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来横祸:王爷请保重》 第一章 穿越,你丫谁啊 喘不动气了,哪个混蛋把领带套在老娘的脖子上,想勒死我啊…… “小姐,您不要做傻事啊……”“是啊,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别冲动啊……” 吵死了! 宋黛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己脚下悬空,还有两个女的抱着自己的脚正痛哭流涕。 欸,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宋黛便觉得呼吸不畅,手往上一抓,居然抓到一条白绫,自己不会是在悬梁自尽吧? “救……命啊!”宋黛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揪着白绫,两条腿不住地踢蹬,“垂死”挣扎着。 脸色涨得通红,宋黛用白眼直翻那俩女的,心道:“这俩人是死的吧,愣着干嘛呢,救我啊!” “刷刷刷”,三道身影从天而降,只听“嗖”的一声,白绫被飞刀凌空割断。 “啊……”宋黛闭上眼睛,眼看着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却跌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盛世美颜,剑眉朗目,棱角分明,俊美非凡却又不失硬朗。 真帅啊…… 不过,宋黛眨巴眨巴眼睛,昨晚跟她上床的不会是个男演员吧,这是拉她来剧组拍戏了? 杜祈佑看着她,剑眉微皱,脸色不善,清冷的声音问道:“宋黛?” “嗯啊。”宋黛点点头,撇撇嘴道:“帅哥,你不厚道啊,上床归上床,我可没答应你演戏。” 杜祈佑脸色一僵,眉头皱得更深,嘴角抽了抽:“你在说什么?” 宋黛舒服地在他的怀抱中调整了一下姿势,环顾四周,除了看到两个痴傻地盯着她的丫头打扮的女演员,还有两个穿着古装青衫,长相还算可以的男演员,没瞅见剧组的其他人员。 “我明白了,剧组都撤了,你是在给自个儿加戏呢,没事,姑奶奶奉陪。我还没试过这种角色扮演呢,太刺激了,哎,下一场是不是吻戏啊,来来来,我准备好了……” 宋黛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状。 耳边传来两声嗤笑,下一刻,她就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哎呦”,宋黛惨叫一声,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跌成八瓣了,她抬头瞪着杜祈佑,“干嘛,长得帅了不起啊,你丫欠揍啊!” 杜祈佑眸色转冷,他狐疑地看着脚底下这个女人,哪有一点像传说中的……贤良淑德? 两个丫头终于反应过来,急忙爬过去凑近她低声道:“小姐,您快别说了,他是静王杜祈佑……” 宋黛一愣,仰头看着一脸冰霜怒视她的男人,噗嗤一笑,“哈哈,还静王,你玩穿越呢?”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宋黛笑了两嗓子便僵住了,瞪大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使劲咽了咽口水。 我靠!不会真的穿越了吧…… 杜祈佑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脸的嫌弃,冷声问:“清醒了吗?” 宋黛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心里难得有些慌乱,紧张地问:“那,我是谁啊?” 杜祈佑冷眼斜她,脸色阴沉沉的,懒得跟她多作纠缠,“跟我走吧。” “去,去哪儿啊?”宋黛还是处在懵逼的状态。 “金陵傅家。” “不去。”宋黛冷冷地拒绝,“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要是把我卖了我找谁说理去?” 杜祈佑脸色一僵,彻底被她惹毛,上前一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她的脖颈,“这由不得你。” —— 金陵傅家 杜祈佑看着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缠着自己的狗皮膏药,冷冷地喝道:“放手!” “不放!”宋黛仰头盯着他,一双桃花眼充满了怯意和无辜,“除非你带我回去。” 杜祈佑冷笑:“你要是不愿意待在这儿,就走。去大街上讨饭也没人管你,松开!” 一旁的丫头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小姐,静王殿下也是一片好心,老爷被奸人害死,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若是不来傅家,就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宋黛一愣,转头看着嘤嘤哭泣的两个丫头,“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能不能说人话?” 杜祈佑趁她分神间隙,抓准机会把胳膊从她爪中抽回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冷哼一声:“意思很简单,乖乖呆在这儿不要闹,傅家赏你一口饭吃,否则,就跑出去自生自灭吧。” 外头过来人禀告,“大少爷,大老爷有请。” “知道了。”杜祈佑不愿意再跟一个傻子多做纠缠,冷道:“看好你家小姐,别让她做傻事。” 两个丫头如捣蒜般猛点头,怯怯地看着杜祈佑。 眼看着杜祈佑拂袖而去,宋黛倒在软塌上,仰天长叹:“搞什么飞机啊,老子要回去!” —— 杜祈佑盯着手里的信,脸上满是愠怒,恨不得把信撕了才好,却又舍不得,也不怎么敢。 “不过寥寥数语,你打算看多久?”傅昱阳开口,语气有些不善。 杜祈佑忙将信收起,端素了面容看着师父,愣是不开口。 傅昱阳只得问道:“信看明白了?” “看是看明白了。只是徒儿愚钝,还是想听听师父的教诲。”杜祈佑口气掩盖不住的恼意。 傅昱阳终是忍不住一笑:“婚姻大事,自古父母做主,既是你娘的吩咐,你听命就是。” 杜祈佑心里越发气恼,干脆利索地来了句:“师父,徒儿不想娶宋黛。” “放肆!”傅昱阳脸色一板,杜祈佑应声跪地,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之色,瞪大眼睛看着师父。 傅昱阳脸色绷了又绷,还是忍不住笑了,“你用不着瞅我,又不是我娶媳妇。这么多年,你娘千挑万选的,难得相中了一个好姑娘,甭管喜欢不喜欢的,娶回家就是,也算尽孝了。” 杜祈佑心中气恼非常,埋怨师父幸灾乐祸,又爱说风凉话,嘟囔道:“敢情不是您娶媳妇……” “说什么?”傅昱阳轻哼一声,“皮痒了,又想讨打是不是。来人,传家法……” 这三个字比什么都管用,杜祈佑忙端正态度:“师父,徒儿知道了,徒儿会好好考虑考虑,这位宋姑娘的。”最后几个字,杜祈佑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脑海中浮现宋黛的痴傻模样,杜祈佑心里怨念不已,愈发觉得娘亲是在整自己。 第二章 你得对我负责 宋黛拧着眉毛瞧着战战兢兢地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丫头,轻咳一声,“那个,问你们几个问题。” “小姐请问,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俩丫头猛点头。 “我……现在也叫宋黛?”话一出口,宋黛先就被自己雷了一下,怎么那么别扭啊。 “嗯嗯,是啊。” “那你们是谁?” 两个丫头都快哭了,“小姐,我们是从小服侍您的丫鬟啊,奴婢沉鱼,她是落雁。” 宋黛乐了,“你们倒是挺会起名字的,沉鱼落雁啊,敢问闭月羞花在哪里?” 沉鱼和落雁对视一眼,小脸一抽抽,“小姐您又忘了,奴婢们的名字还是您给起的呢,说闭月羞花叫起来不顺口,还是沉鱼落雁比较好听。” “嗯。”宋黛满意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看来你们家小姐的品味还不错,挺像我的。” “您就是我们小姐啊……”沉鱼和落雁痛哭流涕,好不伤心。 唉,宋黛长长地叹息一声,她才不愿意当什么小姐呢,她可是21世纪澳门赌王宋烈的闺女! “行了别抽抽了,我是你们家小姐行了吧。你们还没告诉我,我现在的爹是个什么身份?王爷、丞相、尚书、知府还有什么……”宋黛搜肠刮肚地回忆着自己曾经学过的历史课还有看过的一些古装戏,突然捶了下脑袋,眼睛亮了,“还有七品芝麻官、八品芝麻官、九品芝麻官……” 两个丫头一脸懵懂地看着她,遗憾地摇头道:“小姐,对不起,这些都不是。” “啊?”宋黛好生失望,“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啊,那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啊。” “当然不是了,老爷可是咱们江南第一富商,而小姐您是老爷唯一嫡女,何止千金小姐,人人都称您是万金小姐,整个江南一半以上的钱庄、赌坊、田产、棉纺织业全都是宋家的产业。” 宋黛立马笑逐颜开,拍掌道:“这么屌啊,听起来不错嘛。” 宋黛用手指点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盘算着澳门赌王的女儿和江南富商的千金,不知道哪个更厉害一点,不对,应该是谁更有钱一点…… “可是……”沉鱼和落雁泫然若泣:“老爷被恶霸龙傲天所害,家业全被二爷和三爷抢走了,连同老爷留给小姐的宅子也没能留下,他们咄咄逼人将小姐赶出来,小姐您那天气不过,才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的……” 宋黛听完蹭地一下子从床榻上弹了起来,“我?被人赶出来?有没有搞错啊……” —— 杜祈佑一踏进院子便听见屋子里闹哄哄的,眉头微微一蹙,身子刚站到门口,便看见宋黛叉着腰粗着嗓子吼了一句:“害死了我爹,抢走了家业,还霸占我的宅子,我不去抢回来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上吊,我有病吧我!” 杜祈佑忍不住一笑,宋黛听到动静转过头,看见一个灿烂的笑容绽放在冰山一样的容颜上,十分的炫目撩人,心禁不住狠狠一荡,这男人还真是个妖孽啊…… 感受到宋黛灼灼的目光,杜祈佑顿时收敛了笑容,冷素着一张面容徐徐走来,不紧不慢,稳重沉然,明明是寻常的举止,却走出了一种颠倒众生的味道。 宋黛眼睛渐渐眯起来,这哥们长得不错,就是太能装酷了,她有个怪癖,就是每次看到那种端着的人就老想破他,而十有八九都会成功。 想到这里,宋黛邪邪地挑起凤眼看着杜祈佑,“听见了吧,我现在这么惨都是被你害的,我不管,是你带我来这儿的,你得负责。” 杜祈佑听得云里雾里,足足愣了半响还是没明白她的负责之辞从何说起,他们有那么熟吗? “你要我负责什么?”杜祈佑忍着气,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宋黛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帮我夺回家业了,除非……你想让我一直住在这儿。” 宋黛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轻咬嘴唇,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促狭的眼睛放射着火光。 沉鱼和落雁在一旁看得,眼睛瞪得死直,小姐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调戏静、王、殿、下吗? 杜祈佑浑身如雷击般绷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像捏咸鱼一样捏住她的手腕,“你想得美。” “那不就得了。”宋黛撇撇嘴,心想这男人真无趣,一点儿也不好玩。 “所以啊,你得帮我,我们强强联手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不是说宋家富可敌国吗,说不定本姑娘一高兴还能分你一杯羹呢。”宋黛说得兴致盎然,突然摸摸肚子仰头看着他来了句:“我饿了,有吃的吗?” 杜祈佑盯了宋黛半响,脸色讳莫如深,心里却有了几分明了,难怪娘亲会择定宋黛做自己的儿媳妇了,在某些方面,她和他的宝贝娘亲还真是出奇得相似,特别是没心没肺这一点。 —— 宋黛跟着杜祈佑往正堂走去,一路上瞪大眼睛四处观望,那场面像极了刘姥姥逛大观园。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说实话,宫殿她都住过,可就是没住过这种中国传统的宅院,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她在澳门长大,受西方思想文化比较多,可对中国民族文化的一些东西,她一向充满浓厚的兴趣,尤其是玉器、瓷器、丝绸、茶叶等,颇有研究,更是收藏过不少。 傅家大宅是比拟着皇宫建造的,依山傍湖,占地数百顷,气势恢弘,五个正园,八个副院。 “哎哎哎……”宋黛拉住沉鱼落雁,悄悄问道:“我们宋家的宅子,也像傅家这么豪华吗?” 沉鱼跟落雁齐齐笑道:“差不多吧,小姐,我们宋家是百年老宅,又建在京畿重地,占地面积虽比不上傅家,但是奇花异木、假山瀑布、雕梁画柱的样样不缺,也很豪华的。” 宋黛兴奋地上前拽住杜祈佑的胳膊,笑道:“看吧,本小姐有钱得很,不比你的差。” 杜祈佑没心情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对着正堂的方向凉凉地来了一句:“宋姑娘,希望待会吃饭的时候,你能够保持住自己的本性,不要在长辈面前装什么大家闺秀。” 宋黛没在意他讥讽犀利的话语,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哇,好香啊……” 看着她欢呼雀跃奔进正堂的背影,杜祈佑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这女的,简直了…… 第三章 谁跟你一夜缠绵 堂上已经依次坐满了傅家子弟,宋黛一踏进门槛,就被眼前的场面给震慑住了。 当然,引她注目的不仅是桌上琳琅满目的饭食,还有傅家清一水的古装花美男,秀色可餐啊。 最让她不忍移目的还是坐在首位上的那位,一身玄色锦袍,凤眉星目,英俊非常,气宇不凡。 宋黛还在目不转瞬地欣赏着“美色”,便被人拨拉到一旁,杜祈佑冲那人微微躬身:“师父。” 傅昱阳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还停留在宋黛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 前些年见她的时候还是个未长开的小姑娘,一晃眼,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花颜月貌的。 宋黛听杜祈佑叫“师父”,眼前一亮,猛地把杜祈佑推开,“这位就是傅叔叔吧,您好您好。” 宋黛热情地上前握住傅昱阳的手,由于傅昱阳坐着她站着,看起来很像是鞠躬的样子,也算行了晚辈礼了,不过这个握手……还是让在座的众人吃了一惊,包括杜祈佑在内。 看着师父充满惊愕的表情,杜祈佑可算是找到了一丝安慰,腹诽道:“瞧瞧吧,这就是我娘给我物色的好姑娘,搁您您要吗?” 终于落座吃饭,宋黛不尴不尬地坐在了傅昱阳下首的位子,成功地把杜祈佑挤到了旁边。 眼看着杜祈佑黑得像煤炭一样的面色,众师兄弟闷头吃饭,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大嫂威武! 宋黛委实饿了,吃得大快朵颐,不停赞叹着傅家的饭好吃,笑眯眯地对傅昱阳说:“傅叔叔,傅家住得舒服,吃得也舒服,比五星级酒店还好呢,怎么办,我都不想走了……” 杜祈佑拿着筷子的手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众人纷纷朝他看去,嘴角忍不住抽动。 傅昱阳看在眼里,心里亦是忍不住的笑意,对宋黛轻笑道:“当然可以,你就把傅家当做自个儿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缺什么就让底下人去办,你们几个,可不许欺负宋姑娘。” 后面一句话是对在座的众人说的,既是师父吩咐,哪敢不从,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应是。 唯独杜祈佑,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权当没听见,傅昱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怎么说?” —— 宋黛回头瞄了杜祈佑一眼,满脸的挑衅与得意,那意思是,听见了吧,让你别欺负我。 杜祈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师父面色不善,只得站起来应了句“是”,傅昱阳这才满意,挥手让坐下吃饭,宋黛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入住权,脸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谢谢傅叔叔。” 杜祈佑冷哼一声,一脸的愤懑,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大家闺秀她倒是没装,可直接把自己扮成了小白兔,天真无辜的样子委实可气可恨,师父怎么就偏偏吃她这一套呢。 傅昱阳慈祥地笑道:“傅家和宋家是世交,你爹生前积德行善,更是帮了傅家不少忙。现在他不在了,傅家就是你的依靠,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嗯。”宋黛咽下一口米饭,连连点头,“放心吧傅叔叔,我不会拿自己当外人的。” 好不容易忍着气吃完了一顿饭,杜祈佑行礼告退,忙不迭地拽着宋黛的手腕将她拉了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杜祈佑冷着脸看着宋黛,压不住的火气,眼看着就要爆发。 宋黛揉揉被他拽痛的手腕,一脸无辜,“我没想干嘛,傅叔叔问话,我老实回答,难道不对?” 还老实回答……杜祈佑冷冰冰道:“宋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在我面前玩什么把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借傅家之力夺回你的家业,在长辈面前装乖巧罢了。” 宋黛撇嘴,什么叫装乖巧啊,这话说的真难听,要不是看他长得挺帅,不忍心毁了这一张俊脸,哼哼,她早就一个巴掌呼过去了。 “你少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就算我真的有这个打算又如何,傅家和宋家既然是世交,宋家如今有难,傅家岂有不救之理?咱们走江湖的,靠的就是一个义字。年轻人,你还有的学呢。”宋黛故作老成地拍拍杜祈佑的肩膀,被他嫌弃地一掌拍开。 宋黛见他始终冷冰冰的,也来了气,冷哼一声,“实话告诉你吧,我对什么宋家产业不感兴趣,我可是澳门赌王的女儿,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可钱这个东西吧,固然不是万能的,可没有它,真的是万万不能啊。所以呢,该争的还是得争。我也不指望傅家帮忙,起码在我夺回家业之前给我个地方住吧,不然,你真的忍心见我流落街头啊。” 杜祈佑被她这一番高谈阔论震住了,听起来甚是耳熟,对了,娘亲以前也跟他这么说过。 真是邪了门,爹爹以前老说娘亲像地外生物,现在他觉得,终于给娘亲找到同类了。 “这些瞎话,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杜祈佑终于忍不住问道,口气却不像以前那般恶劣了。 宋黛白眼一翻,“什么叫瞎话啊,这是至理名言好不好。不过,行走江湖嘛,睁眼说瞎话是标配,本姑娘能耐大着呢,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了解。” 杜祈佑听到“来日方长”四字,脊背禁不住一阵发凉,目光冷淡深沉,“你别妄想我会娶你。” 宋黛一怔,怎么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盯着杜祈佑半响,突然之间,她恍然大悟。 “哦,我说你怎么一直板着一张冰窟窿一样的臭脸呢,敢情是被逼婚了,你怎么这么惨呢?”宋黛毫无同情心地哈哈笑,就像这事跟她没关系似的,杜祈佑冷着脸看着她,无语凝噎。 宋黛直嘎嘎笑了半天方停住,安慰道:“行了行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你不愿意娶,本姑娘还不愿意嫁呢,本来嘛,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一夜缠绵而已,这样就让你以身相许,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杜祈佑浑身一僵,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咬牙说了句:“你说清楚,谁跟你一夜缠绵了?” 第四章 好戏登场 宋黛看着杜祈佑阴恻恻的脸色,恍悟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和那晚跟她上床的男人并不是同一人。 “哎呀,无所谓了。”宋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总之你记住,本姑娘不会嫁你就是了。” 宋黛撂下这句话,潇洒地负手离去,杜祈佑看着她的背影,眸底闪过一抹深意,久久弥留。 吃饱喝足了,终于该忙活正事了。 宋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鼻尖轻轻一荡,茶香扑鼻,嘴角沁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舒服地靠在软塌上,对眼前的沉鱼落雁轻笑道:“站着干嘛,坐,跟本小姐唠唠嗑。” 沉鱼和落雁对视一眼,犹豫了一阵才慢吞吞地坐下,屁股刚落座,便听见宋黛一句轻飘飘的问话:“你们说的那个害死我爹的恶霸叫龙傲天是吗,他什么来头?” 沉鱼和落雁齐齐抬起头来看她,刚要开口,宋黛摆手打断她们:“停!你们两个,不准再问我怎么又不记得了之类的话,你们就权当我自杀未遂一时受了刺激,丧失了记忆好了。说吧。” 沉鱼愣了半响,方才微垂头禀道:“回小姐,这个龙傲天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恶霸,臭名昭著,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要谁不小心被他缠上便难逃家破人亡的厄运,老爷一向没招他惹他,本本分分地做自己的生意,没想到终究还是难逃他的非难……” 沉鱼和落雁说着便要垂泪,宋黛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耐烦道:“先别哭,我这还没弄明白呢。那龙傲天是个恶棍人渣没错,可你们也说了,我爹是江南第一首富啊,怎么也不至于被一个地头蛇给欺负了吧,就算他要欺负人,一个混混而已,还能撼动得了宋家偌大的基业?” 落雁泣道:“小姐有所不知,那龙傲天可不是一般的混混,他的父亲龙燮是知府大人,而这龙知府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 “等等,”宋黛委实凌乱了,“我有点乱,龙傲天的爹是太后的外甥,那龙傲天管太后叫什么?” 她实在搞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都是亲戚不就好了,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吗? 沉鱼和落雁异口同声地答道:“姨奶奶啊。” 宋黛倒。 姨奶奶?我还姑奶奶呢! 喝口茶缓了缓心绪,宋黛沉吟片刻,“如你们所说,那个龙傲天也算是个皇亲国戚,难怪那么嚣张了。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对付这种借着家族势力为非作歹的官二代,我有的是招。” 宋黛的语气冷然中带着些云淡风轻的笃定,让沉鱼和落雁闻言不由一震,小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虽然模样如初,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和神情和以往大不相同,难道果真是老爷的死给小姐的打击太大了吗,还是小姐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圈之后,涅槃重生了? “龙傲天暂且不管,宋家的二爷、三爷又是怎么回事?” 沉鱼和落雁把事情发展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宋黛细细听着,眸中滑过一道冷芒,唇畔冷笑道:“难怪人家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就知道这件事和我那两个叔叔逃不了干系。攘外必先安内,先处理了家事再说,走吧。” 见宋黛拍拍掌起身,沉鱼和落雁也跟着站起来,一脸诧异地问道:“小姐,去哪儿啊?” “废话,当然是去会会我的二叔、三叔了,顺便,嘿嘿,去观摩一下宋家大宅。” —— 宋黛一行人坐着傅家的马车去往宋家,一路上,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觉得眼前的一切和她以前所居住的环境迥然不同,陌生中带着些新奇的味道,满满的文化底蕴。 事情的来龙去脉,宋黛大致都理清楚了,宋家在江南一带颇负盛名,可宋家毕竟是商贾世家,古代重农轻商,宋家再有钱,对于朝廷而言也是平民百姓,自然对官宦子弟敬而远之。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江南一带一半以上的赌坊全都是宋老太爷,也就是宋黛的祖父所创建,宋老太爷逝世后便把家业传给了宋黛的父亲宋沉,前些年宋家二爷三爷闹着分家,二爷宋修要了一半的赌坊,龙傲天嗜赌成瘾,欠下了赌坊巨额债务,不想还债便跟宋二爷勾结着要他免去他所欠的债务,他想个法子把剩下的另外一半赌坊经营权从宋沉手里抢来。 龙傲天和宋二爷狼狈为奸,诬陷宋沉贩卖私盐,害死了宋沉,瓜分宋家产业,宋家三爷宋岩也横插一杠子,坐收渔翁之利,分走了大半的田产和房产,可怜那宋沉,在狱中含冤而死。 “小姐,到了。”沉鱼和落雁齐声禀道,宋黛卷起轿帘,挑眉看着“宋宅”两个漆金的大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意味,既然是属于她的东西,断然没有被别人凭空抢去的道理。 既然命运安排她来到了这里,成为宋黛,那就扮演好这个角色吧,起码,也要活的精彩些。 —— 刚到大门处,宋黛便被拦下了,守卫早已经换成了宋修的人,板着脸凶巴巴道:“大小姐,二爷吩咐,你不能进去。” 宋黛双眸寒光一闪,不由分说反手就甩了他一耳光,喝道:“狗奴才,凭你也敢拦我!” 沉鱼和落雁被宋黛的色厉内荏唬了一跳,跟着小姐长驱直入宋宅,一路上心惊肉跳的。 宋黛抖完了威风,不由神清气爽,即便她知道今天自己是入了虎穴,能否顺利出去都是未知,可是管它三七二十一,既然她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最起码,也得好好闹上它一番。 宋家果然如沉鱼所说,富丽堂皇,美不胜收,三进式的院子,林木森森,繁华似景。 宋黛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便被闻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家丁们挡住了前进的道路,稍顷,自正堂走出了一个手玩玉石球的人,眉眼修长,长脸,薄唇,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正是宋修。 她面无惧色地看着他,如花的容颜上绽放了一下笑容,“二叔,您这是唱哪一出啊?” 第五章 天不报,我来报 宋修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凝望着自己的大侄女,眼睛里滑过冷漠阴寒的光芒。 那天他们故意把大哥的死讯透露给宋黛,听闻她欲悬梁自尽,他正喜出望外,没想到她竟然被傅家救了,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如果傅家真的给她撑腰,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宋修转动着手中的玉石球,脸上堆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当是谁呢,大侄女,你不是在傅家住的挺好吗,怎么回来了?” 宋黛轻笑道:“瞧您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嘛,傅家再好,可这毕竟是我真正的家,我不回这儿去哪儿呢。更何况,我如果不回来,恐怕有些人就要趁虚而入,鸠占鹊巢了。” 宋修脸色一僵,忍着气摆摆手命众人退下,宋黛嘴角沁出一丝冷笑,缓步走上台阶,瞄了宋修一眼,便大摇大摆地进了正堂,气定神闲地喝茶,抬头瞧了宋修一眼,淡然道:“二叔还有事吗,既然我回来了,家里就不需要你看门了,你可以回去了。” 沉鱼和落雁跟在宋黛身后,定睛看着小姐,目瞪口呆,惊讶她居然敢对二爷这么说话。 宋修果然惊怒,冷喝一声:“放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你们大房的看门狗吗?” 宋黛莞尔一笑,“这是二叔你自己说的,侄女儿可没这意思。” 言下之意却是,我就是这意思,你能奈我何? 宋修气得眼睛都瞪直了,“宋黛,我劝你最好对我客气些,别把我惹急了,否则,我真把你从家里赶出去,让你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去!”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宋黛斜眼瞧他,轻蔑地说:“二叔,搞错了吧?这里是我家,被赶出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我爹是怎么死的,你做了什么缺德事自己心里清楚,今儿来就是告诉您一声,我不是我爹,没有他那么心善,更不像他那么心软,我爹留给我的,属于我的一切,我通通都会拿回来的。而你们……” 宋黛站起身,姿态沉然地走到他眼前,轻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天不报,我来报。” 宋修被她清冷的语气和摄人的气势狠狠地震了一下,诧异地凝目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熟悉,现在却觉得陌生的侄女儿,总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就凭你?”宋修不屑地一笑,自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讽笑道:“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娃娃,还是个女流之辈,你拿什么跟我斗?宋黛,你爹已经不在了,识相的就老老实实讨好我,看在你叫我一声二叔的份上,说不定我还能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你照样能过安稳日子,否则,就别怪做叔叔的不留情面了。” 宋黛看着宋修伪善的面容,恨不得上前撕了他,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为了金钱利益,到头来连一个陌生人还不如,她听沉鱼落雁说宋修宋岩兄弟俩一向是宋家的蛀虫,坐享其成不算,分了家之后还三天两头地粘着父亲要钱,父亲看在手足情分上,才一再容忍他们。 可一味的容忍换来的是什么呢,只是他们的变本加厉,他们的恩将仇报,对付这种人,哪怕存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宋黛都觉得不值,更觉得恶心,灭他们,天经地义! —— 宋黛双眸变得凌厉起来,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看来二叔,是真的铁了心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不妨告诉你一句,我爹昨晚托梦给我了,说他死得冤死得惨,让我一定要替他报仇,将害他之人揪出来,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他们。” 宋修被宋黛一番话说得毛骨悚然,瞪着眼睛看着她,结巴道:“你……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见他做贼心虚的那副样子,宋黛心里浮起一丝冷笑,“话我说到了,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二叔,听说你赌术精湛,整个江南都奉你为‘赌圣’,侄女儿真想见识见识。” 宋修眉眼一跳,嘴角溢出一丝讥讽之意,“怎么,你这是在跟我下战书吗?” “我可不敢,只是我有种预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迟早,你会哭死在赌场上的。”宋黛道。 “大言不惭。几日不见,你变得牙尖嘴利的不少,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今天你既然回来了,叔叔我就不放你走了。来人!”宋修一声断喝,几个身高力壮的汉子进入正堂,凶神恶煞。 宋修端起茶杯来,冷冷地说:“你们几个,把大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来!” 沉鱼和落雁见势头不妙,赶紧上前想要护住宋黛,“小姐……” 宋黛按住她们,一脸的沉然,转过头去看着宋修,挑眉问道:“二叔这是做什么?” “黛黛,别紧张,二叔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城北赵员外家有个尚未娶妻的大公子,人家不嫌弃你是罪人之女,愿意娶你,这事儿还没定呢,回头二叔托媒人给你们说和说和。” 沉鱼和落雁闻言,焦急地扯宋黛的衣袖,小声道:“小姐别去,那赵公子是个傻子。” 宋黛冷冰冰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让我,嫁给一个傻子?” “傻子也有傻子的好,至少不会受欺负啊。”宋修阴险地笑着,挥手命手下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大小姐送回房。还有这俩丫头,给我关进柴房。” 几个大汉领命,上前拽着沉鱼落雁就要往外走,沉鱼落雁拼命挣扎,“小姐……” 一个大汉就要过来拉扯宋黛,她眸光一寒,眼疾手快拽过那人的胳膊,往下一拉,只听“咔嚓”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那大汉的胳膊顿时松塌下来,“啊”的一声惨叫,豆大的汗珠子立刻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惊得其他几位壮汉登时愣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宋修惊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宋黛说不出话,沉鱼和落雁看着“神功盖世”的小姐,也愣住了,小姐什么时候会武功了,她们怎么不知道? 宋黛活动了一下手腕,冲着倒在地上的壮汉骂道:“你一个壮得跟牛一样的大汉居然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动手,还真是垃圾得可以啊你!” 第六章 我是堂堂静王妃 宋黛这一出手,着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印象中,宋黛可是个温温柔柔的弱女子啊。 不顾众人惊愣的眼神,宋黛一张口便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碰姑奶奶。告诉你,我现在可是静王殿下未过门的妻子,堂堂的静王妃,要是伤了我,有你们好看的!” 几个大汉一听这话,吓得赶紧松开了手,宋修也震惊不已,“你,什么时候成静王妃了?” 宋黛冷笑一声,扬着下巴道:“宋家和傅家本就是世交,傅家首徒杜祈佑是当朝王爷,二叔不会不知道吧,我爹生前就给我定下这门亲事了,所以关于我的婚事,就不劳二叔操心了。” 宋黛一番话说得宋修冷汗直冒,心里更是惴惴难安,这死丫头若真成了静王妃,有傅家和静王爷两座大山靠着,事情可真就大大的不妙了。 “王爷还在傅家等我呢,天黑之前如果回不去怕是就要亲自过来接我了,二叔要留侄女在家吃晚饭吗,黛黛乐意奉陪。”宋黛端着一脸笑意俏生生地问道。 宋修跟吃了死苍蝇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憋得脸色通红,宋黛得意一笑,成功脱身。 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走,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车子辘辘远去,眼看着宋家大宅越来越远,宋黛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 “好险,差点真被他软禁起来,还好我机灵,唬住了他。”宋黛抚了抚胸口,后怕地笑道。 沉鱼和落雁坐在对面直愣愣地看她,宋黛抬起头来,拧眉问道:“怎么了,活见鬼了?” 沉鱼问道:“小姐,您简直是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学会的武功,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落雁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您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那人的胳膊给拧断了,我们在一旁看着都惊呆了……” 宋黛这才意识过来,难怪刚才自己一出手就把他们镇住了呢,她哪儿会什么武功啊,只是从小混迹江湖,在男人堆里长大的,防身术什么的多少会一些,对了,她还是跆拳道黑带呢,一般的毛头小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刚才卸人胳膊那一招是她自创的,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她从小便喜欢研究人体骨骼,方才她并不是拧断了那人的胳膊,只是给他错位了而已。 不过,也够他疼上几天了,宋黛愤愤地想。 “谁让他动手动脚的,活该。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你们就告诉我,弄不死他丫的。”宋黛撸撸袖子,做出一副蛮横的样子,沉鱼落雁忍不住笑了,感动不已,马车里一阵愉快。 —— 宋黛自称是静王妃只是为了借机脱身,没想到那宋二爷如此八卦,竟然给她传扬开了,很快,宋大小姐即将成为静王妃的消息如春风般席卷了整个江南地区,方圆百里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宋黛正在吃早饭,杜祈佑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宋黛,你干的好事!” 看着他沉然的脸色,宋黛鸡蛋正塞了一半进嘴里,差点没噎死,拍着胸口张牙舞爪地指着一旁的茶盏,沉鱼会意,忙给她倒了一杯茶,伺候着她喝下,勉强咽了下去,这才活了过来。 宋黛重重地吐了口气,冲突然乍到的杜祈佑吼道:“你有病啊,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害老娘差点没噎死……”气哼哼地捞起筷子继续吃饭,没好气地问道:“找我干嘛?” 杜祈佑脸色难看至极,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这小妮子,竟然这般胆大包天。 看着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的宋黛,杜祈佑忍着气,对沉鱼、落雁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沉鱼、落雁施礼告退,看着杜祈佑面沉如水,不由替自家小姐捏把汗。 宋黛却浑然未觉,一记眼神都懒得给他,她起床气本来就重,大清早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他还偏偏来招惹她,好烦啊真的是。 杜祈佑上前几步走到桌前,刚要开口,宋黛抬起碗来将最后一口粥扒拉进嘴里,啪嗒将碗筷放到桌上,用锦帕擦了擦嘴,动作优雅连贯,一气呵成,抬头轻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触及到她冰凉的眼神,杜祈佑恍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全然不像几日前见到的那般,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忽冷忽热的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满腔的话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两天宋黛忙里忙外的做宋家的功课,盘算着怎么从虎口夺食,对付宋家那两位爷,还有恶霸龙傲天,殚精竭虑的什么玩闹的心思也没了,面对帅哥,也没了以前的朝气和兴致。 明明是来找她算账的,杜祈佑却觉得自己的气势平白无故输了三分,沉默了半响方才找回了几分淡定,语气不善地开口道:“听说你回宋家耍威风了是吗,打着本王未来王妃的名义?” 宋黛这才回想起来自己那日好像确实干过那样的事,说过那样的话,拍拍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为这事找我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杜祈佑一愣,宋黛理直气壮的反问,差点让他觉得自己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人,看着她一脸坦然的面色,咬着后槽牙说了句:“本王何时说过要娶你为妃,你竟然反问我有什么不妥。” 宋黛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无奈起身,走到他面前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被他嫌弃地躲开,“哎呀,你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小气嘛。我不过是借一下静王妃的名号唬人,又不是真的要嫁给你,放心好了。” 杜祈佑瞧着她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着脸说了一句,“宋黛,你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身为一个女子,首先要懂得自尊自爱,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女孩家的名节很重要,就算你不为了自己考虑,也不应该来祸害我。” 宋黛简直要给他跪了,“大哥,你怎么那么啰嗦啊!你要是实在觉得人言可畏,没关系啊,你可以娶我,我不介意的。” “你别妄想了,我绝不可能娶你。”杜祈佑冷冷地又补了一句:“也别指望我会帮你。” 宋黛赏他一记白眼,“谁要你帮,本小姐自己能搞定,你就等着瞧好了。” 第七章 大展身手 秦淮河畔,历来是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娱乐消遣的场所,凉亭、妓院、酒楼、赌坊应有尽有。 宋家是江南一带远近驰名的大商贾,涉猎的生意门类甚广,赌坊便是其中之一。 赌场妓院无疑都是暴利的行业,到了宋黛父亲这一代,由于宋沉本人不喜赌博,也无心打理赌坊,便在分家的时候将大半的赌坊都分给了二弟宋修,宋黛得知此事之时,直呼肉疼。 身为澳门赌王的女儿,她深知赌坊便是一个聚宝盆,比金山银山都要金贵,因为它拥有无限可能性,只要有人愿意来赌,便从来不缺敛财的机会。 一袭白色锦衣,上面绣着夔龙纹,尽显高贵与奢华,宋黛纸扇轻摇,缓步来到秦淮河畔。 跟在她身后的不是沉鱼落雁,换成了两个俊朗帅气的少年,正是傅家的傅小千、傅小万——杜祈佑的两个师弟,而他们是被宋黛抓来做保镖和打手的。 傅小千和傅小万看着穿着大师兄衣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宋黛,对视一眼,咋舌不已。 “宋姑娘,大师兄的衣服从来不外借的,更何况你身上穿的这件可是官服,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会发飙的。”傅小千很好心地提醒宋黛。 宋黛转过头去,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嘘,环顾四周,把他们招到跟前小声道:“记住啊,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把我当成杜祈佑,平时怎么对他的就怎么对我,千万别露馅了。哦,对了,待会儿若是有人输钱输急眼了要过来找事,你们什么话也不用说,拎着胳膊丢出去就是。” 宋黛一番话说得傅小千和傅小万直吸气,“宋姑娘,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宋黛恨铁不成钢地用折扇敲两个人的脑袋,“说了别叫我宋姑娘,你们怎么那么笨啊!有道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们可千万不能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瞅着俩人一脸凄苦,宋黛好兄弟一样地搂住两个人的脖颈,“哎呀,别苦着脸了,喝了本姑娘的茶你们就算是上了贼船了,你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你们配合我演好这出戏,本小姐一向知恩图报,以后你们的好处大大的有,我会罩着你们的!” 傅小千和傅小万当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虽然听不太懂意思,但逃不掉是肯定的了,他们真不图什么好处,他们担心的是大师兄如果知道他们做了宋黛的帮凶,会不会打死他们。 —— 微风拂面,香气熏人,秦淮河畔的凉亭里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子,云纱裹肩,笑声悠扬。 宋黛抬目看去,见那些女子身上只披着轻纱,风轻轻一吹,姣好的身材在青天白日下若隐若现,酥胸玉臂让人垂涎三尺,或许是宋黛一身绣了夔龙纹的官服太过扎眼,亦或许是她的打扮像极了深居简出的静王杜祈佑,引来了众女子灼灼的目光,流波电眼纷纷朝“他”射去。 宋黛毫不忸怩地迎上他们的目光,凉亭上的女子纷纷搔首弄姿地朝他挥锦帕:“来啊来啊……” 宋黛朝女子们抛了个飞吻,顿时又引来一片惊呼,傅小千和傅小万额头见汗,脸羞得通红。 “你们脸怎么这么红啊……”宋黛嗷嗷怪叫,“我去,你们不会到现在还是处男吧!” 傅小千和傅小万脸色更加红了,红里还透着黑,咬牙切齿道:“‘大师兄’,你要是再这样打趣我们,我们可不帮你了。” 傅家家规一向甚严,在男女一事上向来谨慎,更不会随意进出风月场所,实在见不惯这样的场面,一时招架不住是正常的,哪像宋黛,“风流浪子”一个。 宋黛一见他们急眼了,赶紧收敛了几分笑意,“得得得,不闹了,办正事要紧。” 秦淮河畔有一溜赌坊都是宋家名下的产业,傅小千和傅小万跟着宋黛走到一处以帘当门的赌坊前停下,宋黛打量了一下赌坊的装潢,嘟囔一句:“原来古代的赌场是这样的啊,太寒酸,一点儿都比不上我家那种,看来回头得好好整饬一番……” 傅小千和傅小万腿却有点软,傅家子弟有两个地方是明令禁止的,一个是妓院,一个是赌坊,进去了就死定了,可是面对着如此“斗志昂扬”的宋黛,他们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赌坊里面跟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迎面而来的便是满屋的烟草气息,喧闹的叫嚷声震天,吵得人耳朵嗡嗡的,傅小千和傅小万下意识地便用内功护住耳朵,好心地从怀里掏出两团棉花递给宋黛,宋黛凝眸一看,拧着眉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耳塞啊,给你护耳朵用的,这里吵死了。”傅小万道。 宋黛一个白眼翻过去,将他的手推回去,“用不着这个,太娘了,你们留着自己享用吧。” 走近赌桌前,看着那些围在桌前瞪大眼睛看着骰盅,扯着嗓子叫嚷着喊大喊小的赌徒们,傅小千和傅小万也忍不住探过脑袋去看看是怎么个玩法,正看得热闹,冷不丁的脑袋被人拍了一下,回过神一看,宋黛正怒目瞪着他们,小声道:“愣着干嘛呢,赶紧掏钱给老子啊。” 傅小千和傅小万直愣愣地从袖口中将散碎的银两给宋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下个月的例银还没发,就这么点了……” 宋黛毫不介意地一笑,粗着嗓子道:“没关系,本钱到手,爷我今天一定让你们满载而归。” 傅小千和傅小万看着仅剩的那点零花钱被宋黛十分豪气地扔到了赌桌上,心里直滴血,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却让他们大跌眼镜,只见宋黛料事如神一般,押什么中什么,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赚得锅满钵满了,后来越玩越大,宋黛与众人分庭抗礼,满赌桌的人都杀红了眼。 宋黛气定神闲地杀得众人片甲不留,最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你,你是静王殿下……” 第八章 替罪羔羊 宋黛在赌坊连挑三天,赢了不少钱,引得不少有本事的赌徒过来跟她打擂台,通通都被她杀得血本无归,一时名声大噪,众人皆以为她是静王爷,纷纷称赞静王殿下赌术了得。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傅家,恰好杜祈佑出去办事,昨天夜里才从外面赶回家,一大清早起来准备去给师父请安,想着今天要去视察工作,便让小天给他把那件绣有夔龙纹的白色锦衣找出来,小天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纳闷呢,下人通传说大老爷命他去戒堂。 杜祈佑心里一咯噔,戒堂是傅家执行家法的地方,平白无故的,师父怎么会在那里召见他。 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杜祈佑进了戒堂,刚给师父行了礼,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傅昱阳就冷冷地看他一眼,命一旁的五叔道:“先打他五十鞭,让他熟悉熟悉家法。” 杜祈佑看着师父疾言厉色的模样心里一阵发怵,一句话不敢问更不敢辩,求救的眼神看向五叔,五叔却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心里更是纳闷,一边磨磨蹭蹭地解着腰带,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边杜祈佑刚脱了外衣露出挺实的脊背,那边傅从阳手里的藤鞭便朝他的脊背抽了下去,即便只用了三成力气,可是一顿鞭子抽下来,杜祈佑的脊背上还是红肿一片,触目惊心。 杜祈佑低头缓了一阵才挺直脊背,忍着身后火烧火燎的疼痛,跪直身子请罚道:“徒儿该死,惹师父气怒,只是徒儿不知犯了何错,还请师父明示。” 茶杯被重重地掷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杜祈佑心里不禁一颤,不由低下头去,便听头顶上方师父颇具威严的声音,“你不知道?看来是明摆着知错不改了,还是打得轻了。” 傅从阳在一旁听见师兄这样说,心里暗呼一声祈佑惨了,自己也惨了,自从大师兄翻身当家做主人之后,他就十分光荣地担任了打手一职,从祈佑到小万,这些个宝贝侄儿没有一个不在他的鞭下、板子下辗转反侧的,搞得他负罪感爆棚,总觉得对不住这些小东西。 “裤子褪了,杖臀,五十下。”傅昱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明显是怒了。 杜祈佑猛地抬头看师父,倔强的双眸中带了几分畏惧和难堪,脸也刷地红了,膝行几步上前,忙道:“师……师父开恩,徒儿有错,任凭师父责罚,绝不敢抗。只是师父恕罪,徒儿确实不知哪里做错惹师父生气了,请师父明示,若真是徒儿的错,您打死我我也认了。” 杜祈佑好生委屈,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天条了,能惹得师父如此大动肝火。 傅昱阳足足盯了杜祈佑半响,才沉着脸色斥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改,身为大师兄,公然违抗傅家禁令,跑去赌坊聚众赌博,还搞得人尽皆知,炫耀你静王爷赌术精湛是不是?” 一番质问直接把杜祈佑说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诧异地开口:“师父何出此言,徒儿这三天一直在杭州视察民情,忙得都脚不沾地了,哪儿有时间去赌坊啊?” 杜祈佑这一番辩白也把傅昱阳和傅从阳说愣了,傅昱阳眉眼一眯:“你当真没去?” “真没有,”杜祈佑就差赌咒立誓了,“如果是祈佑做的祈佑一定认,可这事,我真没有。” 傅从阳蹲下身子,小声询问道:“那怎么有人说看见你在赌坊赌博,还赢了不少钱,整个江南地区没有人不知道的,都赞你赌术了得呢,给你师父气得,还以为你去赌场玩儿了呢。” 杜祈佑冤枉死了,知道此事不是自己的错,大着胆子去摸身后的伤口,感觉到了一道道错乱的檩子,虚着气道:“我哪儿有那闲工夫啊,我这刚回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就挨了一顿暴揍,到底是谁在背后造我的谣,哎呦……” 两个人正说得兴起,傅昱阳一声咳嗽立刻让两人恢复原状,傅从阳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师兄,满脸幸灾乐祸的味道,心道:“瞧瞧,冤枉好人了吧,都劝过您问清楚再打的,您偏不听,怪我咯。” 傅昱阳瞪师弟一眼,看着依旧跪在地上巴巴瞅着自己的徒弟,一时间尴尬不已,打都打了,虽然打错了,可是毕竟师父的威严还摆在那里,总不能师父向徒弟认错吧。 尴尬地轻咳一声,傅昱阳佯装威严道:“你没做那是最好,身为大师兄就要有大师兄的样子,时时刻刻都要给师弟们做表率,行了,为师也乏了,你下去好好养伤吧,这次,特批你可以用银霜,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杜祈佑听出了师父语气中的怜惜和愧疚,也不跟师父耍脾气,露出一丝笑意,恭应道:“是。” 从戒堂出来,杜祈佑被小天架着往自己的院子里挪,额头上疼得冒出了一层虚汗,咬牙切齿吩咐道:“去给我查查,谁在背后编排我的不是,本王饶不了他!” —— 杜祈佑稀里糊涂地做了替罪羔羊,而正主儿还在赌坊跟人打得火热呢。 宋黛这三日将秦淮河畔所有的赌坊都挑了个遍,不少赌徒输得血本无归,恨不得拿刀子把“静王”捅了,一方面碍于他的身份,一方面又忌惮他身边的那两个身手不凡的保镖,谁也不敢轻易靠近,因为一旦凑近她半尺之内,都会被傅小千或傅小万拎着胳膊毫不留情地丢出门外。 一连三天,宋黛罕有败绩,意气风发的模样让傅小千和傅小万刮目相看的同时又惊诧不已,他们很难想通一个女子为何会在赌坊上如此如鱼得水,难不成真的继承了她父亲优良的基因,天生就是赚钱的料? 宋黛的英雄壮举终于把宋修引了出来,他赶到的时候,宋黛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妖娆艳丽的花娘,一边吃着她们送到嘴巴里的水果,一边冲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赌徒们叫嚣道:“输不起,就不要赌,好好在家陪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告诉你们,老子的赌术是家传绝学,除了我爹,还没人赢过我呢。” “是吗,静王殿下,草民来跟您赌一把如何?”宋修噙着笑意走到宋黛对面坐下。 宋黛挑眉看着宋修,露出了狐狸一般得逞的微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九章 就是要你吐血 杜祈佑趴在软塌上,小天正哆嗦着手给他伤痕累累的脊背上药,银霜抹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减轻了不少疼痛,这银霜是傅家三老爷,有着雪医之称的傅青龙亲手研制的,专治伤痕。 杜祈佑闲适地吃着水果,一边翻看着底下人送来的折子,离开三日,朝中事务和傅家家务都堆积了不少,擎等着他处理呢,带伤工作,不可谓不敬业,这就是身兼数职的坏处啊。 杜祈佑不痛快,最痛苦的还要属此时此刻正跪在他眼前的师弟们,一大清早就被刚刚回府的大师兄叫到这里罚跪,他们着实想念大师兄不在府的逍遥日子,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啊。 “啧”杜祈佑眉头一拧,转回头去冷冷地看着小天,“本王平时亏待你了吗,为什么在最需要你的时候连上药这种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好,你是成心要本王不舒服吗?” 小天喏喏应错,额头上也全是冷汗,因为他即便再放柔动作,杜祈佑还是会埋怨他笨手笨脚。 众师弟们跪得更挺直了些,即使他们的膝盖都快要跪折了,可在大师兄的淫威下,还是不敢稍动,大师兄的脾气他们再清楚不过,每次挨了罚心里必然是不痛快,更何况这次还是被屈打,又痛又委屈的,自然更是万般不痛快,大师兄不痛快,他们兄弟几个就别想过好日子。 小天终于在杜祈佑的抱怨声中战战兢兢地完成了他的上药任务,借着给杜祈佑换茶的功夫麻溜跑掉了,傅小一、傅小十和傅小百偷瞧着逃之夭夭的小天,心中各种羡慕。 杜祈佑冷哼一声,将刚刚处理完的折子摞到一边,扫一眼跪在他面前的三人,“说说吧。” 大师兄终于开口,傅小一感动得都要哭了,他真怕老大会让他们在这儿跪一整天,那膝盖真就不用要了,措辞已经在脑海中准备了半天了,赶紧把自己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和盘托出,傅小十和傅小百在旁边做补充,三个人半句不敢瞒,合伙把宋黛、傅小千和傅小万卖个结实。 杜祈佑听明白了,敢情是宋黛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居然还拉着小千和小万下水,那两个蠢东西,平时也没见他们这么听话,这纯粹是找打的节奏,那就怪不得他了。 傅小一三人抬头偷瞥杜祈佑的脸色,见他面沉如水,一张脸黑得跟煤炭似的,便知道大师兄此时此刻怒气指数非常之高,他们还是明哲保身,不要去触他的逆鳞为好,乖乖跪着大气都不敢喘,静候他的发落,无论如何,他们就算不是宋黛的同谋,也一定逃不掉知情不报的错。 “行了,别在这里跪着碍我的眼了,去赌坊把那位胆大包天的宋姑娘给我请回来。”杜祈佑冷言吩咐,心中真是压不住的火气,那个女的,怎么就从来没有消停的时候呢! “是。”傅小一等人终于蒙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开溜,便听见身后杜祈佑轻飘飘地来了句,“那两个蠢东西回来之后不用急着见我,先吊到回廊上去抽一百鞭子,不许留情。” 傅小一三人闻言不由一哆嗦,心里皆为小千和小万默哀,却不敢求情,大师兄的脾气,责罚师弟的时候最不喜人求情,若是他们开口,只会为小千和小万招来更重的责罚。 看来这次大师兄是真的怒了,他们不由开始为宋黛担心起来,不知道大师兄会怎么处置她。 —— 此时此刻,宋黛全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她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手边的骰盅上。 一上午的时间,她和宋修两个把能玩的赌术全玩遍了,本来众望所归的宋修居然接连失利,被“静王”杀的片甲不留,赌注也越加越大,现在宋修手中赌坊的经营权已经尽数输给了宋黛,现在这把,是他最后的翻盘机会,如果赢了,他可以拿回自己的一切,但若是输了,他就得把宋家的大宅还给宋黛,“静王”美其名曰,是为了心爱的女子而战。 最后一搏,两个人回归最简单的一种骰子的玩法,就是比点数的大小。 三粒骰子,各人摇骰,同时开,骰子相加总数大者为胜。 