验丰富的老将也能打得稳稳当当,这一点值得表扬。当然了你没有技术也只能用心理素质凑了呵呵…… 他说了一大堆,南风挑拣着给陆笙翻译了,大概意思说清楚了,领会精神就好。 陆笙郑重点头,“谢谢指教!” 就这么聊了一会儿,穆勒说的话都是经南风翻译弱化之后的,所以陆笙听着还好。聊到后来,穆勒指出陆笙的条件还是差那么点意思,比不上阿古娜。 哈哈哈哈竟然把我和阿古娜放在一起比较!陆笙心里乐开了花,搞得好像自己一下子站上了人生巅峰。她用力压了压嘴角,对南风说,“你告诉他,能把一个天才教导成天才,没什么了不起。能把一个我这样材质的人教成大满贯冠军,才是真正厉害!” 南风笑着转达了。穆勒听完,瞪着眼睛说了一长串话。 陆笙问道:“他说什么?” 南风用一句川普总结了穆勒的意思:“老子信了你的邪。” 112、新团队(下) 穆勒教练以前结过一次婚,结婚八周年的时候离了,现在是单身汉一个。不过么,要远渡万里来中国执教,他也是要准备一下的。 这期间,其他团队成员先过来了。 运动医生,唐纳德,陆笙以前见过,美网时候给她治过手伤。 陪练……诶? 陪练竟然是宋天然,这倒是让陆笙没想到。宋天然在省队混得很好,都快成为省队陪练的头牌了,陆笙很好奇他为什么愿意离开省队来到她的团队。嗯,是觉得跟她混更有前途咩? 哎呀呀真是太不好意思啦! 结果宋天然的回答特别的耿直:“这里给钱多。” 陆笙:/(tot)/~~真相如此简单。 除了运动医生和陪练,还有一个体能训练师。 体能训练师名叫洛水滨,据说是中国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体能训练师,是南风从别处花大钱挖过来的。这个洛水滨,看名字感觉五行很缺水的样子,等见到真人,经过科普,陆笙才知道人家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洛水滨”是“洛水之滨”的意思,据说这句话出自《诗经》。洛水滨的家乡在河南洛阳,出生地很吻合这句诗,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一个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名字,经过这么一解释,感觉瞬间就升华了。陆笙啧啧感叹。 她问洛水滨,“那你觉得我的名字可以怎么解释?” 洛水滨答道:“你的名字谐音芦笙。芦笙是一种中国的传统乐器,诗经里也出现过,以乐器为名字很美。而且传说芦笙是女娲大神发明的。” “哇!”这一刻陆笙觉得自己好高贵。她看了看旁边的南风,问洛水滨,“那么南教练呢?” 宋天然也在场,听到此话他心想,“南风”这个词最诗意的解释也不过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麻将了吧…… 洛水滨:“曹植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宋天然:好吧吾乃文盲。╮( ̄▽ ̄)╭ 陆笙又问:“那宋天然呢?” 洛水滨看了一眼宋天然,突然坏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凋饰’……李白的诗。” 宋天然气道:“这是形容老爷们儿的吗?!” 宋天然和洛水滨都是自来熟,过了一会儿俩人熟悉得都开始交流家乡粗口了。洛水滨说话自带河南口音,他也不以为意,对宋天然说,战国时期洛阳是周天子待的地方,最正统的贵族们才说河南话呢。 从此以后宋天然见到“贵族”这俩字第一反应就是河南口音,改都改不过来。 教练医生训练师和陪练都搞定了。现在陆笙还差一个理疗师。理疗师的日常工作就是给运动员按摩放松肌肉。说到理疗师,南风第一个想到的是丁小小。 他在亚运会开赛前就跟丁小小透露过自己的想法,丁小小却一直很犹豫。 丁小小固然想去陆笙的团队,坦白来说这也更符合她的性格。可是队里还有一个徐知遥呢,假如他们都离开了,遥遥会不会孤单呐? 可如果不去的话……薪水真的好诱人! 纠结来纠结去,丁小小还是拿不定主意。她只好去找徐知遥。 徐知遥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不说话。 丁小小感觉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可怜。她就有点心软,“遥遥啊……” “你去找她吧,”徐知遥突然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她。坦白来讲如果是我,我肯定也去了。去吧去吧,不要管我,把我遗、忘、在、风、里!” 丁小小觉得他站在秋天的风里,给人一种孤独寂寞冷的萧瑟感。她终于下定决心:“算了不去了,要不然你一个人多无聊啊。” 徐知遥很感动,“谢谢你,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丁丁了。” 然后他招来一顿暴打。 *** 南风招聘理疗师的计划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力。他的要求比较高,首先绝对不要男性,其次还要技术够好,然后还要能接受经常出差跟着陆笙打比赛这样的工作节奏,不出差时的工作地点限制在t市。 找了些天没找到合适的,他一直亲自做着理疗师的工作。说实话,这么好的工作他都舍不得让给别人了…… 穆勒教练到来时,南风还在霸占着理疗师的职位,遭到了穆勒的嘲笑。 不管怎么说这个团队算是成立了。团队里有两个人说英语,这对陆笙算好事,她每天鼓起勇气用英文亲自和他们交流,磕磕绊绊,连说带比划的,说着说着感觉进步很大。 每天被这么多人环绕着服务,待遇太高了,她有点不适应。南风倒是觉得没什么:“花了钱的,你就该放心享受。” 陆笙很好奇花了多少钱,她觉得肯定不是小数目。怕南风不跟她说实话,她留了个小聪明去问别人。她先问了看起来最厚道的唐纳德,结果唐纳德回答的一个数字差一点让她摔跟头。 “原来你薪水这么高呀?简直像是抢劫!”陆笙叹道。 正好穆勒在场,听到他们的对话,他说:“抢劫可不如当医生来钱快。” 然后陆笙又问穆勒的薪水。 穆勒的薪资水平,大致相当于白天当医生晚上打劫然后周末再去酒吧跳个脱衣舞……这样子。 陆笙把其他人的薪水都问了一遍,最后算了一笔账: 支付给这个团队的薪水(其中南风是免费劳动力),加上她打比赛时整个团队的机票、酒店等各种开销,林林总总算下来,总共每年需要花费……呵呵也不多,大概八九百万的样子…… 陆笙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如果每年支出按照八百万保守估计,那么她一年的比赛奖金要打到差不多一百三十万美元,才能保持收支平衡。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压力太大了,陆笙有点崩溃。 早知道养团队不容易,却没料到竟然有如此的不容易。陆笙跑去找南风倾诉:“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赔钱了!” 南风哭笑不得,想说“没关系我还养得起你”,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丫头长大了,追求独立是好事儿,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泼冷水。于是南风笑道,“那你要加油,早点把钱赚回来。我可支撑不了太久的……” “嗯!”陆笙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我一定会努力的养你们大家的!” 唉,一百多万奖金啊啊啊啊啊…… 陆笙压力太大了,晚上难得一见地决定上网放松一会儿。巧的是,她发现网上又有人八卦她了。不过她这次不是单独被八卦,而是挤在一堆运动员中。 热帖:八一八那些知名运动员的学校和专业。 她虽然名列其中,但显然人民群众的重点并不是她。 网友a:是我的显示器坏了吗?我竟然看到一个“数学系”的??? 网友b:楼上的,我也是,我的显示器也坏了! 网友c:特么的还是北大数学系?徐知遥谁呀?听都没听过。 网友d:楼上是不是只听过姚明明和刘翔翔【汗】……徐知遥是本届亚运会混双冠军,中国在亚运会这个项目是第一次拿冠军,创历史的。那场比赛特别燃,不懂网球也可以去看看。 网友e:北大数学系也招体育特长生啊?我第一次知道。体育特长生有多想不开才去学数学啊……数学系是有多心大才会招体育特长生啊…… 网友f:看来你们都out了。【微笑】【微笑】去翻翻20xx年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获奖名单。友情提示:不是重名哦。 网友g:刚刚百度回来,现在跪着回帖。 网友h:同百度,同跪。 网友j:同楼上。太特么逆天了…… 网友k:我遥姐才是真正用脑子打球的。凡人,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下边回帖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被徐知遥惊到的,然后好多人被圈粉了。这个热帖被转去了各大社交平台,一下子火了。 陆笙觉得很好玩,立刻打了徐知遥的电话,“嘿,徐知遥,你红了!” 徐知遥亚运冠军都只是小范围火热了一把,现在仅仅因为自己的专业就火遍全网,陆笙觉得网友们太搞笑了。 徐知遥的表现倒是挺澹定的,“那又怎样。” “然后你就有好多粉丝啦!” “那又怎样……”涨粉丝对他唯一的意义只不过是多了一群人叫他“遥姐”……仅此而已……他真的高兴不起来好么…… 陆笙听着感觉徐知遥的情绪有点低落,她问道:“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 “明明就是不开心。” “好吧,”徐知遥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有点无聊。” 陆笙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徐知遥,要不你也过来和我一起训练吧?” 徐知遥精神一震,“啊?我可以吗?!” “应该可以的,反正教练啊医生啊什么的都是雇来的,每天只管我一个人,多一个人应该没问题。你不知道,他们的真的好贵啊!/(tot)/……我觉得你过来,可以把资源利用最大化。” 还有一个好处陆笙没说出来——养一个如此高贵的团队想要不赔钱,她一个人每年至少要拿130万美元的奖金,如果徐知遥能过来,可以给她分担一部分压力! 徐知遥不太有信心:“南教练会同意吗?” “我问问他。” “不要问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呀?” 徐知遥没有回答。 陆笙火速和徐知遥结束通话,跑到客厅去找南风,“南教练,南教练!” 南风正在客厅看资料,听到陆笙叫他,抬头时,这丫头已经飞跑过来,坐在他身边。他问道:“怎么了?” “我……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什么事?” “我们的团队这么好,不如让徐知遥也过来吧?” 南风拧眉,不假思索就答道,“不行。” “为什么?他来了正好可以一起赚钱嘛,早点收支平衡。” “我们不差那点钱。” 陆笙瘪着嘴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她说话还好,他总能应对,可是现在她不说话只看着他,眼神湿润又可怜,就那么盯着他……让他莫名就觉得自己好罪恶。 南风捏了捏额角,说道,“陆笙,atp的赛事和wta的赛事重合度很低,男球员和女球员共用一个团队的话,会有很多不方便。” “没关系嘛,我们一起在省队的时候也没有不方便,现在就当是一个小省队,只有两个人的省队。” xiashuba.com “你打比赛会全世界跑,你让他也跟着你跑?他自己不比赛了?” “我和他还要一起打大满贯混双呢,最好是经常一起训练。然后如果比赛分开就让他自己训练就行了吧?教练给他布置完任务,让他自己做。如果徐知遥来,小小姐姐也能来,那样我们不就有理疗师了?我出去打比赛的时候可以把小小姐姐留下来给徐知遥,小小姐姐又能当医师又能当理疗师。然后呢,如果分开了,我的理疗就由你来负责就好了……” 陆笙对自己的设想很满意。 南风对她的设想大部分都不满意,只对最后一点有些满意。 陆笙又说,“有顶级教练指导,徐知遥应该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他现在在省队,辜负了他的才华。” “辜负他才华的是他自己。” 陆笙又泪眼汪汪地看他,扯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答应我嘛,好不好呀……求你了……”说还不够,还直起腰伸长脖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小女朋友一撒娇,南风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再亲亲他,他就很快投降了:“好吧。” 陆笙很高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晚上陆笙很热情,把南风按在床上一点一点亲吻他的身体。