骰盅落桌,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等着揭晓答案的那一刻,宋修握着骰盅的手禁不住地哆嗦,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抽搐起来,相比他的紧张不安,宋黛却显得淡定多了,不时跟两侧的姑娘调情,银票插在她们香艳的胸口上,两个花娘脸蛋都乐得开了花。 “你们两个,今儿帮爷赢了不少银子,是本王的福星啊,要不要跟本王回王府啊,做个小妾什么的,也算是给后半辈子找个归宿……”宋黛在花娘们身上上下其手乱摸着,虽然勾不起她多少情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不过这大胸大腿的着实令她咋舌,不愧是秦淮名妓啊,身材就是有料,长得也不错,可惜自己不是个男的,要不真带回家去几个尝尝鲜。 傅小千和傅小万一直不敢将视线停留在那两个花娘的身上,站在宋黛身后,听着她们吴侬软语的调情之语,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消退下来,尴尬得要死。 众人看着风流不羁的“静王”,无论如何都很难和传说中那个低调内敛的静王殿下联系在一起,宋修看着对面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宋黛,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眼里,沉声道:“开吧。” “请。”宋黛摆手,示意他先开。 宋修打开骰盅,周围的赌客们凑上前去查看,不由喝起采来,“好啊,不愧是宋二爷,果然不同凡响,静王殿下,看来这局您要输了。” 宋修开了骰盅,显示的三个骰子点数为三个六,相加起来便是最大,绝胜无疑,就算宋黛也侥幸扔出来三个六,两个人也是打了平手,也算是赢回来一成。 “王爷,该您了。”宋修展颜而笑,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朝宋黛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黛稳稳地坐在那里,面上波澜不惊,像是并没有怎么在意宋修的点数,只痞痞地笑着,对旁边的美人说:“宝贝儿,怎么办,宋二爷的点数吓到我了,手软了,还是你帮我开吧。” 花娘盈盈一笑,心潮澎湃,用涂着丹寇的手轻轻掀开骰盅,众人不约而同地凑上前去,“啊”,在看到她骰盅里的点数后,全场倒吸一口冷气,顿时炸开了锅,“怎么会这样……” 宋修见众人反应异常,推开众人踉踉跄跄地奔到宋黛身边,瞪大眼珠子,他分明看到了骰盅里有四枚骰子,三个六,还有一个是把一个骰子劈成两半了,一半是六,一半是一。 他输了! 喉咙处涌上一股腥甜,宋修捂着胸口,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众人一片惊呼。 第十章 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凯旋而归的宋黛眉梢带喜,意气风发,摇着折扇迈着坚挺的步伐大摇大摆地回了傅家。 刚到傅家门口,便迎上正欲出门寻她的傅家二少,傅小一和傅小十两个人乍一见到宋黛这副打扮,恍然间还真觉得是大师兄呢,彼此交换了一下诧异的眼神,心想不知道老大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傅小千和傅小万绝对是满载而归,袖口中揣着一大把银票还不算,散碎的银子也装了一麻袋。 “两位哥哥这是要出门吗?”搞定了宋修,宋黛心情很不错,声音飘在空气中都透着愉悦。 傅小一两人嘴角抽了抽,忙上前禀明事情的严重性,总而言之:大师兄回来了,而且很生气! 傅小千和傅小万一听杜祈佑回来了,顿觉五雷轰顶,心底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惊恐,“完了完了,这下惨了,老大一定会狠狠收拾我们的,怎么办怎么办……” 见他们如此惊慌,宋黛一脸的不解,“瞧给你们吓得,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他是不能吃了我们,但他会打死我们啊……”小千和小万急得嗓子眼都冒了烟,“我们还是主动找老大投案自首、负荆请罪吧,争取个宽大处理。” 二人说着就要冲进家门,傅小一凉凉地来了句,“不用了,老大说了,让带你们去回廊。” 一句话,成功地把傅小千和傅小万吓破了胆,面如死灰,差点没晕死过去。 宋黛见他们脸色煞白,心里好奇极了,拧眉问道:“回廊?那是什么地方?用来吟诗作对的?” —— 傅家有两个地方是傅家子弟人人都忌惮的,一处是戒堂,一处是回廊。 相比于戒堂,回廊更是让所有傅家子弟都望而生畏,避之不及的“人间炼狱”,非犯大错,不会被吊到回廊上责罚,傅小千和傅小万看着墙壁上两条倒挂的绳索,只觉生无可恋。 看来他们两个这次,真的是触到了大师兄的逆鳞,犯到了点子上,当真是活该。 宋黛身临其境,才知道传说中的“回廊”是怎么一回事,惊讶之余,狠狠腹诽了一下杜祈佑这厮的变态程度,杀人不过头点地,将人脱光衣服倒吊在回廊上抽一百鞭,这也太狠了吧! 傅小千和傅小万已经认命地开始脱衣服了,傅小一轻咳一声,对依旧站在旁边,脸上阴晴不定的宋黛说:“宋姑娘,您呆在这儿不甚方便,还请您回避。” 宋黛睨他一眼,没好气道:“回避什么呀,小千和小万是我叫去帮忙的,就算是有错,充其量也是帮凶,罪魁祸首是我,敢做就敢当,怎么着,你们大师兄是不是预备也这样处置我?” 傅小一额头见汗,刚要说话,便看见自远处缓缓驶来一道墨蓝色的身影,面容恬淡清冷。 “还堂堂王爷呢,这么小气,不是我说,杜祈佑真不像个男人,穿他衣服怎么了,本姑娘愿意穿他的破衣服那是瞧得起他,还端起来了,给他惯的……”宋黛喋喋不休地骂着,一脸的愤懑,正说得兴起,傅小一冲她挤眉弄眼,其余师兄弟也纷纷捂嘴轻咳,不停往她身后瞟。 宋黛眉头轻皱,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邪风,顿时明白了众人的意图,话音戛然而止,脸色也变得极快,清清嗓子道:“当然了,你们老大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说别的,身材就不错……” “我身材好不好,你知道?”杜祈佑站在宋黛身后,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一股凉风嗖嗖地射进宋黛的脖颈,激得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跟过电一般,这男人,声音真有磁性! 宋黛转过身去,对视上杜祈佑冰霜一样的俊脸,莫名地就有点心虚,讪讪地冲他笑了笑。 杜祈佑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竟然毫无违和感,反而很合身,心中闪过一道诧异,面上却依旧冷冷的,冷哼一声,抬眸望去,冷冷地道:“怎么还不动手?” 只一句话,便让宋黛心里一颤,她缓缓抬起冰瞳眺望着他的脸色,察觉到了深深的怒意。 与此同时,膝盖钝地的声音,傅小千和傅小万扑通跪地,央求道:“师兄开恩,小弟知错了。” —— 杜祈佑面色冷冷的,瞧不出一丝温情,“错了就该罚,明摆着的道理还要我教?把人挂上去。” 老大发话了,谁也不敢不听,傅小千和傅小万知道在劫难逃,也不敢再多说,哆哆嗦嗦地解开腰间的盘扣,扒了层层衣服,身上只留下了月白小衣,认命地套上绳索,倒吊了上去。 宋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才惊觉杜祈佑是来真的,心顿时慌了,“那个,杜祈佑……” “打!”杜祈佑没有理她,单音节的一个字从嘴里发射出来,掷地有声,极具威严与魄力。 “啪!”的一声,鞭子划破长空呼啸在皮肉上,宋黛眼睁睁地看着凌厉的长鞭撕裂了皮肤,在傅小千和傅小万脊背上落下一道长长的口子,渗出鲜血,她的眼睛一下子就被鲜血染红了。 宋黛脑袋“嗡”的一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哆嗦着手拽住杜祈佑的胳膊,颤声道:“王爷……” 前后的语气和称呼彰显了她态度的转变,杜祈佑手臂被她抓得生疼,眉头轻蹙,看向她的目光却透着淡漠和凉薄,声音更冷,“怎么,宋姑娘还有话说?” “你……你别打他们了。”宋黛破天荒地决定服软,巴巴地看着杜祈佑,眼睛通红,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全然不似白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赌王”,“我给你认错,你饶了他们吧。” 杜祈佑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恍惚间眼前居然掠过娘亲的影子,心里竟莫名一软。 “怎么,宋姑娘这么厉害,也会有做错事的时候?”杜祈佑绝不放过讽刺她的机会,嘴角挂着嘲弄的笑容,心里却道:“可算是逮着你的软肋了,还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杜祈佑正要趁机好好整治一下宋黛,岂料她嘴角一抽,突然来了句:“我要去跟傅叔叔告状,说你欺负我。” 杜祈佑一怔,回过神来,宋黛却已经撒丫子跑远了,登时气急,“你给我回来……” 抬步就要追上,傅小一忙在身后喊道:“师兄,还打吗?” 杜祈佑板着脸,“打个屁,把他俩给我解下来,拎到书房跪着去,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第十一章 王爷,你身材真好 傅家大院里,宋黛在前头呼哧呼哧地跑,杜祈佑在后头面不改色地追,“宋黛,你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呢,我嘞了去,累死老娘了……傅叔叔,你管管你徒弟啊,他要打死我啊……” 杜祈佑在后面:“……” 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这死丫头,典型的倒打一耙。 就差一步,还是让宋黛抢了先,看着她狗腿地给师父捏肩捶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杜祈佑恨的牙根痒痒,偏偏师父就吃她这一套,有师父护着宋黛,他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 书房里 傅小千和傅小万将这三天在赌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禀告给杜祈佑,杜祈佑听后亦是满心的诧异,这宋黛从里到外都透着邪性,一点都不像他所了解的那个宋大小姐,真是奇怪…… 傅小千说到兴头上,眉飞色舞,笑道:“师兄,您是没见到宋姑娘在赌坊那副霸气的模样,简直是睥睨天下,所向披靡,跟您有的一拼呢,不,我觉得她更像允姑姑,小万你说是不是?” 傅小万正偷偷打量着杜祈佑沉然的面色,赶紧拉了傅小千一把,以免他再火上浇油。 杜祈佑冷冷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不争气的师弟,嘴角淡然一笑,轻道:“居然还能笑的出来,看来,还是打的轻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傅小千和傅小万浑身一抖,差点没跪稳身子,心顿时骇得扑通扑通狂跳。 杜祈佑站起身,轻轻挽起袖子,取过博古架上的藤鞭指着床榻命道:“裤子褪了,趴过去。” 傅小千和傅小万顿时苦了脸,却是半分不敢迟疑,认命地朝床榻膝行过去,抖着手脱掉了身上仅剩的月白小衣,红着脸双双趴在了床榻上,刚摆好姿势,鞭子便呼啸上了他们的屁股。 杜祈佑毫不怜惜地挥舞着藤鞭,心里愤愤:“我收拾不了她,还收拾不了你们两只小东西!” —— 宋黛从傅昱阳那里得到了“免死金牌”,心里顿时有了不少底气,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回到自己的院落,沉鱼和落雁已经站在院门口等她好久了,“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宋黛拍拍两个人的小脸,疲累地一笑,“乖,让我睡一会儿啊宝贝们,我都快累死了。” 沉鱼和落雁看着扑倒在床上倒头就睡的宋黛,目瞪口呆。 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心没肺了…… 睡饱了的宋黛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恋恋不舍地将身上白色锦衣脱下来,递给沉鱼,笑道:“针线活不错,衣服穿得很合身,回头我再从杜祈佑那里偷几件,你都帮我改了吧。” 沉鱼嘴角一抽搐,瞪大眼睛摆手道:“小姐,可不敢再这样做了,偷穿官服可是要杀头的,王爷不追究已经很宽厚仁慈了,奴婢将衣服改过来,您赶紧给殿下还回去吧。” “这么严重啊,”宋黛挠挠头,“那好吧,不过这次还回去下次再借就没那么容易了……” 沉鱼和落雁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可奈何,小姐真是……冥、顽、不、灵啊。 沉鱼在灯下改衣服,落雁给宋黛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王爷没找您麻烦吧?” “他倒是想找,本小姐不给他机会啊。”宋黛抿了一口茶,愤愤道:”不是我说,你们古代的王爷怎么这么小气啊,连套衣服都不肯借,搞得煞有其事,好像我欠了他一千两银子似的。” 落雁一脸黑线,试探地问道:“小姐,您不会还不知道傅家发生了什么吧?” 宋黛一愣,“什么意思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落雁赶紧把听来的消息说给宋黛,包括杜祈佑是怎么代她受过,被傅昱阳责罚的,通通告知。 宋黛这才恍然大悟,“哦……我说呢,他那么大火气,原来是被我连累了啊,嗨,这事闹的。” 宋黛难得,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心头涌上那么一丢丢愧疚,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问道:“那个,他伤得重吗?” 沉鱼和落雁忙不迭地点头,“据说王爷是被人从戒堂抬出来的,傅家家规出了名的严苛无情。” 好嘛,这一说宋黛更愧疚了,托着下巴叹气:唉,这叫什么事啊…… —— 夜色朦胧,杜祈佑罚完了师弟命他们回房思过,身上也出了一层虚汗,蛰得伤口又疼又痒。 房间里,下人将热水倒在浴桶中,满屋子热气蒸腾,杜祈佑试了试水温,吩咐道:“下去吧。” 杜祈佑解下束带,将衣衫搭在衣架上,迈步进了浴桶,闭上眼睛,缓解着满身的疲劳。 折腾了一天,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了…… 门“吱拉”一声开了,听到有人进来,杜祈佑头也没回便懒洋洋地吩咐,“把水放那就行。” 半响也没个动静,杜祈佑缓缓睁开双眸,便对视上了宋黛一双狡黠的亮眸,正巴巴地盯着他浸在水中的身子,垂涎三尺,“王爷,你身材真好。” 杜祈佑:“……” 周围如同死一般的沉寂,杜祈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迸裂的声音。 没有听到传说中的惊叫声,反而传来了巨大的水声,宋黛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的水。 “噗噗……”杜祈佑这一起身,水花四溅,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子,就呛了好几口水。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宋黛“呸呸”几口唾沫,弓着身子差点把胃吐出来,她竟然喝了杜祈佑的洗澡水!阿西巴…… 杜祈佑胡乱地套上衣服,脑子是凌乱的,脸色更是僵硬无比,声音冷酷:“谁让你进来的?” 宋黛瞄了他一眼,脸色也冷了下来,不理他,只径自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漱漱口,将手中的金创药顺手放在茶桌上,杜祈佑看着那个小葫芦瓶,眉睫一颤,望着她,黑眸轻轻流转。 来来回回漱了三回,总算是压下了心头的那点恶心,宋黛回头凉凉地瞟他一眼,“干嘛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好像我要对你图谋不轨一样,放心,你身材虽然不错,但我也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有八块腹肌的男人我见多了,你算老几。” 杜祈佑闷了半响,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怎么,恼羞成怒了?”宋黛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突然一笑,“王爷,我发现你这个人很不禁逗欸,你该不会,也是处男吧?” 第十二章 你不会,本王教你! 宋黛一句轻佻的挑逗之语成功地让杜祈佑红了脸,红里还透着黑,脸色紧绷。 薄唇轻抿,杜祈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宋黛,是不是我不发脾气,你就认为我没有脾气?” 宋黛弯眉轻挑,嘴角一勾,笑道:“不,相反,我觉得你相当有脾气。一个能对自己的师弟挥鞭子的人,一个能对女人横眉怒目的‘男人’,怎么会没有脾气呢?” 杜祈佑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冷声道:“你在讽刺我?” “你听出来了?”宋黛冷冷地哼了一声,“本小姐这辈子最讨厌小气又没有风度的男人,王爷你都占尽了,就你这样的,还想娶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撂下一句狠话,宋黛冷着脸迈步就走,身子刚与他擦肩而过,便被杜祈佑一把拽住了手腕。 “干嘛?”宋黛转回头去,对视上杜祈佑一张冰寒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臭脸,心神不由一凛,却硬逼着自己抬头挺胸,心里默念,千万得挺住,怎么着也不能输了气势。 杜祈佑看着宋黛美艳精致的容颜,眸中流转着寒意,唇角却是浮起一层淡笑,睥睨众生。 不知怎地,他这淡然的笑容却生生让宋黛的后背冒出一股寒意,仿佛预示到了危险即将来临。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她的双唇便被人攫取了,男人按着她的后脑勺,凶猛中带着霸气的吻狠狠覆上她的唇瓣,不管不顾地来回撕咬着,火辣辣的感觉从嘴唇渗进心间,疼…… 宋黛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盛世美颜,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悸动,他的睫毛浓密又茸长,稀薄适中的剑眉镌刻在脸上,如同一幅景色怡人的水墨画,令人着迷又流连忘返。 她正看得出神,仿佛已经忘记了此时此刻她是在被一个不甚相熟的男人强吻,怔愣之际,男人的薄唇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她的唇,他看着她,勾了勾性感的唇角,魅惑又带着磁性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宋姑娘,这才叫做没、风、度。” 嗯?宋黛迷惑地抬起懵懂的大眼睛,羽翼般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见她始终没有反应,杜祈佑皱了皱眉,直接将人拖到书桌旁,摊开宣纸笔墨,冷道:“写。” 宋黛被按倒在座椅上,看着笔墨纸砚,茫然地抬头看着杜祈佑,“写,写什么?” 杜祈佑一双深不可见的黑眸没有一丝温意,声音更是清冷无比,“欠条,一千两银。” 宋黛着实一愣,结结巴巴地问道,“一千两?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此言仿佛正中杜祈佑下怀,他唇畔略勾,扬起一抹讽笑,“你在傅家住了七天,住宿费按一日四百两算,零头我就不收你了,凑个整,一千两,你若是想现在还,也可以。” 宋黛双眸又滑过一丝茫然之后,瞬间恢复清明,“噌”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你要收我住宿费!一千两,你等等,我算算啊……” 杜祈佑看着宋黛掰着手指头认真地算着账,被他咬得通红的嘴唇上下轻启,念念有词,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失可爱,一双闪动的大眼睛透着十足的灵动,他嘴角轻勾,心里顿时痒痒的。 “一两银折合人民币是五十左右,那一千两,五十乘一千,那就是五万……我去,五万!” 终于算清楚账目的宋黛一下子就跟被浇了热水的野鸡一样炸毛了,“杜祈佑,你家是黄金堆的屋子吧,我住了七天要收我五万块,黑店也没有这么黑啊,你这纯粹是讹钱,勒索!” 杜祈佑忍着笑意,把她重新按倒在座椅上,冷道:“你说对了,我还就是讹钱了。听说宋大小姐这几日打着本王的名义在赌坊赢了不少钱,少说也有一万两吧,一千两银对腰缠万贯的财神爷来说九牛一毛而已。既然你说本王小气,我当然要配合好你,才不枉宋姑娘的谬赞。” 宋黛嘴角一阵抽搐,抬眸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心眼像芝麻绿豆一样大的男人,又气又恨。 显然,她刚才谩骂他的那几句话生了效,成功地激发了这个男人的“小脾气”,转过头来报复她了,瞧瞧,她就说他小气吧,还真不算是冤枉了他。 宋黛不服气地撅了撅嘴,看着桌上的毛笔和宣纸,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这怎么写啊?” 杜祈佑眉头又是一皱,声音清冷,“写字而已,别告诉我你不会。” 话音一落,一个小脑袋转回来巴巴地仰望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会,你教我。” 杜祈佑:“……” 他凝眸看了宋黛半响,顿了顿,方道:“宋姑娘,你是在逗我吗?” 宋黛捞起毛笔,夹在指间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眉头轻拧,“这玩意我见过,还真没用过。真没想到第一次用它居然是来打欠条,唉,暴殄天物啊……” 微微叹了一口气,宋黛笨拙地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像平常用签字笔那样写字,她用力极大,整个笔头都粘在宣纸上,渲染上一大团墨迹,杜祈佑看着她提笔的姿势,委实愣了一下。 “欠条……宋黛被杜祈佑讹诈、勒索,欠房租一千两,还款日期:下辈子。宋黛。” 喃喃自语,落下自己的大名,宋黛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好玩……” 杜祈佑眉头紧皱得能夹死蚊子,看着如同鬼画符一般的欠条,嘴角忍不住一阵抽动。 这死丫头,故意的吧,还大言不惭地说好玩…… “宋姑娘,你是在变着法地想挑战本王的底线是吗?”暗哑低沉而又冰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宋黛愕然地回头瞄他一眼,大眼睛里蓄满了无辜,“怎么,写得不好?” “你、说、呢?”杜祈佑咬牙切齿地吐出来一句,被她气得不行,干脆将她笔下的宣纸捏在手心捏成一团,不顾她的惊呼,暴躁地重新铺了一层宣纸,握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你不会写字,本王教你!” 第十三章 我以身相许,如何? 杜祈佑不由分说握上了宋黛的手,顺了顺毛笔,沾了沾黑墨,指导着她重新写下“欠条”二字。 宋黛一只小手被他宽厚的大掌握住,掌心的温度传到她的手背上,带着一些温热和灼然之感。 白净的宣纸上落下几个端正隽秀的楷字,宋黛看着笔下的杰作,觉得新奇又有趣,弯了弯眉。 偏过头去看俯身在她脸侧的男人,如远山般的清眸还带着些许恼意,吹弹可破的玉肌彰显了皇天贵胄独有的尊贵,卷翘茸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勾着她的心缓缓荡着,终究是忍不住…… “吧唧”一口,宋黛粉唇凑到杜祈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声音清脆,杜祈佑整个人不禁一僵。 触电一般,他温润如玉的脸色泛起微微红晕,轻抖着眉睫扭过头去看身旁的女子。 居然猝不及防地被她吃了豆腐,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谁的便宜都敢占…… 得逞的宋黛一脸欢喜,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小孩一样嘤嘤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散发着无限的狡黠与肆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偏偏是这样的狡黠入了杜祈佑的眼,让他的心莫名一软。 宋黛双眸流转着万千风情,花前月下,烛光剪影,这么好的气氛,若是不做,岂不可惜? 于是,她又凑近了些,粉嫩的唇瓣轻启,轻道:“王爷,别写欠条了,我以身相许,如何?” 声音缱绻低迷,在寂静的深夜尽显魅惑,灼热的气息打在杜祈佑的颈间,撩拨的意味十足。 杜祈佑抿了抿唇线,眼睛微微眯起,“宋黛,你一向都是这么厚脸皮吗?” ——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午夜的寂静,可怜的宋黛被杜祈佑毫不留情地扯着胳膊丢了出去。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宋黛刚刚站稳身子,杜祈佑冷着脸“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什么嘛……”宋黛扁扁嘴,低咒一句,心中生出的一股邪火全被扑灭了,真是煞风景啊! 夜风微凉,透过单薄的衣衫沁入肌肤着实清冷,宋黛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瞟了一眼沉寂无声的房间,暗骂杜祈佑这家伙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垂头丧气地挪着脚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唉,难道是她魅力骤减,撩拨男人的本事退步了? 还是来到这古代,她现代那一套勾搭男人的技能已经不灵了? 没道理啊…… —— 赶走了宋黛,杜祈佑站在书桌旁,想起刚刚那一幕,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浑身发着烫,欲火难平,差一点,他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那个女人,也太勾人了,她一个名门闺秀,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撩拨之语? 杜祈佑摇摇头,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胃里,才算是降了降火。 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欠条,他苦笑一声,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这个叫宋黛的女人,就像他命中的克星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能扰乱他的心绪,真是邪了门了。 将欠条收起,重新铺了一层宣纸,杜祈佑轻轻舒了口气,纤长如玉的手指执着青棕色的笔杆,白皙修长的指骨煞是好看,白色的宣纸上,陡然写下“母亲大人膝下,儿祈佑敬禀……” 写完书信,封上了火漆,隔空打了个响指,半开的轩窗霎时间进入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半跪在他身侧,恭敬地拱手行礼:“少主。” “将信送到阁主手里。”杜祈佑将信递给他,摆手示意他起身,随口问道:“我娘现在在哪儿?” 景然将信小心地揣到怀中,禀道,“启禀少主,阁主和王爷现如今正在云南穆府做客。” 杜祈佑握着碧绿色壶柄上的手微微一顿,眼睑微微垂下,叹道:“他们倒是乐得逍遥自在……” “少主……”景然听出他语气中的落寞和寂寥,刚要出言安慰,便被杜祈佑伸手拦住。 “没事,你下去吧。” 景然应是,刚要退下,“等等。”杜祈佑喊住了他。 “少主还有别的吩咐?” “宋家最近可还平静?经过宋黛这么一闹,龙傲天那边有什么动静?”杜祈佑淡淡问道。 “宋大小姐出手狠辣,略施手段便抢回了大半的家产,宋二爷气得半死,现在还躺在床上呜呼哀哉,大夫说他这是心病,什么灵丹妙药都治不好。至于龙家,暂时还没有察觉到异常。” 点点头,杜祈佑又问:“宋岩那里呢?” “奇了怪了,宋三爷那里更是风平浪静,仿佛宋修被打击一事并没有影响他玩乐的兴致,依旧是风花雪月,逛窑子、斗蛐蛐,听说他最近看上了烟雨楼的一个窑姐儿,天天不着家。” 杜祈佑冷笑一声,“宋修和宋岩两兄弟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一个嗜赌,一个好色,宋家的家业若是真的落到这两个人的手上,不出一年半载便就坐吃山空,挥霍干净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宋家子嗣单薄,宋沉一脉便只有宋黛一个女儿,并无儿孙继承。可惜宋大爷一生向善,乐善好施,临了了,落得这么个下场,当真是凄惨寥落。” 杜祈佑闻言眉峰一凛,沉声道:“女儿又如何?宋家在江南一带举足轻重,与其让宋修和宋岩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败光了家业,倒不如把这份基业交在宋黛手上,做嫁妆也好。” 说到这里,杜祈佑眉心一动。 景然瞟了一眼他的脸色,像是不经意间,悠悠地叹了句,“宋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谁要是娶了宋大小姐,相当于拥有了一座金山,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杜祈佑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抬眸瞟他一眼,“怎么,你想娶她?” 景然摸摸鼻子,忍着笑道:“属下不敢。宋姑娘可是阁主为您精心挑选的妻子,谁敢跟您抢?” 杜祈佑手中的茶盏直接冲他飞过去,咬着牙冷冷地说了句:“你讨打吗,谁要娶那女人?” 第十四章 玩笑开大发了 景然敏捷地接下飞过来的茶盏,讪讪地冲杜祈佑赔了个笑容,恭敬地放置在桌上。 杜祈佑沉吟片刻,方道:“你挑一支精锐队伍,跟在宋家大小姐身后。暗中保护即可,不要让她察觉,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贸然出手相助。” 景然嘿嘿一笑,嘟囔道:“还说不喜欢宋小姐,我们可从来没见过您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说什么?”杜祈佑眉头一蹙,脸色不甚愉悦。 景然心神一凛,忙收敛了笑容,“没什么,属下遵命。” 房间里只剩下了杜祈佑一个人,他手指轻轻点着茶几,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眸渐渐眯起。 讲真,不说别的,但论嫁妆,娶宋黛也是个十分划算的买卖,至少不会赔本…… —— 清晨,傅家堂上,傅昱阳驾到,杜祈佑率领众师弟给师父请了早安。 傅昱阳淡淡摆手,“落座,开席吧。” 下人端着早膳进入正堂,傅昱阳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杜祈佑身上,“宋姑娘呢?” 众人目光纷纷朝杜祈佑射过去,杜祈佑脸色不甚好看,刚要开口回禀,“大家早啊……” 宋黛一脸笑靥出现在门口,笑容绽放在姣好的容颜上,明亮绚烂至极,看得众人不禁一呆。 唯独杜祈佑脸色铁青,暗恼宋黛身为客人,又是晚辈,居然姗姗来迟,一点礼数都不懂。 “啊楸~”不待大家招呼,宋黛便打了一个十足响亮的喷嚏,不同于普通人,她的尾音是q弹q弹的,莫名喜感,让人不由一呆,继而忍俊不禁,好可爱啊…… 当事人并没有成为笑料的觉悟,没心没肺地揉了揉鼻子,迈入正堂,率先走到傅昱阳面前行了个晚辈礼,“傅叔叔早上好……” 傅昱阳看着宋黛,笑容和煦,示意她坐下,宋黛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杜祈佑,没好气地道:“那个谁,你往旁边挪一下,我要坐在傅叔叔旁边。” 那个谁?杜祈佑一脸黑线,难道他没有名字吗? 就算不叫“王爷”,也好歹称呼他一声“傅公子”,那个谁,这算是什么称谓? 杜祈佑刚要发作,便对视上师父冷然的双眸,只得悻悻地往旁边挪了挪,心里这个气愤啊!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吃瘪,忍着笑意互相交换着幸灾乐祸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黛如愿以偿地坐到了傅昱阳的身旁,刚要咧嘴笑,鼻子一痒,又是一个喷嚏呼之欲出。 杜祈佑嫌弃地看她一眼,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三寸,以免被她传染上风寒啥的。 傅昱阳关切地看着宋黛,温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晚上着凉,染了风寒?” 宋黛揉揉鼻子,“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转头怒目瞪着杜祈佑,“还不都怪你,昨天晚上就这么把我赶了出来,一点男子汉的风度都没有……你看我做什么,我要是生病,你就是罪魁祸首!” 宋黛愤愤地说,众人俱是面面相觑,被她这一席话惊住了,瞪大眼睛朝杜祈佑望去。 傅昱阳亦是怔愣片刻,瞄了杜祈佑一眼,问道:“昨天晚上,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杜祈佑真是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眼前这个女人害死,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吗,当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师父,您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杜祈佑站起身,忙不迭地辩解道。 宋黛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大家原来是误会了,看着杜祈佑一脸紧张的样子,想起他昨天晚上那么不解风情又没有绅士风度,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恶趣味,伸手拍了拍杜祈佑的腰,笑道:“祈佑,不要紧张嘛,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不过是一起共浴,一起写字而已,多正常。” 说完仿佛还觉得不够,她托着下巴暧昧地朝杜祈佑眨巴了一下眼睛,杜祈佑皱着眉头看着她,瞄到师父严厉又带着责备的目光还有众师弟们遐想的眼神,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宋姑娘,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杜祈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眼刀嗖嗖地射向她。 不过,他太低估宋黛厚脸皮的程度了,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游荡情场,她早就刀枪不入。 宋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拉他坐下,凑近他耳边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的,也不会让你负责任的,男欢女爱,很正常嘛,我懂的……” 她声音不大,却偏巧让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眼看大家伙的下巴都要被惊掉,杜祈佑不敢看师父的脸色,一把将宋黛推开,怒道:“宋黛,你够了啊,别逼我动手!” “啪!”傅昱阳轻拍案几,冷道:“本事不小,想动手是吧,你动一个我看看。” 师父的色厉内荏让杜祈佑心神一凛,脚步轻挪,在空地撩衣而跪,垂首请罪,“师父息怒。” 眼看师父动了气,众人脸色俱是一僵,也离座纷纷跪地,“师父息怒。” 欸?这什么情况…… 宋黛懵了半响,她不过是开个玩笑,至于吗? 看着堂上跪满了黑压压的众人,心里不由生出一句感慨,这古人的膝盖就是软乎,说跪就跪。 大家伙都跪了,她也不好意思坐着了,便站起身子对傅昱阳说:“傅叔叔别见怪,我一向口无遮拦惯了,方才不过是跟王爷开玩笑而已,您要罚就罚我吧。” 傅昱阳冷哼一声,“王爷?我瞧他也是作威作福惯了,在外头耀武扬威的也就罢了,在家里还要摆王爷的臭架子,惯的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欺负,还能指望他对谁好?” 杜祈佑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他的女人…… 他何德何能啊,敢娶这么一位祖宗做自己的媳妇,谁喜欢谁拿走吧,敬谢不敏。 宋黛听到这里先是一愣,下一刻却是忍不住偷偷笑了,做王爷的女人,不知是什么样的体验? 第十五章 下次姐带你去青楼 早饭过后,众人都散了,唯有可怜的杜祈佑,还跪在院中的梨花树下,看太阳东升。 这么丢脸的责罚,杜祈佑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过了…… 他是傅家首徒,自从下面多了小一、小时几个师弟之后,师父顾着他身为大师兄的颜面和威望,轻易不会责罚于他,而近几日,为了宋黛,他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师父责罚了。 这些账,他自然不会埋怨师父,所以,便毫不客气地通通算到了宋黛头上。 等着瞧吧,来日方长,他就不信收拾不了那个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东西! 宋黛回房间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蓝色锦缎长袍,芝兰秀发,尽显英气,折扇一摇便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帅气公子,一举一动之间潇洒自如,气度不凡。 杜祈佑看着这幅打扮的宋黛,修长的双眸微微眯了眯,这女人,又要搞什么鬼? 宋黛不急不缓地摇着纸扇朝杜祈佑走去,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真是又气又恨,偏生拿她没辙。 “王爷,膝盖都要跪软了吧,啧啧啧……真是可怜啊。”宋黛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给他扇了扇风,咋舌道:“跪了一上午了,这额头都渗出冷汗了,我瞧着真是心疼死了。” 杜祈佑瞧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气恼非常,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想理她,直接赏了她一记白眼,然后阖上了双目。 见他真生气了,宋黛也不好意思再逗他,掏出手帕来给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狗腿地笑道:“王爷大人,您别生气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开个玩笑,谁知道傅家规矩这么大。不知者不怪,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随着说话,她身上淡淡的青草香飘进鼻中,杜祈佑眉头微皱,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便是宋黛炯而有神的大眼睛,布呤布呤的,灵动十足,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得格外奸诈。 “你又想做什么?”杜祈佑冷冷地问道,深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套路。 宋黛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内个,我是想问问你啊,你可知金陵最繁荣的青楼是哪个?” 杜祈佑眉峰一凛,唇角往下压了压,“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去找乐子了。好不容易来到金陵,秦淮河畔欸,多少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啊,有才子的地方必定少不了美女,我得好好养养眼才行,哎呀,想想就莫名兴奋……” 宋黛乐呵呵地自说自话着,全然不顾杜祈佑已经黑了的脸色,“宋大小姐,你知不知羞的?” “知羞?”宋黛一愣,“那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杜祈佑倒,好吧,他败了。 宋黛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不跟你在这儿耗了,还有正事要办呢。” 她拍拍锦袍上的褶皱,抬步刚要走,杜祈佑嗤笑了一句:“正事?你说的是吃喝嫖赌吗?” 宋黛停下脚步,眯着眼看他,“小瞧人了吧,吃喝嫖赌算什么,本小姐会的本事多着呢。再说了,瞧不起谁啊你,某人恐怕连吃喝嫖赌都不会呢,没事,姐先去探探路子,下次带着你。” 杜祈佑:“……” 带他去做什么?逛窑子吗? —— 直到太阳当头了,杜祈佑才被许起,小天蹲下身子给他揉了揉酸痛的膝盖,轻轻叹道:“殿下,咱以后能不能不招惹宋姑娘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杜祈佑脸色一冷,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个爆栗,“躲?这么没脸的事是我能干的吗?再说了,不过是小丫头撒撒娇耍耍刁的伎俩,陪她玩玩也就罢了,伤不到我……不过,也是时候给她点教训尝尝了,否则,她还真以为我好脾气呢。” 杜祈佑淡笑地说了一句话,却成功地让小天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多年伺候主子的经验告诉他,王爷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心里默默为宋黛哀鸣了一下。 宋姑娘,自求多福吧…… —— 宋黛雇了辆马车,没去什么烟花巷柳寻欢作乐,而是吩咐车夫往城北的夫子庙进发。 夫子庙可是个名胜古迹,是金陵历史人文荟萃之地,位于秦淮河北岸贡院街一带。 以前宋黛来南京旅游的时候,来过这地儿,兴冲冲地来了,却被憧憬已久的秦淮河搞得大失所望,秦淮河畔,风光旖旎,现在的人,恐怕想不到数百年之后,这里会成为一条臭水沟吧。 不过眼下可不是怀古伤今的时候,她是个现实主义者,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望洋兴叹,她之所以来到这儿,是因为宋岩,她的三叔,家就住在这儿。 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宋黛的眼睛都散发着精光,我去,有钱人啊…… 眼睛微眯,她的小脑瓜子开始噼里啪啦地计算着,这么一座豪宅若是放在21世纪,该是多么金贵,一定价值连城了,有钱多置地,王道啊! 对于这个三叔的情况,宋黛已经了如指掌了。 宋岩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风流公子哥,小时候就知道调戏邻家小妹妹,长大后更是肆无忌惮,十岁便娶妻,同年纳妾,是早熟少年中的佼佼者,宋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默默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自己十岁的时候,好像在父亲的赌场上下扑腾着玩呢,人家宋岩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了,这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身为宋家的三爷,本就含着金汤勺出身,偏生这宋岩长得又俊秀,貌若潘安,长得又帅又有钱的男人甭管在哪个朝代都是香饽饽一个,于是乎,数以千计的姑娘们对宋岩是前仆后继啊! 据说被宋岩“宠幸”过的女人加起来,可以绕秦淮河两圈,宋黛不由对这个三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照这个程度,他年纪轻轻的,下半身的利器肯定不错,否则,早就精尽人亡了…… 宋黛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这个传说中的宋三爷了,上前一步,叩响了红色的漆金大门。 第十六章 艳福不浅 宋黛在小厮的引路下绕过影壁缓缓往正院走去,沿路打量着院中的景致,心里微微点头,单看这院落的装潢和布置,便知道这宋岩是个极会享受之人。 管家自后院匆忙而来,见来了客人,出门相迎,隔着数尺足足打量了宋黛半响,觉得此人既熟悉又陌生,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宋黛也拱手还礼,粗着嗓子道:“在下姓傅,奉家兄之命前来与三爷谈谈郊东地皮的合作。” 她说得有模有样,管家旋即笑了,客气道:“原来是傅公子,久仰。您这边请。” 宋黛微微颔首,刚往前迈了几步,便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摇曳而来,姿态慵懒:“谁来了呀?” 此女子一出来,宋黛明显感觉到管家的脸色骤变,相比之下,红衣女子的神情要淡定许多。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红色轻纱,薄如蝉翼,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微风吹拂下若隐若现,肥硕的胸脯,挺翘的臀部,无一不春光乍现,旖旎风光,令人垂涎三尺。 宋黛眉睫轻颤,因为她分明看见了女子脖颈之处被种下的粉红草莓,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是醒目,她心里失笑,看来这宋三爷白天也不闲着,活不错呀…… 刚想到这里,耳边便听见管家说:“十三姨娘,有客到,还请您回避。” 被称作“十三姨娘”的红衣女子闻言非但没有走,反而蹁身坐在一旁的栏杆上,翘着双足盈盈笑道:“回避什么呀,男人我见多了,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女人叉开腿就会扑上来的臭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她举止轻佻,语气更是轻浮,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尘气息,可偏偏她并不掩饰这一点,反而笑得肆意,声音婉转悠扬,吴侬软语的,听了更是让人心神荡漾,醉人心脾。 宋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下,和脑中掌握的信息匹配起来,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宋岩刚纳的妾室,也是近来最得宠的十三夫人,水小妖了吧。 嗯……确实挺像妖精的。宋黛在心中暗暗肯定。 听说她媚术了得,只要被她看上的男人,没有一个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因为但凡跟她上过床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抵挡得住水小妖勾人心魄的魅力,纷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这么一个人人想骑的尤物,竟然被宋岩娶回了家,除了财大气粗,这宋岩的手段也可见一斑。 水小妖的一番话成功地让管家的脸色沉了下来,宋黛却波澜不惊地开了口:“三爷可在府?” 管家收敛了一下紊乱的心绪,邀请宋黛上座,跨上门槛的时候,宋黛微微侧头朝水小妖看了一眼,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挑逗的意味十足。 水小妖一怔,待宋黛进去,她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桃花般的双眸轻轻眺望远方,淡漠而冷清。 宋黛刚刚落座,小厮上茶的功夫,便听见管家说:“傅公子,不巧得很,我们老爷今儿有事外出了,您有事尽可以跟我说。” 一句话让宋黛抬眸看向管家,见他坐在自己对面,翘着二郎腿,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然而让她吃惊的不仅是管家当家作主的架势,更是他刚刚说的话。 宋岩不在家,那水小妖刚才那一副风骚样,明显刚和男人滚了床单…… 所以说,光天化日之下,宋岩的管家和他最宠爱的小妾趁他不在之时在后院翻云覆雨? ……爆炸性新闻啊! 宋黛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笑道:“在下找三爷谈的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管家做的了主吗?” 管家脸色微沉,刚要说话,一个高亢嘹亮的女中音自门外而入:“他不过一个下人,哪里做的了主子的主?”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衫,姿容端庄的女人缓缓迈入堂中,她容貌清秀,柳叶弯眉,一头乌黑的秀发垂在脑后,发丝如瀑,光可鉴人,整个人如同出尘了一般。 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连宋黛都觉得赏心悦目的很,她笑着起身,拱手道:“嫂夫人好。” 萧雅冷冷地扫了管家一眼,行至她面前,盈盈施礼,“傅公子安好,让您久等,还望莫怪。” “无妨无妨。”宋黛连连摆手,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中布满赞赏之意。 眼前这位,如果没有猜错,便是宋岩的结发妻子,萧雅。 人如其名,此女人,当真称得上一个“雅”字。 只是她这不束发的习惯,是故意为之,还是…… 连宋黛这样对中国古代历史知之甚少的人,都知道头发对女人的重要性,不由对此颇感疑惑。 “嫂夫人,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跟三爷谈一桩生意,不知三爷去了何处,可否方便告知?” 宋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想:“正妻清丽出尘,宠妾美艳妖娆,这宋岩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萧雅脸色冷清,声音凉凉,“还能去哪儿,烟雨楼台,妖孽层生,八成,又是被哪个小妖精缠上了吧。” “姐姐这话可是在吃味?若是被爷听见,又是一场官司了……” 女人们的笑声如银铃般悠悠入耳,宋黛细眉微挑,只闻得香风阵阵,不一会儿,一大波美女朝这儿走来,女子们都是豆蔻年华,身子摇曳着缓缓驶来,脚下生莲,身上的衣衫各色各异,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天上降下了七仙女,红橙黄绿青蓝紫,简直可以汇成一道彩虹。 宋黛瞪大眼睛,心里陡然生出一个想法:“这些,该不会都是宋岩的女人吧……” 转念之间,“七仙女”们已经迈了进来,随意地施了一礼:“见过大姐。” 萧雅冷若冰霜的脸色沉了下来,轻斥道:“谁让你们出来的?” 穿黄色衣服的女子低低地瞟了一眼宋黛,她一愣,旋即笑了,这骚货,现在是在冲她放电吗? “大姐,您这么做可不厚道啊,家里来了客人,您也不知会姐妹们一声……” “是啊,这么英俊的公子,您就留下一个人独享,让我们独守空闺,太不公平了吧?” 宋黛浑身一僵,因为她的大腿正在被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骚动着,正在媚眼挑逗着她。 妈呀,怎么感觉自己进了盘丝洞呢…… 第十七章 家花没有野花香 “公子,您长的真帅呀……”蓝衣女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硕大的胸脯不住地往宋黛身上贴,主动的有点明显,宋黛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心里更是泛不起半点波澜。 废话,她性别女,爱好男,可是一个纯娘们,对百合这种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让她女扮男装,故作风流地调戏调戏美女还行,可要让她动真格的,她还真没这跟女人上床的本事,不过,虚张声势谁不会啊,装大尾巴狼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更是信手拈来。 宋黛故意轻轻一颤,色色的眼睛望向蓝衣女子,挑起她的下巴道:“你长得也漂亮得很,瞧瞧这大胸、大腚……”她毫不客气地在敏感的地方摸着,蓝衣女子羞恼地连连惊呼。 “下贱!”一声厉喝,打破了这暧昧的局面,开口斥责的正是宋岩的正妻,萧雅。 显然,她一个名门闺秀顶看不上这种“骚浪贱”的行为,可是八成也是见惯了,虽然嘴上不屑,却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制止,更没有说她半个不是,宋黛有些纳闷,真是奇了怪了…… 她不动声色地轻轻扫过正堂,除了萧雅一身正气凛然,优雅若华之外,剩下的各个都不是什么善类,骚气逼人,都像是宋岩从窑子里淘回来的,不过,她还是没有打听到宋岩的下落啊。 “傅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老爷不在,我们妇道人家也做不得主。”萧雅语气不善地对宋黛下了逐客令,竟然不再管她,直接在丫鬟的搀扶下拂袖离去。 宋黛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满心的古怪,像萧雅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究竟是因何缘故能忍受得了丈夫如此花心呢,还是古代的女人,都是这么逆来顺受的性子,真是可怜又可悲…… 蓝衣女子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宋黛身上贴,不同于刚开始的新鲜感,现在宋黛满心只剩下了恶心,她在蓝衣女子的肥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道:“行了,别撩了!你要是真想三爷戴绿帽子就来傅家找我大师兄吧,他现在正缺一媳妇呢,说不定,还真能看上你。” 宋黛冲管家微微颔首,示意告辞,负手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蓝衣女子喊道:“傅公子,你大师兄是谁啊?” 宋黛一笑,扔下七个大字:“静王殿下,杜祈佑。” —— 管家把宋黛送至门口,宋黛将他拉至一旁,用扇子掩口,压低声音道:“你小子,挺能耐的。” 管家脸色一僵,“在下听不懂公子的意思。” 宋黛轻捶他一下,邪笑道:“跟我还装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那十三姨有一腿吧。” “傅公子莫要打趣我,玩笑若是开过头可就不好玩了。”管家的脸色愈发清冷了。 宋黛心里冷笑,敢做不敢认,什么玩意…… “点破不说破嘛,我懂得。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给你透露半句。” 管家凉凉地瞥宋黛一眼,“傅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宋黛眉睫轻抖,哟呵,还挺上道的嘛,一看就是老狐狸,“我没什么吩咐,你就告诉我,你家老爷去哪儿了,我找他真有事,郊东那块地值钱着呢,不抓紧买,就被人抢走了。” “我们家老爷还能去哪儿,您去烟雨楼找他准没错。”管家有些轻蔑地说,继而冷冷一笑:“傅公子,在下给您一个善意的提醒,我们家老爷是个只懂花钱不懂赚钱的主,您跟他谈床上之事可以,至于生意场上的事,还是说给在下听吧,或许,还不至于赔本。” 宋黛故作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啊,那一切可得多多仰仗管家了。对了,有件事情,我还是不怎么明白……府里美女如云,环肥燕瘦的,三爷为何非得出去找乐子,家里这些还不够他消化的?” 管家挑眉看他一眼,勾起唇角道:“傅公子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家花不如野花香吗?” —— 宋黛上了马车,还在细细地品着管家方才说的那句话。 “家花不如野花香……”这话并不新鲜,可是如今听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是不是正因如此,成千上万的男人抛弃家里的糟糠之妻,出轨的出轨,约炮的约炮…… 哪怕家里养了个天仙,可还是禁不住外面那些骚狐狸的引诱,巴巴地就跟着人家上床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世上的好男人,早就特么绝种了! 所以,她宋黛从来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爱情,什么天长地久,那都是些浪漫主义者幻想出来的假大空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比较好。男人嘛,无非都是一个样,找个丑的不如找个帅的。 宋黛对男人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能上床就别哔哔,只求一夜缠绵,不求天长地久。 不过……她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一个非常严肃而又认真的问题。 她穿越而来,现在这具身子不过才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又未成亲,所以…… 她还是处女喽! 我的妈呀,这可是她穿越过来觉得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她的第一次,一定要找一个超级大大大大大帅哥,最好是帅得让人神魂颠倒的那种! 宋黛痴痴地想着,嘴角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飘过杜祈佑的一张脸。 她顿时从美梦中惊醒,拼命地摇了摇头,怎么突然想起那个讨厌的家伙,脑子一定生锈了。 不过说真的,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不说别的,那个杜祈佑,长得还蛮帅的,身材也不错…… 宋黛正在口水涟涟之际,车夫从外头禀道:“公子,烟雨楼到了。” 挑开车帘,宋黛探出头去,一座雕梁画栋的阁楼出现在自己面前,镶着大大的“烟雨楼”三字。 第十八章 你居然还有这癖好 晚风习习,小天端着茶盏走进院子时,隔着轩窗,便见自家王爷正在凝神看着一封书信。 素色的信封十分别致,镶着一朵金花,一瞧便知是流星阁寄来的书信,难道是……老王妃? 小天推门进去,见杜祈佑面色凝重,心里不由惴惴,将茶端至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是夫人来信了吗?”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杜祈佑将信仔细地收起来,放进抽屉里,里面已经摞了一大叠。 见王爷不欲多说,小天低着头也不敢多问。 杜祈佑接过茶,呷了一口,神情平平地问道:“武林大会,快要开始了吧?” “是,萧盟主自洛阳送了请柬过来,邀请大老爷和您前去观礼,大老爷已经婉拒了,您……” 小天话音未落,便听见杜祈佑掷地有声道:“我去。” 小天一怔,王爷每年都不愿意掺和这些武林杂事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稍一顿,“那您是要以朝廷的身份,傅家的身份,还是流星阁的身份去啊?” 可得问清楚了,他家王爷身份太多,毕竟不同的身份,配备不同嘛,他得提前准备才是。 杜祈佑微微拧眉,冷清道:“娘亲命我代表流星阁对萧家即将继任的武林盟主表示祝贺。” 言下之意,今年的武林盟主,十有八九就是萧盟主的儿子,最近在武林风头正盛的箫璟昱了。 小天了然,状似无意道:“那萧公子武功超群,勇猛无双,就是性格,不是那么好相与。” 杜祈佑清冷一笑:“他吃荤,本王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敢来惹我,我让他当不成这个武林盟主!” 小天后背一阵发凉,他依然记得一年前萧璟昱来王府找王爷单挑的事情,两个人大战了三天三夜,依旧胜负难分,轰动整个中原武林,后来,也不知道谁输谁赢了,总之,他尊贵的王爷被一封飞鸽传书叫回了傅家,挨了足足一百惊龙鞭,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方能下地走动。 小天正神游在外,被一个爆栗唤回神来,呆呆地看着他,杜祈佑冷着脸问:“宋黛人呢?” “哦……派出的人回来禀告说宋姑娘先是去了宋岩的住处,现在,应该在烟雨楼吧。” 杜祈佑神色清冷下来,咬牙道:“那个女人,还真去了,说她吃客嫖赌,还真不算是冤枉了她。烟雨楼,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不要命的死丫头!” —— 秦淮河畔,烟雨楼台。 抬眸眺望着高达十二层的楼阁,宋黛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江南第一楼’——烟雨楼了吧。” 没有想象中迎来送往的气氛,亦没有香气扑鼻、素指纤纤的花娘,宋黛撇撇嘴,这烟雨楼还真是与众不同,仅靠着门前两盏晦暗不明的红灯笼迎客吗,倒也真是奇了…… 宋黛满心的疑惑,刚要上前推门,头顶上方两盏灯笼突然亮了,声音问道:“来者何人?” 微微怔了怔,宋黛晃着脑袋上下打量着追寻着声音的出处,清了清嗓子道:“在下姓傅。” 声音又道:“傅家子弟可从不涉足烟花巷柳,真是稀客啊,快请进。” 随着话音刚落,烟雨楼的大门突然开了,不同于外面的清幽神秘,里面简直明亮如白昼。 宋黛微舒了口气,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适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要她自报姓名方能进入呢。 饶是见惯了风花雪月,这烟雨楼开门迎客的规矩还是让宋黛觉得惊讶非常,也觉得新鲜得很。 据说这烟雨楼背后有一位神秘的主人,非富即贵,反正是惹不起的那种。 这里门槛极高,若非当朝官员,武林豪门,无名无姓者连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找乐子了。 当然,能踏进这里的,手里没有足够白花花的银子也不行,毕竟,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嘛。 每个人都有猎奇心理,难怪这里远近闻名,生意爆满了。 宋黛踏进门去,两名眉清目秀的小厮分站两侧,嘹亮的声音通禀道:“傅公子到,迎客……” 话音一落,便见两名身披轻纱的女子自楼上轻轻飘下,如天外飞仙一般,姿态轻盈灵动。 “哟呵,这迎客的方式倒是推陈出新。”宋黛在心里小小赞了一下,眼波轻轻流转,大手一挥,袖口中两片金叶子随手挥出,两片金叶子恰好落在两个女子的胸口上,衬得如凝脂般的肌肤更加粉嫩光滑了些,两名女子的笑容愈发香浓了,盈盈施礼道:“小女子谢公子赏。” 宋黛出手阔绰,一阵笑声传来,一个头戴牡丹花,梳妆艳丽的美貌女子扭着腰肢走过来,脸上噙着婉转笑意,“傅公子莅临烟雨楼,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公子这边请,牡丹带您上去。” 宋黛没动,抬头望楼上扫了一眼,“都说贵阁的生意人满为患,这楼里,为何如此冷清?” 牡丹轻笑:“傅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烟雨楼’吧,咱这儿的规矩和别家的不一样,爷们都是被请进房间伺候的,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便是,可着您挑,可着您选。” “竟是这样。”宋黛轻轻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在下今日约了宋三爷,不知他可在这?” 牡丹一怔,旋即暧昧地笑道:“原来如此,奴家懂的。三爷正在楼上和鱼儿打得火热呢。” “那就烦请牡丹姑娘带路吧。”宋黛轻轻一笑,跟着牡丹往楼上走去。 房间里的隔音效果似乎不错,沿着楼上的房间往里走,竟然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拐弯之处,一扇房门突然打开,窜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清秀小童,唇红齿白的,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宋黛一愣,这里为何还有未成年娃娃,小童白皙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指痕,触目惊心,他的脸色煞白,衬得肿痕又狰狞了几分,一见宋黛,嘴角一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她的脚下,扎进她的双腿之间痛哭流涕,“公子救命啊……” 宋黛着实惊住了,然后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手执皮鞭的青年才俊,不是别人,正是宋岩。 两人四目相对,宋黛一双利眸瞪大,渗着无限寒芒,“宋岩,你居然还有这癖好!” 第十九章 被小正太缠上了 宋黛原以为宋岩只是个花心大萝卜,没想到他还是个基佬,居然跟小孩子玩艾斯爱慕! 等等…… 宋黛的脑回路重新开启连接了一下,在古代,这是不是叫美其名曰……娈童之癖啊? 低下头,跪在她脚下的小孩正扬着头巴巴地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沁着露珠一般晶莹的泪水,求救的目光尽显凄楚,当真是我见犹怜。 宋黛这颗冷硬的心哦,啪嗒一下就融成了雪水,凝成了软软的棉花糖,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这完全就是一个小正太嘛,长的也太祸水了…… “鱼儿,你脑袋往哪儿钻呢,还不快给我回来!”宋岩在后面大喝一声,脸色清冷万分。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吓得被唤作“鱼儿”的少年跪行着躲在宋黛的身后,稚嫩的声音微颤道:“公子,公子救我……三爷要打死我了……” 宋岩听见这话,嘴角明显一抽搐,气得拿鞭子指着他,“你别挑战我的底线啊,快给我滚过来,否则爷今晚真的打断你的腿!” 他说着便要上前抓鱼儿,宋黛眉峰一凛,猛地将冲上前来的宋岩往后推了一把,“你走开!” 她伸手把人从身后捞起来,拭了拭他脸上的泪痕,仔细端详了一下他伤痕累累的脸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对宋岩道:“宋三爷真是渣的可以啊,玩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关你屁事,你小子谁啊?”宋岩俊秀的脸上布满冷意,差点就要把鞭子甩在宋黛身上了。 牡丹站在两个人身后,见到这副场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正想要说什么,阁楼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轻微,她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敢迟疑,悄悄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宋黛和宋岩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远处,鱼儿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时偷瞄着宋岩。 宋黛托着下巴看着鱼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想到这烟雨楼,不仅有妓女,更有小馆,甚至娈童,比妓女更受欢迎,叫价更高。 古代“两男相悦”的风气宋黛也是知道一点的,毕竟在21世纪,同性恋也见多不怪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不是腐女,对耽美之事并无激情。 宋黛不由怨念,这些达官贵人都是什么癖好啊,真是有钱烧的,瞧这孩子,也真是可怜。 “傅公子至今不走,是要跟在下一起玩吗?”宋岩冷冷地开了口,逐客的意味明显。 宋黛看着宋岩,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寒意,冷然一笑:“好啊。” —— 鱼儿被喝命着脱掉了身上的衣衫,只余下一件单衣在身上,跪撅着臀部等着伺候客人。 宋黛看着他那屈辱的姿势,心里一疼,再瞥向一旁一脸邪笑的宋岩,满心的厌烦和恶心。 “傅公子,还愣着干什么,美人在床,你若是不上,在下就不客气了。”宋岩坏笑道。 看着他一脸猥琐,宋黛在心里狠狠地鄙夷了一下,别过脸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先。” 宋岩一点儿也不跟她客气,着急忙慌地解下盘扣脱了衣衫,脱了裤子,刚爬上床,淫淫地笑着,咸手还未勾到鱼儿,后脑勺传来一下巨痛,他瞪大眼睛转回头,宋黛毫不客气地一掌挥了过去,直接将他打翻在床上,登时晕了过去,鱼儿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震惊极了。 宋黛扔掉了手中的花瓶,冷冷地看着倒在床上的宋岩,对鱼儿说:“别看了,起来帮忙。” 鱼儿愣神地躲到一边,便见宋黛掰过宋岩的脸,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番,啧啧道:“还别说,这家伙长的还真挺好看的,我们宋家基因就是强大啊,个顶个的帅气逼人。” “你……你们宋家?”鱼儿挺聪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宋黛冲他笑了笑,并未多解释,直接上前扒了宋岩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胸膛,宋黛脸不红心不跳,毫不留情的一声嗤笑:“就这身材,跟白斩鸡似的,还好意思到处留情,真不要脸。” 鱼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宋黛,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死直。 宋黛用宋岩身上的束带将他的手反绑在身后,一边命鱼儿道:“鱼儿,给他把裤子脱了。” 鱼儿直愣愣地看着她,结巴道:“什么……要我给他脱脱……脱裤子?” “快脱。不然待会他醒过来,什么都晚了。”宋黛见他还愣着,催道:“愣着干什么,快啊!” “哦哦……”几乎是下意识地,鱼儿遵命,上前一把扒了宋岩的裤子,宋黛抬眼一瞄他胯部挺翘粗壮的东西,眯着眼睛笑道:“难怪精力这么旺盛了,没想到这白斩鸡,下半身还挺强悍的……” 鱼儿的脸一下子臊红了,宋黛见状,突然正色问道:“鱼儿,这不要脸的是不是欺负过你了?” 鱼儿闻言,双眸中闪过一丝凄楚,垂下脖颈,声音凄凄,“鱼儿命贱,流落风尘,没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不过是出卖色相和身体换一口饱饭就是了,三爷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宋黛眸底一寒,“好个屁,打你玩弄你也叫对你好?你要是只为了一口饱饭,倒不如跟着我。” 鱼儿抬头看着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有些狐疑地看了宋黛一眼,满满的不安全感。 宋黛明白他顾虑的是什么,白眼一番道:“你别误会啊,我不是什么烂好人,纯粹是看你长的可爱,仅剩的一点点同情心泛滥而已。你放心,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孩,我对成年男人还比较感兴趣,对你绝对没有一点觊觎之心。你要是愿意呢,就跟着我,我没什么好,就是钱多,能保证你有的吃有得穿就是了。” 或许是她这番话说得太过直白,鱼儿心里仅存的那份怀疑也掠去了,冲着她拼命地点点头。 宋黛笑了,这突如其来的笑容绽放地实在太过灿烂,鱼儿看着他,呆呆地愣住了。 这位公子,好美啊…… 第二十章 我想跟你上床 宋岩被扒了个精光侧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缚在身后,嘴里还被塞了块脏抹布。 宋黛到旁边净了净手,看着宋岩拧巴的姿势,嘴角沁出一抹冷笑,对鱼儿说:“我们走。” 两个人刚出门,迎面便撞见牡丹提着一壶酒缓缓走来,露出一丝笑意,“傅公子,完事了?” 她将头往里一探,宋黛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关上了房门。 牡丹瞥见房间床上的一角,想起刚才主子的吩咐,心下微叹,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收回目光,她抬起脸温婉地笑道:“奴家还想给公子和三爷送一壶酒助助兴呢。” 宋黛瞥见她手中的酒壶,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从善如流地从她手中接过,“酒还是要的。” 她揭开壶盖,酒香自壶口飘出,醇厚幽郁,沁人心脾,宋黛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好酒啊。” “牡丹姑娘一片美意,本公子可不能辜负啊。”宋黛双眼弯弯,狡黠得如同一只小狐狸,“三爷累了,让他好好歇息一下吧,给我们再开一个房间,陪我们好好喝一杯。” 牡丹笑着福了福身子,“那好,需要奴家给傅公子叫几个姑娘来助助兴吗?” 宋黛急不可耐地想喝酒,摇摇头道:“不用了,用不着别人,你一个人伺候就行了。” 牡丹一怔,便被宋黛拖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鱼儿也被拽了进去。 随着房门关上,马蹄声响,两匹雪白的骏马来到烟雨楼门前,小厮高声传呼:“贵客驾到。” 杜祈佑下马披着斗篷进了烟雨楼,小天跟在他身后,一个是浊世翩翩俏公子,一个是俊逸无双小书童,甫一亮相,就引来姑娘们的暗暗喝彩,不凡的气度更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杜祈佑脱下斗篷,顺手扔到小天手里,小天接过,腾出手来递了两腚银子给小厮,“带路。” 小厮机灵,欠身领赏,脚下却未动,方才开门是因为辨认出这二位的坐骑是产自西域的汗血宝马,神骏非常,知道来人不凡,率先给开了门,尚未打听名号呢。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小的也要为二位通传。” 杜祈佑未说话,神色却是微微一冷,小天忙接过话道:“名号什么的倒不用报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不知下午可有一位宋公子来过?” 右侧的小厮上前笑着解释道:“这位公子,各家有各家的规矩,请不要为难我们,但凡来我们烟雨楼的无一不是来找人的,烦请您报上名号,咱们帮您找。” 杜祈佑理都不理他,脚下一兜风不费吹灰之力便上了楼梯,两个小厮脸一僵,刚要上前阻拦,小天拉住了他们,又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进他们手中,笑道:“行了,我们家公子脾气可不好,你们还是别招惹他了,我问你们,到底有没有一位宋公子来过啊?” —— 杜祈佑沿着房间往里走,运足耳力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爷……轻点轻点,奴家受不了了……” “大人,不要,不要这样……啊~” “你这个死鬼,有多久没有来我这儿了,还以为你忘了人家了呢,吧唧……真讨厌……” 忍着满心的烦闷,杜祈佑轻呼口气,在心里把宋黛招呼了八百遍,突然,在一间房门停下了。 “牡丹姑娘,我告诉你哦,我其实……不喜欢女人的,咯,我吧,就喜欢男人……” 宋黛打着酒嗝,笑嘻嘻地说道:“不是那种普通的男人哦,要长得帅的,还得身材好的……” 牡丹轻轻一笑:“公子,是要牡丹给您叫几个小馆来伺候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好那口……我喜欢长粗大的,活儿好……” 话音刚落,门被“哐当”一声,一脚踹开,牡丹和鱼儿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便看见一个绝代无双,面如冠玉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冷峻的面容遮掩不住俊逸的容颜,美得简直醉人。 “喏,就是这样的……”宋黛指着杜祈佑,咯咯一笑:“咦……这人好眼熟啊,帅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杜祈佑拧着双眸,如清晨远山般的剑眉皱得能夹死蚊子,凉凉地看向眼前的女人,薄唇轻抿。 扫一眼过去,只见桌上、地上摆满了酒坛子,宋黛一张小脸喝得红通通的,简直和猴屁股可以相媲美,漫天的酒气袭来,杜祈佑觉得头痛欲裂,这女人,是喝了多少酒啊…… 牡丹乍一看到杜祈佑,便觉得他并非凡俗之人,上前福了福身子,“敢问阁下是?” 杜祈佑并未看她一眼,径直朝宋黛走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嗓音凉薄:“喝够了吗?” 宋黛瘫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嘟着嘴打量着他,眼神中有些茫然,捧起他的脸道:“帅哥,我们认识吗?” 杜祈佑忍着气,“你说呢?” 宋黛似乎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杜祈佑,堂堂的静……唔……” 话刚说一半,杜祈佑便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见一时半会儿也带不走她,拧着眉对牡丹和鱼儿道:“你们先出去。” 牡丹神色有些异样,仔细揣摩着刚刚宋黛的话音,她刚刚唤他“杜祈佑”,杜是国姓,难道眼前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静王殿下? 房间里只剩下了杜祈佑和宋黛两个人,杜祈佑拧着眉,把烂醉如泥的宋黛扔到一边。 宋黛懒洋洋地趴在酒桌上,不满地哼哼道:“干嘛呀,这么嫌弃人家,王爷了不起啊。” 杜祈佑冷眼看着她,心道:“若不是娘亲下了死命令让我娶你,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吗?” 宋黛站起身,张开怀抱就朝他扑过来,杜祈佑下意识地抱住了她,刚要推开,猝不及防地就被她在脸颊上亲了一口,他身子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宋黛,见她嘤嘤笑了,天真烂漫。 宋黛咬了咬唇,仰着脸,用一种期盼而又希冀的目光看着他,软软的声音从粉唇吐出。 “杜祈佑……我想跟你上床。” 第二十一章 宋黛,你这个荡妇! “杜祈佑……我想跟你上床。” 短短九个字勾得杜祈佑心神一荡,他半抱着宋黛,看着她醉得通红的一张笑脸如同晚霞般,云蒸霞蔚,璀璨夺目,被她撩得心痒难耐,杜祈佑咬着后槽牙,“宋黛,你这个荡妇!” “嗯?”仿佛是听见了,宋黛神色迷离地睁开双眸看了他一眼,咕哝道:“荡妇怎么了?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外表淑女,内心放荡的女人吗?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宋黛扯着杜祈佑的脖颈将他拉近,“本小姐在外面可淑女了,在床上啪啪啪的时候,才是你说的……咯,荡妇……” 杜祈佑:“……” 拼命按捺下心头的燥热,杜祈佑冷着脸揽着宋黛往外走,火苗子在心里蹭蹭地燃烧着。 宋黛半眯着眼睛,突然抬起头来道:“而且,我会各种姿势哦……” “给我闭嘴!”杜祈佑大喝一声,气得恨不得拍死这个死女人。 打开房门,牡丹和鱼儿呆愣愣地看着“勾肩搭背”的杜祈佑和宋黛,心里突然明白了“傅公子”刚刚说喜欢的男人,原来就是静王殿下啊,难怪看不上别人了…… 眼看着宋黛被杜祈佑驮下了楼,鱼儿眨巴眨巴眼睛,抖着声音问道:“牡丹姐姐,傅公子就这么走了,那我怎么办啊?” 牡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别急,傅公子不是说要给你赎身吗,我们且等等看。这几天,你就先别接客了,先把伤养好了。” “嗯嗯,谢谢牡丹姐姐。”鱼儿乖巧地点点头,水雾迷蒙的大眼睛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 烟雨楼的阁楼 霁风朗月,清明的月光下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人正在抚琴,衣袂飘飘,神态清冷。 牡丹自楼梯缓缓迈步上来,忍下心中的悸动,在他身侧盈盈跪倒,柔声唤道:“殿下,这里风大,还是请您进房间歇息吧。”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停了下来,男人的半边脸上覆着一个银色面具,另一半脸却如同一幅景色怡然的水墨画一样,完美无缺,薄唇轻启,低冽的嗓音轻道:“事情都办妥了?” “是。”牡丹垂首应道,“那位傅公子喝醉了酒,已经被静王杜祈佑带走了。” “什么傅公子?”白衣男子勾唇,轻轻地笑了笑,“她就是我们要找的,心儿。” 什么?牡丹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您是说,那位傅公子,就是我们苦苦寻觅数年的公主?” “这么多年,没想到她还是这么任性,一点儿都没变。”低低的声音,透着无限慵懒的宠溺。 牡丹呼吸一窒,心脏被他刚刚的语气激地狠狠一荡,“恭喜殿下,终于成功找到妹妹。” 夜凉清冷一笑,抱着琴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极轻,瀑布般的青丝垂在脑后纹丝未动,只有两袖跟着轻轻颤动了一下,转身,他留下一句:“通知小妖,她可以行动了。” “是。”牡丹低低地应了一句,“可是殿下,那倾心公主……” 夜凉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下来,微微侧脸,冷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牡丹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拐角处清冷的身影,神色倏然黯淡下来。 她的殿下,也只有在面对倾心公主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容,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 由于带了个拖油瓶子,没有办法骑马,杜祈佑只好租了一辆马车,带着宋黛这个醉鬼回家。 “好冷啊……”宋黛醉醺醺地嘟囔了一句,仿佛感受到不远处有个热乎乎的身子,不由分说地便贴了过去,环着大长胳膊眯着眼睛坐到了杜祈佑的腿上,吧唧吧唧嘴:“抱抱我……” 杜祈佑:“……”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都没能反应过来,眸子缩了缩,他看着歪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心里千万m 呼啸而过,这个女人,真的是喝醉了吗? 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怀里女人身上的滚烫,身子绷得直直的,生怕一个不留神,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娘亲说了,不成亲就不能随便占人家姑娘的便宜。 可是……娘亲没有说,如果是姑娘来占他的便宜,他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呢…… 怀里不安分的小东西又轻轻动了动,贴得他更近了些,杜祈佑喉结一哽,突然有些紧张,缓缓垂下眼睑低头偷偷打量了她一眼,这一眼,便再也不忍心移开双目。 或许是喝醉酒的缘故,怀中的女子睡得十分香甜,整个人收起锋芒,显得乖巧可爱,小脸蛋红扑扑的,皮肤水水嫩嫩,让人简直要咬一口,羽翼般的睫毛附在眼皮上,卷而挺翘,高挺的鼻梁活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粉嫩的嘴唇呈绯红色,晶莹如樱桃,垂涎欲滴。 不可控制般,杜祈佑脑袋像是充了血,对准她晶莹剔透的嘴唇,慢慢俯身下去,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眼看着就要贴上了…… 马车“哐当”一声停下了,小天的声音在帘外响起:“王爷,到家了。” 杜祈佑的眼睛恨恨地闭上,死小天,这个煞风景的蠢东西,存心的吧…… 马车这样子的晃动,都没能让醉晕的宋黛苏醒过来,杜祈佑拍拍她的脸颊,“哎,起来了……” 宋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打掉他的手:“别吵……” 杜祈佑看着迷迷糊糊的宋黛,满心的无奈,只好将她从车上抱了起来,迈步踏进家门。 在下人们惊讶的目光中,杜祈佑硬着头皮将躺在他怀里温顺得不能再温顺的宋黛抱回了她居住的院落,心里悠悠叹道:“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么勉为其难,娶了她算了?” 沉鱼落雁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等着自家小姐回来,正等得昏昏欲睡,映入眼帘便是杜祈佑抱着宋黛回来的一幕,如同被一瓢凉水浇在头顶上,两个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小姐……” “嘘。”杜祈佑制止两个人的大呼小叫,轻声道:“别吵醒她。开路。铺床。” 沉鱼:“开路?” 落雁:“铺床?” 两个人对视一眼,静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第二十二章 春心荡漾 夜色茫茫,月落星沉。 沉鱼、落雁着急忙慌地铺好了床,非常识相地退了出去,“殿下请慢用。” 杜祈佑怀里还打横抱着宋黛,见沉鱼、落雁仓皇而逃,只余下他和宋黛两人在她的闺房。 眉心一动,慢用? 慢用个毛线啊,他家小姐是能吃还是能喝?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缓步便要将睡得死沉的宋黛放到床上,“真是猪啊,睡得这么沉……” 杜祈佑才刚刚嘟囔了一句,脖子突然被宋黛大力地一勾,猝不及防便压上了她的身子。 两个人的嘴唇……就这么好死不死地碰上了。 感觉十分松软,像是含住了一块糖果,q弹q弹的,待反应过来,杜祈佑的眼睛兀地瞪大。 除了嘴巴的不适,他的双手好像也抓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他的掌心就覆在宋黛饱满的胸上,弧度尺寸刚刚好,他眯着眼睛眨巴了一下,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微敞的轩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你让开,我看看,哎,别闹……” “啊……小万,要死啊你,踩到我手了……” 杜祈佑眉峰一凛,脸微微一侧,眸子里寒芒毕现,一阵风动,屋内烛光尽数熄灭。 窗户也“啪”地一声关上了,趴在窗缝上偷看的几个人“哎呦”几声,纷纷朝后,屁股着地。 沉沉的夜中,杜祈佑清冷的脸上难得现出了一丝懊恼,为什么要熄灯呢,这样不是越描越黑? 身子翻动的声音,杜祈佑不自觉地朝床上的身影看过去,熹微的月光下,宋黛嫩白的小脸衬得更加明亮了几分,小嘴微微嘟着,娇艳的脸庞褪去铅华,显得格外清新脱俗,纤尘不染。 其实,仔细看看,她还是蛮可爱的…… 黑暗中,杜祈佑的嘴角轻轻勾了勾,窗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他侧眸瞪向窗外,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下来,缓缓迈步向窗户走去,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真是欠收拾了…… 小一和小时刚趴到了窗框上,轩窗“哗啦”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映出杜祈佑一张俊逸的面庞。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四小只看着一脸冰霜的大师兄,讪讪地笑了:“嗨,师兄晚上好……” 杜祈佑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 昨晚喝了太多的酒,导致一大清早起来头就隐隐作痛,宋黛坐在餐桌上等饭,昏昏欲睡。 对面,傅小一、傅小十等四小只在冷硬的板凳上简直是如坐针毡,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脸色都有些发白,嘴里哼哼唧唧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痛苦。 宋黛半眯着眼瞟着他们,不咸不淡地问道:“你们怎么了,昨晚被蚊子叮了吗,跟挠痒似的?” 傅小一等讪讪一笑,简直是欲哭无泪。 他们哪里是被蚊子叮了,昨晚因为趴窗缝被大师兄以“君子非礼勿视”为由,每个人赏了一百大板,屁股都被打得开了花,今天能活着从床上爬起来就算是万幸。 眼看大师兄还未随师父过来,傅小万乍着胆子问道:“宋姑娘,昨晚你和大师兄,做什么了?” 宋黛扶额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淡淡地道:“没做什么呀,昨晚我没跟你们大师兄在一起啊。” 沉鱼、落雁站在宋黛身后,轻咳一声,小声提醒道:“小姐,您昨晚确实跟殿下在一起了。” 虽然昨天晚上静王爷出来得挺早,速战速决的作风让她们颇感惊讶,但是这也掩盖不了两个人发生关系的事实,毕竟,熄了灯的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是吗?”宋黛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只记得自己昨天去烟雨楼找宋岩来着,哦,还遇到了一个呆萌可爱的小正太,说要给他赎身,然后就小酌了几杯,再然后…… 该死,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呢? 宋黛捶捶脑袋,暗骂自己喝断片了,正苦思冥想之际,杜祈佑随着傅昱阳堪堪来到正堂。 “给师父、师兄请安。”傅小一等人连忙起身跟长辈恭恭敬敬地请早安,宋黛也跟着站了起来,跟傅昱阳打了个招呼,视线便停留在了杜祈佑身上。 杜祈佑今天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锦袍,袖口纹着简洁的花纹,黑发一丝不苟地用束带绑起,身材颀长,整个人显得清雅高华,俊逸超脱,俊美的面容透着无与伦比的绝代风华,无可挑剔。 即便是在现代见惯了花美男的宋黛,在看到杜祈佑的一刹那,还是忍不住小小惊艳了一下。 这个男人,活脱脱就是个勾人心肝的妖孽啊,长得也太祸水了! 怎么办,简直忍不住往上扑啊…… 感受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灼灼目光,杜祈佑知道宋黛在盯着他,心里微微颤了一下,却还是微垂着眼睑不去看她,昨晚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不知怎的,心里莫名觉得有些虚。 拼命忍下满心的悸动,屁股刚刚在凳子上坐稳,宋黛便冷不丁地来了句。 “昨晚,是你去烟雨楼把我接回来的吗?” 杜祈佑:“……” 一屋子的人,眼刀齐刷刷地射向杜祈佑,其中,以傅昱阳的目光最为凌厉。 杜祈佑猛地瞪向宋黛,心里在疯狂地呐喊,这死女人,成心害我吗? 宋黛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见他板着脸不作声,没好气地说:“干嘛又瞪我?昨晚我喝的有点多,我们……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吧?” 杜祈佑嘴角又是一阵抽抽,心里一阵悲鸣,他就说嘛,昨天就不应该突发善心去烟雨楼找她! 果然,傅昱阳的脸色冷了下来,目光投在杜祈佑身上,冷声问:“烟雨楼,是吗?” 杜祈佑心里猛地一颤,从椅子上撤下来在旁边撩袍而跪,垂着脑袋做认罪状,半句不敢吭了。 好么,第三次的责罚已经离他不远了…… 什么叫红颜祸水,他迟早会死在宋黛手里的! 宋黛看着跪在地上的杜祈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问道: “傅叔叔,您是因为杜祈佑跟我上床所以要责罚他吗?” 第二十三章 我要娶宋黛为妻 宋黛直白而又露骨的一句疑问成功将连同傅昱阳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杜祈佑的眼睛兀自瞪大,阴恻恻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宋黛,你说清楚,谁跟你上床了?” “没有吗?”宋黛迷茫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惊叫道:“不是吧,我都醉成那样了,你居然没有趁人之危,靠,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杜祈佑:“……” 傅昱阳:“……” 众人:“……” 这是在责怪杜祈佑没有睡她吗? 宋黛脸上布满懊恼之意,泪眼汪汪,心里各种悲叹,看来她自从来到这古代,确实魅力骤减。 想当年,她一个眼神都能勾得男人魂飞魄散,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多少男人承欢身下…… 老了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傅叔叔,您别怪他了,都是黛黛不好,没本事勾搭男人,他不想娶我就算了,您别逼他。” 话未说完,已经泫然欲泣,宋黛觉得自己现在好可怜,连看家的本事都没有了,她在这古代还怎么混嘛,如何安身立命?悲哀啊…… 男人对她来说可是生活必需品,一旦缺少,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杜祈佑瞟了一眼宋黛委委屈屈的模样,仿佛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似的,不过,昨天那个一不小心的吻,还有那个一不小心的“触碰”,应该不算是,占她便宜吧? “杜祈佑。”傅昱阳冷冷地开了口。 “在。” 杜祈佑正惴惴不安地想着,突然听见师父问话,吓了一大跳,抬头瞄着师父铁青的脸色,心里登时骇得砰砰狂跳,低眉顺眼地垂首应道:“徒儿在,师父敬请吩咐。” 傅昱阳面色冷沉,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徒弟,冷声问道:“傅家子弟应守的规矩,你可还记得?” 杜祈佑心里一格,不知师父为何会有此一问,却是不敢迟疑,恭敬应道:“记得。” “百行孝为先,父母有命,当遵不当遵?” 杜祈佑:“当遵。” “师父吩咐,当听不当听?” 杜祈佑:“当听。”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明显。 “傅家子弟若是涉足烟花之地,该如何处置?” 杜祈佑心里一紧,嗫嚅道:“轻则鞭责一百,重则……杖毙。” 话音一落,宋黛瞪大眼睛,我去,这是什么破规矩? 幸亏她不是傅家子弟,随便逛个青楼就要被打,那她岂不是分分钟小命不保? “那好,我再问你,男女授受不亲,占了人家便宜就要负责,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宋姑娘?” 杜祈佑欲哭无泪,“……有。” 宋黛睁了睁眼,什么情况,刚才他不是还说没碰过自己吗,怎么这么快就翻供了,玩呢?! 傅昱阳的脸色又冷了几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碗碟瞬间飘在半空中,又稳稳地落了下去,他厉声道:“既然如此,那该怎么做,还要为师教你?” 事已至此,已经是无力挣扎,杜祈佑哽了哽喉咙,无力道:“徒儿,愿意娶宋黛姑娘为妻。” —— 凉亭里 宋黛坐在石凳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翠玉制成的茶盏,看着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杜祈佑,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大人,你把我叫出来,到底什么事啊?” 杜祈佑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目光布满凌厉,满带肃杀之意,看得宋黛浑身发冷,“干,干嘛?” 他嗓音沉冷,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略带嘲讽的笑容,“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设计的吧?” 欸?什么意思啊? 宋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灵动的大眼睛尽显无辜,“你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杜祈佑的眸子缩了缩,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装疯卖傻…… “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肯娶妻吗?”杜祈佑口气清冷,垂下眼睑理了理有些微皱的袖口。 宋黛眉睫一颤,想了半天,“……因为你,活儿不好?” 杜祈佑:“……” 他就知道,跟这个污女,就没有办法好好聊天! 杜祈佑暗暗吸了口气,把想拍死眼前这个女人的念头强自按捺下去,他眯着眼睛。 “宋姑娘,娶你,我是千万个不愿意。可就因为你刚才的一句话,本王改变主意了。” 宋黛嗅到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丝丝寒意,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改变,什么主意?” 杜祈佑微微一笑,仿佛昙花一朝盛开般眩目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一步两步,慢慢凑近宋黛。 呼吸一窒,看着他慢慢俯下来的身子,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宋黛一颗心小鹿乱撞般狂跳不已,气息已经被他撩得完全紊乱。 看着他噙着淡笑的俊脸,宋黛难得结巴,支支吾吾问:“你……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怀疑本王在床上的能力吗?”杜祈佑修长的手指沿着她脸庞的线条缓缓下滑,轻浅微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那本王就必须让你试试,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黛脖子不由缩了缩,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身子忽然间一下子软了,脸颊上的肉都不由得跟着颤抖了一下,后背上生出了丝丝凉意,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怯怯地看着杜祈佑。 她清晰地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怒气和寒意,明明是撩拨之语,却没有一丝暧昧的意味,反而全是无尽的冰冷,仿佛恨不得把她整个儿生吞活剥了一样,这是……几个意思? 不想跟她上床,也用不着口出恶意吧? 切,他以为他是谁啊,还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到了床上,求饶的还不知道会是谁呢! 宋黛咬了咬嘴唇,一双带电的媚眼微微流转,“好啊,试试就试试。王爷,不如我们婚前就先试试,如果你真的不行,那不用你这个那个各种不想娶,本小姐打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杜祈佑:“……” “宋黛,你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吗?” 宋黛轻轻一笑,粉臂一伸勾上了他的脖颈,“王爷,我只知道‘撂倒’两个字,要我教你吗?” 第二十四章 你刷新了我对杜祈佑的印象 宋黛迈着轻盈的脚步回到自己的院子,想起刚才杜祈佑那张红里透着黑的臭脸,心里就说不出的畅快,就他那三板斧的撩妹技能,又怎么能跟浪荡情场多年的她相提并论呢? 轻松弹了弹耳朵,宋黛脸上布满得意的神情,偶尔挑逗一下杜祈佑,还蛮好玩的…… 沉鱼、落雁巴巴地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了,忙奔上前去,“小姐,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宋黛漫不经心地问,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着。 沉鱼和落雁对视一眼,“当然是您和静王殿下了。你们的婚事,聊的如何?” “哦。”宋黛云淡风轻地道:“没怎么聊。刚才光顾着撩他了。咳咳……你们是没瞧见他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拽的二五八万的,好像我把他怎么着了似的。” 宋黛不满地撇撇嘴,差点被茶水呛到,不由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着面色僵硬的沉鱼落雁。 “对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不会真的跟杜祈佑那家伙上床了吧,不应该啊,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宋黛扶着腰拧了拧身子,除了头有些疼,身上可是不痛不痒的。 还有……她的皮肤不同于常人,稍微有点痕迹便会在身上停留许久。 若是真的做了,她不可能一点儿吻痕啊、指痕啊啥的都没有,还是杜祈佑那厮,真的不行? 沉鱼和落雁面对自家小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们心里也纳闷得很,自从小姐上次自杀未遂,受了刺激之后,整个人便性情大变,一改以往温婉恬静的性子,变得火辣辣的。 不仅脸皮厚了很多,在与男人交往的时候性情也奔放了很多,一些羞羞哒的事情总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还动不动就挂在嘴边,好像蛮有经验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沉鱼红着脸道:“小姐啊,奴婢斗胆多一句嘴,您可不可以,不要总把……那种事情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啊,多令人难为情啊。” 宋黛闻言一笑:“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还都是些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难怪了。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害羞,这种事情,迟早是要经历的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上床要趁早,晚上不如早上,用不着考虑那么多,一切随心所欲,船到桥头自然‘直’,哈哈。” 一句话说得沉鱼和落雁脸色臊得通红,忍不住跺脚道:“小姐,您还说,奴婢不要理你了!” 两个人撒丫子就要跑,宋黛扶着桌子笑得花枝乱颤,老司机一开车,整个马达都跟着发动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们快点告诉我,昨天晚上,杜祈佑到底是怎么把我送回来的?” 宋黛难得正经了起来,沉鱼和落雁忍着满脸的羞红,一人一句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交代了。 宋黛细细地听着,不时抿着茶水,“这么说,杜祈佑没怎么着我啊……美人在怀都不动心,这杜祈佑定力十足啊,该不会,他喜欢的是男人吧?卧槽,如果他是个gay,那我嫁给他岂不是要守活寡了,那可不行!” 茶杯被宋黛重重地掷在桌上,沉鱼和落雁听着她奇怪的腔调,一头雾水。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静王殿下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 宋黛牛眼一瞪,一本正经地掰扯,“你们看,他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吧,按照你们古代的规矩,早就到了适婚年龄了,可他堂堂一个王爷,到现在还没有娶媳妇,这完全不合乎常理嘛。” 落雁轻轻一笑,“小姐,您这可就误会静王殿下了。这天底下谁人不知,静王爷自十岁那年,前去提亲的媒婆和名门闺秀都踏平了王府的门槛,殿下没办法,每年都会来傅家躲避一段时间,这么多年,也有人误以为静王殿下有断袖之癖,壮着胆子把人悄悄送进王府,结果……” “结果怎么样?”宋黛饶有兴趣地问。 沉鱼一笑,“结果被殿下拎着胳膊丢出了王府,并且撂下话,谁要是再敢这样做,他就直接把人送进宫里做宦官。” “哈哈,有趣有趣……”宋黛拍手大叫,她都能想象到杜祈佑当时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对于纯爷们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人家误以为他是弯的。 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泪,宋黛揉着脸问道:“你们刚才说十岁那年,为什么是十岁啊?” “因为十岁那年殿下才从小王爷正式被册封为静王啊。”沉鱼说。 “小姐如今不记得了,关于静王的事迹您以往简直是如数家珍啊,说殿下自出生起便是黎国一道神奇的风景,不仅天生无泪,而且坐享‘神童’的赞誉,三岁能文,四岁能武,七岁之时便挑起国家的大梁,跟着南宫将军南征北战了,黎国之所以能平定天下,一统江山,静王殿下功不可没。” 沉鱼娓娓道来,宋黛听得出了神,喃喃道:“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厉害啊,不错嘛……”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这个杜祈佑,在某些方面跟自己还是蛮像的…… “好吧。”宋黛微微一笑,眉眼笑得弯弯的。 “你成功地刷新了我对杜祈佑的印象。以后再见着他,本小姐会对他客气一点的。” 宋黛拍拍手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换了一身行头,沉鱼和落雁惊讶地看着再次扮成男人的小姐,对视一眼,嘴角不由抽抽,“小姐,您这又是要闹哪一出啊?” “什么叫闹啊,我是去干正经事好不好。” 宋黛撇撇嘴,“昨天喝醉了酒,把小不点扔在烟雨楼了,今天去把他接回来去。对了,你们去集市或者布衣坊看看有没有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的衣服,帮我买几套回来。” 小男孩?沉鱼和落雁面面相觑,谁啊? “小姐,您又要去烟雨楼啊……”沉鱼和落雁在后面痛心疾首、声嘶力竭地大喊。 “放心吧,这次我带杜祈佑一起去!”宋黛的声音自远处飘来。 第二十五章 你已经撩出火了 杜祈佑坐在案牍后面处理折子,心里委实凌乱。 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波云诡谲的朝野,命悬一线的疆场,面对着再凶恶、再强悍的敌人,他也从来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可这颗泰山压顶也处变不惊的心,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宋家大小姐给撩乱了。 那个女人,要气质没气质,要风度没风度,哪里像一个大家闺秀,简直就是个登徒浪女! 小天端茶进来,看着自家王爷一脸纠结的模样,有些纳闷,“殿下,您怎么了?” 杜祈佑回过神来,冰眸还有些恼意,拿起折子,神色平平道:“没什么。” 小天:“殿下,您……折子拿反了。” 杜祈佑:“……” 面无表情地将折子正过来,继续观赏。 小天:“殿下,这折子您从进门看到现在了,还没看完呢?” 杜祈佑:“……” 眯起眼睛,杜祈佑面对小天,冷冷地说:“小天,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现在心情很好?” 小天一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您那脸色沉得都快滴出水了好吗? “滚出去。”杜祈佑十分没有风度地把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小天身上。 “哦。”小天遭受池鱼之殃,垂着脑袋就要往外走,嘟囔道:“是宋姑娘惹的您,又不是我惹您生气,干嘛拿我撒气啊……” 他声音不大,却偏偏让杜祈佑听个清楚,牛眼一瞪,“说什么?” 小天心神一凛,忙站好身子,支吾道:“没,没说什么。” “他说,明明惹你生气的人是我,你干嘛无缘无故拿人家小天出气啊。”宋黛笑着走进来。 杜祈佑看着一身白色锦衣,风流倜傥的宋黛,眸光一亮,声音却很冷,“你来做什么?” 宋黛浅浅一笑,无限魅情,“我来邀请静王殿下陪我一起逛青楼啊。” 杜祈佑一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小天抿着唇嗤嗤地笑,见他家王爷唇线又抿了起来,知道他这是在爆发的边缘了。 好么,宋姑娘又一次成功地拱起了殿下的火,怎么感觉,越来越习惯了呢? 杜祈佑眼睛眯了起来,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冷冷地问:“你要我,陪你一起去青楼?” “是啊。”宋黛笑得一脸无害,“上次我不是说了吗,下次去烟雨楼一定叫着你,走吧。” 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并不是在开玩笑,杜祈佑磨了磨牙,“宋黛,你是不是想死?” 宋黛瞪了瞪眼睛,十分诚实地回答道:“不想。怎么了?” 还怎么了…… 杜祈佑真的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死! “没什么,很巧,我也不想死。”杜祈佑决定泰然处之,恢复自己雷打不动的气势。 他凉凉地瞄了一眼茫然的宋黛,道:“我想你今天早上已经听到了。傅家子弟禁止出入赌坊、青楼等娱乐场所,否则,是要挨鞭子的。” “那有什么?”宋黛满不在意地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别告诉我从小到大,你真的一直恪守着这些死板的规矩,从来没有违反过。” 杜祈佑被她的质问噎了一下,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这么乖乖听话? 看着杜祈佑弯起的嘴角,宋黛就明白了,心里失笑,这男人,真是有够闷骚,装什么高逼格。 “行了,一看你就不是个乖乖听话的小孩。那还装什么装,走吧。” 宋黛不由分说,上前就拉住了他的手,没等杜祈佑反应过来,就硬拽着他走了出去。 —— 直到下了马车,杜祈佑还在冥思苦想,自己为什么会乖乖听话,就这样跟着宋黛出来了。 “哇,这里好热闹啊……”宋黛在前头兴高采烈地逛着集市,杜祈佑跟在她身后缓缓地走。 看着欢呼雀跃,一脸孩子气的宋黛,杜祈佑的心里完全不可控的,产生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宋黛没听见动静,转头一看,见杜祈佑正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也不动。 “哎呀,你在那干嘛呀,装僵尸玩呢,快走啊,照你这么走下去,天都要黑了……” 宋黛性急,直接上前生拉硬拽拖着杜祈佑走,一边不耐烦地催促着,杜祈佑薄唇轻轻一勾。 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没过一会儿,杜祈佑俨然成了宋黛的小跟班,兼钱袋子。 “这个包子,给我两个……他给钱。”宋黛接过包子,用大拇指朝身后一比划。 杜祈佑无奈,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老板,惊得老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公子,用……用不了这么多。” “没事,您就拿着吧。”宋黛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边道:“他是个土豪,有的是钱。” 杜祈佑:“……” 土豪?那是个什么东西?跟土鳖一样吗?静王大人有些不高兴。 “杜祈佑,我想要那个簪子……”“杜祈佑,给我买根冰糖葫芦吧……”“杜祈佑……” 杜祈佑被她叫得头皮发麻,咬着后槽牙道:“宋姑娘,你知道直呼本王的名讳是要杀头的吗?” “啊?”宋黛一脸的天真,“这么严重啊。那我叫你什么?静王……唔……” 杜祈佑上前捂住她的嘴,一瞪眼,“也不准叫这个,出门在外的,低调点,别惊扰百姓。” “哦。”宋黛乖乖地点点头,抬高嗓子唤了一句:“佑哥哥~” 一声甜甜的,媚媚的,酥酥的声音从集市的东头一直传到西头,构成了十足的杀伤力。 杜祈佑:“……” 腿都被她喊得有些软,佑哥哥? 杜祈佑的嘴角抽了抽,看着一脸得意的宋黛,心里暗骂,这死丫头,还真敢叫啊…… “怎么样,有创意吧?”宋黛拍拍他的肩头,“尿都快被本小姐喊出来了吧,要的就是这效果,感觉还不错,佑哥哥,以后啊,我就这么叫你了。” 杜祈佑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宋黛眺目张望了一番,笑道:“佑哥哥,前面就是烟雨楼了,快点啊,我可不等你了……” 杜祈佑看着她奔跑的背影,不由抚了抚额,这女的,真是能给他撩火啊…… 第二十六章 带着王爷逛青楼 华灯初上,繁华热闹的秦淮河畔,清幽淡雅的烟雨楼,别有一番风味。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来到烟雨楼的宋黛,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报上了大名,听着小厮恭恭敬敬地喊宋黛“傅公子”,杜祈佑眉峰一蹙。 难怪上次没能立时找到她,他只猜到了她会女扮男装,却没想到她直接更名改姓了。 随着小厮往楼上走,杜祈佑在她耳边低声质问,“傅公子,你姓傅,知会过谁了?” 宋黛嘿嘿一笑,没皮没脸道:“反正我早晚也要嫁给你,出嫁从夫嘛,多给你长脸。” 杜祈佑冷哼一声,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像宋黛这样不要脸的,罢了,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烟雨楼是秦淮河畔颇负盛名的青楼,在江南一带远近闻名。 这里的姑娘个个身怀绝技,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较之大家闺秀,不输分毫。 不仅如此,烟雨楼还是有名的南风馆,收录了不少小倌,鱼儿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男风盛行,小倌比妓女还要吃香,不少达官贵人除了娶妻纳妾之外,还养了不少年少俊美的书童,这些书童除了陪伴主人出外或远游,也是主人的性伴侣。 宋黛和杜祈佑刚刚在包间落座,牡丹姑娘便巧笑嫣然地进来了,盈盈施礼道:“见过王……” 杜祈佑剑眉微凛,宋黛配合着轻咳了一嗓子,牡丹顿时会意,改口道:“见过两位公子。” 宋黛轻轻一笑,“牡丹姑娘好啊,鱼儿在吗?上次我说要给他赎身,结果喝醉了酒也没能带他走,今儿银票我带够了,你给他梳洗打扮一番,一会儿我带他走。” 牡丹盈盈一笑,惟命是从,瞄了杜祈佑一眼,多问了一句:“不知公子需不需要姑娘伺候?” 杜祈佑眉头一皱,刚要出口拒绝,宋黛忙接过话道:“要的要的,都说烟雨楼美女如云,本公子真想见识一下呢,牡丹姑娘可要挑几个好姑娘过来呀,质量不错的我们直接打包带走。” 杜祈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瞪着宋黛,牡丹偷瞄了一下杜祈佑的脸色,偷笑着施礼告退。 感受到杜祈佑凶神恶煞的目光,宋黛不耐烦地说:“又怎么了?出来玩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你摆着一张跟冰窟窿一样的臭脸给谁看呢,我又不欠你钱。” “谁说的?”杜祈佑冷冷地瞥她一眼,“某人还欠我一千两银子呢,别想赖账啊。” 宋黛眯着眼睛看他,“知道了知道了,瞧这小气劲的,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嘛,会还给你的。” 正说着话,只闻得香风阵阵,一溜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福了一福,“公子。” 声音婉转动听,轻柔娇媚,叫得人浑身发麻,宋黛饶是女子,都被刺激得骨头发软,哎哟~ 宋黛身子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呲着牙看旁边的杜祈佑,居然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心里暗骂一句:靠!这人究竟是不是个直男啊,面对如此美色,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黛友好地看着众多美女,刚要出言调戏一番,便听见旁边这位冷冷地开了尊口。 “身为‘江南第一楼’,烟雨楼就只有这些货色?” 牡丹刚刚进来就听见这样一句话,整个人都尴尬地僵在当场。 一溜美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杜祈佑,看那表情都要哭出来了,芳心碎了一地。 宋黛无语地看着杜祈佑,她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能噎死人。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牡丹赶紧上前打圆场,欠身告罪道:“公子恕罪,您若是不满意这些个姑娘,奴家再去帮您找,保证让您不虚此行,只是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宋黛一听,也颇为好奇地看着杜祈佑,她也想知道,这个冷面冷心的家伙,究竟会对什么样的女子动凡心?杜祈佑手执酒壶,轻轻斟了一杯酒,明明是寻常的动作,却行云流水、帅气逼人,令人惊叹。 修长白皙的指骨轻轻捏着酒杯,杜祈佑勾了勾唇角,冷嘲道:“我说的出,你们找的到吗?” 呵,这狂得要上天的口气,宋黛翻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的是天仙呢…… 牡丹却十分自信,淡定自若地轻笑道:“公子尽管开口,说不定,奴家真的能找到呢?” 杜祈佑懒懒地抬起眼眸,薄唇轻启,“那你听好了……我喜欢的女人要有易贵嫔之貌,雪贵姬之才,沉鱼落雁之姿态,闭月羞花之品性,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说到这里,他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冷然一笑,“你们这有吗?” 牡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静王殿下口中的女子,根本就不存在好吗? 宋黛虽然不知道易贵嫔、雪贵姬是谁,但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还是知道的。 一听就知道杜祈佑是在故意刁难人了,不满道:“我说佑哥哥啊,哪有你这样故意找茬的。就算真有你说的天仙,就您这样的,能吃到天鹅肉吗?” 杜祈佑脸色一沉,眯起眼眸,“你敢骂爷是癞蛤蟆?” “我真没这意思,您又何必急着对号入座?”宋黛冷冷地回击,眼看杜祈佑又要发飙,她猛地转头对牡丹说:“牡丹姑娘,你不用理他,春宵苦短,还是赶紧找几个姑娘过来伺候吧。” 宋黛从袖口中掏出一个荷包,朝对面的女子们扔了过去,“拿着,就当是给你们压惊了。” 