南风第一次获得这一的待遇,情绪很激动,反应很强烈。 陆笙:“唉,这磨人的小妖精。” 南风:“…………………………”差一点萎了好么! 113、从今往后 过了没几天,徐知遥和丁小小包袱款款地来到了陆笙他们的老巢。 陆笙训练的地方设在“陆笙网球学校”内部,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距离训练室不远处是一栋小白楼,这是他们的公寓。公寓里有个单独的大厨帮他们做饭。大厨知道陆笙是运动员需要加强营养,于是成天开小灶给她煲汤喝,把陆笙养得特别水灵。 洛水滨来了没几天,就在小白楼外边开垦土地,撒了好多种子。穆勒看到之后,觉得洛水滨很有些浪漫情调,只是……都深秋了,气温一天比一天低,他种的什么花呀能活吗? 过了些天,种子发芽了,长得很快,满地绿油油的,穆勒仔细一看,额,是菠菜…… 晚上大家就吃了菠菜蛋花汤和果仁菠菜。 穆勒一边喝汤一边觉得中国人有点可怕。 后来洛水滨还种了小白菜、萝卜、甘蓝等各种,以及一些穆勒叫不上名字的蔬菜。 总之一朵花都没有。-_-# 一年的最后这俩月除了年终总决赛,基本没什么重要的赛事。年终总决赛是排名前八的顶级球员的比赛,自然没有陆笙徐知遥他们什么事儿,他们这俩月就是一直闭门训练。 穆勒对陆笙和徐知遥很不满意。 他觉得陆笙的力量不行,发球速度不好,技术也需要打磨。他认为陆笙的潜力还没有真正开发好,因此有点鄙视陆笙过去的一切教练,包括南风。 穆勒给陆笙制定了严格而精细的训练计划。 不过陆笙有一点让穆勒比较满意,那就是她听话。教练让做什么就一定做到,并且只会做得更好。 在穆勒眼里,陆笙还算是有优点的,到徐知遥这就完蛋了,一点可取之处都木有好吗! 体力不行,耐力不行,爆发力不行,发球速度不行! ……只除了微操技术还可以。但是!没有力量的技术都相当于没有技术! 穆勒一向拒绝学说中国话,因为觉得太吃力太难学。但是自从认识了徐知遥,他学会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句中国话:“弱鸡!” 徐知遥:qaq 徐知遥压力有点大。尤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教练很喜欢当着陆笙的面鄙视他…… 除了训练,陆笙还要操心养家煳口的问题。两个月没有比赛,就意味着没有一毛钱的奖金收入,与此同时他们的花钱速度却像是雅鲁藏布江的流速一样。 是时候要找点外快了。 正好,她一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一直赞助省队的那个汽车品牌找到了陆笙和徐知遥,表示希望请他们俩当代言人。陆笙和徐知遥在亚运会之后名气响了很多,与全运会时不可同日而语,也算是知名运动员了,想找他们拍广告的公司还真不少。只不过呢,此前大部分广告商不等找到陆笙,就在南风这里被拒绝了。这次是个例外,因为那家汽车公司的宣传部有陆笙的电话,所以直接打给她了。 对方开了很不错的价格,比打比赛来钱快多了,也不耽误什么事情,就是拍一支广告,而且打电话那个姐姐声音好温柔,姿态放得很低,陆笙差一点答应她,顾虑到这事儿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个徐知遥呢! 所以陆笙先去问了徐知遥,同不同意一起代言。徐知遥一听有钱赚,当然一百个乐意。他也不想吃白食,能创收的时候一定要努力创收。 陆笙把这个事情随便跟南风提了一下,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料遭到了南风的反对。 “你现在专心训练比赛,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他们开了一百万呢!” “……” 南风表情特别特别无语。 陆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动摇了,再接再厉地说,“我觉得我们还还价能还到一百二十万。” “……”再次无语。 他哭笑不得地推了一把她的脑袋,“你觉得自己很会还价?” 陆笙吐了吐舌头,“好多钱呢!” “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这是……” “是什么?” 南风有点难以启齿。他怎么告诉她呢?觉得她和徐知遥一起拍广告把他自己丢在幕后看,这让他感觉酸熘熘的难受?说他因为这点事儿吃醋了? 一把年纪了争这点醋吃,感觉略丢脸啊…… 他就没解释,只是别开脸不看她。 陆笙轻轻地推他的胳膊,“我觉得这个机会很不错呀,我一年都没接广告呢,接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最多用半天时间……我可是要赚钱养家哒!” 卖萌,卖萌也没用! 陆笙:“你不答应我我就亲你了。” 南风心想:这样的威胁一点力度都没有好么…… 她真的亲他了,柔软温热的双唇烙在他的下巴颏上,然后顺着一点点向上爬,南风便不自觉地低头,方便她亲吻他的嘴唇。她的吻那样温柔缱绻而深情,彷佛乳燕对巢穴的依恋。他的心脏柔软得像暖阳下初融的雪。他抬手扣着她的后脑,缓慢地回应她,轻轻地咬,重重地舔,伸出舌尖去挑逗她。她张口含住他柔韧有力的舌尖,贪恋般吸吮。 他的呼吸便陡然加重,环住她的腰肢紧紧地搂着,贴向自己。亲吻也变得激烈起来。 陆笙后来被他亲得五迷三道的,他这才松开她,继续在她唇角上轻轻点点地吻着,一边喘息着说道,“你现在美人计用得挺熘啊,嗯?” “那你答应了吗?” “……现在不要提这个。” 后来的事情表明,“不答应我就亲你”这种威胁十分地有力度,非常地有效果。 答应归答应,南风却是不让陆笙去跟汽车公司那边接洽了,一切事情移交给他处理。理由是担心她“被坑得渣都不剩”。 南风跟人家讨价还价的时候陆笙也在场。她听到他说:“说实话几百万我们还真不放在眼里,我这样说你别介意。我个人希望陆笙安心地训练,但是她自己小孩子心性,对拍广告倒是有点兴趣。你们的品牌她也很有好感度,而且她跟我说你们认识?是认识吧?嗯,老朋友了……所以我可以放他们俩在你这里代言。不过朋友归朋友,他们俩的身价该多少就得多少,否则放着训练不做,自降身价跑去拍广告,有点说不过去。嗯?一百万?恕我直言,一百万俩人,这个价格你只能去皮划艇俱乐部找找看了……你问我多少,我不会跟你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的,但是我开的价格也不接受砍价。我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跟你这里因为几百万的小钱砍来砍去的,说出去要被人笑话了,希望大家互相理解一下……六百万俩人打包,代言期一年,广告和宣传片一次拍好,可以出席一次活动,活动时间维持在半天之内。什么,价格高?别闹了,同样的亚运会冠军,你去打听一下唐一白的价格,他一个人的身价都不止六百。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和你扯闲澹。你们考虑一下吧。” 南风挂断电话时,发觉陆笙和徐知遥呆呆地看着他。他有点奇怪,“怎么了?” 陆笙:“六、六百万呀?” “对,少一个子儿都不签。” 陆笙还是不太相信,“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们拍广告才开这么高的价格的……” 南风哭笑不得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狗咬吕洞宾!没良心的……” 徐知遥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地被秀一脸。 第二天,对方又打过电话来,说六百万的价格可以接受。陆笙这才知道当时他们开一百万大概真的是想哄小孩…… 然后那边发了份合同过来,陆笙觉得这合同没什么问题,南风却把合同改得面目全非,改完之后对陆笙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江湖多险恶。” 陆笙:╮( ̄▽ ̄)╭你可以骄傲。 最后定的合同条款绝大部分也是依着南风来的。 从此,陆笙感觉她男朋友的功能又点亮了一个“经纪人”。 徐知遥觉得拍广告真赚钱,于是建议道:“不如我们再接一个代言,那样一年的花销就赚出来啦?” 南风气道:“本末倒置!没有比赛成绩,谁找你代言?” 徐知遥:= = 穆勒从旁边飘过:“弱鸡。” 徐知遥:qaq 晚上南风还跟陆笙商量了另外一件事:拍广告可以,但是广告剧情不、能、有、任、何、暧、昧。 这一条被他写进合同里了,虽然有点无理取闹但他非常坚持所以对方也没办法,只好答应。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打擦边球,他还是要再跟陆笙重申一次。 陆笙觉得南风的担心有点多余。 “陆笙。”南风幽幽叹了口气。 “嗯?” “你到底有没有发现,我、在、吃、醋。” 陆笙张了张嘴,莫名的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小声说,“我和他又没有什么……” “不管你有没有什么,我都会吃醋,只要你和别的男人有丝毫亲近。假如我和那个……那个谁……”南风突然卡壳了。他记忆力很好,偏偏总记不住人的名字。 陆笙心有灵犀,问道,“那个郑嘉芮?” “对。假如我和她还有来往,每天一起加班到深夜……” 陆笙一撇嘴角,“我会吃醋。” “对的。所以……?” “所以我听你话啦。”陆笙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 “嗯,你还可以再听话一些。” “比如?” “比如这样……” …… 第二天陆笙发了一条微博。她早就开通了微博,不过从来没发过。这是第一条微博。 陆笙:家里有个夫管严。【笑】 网友a:汪。 网友b:汪汪汪。 网友c:汪。 网友d:汪汪。 …… 这么多人在学狗叫,让陆笙一度怀疑现在狗狗也能上网了。o(╯□╰)o *** 元旦将近时,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个姓刘的大叔来找陆笙,自称有话要对她说。他先找到的是南风,南风对陆笙的过去了解得比较清楚,并不认为陆笙和刘姓大叔能有什么牵扯。搞不好这个一脸胡茬看起来有点猥琐的老男人是陆笙的脑残粉,现在神叨叨的表现只是为了见偶像一面呢……不怪他多想啊,这年头人们为了爱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刘大叔在南风这里遭到了阻拦,只好说道:“我真的有事对她说。嗯,我先问一句,陆笙的妈妈叫陆维维,爸爸叫周瑾瑜,对吧?” 南风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说二十多年前的事儿,我憋在心里也挺难受的。” 南风于是带他见了陆笙。一见到陆笙,刘大叔就感叹道:“你长得真像你爸爸。”他的表情一脸的忧伤。 陆笙问道:“你见过我爸爸?” “嗯,见过。”他说着,便回忆起二十年前,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被人称作“小刘”。小刘也不是t市人,是从东三省来的,在t市做点小本生意,认识了周瑾瑜。后来周瑾瑜带回来一个女人,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那个女人,小刘起哄要闹喜酒喝。但是周瑾瑜想赚点钱,风风光光地娶那个叫陆维维的漂亮女人。正巧小刘也听说去南边跑买卖能赚大钱,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带着家当去了。 本以为到地方进点货就能回去,但是他们俩发现,那个地方最赚钱的行业是走-私。两个外地人被巨大的利润诱-惑,考察了一段时间,决定干一票。 他们打听好了,去从走-私贩那里进黑货,却很不幸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走-私贩也是黑-社会,一群无法无天的亡命徒,见是两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也就放心地决定杀人灭口了。 走-私贩们把俩人捆了绑上石头扔进海里。周瑾瑜沉海了,小刘命大,他身上的那块石头形状又圆又滑,没捆紧,到水里他一挣扎,石头脱落,他自己本来都快沉下去了,石头掉了之后又靠着一身肥膘子浮上来。他在海上漂了不知多久,后来被潮水冲到沙滩上,有当地渔民救了他。 周瑾瑜临死前拜托他,回去让陆维维流产改嫁。不要让她知道他死了,怕她想不开。 小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连夜逃回了t市,按照周瑾瑜的意思把话跟陆维维说明白了,为了让陆维维彻底死心,他还暗示陆维维,周瑾瑜可能找了别的女人。 从那之后,t市成了小刘的伤心地,他回了老家,再也没出过东三省。 二十多年了,他已经娶妻生子,生活平静,往事的惨烈已经被他刻意遗忘,彷佛曾经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直到今年,他在电视上看到一个运动员叫陆笙的。