接到荷包的女子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女子们纷纷凑上前去,打开一看,一声声地惊呼。 只见荷包里装着几颗硕大的珍珠,色泽晶莹剔透,各个价值连城,她们混了这么久的风月,有钱人见得多,但如此大手笔、慷慨散财的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除了吃惊,再无任何反应。 宋黛淡笑道:“初来乍到不知道行情,您尽管挑好的姑娘来,若是不够,咱们再添,不差钱。” 牡丹瞥见那一袋子珍珠,心里也着实惊了一下,不自然地一笑:“公子好阔气,奴家明白了,真是怠慢贵客,您二位请稍等,牡丹这就请婠婠姑娘前来伺候。”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杜祈佑和宋黛。 杜祈佑瞄了一眼正在喝酒的宋黛,冷冷道:“宋大小姐挺有钱。” “客气客气。”宋黛轻笑,毫不谦虚。 杜祈佑更不谦虚,“那就请你‘现在’把钱还了吧。” 宋黛一口酒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咳咳……” 第二十七章 上她,还不如上你! 越好的姑娘,价格越是水涨船高。 这个道理,宋黛还是知道的。 这么大手笔地散财,只有一个简单粗暴的理由——她要看真正的美女! 牡丹很会办事,等待美女出现的间隙,已经派小厮送上了酒席,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宋黛东西吃的不多,酒倒是喝了不少,百无聊赖地还待喝酒,杜祈佑冷着脸把酒杯夺了过去。 “干嘛?”宋黛瞪他。 “不准喝了,我可不想再背一个酒鬼回去。”杜祈佑将酒杯搁得老远,以防她勾到。 宋黛不屑地撇嘴,“小瞧人,本小姐千杯不醉好吗,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喝醉?” 杜祈佑凉凉地瞥她一眼,“也不知道谁,昨天夜里醉得跟死猪似的。” 宋黛被他奚落的小脸一红,刚要不服气地反驳两句,牡丹姑娘推门而入,“婠婠姑娘来了。” 随着话音,宋黛和杜祈佑下意识地抬起眸子,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曼妙女子低首走了进来。 女子一袭淡雅白衣,羽纱遮面,仍见眉眼清秀,眉心微锁,清幽如月,走起路来,衣袂飘动,似是洛水送来的一抹夜风,轻灵飘逸,仙气氤氲,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宋黛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天呐,还真是请来个仙女啊…… 余光瞥见,杜祈佑在看到婠婠的一刹那眉睫也是微微一颤。 嗯……她放心了,面对美女,他还是会心动的,看来这家伙是个直的。 牡丹站在旁边,似是很满意宋黛和杜祈佑的反应,轻轻一笑:“婠婠,还不快见过两位公子。” 名为“婠婠”的女子轻挑双眸,一双如桃花瓣的美目勾的人三魂丢了七魄,仿佛整个心脏都被她勾了起来,她往前迈了一步,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羽纱底下嫩唇轻启:“见过公子。” 声音委婉动人,甫一张口,令人顿时升起怜爱之意。 宋黛目不转睛地盯着婠婠,心道:还真是养眼啊,这女的真漂亮,就是仙气不足,骚气十足。 无怪宋黛这样评价,她从小到大,见得最多的就是帅哥美女。 环境使然,和花美男上床只是她的业余爱好,她的本职工作,除了玩,便是寻找各色美女。 客官别笑,这是真的。谁让她有一个身为澳门赌王的爹呢! 她从小没见过亲妈模样,只有这么一个宝贝亲爹,不愿意见他孤苦伶仃,便想方设法地给她爹物色美女,形形色色,各行各业,从美艳明星到奶茶小妹,只要漂亮的,都曾被她挑来送给她爹暖过床,当然了,床上发没发生过事情,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因为接触过太多的女人,她除了练就一身床上的好本事之外,还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 男人在她面前或许还有一些神秘感,但女人在她面前,哪怕裹得再厚,她也能透过衣服和妆容,直接看透她的禀性,是仙女还是妖女,是傻白甜还是骚浪贱,只一眼,便看透。 眼前这位白衣女子,美则美矣,可惜没有外表打扮的那样清纯可人,骨子里是个骚狐狸。 不过,单从身材来看,她腰力应该不错,床上功夫应该蛮厉害的,可以试试…… 宋黛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半眯的眸子淡淡弯起,微微一笑:“绾绾姑娘还真是美艳动人啊。” 牡丹似乎是对婠婠的美貌十分有信心,轻笑道:“婠婠可是我们烟雨楼压箱底的宝贝,定能伺候好两位爷,只是还请公子怜香惜玉,下手轻些……牡丹先行告退了。” —— 牡丹一走,婠婠很懂规矩,摇曳着步姿上前斟酒,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杜祈佑自是不会回答,宋黛轻道:“咱们姓傅,这位是在下师兄。” 婠婠微微一笑,令人心神荡漾,声音缱绻,“原来是傅家少爷,难怪如此玉树临风,英俊不凡了。婠婠有幸能结识二位傅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 是个会说话的,宋黛在心底暗暗赞叹,偷瞟了杜祈佑一眼,见他只静静喝着酒,一副不为美色所动的样子,心里暗骂真是个闷骚的家伙,一点都不解风情。 杜祈佑不开口,宋黛只好当他的代言人,对婠婠说道:“不知婠婠姑娘,床上功夫如何?” 这么直白的问话,杜祈佑捏着酒杯的手不由一顿,抬眸看了宋黛一眼:你又要作什么妖? 宋黛权当未看见他不善的眼神,只见婠婠面色红晕,有些羞赧道:“公子放心,婠婠既然能被当做压箱底的宝贝,该有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不知二位公子谁先来,还是……一起?” 宋黛看着杜祈佑明显变得僵硬的脸色,心里失笑,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小弟听师兄的,师兄是要先上,还是要跟小弟一起呢?” 杜祈佑毫不客气,在桌子底下重重地踩了她一脚,疼得宋黛讶然惊叫,狠狠瞪了他一眼。 婠婠看在眼里,面上却故作惊讶,“傅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宋黛瞪着一脸淡若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说,“被疯狗咬了一口。” 婠婠失笑,看着玉树临风,清冷俊逸的杜祈佑,怦然心动,一颗心仿佛小鹿乱撞般怦怦直跳。 她之所以来得如此心甘情愿,除了宋黛给的银票,还有牡丹姐姐告诉她,静王殿下驾到。 静王殿下……普天下的女子,谁不想嫁给的男子,这一生,若是能够伺候他一回,也值了。 宋黛看着婠婠注视着杜祈佑的眼神,暧昧又炽热,想来便知,这是忍不住上床的节奏了啊。 “婠婠姑娘,春宵苦短,瞧我师兄这意思是不想与我分享了,不如你们先忙,我先回避。”宋黛十分知趣地想要离开,留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站住。”一直没有吱声的杜祈佑冷冷地开了口,看着宋黛,命令的口吻道:“不许走。” 宋黛看着婠婠一脸愕然的目光,磨了磨牙道:“师兄,您先忙,小弟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杜祈佑抬起眼睑,看着她,幽幽地来了句,“上她,还不如上你。” 第二十八章 王爷,说话是要负责的! 杜祈佑抬起眼睑,看着她,幽幽地来了句,“上她,还不如上你。” 宋黛:“……” 婠婠:“……” 杜祈佑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成功地让气氛陡然变得怪异起来,空气中都散发着色情的泡泡。 别误会,这色指的不是“女色”,而是“男色”。 饶是见惯风流的婠婠,也被杜祈佑这句似真似假,霸气凌人的表白弄了个大红脸。 尴尬之余,只剩下了满心的失落,原来静王殿下喜欢的……是男人。 宋黛咬了咬后槽牙,看着一本正经的杜祈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师兄,说话是要负责的。” 总算见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杜祈佑心中不觉畅快了许多,轻道:“小兄说话,一向负责。” 话音一落,宋黛还没来得及发飙,婠婠在身后略带恼意地来了句:“傅公子,婠婠虽然出身低贱,却也不是任人嬉笑作践之人,您既然对小女没意思,又何必来这儿侮辱人呢?” 一番语带哽咽的话说完,婠婠哭着跑了出去,留下一地残泪。 宋黛望着她萧瑟的背影,感慨道:“瞧瞧,真是我见犹怜啊,我仿佛都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她转头看着一脸不耐的杜祈佑,撇嘴道:“王爷,您就这样伤害人家,不怕造孽啊。” 杜祈佑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会。我若是不喜欢她却占她便宜,那才叫造孽。” 我去……这么高尚的情操啊! 宋黛不由对他另眼相看,凑上前去循循善诱,“所以,王爷打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 “那是自然。”杜祈佑应得毫不犹豫,真诚的差点让宋黛相信了,这么装逼,不怕天打雷劈啊。 宋黛丝毫不领他的情,“王爷,话别说太满。男人嘛,哪一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若要男人不花心,除非野猪上树,铁树开花,反正我是没见过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 杜祈佑淡漠地看她一眼,“少见多怪。” 宋黛刚要与他争辩一番,有人轻轻叩门,紧接着,牡丹牵着一个冰雪可爱的男孩进来了。 男孩见到宋黛,立刻泪眼朦胧,猛地朝她扑了过去,稚嫩的嗓音脆生生地唤道:“公子……” 杜祈佑瞥了一眼紧紧抱着宋黛的男孩,脸色有些不善,这小屁孩,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宋黛忙接住他,摸着鱼儿漂亮的小脸蛋,看着他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闪发亮,一颗心都软了。 由于刚刚梳洗打扮过,今日的鱼儿不似昨日那般狼狈,芝兰秀发被一根蓝色的束带高高束起,白皙水嫩的小脸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唇红齿白的,一笑起来,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宋黛宠溺地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吃饱了哥哥带你回家。” “嗯嗯。”小家伙连连点头,倒也不怕生,蹁身坐在宋黛腿上就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杜祈佑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孩,再看看没心没肺的宋黛,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 “你叫鱼儿?”静王大人难得开了尊口,声音虽然冷冷的,却还是让宋黛一怔。 “是。”鱼儿嘴里含着菜,有些含混不清,却还是抬起眼睛看着杜祈佑,礼貌地问好:“哥哥好。” 这一声“哥哥”一出口,叫愣了杜祈佑,也叫愣了宋黛。 宋黛一脸怜爱地揉了揉鱼儿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这孩子,真懂礼貌。” 杜祈佑看着宋黛就这么随随便便对别的男人“献吻”,脸顿时沉了下来,“过来,到我这来。” 他不由分说,就将鱼儿从宋黛腿上抱了过来,宋黛看着他冷沉的面容,暗骂一句“神经病”。 什么人啊,连小孩都不放过,就不能露个笑模样啊,整个儿一面瘫。 鱼儿吃饱喝足,便跟宋黛拉着往外走,刚踏出房间门口,就听见楼下一阵骚动,喝骂声哗然。 宋黛探下头去,便见楼下一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 男的似乎不满女人纠缠,挥手便是一记狠辣的耳光,把女的扇翻在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女的不管不顾地扑在他的脚前哀求,男的却冷着脸,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拖着在地上走。 宋黛眼睛一眯,不仅因为男人打女人的无耻行径,还因为楼下那一男一女,她偏巧都认识。 打人的臭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她那花的肠子都快青了的三叔,宋岩。 而被打的可怜女人,正是上次在宋岩的宅子里见过,他的十三姨太,水小妖。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家暴到青楼来了? 宋黛冷哼一声,“鱼儿,进去给哥哥拿两个橙子来。” “是。”鱼儿虽然不知道宋黛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应了一句,迈着勤快的小腿进去拿橙子。 宋岩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扯着水小妖的头发就往楼上走,“贱人,敢背着我勾搭男人,老子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既然如此,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却无一人出手相助,大概是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吧,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公子,给。”鱼儿将两个比他小手还大的橙子呈给宋黛。 杜祈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心里预料到她要做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阻拦她。 “真乖。”宋黛赞了鱼儿一句,接过橙子放在手中掂了掂,瞄准了楼下宋岩的脑袋,手中的橙子顿时化作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砸到了宋岩的头上,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宋岩吃痛,刚抬起头来,宋黛冰眸一眯,将第二个橙子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汁水四溅,宋岩的脸上像是开了花,沾满了鲜黄的橙汁,渗进了眼睛里,疼得他哇哇乱叫。 “谁?谁他妈偷袭我……给老子滚下来!”宋岩气急败坏地大骂。 宋黛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宋三爷,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啊,要不要上来,咱俩玩玩?” 第二十九章 家暴到青楼来了 身后的小厮给宋岩递了方手帕,宋岩三两下抹净了脸方才看清楼上的“罪魁祸首”,“又是你!” 昨日也是在这里,他竟敢把他扒光了堵了嘴绑在床上,还拐走了他的小鱼儿,让他颜面尽失。 宋岩冷冷地打量着趴在楼上的栏杆处,一脸不屑加挑衅看着他的宋黛,“你究竟是什么人?” 宋黛嘿嘿一笑,“连小爷我都不认识,你听好了,本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叫你大爷!” 杜祈佑站在旁边摸了摸鼻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宋家叔侄一朝顶牛,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众人哄堂大笑。 宋岩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偏巧水小妖沿着他的脚下爬上来,揪着他的锦袍凄楚哀求:“爷……” 什么叫做撞在枪口上,宋岩一腔怒火没处发泄,眸光一冷,一脚便将水小妖踢了出去。 只闻得一声惊呼,水小妖被蹬出了数米远,捂着胸口,一口血从口腔喷薄而出。 宋黛眼眸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她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 杜祈佑亦是寒了眸子,冰冷的声音在宋黛耳边响起,“我不拦你,弄他!” 宋黛回过头,眯着眼睛看着杜祈佑一眼,冷不丁地问道:“你会轻功吗?” 杜祈佑一怔,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会,怎么了?” “那正好。”宋黛朝他一伸胳膊,理所当然地说:“你抱我飞下去。” 杜祈佑:“……” 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杜祈佑没理会她的无理要求,“那边不是有楼梯吗?” 宋黛瞪他一眼,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这么笨啊,走楼梯多怂啊,飞下去多帅。” 杜祈佑:“……” 所以,他堂堂王爷大人就是她用来耍帅的? “快点啊……你装木头呢?”宋黛不耐烦地催促他,“想要看好戏你就得配合知道不,快!” 宋黛急不可耐地直接勾上了他的脖子,杜祈佑无奈地搂着她的腰际飞身下楼,毫不费力。 只听耳边嗖嗖风声,整个人像是飘在了空中一样,没等反应过来,杜祈佑已经带着她稳稳落地了。 一个蓝衣如湖,一个白衣似雪,两个绝世美男子以这样帅气的姿势亮相,顿时引来众人一片惊呼。 水小妖趴伏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姿态翩然的宋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没有人察觉到,此时此刻她的笑容是那样慵懒与孤寂,仿佛她并不是最狼狈的那个,而是最悠闲的看客。 宋黛还沉浸在刚才的悠然潇洒中,杜祈佑却颇为嫌弃地将她推到一边,美好的形象顿时破功。 没再理会他冷然的态度,宋黛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开始收拾宋岩了。 —— 鱼儿站在二楼,他个子有些矮,刚刚到栏杆,没法饱览楼下全景,正踮着脚尖焦急地张望着,突然有两只大手将他从地上一把捞了起来,将他放在栏杆上坐着,一手搂着他,怕他掉落。 鱼儿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自己的旁边,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乌黑的发,雪白的衣,长身玉立,面如美玉,模样俊秀无比,像是画中飘出来的仙子一样。 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鱼儿的腰上,十分专注地看着楼下的风景,目不斜视。 鱼儿眨巴眨巴可爱的大眼睛,顺着他温润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宋黛的身上。 宋黛目光不善地将宋岩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踱着步子走到水小妖身边,水小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地上,依旧是一身红衣,可惜这次是用鲜血染成的。 她瘦弱的身子披着一层单薄的衣衫,入目处是狰狞的鞭痕烙在白皙的肌肤上,鲜红的鞭痕触目惊心,能想象到执鞭人挥鞭时那血花四溅的残忍场面,她的颈间、胸前全都是被施虐过的痕迹,腰间、臀部更是渗出血迹,脸上指痕分明,双颊红肿,一看就是被宋岩凌虐得不轻。 她上前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凄惨的面容,咋舌道:“原来所谓的宠妾,就是这样被宠爱的。那日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恃才傲物、愤世嫉俗的女人,没想到也是个凡俗女子。” “你什么意思?”水小妖眉峰一蹙,挑起美目冷冷地打量着她。 宋黛轻轻一笑,“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你,断然不会被男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他要是敢骂我我就骂回去,他要是敢打我……且别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就是有,我也一定十倍百倍地打还回来,即便是不幸打伤了打残了,宁可丧偶,也绝对要出了这口恶气。” 她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不偏不倚地飘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包括宋岩和杜祈佑。 杜祈佑心道:小妮子还挺有脾气,听这意思,如果自己真的不幸娶了她,还得注意人身安全。 宋岩冷笑道:“你有病吧,一个大男人,居然站在娘们的立场上说话,看来也是个小男宠。” 他瞟了一眼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杜祈佑,口气不善道:“这位兄台,自己家的宠儿得自个儿看好了,要是放出来咬人就是做主人的不是了。” 杜祈佑躺着也中枪,脸色一寒,却并没有说什么,压根没有想替宋黛出口辩解的打算。 宋黛斜眸瞄了宋岩一眼,“久闻宋三爷的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堂堂宋家三爷不过是个满口喷粪的王八蛋,说你是纨绔子弟都算是抬举了你,你哪配当什么爷,简直就是个人渣,宋家出了你这号人物,可真是家门不幸,我要是宋老太爷,就在你还没生出来的时候让你胎死腹中,免得你出来祸害人间。” 宋黛这一番不带脏字的话把宋岩骂愣了,也让杜祈佑在旁边听得忍俊不禁,这女的,嘴真毒。 “你……你他娘的会不会说人话?”宋岩气得嗷嗷直叫,撸了路袖子就朝宋黛扑了过去。 宋黛身手敏捷,灵活地一侧身子,宋岩顿时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正要站稳,一左一右两枚铜钱夹着风正中他的臀部,强劲的力道立时让他猛地朝前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杜祈佑眉头轻蹙,堪堪抬起头来追寻着另一枚铜钱的方向,视线与二楼的白衣男子交汇在一起,白衣男子冲他淡淡一笑,光华幽微,杜祈佑的墨眸不由深沉了几分。 有些人,你见他的第一面便知道,他会是你一生的劲敌…… 第三十章 公子……原来是个大美人 宋岩呈“大”字型扑倒在了地上,立刻招致宋黛的无情耻笑,吃瓜群众更是摆出了架势,津津有味地看热闹,说来也怪,原本环境清幽,不见人影的烟雨楼,今天倒是宾客俱全。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包间的客人十分默契地携带“家眷”从房间里出来,在楼上看风景。 美人依偎在诸位达官贵人怀里,目扫过去,真真是旖旎风光,无限风情,终于像个青楼了…… 宋岩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一抬头,鼻血哗哗地流了下来,整个人别提多狼狈了。 几个小厮手忙脚乱地上前把他扶起来,“三爷,没事吧?” 宋岩气得一脚一个踹过去,“废话,我能没事吗!去,给我把这个不要命的小混蛋绑起来,一个小小的倌童,胆敢跟爷叫板,不收拾他他不知道爷姓什么,给我绑了……” 宋黛叉着腰,扬着下巴毫不示弱地瞪着宋岩,大有一副有本事你就试试看的模样。 小厮们自然不会去绑宋黛,只得弓着身子赔笑:“三爷,您消消气,这来者都是客,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哎呦……” 话音未落,小厮被宋岩兜手扇了一个耳光,疼得呲牙咧嘴,捂着脸闪到一边去了。 宋岩喝骂道:“和气个屁!敢跟老子作对,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人呢,都给我滚进来!” 一声令下,烟雨楼顿时涌进了一队人马,拦都拦不住,奔到宋岩身前,“老爷有何吩咐?” 宋岩指着宋黛,抖着手命道:“你们,给我把他抓起来,老子一定要把他扒光了衣服吊起来狠狠抽一顿,方解心头之恨!” 宋黛轻嗤一声,冷冷一笑:“就凭你,还想绑我?宋岩,你还真是狗眼看人低,尽管试试啊。” 宋黛挑衅地朝小厮们招招手,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杜祈佑瞧她那纵横天下的架势,心里不由失笑,饶有兴趣地抱臂做个看客,他还真想知道,这女的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给我上!”宋岩一挥手,小厮们朝宋黛一哄而上,瞬间把她包围了起来,来回转着圈。 宋黛扭头看了看,懒洋洋地转了一下脖颈,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好久没松筋动骨了…… “呀……”小厮们大喝着扑上前去,宋黛眸锋微凛,一个左旋踢便让人凌空踢了出去。 “哇哦!”吃瓜群众们忍不住一声惊叹,出脚又快、又稳、又狠,好身手啊…… 杜祈佑和白衣男子俱是眉睫一颤,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眼睛里诧异的目光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悸动,她居然……真的会武功? 正在众人为宋黛的身手惊呼的时候,下一刻却都大跌眼镜,只见她不停地在地上踮着脚,两手握拳,来回蹦达着,一副作战中的架势…… 咦?这是何门何派的武功?从来没见过啊…… 宋黛当然不会什么功夫,仅有的看家本领也是跆拳道,也就能对付个小毛贼,不过好在她架势端得正,再加上凌厉的目光,用来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许是太久没活动了,才打了两三下就出了一身汗,宋黛怕再打下去就露怯了,下意识地转头向杜祈佑求救,见他居然乐滋滋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觉悟,登时气得牙痒痒。 她瞪着杜祈佑,“嘛呢,热闹看得挺开心啊,快过来帮帮我啊……” 杜祈佑看着她,脸上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为什么要帮你?给我一个理由先。” 宋黛一愣之际,彻底怒了,好啊,这个时候想要跟我划清界限了,没那么容易…… 她突然收了势,大喊一声:“王爷救命啊……” 一声高呼震住了众人,没待反应过来,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杜祈佑的怀里。 杜祈佑没想到她会突然冲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她跳上来的动作就接住了她,然后……两个大男人便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了一起,而且,这两个男人的嘴就这么对上了! 宋黛的眼睛倏然瞪大,杜祈佑的眼睛也瞪大了,楼上楼下的吃瓜群众更是瞪大了双眼。 群众们之所以如此惊讶,不是因为亲嘴的是两个男人,而是宋黛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声称呼。 王爷…… 当今天下,能被尊称为王爷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摄政王杜云烈,一个是静王杜祈佑。 然而摄政王杜云烈早就隐退江湖,归隐山水了,所以眼前这个是……静王殿下杜祈佑! 在场的官员们顿时收敛起看好戏的表情,将怀中的美人推到一旁,腾出来的手使劲揉搓了一下眼睛,方才看清楼下站着的果真是静王殿下,赶紧作揖行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楼的高呼总算是让宋黛和杜祈佑回过神来,猛地松开了粘合在一起的嘴巴,互相对视看了一下,杜祈佑手上的动作一松,宋黛也赶紧从他的怀里撤了下来。 白衣男子看见这一幕,嘴角轻轻一笑,手指轻弹,杜祈佑耳尖,只听一阵风声,“小心……” 拽着宋黛就往旁边躲,结果暗器已经射在宋黛头顶的束带上,随着她的旋转,乌黑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光可鉴人的黑发如同一条泛着光泽的黑色绸缎,绮丽绝艳,明媚动人。 杜祈佑抱着宋黛足足转了两个圈,只觉得天在转,地也在转,一切在眼睛里都是虚的,只有眼前人的脸庞在自己眼睛里才是实物,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那么帅,她那么美…… 总算是停了下来,宋黛惊愣之余,忍着头晕目眩去摸自己的脑后,坏了,头发怎么松开了? 杜祈佑看着还在给他作揖的官员们,眉头一蹙,也暗骂一句糟糕,坏了,身份怎么暴露了? 气氛正在凝固之际,楼上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公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大美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宋黛,但见她一身男装,英气逼人,束上头发俨然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然而放下头发的她顾盼神飞,艳绝人寰,不过是转瞬间,竟然美得令人心醉。 杜祈佑注视着身边的宋黛,怦然心动,她究竟……还会带给他多少惊喜? 气氛正在微妙之际,冷不丁的,宋岩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你……不是宋黛吗?” 第三十一章 王爷耍流氓了! 糟糕!被认出来了! 宋黛慌忙捂住脸,下意识地想往杜祈佑身后躲,结果已经为时已晚。 宋岩眼疾手快地将宋黛从杜祈佑身后扯了出来,瞪大眼珠子狠狠盯着眼前的人,眯着眼睛恨恨道:“好啊,居然敢女扮男装来糊弄你三叔,你这死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宋黛有些心虚,却不想输了气势,梗着脖子叫嚣道:“三叔?凭你也配?我宋黛才不会认一个残害手足、虐待妻妾、恃强凌弱、三观不正的渣男做我叔叔呢!你走开!” 宋黛没好气地将宋岩一把推开,嫌弃地拍了拍被他扯皱的衣服。 吃瓜群众议论声四起,对着宋岩指指点点,满脸的不屑和鄙夷。 宋岩环视四周,神情有些慌乱,指着宋黛骂道:“你……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你爹的死跟我没关系,是他自己贩卖私盐被抓进大牢,他咎由自取,而我……不过是拿回一点本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宋黛冷冷地一笑,“你的东西?宋家有什么东西是本就属于你的?城郊的田产,秦淮的地产,全都是我爹辛辛苦苦经营得来,你除了会投胎生在了宋家之外,对宋家可有过一点贡献?” 说着说着,宋黛有了不少底气,拿眼剜他,不屑道:“这么多年,你吃我爹的喝我爹的,完全就是一个寄生虫,不对,应该说是一个成日里就知道风流鬼混的流氓、畜生!可怜我爹,对你的宠溺和放纵彻底把你惯成了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真是可气可恨!” 宋岩被宋黛骂得一愣一愣,整个人像是僵在了原地,待到群众们几乎要把手指戳到他身上,这才反应过来,他脸部的肌肉不住地颤抖,像是憋着天大的怒火却发泄不出来。 骂人的话倾巢而出,宋黛整个人舒畅了很多,刚刚松口气,感受到了一股掌风。 宋岩怒不可遏地朝她扬起了巴掌:“臭丫头,你他娘的欠揍……” 宋黛眉睫一颤,躲闪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就要中招,说时迟那时快—— 杜祈佑不着痕迹地往前蹭了一步,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住了宋岩的胳膊,而一道白色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从空中翩然而至,一手揽着鱼儿,一手扯着她往旁边一拽,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一个激灵,宋黛抬起头来仰脸看着眼前的男子,哇噻,帅……帅哥! 此人眉目清秀,眸色似雪,脸部棱角分明,像是镌刻出来的一般,绝对是锦绣皮囊啊啊啊! 宋黛紧紧盯着白衣男子,双眸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痴痴道:“帅哥,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杜祈佑:“……” 恨恨地咬咬牙,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矜持为何物?!节操呢?! 鱼儿被箍得有些难受,不停地蹬着脚,场面看上去十分滑稽,“大哥哥,放开我嘛,难受……” 白衣男子一愣,旋即淡淡一笑,轻柔地将鱼儿从腰际放下来,宋黛看着他,只觉得心都化了。 “口水要流出来了……”杜祈佑磨着牙,冷冷地在宋黛耳边哼了一声。 宋黛下意识地擦擦嘴角,什么都没有,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转头瞪杜祈佑一眼,好玩吗? “花痴。”杜祈佑冷哼一声,鼻腔中透着对宋黛满满的不屑,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醋意。 宋黛撇撇嘴,不服气地争辩道:“花痴怎么了?我一个女的,遇到帅哥不花痴,天理难容啊!” 杜祈佑:“……” 宋黛不再理会杜祈佑,也早已忘了宋岩那厮,直接朝白衣男子贴了过去,脸上绽放起一朵花,笑眯眯道:“帅哥,你打哪儿来?姓甚名谁?有家室没?咱们交个朋友吧。” 白衣男子被她一连串的提问弄得怔了怔,旋即淡然一笑,声音轻柔:“表妹,你不记得我了?” 一声“表妹”如惊雷般直接把宋黛劈在了当场,杜祈佑冰冷的脸庞也跟着微微变色,表妹? 宋黛拼命咽了一下口水才消化掉刚才白衣男子的话,讪讪地问道:“你是……我表哥啊?” 她心里在疯狂地呐喊,没听沉鱼落雁提起过啊,这是打哪儿来了个帅表哥啊?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好不容易碰到个花美男,居然还是她表哥,这怎么好意思下手嘛! 白衣男子似乎并没在意她反常的态度,微微一笑道:“我一直随母亲定居在南海珠崖,许久没有回江南了,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你不记得了?” 宋黛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前阵子受了刺激失忆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无妨。”白衣男子脸上没有一丝惋惜,“不记得没关系,你只需记得我是你表哥就好了。” 宋黛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捧着一脸“迷妹”的样子问道:“那表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夜凉。”白衣男子薄唇轻启,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报了自己的大名。 “夜凉……好好听啊!”宋黛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忍不住就要上前投怀送抱了。 束带被人从后面扯住,宋黛挣扎了两下,杜祈佑冷着脸轻轻一拽便把宋黛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宋黛倒在杜祈佑怀里,姿态极为拧巴,没好气地道:“你干嘛?” 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她正忙着勾搭帅哥呢,这保不齐就是她的晚餐了,虽然是表哥…… 但是古代应该没有禁止近亲性交的法律吧,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下手为强! 杜祈佑看着一脸春心荡漾的宋黛,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质问道:“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前脚说自己是静王妃,把本王的名誉毁的一塌糊涂,后脚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了。宋黛,你把本王当什么了?” 宋黛看着一脸怒火的杜祈佑,有些懵逼,这家伙是……生气了吗? 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眼看着头顶上的男人脸色绷得不行,似乎要发飙,忙堆出了一脸笑,“佑哥哥,咱能息怒吗?” “火是你撩起来的,也得你来熄才行。”杜祈佑冷冷一笑,不由分说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唔……”宋黛的一双美目倏然瞪大。 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管啊?王爷耍流氓了! 第三十二章 没想到王爷吻功这么好 不同于之前两个人不小心触到的亲嘴,这次由静王大人发动的攻势非常的迅猛。 杜祈佑的动作有些粗鲁和狂躁,带着些怒气,与其说是在吻,倒不如说是在啃咬。 他咄咄逼人,她节节败退。 没有一丝防备就这样让他将舌头穿过牙齿探入口腔,呼吸完全被他打乱,思维完全变得凌乱。 这样狂乱又动情的吻,宋黛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过了,当下也顾不得其它,热情地回应起来。 一个是权倾天下的静王殿下,一个是家财万贯的宋大小姐。 两个举世闻名的人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起来,完全不顾各位看客的心情与感受。 夜凉静静地看着眼前正在接吻的两个人,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若的笑容,好像有那么一丝欣慰,又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不似夜凉的淡定,背后的看客看的心脏砰砰直跳,从不涉足风月场所的静王殿下出现在烟雨楼已经令他们惊慌失措,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居然会主动亲吻女人! 这简直就是足以轰动朝野,震惊天下的爆炸性新闻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在一片静寂中,突然响起宋黛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使出吃奶的劲,猛地推开杜祈佑,宋黛舔着嘴唇上被杜祈佑啃咬出来的伤口,尝到一丝腥咸的味道,嘴唇居然被他咬破了。 她怒目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几乎是破口大骂:“你属狗的啊,干嘛咬我?” 杜祈佑抬起漆黑的双眸,打量着她被自己咬得通红微肿的嘴唇,原本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心里不觉畅快许多,嗓音冷冷的:“为了让你长记性,清楚地记住自己究竟是谁的女人!” 啥玩意?宋黛眼睛兀地睁大,被他刚才霸气侧漏的一句话刺激得不轻。 她什么时候是……他的女人了?臭不要脸! “杜祈佑,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本小姐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女人了?别破坏我名誉啊。” 宋黛擦了擦嘴唇,没好气地说。 杜祈佑双眸一冷,刚刚有些转晴的心情瞬间又变得乌云密布,冷声道:“这由不得你!” 撂下这一句话,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漆黑冷沉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凌厉的气势竟然逼视着她一动不敢动,就这样钉在原地,他深邃的冷眸像是黑洞一般将她就这么吸了进去。 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宋黛只长到他的胸口,身高方面完全没有优势,只能抬头仰视他。 没等宋黛收拾起这挫败的情绪,杜祈佑身子一低,毫不费力地便将她一把扛在了肩头。 宋黛惊呼一声,不可控地倒吊在杜祈佑的身上,一颗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杜祈佑,你干嘛,非礼啦,有没有人管嘿……” 她的求救基本等同于废话,开玩笑,静王殿下的闲事谁敢管,不怕掉脑袋吗? 别说殿下在青楼接个吻,扛个人,就算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给办了,都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所以,宋黛就这样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杜祈佑扛在肩上带走了…… 挣扎未果,宋黛干脆放弃,趴在杜祈佑身上的时候,她深感无力,趁机深深地反思了一下。 以前总感慨现代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这古代比现代更残酷,更现实,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怎么斗得过堂堂静王大人呢,所以宁可得罪小人,也别得罪这牛掰的王公贵族啊! 杜祈佑就这样带着宋黛离开了,扔下了一票还想看好戏的吃瓜群众。 宋岩不开心了,大呼小叫道:“什么意思呀,说走就走,摆明了不把三爷我放在眼里……” 鱼儿看着暴怒的宋岩,生怕再落到他手里,可怜巴巴地扯扯夜凉的衣袖,皱着小脸道:“大哥哥,公子……不对,漂亮姐姐说要带我走的,结果她又不小心把我丢下了……” 夜凉看着鱼儿率真可爱的一张小脸,轻笑着捏了捏,“别怕,大哥哥带你去找姐姐。” “嗯。”鱼儿顿时绽放了笑靥,忙不迭地点头,十分乖巧、惹人怜爱。 水小妖早已经被人遗忘在了角落,她痴痴地呆望着夜凉和鱼儿的方向,看着夜凉脸上温润和煦的笑容,心中一阵阵地抽痛,曾几何时,就是这样的一抹笑容,温暖了她黑暗的人生…… 殿下啊殿下,您有多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 —— 夜凉牵着鱼儿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正要往外走,“把他们拦住!他们是一伙的!”宋岩大喝。 小厮们一拥而上,顿时把夜凉和鱼儿包围了起来,夜凉眉睫一颤,脸上波澜不惊,透着些慵懒的味道,他一袭白衣,俊美逼人,清冷翩然,这样看过去,简直美得不似凡人。 宋岩走上前去,斜眼瞟着他,“你刚刚说自己是宋黛的表哥是吗,我们宋家只有兄弟三人,我连大嫂的面都不曾见过,更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姐妹。敢问你是哪门子的表哥?” 夜凉没有理他的打算,只淡淡地对鱼儿说:“鱼儿,再晚就追不上姐姐了,我们快走。” “好。”鱼儿乖乖地点头,顺从地让夜凉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两个人迈步就往外走。 “拦住他!”宋岩怒喝一声,小厮们正欲上前,夜凉眸锋淡淡地扫过去,静静地走了出去。 宋岩眼睁睁地看他就这样走了出去,不由怔住,见小厮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气得破口大骂,撸着袖子就要上去揍人,刚碰到他们的身体,小厮们硬梆梆的身子就这样倒了下去。 宋岩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往后错了几步,看着他们瞪着眼睛,口鼻处流出来的鲜血,整个人都吓得瘫软在地上,一动都动不了了,死……死了? 他望着夜凉在黑暗中渐渐消失的背影,只觉得他如同黑夜穿行的鬼魅,杀人于无形…… 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三十三章 既然是我的女人,就得守我的规矩! 杜祈佑扛着宋黛出了烟雨楼,暗沉的夜色中,伴随着一记哨响,哒哒的马蹄声自远处袭来。 一声长嘶,一匹通体浑黑的马儿踏着马蹄来到杜祈佑的身前,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宋黛感受到自己的大腿部一阵搔痒,偏转过头去,冷不丁地看见一个马尾巴在自己跟前晃。 “妈呀!什么玩意?”宋黛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杜祈佑肩上掉下去。 杜祈佑一个不妨差点摔了她,惊骇之余眉头也紧蹙了起来。 两手箍上她的腰一个旋转,宋黛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只可惜不是坐着,而是趴着。 一阵天旋地转,宋黛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吐出来了,挣扎着想要下来,“杜祈佑,你想干嘛!” 杜祈佑早就没了哄她的耐心,没好气地在她屁股上落下一记熊掌,“别动!再闹我把你拴在马屁股后面,让‘追影’拖着你走。” 一句霸气凌人的话成功地将宋黛唬得老老实实趴在马背上一动不敢动了,不服气地扁扁嘴。 这男人这么小气,搞不好真能说得出做得到,哼,好汉不吃眼前亏…… 可算是老实了,杜祈佑脸色稍霁,凌空一跃,姿态轻盈地翻身上了马背,简直帅得一塌糊涂。 宋黛看直了眼,这男人耍起帅来也是没谁了…… “驾!”杜祈佑一声断喝,“追影”撩起马蹄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马背着实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追影”的步伐再是稳健迅速,也少不了颠簸。 宋黛如一条死狗般吊在马背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马儿颠出来了,难受至极。 迫不得已,只好求饶了:“王爷,咱能不能换个姿势啊,你让我坐着也好啊……” 杜祈佑冷冷地不开腔,又在马屁股上拍了一记,“追影”顿时加快了步伐,颠得更猛。 宋黛简直是欲哭无泪,她曾经幻想过“马震”是个什么样子,今日总算是尝试到了…… 咽下胃液的翻腾,宋黛苦着小脸哼哼道:“王爷大人,我错了行不,您就饶了我吧……” 杜祈佑绷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还是没理她。 唉,说这人小气还真不算是冤枉了他…… 宋黛在心里狠狠地腹诽了一番,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深深吸了一口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响亮的哭声如同刚出生的幼儿,惊得杜祈佑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他俯身下去,有力的臂弯提着她的身子往上一托,毫不费力地便让宋黛落在了他的身前。 宋黛背靠着马头,正对着杜祈佑,还没从这骤变的姿势中回过神来,杜祈佑已将她抱住了。 “追影,慢点。”杜祈佑轻轻一声吩咐,马儿乖乖地放缓了脚步,悠悠荡荡地在街边奔走着。 宋黛脸上泪痕犹在,迎着月光,一张嫩白的小脸添了些稚气,显得尤为可爱。 杜祈佑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庞,喉咙微微一哽,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哭了?” 声音虽冷,却没有那么凌厉。 宋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想到自己刚才那副怂样子,觉得自己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都是拜眼前这个臭男人所赐! 杜祈佑见她不吭声,还以为她是委屈,冷哼了一声,“做对什么了,还敢委屈?” 一句话让原本没觉得委屈的宋黛也觉得委屈得要死,使劲推了他一把,结果一个不稳,差点从马背上翻下去,宋黛狠狠地阖上眼睛,做好了被摔烂屁股的准备…… “眼睛闭那么紧做什么,怕我吃了你?”杜祈佑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宋黛试探性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杜祈佑的一张俊脸。 居然没有摔下去,反而被他抱在怀里,这家伙会这么好心,吃错药了吧…… —— 前方是一条分岔路口,一条是回傅家的路,一条是通往莫居的路。 杜祈佑抬头眺望了一下月色,已经过了傅家门禁时间,现在回去肯定会惊扰傅家长辈的。 罢了,一勒缰绳,杜祈佑当机立断掉转马头朝莫居奔腾而去。 “杜祈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宋黛抖着嗓子问,她不傻,自然知道这不是去傅家的路。 杜祈佑沉着嗓音道,“本王想把你卖到奴隶市场,不知宋大小姐意下如何?” 宋黛一脸讪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吁!”马儿停在莫居门前,立时便有两个青衣小厮上前跪地行礼,“王爷金安。” “起来吧。”杜祈佑淡淡地说了一声,抱着宋黛下了马,小厮接过缰绳将马儿牵去一边了。 宋黛站在门前看着“莫居”的装潢,疑惑地问道:“这是酒楼吗,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总不能来这儿开房吧? 宋黛心里一咯噔,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走。”杜祈佑没有回答她,直截了当的牵着她的手将人带了进去。 宋黛被杜祈佑拉着往楼上走,看着前面身材颀长,丰神俊秀,风度翩翩的静王殿下,一颗心竟控制不住砰砰狂跳了起来,见惯了他清冷漠然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心急难耐…… 杜祈佑回头对跟上来的小厮吩咐了句“笔墨伺候”,便把宋黛扯了进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宋黛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这厮要笔墨做什么,难不成,他在那事上也有怪癖? 还是第一次听说用笔墨找刺激的,真是闻所未闻,这也太奇葩了吧…… 小厮动作很快,奉上了笔墨便悄悄退了出去,宋黛上前拿起毛笔端详了一番,有些哭笑不得,“王爷,难怪你这么不近女色,原来你好这口啊,我可从来没在床上试过这个……” 杜祈佑嘴角抽了抽,知道这女的又想歪了,咬着牙道:“没试过?那本王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 杜祈佑上前勾着宋黛的腰便将她一把丢在了床上,整个人瞬间压了上去,骑在她身上。 见他来真的,宋黛有些懵,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处女一枚,未开苞呢。 “王爷,我想你有些误会,我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宋黛笑着跟他商量,声音有些抖。 杜祈佑清冷一笑,“既然是我的女人,那就得守我的规矩!” 话音一落,颀长的身子顿时压了上去,宋黛疼的一声闷哼…… 第三十四章 王爷,我认输还不行吗 宋黛以为杜祈佑要跟她来硬的,闭上眼睛做好了被强?奸的准备。 心里把杜祈佑的全家统统问候了一遍,没想到下一刻她就被拎着束带在床上翻了个身。 由躺改趴,宋黛彻底成了砧板上的肉,她知道若是动真格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跟神功盖世的静王殿下相提并论的。 宋黛趴在床榻上一阵哼哼,“王爷,你到底想干嘛呀?” 杜祈佑冷哼一声,从她身上下来,将毛笔从桌案吸到手心,伸手便扯掉了宋黛脚上的袜子。 脚上一凉,宋黛有些怔愣,转过头去看,刚对视上杜祈佑的眼神,就被他在屁股上拍了一掌。 “哎呦”宋黛惨呼一声,伸手揉了揉屁股,大骂:“杜祈佑你有病是吧,你凭什么打我?” 杜祈佑本来心情就不是很舒畅,被她这么一骂,彻底激地火冒三丈。 也不再跟她客气,“凭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本王凭什么了。” 长到十七岁,杜祈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不,应该说是愤怒。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从来不少,可个个都是知书达礼,温婉贤良的淑女,在他面前更是雅德谦恭,进退得宜,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宋黛这般没有规矩,不成体统,伶牙俐齿,刁钻野蛮。 可偏偏,这个叫“宋黛”的女人是娘亲为自己择定的妻子…… 他实在是想不通,娘亲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若说娘亲的眼光与众不同,那她选宋黛做自己的王妃确实是不走寻常之路。 他不想娶,可男女授受不亲,这三番四次的接触,他和宋黛早就发生了超乎寻常的接触。 那就娶吧,他刚想认命,强迫着自己努力去发现这个女人的可爱之处,可是—— 该死的,她刚刚甜言蜜语地唤他“佑哥哥”,下一刻居然转身投向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女人天生长得就像一枚桃花,看这性格更是个水性杨花的主儿,可不能让她给自己戴绿帽子,所以,一定要在成亲之前把她的这些个坏毛病通通给她改掉才好! 杜祈佑阴着脸,将毛笔放在宋黛的脚心上,“宋姑娘,非是我故意为难你,若你是旁人,就算是作上了天我也不会管,但你偏偏是我杜祈佑的女人,那么,就得守本王的规矩。” 脚心处一阵搔痒,宋黛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这家伙今晚不是要严刑逼供吧? 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把柄握在杜祈佑的手上,难道,他看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了? 宋黛有些心虚,却还是不想就这么认怂,回头骂道:“你的规矩?你杜祈佑的规矩就是打女人吗?你堂堂一个王爷,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不怕传出去让世人耻笑吗?” 杜祈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就她,还好意思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徒手对付好几个壮汉,面无惧色,那架势,仿佛能面对千军万马。 “到现在都不思悔改,那就怪不得本王对你不客气了。”杜祈佑冷冷道。 手中的毛笔再也不迟疑,侵袭上她的脚掌心,毛茸茸的感觉让宋黛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无限放大,她最是怕痒,忍不住放声大笑,在床上挣扎扑腾起来,整个屋子都在不停地颤抖。 “哈哈哈……杜祈佑,你给老娘住手……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你,啊……杜祈佑!!!” —— 话说另一边,夜凉带着鱼儿上了马车,从烟雨楼出来的时候,杜祈佑和宋黛早就没影了。 鱼儿坐在马车上,有些不安,扬起漂亮的小脸,稚嫩的声音问道:“大哥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你要带我去找姐姐吗?” 夜凉看着鬼精灵的鱼儿,神情淡淡的,轻轻“嗯”了一声。 似乎没有计较他的冷淡,得到肯定,鱼儿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起来,大眼睛闪闪亮亮的。 夜凉的目光深沉又黯淡,眸子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楚真正的情绪是什么。 他凝眸望着眼前的鱼儿,见他乖乖地靠在璧边,不吵也不闹,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仿佛淬着万丈光芒,稚嫩可爱的漂亮脸蛋看了就让人喜欢,一颗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时光仿佛倒转到很久很久以前,空旷的行宫中,冷冷清清,只有他和妹妹跪在殿中擦地板。 两个幼童,用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抹布擦着脏污的地板,小手冻得通红,妹妹的鼻涕几乎要淌进嘴里,他眼疾手快赶紧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掉,她抬起头来,害羞得冲他笑,惹人怜爱。 “公子,傅家到了。”舒同轻轻禀告道。 夜凉挑起卷帘,看着在沉静的夜色中依然繁荣华贵的傅家宅第,心中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足足站在原地立了半响,鱼儿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衣袖,“大哥哥,你怎么了?” 夜凉低头看了鱼儿一眼,眼中的水汽和雾气渐渐散去,淡淡一笑:“没事。阿同,叩门吧。” “是。”舒同应了一声,敲响了傅家的大门,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来者何人?” 舒同回头看了夜凉一眼,见他轻轻点头,方才答道:“南海墨氏,求见傅先生。” —— 宋黛已经被杜祈佑折腾的筋疲力尽,趴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杜祈佑无情地又在她的屁股上落下一记熊掌,“服不服,还有什么话说?” 宋黛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睛里也水雾迷蒙,是刚才笑出来的眼泪,浑身湿哒哒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靠,这简直比她跟男人滚了一天一夜床单还累! 趴在枕头上,宋黛抖着手朝他竖起一根中指,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杜祈佑眸子一沉,把已经快被秃了毛的毛笔又放在她脚上,轻飘飘的来了句,“看来还不够。” 宋黛登时一个激灵,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讨饶,“佑哥哥,别……我认输了还不行?” 第三十五章 今儿就给你正正规矩 折腾了一晚上,总算是听到她认输了,还真是个倔强的小东西。 杜祈佑嘴角一弯,却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扬手便扔了光秃秃的毛笔。 沉闷的响声,宋黛有气无力地扭过头去看,在看到秃了的毛笔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她为什么不再忍忍,这么快就认怂了呢,失策啊…… “起来吧。”杜祈佑拍拍手,总算是暂时放过了她。 宋黛气得恼仁一突突地疼,想骂人都没了力气,委委屈屈道:“我残了,起不来了~” 明目张胆的撒娇,可是眼下已经消了气的杜祈佑已经绷不起脸来了,干脆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宋黛的脸已经哭花了,天知道,距离上一次哭已经是n多年前的事情了,好像还是在十多岁的时候,她都快忘记眼泪是什么滋味了。 