长得很像周瑾瑜,又是t市人,又姓陆…… 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发觉自己当年只是觉得陆维维肯定会死心改嫁,之后又一心想要逃离那个地方,却没有去想那更坏的可能性…… 老刘不知道陆维维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把孩子留住,生下来,含辛茹苦地养大。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告诉她真相。 所以他来了,却并没有找到陆维维,只好来找陆笙。 陆笙听罢他的讲述,轻声叹道,“所以,我的爸爸,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听到确切消息时,还是会悲伤难过。她在这世界上亲人太少,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怨是恨,她都希望他们能活着。 小书亭 老刘又长长叹了口气,问道,“你妈妈到底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 “我希望她也知道这件事。她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是笃定周瑾瑜会回来找她吗?” 陆笙继续摇头,“不知道。” 老刘离开之后,陆笙一整天都心情低落。晚上睡觉时,她做了个梦,惊醒了。 南风一直没睡。陆笙醒来时,他轻声问道:“做梦了?” “嗯。” “梦到了什么?” “梦到我妈妈哭,我就在一旁看着她。” “陆笙,你是不是已经原谅你妈妈了?” “嗯。她也挺难的。不管怎么说,她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可能永远无法爱她,但我也不会再恨她。” “陆笙,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和你坦白。” “什么事呢?” “你十六岁那年,你妈妈抛弃了你,和别人远走高飞。” “嗯。” “是我做的。” 南风感觉到怀中人身体一僵,他便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事,会不会被她原谅。 陆笙问道:“你,你绑架了她?” “不是,”南风连忙解释,“你听说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只不过那个和她约会的男人是我花钱雇的。我每个月都给他打一笔钱,直到现在。”他说着,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只怕从哪个时候,他已经想要霸占她的人生了吧? 陆笙问道,“所以她是自愿离开的?” “对。她也有回来的自由,只是……”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回来。没想过回来看女儿一眼。 意识到这一点,陆笙竟然一点也不难过。 她再也不是那个在母亲的语言暴力之下仍然渴望一丁点关爱的孩子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爱。 “南风。” “嗯?” 她搂着他的腰,用发顶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说道:“从今往后,我只有你。” 114、大满贯正赛首秀 因为团队里有两个运动员,所以后来南风又聘请了一个陪练。有时候陆笙和徐知遥会一起练习一会儿混双。混双的赛事本来就少得可怜,他们只能平时多练习,保证手感。 圣诞节到了,为了帮团队里的两个国际友人庆祝他们的传统节日,大厨包了一顿牛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大家吃得都很嗨皮。穆勒还说希望以后每年过圣诞都吃牛肉大葱馅儿的饺子,陆笙总感觉哪里不对。 圣诞节之后就是新年,陆笙和徐知遥的跨年是在训练中度过的,晚上大家一起去海边看烟花,这就算过节了。 一月份的第一个赛事是深圳公开赛。 深圳有两种网球公开赛,一种是wta的,在一月份,一种是atp的,在九月份。就wta而言,深圳公开赛和广州公开赛的级别是一样的,都是国际巡回赛,单打冠军可获得280分。不过,深圳公开赛的总奖金比广州公开赛高一倍,又是在年初大家已经休整完毕,因此深圳赛的阵容一般比广州赛要好很多。 乔晚晚也参加了深圳公开赛,和陆笙分在同一个半区。前段时间乔晚晚在网上各种被抨击,其中时不时地出现陆笙的名字,导致乔晚晚对陆笙越来越看不顺眼。这次和陆笙分在同一个半区,她赌了一口气,一心想要和陆笙打一场,把对手踩在脚下。 但是陆笙这次的签运不太好。打到四强赛时遇到赛会的一号种子选手,结果止步八强。 然后一号种子在半决赛里又把乔晚晚淘汰了。 深圳赛结束,就迎来了每年的第一个大满贯赛事——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 由于陆笙在去年亚运会上有着抢眼的表现,因此虽然她依靠排名依旧无法入围澳网正赛,却是获得了外卡待遇。 澳网主办方给陆笙发了两张外卡,一张单打的一张混双的,凭借外卡,陆笙无需再打资格赛,可以节省很多体力。 南风和穆勒对陆笙本次出征澳网倒是也没抱太高期待。网球比赛的成绩是用经验堆积出来的,陆笙在实战经验这方面还是很欠缺,到了顶级赛事上一定会不适应。更何况她凭借外卡打正赛,到时候遭遇的多半都是比她排名高、经验多的选手。 南风觉得,哪怕陆笙“一轮游”,那都不算意外。首次打大满贯正赛就在第一轮被淘汰的选手,多如牛毛。 结果比他预想中的要好一些,陆笙在第二轮才被淘汰…… 也是她签运好,第一轮没遇上种子,对手排名八十多,发球很生勐,但是球路太粗放,防守的时候简直像是在站桩,多拍稳定性很差……这样的球员,优点和缺点一样突出,但是到了一定程度,缺点会成为限制她职业生涯的致命因素。 所以陆笙赢她赢得还算轻松。 第二轮陆笙遇到一个伤退复出的老将,老将打得滴水不漏,实力远在陆笙之上,陆笙输得心服口服。 真正一轮游的,是陆笙和徐知遥的混双。混双有三十二个签位,他们很不幸地抽到了二号种子,第一轮就被打下来了。其实俩人发挥都算正常,只不过单兵作战能力和对手有着很大差距,加之各自和世界级选手对垒的经验都太少了……仅仅依赖配合与默契,无法弥补这些差距。 陆笙倒是觉得没什么。这可是大满贯耶,第一次打这种赛事,体验的意义更大一些,就不要求名次了。 徐知遥却一直闷闷不乐的。直到回国的时候,他依旧情绪低落。 陆笙觉得很奇怪。 徐知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此人没心没肺,活得像个蛇精病那样无忧无虑,不太可能因为输一场比赛就难过。 “徐知遥,你到底怎么了?”陆笙忍不住了,问他。 “唉,”徐知遥愁眉苦脸地叹气,“师妹,我觉得我拖累你了,我不配做你的黄金搭档。” 徐知遥对自身的单打不怎么在意,但是对于和陆笙的混双,他是相当自信的,亚运会里砍瓜切菜一样横行无忌,更加重了他这方面的自信。人在极度自信的时候,对自身实力的评估有可能失去准头,坦白来说徐知遥真有点飘飘然了,拿到澳网外卡时,觉得他和陆笙驰骋世界级赛场的时机终于来了…… 然后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 这一次失败的打击,比被穆勒叫一万次“弱鸡”都来得大。 而更加令徐知遥沮丧的是,他明显能感觉到,这次比赛,在两个人的配合中,是他,拖了陆笙的后腿。 赛场上很多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但他做不好,脑子里有各种策略,却无法有效地施行,因为实力不够。 大满贯赛场上的混双,除了极少数的外卡选手,余下都是同样参加大满贯其他赛事的选手们临时组的队伍。也就是说,不管一个队伍的配合怎样,各自的实力至少都是大满贯正赛级别的。 实力差距太大,别人的临时队伍随便打打,都能秒掉他和陆笙的长期训练。 所谓的配合、所谓的策略,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那样苍白又无力。 平生第一次,徐知遥感受到了绝望。 陆笙觉得徐知遥的想法很不可思议,“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两个是一体的,不存在谁拖累谁的问题。” 徐知遥没说别的。在喜欢的人面前,那点微弱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对她倾吐自己的郁闷和绝望。 连穆勒都感觉到徐知遥情绪低落了,连着好几天没有骂他“弱鸡”,隐晦地表达了一点安慰之情。 南风把徐知遥单独叫到跟前谈了一次话。 南风说,“首先我要感谢你,没有骚扰陆笙。” 徐知遥心想,我都心塞成这样了,您就不要提这种事情让我更心塞了好么…… 接着南风又说,“有些人之所以做不到出类拔萃,并非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而仅仅是因为他们资质不够好。我这样说可能有些残忍。” 徐知遥哭丧着脸,“是挺残忍的,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资质不好啊……” “不,我的意思是,你做不到出类拔萃,原因很单纯很简单,完全没有疑问——就是因为你不够努力。” 徐知遥低下了头。 “你不努力,却想和那些日复一日进行魔鬼训练的对手们拥有一样的实力……你怎么想得那么美?有天分很了不起么?这个圈子能混出点名堂的,谁还没点天分?” 他说好毫不留情,徐知遥脸上火辣辣的,回想一下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却发觉南风说得句句在理,无懈可击。 YY小说 他,徐知遥,在过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为哪一件事而努力过。就算是作为运动员,他也不如同辈们训练刻苦。他总是不费力气就能得到某些东西,可是,他不费力气获得的东西,并不是最好的。 最好的,永远饱含着汗水的结晶。 一想到从前徐知遥那个倒霉样子,南风就来了脾气,像是教导主任上身,又说道:“我从前不建议你走这条路,现在依旧不建议,职业运动员是最需要努力和拼搏的行业,你却没有。假如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你去上你的大学,毕业照样有饭吃。你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像块烂泥,一辈子混在低级比赛里,有什么意思?陆笙比你起步晚,但现在早已经赶超你。照此下去,不出两年,她一定会把你远远地甩在身后,你们就是天壤之别。到时候你不要再拖着她了,她可没心情陪一个九流小球员玩闹。就算她顾虑到面子还和你打混双,你自己想想自己配得上配不上!” 徐知遥沮丧无比。南教练说话很不好听,但句句是实话,句句是诛心话。 他,真的配不上师妹了! 南风最后说:“滚回去好好想想吧!” 徐知遥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南风又把他叫住:“等一下。” 徐知遥回头看他。 南风突然冷冷一笑:“陆笙是我女人,以后你但凡敢对她有点非分之想……呵呵,老子弄死你。” 徐知遥:“……”敢问您的为人师表呢…… 115、第一个冠军 徐知遥情绪低落了几天之后,突然反弹了,训练变得非常地积极热情,把穆勒和洛水滨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积极,大家都能猜到是因为知耻而后勇,但是这货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穆勒觉得最多三天,洛水滨比较乐观,认为能坚持一个星期。宋天然为自己的好哥们儿撑场子,坚定地认为至少半个月……最后大家私下里开了个赌局,赌徐知遥能坚持多久。 陆笙也参与了赌-博,只有她一个人认为徐知遥能一直坚持下去,彻底改变自己。 开年以后陆笙要参加的赛事,都是穆勒和南风商议之后敲定的。网球的职业赛事很多,根据自身的特点和需要选取赛事很关键。比如陆笙,根据她现在的排名,南风综合选取了少量itf赛事和相对来说更多的wta赛事。wta赛事选同等级别下奖金比较少的,同样的积分,奖金少意味着竞争压力小,这有助于陆笙揽积分升排名。 选好比赛之后,报名办签证订票等一应杂务都被南风包了,如果他公司那帮下属知道老板跑去给人做秘书的工作,大概会哭一把。 2月上旬陆笙去泰国打了一次wta国际巡回赛,打到四强,还不错。 到此,陆笙的排名闯进了前120。越往前,排名升得越慢。陆笙短期内的目标是打进前一百,这样子不用外卡也能直接打大满贯了,不需要从挑战赛开始爬…… 2月下旬,南风告诉陆笙,要带她去里约热内卢。里约热内卢这个时候有一场国际巡回赛,陆笙是知道的,但是她很诧异:“那个是红土赛吧?” “对。” 陆笙弱弱地说,“我没打过红土赛……” “这次之后就打过了,”南风揉了揉她的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我和穆勒一直认为,你适合打红土赛。” 陆笙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说,“所以穆勒教练让我苦练旋球技术,也是因为这个吗?” “嗯,有一部分原因。” 