万万没想到啊,流年不利,阴差阳错地来到了什么鬼朝代,还被眼前这个王八蛋给欺负了! 宋黛抽抽鼻子,嘟着小嘴偏过脸去不想理杜祈佑,满脸的委屈加愤懑,外加咬牙切齿。 杜祈佑看着她置气的倔强模样,心里不由失笑,说实话,这小丫头片子,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表露出几分女人味,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疼上一番。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杜祈佑禁不住脸色一红。 轻咳了一声,杜祈佑看着宋黛,嗓音低低地问道:“刚才跟你说的话,都记得了?” 宋黛瞪了瞪眼,呐呐地问:“什么话?” 杜祈佑一怔,继而磨了磨牙,阴恻恻道:“合着我跟你费了一晚上的唾沫,都是放屁是不是?” 他语带凌厉,话音一出立刻让宋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这样明显的小动作自然逃不了杜祈佑的法眼,脸色一沉,他伸手把人拽过来,轻喝道:“躲什么躲,好好跟你说话就是听不进去是不是,还想逼着我用强?” 见他真生气了,宋黛顿时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讲真,宋黛没有别的优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审时度势的本领更是无师自通。 别看她平时在杜祈佑面前咋咋呼呼的,但见他真的生了气,她可是满心的打怵。 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想她堂堂澳门赌王的女儿,从小到大除了她爹宋烈,她怕过谁啊。 宋黛嘴巴虽然刁,但是该软的时候也是可以软的跟棉花糖一样的。 眼看王爷大人又要发飙,她赶紧紧皱眉头做苦思冥想状,“你别急,容我想想。” 杜祈佑见她一脸貌似认真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这鬼丫头,一看就没仔细听他刚才的话。 他顿时感觉到一阵无力,摊上这么个活宝,以后的悠悠岁月,漫漫长夜,不知会多么煎熬。 “想出来了吗?”杜祈佑难得,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宋黛瞅着他,都要哭了,刚才被他那样捉弄,她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怎么扛痒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骂他了,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啊,现在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了。 见她那一脸心虚的表情,杜祈佑便能猜出几分,冷冷地哼了一声,命道:“穿上袜子,下来。” 杜祈佑跟小厮又要了一支毛笔,宋黛吓得,不知道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赶紧穿上了袜子。 宋黛乖乖下地站在床边,一看到杜祈佑手中的毛笔,只觉得满心乱颤,弱弱地唤道:“王爷~” 见她吓成那副样子,杜祈佑都觉得于心不忍了,却还是板着脸坐到桌边,“过来。” 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见杜祈佑的利眸朝她冷冷地射过来,生怕再激怒他,只得蹭了过去。 迈着小碎步,短短几步远的距离宋黛恨不得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唉,积威犹深啊。 杜祈佑见她磨磨蹭蹭,早就等得不耐烦,伸手将人拉过来,按倒在一旁的座椅上,“写。” 宋黛拿着毛笔,皱着小脸道:“干嘛,又让我写欠条啊,就一千两银子,至于吗你?” 杜祈佑皱着眉头,“什么一千两银子,本王是让你写保证书。” “什么保证书?”宋黛着实愣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杜祈佑绷着唇线,冷冷道:“保证你嫁给本王后能安分守己地做静王妃,不会出去勾搭男人。” 宋黛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左手放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度,嘟囔了一句:“这也不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杜祈佑一怔,没好气地一把拍落她的手,“你才发烧了呢,本王清醒得很。” “既然清醒得很,那干嘛满嘴喷粪。在你心目中,本小姐像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宋黛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虽然花心了些,滥情了些,但是还是有底线的好吗。 结婚之前怎么闹都行,但是一旦真的嫁了人,就不会出去瞎搞了,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能让她看上的男人本就不多,想要与其共度一生的人更是还没出现过呢。 杜祈佑没管她别扭的小心思,也没给她面子,直截了当地说,“不是像,就是。” 宋黛小脸憋得通红,半天才眯着眼冒出来一句,“王爷,你当真要娶我为妻?” 杜祈佑不知为何到现在她还会有此一问,也耐着性子回答。 “当然,本王从不拿终身大事开玩笑。” 宋黛歪着头看了他半响,十分认真地问道:“那你爱我吗?” 杜祈佑一顿,漆黑的墨眸紧紧地盯着她的瞳仁,半响温吞地吐出来一句,“不爱。” 没有意料中的伤心,宋黛反而如释重负地将手中的笔放下,“那不就得了。既然你不爱我,那为何要委屈自己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呢?还假模假式地让我忠于你,不觉得可笑吗?” 杜祈佑冷冷一笑:“你说对了,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个笑话。但是……” 他话锋一转,“就算是个笑话,你也得配合。我不要求你爱我,但你必须忠于我。” 宋黛被他的话一噎,只觉得气血一下子涌上心头,脱口而出,“凭什么?” “我说过了,就凭你,是我杜祈佑的女人!”杜祈佑冷冷地说,话语里没有一丝温情。 第三十六章 我来接表妹回家 夜凉抱着鱼儿坐在傅家后院的偏厅中静静等候,下人们奉上茶来,看着神态淡然,翩翩若仙的客人,满心的疑问,却是半点不敢怠慢,差人匆匆去禀告大少爷。 偏生这个时候,杜祈佑竟然破天荒地不在府中,阖府上下,半点影子都寻不见。 眼下子时已过,傅家门禁时间是戌时,也就是晚上九点钟。 小天都快急疯了,自家主子是跟着宋黛姑娘出去的,这个他知道,可是按理亥时之前就应该回来的啊,这怎么还在外面留宿了呢。 以往宾客登门造访,都是杜祈佑接见的,实在是贵客,才会直接引到前厅,通禀给师父知道。 杜祈佑不在,傅家后院乱成了一锅粥,一来二去的,终于把睡梦中的傅昱阳惊动了。 在梦乡中被嘈杂的声音惊醒,可想而知脾气本就不好的傅昱阳会多么火大。 傅家四少跟在师父和师叔后面,惴惴不安地往后院走,心里直打鼓,纷纷为大师兄担心。 不多时便来到了偏厅,傅昱阳一脸阴郁,在看到夜凉的一刹那,却是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不只是他,身后的傅从阳也愣住了,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这,这不是……” 傅小一和傅小十四人见师父和师叔骤然变色,皆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难道……果真是贵客?完了,怠慢了贵客,这下大师兄岂不更是惨上加惨? 夜凉见到傅昱阳,眸光轻轻一缩,将鱼儿放下,面对傅昱阳行了个晚辈礼,“见过傅先生。” 鱼儿是个聪明的小朋友,知道眼前这个人很厉害,学着夜凉的样子,也行礼问安。 傅昱阳足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跨步迈入堂上,沉着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即便他极力掩饰,声音中还是不可控地有些颤抖。 傅家四小只纷纷对望一眼,满眼的惊奇,对客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夜凉微微躬身,自报家门:“晚辈是南海墨氏子弟,名夜凉。身旁这位是家弟,乳名鱼儿。” 他刻意隐瞒了鱼儿的身份,半夜登门本就是唐突之举,惹人怀疑,若是再坦然告知鱼儿的身份,恐怕今天会被扫地出门,便要留宿街头了。 “南海墨氏?”傅昱阳沉吟片刻,在脑海中搜寻一番,拧眉道:“恕我直言,傅家和南海墨氏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也从来没有什么往来,墨公子夜间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话语中隐有责备的意味,夜凉在心里苦笑一声,难怪爹爹说大师伯最是不好对付的,果真。 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面上依然不露声色,这是常年披着面具示人练就的本事。 夜凉再次欠身,“抱歉,这么晚惊扰贵府实在是在下唐突了。墨家与傅家确实交往不深,夜凉今日前来,其实是来找表妹的。” 傅昱阳拧着眉头没有吱声,傅小一接过话去,“表妹?墨公子指的,可是宋黛姑娘?” “正是。”夜凉淡淡一笑,“墨家与宋家正是连襟。听闻表妹暂居府上,在下就冒昧前来打扰了,还望傅先生见谅。” 傅昱阳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一定不仅仅是什么墨氏子弟,因为…… 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模样、神情、穿衣打扮、说话方式,简直与那个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由不得他不多想。 微微一顿,傅昱阳道:“去,把宋姑娘请过来。” 众人一动不动,傅昱阳脸色沉了下来,刚要发作,下人硬着头皮上前禀告。 “启禀大老爷,宋姑娘,并不在府中。” 杜祈佑不在,宋黛偏偏也不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巧合。 傅昱阳的脸色彻底寒了下来,“很好,一个两个的,彻底不把家里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眼见师父动了真火,谁还敢上前多言,傅家四小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师父一个邪火发作到他们身上,那就惨了。下人们也是如此,垂着脑袋往墙壁、门边溜,生怕殃及池鱼。 夜凉上前一步道:“傅先生不必着急,在下几个时辰前刚刚在烟雨楼跟令徒和表妹分开,原以为他们回来了所以才冒昧登门的。现在看来,他们应该还在一起。您不用担心。” 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乖乖,这番话,可真是把杜祈佑往板子底下送呢。 本来嘛,彻夜不归已经是犯了家规,再加上去烟雨楼这种傅家子弟明令禁止的风月场所,还接连去了两次,明知故犯,可谓是触动了家法的大忌。 若是这些都可以原谅,那杜祈佑带着宋黛,未成婚的孤男寡女流浪在外,一宿未归…… 众人纷纷在心里为杜祈佑默哀,希望他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果然,听完夜凉这一席话,傅昱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简直是怒发冲冠。 终究还未失去理智,傅昱阳命人好好安顿夜凉和鱼儿,安排好一切才拂袖往院中走去。 夜色正浓,傅昱阳和傅从阳迈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像吗?” 傅从阳正在神游出外,冷不丁地听到师兄的问话,心里哽了一哽,毫不迟疑:“像。” 傅昱阳的脚步倏然顿住,转过身去看着他,声音有些沉然,甚至带着些凄苦。 “连你都觉得像,那说明我的感觉没错。南海墨氏……真的是毫无关系的外人吗” 傅昱阳沉吟道,全然不顾傅从阳已经黑了的脸色。 什么叫做连我都觉得像,您到底什么意思啊,有本事说清楚……傅从阳在心里狂喊。 “打听打听吧,人既然已经到了跟前,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去查查这个夜凉,到底是什么人,来金陵的目的为何?直觉告诉我,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傅昱阳沉声吩咐。 “是,小弟记下了。”傅从阳恭声领命,就算师兄不说,他也会去查的。 傅从阳打了个哈欠,“若是师兄没有旁的吩咐,小弟就告退了,您也早些歇息。” 刚要退下,便听见傅昱阳追加了一句,“明天那小畜生回来,让他来见我,作死的东西。” 语气中的恼火压都压不住,傅从阳听了不由一个哆嗦,心里默默为杜祈佑叫惨。 坏了,这下彻底触到老大的逆鳞了,祈佑啊,这下子连五叔都保不了你了…… 第三十七章 小畜生,有了媳妇就不要家了 莫居 昨天夜里,可谓宋黛人生中最惨淡的一个晚上,没有之一。 先是被臭流氓杜祈佑在床上戏弄了一番,继而又被大坏蛋杜祈佑逼着写了什么保证书,捏着毛笔挥墨的时候,她真的体会到了清朝大臣李鸿章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时的屈辱感受。 奇耻大辱啊! 听见敲门声,宋黛烦躁地将被子蒙上,恨不得将自己粘在床榻上。 杜祈佑在门外斯文地敲门,然而转换成砸门,终于忍不住要提脚踹门了,房门被一下子拉开。 宋黛惺忪的睡眼勉强睁开了一只,在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没好气地道:“大清早的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杜祈佑看着她的脑袋懒洋洋地垂下,眸子沉了沉。 往里一探头看到搭在架子上的湿毛巾,手往前一伸将毛巾吸在掌心,不由分说便丢在她脸上。 冰凉的湿意立刻让宋黛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终于忍不住发了飙,“杜祈佑,你想死是不是?” “我看想死的是你。”杜祈佑冷冷地说,拽着她迈进房间,顺脚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声响。 杜祈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洗漱,过时不候。” 宋黛:“哼,你好日子过够了赶着去投胎,本姑娘可不着急,再睡个回笼觉……” 杜祈佑:“……”直接上手粗鲁地将人从床上掀了下来。 宋黛:“啊啊啊……别动粗,我自己洗……杜祈佑,你别逼我动手啊……” 没精打采地吃完了早饭,被杜祈佑揪上了马,总算今天是坐着的,宋黛感动地都快哭了。 嘴巴撅得像挂了一只漏勺,宋黛怎么也想不通,不过仅仅一夜时间,怎么感觉她和杜祈佑之间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彻底颠了个个儿,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呢。 气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这个静王殿下杜祈佑,看起来纯良无害,哪知道一肚子坏水,浑起来简直比她还浑。 整个一泼皮无赖,外加混蛋臭流氓! 坐在她身后的杜祈佑,现在脸上也是纠结成了一团,他倒是没心情去管他和宋黛之间乱七八糟的这些破事,惯她已经惯的够久,他觉得自己对她已经够仁慈了。 反正宋黛注定是他杜祈佑的女人,以后不听话,揍就是了。 论调皮捣蛋,他是鼻祖。他杜祈佑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从小一到小万这些个师弟,想当初哪个不是调皮到上房揭瓦的主儿,现在在他面前不还是乖得跟小绵羊似的吗,连那几个皮猴他都收拾的了,更别说宋黛这个小丫头片子,小菜一碟。 他现在真正担心的是回家之后师父那关要怎么过。 昨晚彻夜未归,今晨又耽搁了这么久,没去跟师父请安,连早膳都误了,师父不可能不知道。 彻夜未归又没事先跟长辈打过招呼,再加上接连两次去烟雨楼,看来这次的家法,逃不掉了。 眼看着傅家离自己越来越近,杜祈佑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临阵脱逃的念头,不过只是一瞬。 还记得刚到傅家的时候,一次也是犯了个不小的错,为了逃刑,不惜壮着胆子离家出走。 那次的离家出走过程艰难又精彩,总之整个江南地区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之后师父是在土匪的手中将他救回的,命是救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充分体会师父怀抱的温暖,便被拖到戒堂赏了一顿痛得他死去活来的板子,师父当时教训的是:“还敢离家出走,为师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有本事逃到哪儿去,这一生既然拜入了傅家门下,便生是傅家的人,死是傅家的鬼!” —— 翻身下马,杜祈佑和宋黛脚刚落地,下人便上前禀告,将昨夜客人突然造访的事情说了。 宋黛很是惊喜,“这么说,表哥和鱼儿现在都在府里?太好了……” 说完,也不顾后面面如死灰的杜祈佑,撒丫子往自己的院子奔去。 杜祈佑看着宋黛欢呼雀跃的背影,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认命地往师父的院子走。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底气不足地问小天道:“昨天去烟雨楼的事情,师父还不知道呢吧?” 小天抿唇摇了摇头,“殿下,您别心存侥幸了,大老爷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待会您还是坦白从宽吧,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杜祈佑脚步一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还未得见师父的面,便觉得腿已经软了。 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横竖是一死,去就是了。 抱着大无畏的精神,杜祈佑往师父的书房迈去,从小厮手里接过了茶盏,叩响了房门。 “师父,徒儿回来了。”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着。 半响,书房才传来一个浑厚冷沉的声音,“进来。” 深吸口气,杜祈佑稳了稳心绪,才推门而入。 偌大的书房,傅昱阳在案牍后面静静地看书,见杜祈佑进来只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便再无话。 只一眼,便让杜祈佑刚刚稳住的心绪又掀起了惊涛骇浪,心骇得扑通扑通狂跳。 “师父。”弱弱地唤了一声,杜祈佑将手中的茶奉上,便自觉地在书房中央的空地跪了。 跪了一会儿,杜祈佑觉得师父是不是看书看得太过入迷,从而把自己给忘了。 抬起头来偷偷看了师父一眼,见他神情平平,不像是多么生气的样子,便状着胆子试探性地唤了声:“师父……” 没有应和,可能是声音太小了,师父没有听见。 杜祈佑自我安慰着,斗着胆子又唤了一声,这次的声音调高了些,不可能听不见的。 “啪嗒!”傅昱阳冷着脸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书桌上,喝道:“叫什么叫,你师父我没聋!” 杜祈佑吓得赶紧垂下头,乖乖跪好了,心道:那您也不应一声,故意晾着我呢? 傅昱阳盯了杜祈佑半响,突然笑骂了句,“小畜生,有了媳妇就不要家了?” 第三十八章 家法严惩 杜祈佑听到师父的喝骂,猛地抬起头来,先是大骇,继而又窘,然后是冤枉。 有了媳妇不要家,他没有啊…… 不过在这种情形下,他还没有蠢到跟师父顶嘴,论审时度势,他比宋黛还要应对自如。 跪了许久了,感觉膝盖有点发麻,多年积攒的经验告诉他,终究是逃不过的,早死早超生。 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杜祈佑叩首认错道:“师父,徒儿知道错了,请师父责罚。” 傅昱阳冷冷地哼了一声,端坐在椅子上,沉声道:“请家法。” 熟悉的三个字立刻让杜祈佑呼吸一窒,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了起来,眼神瞄到书橱博古架上的一柄戒尺,这柄戒尺不同寻常,是紫竹制成,表面光泽黑亮,打在肉上啪啪作响。 疼是一定的了,还有那伴随响声的羞辱感,尝过一次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太特么丢人了! 心中转过千般念头,却是丝毫不敢迟疑。 甫一起身,久跪的膝盖仿佛针扎一般,忍着那酥酥麻麻的疼痛感,杜祈佑径直迈到书橱前,从博古架上把戒尺取下,转到案牍后面,在师父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双手举高戒尺。 请责的话早已经锻炼的炉火纯青,“师父,请师父宽责。” 傅昱阳从他手中接过戒尺,拿在手里把玩着,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宽责?从小守到大的规矩如今都就饭吃了,你还好意思叫为师宽责?” 杜祈佑被师父训得脸色通红,轻咬了下嘴唇,涩涩道:“祈佑错了,不该求师父宽责。” 傅昱阳似是不急着揍他,循循善诱道:“先说说吧,错哪儿了?” 杜祈佑懊恼地垂下头,就知道逃不过这关。 从小到大,从爹爹手里辗转到师父手里,他挨了不知多少打,打得再疼再狠,他都不吭半句。 非是他不怕疼,而是他觉得做错事受惩罚理所应当,没什么好矫情的。 可是,他最头疼的就是认错的这一环节,就好比明明知道你穿了内衣,却还偏要让你把外套扒了看看究竟有没有才甘心,何必呢?能不能简单粗暴点直接就上手揍呢…… 腹诽归腹诽,埋怨归埋怨,他可不敢公开对家法表示一丝一毫的质疑和不满,所以…… 他抿抿唇,认命道:“回师父的话,徒儿有错,不该不顾家规严禁,流连烟花场所;不该违反家规门禁,彻夜不归;不该……和宋姑娘私自留宿莫居,不过师父,我们什么也没干。” 话音未落,傅昱阳脸色一寒,手上的戒尺扬手抽在他的手臂上,疼得杜祈佑眉头一拧。 即便不看,他也知道现在手臂上定是有一条乌青的檩子了,疼啊…… “事到如今,还敢狡言饰过,信不信为师把你拖到院子里打?”傅昱阳冷道。 杜祈佑一惊,“信。师父开恩,徒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杜祈佑吓得心神俱惊,师父的脾气可真是说到便会做到的,瞪着乌黑的双眸,怯懦地看着师父,尽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希望他能消气。 他有些后悔,事到如今了,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呢,惹怒了师父,疼得是自己啊。 傅昱阳见杜祈佑吓得那副模样,颇像他小时刚跟着自己的时候,唉,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啊。 傅昱阳在心里悠悠地感慨了一番,面上却是一点不表露,冷冷道:“跪这边来。” 杜祈佑暗自吸了口气,知道真正的惩罚算是来了,不敢再迟疑,将一旁的春凳搬过来。 这个春凳便是师父常用来责罚他们的刑凳,两尺宽,稍矮,跪着刚要到腰际。 随着年纪稍长,每每犯错都是直接被逮到戒堂去胡乱责罚一通,像今天这样在书房被师父亲自教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见今天,师父真的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教训了。 杜祈佑心里苦笑,膝行到春凳边,趴了上去,双手抓在凳子的边沿上,拉开脊背,小腹刚刚贴紧冰凉的凳沿,屁股就高高翘了起来,这姿势,这角度,最方便师父落鞭了。 没有人不怕打,也没有人不怕疼,哪怕是素有“不怕打”好名声的杜祈佑,也是冷汗涔涔。 紧绷着神经等着久违的疼痛,岂料傅昱阳看着他的姿势,蹙了蹙眉,用戒尺的尖端点了点他的腰际,沉声道:“怎么,规矩都忘了?等着我给你脱?” 杜祈佑小脸一红,这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让留,宋黛还说他小气,他师父才是真正的小气呢。 认命地解了束带,褪下裤子,光裸的肌肤刚刚暴露在空气中,戒尺便呼啸着风声落了下来。 杜祈佑疼得一声闷哼,差点没呼出疼来,耳边却传来师父轻轻的冷哼声,当即闭紧了嘴巴。 傅昱阳也不跟他啰嗦,反正错误他都是知道的,明知故犯,本就是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傅昱阳没有一丝怜惜,戒尺横贯着臀峰狠狠砸下来,一下叠着一下,每一下都仿佛利刃劈在肌肤上,疼得钻心,从上到下将每一寸皮肤都燃起火焰,杜祈佑没有办法思考,只剩下了疼。 傅昱阳没说打多少,趴在刑凳上的小家伙也不敢问,只咬着牙拼命地忍着痛,生生地挨着。 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杜祈佑觉得喉咙都跟着着了火,干干涩涩的,不知挨了多少板子,总之感觉身子越来越沉,不听使唤地趴在了刑凳上,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思绪飘离到小时候。 七岁以前,他的童年还是挺幸福的。 虽然长年跟着爹娘南征北战,一年到头也在家住不了几日,可是爹娘给他的爱一点儿不少。 他小时候很皮,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经常会有人到家里告状,然后爹爹气急把他按在腿上就是一通好打,娘亲在这个时候总是变着法地跟爹爹斗智斗勇,软磨硬泡地替自己求情。 虽然也没顶什么用,该他挨的打一下都少不了,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很幸福…… 这种幸福,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呢?对了,七岁,七岁那年…… 第三十九章 久违的幸福感 正当杜祈佑在漫天的疼痛中苦不堪言时,宋黛的院子却是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笑声震天。 沉鱼、落雁看着宋黛给鱼儿扎在头顶上的两个小鬏,宛如一个道童,简直是啼笑皆非。 “小姐,您这是什么打扮啊,我们鱼儿好好的一个小公子,被您整成一个小道童了。” “可不是,鱼儿别哭,一会儿姐姐给你收拾回来哦……”落雁忙不迭地哄着鱼儿,偷笑着。 宋黛玩得乐此不疲,“你们懂什么,我们这叫拗造型,瞧这两个小鬏,多喜庆啊……” 鱼儿刚刚换上一件崭新的蓝色锦衣,丝绸所制,他本就生得好看,稍一打扮,宛如一个富贵少爷,唇红齿白的,甚是惹人怜爱。 夜凉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举止优雅淡若,远远望去,简直美得像一幅风景画。 沉鱼和落雁忙着给鱼儿挑选着绑发的发带,玩够了的宋黛终于有时间坐下喝一杯茶了。 水还没有烧开,口渴的宋黛也不管,捞起夜凉喝过的茶杯就端起来一饮而尽,看得舒同咋舌。 这宋姑娘,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夜凉也是微微一怔,看着喝得心满意足的宋黛轻轻舔了舔嘴唇,只是宠溺地笑,“还渴吗?” “有点。”宋黛也不跟他客气,唇角绽放起一朵灿烂的笑容。 夜凉微微一笑,眼神瞄到正放在灶上煮的露水上,运足掌力对准炉灶,水咕噜噜地滚开了。 宋黛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跟变戏法似的,不觉称赞道:“哇噻,表哥你太牛了。” 沉鱼和落雁也是吃惊不已,忙上前将烧开的水端过来,正要沏茶,宋黛道:“哎,放着我来。” 宋黛对茶艺还是颇有研究的,多少度的水泡多少量的茶,怎样才能好喝,她门儿清。 “表哥,你远道而来,一定还没尝过西湖龙井吧,让妹妹我给你露一手。”宋黛笑道。 夜凉看着她调皮狡黠的样子,嘴角浮出一抹温润的笑,“好啊,我拭目以待。” 宋黛一边娴熟地往瓷杯里添茶倒水,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从天而降的表哥。 他叫夜凉,温和内敛,沉静少言,明明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看似低调不喜张扬,可是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仿佛就已经聚焦了众人的目光,包括自己的,如此惹人注目,又好像不自知。 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淡泊、淡漠、淡然,怎么看都有一种超脱尘世之感,这个夜凉,到底是什么人呢?真的如他所说,远道而来,只为探亲吗? “表哥,喝茶。”宋黛微微一笑,礼貌而又客气地给夜凉奉上一杯茶,他笑着伸手接过。 人跟人之间的气场真的很奇妙,像宋黛和杜祈佑,第一次见面就闹得不可开交,仿佛前世冤家一般,说不到三句话指定就要打起来;可是和夜凉,却是能待之以礼,和颜悦色。 或许人跟人之间的轨迹,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此言不虚。 沏好了茶,宋黛刚要坐下好好品味一番,小天便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宋姑娘,不好了……” 宋黛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见小天莽莽撞撞的,一副天塌的样子,“怎么了,王爷有何贵干?” 小天抽了抽鼻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泫然若泣道:“宋姑娘,您快去救救殿下吧……” —— 宋黛一路被小天拖着来到傅昱阳的书房,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小天,我实话告诉你,我真心不想救杜祈佑,你都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是怎么欺负我的……” 宋黛一路碎碎念着跟小天大吐苦水,“而且啊,我说的话傅叔叔怎么会听呢?” “哎呀,宋大姑奶奶,您就行行好吧,这个家里唯一能在大老爷跟前说上话的就是您了。”小天急得,都快给宋黛跪了。 “为什么?”宋黛一脸的不解,就算她是杜祈佑认定的未婚妻,那也是个晚辈。 在傅家住了这么些日子,别的不懂,傅家十分讲究上下尊卑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晚辈在长辈面前哪儿说得上话呢,小天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因为您是夫人亲自挑的儿媳妇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说的话,大老爷一定能听进去的。”小天肯定地说,那一脸诚恳的样子倒是让宋黛平添了几分相信。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就当日行一善了。 宋黛整了整衣服,从跟上来的小厮手中接过自己刚刚沏好的热茶,闻着茶香,她舔了舔嘴唇。 真是的,这么香的茶,还没来得及喝呢,就送到旁人嘴里了,这倒霉催的…… 轻轻吸了口气,上前叩响了书房的大门,试探性地开口道:“傅叔叔,我是宋黛。我……可以进去吗?” 书房内,杜祈佑正趴在刑凳上苦苦熬刑,嘴唇已经被咬得发白,头发也汗湿了。 傅昱阳手上的戒尺像一把钝刀,毫不留情地噼里啪啦抽在杜祈佑的屁股上,臀腿上,已经是“祖国江山一片红”了,臀峰上打得重处已经渗出了血珠,可见下手没有一丝留情。 冷不丁地听到宋黛的喊声,傅昱阳的动作一顿,继而重重蹙起眉头。 他责罚师弟、徒弟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多嘴多舌地过来求情,这是傅家人人知道的事情。 杜祈佑正胡思乱想着分散着疼痛的心思,听到宋黛的声音回过神来竟是狠狠一个哆嗦。 她……她怎么过来了? “师父……”杜祈佑咬着嘴唇,煞白的脸色上却是没有一丝泪意,求饶的意味十足。 不是他不想哭,是他天生无泪,想哭也哭不出来。 傅昱阳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再低头看看手中沾血的戒尺,心里暗恼,怎么火气这么大? 扔了戒尺,冷冷的哼了一声,“今天先饶了你,边儿跪着去。” “谢师父。”杜祈佑乖乖谢了罚,总算是松了口气,费了半天劲勉强撑起身子跪到一边。 得到许可的宋黛猫着腰探进头来,在打量了室内的情形后才迈步进来,嘿嘿一笑道:“傅叔叔,黛黛给您沏了一杯好茶,香着呢,您尝尝。” 杜祈佑偏过头去,看着她笑靥如花,一脸调皮的笑容,竟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当年,娘亲也是这样帮自己求情的…… 第四十章 你们傅家人是不是都有暴力倾向 解语阁 正厅里,宋黛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翘首以待静王殿下沐浴归来。 内室飘来阵阵芳香,味道甚是清淡,带着些清爽的柠檬香气。在傅家呆了这些时日,这个味道她是闻惯了的,但是每当闻到这种香味,她就知道傅家又有人被罚了。 话说傅家也是奇怪得很,富丽堂皇得堪比宫殿,吃穿用度更是豪门贵族的派头。 可是偏偏有一点与寻常的世家不同,就是傅家的家规简直严苛繁琐到了极致,令人发指。 把杜祈佑抛在一边,就拿傅家几个少爷来说吧。 傅小一、傅小十、傅小千、傅小万这四小只,个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文采武略更是不输分毫,放在江湖上,那就是一颗颗定时炸弹,纷纷都能迷倒万千少女。 宋黛也见识到他们在外面那驰骋江湖、所向披靡的帅气模样,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可是回到家呢,便十分自觉地放下尾巴,捋顺了毛发,规规矩矩的,个个乖得跟小绵羊似的。 本朝一向推崇孝道,奉孝为治国之本,孝为百善之先,是君子安身立命之本。 傅家更是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祖祖代代,都是以孝传家,从未出过半个不肖子孙。 宋黛听说这一点的时候心中却纳闷得很,傅家家规森严,家法严厉,对弟子动辄捶楚。 单说杜祈佑吧,堂堂一个王爷,千金之躯,还不是被傅家的家法打得死去活来,半句不敢吭。 唉,她深深地叹口气,傅家真的是太邪门了,若是真跟杜祈佑成了亲,自己岂不也成了傅家一员,那么她是不是也得遵守傅家这些规矩呢?不要啊…… 她天性放浪不羁爱自由,从小到大更是放浪形骸惯了,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拘束。 有首诗不是说嘛: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宋黛拧着眉头在客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嫁给杜祈佑并不是明智之举,还是从长计议吧。 一阵柠檬清香扑面而来,宋黛感觉心脾俱醉,眼神迷离地抬起头来,便看见杜祈佑站在眼前。 或许是刚刚沐浴更衣完的缘故,杜祈佑头发未束,就这样自然地披在身后,人也显得柔和许多,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凌厉,站在对门处,整个人仿佛沐浴着阳光,光华幽微,清朗俊逸。 宋黛一个不妨,又是看呆了,眉眼弯弯的,像是淬了万丈光芒,满脸写着“花痴”二字。 杜祈佑盯了她半响,见她傻傻地看着自己,嘴边的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眉毛一蹙。 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抬起手来,指骨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毛栗子,“看傻了?” “啊呜。”宋黛吃痛,回过神来,揉着额头狠狠地瞪了杜祈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说,你们傅家是不是都有暴力倾向啊,有话不知道好好说,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 杜祈佑嘴角动了动,似是无力反驳,神色平淡地在一旁坐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宋黛吃惊地看着他,讶然道:“我去,挨了这么重的板子居然还能坐下,王爷,你的屁股是铁打的吧?” 小天在一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立刻赚来了两记眼刀,赶紧收敛了笑容。 “内个,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了,殿下,您和宋姑娘慢慢聊,有事吩咐我。”说完赶紧遁逃了。 杜祈佑看着小天慌忙逃窜的样子,不由抿唇一笑,又没好气地瞪了宋黛一眼。 这死丫头说话真的是不分场合,张口就来,完全不管人家会不会尴尬。 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傅家家法虽狠,但是疗伤的药膏也是灵丹妙药,甭管多么深的伤痕,只要将药膏抹在伤口上,再将药液滴在浴桶中,静心沐浴几个回合,伤痕定然痊愈,不留疤。 杜祈佑看着宋黛一脸惊奇的模样,淡淡道:“你若想跃跃欲试,我倒是可以满足你。” 宋黛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眯着眼睛磨牙道:“谢谢了啊,我可不是受虐狂,闲的吗。” 杜祈佑一笑,清冷的面色顿时化作一朵盛开的莲花,淡雅得赏心悦目,看的宋黛不由一呆。 其实嫁给他,也不失为一桩幸事,至少每天能养养眼,生活多么充满希望啊…… 杜祈佑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收敛了笑容,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开花了?” “嗯嗯。”宋黛点头如捣蒜,“因为王爷你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我总是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杜祈佑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惊奇地看着宋黛,回味着她刚才的话,竟有些不好意思。 宋黛看着他一脸害羞的模样,拍掌大笑:“王爷,不是吧你。我就不相信这么多年我是第一个夸你帅的人,怎么会这么害羞呢?” 杜祈佑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神魂颠倒的,满心的无奈,又是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半响,才涩涩道:“是有不少人这么说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你说的这么……直白。” 一句话让宋黛在原地愣了半秒,继而又是没忍住笑得几乎打跌。 嬉笑过后,宋黛揉着眼角被自己笑出来的皱纹,无力道,“不闹了,我要跟你说点正事。” 杜祈佑却被她这句正经的话逗笑了,“正事?我没听错吧,宋大小姐脑子里还会有正事吗?” 又被他逮着机会奚落了一番,宋黛瞪他一眼,狗腿地跑到他身边坐下,端着一脸笑容道:“王爷,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你一命,怎么着,你也应该表示表示吧。” 杜祈佑眸子缩了缩,刚才还对她生了几分好感,顷刻全无,果然是不能对她太抱希望的。 嘴角滑过一抹清冷的笑,杜祈佑悠悠道:“宋姑娘不愧是生意人,锱铢必较,施恩图报。” 宋黛冷哼一声,“你不用拐着弯讽刺我,我宋黛从来不是什么善心人士,就说你帮不帮吧。” 杜祈佑一拧眉,放下茶盏,“你先说说,让我帮什么?” 宋黛嘿嘿一笑,仿佛终于逮着机会可以宰他一顿了,眼睛眯得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第四十一章 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会帮你 宋黛摩拳擦掌,循循善诱道:“王爷,你看哈,怎么说宋家和傅家都是世交,宋家若是败落了对傅家是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宋家是江南一带的大商贾,这您也知道,多少百姓指着宋家的田产、地产过日子呢,您是王爷,也不愿意连累百姓吧,就当是为百姓谋福祉了。” 杜祈佑淡漠一笑,“你张口百姓,闭口百姓,好像多为民着想似的,你以为我会信吗?” 毫不留情地被揭穿,宋黛脸上窘了窘,垂头道:“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为了百姓。王爷,我宋黛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也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我纯粹就是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为了对得起我爹的悉心培育,别辜负了他一番养育之恩。” 说着有些伤感,宋黛微叹口气道,“您也看到了,我二叔三叔都是什么德行,宋家若是交到了他们手上,分分钟都是玩完的节奏,就算是一座金山,也都入了赌坊和青楼了,那可不行。” 这番话才是说到了杜祈佑的心上,抬头看她一眼,“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帮忙吗?” 宋黛鼓着腮帮子道:“那是指着我二叔三叔说的,宋家的家事我自己就可以处理,当然不需要王爷帮忙,但是龙傲天就不一样了。” “有何不一样?你连宋修和宋岩都对付的了,还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杜祈佑淡淡道。 宋黛站起来,叉着腰,“王爷,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龙傲天是不足为惧,可是架不住他背后势力强大啊,就算是我不把他爹龙知府放在眼里,可是龙燮身后,那可是太后啊。俗话道好民不如官斗,我宋黛有天大的能耐,也抵不过太后一根手指头,丢了命可咋整。” 情急之下,宋黛的东北话都飙出来了,逗趣的语调让人听了忍俊不禁。 杜祈佑轻轻一笑,揶揄她道:“难得,也有你宋大小姐搞不定的人。” 宋黛斜眼看他,“我是没本事,要不然能低三下四地过来求王爷您吗?” “低三下四?”杜祈佑佯作惊讶地看着她,耸耸肩道:“我可没瞧出来你是在求本王。” 宋黛看着他那一脸装作的样子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粗话在嘴里兜了一圈终于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拼命地吸着气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王爷……”宋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您想让我怎么求你呢?” 杜祈佑看着她咬牙切齿却又强颜欢笑的模样就觉得心里畅快得很,端着架子道:“容我想想。” 呵,瞧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嚣张模样,宋黛气得恨不得对着他的脸左勾拳,右勾拳。 左右四下无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宋黛直接朝他扑了上去,勾着他的脖子就献吻一番。 二十多年的人生,宋黛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主动投怀献吻的事,来到古代算是做全了。 宋黛跪坐在杜祈佑腿上,双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不由分说便堵上他的嘴巴,攫住他的呼吸。 杜祈佑一个不妨便被她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压在座椅上,巨大的力道压在身上,伤痕累累的臀部由虚坐变成实坐,整个臀面都贴在了冷硬的红木椅上,疼得他差点惊叫出声。 只可惜呼声还没从嘴里倾泻出来,嘴巴就被人堵住了,温绵的触感让他的气血从胸腔直接窜到脑门,一时间大脑都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便搂住了她的腰际。 宋黛的吻技很好,浅吻、深吻、舌吻、法式热吻,只要能用嘴巴做出来的动作,她都可以。 贝齿在他轻薄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带着无尽的缠绵和挑逗,弹性十足的触感,撩拨着杜祈佑心脏最敏感的部位,一道防线就差一点点就要被她启开了,猛地一把将她推开。 杜祈佑看着宋黛红彤彤的脸颊,呼吸有些粗重,声音喑哑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黛瞪了瞪眼睛,满脸的无辜,“不是说过的,我情债肉偿啊,怎么,吻得你不满意?” 杜祈佑闻言脸黑了黑,上前拎着她的脖领子就将人提溜了出去,“给本王出去。” 宋黛嗷嗷直叫,“干嘛啊,过河拆桥也不用这么快吧,合着我这吻白献了,亏不亏啊我……” 杜祈佑阴着脸,站在门槛内对台阶下的宋黛说,“这个动作,除了我,有没有对别人做过?” 喉咙微微一哽,杜祈佑心里有些恼火,这女人总是那么主动,真不知道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 宋黛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质问的是什么,当即冷冷道:“王爷,你吃错药了吧。我宋黛虽然是个好色之徒,但是能让我主动献吻的你是唯一一个好吗,偷着乐去吧你,还装什么。” 他是唯一一个……杜祈佑微微放心了,脸色稍霁,却还是板着脸道:“那就好,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偷偷又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哼,后果自负。” 撂下狠话就要关门,宋黛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拦住他,“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杜祈佑冷着脸,一脸不耐烦。 宋黛气得,你还不耐烦了,本姑娘这稀里糊涂地就被赶了出来,我还没不耐烦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刚刚跟你说的龙傲天的事,你帮还是不帮?”宋黛瞪着眼睛恐吓他。 心里直磨牙,你敢拒绝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娘猛扑上去,拿核桃把你的脑袋敲碎…… 杜祈佑懒洋洋地抬起乌黑的墨眸,“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会帮你。” 一句话成功地将宋黛说愣在当场,一时间竟然做不了任何反应了。 为何同样的话,每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味道都大不相同呢? 但是,不得不承认,每次都是威力无穷,帅到掉渣。 见她又跟个傻子似的愣掉了,杜祈佑不再理会她,“啪”的一声阖上了门,惊得宋黛一哆嗦。 所以,他决定帮她了对吧? 第四十二章 我会帮你把宋家夺回来的 只要杜祈佑肯给她撑腰,那她对付龙傲天就胸有成竹了,至少性命无忧,那就撒欢作吧。 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院子,未踏进院落,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箫声,婉转动听。 脚步不由便放缓几分,迈进院子,便看着凉亭里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纤尘不染,素雅脱尘。 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襟袖,衣袂飘飘,乌黑如墨的秀发飘在脑后,露出完美无缺的侧颜。 宋黛远远望着正在吹箫的夜凉,一时间觉得自己似是画中人,总有种脱离俗世的错觉。 不知何时,夜凉已经停下了动作,转身看着她,平静似水的脸上绽放了一丝笑容,“回来了。” 明明是表亲,宋黛却对夜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两个人认识了好久好久,毫无生疏感。 “表哥。”宋黛微微一笑,径直朝凉亭走去。 夜凉收了箫,挂在腰际,在石凳上坐下,执壶给她倒了杯茶,宋黛从善如流地接过。 夜凉看着她喝了茶,一脸满足的样子,嘴角溢出一丝宠溺的笑容,卷起温柔无数。 “表哥啊,这次来江南,是打算长住吗?”宋黛放下茶盏,问道。 “嗯。”夜凉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她轻道:“就算走,也得先帮你把宋家的事情解决了。” 宋黛一惊,从宋家出事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出口说要帮自己的人,一时间不由感动。 “表哥有办法帮我?说实话,我正为这事发愁呢,也不能老住在傅家啊。”宋黛讪讪笑道。 夜凉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从宋修手里将宋家祖宅赢回来了吗?”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宋黛更是诧异,他刚到江南,怎么会知道她和宋修在赌场大打出手的事情,难道他早就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密探? 夜凉见她眯着眸子,一脸防备的模样,心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终究是不能太过急于求成。 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警惕的神情,夜凉轻道:“我既然要帮你,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宋修在赌场输得吐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稍一打听便知道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顿,他又是一笑,“若我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也不敢说帮你夺回宋家家业的大话了。” 宋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为自己刚才对他的怀疑感到抱歉。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如果不是为了金钱,便是利益,人性如此,不需要粉饰什么。 她一向奉行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求别人帮忙,因为欠债还可以还钱,若是欠下人情,那就得付上成倍的代价才能还得清,搞不好伤心又伤身,不值当的。 就像她求杜祈佑帮忙,那也是做好了情债肉偿的准备的,大不了以身相许就是了。 反正就像那不要脸的说的,她早就是他的女人了,那就怪不得她要他赴汤蹈火,上刀山了。 宋黛轻咳一声,道:“内个,房契我虽然拿回来了,可是奈何那宋修一直派人霸占着,就是不肯挪窝,我也想雇一群地痞流氓以暴制暴来着,可又怕动起手来再毁了宅院,那就不好了。” 夜凉认可地点点头,“所谓兵不血刃,以暴制暴是下下策,非到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 “那怎么办呢?实在不行就只能撕破脸了,虽然现在也没有给对方留什么余地。”宋黛道。 夜凉沉吟片刻,道:“宋修那里我有办法,先不急着对付他。倒是宋岩那里,恐怕你还得去一趟。” 宋黛眉睫一跳,“宋岩那里怎么了?” —— 马车再次来到宋岩的宅院,不同的是,宋黛这次并没易容,直接以女装示人。 而且,这次她不是只身一人,夜凉陪她一同来到这里,并肩作战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今日连个接见的人也没有,更没有人阻拦,因此宋黛和夜凉还有舒同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门。 绕过影壁,径直往正堂迈去,刚踏进主院,便看见下人们全部围在堂前,不知在看些什么。 宋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老远便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心里登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和夜凉对视了一眼,见他仍旧是一脸平淡,仿佛有再大的事情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 宋黛揣着一颗不安的心,缓步朝前走去,挤进人群,映入眼帘的场景简直不能用骇人来形容。 外头围了一群人也就罢了,正堂上宋岩的小妾们都出来了,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的,跪着的跪着,看来宋黛上次见到的那些妾室只是冰山一角,眼下小妾们已经占据了整个大堂。 这架势,真是堪比后宫啊,而宋岩这个一家之主,正端坐在堂上,翘着二郎腿饮着茶。 宋岩的正妻,萧雅坐在一旁,姿态清冷,那端着的架势活像正宫娘娘,一脸冷肃。 而最值得提及的,应该还是那个躺在正堂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鞭痕,几乎奄奄一息的女人。 比起昨晚在烟雨楼看到她的狼狈,今日的水小妖更是把“凄惨”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最令宋黛匪夷所思的,今日挥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岩的管家,脸色苍白地站在那。 看见宋黛进来,宋岩和萧雅的表情皆微微一变,而躺在地上的水小妖,却是在看到她身旁的夜凉时有了几分意识,孱弱的身子跟着狠狠一抖。 夜凉只是淡漠地瞟了水小妖一眼,似是并不认识她一样,堪堪移开了目光,落在宋黛身上。 “宋黛,果真是你,我还没去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宋岩在看到宋黛的一刹那,整个人就炸毛了,“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宋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蔑视和不屑。 萧雅依旧是没有挽髻,见宋岩反应剧烈,脸色也稍变,站起身道:“怎么了?” 宋岩指着宋黛,瞪着她,像小孩子告状一般对萧雅说:“大姐,她……就是宋黛这死丫头昨晚在烟雨楼欺负我来着,你帮我收拾她!” 宋黛瞪大眼睛看着宋岩,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刚才那话,是宋岩说出来的是吧? 第四十三章 厉害了我的婶婶 宋岩对萧雅说话的口气,活像一个跟大人告状的小孩子,充满孩子气。 宋黛足足在原地愣了半响,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下一刻,便被萧雅的眼神逼视到了。 萧雅像护犊子一样将宋岩挡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宋黛,声音淬着杀意,“你就是宋黛?” 宋黛闻言,唇角压了压,无怪萧雅对她不怎么熟悉,听沉鱼落雁说,她这个三婶一向深居简出,更是不曾主动去她家拜访叔伯兄弟等,这么多年,她们两个接触不多,不熟也不奇怪。 宋黛轻轻一笑,上前礼貌地行了个礼,“三婶好。” 她的主动示好并没有换来萧雅的客气,依旧是一脸寒霜。 她冷冷地质问道:“你三叔说你欺负他,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啊,全然没有初次见面时那份待遇,宋黛撇撇嘴,早知道还不如易容了。 “婶婶这话说笑了,黛黛不过一个弱女子,怎能欺负得了三叔堂堂男子汉呢?”宋黛笑道。 语气中的嘲讽让在座的众人低头抿嘴偷笑,也让宋岩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宋黛,你敢讽刺我?”宋岩怒目圆睁,作势要上来打她,却瞥见了夜凉冷冷的眼神。 似是想起来昨天晚上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狼狈之举,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死去的家丁,心里不由便对夜凉生出一阵胆寒,宋岩讪讪地把手放下,怕怕地往萧雅身后一躲。 那副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他是个怕老婆的妻管严。 宋黛冷冷一笑,他若真的怕老婆,便不会娶这么多小妖精回来了,家里养了那么多小老婆还不够,居然还天天在烟花巷柳放浪,脱缰的野马一样,一看就是家里这位管的松了。 “我可没有讽刺三叔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三叔今天这是唱哪儿出啊?”宋黛瞥一眼堂内。 宋岩看着水小妖,总算是找到了几分当家人的气势,冷笑一声道:“家里的女人不懂事,略施惩戒让长长记性罢了,大侄女若是想看,满可以坐下静静观赏一番。” 萧雅回眸瞪了宋岩一眼,似是对他的决定并不满意,照她的意思,是要把宋黛赶出去的。 不过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她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驳夫君的面子,只好由着他去。 宋黛当然从善如流,回头看了夜凉一眼,两个人分别在堂上找空位坐了。 这个时候便看出妻和妾的区别了,满堂的妾室,未经允许哪个敢随便说话,气势在萧雅这个正室面前竟是半分也无,宋黛瞥见地上跪着的这几个,正是那日对她撩拨抛媚眼的小妖精。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日当着萧雅的面撩她不是撩得挺欢的吗,这回怎么跪在这里战战兢兢的,像是完全变了个模样,而且……她们至于这么害怕吗,身子不停地在抖啊抖,脸色煞白。 宋黛隐隐有种感觉,莫不是她们都受刑了? 果然,循目望过去,只见跪着的这几个身下都是鲜血淋漓,似是被凌虐得不轻。 难怪会有血腥气了,这满堂的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蒙恩宠? 跟着宋岩到底有什么好,这个花心大萝卜,夜夜寻欢,从来没有满足的时候,臭不要脸的! 宋黛在心中暗骂,便听见萧雅沉沉地开了口,“今日把大家召聚在这里,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给大家立立规矩。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前爷太年轻,我身子不好,没这么多心思打理府上的琐事,导致现在家里乌烟瘴气,没有个家的样子,是时候好好整治一番了。”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立刻让堂上的气氛变得肃穆起来,宋黛一个外人听了都不免心惊胆战。 不愧是名门闺秀,装起一家主母来还真有这么副架势,没来由地便让人陷入紧张当中了。 “周管家,一百鞭还没抽完吧?”