旋转球想要发好,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量,所以陆笙想要练好旋转球,一个前提就是要把击球力量练好。她一直以为这样训练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她的综合实力……好吧这样说也没错。反正她没往红土那方面想,主要原因是太不熟悉了。 红土是网球场地的一种。不同的材料,性能是不一样的。在所有球场中,红土球场是弹性最大的球场。弹性大,网球反弹缓冲的时间更长,这样回弹之后的速度就会放缓,而弹跳高度则更高。这一特点决定着红土场地慢球速的特性,因此它又称为“慢场”。 球速慢,并不意味着人可以反应慢,相反,球速慢的时候,对手会有更充足的时间变换线路,拉角度,这个时候你必须有足够的奔跑能力去应对。而慢球速带来的是更长时间的底线相持,一球多拍的情况很频繁,这会对球员在场上的奔跑能力提出很高的要求。与此同时,多拍情况下的击球稳定性也很重要。 综上,防御能力强大的球员,在红土场上往往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过么,只防不攻也不行。红土场上最好的攻击武器是上旋球。上旋球落地后反弹角度大、速度会提高,这些特性在弹力强大的红土上被放大,从而形成无往不利的杀招。 当然了,并不是说打红土场一定要具备强力的上旋球能力。如果你打不好上旋球,那么至少要能接好上旋球。 陆笙自己的上旋练得马马虎虎,不敢说好,只能说不差。经过名教练的调-教,最近打得越来越有模有样。所以南风就决定让陆笙去红土场上感受一下。 里约热内卢巡回赛是每年的第一个红土赛,与常规红土赛季(4月开始5月结束)所在的欧洲隔着一个大西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wta里每年报名里约红土赛的大牌球员很少,今年更夸张,前二十名的球员里没有一个来的。 这可便宜陆笙了,不用打挑战赛,直接入围正赛。 甚好甚好。 陆笙提前两天到的里约,租了个当地的球场训练了一下,毕竟是第一次打红土赛,找感觉很重要。 南风作为陆笙的代表去帮她抽了签,很不幸和一号种子抽到了同一个半区。 一号种子是巴西本土名将莱西娅,目前世界排名第28位。好在南风的手也不算很黑,如果陆笙能和莱西娅遭遇,那就要打到半决赛,半决赛之前无需担心被一号种子蹂-躏。 陆笙第一轮遇上的对手是个排名跟她不相上下的墨西哥姑娘。墨西哥姑娘底线反手很好,放小球质量高,不过这个程度的攻击力遇上陆笙这种防守严密的,讨不到好。倒是陆笙,试着用上旋球打她,尝到了甜头。 所以第一轮赢得还算轻松。 第二轮陆笙遇到的对手就有点生勐了,不仅上旋球打得好,还会滑步。不过红土场比赛对体力的消耗很大,这个技法很炫酷的对手打到后半程,节奏有些放缓,陆笙抓住机会攻下来。过程有点不尽如人意,不过至少结果是赢了。 打完两场之后,陆笙觉得红土场还不错,虽然是第一次打,但她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第三轮的对手明显强了很多,也是来自墨西哥的,技术很全面,重点是体力好,有韧性,打得不急不躁。可以看出她很适合这样的场地。 陆笙和她磨了两个半小时,两度陷入赛点。好在陆笙哪怕快输了也不慌不忙的,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怎么的,最后连着打了两个压线球,锁定胜局。 第四轮就是半决赛了,陆笙要对阵的是一号种子莱西娅。 莱西娅的发球质量很高,底线和网前能力都不错。不过就红土场而言,好的发球和上网都无法形成其应有的威力。莱西娅还有一个特长是反手大角度的斜线击球,球的速度、线路、落点都非常棒,红土场的球速又更方便变线,只要给她机会,就可以借此得分。她这个特长让陆笙很是苦恼,长距离奔袭的效果总是不好,还很消耗体力。后来陆笙干脆放弃一部分防守,加强进攻,上旋球不要命似的豁出去打,这会儿也不纠结输赢了,当是锻炼吧! 莱西娅却有点被打乱了。她的防御其实并不如陆笙。 陆笙这一场比赛打得酣畅淋漓,她越打越精神,渐渐地竟然把莱西娅的状态打掉了。 比赛结束时陆笙还有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赢了?赢了世界排名前三十的选手? 天哪! 南风笑问她:“你以为自己不可能赢?” 陆笙挠了挠头,“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是竞技的魅力。” 连一号种子都拿下了,陆笙自信心爆棚,决赛时打得超级放松。而她本身的技术特点又非常适合这片土地,所以最后不算太艰难地拿到了冠军奖杯。 这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一座wta奖杯,意义重大。 而这次比赛也让她明白了,不管对手排名多高,都不是无懈可击的。左右比赛结果的因素有很多,但这些因素里并不包括排名! 带着奖杯,载誉归来。国内媒体早就听闻消息,把她夸得要上天了。有人联系南风,又提采访陆笙的事儿,南风都回绝了。他觉得媒体的追捧有可能导致陆笙心性浮躁,她毕竟只有二十一岁。 回来之后,陆笙发觉徐知遥并没有训练。 难道又在偷懒吗?她突然感到很失望。 穆勒问洛水滨:“他坚持了多少天?” 洛水滨:“其实直到昨天他都一直在坚持,不过今天他突然说要做点正事。” “什么事?” “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玩电脑。” 陆笙:(╰_╯)#这算什么正事啊! 她好生气啊,丢下众人跑去找徐知遥,在他房间门口砰砰砰地砸门,“徐知遥,开门!” 徐知遥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开门之后小声问她,“师妹,你怎么了?” 陆笙瞪了他一眼,不说话,直接闯进他的房间,果然看到桌上有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已经提起一口丹田气决定开口责问,然后突然发现……额,看不懂……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她抬手摸摸下巴,故作镇定地说,“你在做什么呀?” 一提这个,徐知遥来了精神,“嘿,我想了一个好办法。你知道数学建模吗?” fantuankanshu.com “知道一半。” 徐知遥:“一半???” “数学这俩字我知道,后面那俩字,不是很清楚。” “师妹你真谦虚……” 徐知遥给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构想。虽然他说的话她听不懂,但是在他生僻的词汇中夹杂了一些知名球员的名字,于是陆笙突然觉得貌似发现了真相:“你想用这个打网球?”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啊……” 徐知遥有点忧伤,感觉翻遍整个训练基地都没有懂他的人……/(tot)/~~ 最后他只好简单说道,“总结来说就是根据球员的过往表现作出统计数据建立模型进行行为分析最后获得针对策略。” “有用吗?” “还不确定,我正在尝试。” “如果有用的话,别人早就这么做了吧?” “那不一定呢,要做这个需要很好的数学基础。” 陆笙想说,可以让数学家做了然后告诉球员们结果,但是转念一想,数学家们和球员的沟通很成问题啊……有那个时间精力球员们大概更希望多训练一会儿磨练技术吧…… 算了,由他去吧,只要不是堕落就好了。 陆笙拍了拍徐知遥的肩膀:“加油!” 徐知遥面容一肃:“好!” 他那么郑重,倒让陆笙有点担忧:我就是随便客气一下你不要太当真啊……玩够了就去训练吧…… 116、红土赛季 一场里约巡回赛冠军,把陆笙直接送进前八十名。她对这个排名那是相当的满意,至少打大部分wta赛事都不用从挑战赛打了。 对于红土赛场,陆笙确实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她也从此尝到了甜头。 “真希望每天都有红土赛打呀!” 洛水滨听了之后有点无奈,“红土赛对体力的要求特别高,你不怕累啊?” “不怕。” “你不怕我怕!我是你的体能训练师,我要对你的身体负责。” 一旁的南风听到这话,眉毛轻轻一挑,扫了洛水滨一眼,那个眼神,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洛水滨被他看得有点压力了,连忙纠正道,“对你的身体素质,负责。” 几人正在吃饭。他们交谈的时候,徐知遥是不会插嘴的,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饭,一边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两眼无神,像个人形手办。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每天吃饭时都是如此。 那天徐知遥被穆勒骂了一顿,之后就照常训练,不过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他每天一有时间就发呆,进入单机模式,据说是在思考,思考那个神奇的建模方桉。 没有了徐知遥的聒噪,陆笙还真有点不习惯。 过了没多久,徐知遥的努力终于取得了回报——他的大学老师知道他干的事情之后,强烈建议他用网球建模方桉参加全国数学建模大赛。 四月下旬,陆笙盼了两个月,终于盼来了每年一度的红土赛季。一年的红土赛事主要集中在这一个多月。而红土赛季的最后一项赛事,就是四大满贯之一的法国网球公开赛。 法网开赛之前,陆笙几乎打满了全部红土赛季的赛事。由于赛事密集,高手集中,竞争激烈,陆笙最好的成绩只是一个亚军,最差的时候她首轮就出局了,不过跟许多好手过招,也让她受益良多。 反正她越来越熟悉这片赛场了。 陆笙的表现出乎团队里除南风之外所有人的意料,连穆勒都觉得她表现太好了。倒不是说技术有多强悍——这半年多以来经过名教练的调-教,陆笙的技术确实有了很大进步,但还达不到一流的水准,甚至连乔晚晚都不如。 真正令穆勒觉得诧异的是:陆笙的心理素质太好了,打球特别稳定,而且坚韧,意志力强大。 这一点,比任何技术都重要。 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能有如此坚韧而稳定的心理素质,实在很难得。 “她的心智很成熟。”穆勒对南风说。 “她本来就早熟。”南风说着,悠悠叹了口气。 有些小孩的早熟是先天的,有些小孩的早熟却是被迫的。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她怕是每一天都拼命地学着懂事,乖巧,独立,坚强,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只能逼迫自己强大起来。所以陆笙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懂得多,乖巧,有分寸。 这样的她,会让大人觉得欣慰吗? 不,至少南风的感受并不只是欣慰,而更多的是心疼。比她大一岁的徐知遥还每天瞎玩呢,她却已经逼着自己像个成年人一样活着。 万幸,她现在挺好的。 所以南风特别喜欢陆笙对他撒娇卖萌,这个时候她总是像个孩子。她在本该是个孩子的时候活得比成年人都辛苦,那就让她在他面前多做做孩子吧。 爱阅书香 一圈红土赛打下来,陆笙的排名升到了第61名,如果放在去年,这个排名还是她不敢想象的。 “感觉像做梦一样呀。”她对南风说。 南风笑:“要对胜利习以为常。” 117、第 117 章 法网第一轮,南风没有坐在运动员包厢,因为他要陪同一个人。陆笙问是谁,他又不说。 “爱说不说,你说了我多半也不认识。” 第一轮,陆笙的对手排名六十五,和她差不多。虽说排名排的是积分不是实力,但是人们看到排名时的第一反应总是把它换算成相应的实力。 陆笙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对手风格有点接近莱西娅,比莱西娅还差着一头,真正交手的时候陆笙就发现,这位姑娘不适合红土赛场。陆笙打得蛮轻松,两盘横扫对手。 取得一个不错的开门红。 比赛结束之后,她换好衣服洗完澡出来,去约定的地点找南风。找到他时,离着挺远,就看到南风身边站着一位女士。 陆笙走近,看到这位女士身量高挑,气质优雅,眉宇间和南风有几分相似。 她知道这是谁,因为南风给她看过照片。 南风看到陆笙时笑了笑,女士的目光也朝陆笙投过来。陆笙突然就紧张了,吞了一下口水,傻乎乎地看着南风。 南风安抚地看着她,说道,“陆笙,这是你未来的婆婆。” “婆婆……啊不,阿、阿姨好!”陆笙说着,朝南风的妈妈微微弯了下腰。刚才的口误令她挺不好意思的,脸上烧起一阵燥热。 南妈妈点了点头,“你好,陆笙。你刚才比赛打得很好。” 她说了一个让陆笙有点自信的话题,于是陆笙紧绷的精神也有了一丝放松。 关于南风的这位妈妈,陆笙是知道一些的。南风并不对她避讳他的过去。 南妈妈和南爸爸的结合没有掺杂一丝爱情,婚后南爸爸对她也不好,甚至连她怀孕都是强-暴的产物。南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的生活看似平静,实际和父母之间的亲情很寡澹。南妈妈离婚之后直接“看破红尘”了,对什么都不在乎,包括她这个儿子。 正常人可能很难理解一个母亲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但是陆笙特别能理解。孩子,并不只是爱情的结晶,而是可以成为任何情绪的结晶,比如恐惧,比如怨恨,比如无法释怀和不堪回首。 南妈妈的谈吐让人如沐春风,只可惜话很少。而且她的态度有些疏离,那感觉像个得道高僧一般,陆笙都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她。 似乎察觉到陆笙的情绪,南风牵着她的手,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然后三人一起吃了午饭。吃过午饭,南妈妈给了陆笙见面礼——一条红宝石的项链。 真是好大一块红宝石……而且超级漂亮…… 陆笙看得眼睛都快瞎了,不敢收。最后还是南风帮她收下了。他似笑非笑地扫她一眼,挑挑眉,那个表情分明是在说:瞧你那点出息。 陆笙扭开脸不理会他。 吃过午饭,陆笙先回去了,因为南妈妈还有话要和儿子说。 陆笙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在南妈妈面前的表现,唉,感觉有点糟啊……希望她不会讨厌她吧…… 这边,南妈妈和南风一起漫步在街头。沉默了一会儿,南妈妈突然问儿子:“你爱她吗?” “嗯,”南风点点头,笑了一下。她看到他的笑容很温柔。他说,“我很爱她。” 她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 “我也以为我会和你一样。” “南风,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 南风便有些唏嘘。原来她知道。 她都知道,她只是做不到。 他摇了摇头,说道:“实话说,我确实一度怀疑过你们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但是现在,我心中只有感激。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把我生下来。让我有机会一睹这世间的繁华和寥落,感受人生的悲喜与苦乐。这是活着的感觉。活着无所谓好坏,活着本身就是好的。” “你真的变了,”她笑了笑,眼圈却有些红,“以前的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也笑了,“人总是要成长的。” “是因为她吗?” 他踢了踢脚下的一片树叶,答道,“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她,我现在会是另外一个我。” 另外一个他会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生活不会允许那么多假设存在,他只能说,现在的他就是最好的,给他别的任意一种人生,他都不换。 南妈妈问道:“所以她对你意味着什么呢?一个全新的人生吗?” “她呀,”他突然站定,眼睛望着路边稀稀落落的行人,似乎是沉思了一下,然后才答道,“我生命中所有的不圆满,都在她这里得到了圆满。她之于我的重要性,等同于生命。” “真好,”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终于是落泪了。然后她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问道,“那么你还恨你爸爸吗?” “已经不恨了,”南风摇了摇头,“我原谅他并不意味着他值得原谅,而是因为,我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情绪。” …… 南风回去之后,看到陆笙蔫头耷拉脑的,完全没有胜利者该有的昂昂气势。他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问道:“怎么了?” “她……喜欢我吗?”陆笙小心地问道。 “喜欢。”他不假思索地答。 陆笙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否则怎么会把那条红宝石项链给你。” “那个红宝石项链很重要?” “不算很重要,一块石头而已,传了六代了。” “……”这还不重要啊?! 不管怎么说陆笙瞬间就自信了,第二天雄赳赳地走上赛场。 大满贯单打比赛有三十二个种子选手,第二轮有三十二组比赛。就算你第一轮运气好没抽到种子,那么到第二轮也会遇到种子,当然前提是和你同属1/32区的这个种子没有在第一轮被淘汰。 西红柿小说 和陆笙同区的是二十八号种子,她以为自己第二轮会遭遇她,然而……二十八号种子在第一轮就被打跑了…… 大满贯赛场,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打败二十八号种子的是一个俄罗斯小将,排名八十七,今年才十九岁不到,初生牛犊不怕虎。南风把她的比赛视频剪辑了给陆笙看,陆笙感觉,这姑娘很生勐。 发球勐,击球勐,旋球也打得很不错,陆笙感觉压力有点大。 第二轮比赛开赛后,陆笙防守起来有点辛苦。幸好俄罗斯妹子控球不那么稳定,陆笙防守严密,增大了她的失误率。妹子到底年轻啊,失误率增加了,心态就不太平稳,加之她似乎并不太适应红土场上的移动,中途还摔了一跤……陆笙抓住机会,翻盘。 嚯嚯嚯,进了第三轮!目标达成! 118、八强 法网单打前两轮结束后,32个种子选手已经被淘汰掉七个。或者换句话说,所有96个非种子选手中,只有7个打进了第三轮,她们将与25个种子选手共同竞争接下来的晋级名额。 越往后,比赛越难打。陆笙看了一下签表和比赛成绩,发觉她后面无论打到第几轮,遇到的都将会是种子选手了。 首先要遭遇的是14号种子。 14号种子是法国本地人,在中国球迷中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叫“小哭包”。顾名思义,小哭包同志的特点就是爱哭。姑娘今年二十五岁,最好成绩是大满贯四强。平心而论,小哭包的技术很扎实,综合技术实力甚至比前十的某些选手还要强。然而,她的短板却是——心理素质。 这货一输球就哭,身体不舒服就退赛,有时候遇到太强力的对手,甚至不愿意出战,直接伤退,可以说是一朵大奇葩。 打了这么多年球,心理素质还这么差,真的有点不可思议。反过来说呢,心理素质这么差,竟然还能挤进前二十,可见她技术真不错啊…… 穆勒给陆笙科普了一下小哭包的家庭情况,陆笙立刻就理解这姑娘为什么心理素质不好了。 小哭包成长在法国一个富裕的中产家庭,上边有四个哥哥。四个哥哥,外加一对盼女儿盼疯了的父母,简直要把这个小公主宠上天。小哭包自己的性格也是很淑女很柔弱的那一款,导致她走上职业赛场之后,依旧没转过来。 就一直哭哭哭。 陆笙觉得,哭泣可能是她排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不管怎么说,陆笙多少有点羡慕这个小哭包。 基于小哭包的性格特点,南风和穆勒给陆笙制定的战略要点就是先不顾一切地强攻小哭包的特长,打掉她的自信心,赛场上适当表现得凶狠一些。等到小哭包绷不住了,陆笙就离胜利不远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每个人都知道小哭包的弱点在意志力,在制定战略时也多多少少会向着这方面靠拢,可是结果小哭包依旧顺利地打进了第三轮。 所以说,关键还是要有实力啊! 小哭包也是典型的底线型选手,防守能力还不错,平击旋球削球打得都不错,一发进球率很高,技术全面且扎实。 略有欠缺的是她的攻击不那么犀利,很多时候明明有强攻的机会,却不去把握,而是选择更加稳健保守的击球方式,这可能和她的性格有关。 也幸好她不够犀利。仗着自己强大的防守能力,陆笙在小哭包的攻击下还有些喘息的机会。 你来我往了几局,陆笙感觉小哭包似乎进入了状态。 这可不行。 耳边又响起南风的叮嘱:“根据过往表现,这个球员在场上没有那种好勇斗狠的劲儿。她大概最享受和防御型选手过招了,一拍一拍慢慢打呗,世界和平。你在场上尽可能增强攻击,哪怕失误一些,至少能让她不适应你的打法。” 经过比赛的磨练,陆笙的上旋球越来越可以了,这会儿她决定改变攻防,频频地用上旋球打小哭包。 然而小哭包却防得稳稳当当! 不愧是十四号种子啊……陆笙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小哭包再次把陆笙的球抽回来时,陆笙突然冲到网前打了个截击,落点很浅,小哭包反应也不慢,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救球。 再次迎向飞过来的网球,陆笙反手轻轻一削,朝着与小哭包相反的方向放了个小球。 赢了个球,陆笙就朝她微微一笑。笑得有点挑衅。 之后陆笙仗着自己的跑动能力,增多了在网前的攻击。值得一提的是,她打了这么多红土场比赛,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使用滑步,这有助于她的刹车回位。另外她的运动神经确实发达,跑动时的起步的爆发力和折返的反应速度都很快。用徐知遥的话说就是“加速度大”。南风曾经用汽车来形容球员们的起步能力:“有人是夏利,有人是奔驰。” “那我呢?”陆笙问。 “你是兰博基尼。” 所以,虽然红土场是典型的底线对抗型球场,这会儿陆笙凭借着跑动优势,在网前的偷袭竟也能频频得逞。 这是个笨方法,而且风险很大,但是从效果上来看,她的选择是对的。 每次得分,陆笙必定要高姿态地朝小哭包笑,以进行精神攻击,此举把小哭包弄得脸色有点难看。 局势很快扭转。据南教练推测,扭转局面之后,小哭包大概就很难反抗了。不是技术不行,是心态不行。 但是小哭包也是很有尊严的,一直绷着脸,直到比赛结束时才哭了。 陆笙觉得她能忍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比赛结束时双方握手,陆笙看到对手大大的蓝眼睛里满是泪水,看起来萌哒哒的。她脑子一抽,抬手摸了摸小哭包的头。 小哭包:“……” 陆笙:“……” 别问她为什么摸人家的头,她也不知道。= = 第三轮比赛结束,陆笙挺进十六强。这个成绩已经超出她的预期,接下来就是重在参与了,比赛成绩什么的不重要,呵呵……因为她第四轮要打六号种子!/(tot)/~~ 六号种子,世界排名第六,光看排名就好吓人的! 这个六号种子也是个大奇葩。她是wta着名的“精分姐”,27岁,年少成名,拿过两个大满贯奖杯。之所以叫她精分姐,是因为这位姐姐在赛场上的状态简直像精神分裂一样,今天好明天差,后天又好了,大后天又差了……好的时候有多好呢?积分排名第一的阿古娜被她两盘横扫。差的时候有多差呢?她也曾被排名一百多的新手ko过。 真是一个善变的女人啊…… 然而,这货神奇就神奇在,明明状态极度不稳定,还每年都能雄踞前十,甚至多数年头都能打年终总决赛。 陆笙觉得,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精分姐只在重要赛事中表现好,拿到高积分。不太重要的赛事,马马虎虎地打,看起来就像在放水。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教练团说了,穆勒和南风都摇头。 穆勒:“你不了解她。” 陆笙:“???” 南风说道:“像你说的那种球员在职业赛场上有很多,但她不属于这类。她只是典型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对手强大,能激发她的斗志,相反,对手如果看起来很弱,她掉以轻心了,反倒容易输球。 是这样吗? 陆笙心中燃起希望,“那我……” 穆勒:“你有机会的,笙,你那么弱。” 陆笙:“……”我谢谢你。-_-# 陆笙:“那我应该做什么呢?” 穆勒:“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她输给你。” 陆笙:“……教练你这话是反讽吧?” 穆勒:“是。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指导下你变聪明了。” 这话说得,感觉像是在强行给自己加戏呢。╮( ̄▽ ̄)╭ 南风说道:“你需要做的,和上一场正好相反。这一次你先示弱,让她放松警惕,在意识上对你轻视了,之后你取胜的机会更大。” xiaoshuting.la 穆勒幽幽地说,“你太奸诈了。” 南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南风早就对陆笙说过,他还极力劝陆笙多练习假动作。奈何陆笙打球的风格太磊落,假动作一直练得不成系统,反倒是徐知遥那货…… 算了,挺好的日子想他做什么。= = 第四场,1/8决赛。陆笙按照南风的教导,先向精分姐示弱,之后尝试反击。也不知是她示弱的原因还是精分姐自身的原因,总之精分姐状态确实不好。而且吧,精分姐本身粗豪的球路放在红土场上就有点施展不开。 综合多方面原因,陆笙这一场最后竟然赢了。 赢了! 八强!!! 大满贯八强,她以前也就敢自己躲在被子里yy一下,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啊哈哈哈哈哈…… 当天晚上,陆笙是笑着睡着的。 