萧雅冲着管家冷冷地开了口,审视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 周管家额头见汗,拎着鞭子的手不由一紧,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是。” 萧雅淡淡点点头,“那就继续吧。打够一百鞭之后,咱们再好好说话。” “是。”周管家哆嗦着应了一声,看着鲜血淋漓的水小妖,手中的鞭子却是再也落不下去。 宋黛将他的表情都收进眼中,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忍心再下狠手打水小妖。 且看水小妖浑身上下,旧伤又添新伤,浑身上下哪儿还有能落鞭的地方,怎一个惨字了得。 宋黛知道这周管家和水小妖有一腿,看今日这情形,定是被人捉奸了。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面对小情人,周管家能狠得下心打人,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还不动手,那这剩下的鞭子,管家是想自己挨吗?”萧雅咄咄逼人,语气生冷。 周管家脸色一白,刚要举起鞭子,宋黛对夜凉使了个眼神,鞭子就被一记掌风拍了出去。 宋岩和萧雅脸色不善地转过头去,宋黛微微一笑,淡淡地开了口,“实在对不住,我平生最是见不惯男人打女人,错事既然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为何只惩罚女子,而放任另一个呢?” 一句话瞬间让周管家的脸色变得惨白,目光沉沉地看向宋黛,宋黛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她是说过帮你他保密之类的话,可是既然东窗事发,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说出来算了,再说了,对待渣男,她从来不曾动过恻隐之心。 萧雅对宋黛突然插手相当不满意,冷冷地开了腔:“宋黛,这是我们三房的家事,请你不要插手。” “不好意思婶婶,我平时没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就是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还真想管管。”宋黛轻笑道。 她今天本来就是来捣乱的,当然要搞得他们鸡犬不宁,才算是不虚此行了。 萧雅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若硬要胡闹,就别怪婶婶不客气了。” 第四十四章 “骑木驴” 宋黛和萧雅四目相对,眼神中电闪火光,一个充满凌厉,一个难掩锋芒。 宋岩看着顶牛的两个人,剥着橘子漫不经心地说:“大姐,不用跟她啰嗦,你做你的。” 萧雅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冷冷地瞥向蜷缩在地上的水小妖,从周管家手中夺过鞭子。 鞭梢指着她,声音清冷道:“当初爷将你带回府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只要你能将爷哄得开心,做什么我都可以由着你。你夜夜独宠,霸占着爷,众姐妹跑到我这里来闹,我护着你,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啪!”她兜手一扬,一记狠辣的鞭子直接抽在水小妖的脸上,立刻劈出了血,刮花了脸。 水小妖蜷缩在地上,疼得一声惨呼,宋黛看在眼里,秀眉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夜凉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他面色清俊,神色安然,微垂着眼睑,似是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躺在地上的水小妖轻咳了两声,突然笑了出来,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懒散的,暧昧的笑意。 “你护着我?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大姐,装什么白莲花呢,我是夜夜独宠,姐妹们都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水小妖嗤笑两句,勾着媚眼瞧着她,轻轻一哼。 “你以为我稀罕他的宠幸吗,他在床上的手段有多阴狠毒辣,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伺候他,是这辈子最恶心的事,每一次与他接触,我的心都快吐出来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你能忍受的了,你还能给他纳这么多妾回来,也不至于落发为尼了吧,哈哈……” 水小妖笑得肆意又猖狂,无疑是又勾起了萧雅的怒火,往她的鞭子下送呢。 不过,她这一番话里面含的内容可不少,宋黛心里翻了个个儿,宋岩在床上到底有什么怪癖,会让烟雨楼出身的水小妖都叫苦不迭,还有,萧雅不束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难道,像水小妖刚才透露的,因为忍受不了宋岩的怪癖,那她这么多年,岂不是依旧完璧? 萧雅被水小妖这番话刺激得不轻,浑身都在发抖,握着鞭子的手更是抖个不停,看着水小妖的眼神满是杀意,像是恨不得把她扒了皮丢进油锅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萧雅扔了鞭子,大喝一声,“给我把木驴搬上来!” 萧雅一声厉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周管家的脸色一瞬之间变得煞白。 一直波澜不惊的夜凉终于轻轻皱了皱眉头,不过一瞬,却又恢复了雷打不动的淡然。 宋黛却是纳闷得很,不知道这“木驴”是什么东西,为何能让众人吓成这样。 宋岩坐在椅子上却是有点兴奋,拍手称庆道:“太好了,终于到今天的重头戏了。” 下人们很快便从外面将木驴抬了上来,宋黛望过去,见果真是一只木制的毛驴,很丑。 制作非常简单,不过是一段圆木头,下面安了四条腿,像一张条凳。 不同的是,凳面不是平的,而是呈圆弧形,正中间有一根二寸来粗、一尺多长的圆木棍儿,向上竖着,整个木驴都呈黝黑的形状,其貌不扬地让人瞅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这是个什么东西?宋黛满心的问号,难不成这也是古代一种酷刑? 询问的目光朝夜凉看过去,夜凉看出来宋黛的疑惑,嘴巴无声地动了动,声音却无比清晰地转入她的耳中。 宋黛惊讶地张大嘴巴,感慨夜凉居然会“传音术”,这也太神了吧,好像戴着蓝牙耳机一样。 没等她从夜凉的盖世神功中反应过来,他告诉她的话更是让她吃惊得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原来这不是普通的木驴,而是古代一种对犯了“淫罪”的妇女的刑罚,俗称“骑木驴”。 那向上竖着的驴尾巴象征着驴的器官,是要把红杏出墙的女人扒光了衣裤,赤裸着身子绑坐在木驴上钉尖,插入女人下身,并强迫着女子在驴上做出骑驴的姿势,来回动弹。 可想而知,这木驴对女人身体伤害之重是必然的,阴道受损,再也不可能做那种事情了。 宋黛的脸色因震惊和恐惧变了几变,她知道中国古代女子的地位一向低下,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人们会对犯了罪的女犯处以这么残忍的惩罚,简直是丧尽天良,残酷至极。 女性的裸体并非被当做一种人体美去欣赏,反而被当做一种对象去窥视、消费和发泄。 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发指! 水小妖脸上写满了悲怆和绝望,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也做好了被糟蹋的准备。 “把这个贱人给我架上去!”萧雅喝道,得意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堂上面如死灰的众姐妹,冷冷道:“大家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以后还有胆敢背着爷出去和男人乱搞的,就是这个下场!” 之前撩拨宋黛的黄衣女子和蓝衣女子跪在地上,因惊吓而不停地颤抖,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两个长相粗犷魁梧的大汉上前直接扒了水小妖的衣裤,露出风光旖旎的身子。 水小妖因为之前挨了鞭子,衣服和伤口早就黏在了一起,经过他们这么大力地一拉,衣服带着皮一下子被扯了下来,疼得水小妖连连惨叫,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屋子。 实在是看不下去,太残忍了…… 就在他们不由分说把水小妖架上去的那一瞬间,宋黛刚要上前阻拦。 坐在他身后的夜凉抬眸看着周管家,眼睛里寒芒立现,“扑通”一声周管家双膝跪地。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勾引的十三姨娘,您要罚就罚我吧!” 周管家苦苦哀求,不停地叩头,以头抢地耳,砰砰触地,鲜血直流。 萧雅脸上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冷一笑:“狗奴才,还敢惦记主人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不用急着为这个小贱人求情,一会儿我就派人把你扭送到官府,保管好好收拾你。” 宋岩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别听他废话了,我要看小十三骑木驴,你们快点!” 宋黛扭头看着宋岩,眸子眯了起来,她真想把她这个三叔变成女人! 第四十五章 大打出手 水小妖眼看着就要被架上木驴,周管家却突然爆发,拔地而起,猛地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两个大汉手中将人救了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抱着水小妖的样子好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仿佛轻轻一碰都怕她要碎掉一样。 也是,现在的水小妖浑身是伤,哪怕轻轻一个触碰,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众人都被周管家的举动惊到了,似乎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壮举。 两个大汉足足愣了半响,气得刚要上去把周棋撂倒,就被他手中的匕首逼退了,“别过来!” 一直做吃瓜群众静静看戏的宋岩见状足足怔了一秒,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周管家骂道:“你……狗奴才,你要造反呐?” 周管家抱着水小妖,从地上捞起残破的衣服给她披上,冷笑道:“没错,我是要造反。我为宋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得到什么好处了?老爷你天天就知道花天酒地,生意全都是我帮着打理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你和夫人把我当什么呢,一个低贱的奴才而已。” “嘿,给你脸了是不是……”宋岩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揍人,被萧雅轻轻拦住。 萧雅上前一步,冲着管家冷冷一笑:“周棋,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而已。别忘了在这之前你不过是个车夫,如果不是我和老爷,你现在也是个驾车的,又怎么有机会做到管家一职,打理府中事务。你的脸面是我和老爷给的,我们想要,随时能拿回来。” 这话说得还真是猖狂,宋黛斜眼看过去,之前对萧雅的好感顿时全无。 这个女人,阴险毒辣、小气善妒,就是个母老虎,她居然还以为她是个贤妻良母。 真是瞎了她的眼!!! 水小妖靠在周棋的怀里,发出一阵呻吟,低声呓语了几句,带着浅浅的低魅。 周管家轻轻点头,仰头嘲讽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稀罕再留在这里,你们放我走吧。” 宋岩叉着腰,懒洋洋地说,“你想走,没人拦你,但是在走之前,把你手里的女人给我留下,爷还没玩够呢。” 宋黛简直要服了宋岩这个色鬼,都什么时候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玩,更令人无语的是,周棋怎么也算是给他戴绿帽子的男人,他这么残忍地处罚水小妖,居然对周棋如此大度。 显而易见,萧雅比宋岩这厮有智商的多,她冷声道:“要走可以,把你手中的账本给我留下。” 周棋给水小妖穿好衣服,道:“账本我可以给你,包括我手中掌握的所有房契、地契都可以给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小妖跟我走。” 宋黛双眼一眯,难不成,宋岩所有资产的凭证都掌握在周管家手里? 宋岩一听周棋的话就炸毛了,“好你个阴险的家伙,我早就应该防着你这一手的。你把房契、地契都给我交出来,爷饶你不死。” 宋黛一个白眼翻过去,这宋岩的智商,真不是一般的低啊! 都现在了,他居然还以为他掌握着主动权,摊上这么个主子,她都不知道该替周棋开心还是难过,不过,身为宋家人,她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叔叔而感到深深的羞耻。 萧雅上前一步道:“周棋,我可以让你带水小妖走,但你必须立刻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周棋冷冷一笑,“夫人,你以为我傻吗,我要是现在把东西交给你,我和小妖恐怕没出宋家大门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提前把东西放在一个隐秘处,就是为了留一手。” “那你想怎么样?”萧雅的脸色难堪至极,忍着气跟周棋盘旋。 宋黛回眸看了夜凉一眼,嘴角轻轻勾了勾,都读懂了彼此的心思。 周棋道:“安排一辆马车送我和小妖出城门,等到了安全地方,我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我信不过你。”萧雅眸子一缩,昂首道。 “对不起夫人,除了答应我的要求,你似乎没的选择。”周棋冷冷笑道。 —— 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宋黛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里噼里啪啦闪过无数念头。 上了马车,宋黛拍拍舒同的肩膀,舒同点头,毫不犹豫地追着刚刚离开的那辆马车而去。 金陵的主干道上,接连驶过三辆楠木马车,兜着风在街上呼啸而过,马蹄翻飞。 宋黛坐在马车上挑起卷帘,悠悠感叹道:“这么明显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黄雀今个儿在后面,蝉未必不知道,搞不好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我那三婶,可不是善茬。” 夜凉轻轻一笑,“无妨,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阻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黛放下帘子,不解地看着夜凉,“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还有后招?” 夜凉挑眉看着她,“对付宋岩两口子,一招足矣。” 宋黛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知怎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有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 马车一出城门,往城郊驶去,中间那辆马车果然按捺不住了,车夫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从车里飞出几个毛贼,手执利剑,直冲第一辆马车飞驰而去,马车瞬间被砍成了碎片。 宋黛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声惊呼,这一出手,周棋和水小妖两个人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啊。 使劲抻着脖子往外探,却没有瞧见周棋和水小妖半点身影,心里一格,喃喃问道:“人呢?” 显然,前面威风凛凛的几个杀手看到马车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也是差点没摔落于地。 我去,人怎么没影了,明明看见他们上了车啊,难道他们遁到地里面去了…… 车夫看到一脸吃瘪的杀手们,嘴角冷冷一笑,从马车里抄起家伙就跟那群小毛贼厮杀了起来。 宋黛正想瞧个热闹,被人拽着胳膊一把拉回了车里,“干嘛,我正看得开心呢……” 夜凉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打打杀杀的场面有什么好看的,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保证你看了会更开心。” 宋黛疑惑地看着他,表示拭目以待。 夜凉从马车的塌下取出一个包裹,兀自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沓账本还有房契、地契。 宋黛的眼睛亮了。 第四十六章 本姑娘要搬走 宋黛一路上都缠着夜凉问刚才的事,她怎么也想不通,周棋和水小妖两个人为何会凭空消失。 实在拗不过她,夜凉只得坦白。 原来他只是用了一招“偷梁换柱”,把他们的马车换给了周棋和水小妖。 “我那马车榻下设有一个机关,如遇危险,人可以躲进去避难。”夜凉轻轻道。 宋黛惊讶道:“也就是说,其实周棋和水小妖根本就没有离开,他们始终在那架马车上?” 夜凉点头,“是的。” “那不会……”宋黛刚要张口,夜凉接过话道:“不会的,就算被发现,车夫也会救他们的。” 宋黛瞪着眼,呐呐道:“难道,车夫也是你的人?” 夜凉点头,“是的。” 宋黛着实惊讶了,惊叹于夜凉的未雨绸缪,又问道,“那账本还有这房契、地契怎么会……” 夜凉抬头瞄了她一眼,宋黛眼睛都瞪直了,“不会吧,周棋也是你的人?” 夜凉轻轻一笑,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想多了,我只是,提前跟周管家做了一笔交易。” 宋黛崇拜地看着夜凉,这个男人,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吧…… 夜凉抬头眸子,掠过宋黛惊艳的目光,淡淡问道:“你打算,在傅家住到什么时候?” “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宋黛话锋一转,“表哥,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夜凉眉睫轻轻一颤,带着些历尽世俗之后的云淡风轻。 “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会满足你。”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低低沉沉,如同淙淙泉水流过鹅卵石细腻的表面,听得人心神荡漾。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是巨石落进了宋黛的心湖。 多年后,宋黛回想起这句话,都觉得那是她来到这个朝代后听到过的,最令人安心的一句话。 摩拳擦掌,预备好好跟夜凉述说一番,马车不知不觉已经停在了傅家门口。 刚要开口,马车的卷帘被人挑起,扭头一看,便看见杜祈佑一张充满寒气的脸,不由一紧。 杜祈佑比她想象中的更不客气,直接揪住了她的胳膊,将人从马车上扯了下来。 宋黛吃痛,嗷嗷怪叫了半天,“杜祈佑,你干嘛……啊啊啊……痛啊。” 夜凉看着杜祈佑粗鲁的动作,强忍住断他胳膊的冲动,眸子缩了缩,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 杜祈佑皱着眉,对着宋黛轻斥道:“不在府里好好呆着,又出去乱跑什么?” 宋黛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胳膊,暗骂他粗鲁,没好气道:“你管我,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杜祈佑看她那一副刁蛮任性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声音道:“你懂不懂规矩,既然住在傅家,无论出去还是回来都应该跟主人报备一声,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宋黛没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关心,却被他话刺激到了,叉着腰道:“担心什么,我这么大个活人,难不成会丢了不成?不过,你说的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在傅家叨扰得也够久了,是时候该回我自己的狗窝了。” 杜祈佑闻言,脸色阴了阴,“怎么,你要搬走?” “是啊,我要搬走,某人应该很高兴吧,择日不如撞日,表哥,我们今天就搬走吧。” 宋黛回头对夜凉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又十分孩子气地冲杜祈佑扮了个鬼脸,冲进府里。 杜祈佑看着宋黛蹿进府里的背影,顿时气结,这个女人,怎么完全分不清好赖呢? 夜凉在身后轻道:“王爷,有时候,想要表达对一个人的关心,是可以温柔一点的。” 杜祈佑回眸瞪他,目光充满不善,回敬他道:“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会哄。” 夜凉冷淡的墨眸浮上一丝冷意,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冲他微微一颔首,径自迈进门去。 舒同跟在夜凉后面,听见他低声吩咐:“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是,属下明白。”舒同点点头,一脸的郑重其事。 杜祈佑站在门外,觉得肺都要被宋黛气炸了,难怪爹爹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傅小千和傅小万蹦蹦哒哒地从府里跳出来,“师兄,听说宋姑娘要搬走了?” 杜祈佑脸上的线条有些冷硬,没好气地说:“她想搬就搬,她不在家里,我还落得清静呢。” 气哼哼地说完,杜祈佑拂袖而去,留下傅小千和傅小万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傅小万挠挠头道:“老大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愉悦啊,谁招他了?” 傅小千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笨!这还用问吗,大师兄这是舍不得宋姑娘走。难受呢。” “谁难受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傅小千和傅小万低头一看,一个俏丽的丫头晃着脑袋看着他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非常俏皮伶俐。 傅小千和傅小万惊讶地瞧着她,“果而,怎么是你……你怎么来的?” “干爹带我来的啊。”杜果而嘿嘿一笑,伸开胳膊,“小千哥哥抱抱我,我一路从莫居跑过来,累都累死了。” 傅小千忙从地上把她抱起来,吃惊之余,便剩下了满心欢喜,“小丫头,胆子真的大得很,莫居离傅家这么远,也敢一个人跑过来?” 杜果而满不在乎地说:“我认得路嘛,施展轻功一眨眼就到了,可快呢。内个,我哥哥呢?” 傅小万宠溺地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娃娃脸,“你哥哥和你未来嫂嫂闹别扭,气正不顺呢。” “我嫂嫂?”杜果而眼睛突然变得闪闪亮亮,急不可耐道:“快快快,快带我去见她。” “好嘞。”傅小千和傅小万对视一眼,脚下生风便往院子里狂奔去。 宋黛的房间已经被她折腾得翻了天,衣服堆得到处都是,颇有意思的是,女装少,男装倒是比女装多,其中还夹杂着几件从杜祈佑那里偷来的。 “小姐,咱们真的要走吗?”沉鱼一边帮宋黛收拾着衣服,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废话,自己走总比人家赶着走有面子吧。”宋黛叉着腰道,“唉,还真是舍不得傅家呢。” 第四十七章 嫂子,我跟你是一伙的 一进主院,果而就从傅小千的怀里滑了下来,撒丫子往宋黛所住的院子奔去。 傅小千和傅小万在身后悠悠闲闲地走着,笑着叮嘱她慢点,这丫头从来没个安分的时候。 果而的轻功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一路像踩着风火轮似的眨眼间便来到了侧院。 杜果而今年刚满十岁,因为活泼好动,个子已经比同年龄的小朋友高出一头,头上绑着几个小辫,婴儿肥一般的小脸颇显稚嫩,但是依然是个美人胚子,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她这次跟着干爹来江南,就是听说娘亲给哥哥相中了一个媳妇,便吵着要来见新嫂子。 进了侧院果而便刹住了脚,往里探了探脑袋,稳稳地迈着步子走进去,寻觅着嫂子的身影。 院子里,只见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小人背对着她蹲在门前的花丛中,不知道在做什么。 果而皱着眉头,小手点了点鼻子,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孩,你是谁啊?” 鱼儿正在舀水浇花,听见有人喊他,回过头去便看见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 怔愣之余,手上的动作一僵,一大瓢水兜手便全倒在一株山茶花上,引来果而一声惊叫。 “哎呀,你这样浇水,会把花浇死的。”果而心疼地喊道,几步便来到鱼儿的面前。 鱼儿愣愣地看着她,见她在旁边蹲下,喋喋不休道:“祖母教过,山茶花不能浇太多水,否则会烂根的,还有啊,你浇水的时候千万别浇在花朵上,否则花朵会霉烂的,知道吗?” 鱼儿挠挠小脑袋,在她旁边蹲下,听着果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养花之道”。 别看她小小年纪,从小耳濡目染的,懂得的东西还真不少,谈起养花的经验说得头头是道。 卖弄了一番,看着鱼儿在旁边如捣蒜般直点头,果而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鱼儿瞪大眼睛看着她,十分乖巧地回答道:“我叫鱼儿。” “你叫鱼儿啊,我叫果而,我们交个朋友吧。”果而眉眼笑得弯弯的。 鱼儿惊奇地瞪大眼睛,半响也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好啊。” —— 宋黛心里不太痛快,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杜祈佑那厮。 她在傅家还没住够呢,就这么走了,真是各种心不甘情不愿。 哀嚎一声,“大”字型地倒在床上,真是自己作死啊。 她现在才回过味来,其实刚才杜祈佑也没说什么,结果她口不择言说要搬走。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沉鱼、落雁见小姐神情恹恹的样子,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又和殿下吵架了?” 宋黛闷哼一声,从床上翻身起来,拧着眉头问道:“你们说,我和杜祈佑是不是你们常说的那什么,‘八字不合’啊,要不然怎么一见面就掐呢?” 沉鱼和落雁对视一眼,轻笑道:“小姐,依奴婢们看,您和静王殿下应该是欢喜冤家。” “得了吧。”宋黛翻个白眼,“我才不相信什么欢喜冤家呢,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沉鱼和落雁无奈地摇摇头,心里腹诽道:小姐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落雁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小姐,宋家祖宅还被二爷占着,我们就这么从傅家搬走了,住哪儿啊?” 宋黛唇角压了压,“住客栈呗,有钱任性。” 晃着脚丫子,宋黛眯着眼睛道,“你算是提醒我了,宋修那里早晚都得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微叹口气,认命地起来收拾衣物,走就走吧,傅家终究不是她的家,早晚也得离开。 若是她一个人在这蹭吃蹭住的还行,可是一个鱼儿,再加上表哥不远千里地来到江南,她总不能让人家跟着她在傅家做客吧,带着这么多人在傅家留住,她也不好意思。 宋黛毫不客气地将从杜祈佑那里偷来的衣服全装进了行囊里,“沉鱼,把这几个先装上车。” “好的,小姐。”沉鱼遵命,拎着几个沉甸甸的包裹走出门去,便看见了鱼儿和果而。 ——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真漂亮。”沉鱼和落雁看见果而,称赞不已。 宋黛听见动静,跟着走出去,便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孩,歪着脑袋古灵精怪地打量着她。 宋黛也歪着脑袋盯着她看,觉得这小孩眉眼之间十分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果而和鱼儿站在一起,两个娃娃都是唇红齿白,灵气可爱,嫩白的小脸仿佛能掐出水来。 “这小妞长得挺可爱哈。”宋黛一出口,便十分煞风景。 果而打量了她一番,冷不丁地问道:“你是我嫂子吗?” 啥?宋黛一愣,沉鱼、落雁也跟着一呆。 宋黛轻轻一笑,捏捏她胖嘟嘟的小脸道:“你看我像你嫂子吗,你应该说我是你姐姐。” “为什么?”果而瞪着大眼睛,十分不解地问道。 宋黛哈哈一笑,“因为咱俩都漂亮啊。” 沉鱼、落雁在后面扶额,见过自恋的,没见过她家小姐这么自恋的。 果而眼睛骨碌一转,突然拍掌道:“啊,我想到娘亲为什么要选你当我哥哥的媳妇了。” 宋黛心里一格,突然猜到了这小丫头是谁的妹妹。 果而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嫂子你长得漂亮啊。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我爹是天下第一美男,我娘说爹爹到哥哥这里颜值上已经退步了,为了拯救我们家的基因,那一定得给我哥哥娶个漂亮媳妇,这样她的孙子孙女才能更可爱美丽。” 听着果而稚嫩的娃娃音叽里呱啦说这么一通,宋黛被逗得咯咯笑,“你还懂颜值和基因呢,我觉得你娘亲与我是同道中人啊,她来了吗,你得帮我引荐一下。” 果而点头,拍拍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嫂子你放心,我会帮你在家里立足的。” “你行吗?”宋黛心里直乐,这小丫头不要吹牛好伐。 “当然了,在我们家,我是老大,哥哥排行最末。”果而洋洋得意道。 “杜果而!”三个铿锵有力的单音节,杜祈佑站在院门口,怒目圆睁。 第四十八章 宋修死了 “哥哥……”果而见到杜祈佑,喊了一嗓子,咧开小嘴,伸出胳膊朝他扑过去。 杜祈佑伸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展颜笑了,将她架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果而哈哈大笑。 宋黛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嘴角轻轻勾了勾,心口却忽然之间缩了缩,蓦然一疼。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不甚清晰的画面,也是像果而这样的年纪,不,比她还小。 空旷的行宫,她光着脚丫子,兴高采烈地向前喷去,嘴里像是在喊着什么,不一会儿,有个人抱住了他,模样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十分消瘦的男孩,眉目清秀,满脸宠溺的笑容…… 脑中的画面愈见模糊,头开始不可控地痛起来,宋黛晃了晃脑袋,脸色已经是一片雪白。 鱼儿来到宋黛跟前,仰头看着她,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宋黛回过神来,怔愣地看他半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没事。” 杜祈佑远远地看着宋黛,见她脸色甚是难看,像是生病的样子,眉头不由一紧。 有心想问,却如鲠在喉,终究只是看着她,什么也问不出。 果而见哥哥紧抿的嘴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张口就问道,“嫂子,我哥想问你有没有事。” 杜祈佑:“……” 宋黛:“……” 杜祈佑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恼意,瞪了果而一眼,却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因为果而一点不怕他。 挣扎着从他怀里滑下来,果而牵着杜祈佑的手,往宋黛那边走,一边用稚嫩的童音说:“哥哥,你既然不想让嫂子搬走,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呢?爹爹不是说过吗,普天之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不想得罪女人就要懂得该示弱的时候示弱。” 杜祈佑被妹妹弄得一脸尴尬,咬着牙低声道:“杜果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果而冷哼一声,将他带到宋黛面前,仰着头道:“嫂子,你别怪我哥。他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嘴比较笨,而且嘴巴可硬了,所以他要是不会哄人,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杜祈佑:“……” 宋黛被小丫头逗得啼笑皆非,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我知道,放心吧,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那就好。”果而放心地舒了口气,“咱们做女人的就是要大度一点嘛。” 宋黛爽朗一笑,见杜祈佑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心里更觉畅快,明知故问道:“这你妹妹?” 杜祈佑抿了抿唇线,淡淡道:“不是,我在街上随便捡回家的。” 明显负气的意味,宋黛白他一眼,果而也白他一眼,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沉鱼和落雁站在旁边,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三个人,迟疑地开口问宋黛,“小姐,咱还搬吗?” 宋黛看了杜祈佑一眼,斩钉截铁道:“搬。” “哦。”沉鱼和落雁乖乖拎着行李出去了。 杜祈佑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还是要搬出去?” “是啊。”宋黛淡淡点头,“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天天在傅家蹭吃蹭喝吧,反正早晚都得搬,不如早点搬出去利索。” 杜祈佑看着她,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半响才问道,“搬出去,住哪儿?” 宋黛摊了摊手,“随便找个客栈咯,放心吧,本姑娘有钱,不会委屈自己的。” 杜祈佑正想说什么,果而拉拉他的衣袖道:“哥哥,让嫂子住到咱家莫居吧,还不用花钱。” 杜祈佑心里微叹口气,这败家小娘们啊,就算让她住到莫居,也要趁机狠狠宰她一顿才行啊。 宋黛眉心一动,捕捉到了果而话中的重要信息,瞪了瞪眼,“莫居,是你的?” 有没有搞错啊,她之前就听说莫居不仅是江南一带最富盛名的酒楼,更是遍布天下,她还感慨过没想到古代也有这么大型的全国连锁酒楼,在心里为莫居的主人狂点赞呢,多好的商机。 没想到啊没想到,莫居背后的主人居然会是杜祈佑! 好吧,她承认她还是小瞧杜祈佑了,原来他不仅是官二代,还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啊。 杜祈佑对果而说,“妹子,咱不用这么大方,你宋姐姐有的是钱,不差这点,对吧?” 最后一句是面对宋黛问的,宋黛咬了咬牙,赏他一记白眼,呵呵了两声。 上前拉过果而说:“走小美女,陪我去跟傅叔叔告别。” 果而高高兴兴地牵着宋黛的手,乖巧道:“嫂子,你不用跟我客气,叫我果而就好了。” “果而,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还挺特别的。”宋黛好奇地问。 “我爹啊,爹爹说我是他和娘爱情的结晶,爱情之果,就叫果而了。”果而眯着眼睛笑道。 宋黛赞赏地点点头,“有创意。你是你爹娘爱情的结晶,那你哥哥呢?” 果而捂着嘴一笑,“我哥哥不算,我娘说哥哥是她和爹爹一夜情的产物,纯属意外。” 宋黛:“……” 怎么听这一家子这么奇葩呢?居然还懂一夜情,够先进的啊。 杜祈佑在后面又是一声断喝,“杜果而!你再敢跟外人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嘴巴封起来!” 宋黛咧着嘴笑,回头看杜祈佑气急败坏的样子,脸完全是黑的。 果而转过头去冲杜祈佑扮了个鬼脸,“我才不怕呢,再说了,嫂子又不是外人。” 杜祈佑彻底无语,宋黛心里却十分开心,这小丫头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她怎么那么高兴呢? 真是邪了门了…… 杜祈佑看着宋黛和果而大手牵小手走在前头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片暖意,尝到了家的味道。 杜祈佑跟着她们往师父的院子走去,刚转到主院,就见傅小一和傅小十从外头赶回来。 “大师兄,宋姑娘,不好了……”两个人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大事发生”。 杜祈佑眉头一拧,“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宋修……宋修死了!” 宋黛眼睛兀地瞪大,“什么?!” 第四十九章 她是我的女人,她的错便是我的错 宋修突然死亡的消息如一阵疾风,很快刮遍整个江南地区。 大家都说宋修是因为在赌场上受了重创,一时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才暴毙身亡的。 众人都以为那日在赌场上打败宋修的静王杜祈佑,宋修的夫人携带儿女天天到傅家闹事,哭诉着要傅家还他们一个公道,然而傅家内部人员都知道那日去赌场的并不是杜祈佑。 慎言斋 傅昱阳的书房,中央的空地上,杜祈佑撩衣长跪,手上端端正正地举着一柄紫竹戒尺。 傅家四少战战兢兢地跟着跪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喘。 傅昱阳脸上一脸冷然,并没有多少情绪,仿佛没有看到跪了一地的徒弟,只专心地处理事务。 门外傅从阳扬声告进,“进来。”傅昱阳沉声道,连头也没抬。 傅从阳进得门来,欠身行礼道:“师兄。” 傅昱阳这才抬头,问道:“人还没走?” 傅从阳瞄了杜祈佑一眼,摇摇头道:“没,小弟好说歹说,宋夫人就是不走,直言要傅家还他们一个公道,否则就要搞得我们鸡犬不宁。” 一句话让杜祈佑的脸又白了一分,捧着戒尺的手又向上举了举。 傅家四小只闻言都扁了扁嘴,暗骂这宋夫人胡搅蛮缠,真是无理取闹。 且不说宋修的死自始至终都不干大师兄的事,就算在赌场和宋修赌博的真的是大师兄,宋修自己输不起,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呢,还好意思称自己是赌圣呢,输不起就不要赌嘛。 傅昱阳闻言,如鹰隼般的利眸顿时滑过一道寒芒,手中的折子啪地一声扔在桌上,清冷的声音道:“想让我们傅家鸡犬不宁,她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她要公道,就给她。” 一句话让连同杜祈佑在内的众人都愣了,傅从阳呆了一呆,问道:“您的意思是?” 傅昱阳冷着脸道:“你告诉宋夫人,她尽可以去官府告状,官府怎么判,我们就怎么认。” 杜祈佑和傅家四小只都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居然是从师父嘴里说出来的。 傅从阳却是瞬间明了,掩住嘴角差点泄露的笑意,应了声是就按照师兄的吩咐前去处理了。 走出书房,他的唇角才不加掩饰地弯起一道弧度,大师兄今日的处事方法颇为任性啊,有点他年少时候的做派。 大师兄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平时看起来冷面冷心的,却极其护短。 自己的徒弟若是犯了错,他怎么收拾都行,发起狠来能教训得他们一个月下不了地,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来欺负,更不用说冤枉他们了。 杜祈佑看着师父神色冷凝,心里不由一阵发紧,知道今天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向来敢作敢当,从来不从敷衍塞责,明知道师父在气头上,还是硬着头皮请责道:“师父,都是徒儿的错,让傅家跟着遭受这场无妄之灾,您教训徒儿吧。” 傅小一四人也跟着杜祈佑请责,一个个惴惴不安地跪着,却是一脸坦荡。 闹出了人命,虽然这祸是宋黛惹下的,可是他们都是参与者,怕今日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傅昱阳盯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杜祈佑身上,淡淡地问,“你错在哪儿了?” 杜祈佑偷偷瞄了师父一眼,顿了顿,才答道:“宋黛是我的女人,她的错就是我的错。” 傅小一、傅小十、傅小千和傅小万皆在心中为大师兄鼓掌,哇噻,师兄好帅! 傅昱阳闻言,不由被杜祈佑气笑了,“还不错,知道护着媳妇了。今天总算像个男人了。” 杜祈佑:“……” 被师父调侃地脸上一阵红,心里腹诽道:师父,您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行了,起来吧。”傅昱阳摆摆手,神色平淡。 “师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之前因为这事已经打过你一回了,还能再让你平白无故挨一顿?” 师父突然如此通情达理,倒是让杜祈佑等人受宠若惊,却是如蒙大赦般赶紧起身。 难得师父今儿开恩一回,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杜祈佑偷偷揉揉酸麻的膝盖,将戒尺重新放回去,给师父奉上一杯茶。 傅昱阳接过茶,淡淡道,“你们记住,咱们傅家不是仗势欺人之人,但是也不会平白被人欺。不能惹事,但事情来了咱们也不怕事。还有,傅家内部的事情我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宋黛既然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也算是我们傅家子弟,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没有推诿的道理。” 杜祈佑被师父的一番话说得心里一阵暖,恭敬地跪下道:“徒儿替宋黛谢过师父。” 傅昱阳冷哼一声,“你要是真有心就尽快把宋黛娶回来,就算护着,也要理直气壮才行。” 杜祈佑脸色又是一红,低低地应道:“是。” —— 宋修一死,宋黛趁机入驻宋家祖宅,重新掌握了对宋家的控制权。 宋修的夫人孙氏不依不饶,想派人来闹事,反倒被夜凉带来的人赶了出去。 夜凉带来了很多人手,小厮们个个聪明伶俐,丫头们个个貌美如花,还能干,一个顶十个用。 仅用了一天的时间,被宋修弄脏的宋家祖宅就变得焕然一新了。 看着富丽堂皇的宋家大宅,宋黛这才有种翻身当家做主人的感觉。 住在自己家里的感觉就是好啊,自由,丝毫不用拘束,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 宋黛和夜凉在花园里悠闲地喝着茶,商量着怎么从宋岩手中将失去的地契和房契拿回来。 舒同从外面回来,来到后花园禀告道:“公子,您让我打听的事情我打听到了。” 舒同道:“宋二夫人天天在傅家门口闹,为宋修的死告罪傅家,还要将傅家告到官府。” 宋黛一听就炸毛了,“什么?在赌场跟宋修赌的人是我,他的死关傅家屁事啊。” 夜凉淡淡道:“大概是想讹傅家一笔钱吧,毕竟宋修一死,他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 宋黛“靠”了一声,“那他们联手害我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爹一死我还成孤儿了呢,再说了,要钱找我啊,找傅家算怎么回事……不行,我得看看去,来人,备车!” 第五十章 姑嫂联合狂怼刁妇 今日阳光普照,傅府门前甚是热闹,百姓群聚,人声鼎沸,可谓是百年难见的景观。 只是……一声叠一声的呜咽,干嚎的哭腔,让人听了心烦不已。 平整的地面上,一个身穿丧服的妇人正痛哭流涕,用手帕频频拭泪,一边跪着一个娃娃。 “各位可要给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啊,傅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孙氏连连哭泣。 看客们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不时指点上那么一两句,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孙氏闹了近一上午了,原本还有几个人过来劝,后来见孙氏越劝越来劲,索性也闭上嘴。 傅家大门紧闭,除了吃瓜群众,便只有两个石狮子幽幽发着青光,呲着牙陪着孙氏演戏。 孙氏身边的两个娃娃,男孩稍微大一点,看起来也有七八岁了,女孩只有三岁左右。 陪母亲跪了一上午,两个孩子都有些吃不消了,男孩揉揉膝盖抱怨道:“母亲,咱回家吧。” 女孩乖巧地给母亲递水,嘟着嘴道:“喝……喝水,嗓子,说不粗话了,膝盖痛痛。” 孙氏接过女孩手中的水,仰头喝了一大碗,咬牙道:“不行,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就不相信,傅家的人能永远不出来,儿子,咱们再坚持坚持,只要傅家心软,我们就赢了。” 男孩一脸木然,颇为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安静地跪在一边,由着母亲演独角戏。 大门突然拉开,听见动静,孙氏的哭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见走出来一个小丫头。 孙氏有些失望,她以为闹了这么久,怎么着也能见到傅家老爷或者静王殿下的。 果而一亮相,就引来众人频频的夸赞之声,“哟呵,傅家什么时候有小孩呀,真漂亮嘿。” “可不是,没听说傅家最近谁娶妻啊,生娃的就更别说了,这小美女是哪儿蹦出来的?” “别胡说八道了,小心惹到贵人割了你的舌头……” “对对对,傅家人可招惹不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通喧嚣声,果而翘着两个小辫子踱步出去,打量了怔愣的孙氏与她的一双儿女,满是好奇。 她抬头看了看围成一个半弧形的老百姓,目光停留在跪着的孙夫人身上,歪着脑袋十分认真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唱戏吗?” 孙夫人:“……” 傅从阳带着傅家四少跟在果而的后面出来,听见这句话,纷纷忍俊不禁。 孙夫人动作一顿,终于见到人出来了,霎时间激动不已,终于来劲了,又开始哭天抢地。 “哎呀,诸位给评评理啊,我家官人死得惨死得冤啊,有没有人管啊……” 傅从阳和傅家四少一脸无奈,正欲上前劝劝,果而突然绽放笑靥,“嘿嘿,好玩。” 果而被孙夫人刺激得戏感爆棚,上前不由分说便将男孩推到一边,扑通跪在孙夫人身边。 学着孙夫人的样子,假装手里拎着只手帕,声泪俱下,用哭腔道:“大人,我冤枉啊……” 孙夫人愣愣地看着果而,仅有的一点泪痕还挂在脸上,一脸的目瞪口呆,十分滑稽。 果而无师自通,模仿孙夫人刚才的样子,惟妙惟肖,“夫人,是不是就是这样啊,你看啊……各位给评评理啊,我家官人死得惨死得冤啊,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哟……” 众人愣愣地看着唱作俱佳的果而,顿了半秒,突然间捧腹大笑,气氛陡然变了个样。 —— 宋宅到傅府有着不短的一段路程,宋黛坐在马车上,听着沉鱼落雁讲着那过去的事情。 来到这古代,给她安的这个身份也让宋黛颇为无语,对付两个争家产的叔叔就够让她头疼的了,没想到斗完叔叔还得斗婶婶,三婶闹完了二婶闹,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什么命啊真是的。 不同于萧雅出身名门,孙氏的父亲只是一个屠户,以卖猪肉为生,据说当年宋老太爷在大街上遇到歹人行刺,被孙大户见义勇为,救了他一命。 宋老太爷是知恩图报之人,恰逢宋老夫人和孙老夫人同时怀有身孕,为了报答孙家的救命之恩,宋老太爷当即就为两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指腹为婚,若是异性,便结为夫妻。 孙氏出身寒门,年少时候便随着父亲在街头做生意,性子十分粗犷,为人也有些野蛮。 据说宋修十分不满意这门婚事,几度想退婚,皆被宋老太爷喝退,硬逼着他将孙氏娶回了家。 宋修为人虽然嗜赌,却没有宋岩那般好色,勉为其难娶了孙氏之后,想再纳几房妾室,奈何孙氏是个容不下人的性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阻止丈夫纳妾,宋修不想家里鸡犬不宁,也就只能作罢,实在忍不住了便去青楼找找乐子,还得偷偷摸摸地去。 这么听起来,孙氏像是个母老虎,居然连宋修都治不了她,宋黛对这个二婶有些好奇了。 傅家门前,孙氏和果而的哭声此起彼伏,两个人分分钟尬起戏来了,观众频频拍手叫好。 忽然马蹄声响,一辆豪华的楠木马车驶了过来。 车夫挑起车帘,宋黛下了车,入目处便是这样一副滑稽的场景,笑道:“这是唱哪儿出啊?” 果而见宋黛来了很高兴,收起满脸的情绪站起身朝她跑过去,“嫂子,你来了。” 孙氏一见宋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想在她面前输了气势,便让儿子女儿扶她站起来。 宋黛点点果而的鼻子,问道:“果而,你刚才在干嘛呢?” 果而擦擦眼泪,笑道:“我跟那位夫人一起唱戏呢,演的好吗?” 宋黛噗嗤笑了出来,看着不远处苦不堪言的孙氏,打趣道:“那你得问问这位夫人了。” 孙氏脸色不善地看着宋黛,“大侄女,你终于肯露面了。” 宋黛牵着果而的手朝她走过去,“是啊,听说二婶在傅府门口唱大戏,我过来捧个场。” 孙氏脸色一沉,冷嘲道:“你若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唱,帮我替你二叔跟傅家要个公道。” 宋黛淡淡一笑,“不用了吧二婶,我演技不好,就不给您添乱了,您继续,果而,我们走。” 宋黛拉着果而刚要绕过孙氏进府,孙氏扬声道:“怎么,这还没进傅家门呢,就忙着替婆家说话了,胳膊肘往外拐得太狠了吧,我真是替你二叔寒心呢!” 宋黛脚步一顿,淡淡笑道:“二婶说的是,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当然得向着我的男人。” 傅家四小只闻言,不约而同地朝靠在门口的大师兄望去,见他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五十一章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 孙氏一听宋黛的话,气得眼睛都瞪直了,捂着胸口就要往后倒,直呼“家门不幸啊……” 宋黛一脸漠然地看着她,怼不过人家就改碰瓷儿了,这个二婶可真是会胡搅蛮缠。 “二婶,恕我直言,若论家门不幸,您今天的行为才是给宋家丢人现眼呢。” 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宋黛冷冷地对孙氏说。 “你说什么!”孙氏闻言,也不再喘不动气了,大喝一声,中气十足,狠狠地瞪着宋黛。 宋黛抬起双眸,神色凛冽,“怎么,我说错了吗?”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冷,“谁人不知道二叔是在家中突然暴毙的,距离在赌场吐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吧,他既然遭受重创,那最需要的就是大夫的治疗和家人的关心,敢问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居然让他暴毙身亡?” 孙氏被她这一席话说愣了神,支支吾吾地回驳道:“那……那我们家老爷也是被静王害的!他是罪魁祸首!” 宋黛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是静王殿下害死了你男人,那我问你,二叔是在哪儿被害的?” “废话,当然是赌坊,全金陵的人都知道,静王为了你与人赌博,在赌坊大战三天三夜,被他害的倾家荡产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家老爷只是其中之一。”孙氏梗着脖子道。 傅家四小只闻言捂着嘴偷笑,站在门后的杜祈佑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才让他们敛住笑意。 果而闻言,一双眼睛睁得闪亮,仰头问宋黛:“嫂嫂,她说的是真的吗?哥哥真的为了你在赌坊跟人赌了三天三夜?这简直是旷世奇闻呐,据我说知,哥哥都好多年没有进过赌坊了。” 宋黛一脸苦笑,看来这件事情,注定会成为她一辈子难以解释的千古冤案。 见小家伙一脸兴奋的模样,宋黛干笑了两声,认真道:“都是误会,你哥哥哪有那么浪漫?” 杜祈佑在门口摸了摸鼻子,无声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浪漫? 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曾经无数次听见娘亲这样埋怨爹爹,不懂浪漫。 吐槽完杜祈佑,轻咳一声,宋黛继续对付孙氏。 “二婶说的没错,就是赌场。二叔是个赌徒,多少年来在赌场厮混,那是个什么地方,想必您也清楚。但凡敢去赌场聚赌的,都是些不顾倾家荡产的亡命之徒,输赢全凭运气,生死全看天意。二叔既然有‘赌圣’之称,恐怕这些年,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也大有人在吧。” 宋黛不缓不慢,据理力争,一番话说的孙氏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黛说的口干舌燥,满心的无奈。 她一向奉行的做人原则是:能动手就别哔哔。 若是照宋黛以前的脾气,面对着胆敢跟她胡搅蛮缠的人,她早就不伺候了,直接上手就是。 她之所以在这耐着性子跟孙氏长篇大论地掰扯,全是看在同是宋家人的份儿上。 她这个人黑白不分,是非不分,善恶不分,唯独对自己人跟外人,分的门儿清。 宋黛觉得自己对孙氏已经够仁慈了,可惜,孙氏本人似乎不是特别领情。 眼看着辩不过宋黛,孙氏理直气壮的心越来越虚,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哇”的一声哭了。 高亢嘹亮的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宋黛着实愣了一愣,看着再次扑倒在地,嚎啕大哭的孙氏,唇角往下压了压,满心不悦。 合着刚才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费唾沫? 杜祈佑脸色阴了阴,眸色中隐隐涌起风雷之气,终是忍不住怒气,跨步迈出府门。 孙氏的哭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所有的看客都忍无可忍,眼看着都要怒发冲冠,拔地而起了。 “够了!能不能不闹了!母亲,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一声怒喝,辞气凛凛。 众人皆是一怔,包括孙氏在内,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孙氏旁边的少年。 宋黛方才就注意到他了,只是火力全放在孙氏身上,倒是没怎么关注他。 少年不过十余岁,面容清秀,眉宇间隐隐有乃父的模样,却多了份清冷淡雅。 他面有怒色,似是隐忍很久,瘦弱的小身板穿着一身丧父,眉宇间有些忧伤,却并不乖戾。 宋黛眉睫方动,若是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她的堂弟,宋修的长子,宋铮。 儿子突然的色厉内荏让孙氏着实怔了一怔,呆愣愣地问道:“铮,铮儿,你怎么了?” 宋铮脸色有些冷,“我倒是想问问您怎么了。子不言父之过,孩儿也不忍伤您的心。可是有句话,我还是得说。父亲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更与傅家无关。” 一句话说的孙氏直接傻眼,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扇了宋铮一耳光,“你混蛋你!” 宋铮被打得小脸一歪,嘴唇抿了抿,眼睑微垂,撩衣跪地,叩了个头,直起身子红着眼睛看着孙氏,“母亲,儿子不孝。我知道,您是担心父亲一死,以往输在父亲手里的那些人家会来寻仇,所以才想要寻求傅家的庇护,可是您不觉得这招太过卑贱恶劣了吗?” 孙氏被儿子戳到伤心处,眼泪扑簌簌地落,宋黛听到这里,才恍然明白过来孙氏的意图。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这样求人办事的,唉,真是可怜可气啊! 跟在孙氏后面的女娃见母亲哭了,抖着肥胖的小身子上前搂住母亲的双腿,“母亲……” 听见女儿的呼唤,孙氏心里的防线一下子崩塌,蹲下身子抱着一双儿女失声痛哭,极其无助。 这次的哭声可真是发自肺腑,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宋黛看见这一幕,冷硬的心也有点不落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怎么?现在是不是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些重了。”清冷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出自杜祈佑。 宋黛回过头去,看着姗姗来迟的静王殿下,睨了他一眼,讽道:“王爷,您来的真是时候。” “嗯。”杜祈佑淡淡道,“来了有一阵儿了,就在你说,我是你男人的时候。” 宋黛:“……” 杜祈佑抬眸看她,口角噙着一丝如冰雪般清雅淡若的笑意,“承认吧宋黛,你就是喜欢本王。” 第五十二章 啊呸!鬼才喜欢你! 宋黛眼匝的肌肉一跳,回眸看着杜祈佑,见他目光中漾着丝丝狡黠的光芒,流转着风华。 心神竟然禁不住被他唇角的笑容激地一荡,半响才缓缓回过神来,嘴角忍不住一抽。 啊呸!臭不要脸的!鬼才喜欢你呢! 宋黛眯着眼睛看着杜祈佑,回敬他,“王爷,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为了我,你可是不惜屈尊降贵在赌坊跟人家大战三天三夜呢,您这么爱我,我可是受宠若惊呢。” 杜祈佑听了这话,眼锋立刻厉烈如刀,似是恨不得将她从头到脚看透才好。 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宋大小姐一向脸皮厚如城墙,怎么今日反倒害羞起来了?” 宋黛嘿嘿一笑:“殿下误会了,我不是害羞,只是看不惯人家倒打一耙而已。” 杜祈佑:“……” 倒打一耙能这么用吗?能这么用吗?能吗? 