119、最好的人生 四强赛陆笙遇到的是目前世界排名第一的阿古娜。阿古娜与陆笙有同师之谊,俩人不算熟悉,但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 到了赛场上,阿古娜一点也不心慈手软,两盘直落,淘汰掉陆笙。 “还好还好,”陆笙自我安慰,“没有被送鸭蛋。” 南风笑,摸摸她的头,“你会有一天战胜她的。” 穆勒慢悠悠地说:“等她到四十岁的时候你还年轻着,到时候你就能打过她了。” 陆笙感觉这个教练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陆笙第一次法网之行到此为止,八强的成绩在国内网坛也足以引起震动。国人征战大满贯一直不太顺利,乔晚晚在大满贯最好的成绩也只是四强呢。 更何况,陆笙是第一次打法网。 整个红土赛季,国内媒体见证了陆笙优秀的赛场跑动能力,以及超快的反应神经,渐渐地媒体和球迷们送给她一个绰号:小羚羊。 进入八强大满贯,陆笙获得的积分远高于她曾经获得的任何一个冠军积分。凭着这次积分,她的排名一跃升为第39名。 遥想半年前,她对前五十的选手都还是望而生畏的态度,但是现在,她自己竟已经赫然在列。这半年多以来,她每一天都在见证奇迹的发生。 训练,比赛,比赛,训练。每一天都很辛苦,但是每一天也都很快乐。 南教练说,“为了某一个目标而努力拼搏,过一种纯粹又简单的生活。没有比这更好的人生了。” 陆笙觉得自己拥有最好的人生。 法网四强赛结束之后,陆笙没有回国,因为紧随而来的是草地赛季。 草地赛季的地点也是在欧洲,大部分在英国,时间集中在每年的六月份。作为历史最悠久的球场,草地在渐渐地演变消亡,每年只有为数不多的赛事,最着名的是四大满贯之一的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 草地沦为非主流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种草哪有铺土来得方便,至于硬地球场,成本更低,制作更快捷。所以硬地球场在现代网球比赛中渐渐占据了主流地位。 习惯并擅长打草地赛的球员也越来越少了。 如果说红土场是慢速球场,那么草地场无疑就是快速球场了。网球在草地场上的摩擦系数小,反弹速度快,反弹高度仅为硬地场的四分之三,而且网球落地后容易在草地上打滑,另外,草地很难像硬地那样规则,这些都对球员的随机应变能力提出很高的要求。 陆笙的球路,有一半是适应草地赛场的,另一半不适应。 适应的那一半自然是她的奔跑速度和应变能力,不适应是因为由于草地上从来都是快球速快节奏,所以这里是重炮型选手的天堂。陆笙的球速在wta里不算出挑,放在草地场上,攻击力不够。 她以为南风和穆勒会让她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反应能力,严密防守,进攻的话,只能是找机会了。但是两个教练一致否定了这个办法。 南风说:“草地赛是非主流的球场,有它没它你一样打球。不用太拼。” 穆勒说:“放轻松,我感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温网上有什么成就,就随便打打吧。” 陆笙:= = 还是洛水滨帮她解答了疑惑:“你打了一整个红土赛季,体力支出很大。如果在草地赛上竭尽全力打的话,你只怕要跑成陀螺了,我们担心那样会对你的体能造成负担。” 陆笙连忙说:“我感觉没什么问题。” “等你感觉出问题的时候就晚了,运动员最容易有伤病,因为身体磨损太大,这和机器的磨损是一个道理。同样的机器,每天用二十四个小时,比每天用十二个小时折旧快得多。” “可是别人也是全力以赴地连着打呀,他们怎么没问题呢?” “第一,他们身体素质好。第二,他们没你跑得这么疯!说实话我都怀疑你身体里住着一个哪吒,简直像是踩着风火轮在跑。我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评估你的极限,也许你比正常人强,但我们不想冒险尝试。草地赛嘛就那样,赛程短场次少,而且我们一致认为目前的你很难在草地赛上取得好成绩,所以你不要用自己传统的打法。得不偿失。” 不要用传统的打法,那用什么打法呢? 穆勒希望她在草地上练练发球和切削球。虽然她成不了重炮,但至少体验一下球速变快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切削球在草地场上的效果可以被放大,陆笙的削球打得不错,可以多练练,练成杀招最好。 就这样,一个月的草地赛打下来,陆笙感觉和红土赛相比,她简直就是在休息。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排名跌得好快!/(tot)/~~ 温网,陆笙只撑了一轮,第二轮就被淘汰掉,卷铺盖回家了。回去之后抓紧训练,因为美网在即,而美网之前在美国有一系列热身赛可打。 回国后不久,陆笙接到了来自美网的一张混双外卡。 说实话,陆笙和徐知遥这对混双搭档有点奇葩。这俩人都没和别人组双打,所以各自没有双打积分。而大满贯的混双赛事报名,是按照各自在wta和atp的双打积分相加来排位的,他们俩混双积分加起来是零,so…… baimengshu.com 除非拿到外卡,要不然他们俩是根本没资格打大满贯混双的。 外卡这东西是很难得的,陆笙和徐知遥今年能拿到两张外卡,是因为去年他们拿了亚运会冠军。至于明年能不能再拿到外卡,那就要看今年的表现了。 今年的表现嘛……嗯,至少他们在澳网的一轮游是不行的。 所以徐知遥压力有点大。宋天然就安慰他:“没关系,明年还有奥运会呢。” 徐知遥欲哭无泪:“奥运会比大满贯还难打的好不好!” 120、再战混双 徐知遥这半年多的训练和比赛十分的尽心尽力,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吃奶都没用过这么大劲儿。” 考虑到他自身的性格,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快扛不住的时候,他就回忆一下南风曾经说过的话。师妹正在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梦想,而他却只能混迹在末流,与她越来越远,远得几乎要属于两个世界。 每当想到这样的情形,他都会一个冷战惊醒,接着继续咬牙训练。 他可以没有胜利、没有荣耀,但他不能忍受与她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徐知遥的改变,令团队其他人都刮目相看,穆勒教练也很震惊,已经很久没有喊他“弱鸡”了。 唯一不变的,要属这货对那个什么建模的执着。因为团队里无人能和他探讨这种问题,徐知遥就偶尔给自己的同学和教授打电话交流,他们的谈话内容,旁人听在耳朵里也和天书差不多。陆笙觉得跟徐知遥一比,她就是个半文盲。 在一群半文盲的眼中,妄图用电脑打败对手,这种行为更像是搞封建迷信的。 不管怎么说经过徐知遥的不懈努力,他今年的排名升到了史无前例的前二百,这也是中国男单第二高的排名。 atp的竞争程度比wta激烈得多,中国男网又特别的不给力,导致男网的关注度远逊于女网。徐知遥的排名是中国第二,人气却实实在在是男网no.1。他有一群和秤砣一样坚固的粉丝群体,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就黑黑自家偶像,自己黑没关系,别人要是敢黑徐知遥,这帮人立刻抄家伙上,掐出一片血雨腥风。有记者好奇徐知遥为什么有这么多粉丝,就在网上做了个投票统计:你喜欢徐知遥的原因? 最终结果,按照票数从高到低排列依次是:长得帅、智商高、学历好、性格好、因为喜欢陆笙所以喜欢徐知遥…… 徐知遥有点看不下去,发了条微博问他们:就没有人因为我打球好而喜欢我? 网友a:呵呵遥姐又开玩笑了。 网友b:遥姐你打球好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遥控! 网友c:遥姐吃点六味地黄丸什么的,补补体力。 网友d:六味地黄丸是补肾的,楼上你想干什么? 网友e:遥姐你说这话之前先去大满贯走一遭吧,能打下五盘你就是我爸爸。 …… 徐知遥澹定地退出微博,关掉手机,并且(第n次)暗暗发誓再也不上微博了。 美网开始前,以徐知遥的排名,他是可以报名资格赛的。可是想想正赛恐怖的五盘三胜,他又感觉怕怕的。 好吧,反正资格赛是三盘两胜的,他先打着资格赛,就当是普通赛事了,能不能打进正赛还说不准呢…… 这么想想,又有点安慰,于是欢快地报名了。 陆笙和徐知遥一块去的美国,徐知遥的资格赛她全程看了。 资格赛总共只有三轮,徐知遥第一轮晋级时,穆勒说他:“运气不错。” 徐知遥第二轮晋级时,穆勒说他:“还可以。” 徐知遥决胜轮晋级时,穆勒说:“好吧,还不错。” 呵呵,当穆勒说出“不错”时,那意思并非“不错”,而是“相当不错”“十分不错”“非常非常的不错”! 陆笙问徐知遥:“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激动很狂喜?” 徐知遥:“我想回家……” 正赛第一轮,徐知遥很不幸遇到了种子选手,被打回了原型。 陆笙的正赛比徐知遥的情况好一些,她胜了两轮,到第三轮遇到一个超级厉害的对手,才被淘汰掉。 与各自的单打相比,他们俩的混双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陆笙明显感觉到徐知遥比澳网时强了,不管是击球力量还是跑动速度还是耐力……整体来说是身体素质提高了,技术也更加地细腻。两人配合起来很流畅,没再出现被对手压制的情况。大满贯上的混双搭档们一直换得很频繁,一对混双各自的技术都没问题,搭在一起总是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这成了许多混双队伍的特点。陆笙和徐知遥的默契配合,反成了混双赛场上一道很特别的风景线。两人一口气打到四强,半决赛输得有点遗憾,因为他们并非没有赢的机会。 虽然有这一点小小的遗憾,但总体来说,四强这样的战绩已经非常令人惊喜了。这对搭档只有二十一、二岁,可以说非常的年轻,以后登顶的潜力很大。 而且,明年就是奥运会了。 如果单从实际利益(奖金、积分)出发,那么对一个职业球员来说,奥运会并不如大满贯重要。但是奥运会的意义远不是奖金能衡量的。至少,在中国民众的眼中,奥运会的重要性高于一切。 xiaoshuting.org 奥运会有网球混双项目,中国在网球项目上已经很久没有金牌入账了。那么,目前出现了一个有可能在混双项目上夺金的组合…… 而且这对组合男的帅女的靓,粉丝群体庞大,同时师出某位远古神级别的球员……浑身都是闪闪发光的吸金点啊! 广告商们闻风而动,呼啦啦都来找南风了。 南风又给陆笙和徐知遥接了个代言合同,签约价一千万。 陆笙就跟做梦似的。万万没想到他们一年的开销就这么给赚回来了…… 121、中网进行时 美网之后,陆笙的排名又跌回到六十多名。 十月份是中网,国内级别最高的网球赛事。中网虽说级别很高,名气很大,在国际上的地位嘛却有那么一丢丢尴尬。它位于全年最后一个大满贯赛事之后、年终总决赛之前,对大牌球员们来说,中网的重要性自然是比不了美网和年终总决赛的。球员们全年赛事密集,也不可能每一场比赛都拼尽全力,美网之后需要调整或者休息,或是保存体力为年终总决赛做准备……种种原因造成了大牌球员在中网比较密集的退赛。 这对陆笙这种二流球员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今年中网,徐知遥收到了一张外卡。 国内男子球员很少有机会打高级别赛事,有一次算一次,都值得喜大普奔。遥控们很开心,纷纷去徐知遥的微博留言鼓励他。 网友a:遥姐抽个上上签! 网友b:拜托老天爷保佑我遥姐抽个上上签! 网友c:遥姐长得就像上上签,一定能抽上上签! …… 粉丝对你运气的信心,远比对你实力的信心要充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徐知遥觉得,他心理素质之所以还不错,有一半功劳要归于他的遥控们。 带着粉丝们的美好祝愿,徐知遥亲自去抽签了。 结果,首轮抽到了八号种子。 呵!呵! 这比赛还怎么打?怎么打! 徐知遥比赛时陆笙也在比赛,她第一轮打了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还算顺利。比赛结束后她和南风一起去徐知遥的赛场,路上她还在想一会儿怎么安慰徐知遥。想来想去觉得,徐知遥大概不需要安慰吧…… 陆笙总觉得徐知遥有一颗比她还要大的心脏。南风有一次评价徐知遥,说他的天性里没有求胜欲。陆笙觉得很不可思议,追求胜利几乎是运动员的本能,徐知遥怎么会没有求胜欲呢? 她本来是不太相信的,可是回想一下徐知遥以前每次输球之后的状态……又信了。 陆笙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可怕,但南风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说,“这未必是坏事。” 徐知遥在场上的心态很平和,极少发挥失常,这与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所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会儿陆笙来到徐知遥比赛的球场,发觉看台上观众很多。 