伴随着一阵清风,杜祈佑神色一凛,刚转回身,便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高呼,“师父……” 宋黛循声望去,见傅昱阳走了出来,他一身玄色衣袍,内衬天青色的夹衣,整个人气宇轩昂。 傅昱阳甫一出场,全场立时鸦雀无声,一是碍于他的气场,二是惊讶于他的出现。 谁人不知,傅家家主一向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竟能见到活人,简直是赚大发了。 傅昱阳凌厉的眼神中带着些阴鸷,望向杜祈佑的视线慢慢凝成一股厉芒,杜祈佑暗叫不妙。 “区区小事都处理不好,要你们何用。”傅昱阳目光落在宋黛身上,沉声道:“都给我进来。” 宋黛心中不由也是一紧,傅叔叔一向对她和颜悦色,今天似乎是要下暴雨劈闪电的节奏啊。 傅昱阳派人将孙氏请进府中,弄清了来龙去脉后才沉吟道:“宋夫人,此事,您想怎么解决?” 不似在府外撒泼的样子,孙氏坐在客座上正襟危坐,倒真有豪门贵妇的做派。 宋黛站在杜祈佑身旁,心里直发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啊,看来跟傅叔叔比,她还是嫩了点。 孙氏有些怯意地看了傅昱阳一眼,手不停地来回搓,嗫嚅道:“不知傅老爷,能否收我铮儿为徒,让他跟着您学文习武,成就一番事业?” 一番请求立刻让在场的众人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她,纷纷傻眼。 宋黛眨了眨眼睛,原来闹了半天,二婶存的是这份心思? 嗨,早说呀…… 浪费她这么多感情,还有唾沫星子,合着人家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她这边,是冲着傅家去的。 见傅昱阳的眉头蹙了起来,孙氏顿时有些心慌,连忙站起来道:“傅老爷,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也知道您早就说过不再收徒的话,可是,这孩子年幼丧父,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怕无力教导这孩子成才,傅老爷……我求您了!” 孙氏说着,拉着宋铮扑通跪地,二话不说就噔噔地叩头,看着宋黛在一旁一愣一愣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伟大的母爱吧,宋黛虽然从未经历过,但是觉得,蛮感动的。 孙氏这一跪,在座的众人都为之动容不已,傅昱阳的脸色也缓和许多,“快将人扶起来。” 傅家四小只应了声是,七手八脚地上前将人扶起,宋铮两只小眼也红通通的。 傅昱阳这下子可真是翻了难,收徒这回事他并不热忱,傅家弟子更是千挑万选的,从来没有送上门来一说,收了小万之后,他就宣布到此为止,不再收徒了。 要重新收徒也不是不可,只是一旦推翻誓言开这个例子,恐怕很多人又会登门造访。 傅昱阳蹙眉沉思,目光落在大徒弟身上,干脆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杜祈佑,“你怎么看?” 杜祈佑心里也正犯难呢,师父性情古怪,最是不爱做重复之事,教导他武功已经是各种不耐烦了,从小一到小万,他们的武功多半都是五叔和自己教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那四小只都长大成人,武功也可以自己琢磨着练了,他刚得了两日清闲,若是师父再收一个徒弟,受累的还是他和五叔,等等,五叔…… 杜祈佑的眼睛瞄到傅从阳,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姿态,心里转过一个念头。 微微躬身道:“师父,徒儿斗胆有一提议,五叔尚未收徒,不如让宋铮拜入五叔门下。” 一句话成功地让幸灾乐祸的傅从阳傻了眼,什么情况,战火怎么突然烧到他这儿了? 傅昱阳看着五弟,觉得祈佑这个提议非常好,深得他心。 “老五,你意下如何?” 傅从阳瞪大眼睛看着傅昱阳,暗暗摇头摆手,拒绝的意味明显。 傅昱阳无视他眼神中的慌张,“那好,既然你同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傅昱阳直接拍案,傅从阳傻了,老大哪只眼睛看见他同意了? 傅昱阳站起身道,“宋夫人,我的确立下过不再收徒的誓言,不可违背。你可愿,让宋铮拜入我五弟门下?我可以跟你保证的是,无论他是谁门下的挂名弟子,傅家一律一视同仁。只要入我傅家门下,便是傅家子弟,他的一切,自有傅家来教导与保护。” 话说到这份上,孙氏又岂会不同意,连连应允,“铮儿,快,给你师父和大师伯磕头行礼。” 宋铮依言正要下跪,被傅昱阳拦住,“不急,待我请教过长辈们,征得师父同意之后,再行拜师礼也不迟,你们先回去,至于何日举行仪式,我会再派人通知你们的。” 宋黛听着这一席话,满心疑惑,拽拽杜祈佑的衣袖,低声问道:“怎么,傅家还有比傅叔叔还高的长辈吗?我怎么也没看见啊?” 她满心的好奇,傅家再高一级的长辈,应该是祖师爷之辈了,是不是都是那种白胡子老头呢? 好想见一见哦…… 杜祈佑嫌弃地拍下她的手,皱着眉头淡淡道:“以后有机会,会给你引荐的。” 宋黛瞪他一眼,拽什么呀,刚才还一脸暧昧的样子,瞬间又变脸了。 都说女人善变,这死杜祈佑比娘们还善变!哼! 第五十三章 活宝干爹 客厅里光线充足,甚为明亮。 好说歹说总算是劝走了宋二夫人,感觉大厅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心里也不觉畅快了些。 杜祈佑平生最讨厌与女人打交道,尤其是胡搅蛮缠的女人,会让他深感头痛,心情烦躁。 站在大厅里,傅从阳的眼刀不停地射过来,杜祈佑微垂着眼睑,假装自己没看到。 傅昱阳坐在上首位置的黑檀木椅上,端起下人刚刚奉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抬起头来,留意到傅从阳的神情,傅昱阳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咳一声,开口道:“行了,别绷着脸了。收徒弟是好事,宋铮那孩子不错,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你不吃亏。” 傅从阳嗔怨地看了大师兄一眼,心里气恼非常,您都替我做主收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杜祈佑见五叔一脸委屈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眼睛里都含着笑意。 傅昱阳瞥一眼过去,“行了,别幸灾乐祸了。你和宋黛,近日来相处的如何?” 球突然踢到自己这里,杜祈佑一怔,眉头蹙了蹙,方回道:“还……不错吧。” 傅昱阳瞪他一眼,冷哼一声。 “既然还不错,那宋姑娘为何这么急着从傅家搬走,是不是你又欺负人家了?” 杜祈佑顿感冤枉,心里腹诽道:师父您可真高估徒儿了,我可没那本事欺负她。 无奈道:“没有。” 傅昱阳放下茶杯,神色微凛,“最好是没有,男子汉大丈夫,该大气的时候就要大气一点。” 杜祈佑颇有些无语,脸上却不敢表露,欠身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傅昱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还真是没创意。 傅昱阳抬眼道:“你娘昨儿个来信,说你禀请让宋黛守孝三年,再行婚事,是这样吗?” 杜祈佑心里一格,脸上现出一丝冷凝之意,微微躬身道:“是。” 傅昱阳脸上有一丝不悦,知道杜祈佑那些小心思,沉声问道:“你还是不愿意娶宋姑娘?” 杜祈佑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师父,强扭的瓜不甜。” “这是什么话?”傅昱阳板下脸来,“你占了人姑娘便宜,却不想负责任吗?” 杜祈佑心中五味杂陈,“师父误会了,徒儿没有这样的意思。徒儿只是觉得,觉得……” 满腹话语,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傅从阳在旁边看着杜祈佑额头见汗,心里有些不落忍,便接过话道:“师兄别逼祈佑了,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看着处理吧。只不过,祈佑啊,守孝三年是宋姑娘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杜祈佑心中叫苦,心道:五叔您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呢? 抬头看看师父的脸色,虽然心中胆颤,却还是不敢犹疑,闷声道:“是……徒儿的意思。” 傅昱阳当场黑脸,冷哼一声,“我就知道。” 杜祈佑心里登时翻了个个儿,深深地叹息一声,撩袍而跪。 —— 集市上热闹非凡,宋黛和果而坐在马车上往莫居驶去,一路上侃侃而谈,聊得不亦乐乎。 别看果而小小年纪,懂得的东西可不少,小大人似的,妙语生花,逗的宋黛哈哈大笑。 “嫂嫂,我干爹人可好了,为人风趣幽默又没有架子,你一定可以跟他做好朋友的。” 果而小朋友一提到干爹就眉飞色舞,大眼睛晶晶亮亮的,煞是可爱。 宋黛被果而说的,对这个“京城第一首富”赵老板十分好奇,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马车在莫居门口停下,宋黛抱果而下了车,两个人牵着手走进莫居。 莫居在江南一带也是远近驰名的食府,里面的东西价格昂贵,但每日客人还是络绎不绝。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的菜肴和点心都极具美味,让人吃后口齿留香,流连忘返。 “张伯,干爹在吗?”果而问柜台正在算账的掌柜。 掌柜一看果而眉眼都带着笑意,慈眉善目地笑道:“在呢,老板在楼上。” 果而带宋黛直接上了二楼,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天字房,稚嫩的童音唤道:“干爹!” 房间里空无一人,宋黛正纳闷着,便看见门后面露出了一块袖布,心里了然。 “咦?人不在吗?”果而皱着一张小脸,颇为疑惑。 “呀!”一声大喝,一个头戴猪八戒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果而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耳朵哇地一声,转身就扎进了宋黛的怀里,“嫂子……” 宋黛早预料到这一幕,爽朗大笑,将果而从地上抱了起来。 赵翊得逞,自然乐得不行,摘了面具笑呵呵地看着果而,“吓傻了吧,小傻瓜?” 面具摘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容,嘴角挂着清清浅浅的笑容,十分喜相。 怎么看都更像是个玉面书生,只是……他身上那袭名贵的褐金长袍,还是蛮有生意人的派头。 她打量赵翊的同时,赵翊也在打量着她,眸中闪过一道亮眼的光芒,却并不让人生厌。 刚才果而一声“嫂子”唤出口,他便知道了眼前的美女应该就是祈佑的未婚妻,便觉得亲切。 果而缓过神来,从宋黛怀里滑下去,羞恼得挥着小粉拳打他,“干爹,你怎么老吓人啊……” 赵翊任她打了一会儿,满脸宠溺的笑意,突然捂着胸口做受伤状,“啊,好痛……” 果而动作停下,狐疑地看着他,“干爹,你别装了,我都没使劲。” “胡说。”赵翊瞪一瞪眼,又做虚弱状,“你那天生内力的拳头打在我的软骨头上,能不痛吗?” 宋黛看着一脸夸张,唱作俱佳的赵翊,忍俊不禁,顿时明白果而为何会在傅家门前有此表现了,敢情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多了,摊上这么个活宝干爹,想必杜祈佑的童年应该也很快乐。 “干爹~”果而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声音怯怯,担心地问道:“你有没有事啊?” 赵翊捂着肚子道:“有事……那什么,我有点饿了,你们呢?” 果而:“……” 宋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你又骗人,我不要理你了,坏人……” “我没骗你啊,我是真饿了,宋姑娘你想吃什么……来壶酒,我要跟我儿媳妇喝一杯……” 第五十四章 我在古代吃火锅 对于宋黛来说,人生有三样东西是不能缺少的,否则活着就没意思。 男人、美酒和火锅。 原本她就指着前两样在古代生存了,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到美味的火锅。 在赵翊张罗着店小二将火锅端上来的时候,宋黛眼睛都瞪直了,居然真的是火锅!!! 不过眼前的火锅跟现代所见的大有不同,并不是铁锅或者铜锅,而是一种鼎制作的。 宋黛记得几年前她似乎跟父亲在博物馆见过这种鼎,没想到居然是用来吃火锅的。 要么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民以食为天呢,看来古代人也蛮懂得在吃上享受的嘛。 这是一种分格鼎,一侧稍大,另一侧稍小,很像现代老百姓们常吃的“鸳鸯锅”。 鼎分五格,中间圆格外面再分出四格,分别放有各种肉类,蔬菜,各类料烫串味。 鼎旁边还有两个染器,呈盘状,用来放佐料,底下亦有加热装置。 古代火锅的吃法和现代略有不同,需要将调料加热后,再涮蘸着吃。 汤料一经加热,香气飘出来,宋黛三魂已经丢了七魄了,此时此刻,她犹如身在天堂。 食物投进锅中,发出熟悉的“咕咚”声,热气腾腾的,宋黛眉梢、眼睛都散发着光芒。 对于一个名副其实的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比美食更能慰藉心灵,让人满足的了。 一块牛肉下肚,宋黛开心得不行,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哇哦,好吃好吃……” 赵翊和果而见她吃得如此开心满足,也跟着高兴,酒水上来,推杯换盏的,气氛渐渐热络。 鲜红的辣油,上面还漂浮着一层辣椒,暖和的氛围让人安心,得到满足的宋黛整个人的心房都放松了下来,她性情本就豪爽奔放,几杯酒下肚之后就更加撒开了欢,跟赵翊聊得欢畅。 “赵大哥,我今天拍着胸脯跟你说句实在话,你……是我来到这里碰到的最好的人!” 宋黛有些醉了,小脸红扑扑的,精神状态却十分好,袖子撸了上去,声音都粗犷了不少。 赵翊也喝了不少,眼神有些迷离,“妹子,你说这话就有些见外了,咱们……” 他打了个酒嗝,“……谁跟谁对不对?你是祈佑的媳妇,那就是我的媳妇,我们是一家人!” 果而用漏勺给两个人盛菜,听着两个人的醉话,暗自摇了摇头,都说的什么呀这是? “对,一家人……干脆这样吧,我们义结金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宋黛握拳,对着赵翊一脸的郑重,“大哥!” 赵翊嘿嘿一笑,又打了个酒嗝,摆摆手道:“不……不行,你是祈佑的媳妇,怎么能叫我大哥呢,你,你得跟着他,叫我……干爹才行。” “干爹?”宋黛摇摇头,“那不行,我俩是我俩,不管杜祈佑那家伙,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赵翊皱着眉头,还想再说:“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宋黛不耐烦道:“男子汉大丈夫,给句痛快话!” 赵翊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了,瞪着眼睛一拍桌子,“好!大哥就大哥,去他的劳什子干爹!” “哈哈……”宋黛爽朗大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过赵翊就跪在地上,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这两个醉鬼……干什么呢? —— 杜祈佑刚到莫居,便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喧喧嚷嚷的,甚是热闹。 小厮迎上前来行礼,“殿下,您来了。” “今天怎么了,这么热闹?”杜祈佑疑惑地问道。 小厮轻笑,“赵老板正跟人结拜呢。” 杜祈佑一愣,“结拜?跟谁?” 眉睫一跳,心里顿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不待小厮回答,杜祈佑挤进人群。 只见赵翊和宋黛正双双跪在地上,两个人的脸红的像关公,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可笑。 “我,宋黛。” “我,赵翊。” “今日结拜为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果而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觉得像亲眼看到了说书中“桃园三结义”的场面,好好玩。 杜祈佑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声地瞪了瞪眼,只觉得太阳穴一突突地叫嚣着,他就知道…… 宋黛和赵翊面对面正要磕头,一只大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像拎着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鸡。 赵翊磕完头刚跪起身子,突然发现人不见了,“咦,人呢?” 宋黛在杜祈佑的大手下挣扎着,“谁啊,干嘛,放开我……” 杜祈佑一松手,宋黛顿时跌在地上,痛得直咧嘴,睁开眼睛一看,“杜祈佑,你丫有病啊!” “妹子,你没事吧?”赵翊醉醺醺地说,就要上前将宋黛扶起来。 一只大手上前拦住了他,赵翊抬眼一看,嘿嘿笑道:“祈佑,你来了,我跟你媳妇结拜呢……” 杜祈佑只觉得气血涌上了心头,咬牙切齿道:“干爹,我谢谢您还知道她是我媳妇。” “瞧你说的,干爹正帮你招待她呢,这不,我把你娘亲独创的火锅都搬出来了,厉害吧?” 杜祈佑一脸黑线,拧眉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满心的无力,他们倒是会享受。 “你说什么?”宋黛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在杜祈佑肩上,“原来,这火锅是你娘亲弄的啊,我说呢,我简直爱死她了,她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怀里一个醉鬼,背上一个醉鬼,杜祈佑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们身上的酒气熏得喘不动气了。 “来人!”他厉喝一声,“把赵老板扶上楼休息。” “是。”伙计们得令,手忙脚乱地扶着赵翊上了楼。 宋黛还趴在杜祈佑的背上,“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了,我会保护你的,给我火锅吃……” 杜祈佑忍着拍死她的冲动,转身让她靠在了怀里,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行。 所以,天底下有那么多女人,他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吃货回家呢? 拒绝!果断拒绝!谁爱娶谁娶吧! 第五十五章 守三年孝,求之不得 天字房里 赵翊在床榻上呼呼大睡,宋黛没那么好的待遇,趴在饭桌上,陪着静王殿下用膳。 静王大人没有与民同食的习惯,他喜欢安静的氛围。 正好到了饭点,杜祈佑也饿了,点了几个小菜,一壶小酒,细嚼慢咽地吃着。 果而坐在旁边,看着杜祈佑冷峻的面容,托着下巴问道:“哥哥,你不开心吗?” 杜祈佑瞄了一眼犹自醉晕的宋黛,冷冷道:“摊上这么个未婚妻,你告诉我怎么开心?” 果而扁扁嘴,为宋黛打抱不平,“哥,嫂嫂人挺好的,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反正我很喜欢。” 因为刚刚吃了火锅的原因,宋黛的嘴唇被辣椒辣得通红,平素白皙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的红色,长而卷翘的睫毛镶在眼皮上,她皮肤底子很好,肤若凝脂,眼尾轻轻上挑,美丽得让人心悸。 杜祈佑淡然地瞄了她一眼,既然不愿意承认,不得不说,单论样貌,宋黛绝对是上乘人选。 男人没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谁都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跟自己共度一生的女人更是如此。 可是光有一副美丽的皮囊不行,他杜祈佑的妻子必须是美貌与智慧集于一身的。 除此之外,还得他看得顺眼,得是他爱的,并且一心一意爱他的才行。 而不是像宋黛这样,只知道吃喝嫖赌,见了男人就往上贴,分分钟都能红杏出墙的荡妇。 杜祈佑紧抿着唇喝闷酒,心里郁闷得不行。 果而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在纠结什么。你呢,一直想学爹爹和娘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天底下,能够做到这般的能有几个呢?” 杜祈佑眉睫一颤,嘴角一勾,笑道:“所以,你是希望我,多给你娶几个嫂嫂回家吗?” 果而果断摇头,拉了拉他的衣袖,撒娇道:“哥哥,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呢……” 杜祈佑淡淡道,“姻缘自来天注定,我知道强求不得,所以一直在等。” 果而眼睛一亮,“那说不定,宋黛姐姐就是月老特意给你安排的那一个良娣呢。” 杜祈佑看着她晶亮亮的大眼睛,点点她的鼻尖,笑道:“那也肯定是月老不小心打了个盹儿,签错线了。” 果而咧嘴一乐,宋黛突然惊醒,两眼发直,直勾勾地盯着杜祈佑,惊得他心一颤。 果而也被宋黛吓了一大跳,这是……诈尸了吗? 杜祈佑喉咙一哽,方回过神来,涩涩地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宋黛捂着嘴巴突然朝门口奔去,果而顿时了然,“嫂嫂,你别乱吐啊……” 杜祈佑:“……” 叹着气摇了摇头,杜祈佑原本一直绷着的脸,缓缓地松弛下来,不知不觉浮起了一层笑意。 吐过之后的宋黛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被果而搀扶着坐在杜祈佑的对面,“你怎么会在这儿?” 杜祈佑抬起头冷淡地瞟她一眼,神情平静得几乎僵硬,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宋黛白他一眼,摸摸自己的小脸,道:“几点了,我要回家。” “急什么,有件事,我想跟宋姑娘商量一下。”杜祈佑道。 宋黛睁了睁眼,笑道:“我没听错吧,你,跟我商量?你静王殿下什么时候有这风度了?” 杜祈佑瞪她一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要不要先为父亲守三年孝再跟我成亲?” 宋黛一愣,“守三年孝?你们古代还有这洋气毛病呢?” 杜祈佑磨了磨牙,“这是传统。” “好好好,传统,恕我孤陋寡闻。可以啊,能多玩三年,我求之不得呢。” 宋黛笑得一脸灿烂,杜祈佑的眸子顿时暗了暗,竟有那么丝恼火。 —— 宋宅 茶香悠悠,夜凉静静地洗着茶,淡然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面容清雅,眸色似雪。 舒同自外头走进来,欠身道:“公子,孙氏正如我们所料,让宋铮拜入了傅家门下。” 夜凉神色平静,轻轻道:“是傅五先生名下吧。” 舒同轻轻一笑,满脸的钦佩与折服,“公子料事如神。” “傅先生不喜收徒,更懒得教徒,世人皆知。跟着傅五先生,何尝不是宋铮的幸运?” “公子所言甚是。傅五先生脾气又好,武功也不差,不像傅先生,冷面冷心的。” 夜凉淡淡地瞟他一眼,眸色中的雾气顿时化作冷意,闪过一丝煞气。 舒同心神一凛,双膝跪地,拱手请罪道:“属下失言,请殿下责罚。” 夜凉恢复了淡然的神情,斟了半杯茶,清冷的声音道:“我虽然不是傅家子弟,但是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在背后妄议尊长是大忌,你记住了。” 舒同满心惊惧,只觉得手心都冒了汗,哑然道:“阿同记住了,下不为例。” “起来吧。”夜凉淡淡道,舒同顿了顿,才缓缓站了起来。 夜凉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日渐黄昏了,小姐还没回来吗?” 舒同回禀道:“小姐随小郡主去了莫居,据说还喝醉了酒,跟莫居的赵老板结拜了。” 夜凉的嘴角轻轻一勾,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他原本冷淡的面容,此刻如同春风拂面,显出一种柔软明净的气韵,沁人心脾。 “这丫头,从来没个安分时候。”夜凉轻轻嗔怪,清冽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手指一顿,放下袖子,他问道:“杜祈佑呢?” 舒同继续禀告道:“静王殿下,也去了。” 他打量了一下夜凉的脸色,迟疑道:“公子,有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夜凉眉头一蹙,有些不悦。 舒同忙道:“静王爷前几日寄往云南穆府的一封信被帮内的人有幸截获,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信中静王以宋沉仙逝为由提出小姐守三年孝,三年后再成亲。” 夜凉双眸瞬间变冷,看着舒同问道:“这件事情,太后知道了吗?” 舒同垂下眼睑,“是。” 一顿,他鼓足勇气,“太后吩咐,已经派人行动了,恐怕就在今晚。” 夜凉脸色转瞬冷沉下来,全然不似方才的淡然,站起身,沉声道:“备车,去莫居。 第五十六章 夜阑风雨(上) 夜幕降临,天空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 宋黛跌跌撞撞地上了马车,她出门的时候走的急,沉鱼、落雁都没带在身边。 杜祈佑见她状态不佳,生怕她在半路再耍什么酒疯,便直接点了她的昏穴,让她躺在榻上。 果而咧了咧嘴,不满地抱怨道:“哥哥真是的,干嘛不把人送回去呢。你点了嫂嫂的穴道,就不怕她半路被人劫财劫色啊。” 杜祈佑无动于衷,冷嘲道:“她有钱的很,就算被人劫了财也无伤大雅;至于劫色嘛,在这一方面,没有人能劫的过她,到时候吃亏的,或许是歹徒。还有……” 他扭头,捏了捏果而粉嘟嘟的小脸,“以后不许再叫她嫂嫂,我们的婚约取消了,没听见吗?” 果而嫌弃地推开他,揉揉被他捏疼的小脸嘟囔道:“是推迟,不是取消。三年的守丧之期一满,早晚你还是得娶宋姐姐为妻。” “那可说不准。”杜祈佑声音清冷,眉宇之间透着十足的嘲讽。 三年的时间可不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就算他能耐着性子等下去,照宋黛那水性杨花的性格,恐怕到时候早就无法守身如玉了。 宋家不是来了一位“帅气”的表哥吗,今日她答应的那么痛快,或许早就“移情别恋”了。若是他们真的可以喜结连理,他当然愿意祝福她。 马车辘辘远去,杜祈佑转身回了莫居。 看着在床边侍候干爹的杜祈佑,果而托着小脸问道:“哥哥,娘亲和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杜祈佑给赵翊擦脸的动作一顿,扭头看着她,笑问道:“怎么,你想他们了?” “是啊。”果而苦着小脸说:“他们都离开好久了,这次去云南也不带我,真不仗义。” 杜祈佑看着果而一脸委屈的模样,将毛巾扔在脸盆里,朝她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娘亲和爹爹此次去云南穆府,是为了处理边境一带藩王拥兵自重一事,此去凶险,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并不是单纯的游山玩水,不带你去,也是怕你有危险。”杜祈佑哄道。 果而不解道:“可是……云南穆府的穆王爷,和爹娘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会有危险呢?” 杜祈佑揪揪果而俏皮的小辫子,眼眸中划过一道沉然的苦涩,微叹口气道:“权位面前无兄弟,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从来没有所谓的朋友。便是亲生的父子、手足,都可能反目成仇。” 果而皱着漂亮的眉头,“我不明白,难道亲人、朋友不比那些身外之物重要吗?” 杜祈佑轻轻一笑,“若是每个人都能够有你这样的赤子之心,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发生。” “那你和皇兄呢,你们有一天,也会因为权力反目成仇吗?”果而稚嫩的小脸上尽显担忧。 杜祈佑蓦然一惊,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下来,握着果而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果而摇摇头,“我一个小孩子,没人跟我说这些。只不过有一次跟着舅舅去军营,听见黎崇叔叔还有几个将军叔叔喝多了酒,我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乱扯,觉得有趣,就听了几句。” 杜祈佑脸上有几分暗沉,朝堂之上,最怕的就是三人成虎,看来爹娘说的没错…… “嗖啪!”一道清脆的响声,杜祈佑心里一格,便听见外头有人喊着:“哇,是烟花哎……”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怎么会有烟花呢,这都快要下雨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孩乱点的……” 杜祈佑暗叫不好,放下果而道:“果而乖,哥哥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陪着干爹,别乱跑。” 果而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哥哥从窗户飞身下去,一阵马蹄声响,奔到窗户边,见哥哥骑着“追影”一兜烟跑远了,正是刚刚马车离开的方向,她小脸微微一凛。 难道是嫂嫂出事了? —— 一辆乌篷马车自宋宅门口出发,舒同驾着车,鞭子呼啸在马背上,“驾!” 车内,夜凉深邃的眼睛一改往日的雾气蒙蒙,阴沉的墨眸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的薄唇紧抿着,不自觉地便显出一种对世界的冷漠和疏离,然而此时此刻,能感受到他周遭的冷意。 她还是等不及了…… 车外卷起连绵细雨,夜凉抬起冰冷的双眸,打量着外头阴沉的天色,心中亦是一片凄凉。 记忆回溯到少时,阳光明媚的日子,他抱着睡梦中的妹妹,靠在梨树下打盹。 皎洁的梨花瓣飘飘洒洒,他被花雨浇醒,睁开眼睛便看见她的眼睛上落了一片粉嫩的花瓣。 娇嫩的花朵,衬着她白皙的面孔更加惹人怜爱,他调皮地取下花瓣,妹妹兀地睁开眼睛。 他被吓了一跳,她却得逞地冲他咯咯一笑…… 那些温暖而又美好的日子,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是的,也是这样阴雨连绵的一天傍晚,他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母后抱上了一辆马车…… 他在后面拼命地追,哭着、喊着,却只能看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妹妹哭着叫“哥哥……” 心口狠狠一疼,夜凉脸色已经是煞白,这种失去她的滋味,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吁!”马车突然停下,夜凉本就焦躁不安的心登时生出一丝恼意,“舒同,怎么了?” 帘外舒同的声音有些轻颤,迟疑道:“殿下,是……太后。” “太后”两个字一入耳,夜凉感觉整个人像是雷击一般僵在了那里,挑起卷帘,果然看见了车外一辆豪华的黄金马车,极尽奢华蘼烂,地上洒落了一地梨花花瓣。 卷帘处,一个头戴轻纱斗篷的人坐在车内,她带着水晶手套,手指在腿上翩翩起舞。 隔着轻纱,她的声音娓娓传来,柔媚软滑,“太子殿下这是准备去哪儿啊,是去救妹妹吗?” 夜凉一颗心不可控地狠狠一抖,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眸中有些痛意,亦有恨意。 他和城儿已经搭进去了,这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心儿也陪着牺牲…… 第五十七章 夜阑风雨(下) 杜祈佑骑着马一路疾驰狂奔着,细雨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衫,他却浑然未觉一般。 之所以放心让宋黛一个人离开,是因为他早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保护她的安全。 他给宋黛点上昏穴也是因为如此,他见过她醉酒之后的样子,野性十足,像一只发情的小野猫,那个女人在他面前没规没矩也就罢了,可不能让下属们见到她那副模样…… 方才那支烟花,正是流星阁通信的信号,非到紧要关头不会轻易使用,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他虽然不喜欢宋黛,可也不至于对她恨之入骨,毕竟是一条人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杜祈佑一路默念着这一串话,像咒语一样想要迫使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不知怎么了,感觉到她有危险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心里一阵怦怦乱跳,不安到了极致。 顺着回宋府的路驰骋,终于追上了马车。 入目处,便看见景逸和景轩已经跟一队黑衣人厮杀了起来,他眼神一凛,踏马疾奔过去。 车夫缩在马车的一侧,看着眼前这血腥的打斗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少主……”景逸和景轩一边和黑衣人打斗着,一边跟杜祈佑打招呼。 “宋姑娘呢?”杜祈佑压根没理会黑衣人, 张口便问宋黛的安危。 “宋姑娘没事,睡得好着呢。”景逸笑道,难为在这种危急关头,他还能笑的出来。 杜祈佑挑起窗帘,果然见宋黛还在呼呼大睡,一颗心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不禁有些好气。 怎么觉得,有些浪费感情呢。 他环臂冷冷地看着打得很“卖力”的暗卫们,皱着眉头说:“就这么两个小毛贼,也值得发求救信号叫我来,你们是想死是不是?” 景逸和景轩闻言手一哆嗦,嘿嘿笑道:“这不是因为宋姑娘吗,我们可不敢擅作主张。” 杜祈佑冷哼一声,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黑衣人打得正吃力,听见他们的对话,透着满满的不屑和鄙视,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太……太欺负人了,敢情他们这是在陪自己玩呢?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杜祈佑低头看自己的衣衫已经尽被雨水打湿了,有些清冷。 一跃从马背上跳上马车,见车夫吓得脸色惨白,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上了马车,看着外面陪着黑衣人“玩”的景逸和景轩,冷声道:“别玩了,速战速决。” “是。”景逸和景轩恭声应道,眸光一寒,手中的利剑顿时成了夺魂的兵刃,剑剑封喉。 一声声的惨叫,在凄迷的雨夜显得格外凄厉,杜祈佑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凝视着宋黛。 他没有急着为她解开穴道,怕她被这些喊声惊醒,也怕她被血腥气惊醒,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一样也不想让她参与,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保护,不管她会不会成为他的女人…… 或许是被点了穴道的缘故,宋黛躺在床榻上,睡得乖巧,一脸无害。 杜祈佑凝眸看着她娇美的脸庞,刚刚不爽的心情此时有了几分舒坦,如果她能一直这么温顺乖巧,他倒是挺乐意把她带在身边的,只可惜,这女人清醒的时候实在是太放浪了。 想起之前和她的接触,还有那么莫名其妙的吻,心里居然有些悸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 天空中突然乍响了一声闷雷,雨越下越大,与此同时,车内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气。 杜祈佑刚刚嗅到,便听见景逸和景轩的声音自外头禀道:“少主,人都解决了。” 天色越来越沉,杜祈佑挑起窗帘,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问道:“这些刺客什么来头?” 景逸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他们身上并无任何标记,不像是江湖中人,更像是家丁。” 杜祈佑眉头一蹙,心中陡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是…… 扭头看看尚未苏醒的宋黛,杜祈佑吩咐道:“你们把尸体处理一下,我亲自送她回去吧。” “是,少主。”景逸和景轩拱手应是,嬉皮笑脸道:“少主,您可不能趁人之危啊……” “滚!”杜祈佑没好气地喝骂一声,这帮兔崽子,都被娘亲惯坏了。 马车行驶了一阵,眼看着快到宋宅,杜祈佑轻轻地给宋黛解了穴道,没成想还是惊醒了她。 睁开朦胧的双眼,宋黛张口便道:“沉鱼,你点了香吗,好难闻啊,快灭了。” 杜祈佑一怔,却也觉得马车里的香味越来越重了,而且味道特别奇怪,弥漫在周身。 想问问车夫车上点着什么香,卷起轿帘,却惊觉车夫驾着马车正往另一个方向驶去,原本已经近在眼前的宋家大宅不见了踪影,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随着杜祈佑冰冷的声音响起,匕首已经抵在了车夫的后腰上,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 车夫突然松开了缰绳,双手高高举起来,嘿嘿一笑:“王爷,有话好好说……” 话音一落,轿帘突然被风吹下,杜祈佑一愣之间,用匕首将轿帘凌空截成两半,车夫已经不见了踪影,低咒一句“该死”,一阵鞭响,马儿突然受惊,在街道上发疯般地狂奔起来。 马车剧烈的晃动,让杜祈佑和宋黛的身子都往一旁倾斜过去,头相撞在一起,“咚”的一声。 宋黛“哎呦”一声惨叫,揉着撞痛的脑袋,只觉得头都撞晕了,“杜祈佑,你的头是铁做的吧,疼死宝宝了……” 杜祈佑晃了晃脑袋,也觉得一阵眩晕,与此同时,整个人都有些无力,四肢跟着发软。 不好,这香有问题…… “宋黛,起来。”晦暗的夜色下,马车还在剧烈的晃动着,杜祈佑想把宋黛从地上扶起来。 手好像摸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宋黛在马车上一声惊叫:“我去,杜祈佑你往哪儿摸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杜祈佑慌忙把手撤回来,“行了,你老实点……” “老实你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卧槽,怎么这么热啊……” 第五十八章 一夜缠绵 客栈包间 宋黛在床上热的打滚,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上下像是被放在炭火上烤一般,燥热难当。 “好热啊……”宋黛身上大汗淋漓,小脸胀的通红,忍不住抚着脖颈往下扯着衣服。 呼吸变得越来越重,宋黛不停地呻吟着:“我要冰块,我要降温,没有冰块来根冰棍也好啊……” “闭嘴!”杜祈佑被宋黛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暴喝一声。 他坐在地上屏息静气地打坐,越提内力越觉得心头一阵闷痛,一股奇异的感觉窜遍全身,竟是浑身发不得力,头脑中有份意识清晰地告诉他:“别挣扎了,没用的,乖乖认命吧。” 宋黛歪着脑袋看着坐在地上一本正经打坐的杜祈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王爷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装酷,我都快热死了,我看你脸也红得很,我们是不是中毒了?” 宋黛一张口便觉得口腔在往外喷火,再这样下去,她肯定就成葫芦娃中的火娃了。 又是一阵闷痛,杜祈佑顿时泄了气,睁开眼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宋黛哀嚎一声倒在床上,气得直蹬腿,“要死了要死了,我穿越过来容易吗,这是招谁惹谁了,居然还会中毒,苍天啊,你是不是玩我啊,老娘要回去……” 杜祈佑本来就烦闷得不行,听着她叽里咕噜的抱怨,更是躁得紧,黑着脸从地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直接用嘴巴堵着了她嗷嗷怪叫的嘴唇,狠狠地啃咬了一番。 宋黛登时动弹不得了,他突如其来的吻像是清凉的甘泉一般从她的口腔流到了身体的每一处,酸爽的感觉像是喝了炎热的夏日灌下了一大碗冰凉的酸梅汤,简直爽到了心里。 杜祈佑原本只是想惩罚一下她,没想到一吻上她的嘴唇,像是直接被她吸住了一般,想离开却怎么也离不开,心头狠狠地悸动着,整个身子如同过电一般,几乎黏在了她的身上。 感受到宋黛的手臂勾上了他的脖颈,一个激灵,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宋黛。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杜祈佑喃喃着,嗓音已经战栗得不行,透着无比的喑哑。 可是这样低沉磁性的嗓音听在宋黛的耳朵里,如同一曲妙音,勾得此刻的她心神震荡。 她睁不开眼睛,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凑在他眼前,“为什么不行?” 宋黛说话的热气就喷在他脸上,撩得他心痒痒的,让他禁不住有些急喘,下腹传来一阵痉挛似的感觉,不是疼而是发胀,他知道那种香掺杂了销魂散,这种烈性春药毒性很强,没个解法,除非…… 他灼灼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见她秋水般的明眸正痴痴地望着他,满含柔情,仿佛他就是她的一切,他贪婪地看着这个绝丽明艳的女人,通红的双目喷出了熊熊的烈火。 该死…… 他低咒一声,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拉住宋黛的胳膊,把她按在了床上,掰开她的双腿压了上去,捧起她的小脸,杜祈佑咬牙切齿地说:“宋黛,你给我听好,今日老子干了你,老子就会负责一辈子,但有朝一日你若是负了我,我一定要你的命!” 宋黛似乎并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细细地娇喘,“佑哥哥,要了黛黛吧,我好难受啊……” 一句话彻底让他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撕扯着她的衣服,粗暴的吻席卷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销魂散的毒性强烈地刺激着杜祈佑,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杜祈佑就扒光了宋黛的衣服,他骑在她的腰上,直勾勾地看着宋黛如玉般的身体,真的如玉一般…… 饱满的胸部,旖旎风光,肤若凝脂,白嫩的肌肤浸着些微汗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显得更加光滑,杜祈佑瞳孔微微一缩,双眸幻化成一对冰蓝的宝玉,凝着奇特的光芒。 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他钳住宋黛的双手,压下身去,疯狂地冲撞起来…… 一道绮丽的光芒从宋黛的身下散发出来,与此同时,宋黛像是中了一枪,忍不住一声闷哼。 痛…… —— 当一切归于平静,杜祈佑穿上衣衫,看着躺在身侧,睡得正熟的宋黛,竟是看痴了。 从未觉得她如此迷人,她微翘的双唇,半张半合,红晕而晶莹,眉眼之间,竟然有些数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惊艳,烛光映着她长长的睫毛,娇美的容颜,显得分外柔和、静谧。 真的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她永远都不要醒,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身边……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他听见自己心里轻微的叹息声。 罢了,既然缘分注定他们终究会成为夫妻,那还挣扎什么呢? 再多的害怕也抵不过命运的安排,如果她终将成为他的妻,他好好看住她就是了。 她若是敢红杏出墙,他就把墙拆了,她出一寸,他便挪一寸,定然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范围。 手指在她红润的小嘴上摩挲了一下,引来宋黛的不满,轻轻地皱了皱鼻子,“老公,别闹……” 手蓦然僵住,像是被人闷头敲了一棍,杜祈佑瞳孔缩了缩,皱着眉头看着宋黛,极具审视。 她刚刚唤的分明是“老公”,这个新奇的称呼,他只在母亲那里听到过,也不过偶然几次。 娘亲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女人,而宋黛,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地方和娘亲相似。 娘亲曾经跟他说过,她上辈子来自什么21世纪,难不成,宋黛也是如此? 杜祈佑静静地看着宋黛,无声地笑了笑,他才不管什么21世纪呢,反正现在,她在他身边。 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杜祈佑给宋黛轻轻扯了扯被子盖上,静静地在她身侧躺下。 大手一挥,掌风所至,灯光霎时间熄灭了。 明日,注定是波澜壮阔的一天了…… 第五十九章 还是被杜祈佑那头猪拱了 宋黛是被疼醒的。 勉强睁开眼睛,入目所及,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想要起身,身下却胀痛得厉害,腰肢像是被人拦腰截断了一样,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了。 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掀开被子,惊觉自己果然一丝不挂,看来确实被人干了,八成是杜祈佑那厮趁人之危了。 身上这么痛,应该是破了处了,宋黛哀叹一声,躲来避去的,还是被杜祈佑那头猪拱了。 这就是命啊…… 不过,杜祈佑人呢,睡了人家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太不负责任了吧! 宋黛正在心里狂骂着,门吱拉一声开了,宋黛立马倒下装睡。 杜祈佑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走到床边,嘴角一弯,直接把手中的衣服扔在宋黛脸上,轻斥道:“别装了,眼皮抖得跟什么似的,这种把戏我三岁的时候就不玩了。” 毫不留情地被拆穿,宋黛脸上一窘,把衣服从脸上扒拉下来,狠狠地瞪了杜祈佑一眼。 杜祈佑看着她犹带红肿的嘴唇,莫名有些心虚,转过身道:“把衣服穿上,起来说话。” 宋黛挣扎了半响,弱弱地唤了一声,“杜祈佑……” “怎么了?”杜祈佑眉头微蹙。 “我起不来……” 杜祈佑:“……” 不耐烦地转过身去,见宋黛只勉强抬起了一个脑袋,精致的锁骨印着鲜红的几株草莓,小巧光滑的肩胛骨性感撩人,下半身直接僵在了那里,睁着眼睛巴巴地瞅着他,一脸无辜。 杜祈佑顿了顿,喉咙处不可控地一哽,上前几步看着她僵硬的身姿,问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宋黛懊恼地说:“是不是昨天晚上你太用力,伤到我了?” 杜祈佑:“……” 脸上绷了绷,一片通红,杜祈佑无奈地上前将人从床上捞起来,笨手笨脚地帮她穿衣服。 宋黛只有上半身能动,下半身几乎是瘫了,任由杜祈佑给她往身上套着衣服,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或轻或重、青青紫紫的痕迹,拧了拧眉,张口问道:“王爷,你也是第一次吧?” 杜祈佑的动作一僵,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宋黛悠悠叹了口气,“难怪会弄得我那么疼,完全没经验嘛,没事,以后我再慢慢教你吧。” 听着她那故作老成的口气,杜祈佑冷哼一声,“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你不也是第一次?” “我……”宋黛梗着脖子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好不容易给她穿上衣服,杜祈佑运功给她疏通了筋脉,活了活血,宋黛这才能动了。 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宋黛觉得自己半条命差点毁在杜祈佑手里,她滚过这么多年床单,从没有一次这么累过,处男就是难伺候啊…… —— 折腾了一夜,宋黛饿得要死,点了满满一桌子的早点就开始狂吃,“饿死宝宝了……” 杜祈佑看着大快朵颐的宋黛,内心是崩溃的。 没心没肺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可是像宋黛这样没心没肺到极点的女人,前无古人。 实在是吃不下,放下汤勺,轻咳一声,他问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宋黛咽下一口包子,眼睛都没抬,“问什么,我身上的这些痕迹便可以说明一切了。” 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宋黛抬眼看着杜祈佑,没好气地说:“我说王爷,咱做人能不能少点套路,多点真诚。前一刻还在跟我说什么守三年孝,后一秒就急不可耐了,变化也太快了吧。” 杜祈佑被她噎了一下,磨着牙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昨晚我们中了毒……” “啊,对了。”宋黛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嘛,昨天晚上做的那么厉害我都没有什么印象,完全不是我平时的水准,敢情是中了毒了,什么毒啊那么厉害?” 杜祈佑一脸黑线,这是重点吗? 刚要板下脸来跟她好好掰扯掰扯,景逸从外头走了进来,刚要跪地行礼。 杜祈佑摆摆手示意免了,问道:“查出来了吗?” “是。那些刺客是宋岩和龙傲天派来的,不是江湖杀手,只是龙家的雇佣家丁。” “刺客?”宋黛瞪了瞪眼,疑惑道:“什么刺客?” 杜祈佑没理她,继续问景逸,“马车上的香也是他们放的?” 景逸摇摇头道:“不是。龙傲天全程没有提到销魂散的事,还有逃脱的车夫,也不是他的人。” 杜祈佑眉头一拧,宋黛突然插了一句:“销魂散,那是个什么玩意?” 杜祈佑沉着脸没说话,景逸抿了抿唇角,宋黛看着他们的表情,想起昨天自己中毒之后的反应,突然惊悟,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知道了,是春药对不对?” 没待他们回答,宋黛叉着腰黑着脸道:“靠,这么卑鄙的手段他们也做得出来,太无耻了!” 她还没腾出功夫收拾龙傲天呢,他居然先找上门来了,还有宋岩那货,就不能对他太仁慈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至理名言,放到哪里都好用。 总算是将她拉回了正轨,杜祈佑心里颇感安慰,抬眸看了宋黛一眼,见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满带凌厉和杀意,如同看到猎物的猎人一样,蓄势待发。 垂下眼睑,杜祈佑冷声吩咐:“再去查,务必要查到那香的来历,还有那个车夫。” 龙傲天和宋岩不足为惧,那躲在暗处的敌人,才是应该忌惮的对象。 昨天那一切,显然是安排好的,那么他们的目标,究竟是宋黛,还是他呢? 景逸领命前去,杜祈佑用锦帕擦了擦嘴,问宋黛道:“吃完了吗?” 宋黛气呼呼道:“那还有心情吃饭啊,气都气饱了。” 杜祈佑扫一眼桌上被她吃光的一屉包子、喝完的一碗粥,还有两个煎蛋,相信她是吃饱了。 “那走吧。”杜祈佑起身,淡淡道:“去傅家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第六十章 你叫我“黛黛”? 慎言斋 傅昱阳负手而立,背对着杜祈佑,沉声问:“所以,昨天晚上,你和宋黛发生关系了?” 杜祈佑笔直地跪在地上,微垂着眼睑,“是。” 声音带着些微怯意,却无比坚定。 “啪!”傅昱阳转身,挥手打了杜祈佑一个耳刮子,很重。 杜祈佑脸被打得一偏,唇角立刻硌破了,却没有丝毫迟疑地将脸摆正,等着下一步的惩罚。 傅昱阳确实暴怒,傅家家规一向严明,未婚先发生关系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可是这事毕竟事出有因,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祈佑都向他禀告了,他深知徒弟的秉性,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认罪状的徒弟,傅昱阳忍了忍气,沉着脸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杜祈佑抬头偷瞧了一下师父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傅昱阳一瞪眼,“我问你呢。” “哦。”杜祈佑慌忙低下头,正了正脸色,才一本正经地说:“祈佑想娶宋黛姑娘为妻,还请师父允准。” 这才有个男人样。 傅昱阳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杜祈佑又道:“我已经修书给爹爹和娘亲,先下聘礼,他们一到,我们就举行婚礼。” —— 杜祈佑从书房里退出来,这才敢伸手抚了抚脸,疼得咧了咧嘴,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这次事出有因,师父给自己留了体面,否则,怎么可能只是打一巴掌就放过他这么简单。 手再抚上脸颊的时候,脸上的伤痕已经渐渐淡去了,他破例,用乾坤心法给自己疗了伤。 总不能在宋黛面前顶着一张被拍肿的脸,那个女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自己的机会。 踱步往后花园走去,傅家后院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开得正盛,宋黛一进来就跑去赏花了。 奇怪回府后没有见到果而,还有小一和小十他们,难道是出府做任务了? 杜祈佑一路想着,兜兜转转地来到后院,刚踏进花园,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只见那几个不知所踪的小东西正在荷花池里打得火热,宋黛挽着裤腿,扎在水里,手上动作不停,几个莲蓬噼里啪啦地打在小千和小万他们几个人的身上、脸上。 果而在旁边咯咯笑个不停,巧施轻功,足尖在荷叶上轻轻点起,动作流畅轻盈,“嫂嫂,给。” 姑嫂两个人合作,二对四,战斗力却一点不输给对面那四个大男人,直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杜祈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抚了抚额头,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果而眼尖,率先看到了他,扬声唤道:“哥哥,快来帮忙,我和嫂嫂都被欺负惨了……” 小千和小万吃了一嘴莲子,叉腰喊道:“喂,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师兄别听果而胡说……” 杜祈佑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宋黛心情很好,转过头来,冲他招招手,“快来玩啊!” 轻柔的风中,整个荷花池的荷花一株株起伏,远远望过去,如同一片巨大的花海,粉红娇白的波浪此起彼伏,站在花海中央的宋黛,娇美的面容,弯弯的眉眼宛如星河般醉人。 她总是能笑得这么灿烂,仿佛天大的事情降落在身边都阻止不了她寻找快乐。 杜祈佑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走过去,见一个个大汗淋漓,玩得气喘吁吁的,心情也跟着舒畅。 小万又被一个莲蓬击中,捂着脸嗷嗷怪叫道:“师兄你管不管啊,嫂子太欺负人了,就知道拣软柿子捏,你快帮我报仇!” 杜祈佑好笑地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学武功的,竟然连你嫂子都打不过。” 一句话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嫂子…… 妈呀,这还是第一次从大师兄嘴里听到这个词呢,这是确认关系的节奏吗? 宋黛很明显也愣了,不是因为从杜祈佑嘴里听到了嫂子,而是他说话的口气,充满了宠溺。 杜祈佑却浑然未觉,既然他认定了宋黛是他的女人,便不会再吝啬对她的好。 “玩够了吧,上来。”杜祈佑朝宋黛伸出手,想要拉她上来。 宋黛直愣愣地,下意识地往前蹭了一步,岂料脚下的淤泥太深,膝盖一弯整个人都朝前扑去。 “嫂嫂,小心……”果而在她身后惊呼一声,捂着脸不敢直视悲剧的发生。 杜祈佑一愣神之间,眼睁睁地看着宋黛挣扎了两下,还是扑腾进了池里。 宋黛猝不及防地跌进池塘,整个人狼狈无比地趴在淤泥中,被污水呛得剧烈咳嗽,顿时爬不起来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顿时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杜祈佑,他二话没说直接跳下了池塘将人捞了起来,众人也赶紧过去。 宋黛身上的衣服全被污水浸湿了,脸也蹭上了一大块淤泥,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颇为滑稽。 杜祈佑顾不得脏,直接用手给她擦了擦脸,脸上布满担忧:“有没有伤到哪里啊,嗯?” 他的尾音轻扬,透着满满的担心,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极了大提琴的音调,听得宋黛心里暖暖的,浑身如同过电一般,不过是过了一夜,杜祈佑的态度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一前一后,简直判若两人啊…… 宋黛眯着眼睛想,都说房事是夫妻之间最好的调合剂,所以,昨晚杜祈佑是做嗨了? 见宋黛不说话,杜祈佑只以为她是摔傻了,捧着她的小脸,“黛黛,能听见我说话吗?” “黛黛”一出口,再次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电了一下,尤其是宋黛本人。 他刚刚叫她什么? 黛黛…… 我嘞个去,要不要这么腻味啊! 宋黛终于开了口,微叹口气:“王爷,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杜祈佑:“……” 盯了她半响,确定她是没事,杜祈佑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旋即转为阴暗。 “本王没受刺激,倒是你,有些欠揍了。”杜祈佑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宋黛一个寒颤。 这厮,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第六十一章 杜祈佑,我们形婚吧 杜祈佑冷着脸撂下一句狠话,不顾宋黛怔愣的表情,直接将人抱起来扛在了肩上。 宋黛差点惊呼出声,这架势,太霸道总裁了吧…… 不对,说到底也应该是霸道王爷,霸道就霸道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讲真,刚才真的是太丢脸了。 果而和傅家四少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一愣之际都纷纷抿嘴而笑。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喝喜酒了……” 杜祈佑扛着宋黛进了自己的房间,命下人打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宋黛的衣服都已经搬走,他只得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她,反正她也偷穿惯了。 杜祈佑把衣服找出来就自觉退了出去,内堂里,丫鬟们伺候着宋黛洗澡。 