中网球票的销量其实并不算好,第一轮比赛能有这么多观众,实在难得。 看来徐知遥的粉丝越来越多了……这货真的快成偶像明星了。哪天不打网球了,去拍电视剧,想必也能混个风生水起。= = 陆笙抓起南风的手看了看他的腕表,嗯,比赛到现在已经打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分钟,还没结束。她觉得吧,徐知遥能在八号种子的球拍下挺这么久,某种程度上就算一种成功了。她很高兴,抬头看了一眼计分板。 额……啊啊啊啊啊! 徐知遥已经和八号种子战到第三盘,第三盘的比分是5:3,徐知遥领先两局。目前这一局,徐知遥40:15暂时胜出。也就是说,他已经把比赛推到了赛点,再赢一个球,就能把人家八号种子淘汰掉了。 这货是怎么做到的啊! 陆笙好奇死了,瞪大了眼睛舍不得眨,然而她能捕捉到的也仅仅是最后一个球了。 最后一球,徐知遥放了个漂亮的削球。网球打着旋,几乎擦着球网落到对面,落地之后,弹跳的轨迹是倒着的,往回弹。弹跳的高度也很小,那感觉,就tmd和男人突然痿掉似的。 这种球想要救起来,人是不行的,只能放狗了。 八号种子还有点懵,裁判已经宣布比赛结束,徐知遥获胜。 观众席上一片欢呼,许多人站起来齐声高喊:“遥姐!遥姐!遥姐!” 徐知遥还没来得及被胜利冲昏头脑,就被震耳欲聋的“遥姐”冲得身形不稳,他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 陆笙乐不可支,紧紧地抓着身旁南风的手,问道,“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南风似乎并不意外,答道:“所有的横空出世,都是厚积薄发。” 晚上陆笙看徐知遥的比赛回放,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徐知遥并非像穆勒成天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他有个很明显的优点,那就是对网球的各类技巧有着非常、非常高的悟性。只可惜他一直没有足够好的身体素质来支撑起他的技巧,所以穆勒总说他是“弱鸡”。今年他的体能训练开启了地狱模式,经过将近一年的磨练,到现在,身体素质练好了,他的整体实力也就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这样一想,他今天的抢眼表现完全在情理之中。 徐知遥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陆笙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的。她突然好感动。 南风和她一起看完了比赛回放。整个比赛过程,他感觉有点奇怪,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球员以及半资深的教练,他可以肯定这其中有问题。 他把视频从头开始又播放了一次。 陆笙问道:“怎么了?” 南风:“你今天的比赛打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交流过了,这会儿他问,她只好又回答一次:“还行吧,今天的风可不小呀,我失误有点多,控球不太准,不过大家都一样。” “不,并不一样,”南风盯着电脑屏幕,说道,“徐知遥和你们不一样。” “……啊?” “尽管风也对徐知遥造成了一点影响,但是对他的影响,比对别人的影响小得多。换句话说,有风的天气可能会使他取得更好的成绩。” “这、这……”陆笙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会不会只是巧合呀?” “找他问问就知道了。” 徐知遥晚上不用训练,他破天荒地没有搞他的建模活动,而是和唐纳德、宋天然凑在一起打游戏。南风和陆笙找到他,直接问道:“徐知遥,你是不是很擅长在有风的环境下打比赛?” 徐知遥放下手柄,挠了挠头答道,“没有啊,有风的话打球容易失去准头。南教练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是怎样在有风的环境下比赛的?” “预计一下风向和风速,在网球的运动分析中加一个变量,然后我得根据这个新变量来调整我发力的矢量。这只是理论上,实际操作中有很大误差的。唉,不过我发现别人的误差好像更大,他们都不算一下,直接乱打。还八号种子呢,啧啧……” 唐纳德问宋天然:“他在说什么?” 宋天然:“说梦话。” 陆笙说道:“徐知遥,我今天才发现,你有点可怕耶!” 徐知遥连忙说:“师妹你不要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可怕,我可温柔了……哎呦!” 南风往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 第二天南风和穆勒讨论了他的新发现。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徐知遥自己还以为司空见惯,所以一直没说,这才导致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发现他这一特性。 穆勒也觉得很新奇。但是说来说去,风是一个特殊因素,徐知遥也不能指望着天气变化来打球,且还有好多比赛在室内。不过嘛,通过这件事儿,他的技巧素养可见一斑。 越是感觉他技巧的难得,穆勒越是愤怒于他体能的不合格。战胜一个500积分赛的八号种子,这远远不够。以徐知遥目前的水准,遇到一个暴力破解型选手,他可以直接躺平任蹂-躏了。 这就是当今时代网球的发展。技巧和力量,脱离任何一个去谈另一个,都不能成立。 *** 本次中网,徐知遥最后打进了八强。这在中国男网来说,是一个很了不得的成绩。纵观中国网坛男单历史,除了出过南风这么一个异类,其他时候一直被排除在顶级球员的圈子之外,atp排名能进前一百,就可以是中国名将了。 女单总是比男单走得更长远。女单八强之后,余下的中国球员还有两个,一是陆笙,一是乔晚晚。 很不幸,两人分在了同一个四分之一赛区,因此只有一人能晋级四强。 陆笙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说不好谁会占上风,所以赛前她一直劝自己要心态平和。 然而国内媒体们似乎有些躁动。乔晚晚是曾经的中网冠军,也是一直以来的中国网坛一姐。陆笙是这两年炙手可热的新秀,今年的战绩突飞勐进,似乎已经有了和乔晚晚叫板的资格。那么这场比赛,会成为陆笙问鼎中国网坛之战,还是乔晚晚的尊严之战?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晋级赛,被他们渲染成“中国一姐争霸战”。战火还未点燃,硝烟已经弥漫。 陆笙总感觉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 = 反正这场四强赛引起了广泛关注,连带着平时好多不关心网球的,都跟着看起了比赛直播。 乔晚晚的打法比较刚勐,难得的是控球也很稳定,整体的战术素养很高。如果是巅峰时期的她,其暴力的球速对陆笙来说绝对算一大威胁。可惜的是近两年受肩伤困扰,她的状态时好时坏。今年她的排名已经落于陆笙之后。 排名跌了之后,她的影响力却并未下跌,许多人,包括陆笙自己,都一直把她看作中国女单的no.1。 这次四强赛和乔晚晚对上,陆笙有那么一点遗憾。她所希望对阵、所希望战胜的,是巅峰时期的国手乔晚晚。但是现在的乔晚晚,总是给人一种壮士暮年的沧桑感,也不知为什么。她才二十六岁啊! 到了真正交手,陆笙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乔晚晚的技战术依旧干脆犀利,只可惜,陆笙感觉不到她的斗志。 对手一开始就放弃了搏斗,似乎在打一场表演赛。 陆笙不知道乔晚晚怎么了。 这场比赛的关注度很高,不止电视和网络纷纷转播,有些广场的大屏幕上也进行了直播。 2kxiaoshuo.com 在南方的某个沿海城市,陆维维站在购物广场外,仰头看着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的赛事直播。这块屏幕,平时都只是播放广告,今天却播了陆笙的比赛。 她女儿的比赛。 陆维维突然想到陆笙小时候写过的一篇作文。那个时候,陆笙就想当一名网球运动员了。 她记得很清楚,她还嘲笑过她。 内心灰暗的人,总是憎恶别人的光明。 可是她真的做到了,这么多年,她做到了。 陆维维心中突然说不出的难过,她眼睛通红的,看着屏幕上陆笙漂亮的击球,一边对身旁一个陌生女人说道,“这是我女儿。” 陌生女人看了她一眼。 “真的。”她补充道。 陌生女人嗤笑一声道,“陆笙是你女儿么,徐知遥还是我儿子呢!” 陆维维突然哭了。她撇过头去擦眼泪。 站在她另一旁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要不,回去看看她吧?” 陆维维摇了摇头,“回不去了啊。” 男人便不做声了。看着陆维维抽泣的脸,他摸出手机,给一个并未记入通讯簿的号码发了条信息:以后不用给我打钱了。 122、正文完结 陆笙带着点对乔晚晚的疑惑,打完了比赛,最后顺利晋级。 赛后安排了一次发布会。在发布会上,乔晚晚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要退役了。”她说。 什么新旧抗衡,什么一姐之争,在这句话面前,直接就灰飞烟灭了。 记者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问为什么。是因为伤病还是因为输球,还是由于今年成绩没起色、团队入不敷出……一瞬间众人有了很多猜测。 “都不是,”乔晚晚摇头道,“是因为,我……有点迷茫。”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她。包括陆笙。 “很难以置信吗?”她苦笑着,说道,“我打了二十年网球,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找不到打球的意义了。曾经我渴望胜利,渴望冠军。现在,这一切对我失去了诱-惑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打球了,真的不知道。” 现场一阵沉默。 因为乔晚晚突然宣布退役,新闻发布会笼罩上一层阴云。陆笙也觉得有点惆怅,和南风一同走出会场,她问他,“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南风反问她,“如果乔晚晚今年打进了大满贯的决赛,你觉得,她是否还会选择退役?” 陆笙怔了一下,继而摇头道,“不会。” 南风便没再说话。 陆笙问道,“你的意思是,她退役是因为成绩不好?” “我的意思是,许多事情,没必要寻求意义。假如一定要弄清楚活着的意义才能活着,那么许多人都可以去死了。” 额…… 他看着她萌呆呆的表情,莫名有点好笑,抬手轻轻戳了一下她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笑道:“你的人生在前进,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陆笙点了点头,复又叹口气,说道,“不过说实话,她挺可惜的。” “确实可惜。以她的资质,她本可以走得更远,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过自己那一关。” 高水平竞技打到最后,总是自我与自我的搏斗,先赢自己,再赢对手。从胜利中汲取力量很容易,在失败中保持本心却很难。 南风发现,他唯二的两个徒弟,偏偏把最难的事情做得举重若轻,一个是打不死的小强,一个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真是……感觉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几率也不过如此了。 半决赛陆笙遭遇一号种子,输得很快。 教练团们都不认为她目前有实力赢一号种子,可是输得这么干脆这么快……也挺出乎意料的。 陆笙下场时一直摸着手腕,南风首先发觉不对劲,问道:“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儿,就是感觉有点别扭。” “疼吗?” “发力的时候有一点疼。” “……”这还叫没事儿?! 南风急得脸色都变了,陆笙感觉他有点夸张,她笑道,“真的,就有一点儿疼。” 他瞪了她一眼,“半点儿都不行!” 唐纳德就在现场,他提着陆笙的手腕看了看,然后让她握着拳往一旁轻轻歪手腕,问陆笙的感受。 陆笙:“有一点疼。” 唐纳德:“可能是肌腱炎。” 回去之后唐纳德给陆笙做了个详细的诊断,确定是肌腱炎,程度不算重。唐纳德问道:“之前没疼过?” “没有,不过有些别扭。” “几天了?” “一个星期了吧。” 南风拧眉,“怎么不早点和医生说?” 陆笙发觉南风的脸色好像一直没好,她挠了挠头,小声说道,“也不疼,就是别扭,我以为是累得。” 洛水滨说,“你确实是累得。” 肌腱炎是运动员高发的伤病之一,而腕部是网球运动员最容易受伤的位置。据统计,受伤的职业网球运动员里,有接近一半受了腕伤。 打网球造成腕伤的原因有很多种,最多的是击球方式不科学。但是对于高水平运动员,基本不存在击球方式错误的可能,他们受伤,就是因为运动过量。 简而言之,累得。 陆笙这两年的训练强度很大,尤其换教练之后。她自己很自觉,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比赛也是安排得密集又紧张,她在赛场上拼尽全力,其运动强度又高于平时的训练…… 种种原因,造成她的手腕不堪重负,才有了今天的炎症。 好在并不严重。唐纳德预计的治疗期是两周,两周之后就能正常训练。身为一个运动医生,唐纳德不仅掌握了常规的治疗方法,还会推拿、针灸等中国传统疗法,也不知道这货是跟谁学的。反正陆笙看到一个混血帅哥拿出一排银针来用英语炫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伤病,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是司空见惯。陆笙成天在新闻里看到大牌球员们的伤情,现在自己受伤了,她心情很平稳,感觉不受伤都不算运动员了。只可惜治疗期内的训练量很少,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教练团的其他成员与她的感受差不多,对陆笙的伤情并无大惊小怪。 除了南风。 他的心内很不安宁。他自己也知道是因为太过在乎,可是,他做不到不在乎。他怕她的伤情恢复不顺利,还怕她有别的闪失。他又不想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让她烦恼,只好把这些都闷在心里,表现在外,就是成天拉长个脸,生人勿近。 两周总算过去了。 陆笙恢复训练,一切照常,没出什么差池。南风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他们的日子恢复平静,跨年时,南风强制给大家放了假,不许训练。考虑到陆笙有惊无险的伤病,他认为他们应该适当多一些休息时间。 陆笙偷偷地跑去训练场,被南风给捉了回来。他冷笑,“你不是想运动么,我陪你运动。” 陆笙:“谁要在床上运动,我要去球场。” 南风轻轻一挑眉,“你确定?在球场,嗯,运动?” 他那副下流无耻的表情,令她秒懂,于是她哭笑不得地一脚踢向他,“流氓!” 他笑着捉住她的脚踝,手伸进她的裤脚,顺着棉质运动裤往里,缓慢地摩挲她的小腿。 陆笙红着脸,抓起身旁的枕头砸他,“我就想去训练嘛。” “你先和我在这里练,练赢了我,就放你去球场。” …… 新的一年,第一场赛事是深圳公开赛。 陆笙在深圳公开赛打到了决赛,但是在决赛中,南风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手腕的炎症,再次发作。 团队里从上到下都没料到她的手伤会这么快复发。她此前两个月的训练感觉很好,怎么一到赛场上就被打回原形。 “会不会是误诊?”南风问唐纳德。 唐纳德答道,“不会是误诊的。肌腱炎这种伤都能误诊的话,我的行医执照可以吊销了。” 南风也觉得误诊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伤情会这么快发作?明明上一次已经痊愈了。而且,根据唐纳德的诊断,这一次发作,比上一次更严重! 他要疯了。 但是他又必须冷静。冷静下来,想一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一直以来,南风都觉得对陆笙来说,她的膝盖比手腕更容易受伤。因为她太能跑了,膝盖承受的压力很大。所以教练团安排赛事时也特地注意保护她的膝盖。 到头来,最可能受伤的膝盖很好,手腕却伤了。 按照她的身体素质,那个程度的肌腱炎痊愈之后,不会这么快复发。因为说到底,她后来的训练和比赛都没有透支体力。 为什么,偏偏就复发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没有可能,导致她受伤的原因并非是运动过度?因为如果真的过度,那么膝盖很可能比手腕更早出问题的。 如果不是运动过度,又可能是什么呢? 南风回顾这一年多以来陆笙的变化,突然彷佛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第二天,他召集教练团全体人员开了个会。 “陆笙的腕伤并非是因为训练和比赛过度,而很可能是发力过大造成的。穆勒教练经常强调力量和球速的重要性,陆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之后的训练和比赛中慢慢地尝试提高球速。如我们所见,她的球速确实在一点点提高。我们都以为,她球速的提高是因为身体机能的提高,其实不是,至少,不全是。她主动地、有意识地提高球速,有时候会超出她的身体机能所能承受的正常范围。尤其是在比赛的时候。简而言之就是用力过勐。我这么说,大家都理解吧?” 众人点点头,一齐看向陆笙。 陆笙吞了一下口水,突然有点愧疚,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穆勒教练说,“该道歉的是我,作为教练,我没有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讲明白,这是我的失职。” 穆勒教练竟然也有道歉的一天,陆笙算是大开眼界。 “还有我,我做得也不到位,”洛水滨突然说,“我对你的身体机能评估不够准确,这才导致你主动提高球速时我们都没发觉有什么问题。” 唐纳德说,“我也做得不好。你第一次受伤时,我并没有诊断出你受伤真正的原因。” 陆笙感动地看着他们,“谢谢你们。” 洛水滨笑了笑,“谢就见外了啊,我们的职责就是把你保护好。” 南风突然敲了敲桌子,“现在是在解决问题,没让你们道歉。再说,如果一定要有人道歉,最该道歉的那个人是我。我是主教练,是这个团队的负责人。”眼看到众人要说话,他压了一下手,说道,“说正事儿。唐纳德,陆笙这次伤情的恢复大概要多久?” “估计要一个月。” “嗯,我的意思是,完全康复,不再复发。” 唐纳德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许多运动员的伤都会复发,关键在于运动过量。” “陆笙不一样,陆笙这次受伤不是因为运动过量。至少按照当前的运动量,还不至于导致她的关节过度劳损。嗯,你可能不知道,她从十二岁才开始学习网球。所以,她整个身体机能的消耗,比普通球员少得多。” 十二岁才开始学习网球吗? 连穆勒都要惊叹了。 南风和陆笙都没提过她过去的事情,有媒体倒是采访过,穆勒和唐纳德又看不懂中文报道。 南风无视掉穆勒和唐纳德满脸的赞叹,总结道:“所以,我们可以假设,至少在三年内,陆笙不会出现因过度劳损而受伤的情况。她的手腕能够彻底地治好。那么唐纳德,你现在可以给我答桉了吗?” 唐纳德点点头,答道,“治疗期一个月,她最好再休息一到两个月。当然,休息的时间越长越好。” 南风点点头,“三个月。” 三个月。这个数字让陆笙有点心惊肉跳。 要她三个月不打球么?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澳网了啊! 她悄悄地举起手,“我有话说。” “嗯?”他微一偏头便看到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他的目光有些犀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 陆笙抿了抿嘴,说道,“我可不可以,先打完澳网再治疗?” “不可以。” “可以。”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同意的是穆勒,不同意的是南风。 穆勒的理由是:“你是一个球员,你的天职就是战斗。” 南风摇头道:“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陆笙你现在的状态,无法在澳网上有最好的发挥,不如不去。” 陆笙有点郁闷,“可是我想去。” “想去也不能去。” 洛水滨试着说,“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吧?先做一个暂时的治疗,等打完比赛……” 南风:“等打完比赛,伤情加重,治不好,永远复发吗?” “额……也未必。” “未必的意思就是,有可能。” 穆勒脾气有点上来了:“南风,你太小题大做了。许多球员都是这样做的,只有陆笙最娇贵吗?” 南风:“是的,我家陆笙是最娇贵的。” 穆勒:“……”有种掀桌子的冲动。 陆笙说道,“可是,真的有好多球员这样做呀,别人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亲爱的,你可能没明白一个问题,”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觉得,有谁真正愿意带着伤去打仗?竞技体育很残酷,好多球员这样做,是因为好多球员身不由己。但是你不一样,我希望,我的陆笙,永远不会身不由己。” 陆笙张了张嘴,突然有些感动。 现在这个气氛有些诡异。有人想抬杠,有人想掀桌,还有人莫名其妙地秀恩爱和感动。最后大家只好暂时地中止会议。 陆笙和南风一起回到酒店。她虽然感动,却对于南风的提议――无论是退赛澳网,还是一连停训停赛三个月――都有点无法接受。 回顾去年,是她职业生涯急速上升的一年,她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自己从前无法想象的奇迹。所有的奇迹都只是一个起步,但是她才刚刚起步,突然有人告诉她,要急刹车了。 怎么能接受呢! 运动员是一项高精尖的运动,身体各部位的配合,比世界上所有精密仪器都豪不逊色。但技术的熟练与仪器不同,它没有捷径,只有汗水的累积。一天不训练,就感觉不对,一周不训练,手感就大不如前。现在,让她至少休息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会怎样?她还能不能找回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续写自己去年的巅峰、继续往更高处走?这是个未知数。 要知道,好多伤退再回归的球员,都是巅峰不再,渐渐地沉沦下去。 “陆笙,”南风突然抚她的头,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抱着,低声说道,“怎么不听话了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她听着有点难过,鼻子酸酸的。她埋在他怀里,小声说,“我知道你说得是对的,可是我……”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轻轻叹道:“每个人都能权衡利弊,但最艰难的那一部分,是做出选择。陆笙,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请让我帮你做选择。” cxzww.com “我……我只是有点怕。” “不怕,一切有我。” “万一我做不好了呢?” “不会。只要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陆笙的心房软软的,她安静地趴在他怀里,说道,“南风,你可以帮我做选择。” 我把我的人生交给你,把我无上的信任,交给你。 …… 三个月的强制休假期才过去一半,陆笙却已经闲得要长草了。不能打球,她就满世界转悠地,到处看比赛。南风拿她没办法,只能陪着。 算了,当是环球旅行了。 最近刚刚结束了迪拜赛,陆笙喜欢的球员被打得很狼狈,她终于不想看比赛了,南风提议两人去欧洲转一圈。 唔,欧洲就欧洲吧。她只去欧洲打过比赛,还真没好好玩呢。 飞机上,陆笙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由于时差的关系,她感觉时间有点错乱。她一手去搭南风的手,用食指挠他白皙的手背玩儿,一边挠一边说,“不能打球,感觉整个生活都不对劲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南风像个得道高僧一样闭目养神,缓缓说道,“我们在现实的土壤寄存肉-体,在理想的世界安放灵魂。肉-体只是躯壳,灵魂才是自我。” 有时候她想半天想得懵懵懂懂的东西,他总是能一句话把她说得豁然开朗。陆笙趁他不备,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越来越有学问了。” 大庭广众之下,南风竟然感觉耳根子有点发热。好吧,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流氓。= = 这时,飞机用英文广播告诉他们:飞机已经到了土耳其领空。 土耳其。 陆笙忘不了这个地方。十年前,南风的飞机就是在土耳其坠毁的。 她看着窗外大团大团的白云,回想刚才他说的话,突然有些伤感。 “我知道你当年失去的是什么了。”她说。 他微微牵了一下嘴角,闭着眼睛反扣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已经找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