脱下了脏兮兮的衣服,进了浴桶,宋黛才觉得呼吸清新了许多,打量着杜祈佑的房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整个设计风格都是走的简单大气的路线,颇符合杜祈佑的尿性。 良辰看着宋黛探头探脑的样子,轻笑道:“宋姑娘在看什么?” 宋黛朝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在看看,他房间里有没有藏女人。” 一句话出口,良辰和美景皆是忍俊不禁,笑道:“怎么可能。” 美景道:“别说女人,就是小天未得允许都不得随意进入大少爷的房间,我们姐妹俩今日也是第一次进来,这还是托姑娘的福。” “是么?”宋黛咧咧嘴,“杜祈佑那家伙还真是人畜不近啊,毛病真多。” 良辰和美景轻笑不语,这种话,她们听听也就罢了,可不敢乱说。 宋黛刚才那话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傅家是男人的天下,放眼望去,尽是清一水的美男子。 至于女人,除了眼前的良辰和美景,她也就见过果而一个。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自己进了寺庙,看到的都是和尚呢。 “傅家就没有女弟子吗?”宋黛代表广大群众提出疑问,“为什么都是男人呢?” 良辰往浴桶里洒着花瓣,边道:“也有,但是很少,我们知道的,也只有允姑姑一个人。” “允姑姑?她是何人?”宋黛凝眉问道。 良辰和美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笑说:“允姑姑就是您未来的婆婆啊。” 宋黛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她们口中的“允姑姑”就是杜祈佑的娘亲。 那也就是一品诰命夫人,传说中的“老王妃”南宫允了。 没想到她竟然是傅家唯一的女弟子。 宋黛眯起眼睛,种种迹象都表明,她这个未来婆婆不俗啊,好想亲眼见识见识,交个手。 磨磨蹭蹭地洗完了澡,宋黛站在两尺高的铜镜面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她身上穿着一袭白袍,中间围着一根玉制的束带,头发稍微一束,便是一个帅气少年了。 今日她没有易容上妆,因此有些不伦不类,但眉眼清朗,眼睛迥然有神,并不难看。 “不难看”是宋黛给自己蛮高的评价了,良辰和美景却是已经看直了眼。 她们怎么也想不通,女装如此妩媚动人的宋黛,扮起男装为何会如此英气逼人。 宋黛走出内堂,便见杜祈佑正坐在案牍后面处理文件,她轻轻一笑:“殿下真是日理万机啊。” 杜祈佑抬起头,便看见宋黛一身白衣,容光焕发地站在自己面前,雪白的皮肤和墨黑的头发,衬得皮肤格外白皙,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她整个人蒙着一层雾气,显出一种异常飘渺的出尘气息来。 杜祈佑眼眸缩了缩,一时之间有些呆然,眸光在她身上一瞥而过,却什么也没有说。 见杜祈佑一脸沉然,全然不似方才的柔和与温润,有些无语他的喜怒无常。 暗暗咬了咬牙,宋黛朝前走了两步,问道:“王爷,你叫我来不是要跟我谈婚事吗,所以到底要怎样,这亲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杜祈佑心口的一根弦轻轻一颤,神情平淡地从案牍后面站起,朝她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我杜祈佑说过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既然我睡了你,就会负责。”杜祈佑淡淡道。 宋黛看着他冷淡的神情,心里有些失望,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所以才要娶她。 “哦。”宋黛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我明白了。” 杜祈佑看着她一脸了然的神情,眉心一动,“你明白什么了?” 宋黛看着他,没心没肺地一笑道:“我明白王爷并不是真心想娶我啊。这样更好,其实婚姻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本来是个不婚主义者,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嘛,我的身子都被你占了,不嫁给你好像也没有可能嫁给别人了,那就嫁吧,做个王妃也不吃亏。” 听着她乱七八糟的一番话,杜祈佑有些愕然,也有些愤怒。 身为女子,哪一个不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格外重视,为什么她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杜祈佑眯了眯墨瞳,“所以,嫁给本王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是吗?” 宋黛抬眸看着他,心口一紧,却轻轻一笑:“王爷,你何必如此认真呢?娶我,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吧,不然你也不至于纠结这么长时间了。” 宋黛看着杜祈佑紧绷的神色,好兄弟一样地拍拍他的肩,“不要那么认真啦,你们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你堂堂一个王爷,但更不可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既然如此,娶我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成亲之后,我绝不会限制你什么,你爱纳多少妾就纳多少。同样的,我希望你也不要太限制我,我们各玩各的,好不好?” 随着宋黛这番话从口中说出,杜祈佑的脸色已经冰冷到骇人的地步,难看到了极致。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从牙缝里吐出来一句,“你说的各玩各的,是什么意思?” 宋黛耸耸肩,“就是我不拦着你出去玩女子,你也别拦着我出去找男人啊,形婚懂不懂?” 杜祈佑的脸色,彻底冷了。 第六十二章 你把本王当什么 宋黛的一句话,让杜祈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眼神沉了沉,杜祈佑的双眸如同两道寒光,目不转瞬地盯着宋黛,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他冷冷地问道:“宋黛,你把本王当什么?” 感受到了杜祈佑浑身上下散发的寒意,宋黛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他……不高兴吗? 杜祈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仿佛淬了无数寒冰,“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跟你形婚?” 寒气又多了几分,无法直视他喷着怒火的双眼,宋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杜祈佑咄咄逼人,又往前行了一步,几乎贴上她的脸,冰冷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瞬间僵住。 “看来昨晚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杜祈佑唇角轻压,语气中透着几丝嘲讽。 宋黛只觉得呼吸都快跳停了,抬眸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话?” 昨晚她又是醉酒又是中毒的,只隐约记得跟杜祈佑滚了床单,可是具体的细节一点也不记得了,更记不得他说了什么话,瞧着他的神色,暗暗腹诽: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杜祈佑阴着脸又往前蹭了一步,宋黛往后一躲,被杜祈佑搂着后腰往前一靠,身子顿时一紧。 宋黛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杜祈佑的身上,感受到他健硕的身材,心里扑通扑通开始狂跳。 杜祈佑的嘴巴贴在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轻启,“我说,你若是敢负我,我一定要你的命。” 心头猛地一震,方才的悸动全部化为了惊惧,宋黛偏过头看他,瞬间被他攫住了嘴唇。 嘴巴对上的一刹那,良辰和美景收拾好东西从内堂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僵在当场。 宋黛这个尴尬啊,赶紧松开嘴巴,刚要从杜祈佑的怀抱里溜出去,杜祈佑却不让。 眉头一拧,杜祈佑面对着僵住的良辰和美景,冷冷地问:“还有事?” 良辰和美景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好像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宋黛看着良辰、美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挺不落忍,摊上这么个主子,也是她们的不幸。 “静王殿下,您到底想干嘛?”宋黛盯着紧搂着她的杜祈佑,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 杜祈佑沉着一张脸,目光冰凉地打量着她,冷哼一声,”我想干嘛,你难道不知道?” 宋黛扁了扁嘴,声音怯怯道:“王爷,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咱能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杜祈佑的一双眼睛如寒星般,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却深邃明烂至极,像是天边的启明星。 对视上这双眼睛,不知怎的,恍惚间她似乎忆起了昨天晚上的一些事情,依稀记得他压在她身上,游龙戏水的时候,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一双碧眼,是她想错了吗? 杜祈佑见宋黛仰望着他,眸中闪烁着惊羡的光芒,晶晶亮亮的,仿佛要把人整个吸进去。 眉睫一颤,杜祈佑终究是松开了她,冷冷地说:“最多十日。” “什么?”宋黛微怔,讷讷地问了一句。 杜祈佑扭身面对着她,语气生冷:“父王和母妃已经从云南启程,最多十日就会赶到金陵。聘礼我已经差人准备好,现在应该已经送到宋宅了。也就是说,十日之后,就是我们的婚期。” 宋黛直愣愣地听着,脱口而出,“十日,这么快啊?” 她的惊讶与排斥没有丝毫掩饰,杜祈佑看在眼里,眸子又暗沉几分,心里没来由地焦躁。 “怎么,你不愿意?”杜祈佑冷冷地问。 宋黛垂下眼睑,“也不是啦,主要是我家里一堆破事都没处理好,真没这心情成亲。你看哈,我二叔刚死,宅子是要回来了,赌坊也收回来了,他抢去的产业我不打算要了,毕竟我二婶带着一儿一女也不容易,当我大发善心了。” 她叹口气,撇撇嘴道:“可是宋岩就另当别论了,他瓜分我家的那些田产地产,收据我既然拿到了,那就得赶紧夺回来。哼,本来还想放他一马,可是他居然想害本小姐,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还有那个龙傲天,是时候好好收拾收拾他了!” 杜祈佑脸上波澜不惊,淡淡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十天之内能解决了你方才说的这些事,你就可以安心跟我成亲了?” 宋黛微微一笑,打趣道:“王爷该不会,想要略尽绵薄之力帮我吧?” 杜祈佑微微点头,“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宋家的事若能顺利解决,你夺回宋家家业,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就知道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瞧这世道,哪有真心对你的人,别傻了。 宋黛一颗心刚刚泛起些许感动,顿时又化作了泡沫。 “说吧,什么条件?”她的声音有些冷,透着些许不耐烦。 “很简单。我还是那句话,成亲之后,你的眼里和心里,只准有我一个男人。” 宋黛一怔,旋即轻轻一笑,“这个要求可太难了,王爷是希望,我爱上你吗?” 杜祈佑嘴角沁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像你这样的女人,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抬起眼眸,清冷地瞧着她,“本王接受不了背叛,我不要求你爱我,但是,你必须忠于我。” “忠于你?”宋黛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要娶一个手下呢。” 不顾杜祈佑冷然的神情,她犹自笑着说:“你并不爱我,却偏要娶我;我并不爱你,却非要忠于你。在别人眼里,婚姻是围城,但在我看来,婚姻就是舒服灵魂的监狱,是枷锁。我当然可以忠于你,前提是,你得有这个本事。否则,就算你能看住我的身子,也看不住我的心。” 宋黛背对着杜祈佑,淡淡道:“我答应你的求婚,也希望王爷,能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一句话撂下,宋黛踏步离去,没有一丝眷恋。 第六十三章 夜凉失踪 回程的路上,宋黛坐在马车里,各种唉声叹气。 本来只是见杜祈佑长得帅,想调戏调戏他罢了,怎么搞到现在,还非得嫁给他不可了? 想起杜祈佑那厮喜怒无常的性情,宋黛就一阵胆寒,那家伙性情这么古怪,还有暴力倾向,该不会有家暴的毛病吧,那她未来的婚姻生活岂非暗无天日了? 这古代也不流行离婚,就算日子真的有一天过不下去,也只能休妻,自己还是被动的一方。 封建社会男尊女卑,身为女子,一点自主的权利和地位都没有,还是21世纪的中国好啊。 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知道这段日子会不会出现一个绝代美男拯救她于水火啊。 “唉,宋黛,你清醒清醒吧,很快呢,你就要从一个美丽少女变成美丽少妇了,悲哀啊!” 宋黛哀嚎一声,愈发觉得前途无望。 别看她在杜祈佑面前撂狠话撂得痛快,一副自己很牛掰的样子,其实她只是害怕而已。 “宋黛”两个字,就是自由的标签。 她从来只求快意人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过得开心、自足、洒脱就好了。 谈恋爱对她来说是非常开心的事情,可是婚姻不是啊。 就像她方才说的,恋爱中的两个人,是独立的个体,灵魂是自由的;可是婚姻里的双方就不同了,那一纸婚书,就像是捆绑住灵魂的枷锁,要求你必须忠于对方,不得背叛。 她这么放浪不羁的性子,完全不适合婚姻啊。 其实不只是杜祈佑担心,连她自己都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婚后枯燥无味的生活,红杏出墙。 所以,她必须事先跟杜祈佑说好,她是一个渣女,所以不要求他做什么纯情好男人,大家不要干涉对方,各玩各的就好了嘛。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王爷大人对待婚姻的重视程度,很显然,杜祈佑并不是草率之人。 那她就想不通了,普天之下的好女子那么多,静王殿下怎么就瞎了眼挑中她了呢? 宋黛一路长吁短叹的,终于捱到了府中,不过刚踏进宋宅,便听见里面热闹非凡。 院中,管家正带领着妈妈和丫鬟们在清点着礼品,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一片喜气洋洋。 宋黛眉头微微一蹙,心道这满院子的礼品该不会是杜祈佑方才所说的“聘礼”吧? 正想着,管家端着一脸笑意迎上前来,“大小姐,您回来了。” 管家姓王,年过四十,慈眉善目的,是前几日她重金聘请回来打理府中事务的,很是能干。 宋黛淡淡点头,一指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都是静王殿下送来的吗?” “可不是……”管家笑容可掬,“小的干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处理过各色礼品,不乏聘礼,今日还是被静王殿下的大手笔给惊着了,可见王爷对小姐的重视,小姐真是有福气啊。” 古代的婚姻讲究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今日这下聘,就是纳征的环节。 也不知道前三道程序杜祈佑都是怎么张罗的,这直接就下聘了,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些。 宋黛一脸怨念,她只是跟他睡了一觉而已,还不至于奉子成婚,至于这么火烧火燎吗? 她自然知道杜祈佑花这么大的手笔娶她并不是管家说的什么,重视她。 当朝身份最高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静王殿下聘娶江南第一富商的嫡女,排场能小吗? 就算他不想顾忌她,也得顾着他傅家的身份,还有他皇家的身份,唉,活着真累。 “小姐,您快来看啊……”沉鱼、落雁数点着礼品,兴高采烈地喊她。 宋黛走过去,见长长一排箱笼中,黄金、首饰、玉如意,还有金书、玉尺、银妆奁一应俱全,其中还有一个箱子里装着满满的红封,特意附纸说让分发给府里的下人们。 宋黛不禁暗叹杜祈佑处事张弛有度,面面俱到,实在不像个单纯的,养尊处优的王爷。 宋黛大手一挥,从善如流地让管家把红封分发给府中的仆人,气氛登时达到另一个高潮。 红封包的很大,众人拿到手乐得脸上都开了花,对静王殿下赞不绝口,感慨隆恩浩荡。 宋黛看着府中人人脸上的笑靥,不禁觉得好笑,论收买人心,杜祈佑比她厉害多了。 扫一眼院中,不见夜凉和舒同的身影,宋黛唤过沉鱼问道:“表少爷呢?还在侧院?” 沉鱼摇摇头,“表少爷昨天下午就带着舒同出去了,走得很急,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宋黛眉头一拧,“是吗?可有说去了哪里?” “没有。”沉鱼又摇摇头。 宋黛登时纳闷了,昨天下午出去的,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表哥能去哪儿呢? 管家将静王送来的聘礼都收纳好了,宋黛也不客气,直接将一些款式新奇的首饰都捧回了自己房间,放在手里把玩着,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沉鱼和落雁在旁边看的咋舌连连。 这些首饰,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偏偏小姐拿它们不当回事儿,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嘛。 “沉鱼,来,我瞧着这个簪子挺适合你的,过来戴戴看看。”宋黛热情地招唤着。 沉鱼吓得面如土灰,连连摇头摆尾,“不行不行,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能给奴婢呢?” 宋黛一板脸,“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不是说了吗,大家都是姐妹,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嘛。” 宋黛作势要给沉鱼戴上,沉鱼一溜烟跑路了,“小姐饶了沉鱼吧,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嘿,这小丫头片子,有福都不知道享。落雁,你来,这个玉镯也蛮适合你的,戴戴看。” 落雁一退三步,“小姐,您的深情厚意奴婢心领了,不过这是殿下给你的聘礼,奴婢们可不敢领受。倒是,小姐啊,聘礼已下,您,是不是也得准备准备嫁妆了?” 一句话,顿时让宋黛如雷击般愣在当场。 对啊,她还得准备嫁妆啊。什么嫁妆呢? 第六十四章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语冰阁 杜祈佑正坐在案牍后专心致志地处理公务,傅家四少搭伙结伴而来,笑语晏晏。 在外头扬声告进,得到允许后四人才整肃了面容,并肩走进去,“给师兄请安。” 杜祈佑头也不抬,声音冷清,“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傅家四小只早就已经习惯了大师兄在处理公务时不喜欢人家打搅的习惯,也不往心里去。 四人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交汇在傅小一的身上,小一拱手道:“师兄,有要事禀告。” 正好处理完了一道折子,杜祈佑趁着空隙抬起头来,“你们四个,能有什么要事?” 傅家四小只闻言,脸上都现出不服气的神情,自尊心被打击了,大师兄也太小瞧人了。 小天在旁边抿唇笑,颇具眼力见地给他家王爷大人奉上一杯热茶。 “师兄可知道,宋姑娘最近在忙什么?” 傅小一忍着气道,心想您这一心处理公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能知道才怪呢。 杜祈佑看着他一脸“说出来吓死你”的表情,心里不觉好笑,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悠悠道:“她能做什么?无非就是逛逛赌坊、闹闹青楼,还指望着她能做什么正经事吗?” 从那天和宋黛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他就把自己投身到了公事中,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最近这些日子,他深觉无意中已经被宋黛搅扰了太多,生活还有心情都处理的一团糟。 他一向处变不惊,而这段时间,连他自己也深感惊讶,为何会让小小一个女子扰乱心房? 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当真不愿意委屈自己迎娶宋黛。 他杜祈佑千挑万选的王妃,就算不是什么天仙,也得是一个身家清白,说得过去的靓女,怎么着也不应该是宋黛这样的小污女,这简直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败笔呀! 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他只好借着工作让自己陷入繁忙之中,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想他杜祈佑,面对千军万马都敢勇往直前,何曾做过逃避这么丢脸的事情? 傅小一和另外三只交换了一下眼神,轻轻一笑,“宋姑娘她,最近正在准备嫁妆。” “噗……”杜祈佑喝到嘴里的一口茶,一滴不剩地喷了出来,全都吐到了小天的身上。 杜祈佑愣了,小天傻了,傅家四小只乐了。 目的达到了,他们就说吧,大师兄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无比震惊的。 小天一脸哀怨,这可是他新买的衣服啊,就这样成为了宋黛姑娘的牺牲品,这倒霉劲的。 杜祈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她在准备嫁妆?” 这丫头转性了?不是说不想嫁给他吗,为何还在准备嫁妆? —— 静王殿下即将迎娶宋家大小姐的消息,如一缕清风,刮遍了江南一带的大街小巷。 宋家大小姐自己准备嫁妆一事,也很快传遍了街头巷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女子的嫁妆一向都是女方父母给准备,一方面表达了父母对女儿的拳拳爱意,嫁妆是女子的私财,俗称就是“小金库”,非到万不得已男方不会使用,方便女子嫁入夫家上下打点,打通关系;另一方面,越多的嫁妆自然是家族富有、地位显赫的一种炫耀,也就是排场。 像静王殿下与宋家大小姐联姻这回事,在众人看来,就是官商通婚,也就是强强联手。 有钱人家的女儿嫁给官宦人家,这在江浙一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谁人不知官场就是个吃钱的地方,嫁妆自然是多多益善,最能扩大两家联姻的影响。 宋黛和果而大手拉小手,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穿梭在集市上,置办着各色家具等。 别误会,宋黛之所以对嫁妆之事如此热衷,无非是听家里的老人说嫁妆越多,在夫家越有地位,不会被婆家的人看不起,而且嫁妆是自己的“小金库”,那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了。 来到家具厂,宋黛在罗妈***指引下,将嫁妆中必备的家具都让店家装回了家。 千工床、房前桌、红橱、床前橱、衣架、春凳、马桶、子孙桶、梳妆台等内房家具和画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外房家具应有尽有。家具上几乎都雕着“百子千孙”“石榴花开”“并蒂莲”等吉祥图案,并涂以朱漆。有些家具上还涂有金漆或者镶嵌珠宝,很是喜庆美观。 难怪有古语“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来形容古时女子出嫁时嫁妆铺张的程度。 宋黛瞧着罗妈妈让准备的嫁妆,小到床柜、妆匣、大到棺材都给准备好,说这是传统,为了让女儿哪怕不花夫家一分一毫也可以过得很好,这样在夫家才有底气不用看当家人脸色。 逛完了家具厂,宋黛和果而觉得快丢了半条命,“嫂嫂,成个亲原来这么麻烦啊……” “可不是,这还是婚前准备,罗妈妈说成亲仪式上规矩礼数更多,我听着头都大了。” 宋黛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她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直接拜完高堂,送入洞房不就好了吗? 婚礼的事她一定得跟杜祈佑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一切从简,越简单越好。 来到衣坊,这里是宋家自己的产业,一进去,掌柜的就一脸笑容地迎上前来。 “大小姐,小的等了这么久,您可算是来了,凤冠霞帔一早就准备好了,您要今天试吗?” 掌柜的一句话,直接把宋黛说愣了,惊讶地与果而对视一眼,疑惑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在你这订过凤冠霞帔了,你记错了吧?” 掌柜的笑道:“小姐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这是宋老板在世的时候偷着给小姐订做的,说是等到您成亲的时候穿,给您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老板会这么早就走了……” 掌柜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睛,眼泪潸然落下。 宋黛却是整个人都僵在当场,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原来她爹一早就给她准备好凤冠霞帔了,“宋黛”的爹爹,生前一定非常疼爱她的吧…… 第六十五章 冤家路窄 衣坊的成老板将凤冠霞帔端出来的一刹那,宋黛就红了眼圈。 大红色的嫁衣,镶着珍珠的凤冠,无一不彰显着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对掌上明珠的厚爱。 她想起来几年前,父亲就张罗着给她定制了一套婚纱,还故意瞒着她,她知道后直接杀到了饭局上,当着众多叔叔伯伯的面质问父亲为什么着急忙慌地想把她嫁出去。 父亲一边叼着雪茄,一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怎么,难不成要在你爹地身边呆一辈子啊。” 她直接像考拉熊一样挂在父亲身上,撒着娇道:“我不想嫁人,就想在你身边赖一辈子。” 父亲爽朗地大笑,一手托着她一边跟兄弟们打趣道:“都回去跟你们家那小崽子打好招呼,谁要是追到我女儿,可不能吃我这老丈人的醋。” 众人哄堂大笑,她羞得将脸埋在父亲的颈窝,听见父亲宠溺的笑容。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觉得尴尬万分的事情,现在想来,却觉得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 眼窝子不禁热热地烧起来,果而见她久久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嫂嫂,你怎么哭了?” “没事。”宋黛把眼泪憋回去,“这嫁衣太绚丽了,忍不住被它晃瞎了眼。” 果而看着嫁衣,忍不住称赞道:“是啊,宋伯父真是有心了。嫂嫂,你要不要试试看?” 宋黛低头,瞧着果而一脸期待的模样,再瞥了一眼透着喜庆的嫁衣,“好啊,试试就试试。” 果而在衣坊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宋黛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完衣服出来,甫一亮相,便惊艳全场。果而的目光倏然顿住,全场一片静默,呆愣愣地看着身穿嫁衣的宋黛。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藻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宋黛,鲜艳的大红色在她身上,竟会如此高贵夺目。 仿佛前一刻还是纯洁无瑕的白,下一刻却已经是色彩斑斓的红。 一前一后的味道,在一个人的身上得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体现,却都是美的令人窒息。 黑白人间,全因眼前这女子的一颦一笑,被撩拨得躁动起来。 果而是见惯了美女的,单说她的娘亲,便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绝色美人。 美人迟暮,这是娘亲长长挂在嘴边的话,意思是好汉不提当年勇,江山代有才人出。 之前在见到宋黛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嫂嫂与众不同,气度非凡,现在看来,娘亲之所以选定她做哥哥的王妃,很大程度上或许真的是看重了嫂嫂的美貌,因为她真的好漂亮。 宋黛见众人都直愣愣地盯着她出神,也不说话,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怎么,不好看吗?” “怎么会?”果而夸张地张大嘴巴,“嫂嫂你简直美得像个天仙啊,我们眼睛都看直了。” 没有女人是不愿意听到别人夸她漂亮的,宋黛被果而逗得一乐,捏捏她的鼻子,“就你嘴甜。” “掌柜的,我前阵子定的衣服,做好了没有啊?”嚣张跋扈的声音,一个打扮华贵的男人摇着折扇从门外进来,尖下巴朝天仰着,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身后跟着一众小厮。 宋黛和果而一蹙眉,却没有多加理会,还在讨论着身上的嫁衣。 成老板神色一凛,端着一张笑脸凑过去,“哟,龙少爷来了,衣服已经好了,我……” 掌柜的话音未落,龙傲天眼睛瞄到了身穿嫁衣的宋黛,一掌推开他,朝宋黛走过去,折扇往手上一搭一搭地敲着,“哟,哪来的新娘子,长得够销魂的。” 轻挑的话一出口,立刻让宋黛和果而蹙紧了眉头,脸上现出几分不悦。 掌柜的脸色一白,生怕龙傲天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冲撞了未来的静王妃,赶紧上前想着打圆场,“龙少爷,您这边请……” “你等会儿,我这看美人呢。”龙傲天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宋黛身上来回打量着,从上到下,简直越看越心醉,啧啧称赞道:“这小娘子长得如花似玉,可比烟雨楼的婠婠姑娘还美上三分呢,也不知是谁这么好的福气能抱得美人归……” 掌柜的在一旁听得额头直冒汗,这龙少爷真是有眼无珠啊,竟然把妓女跟堂堂静王妃相提并论,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啊。 宋黛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像这样的登徒浪子她见多了,不愿意浪费一丝力气,淡淡地跟掌柜的说:“成老板,无论这个无耻之徒是谁家的公子,都把他给我赶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掌柜的硬着头皮刚要上前,龙傲天暴怒道:“你给我滚开,凭你也敢拦我!” 他摇头晃脑地朝宋黛走过去,“小娘子,爷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在这给我装什么大家闺秀,贞洁烈女呢。把我赶出去,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果而稚嫩的小脸上怒气横生,几乎忍不住要动手打人了,宋黛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方才成老板叫的那几声“龙少爷”她听见了,金陵姓龙的人不多,嚣张成这样的更是少之又少,若是没有猜错,照着年龄推算,眼前的这个讨厌鬼应该就是龙傲天了。 既然他自己找上门来了,她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要好好陪他玩一玩。 宋黛慢条斯理地摘下沉甸甸的凤冠,悠悠道:“这个衣坊,不是宋家的产业吗?” 龙傲天冷冷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了,宋家早就易主了,如今宋家,是我龙傲天说了算。” 果然是龙傲天。 宋黛心中有了底气,继续道:“宋家的确易主了,但据我所知,宋家做主的,另有其人。” 龙傲天不屑道:“宋沉和宋修都玩完了,宋岩不过是个色鬼,还有谁能做得了主?” 宋黛轻轻一笑,“宋沉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哈哈……”龙傲天爆发出一连串笑声,尽显嘲讽,“一个小小的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一个小小的女子,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呼天抢地,你信不信?”宋黛微微一笑。 第六十六章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小娘子,你是在威胁我吗?”龙傲天一脸浪荡,“美人生起气来都那么可爱呢。” 宋黛皮笑肉不笑,“我打人的时候,更可爱呢,你要不要试试啊。” “试试就试试啊。”龙傲天坏笑着走上前去,“我更想跟小娘子你在床上试试呢。” 龙傲天的咸猪手刚要摸上宋黛的身子,宋黛眸中寒光一闪,双手拉着他的胳膊,往下一拽。 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骨头错位的声音,果而吃惊之余,便听见龙傲天杀猪般的嚎叫。 果而惊喜地看着嫂嫂,惊叹于她的深藏不露,看着痛得弯下腰的龙傲天,觉得解气的很。 宋黛伸出手拍拍龙傲天的脸,“龙少爷,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记住了,我就是宋黛。” 龙傲天吃惊地抬起头,面目已经疼得扭曲,“什么,你是宋家大小姐,宋黛?” “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胆子。”宋黛嗤笑一声。 龙傲天终于反应过来,狰狞着一张怒容道:“既然你是宋黛,那我今天更不能放你走了。” 他朝外大喝一声,“来人!” “在。”小厮们纷纷应命上前,不约而同地从袖口或者怀中掏出匕首来,明晃晃的。 掌柜的吓白了脸,和伙计们赶紧躲到了角落中,以免被无辜伤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宋黛瞟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打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怎么,要打架?今天我也带了不少人,好像比你的要多出一倍,以一对一,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吗?” 龙傲天一手捂着胳膊,疼得脑门上皆是冷汗,咬着牙道:“阿大阿二进来!” 他一声令下,两个长的五大三粗的魁梧大汉应声而入,个子高的都快抵到房梁了。 宋黛和果而连声惊呼,“哇噻,这么高啊!” “长见识了吧。”龙傲天得意洋洋道:“我家这两条狗足以以一抵十,这样能带走你吗?” 宋黛眯着眼盈盈一笑,“试试看啊。” —— 杜祈佑闻讯赶到的时候,只见衣坊门口,一众小厮摞得老高,底下压着脸红脖子粗的龙傲天。 旁边还有两个长相魁梧的大汉正被宋黛坐在屁股底下,如两条哈巴狗,丝毫动弹不得。 果而拍拍手,一脸的潇洒与得意,指着龙傲天骂道:“你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宋黛坐在一旁磕着瓜子,悠哉悠哉地晃着双腿看戏,不时拍手叫好,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杜祈佑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幕,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只是觉得自己担心这两个人的安危,火急火燎地赶来这里的行为,十分的可笑和多余。 终于看够热闹了,宋黛拍拍手踱步到龙傲天面前,“怎么样啊龙少爷,输得服不服气?” 龙傲天红着眼睛,脸上青筋暴起,“宋黛,你敢这么对老子,一定会后悔的!” “啪!”宋黛眼睛里寒芒一闪,手起掌落,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杜祈佑眉睫一颤,环臂悠闲地看着宋黛收拾她的敌人,其实就算她不收拾,他也不会放过龙傲天的,如今这只是个开幕,龙傲天要承受的,远远比今天所受的要多得多。 宋黛上前揪起龙傲天的脖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龙傲天,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我爹是知府大人,当朝太后是我的姨奶奶,你敢得罪我,就是得罪皇家,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知道会是谁呢。”龙傲天舔一下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道。 宋黛松开他的脖颈,一脸厌恶地说:“说来说去,你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官二代我见多了,像你这么讨厌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姨奶奶是太后了不起吗?装的人模狗样的。” “嫂嫂,别跟他废话了,要我说啊,干脆把他的四肢都卸下来,丢到江中去喂鱼!” 果而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 宋黛摇摇头,“像他这种人,身上的肉肯定也好吃不到哪儿去,就别祸害鱼了。他这么想见他姨奶奶,倒不如直接把他阉了,送到宫里做太监,到时候更能与太后朝夕相处,多好。” 果而拍掌称庆,“这个主意好。” 杜祈佑听得一脸黑线,觉得自己再不出现,这两个小姑奶奶真能把人给咔擦了。 “我看你们两个是要上天。”杜祈佑黑着一张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哥哥……”果而见到杜祈佑很开心,兴高采烈地朝他奔过去。 宋黛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可来了,我跟嫂嫂都要被人欺负惨了。”果而皱着一张笑脸,指着龙傲天义正言辞地说。 杜祈佑无奈地点点她的鼻子,“还好意思说,我一来就见你把人家教训得满地找牙。” 说话间,龙傲天已经被手下的人给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扶了起来,他身上的骨头都快被压碎了,揉着后腰,指着宋黛骂道:“宋黛,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要你好看的,老子要定你了!” 宋黛回过头去,一双美目里尽显凌厉,如果眼睛能杀人,现在龙傲天早死了一百次了。 她刚要上前,杜祈佑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面对龙傲天,淡淡问道:“你刚才说,要谁好看?” “怎么,这小贱人是你的马子,那你,应该就是静王爷了。”龙傲天语气中没有一丝恭敬。 杜祈佑眸子一缩,沉声问道:“既然知道我是静王爷,那还敢跟我这么说话,不要命了吗?” 龙傲天冷笑一声,“静王爷又如何,我爹是太后的亲外甥,连皇上都得对我们龙家礼让三分,你不过小小一个王爷,如今兵权都没了,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话音未落,杜祈佑淡淡一笑,没见他出手,龙傲天却突然挨了两记耳光,啪啪两声,巨响。 宋黛眉睫一颤,她知道这两记巴掌是杜祈佑打的,怎么,他还会隔空掌人家的嘴吗? “龙少爷,你记住今天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杜祈佑轻轻道。 第六十七章 你就不能给我消停点 下人们都被遣回了家,杜祈佑、宋黛和果而三人并肩往莫居走去,决定大吃特吃一顿。 “我说,你就不能给我消停点,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惹祸?”杜祈佑不满道。 宋黛还没说话,果而在一旁抿唇笑了,“多像你啊,整个儿一孽根祸胎,正好凑成一对。” 杜祈佑瞪眼道:“你闭嘴,我在跟你嫂子说话呢。” 果而不高兴地冷哼一声,赌气地快走几步,将他们两个甩在身后。 一路上,宋黛也不吭声,杜祈佑轻咳一声,问道:“听说,你最近在大张旗鼓地置办嫁妆。” 宋黛一脸郁闷道:“是啊,谁让我是个孤儿呢,没有爹娘帮着操办,什么事不得自己来啊。” 她一番话说得不咸不淡,可听在杜祈佑耳朵里,挺不是滋味的。 “你不需要准备这些。”杜祈佑垂下眼睑,轻声道。 宋黛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需要准备什么嫁妆。原本我娶你,就不是图你宋家的钱财,你的钱,自己留着就好,本王不在乎。”杜祈佑“高风亮节”道。 宋黛听得直想笑,“王爷,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想跟你分享宋家的财产。我是因为,听说嫁妆都是女子嫁到婆家的私财,所以才精心准备的,跟王爷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杜祈佑:“……” 他抿紧嘴唇,手指收拢了一下,事实证明,他和宋黛,真的没有办法好好聊天!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分分钟都是要把天聊死的节奏! 气死他了! 杜祈佑默不吭声地别过脸去,快走几步对果而说:“果而,我们施展轻功先走吧。” 宋黛:“……” 她不过说了一句实话而已,这就生气了? 哼,小气鬼! —— 莫居 天字房坐着杜祈佑、宋黛、果而和赵翊四人,围坐在桌前,火锅吃的热火朝天的。 味蕾得到满足的宋黛,整个人的心情都跟着舒展开来,全然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 “小二,来两壶酒!”宋黛吃的欢快,豪爽地大喊一声。 杜祈佑拦道:“不行,今天不许喝酒了。” “干嘛?”宋黛不满道:“这还没成亲呢,我连喝酒的自由都没了?” 杜祈佑一瞪眼睛,“上次发生的事情刚过多久啊,你都忘了是吧,就你那点酒量,稍微沾点酒就暴露本性,事实证明你的酒品并不敢令人恭维,不准喝了!” 赵翊抬头看着小两口,抿唇一笑。 果而也在一旁捂嘴偷着乐,哥哥和嫂嫂越看越像爹爹和娘亲的翻版。 “干爹,你觉不觉得今天这一幕似曾相识啊,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果而颇为认真地问。 赵翊在一旁打着配合,“可不是嘛,越看越像你爹娘年轻时那会儿,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样。” 杜祈佑脸色一红,宋黛却不痛不痒的,趁杜祈佑不注意,狂奔到楼下,拎着一壶酒上来了。 这个醉鬼! 杜祈佑暗骂,作势要夺走宋黛手里的酒壶,被宋黛闪身躲开,得意地冲他一呲牙。 赵翊笑着劝道,“你就让她喝点吧,小酌怡情,大酌才伤身呢。” “就是就是。”宋黛迭声附和道:“佑哥哥,别那么扫兴嘛,我就喝一丢丢。” 见她一脸卖乖的孩子气模样,杜祈佑被她气笑了,只好舍命陪君子,小酌怡情了。 宋黛这个人,无酒不欢,无辣不欢,几杯酒下肚,胃也跟着热起来,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王爷,我们婚礼在哪儿举办啊?还是在傅家吗?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你的王府呢。” 宋黛用漏勺舀了几块肉,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问道。 杜祈佑淡淡道:“在傅家可能会办一个简单的仪式,具体的迎娶仪式,还得回盛京举办。” “哦,那我成亲后还能留在金陵吗?”宋黛又问道。 杜祈佑看她一眼,“你说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是要跟着我回盛京了。” 宋黛看着他,“那我家里的生意怎么办,谁打理啊?” 杜祈佑脸上波澜不惊,“找个助手留在这里帮你打理,实在不行就带到盛京去处理。” 宋黛眉头拧起,“可以这样吗?” 古代的通讯工具可不如现代那么发达,从云南到金陵紧赶慢赶都得十日之久,若是有个要紧事,总不能光靠着飞鸽传书吧,到时候可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果而在一旁道:“嫂嫂,你不用担心,我们流星阁有专门的信使,传递消息很快的。” “是吗?”宋黛疑惑而好奇地问:“流星阁,那是个什么东东,也是类似于驿站的地方吗?” 杜祈佑低头吃着菜没有说话,赵翊和果而对视一眼,默契地一笑,没有说话。 宋黛观察着三人的表情,愈发觉得奇怪了,这个杜祈佑越来越神秘了,既是当朝王爷,又是傅家子弟,莫居是他的,现在居然还多了一个什么流星阁,这么多的身份,他吃得消吗? 说好了小酌怡情,可是一顿饭吃下来,宋黛还是喝得醉晕晕了,一个劲地撒酒疯。 “杜祈佑,你到底是谁?”朦胧月色下,宋黛靠在窗边,醉意朦胧地问道。 杜祈佑懒洋洋地抬起双眸,好笑地看着她,“你说我是谁?” “你是静王殿下,是傅家首徒,是莫居的幕后老板,还是什么流星阁的少主……”宋黛晃晃脑袋,“乱了乱了,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身份呢?” “为什么不可以?”杜祈佑淡然一笑。 宋黛歪着脑袋看着他,突然问道:“不累吗?” 杜祈佑波澜不惊的心被她轻轻一句话震到,眸子不由缩了缩,“你说什么?” 宋黛懒洋洋地一笑:“肯定很累吧,每次去傅家找你,都看到你在处理公务。桌子上的折子啊,摞了……这么一大堆。”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问也是白问,怎么会不累呢?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的时光,能过到五六十岁已经很好了,身体强壮的,也不过活到七八十岁,何必要把自己搞的那么累呢,做个富贵王爷,享受享受生活多好。” 杜祈佑看着月色下宋黛红扑扑的小脸,一颗心随着她的话轻轻颤动,一荡一荡。 第六十八章 我就是你的依靠 杜祈佑凝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黛,深邃的眼睛稍带迷离,说不出的清朗、眩目。 从来,身边的人只关心他飞得高不高,没有人关心他飞得累不累。 累……从出生到现在,他从不知道什么叫做累,因为习惯了四处征战,来回奔波,仿佛这就是他命定的生活,他累的,一颗心早就已经麻木了。 只有偶尔几次和爹娘呆在一起的时候,他还能找回点儿时的感觉,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多好。 杜祈佑轻轻捻动一下手指,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微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衣食无忧。你一出生便是宋家大小姐,自然不用担心生计,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加快活,活得更加自由。可是还有很多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连生命都不一定能够保全。”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万家灯火,悠悠叹道:“你可知道,我和众将士费了多少年的功夫才换来今日貌似和平的局面,多少士兵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能保证一家老小过安乐日子,我只希望,这和平的局面能够维持的久一点,百姓们真的能够免收战乱之苦。” 宋黛静静地看着杜祈佑,刚刚他说的话,一句不落地入了她的脑子,也落入她的心中。 从最初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以为这个人是个人畜不近的无情鬼,素来冷面冷心的,除了在傅家人面前偶尔会表露出几分情绪,便成天冷着脸,跟个面瘫似的,满脸透着对世界的疏离和淡漠,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展露笑靥,几次看见他的笑容,都跟天崩地裂似的。 宋黛在心里默默想着,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迷惑,看不清楚杜祈佑的模样了,不知道之前印象中的和如今站在眼前的,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仿佛她的心绪也被他的心情传染了。 “王爷你好伟大,我一个小女子,思想的高度自然没有您那么厉害,说白了,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而已,也还指着您能够励精图治,我好安居乐业呢。” 宋黛轻笑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我懂,但是,受得了多大的罪,就能享得起多大的福。我看好你,王爷你一定能够带领我们奔小康,过上好日子的。” 杜祈佑也轻笑出来,看着月色下她一袭白衣,飘然出尘,和天上的星星一般无二的耀眼。 顿一顿,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果而说,今天你那一袭红嫁衣,惊艳了不少人。” “嘿嘿……”宋黛害羞地捧着脸笑,“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我还是挺庆幸爹娘给的这一张脸,你说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也就能凭着美貌勾搭勾搭男人了,要不然怎么嫁的出去呢?” 杜祈佑被她气笑了,“你当真以为,我爹娘是看中了你的样貌,所以才执意要我娶你?” 这种理由,偏偏果而那样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还行,怎么可能说服的了他呢? 这么多年,他一直拖着不娶妻,无非是在等。 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有缘人出现。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等去,他的有缘人竟然会是宋黛。 之前娘亲和师父怎么说他都不愿意相信,直到那个雨夜,他看到她身子的时候,确信无疑。 “冰璃美玉”,原本就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黛眨着醉眼看着杜祈佑,“要不然呢,他们总不至于……是看上了我在床上的功夫。” 杜祈佑:“……” 这种事情,一个女孩子家总挂在嘴边真的好吗? 他心里暗暗腹诽,总说自己床上功夫好,那天晚上也不知道谁明明喝得烂醉如泥,还张口一遍一遍地要,他不满足就挠他,不仅她身上“伤痕累累”,他也是“遍体鳞伤”好吗? 不想再跟她谈论这个话题,杜祈佑冷沉着一张脸,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月色不说话。 吹了几丝夜风,宋黛头脑稍稍有些清醒了,问道:“对了,那个龙傲天,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挺横的嘛,连你都不放在眼里,龙知府很厉害吗?” 杜祈佑嘴角冷冷一勾,“一个四品官员而已,能有多厉害,狐假虎威而已。” “嗯。”宋黛点点头,“那这个老虎,肯定指的是太后喽。” 杜祈佑淡漠一笑,未置可否。 宋黛偏着头道:“你和皇上是堂兄弟的关系,那当朝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吗?” “不是。”反正这些关系早晚都要跟她普及,不如早点告诉她,杜祈佑慢条斯理道:“先帝生前一共立过两个皇后,第一位也就是皇上的生母,文德皇后,至于第二位,不说也罢。至于当今太后,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一位妃子,于皇上登基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皇上登基后便尊她为太后了。太后上位后,娘家宁氏也跟着崛起,这龙家,算是跟着鸡犬升天了。” 宋黛了然于胸,眯着眼睛看他,“听你这话音,似乎在朝堂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啊。怎么说你也是跟皇上一起并肩作战打天下的兄弟,战功赫赫啊,他宁家还能爬到你的头上?” 杜祈佑冷然一笑,“功劳再大又怎样,皇上的兄弟又如何,君臣有别,上下尊卑。单是这简单的纲常伦理,就把皇家的亲情给阻断了。做个闲散王爷,有时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见宋黛听得出神,暗悔自己今日似乎喝多了酒,废话也变多了不少。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这个王爷再不济,对付一个小小的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的。龙傲天那个兔崽子,装大爷都装到我头上了,我岂能再任由他为非作歹。你就放心大胆地收拾他好了,人手不够我派给你,只要别弄死了弄残了,我都能帮你摆平。”杜祈佑道。 拿到免死金牌,宋黛当场就乐开了花,“痛快,王爷,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怕了。” “怕什么?”杜祈佑展眉一笑,“你是我的王妃,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第六十九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怕什么?”杜祈佑展眉一笑,“你是我的王妃,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宋黛闻言一怔,徐徐回眸,对视上杜祈佑的眼神,见他的目光中漾着暖暖的柔情,无比坚定。 月光之下,两个人的侧脸相对,目光交织在一起,一种莫名的情绪缓缓荡漾在两个人的心间。 杜祈佑凝视着她,见她白皙的肤色在夜光中如白雪一般,眉眼之间妩媚动人,心里微微一颤。 眼睑微垂,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她的嘴唇,缓缓靠近,眼看着就要亲吻上去,轻轻闭上双眼。 宋黛眨巴眨巴眼睛,悠悠地问了句:“王爷,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杜祈佑的动作瞬间僵住,薄热的呼吸还打在她的唇间,兀地睁开眼睛,眸中浮起清冷的气息。 接二连三地被她戏弄,杜祈佑的耐心彻底消灭殆尽,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气,下一刻右手便抵住她的后脑勺,身子微微一转,按倒在窗边就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狠狠地攫住她的唇。 他的吻像他的人一样,既霸道又粗鲁,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径直撬开她的贝齿,灵巧的舌头就这样长驱直入,在她的口腔来回扫荡,顶得她又麻又痛,呼吸完全被他打乱了。 宋黛从来都是享受接吻的过程的,从来还没有被人这样粗暴的撩拨过,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暗恼,各种吐槽:他的吻技太烂了,长此以往,受罪的是自己,看来得婚前给他提前上上课。 好不容易逮着他欲再进的一点空隙,宋黛使出浑身解数猛地将自己的嘴唇从他口中撤出。 杜祈佑有些微喘,眼底像是燃着熊熊烈火,似乎是不满意她的拒绝,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不是一直夸耀自己的技术好吗,那就放马过来啊!” 薄怒之中透着十足的挑衅,宋黛好胜心本就强,最是受不得激,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当下就怒了,那还顾得上什么温柔,唇边荡漾起一个媚惑的笑容,纤纤玉手抚上他的脸颊,手掌带着灼热的温度,轻轻踮起脚尖,将嘴唇凑了过去,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嘬了一口,然后不轻不重地咬着他的唇瓣,带着挑逗的、淫秽的味道,动作愈来愈烈,仿佛要把人吸进身体。 杜祈佑几乎是下意识地抚着她的身体,由着她耳鬓厮磨,深入浅出,脸部坚硬的线条在浪漫而又柔情的稳重愈加柔和,还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相拥着缓缓旋转,翩翩起舞。 仿佛吻了许久许久,宋黛轻轻放开杜祈佑,仰着脸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唇角便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欢欣的笑容,脸颊上一双浅浅的梨涡愈加可爱清纯,一瞬间,变化出千般美态。 她歪着小脑袋,靠在杜祈佑怀里轻轻道:“真奇怪,为什么每次与你近距离接触,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们并不是初相识,而是已经认识了好多好多年?” 杜祈佑微微一笑,目光淡然中带着流泄如水般的清雅,缓缓道:“你说的是。” —— 杜祈佑亲自将宋黛送回了家,两个人在马车上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可是眼神中的情意无论如何也藏不住,果而小朋友在一旁细细地瞧着,心里偷笑不已。 不过短短一夜而已,这两个见面就掐的欢喜冤家一下子熟稔的好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回程的路上,果而端详着杜祈佑的面色,见他犹自清冷的脸上,嘴角始终微微扬起,眼底的笑意更是藏也藏不住,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少男”的感觉。 “哥哥,不错嘛,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嫂嫂给拿下了,小妹佩服佩服。”果而打趣道。 杜祈佑睨她一眼,轻咳一声:“小小年纪,不要老用这种口气说话,都给干爹学坏了。” 果而撇撇嘴,“什么呀,咱们王府,除了婆婆和盛夏、晚晴,剩下的全都是男人。铁血十三骑的几位叔叔,连带七姑姑在内,一个说话比一个糙,军营里那些将军伯伯们更甚,我从小耳濡目染的,现在能保持住姑娘的本性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你还不知足。” 杜祈佑看着妹妹稚嫩的面容,心里滑过一抹柔情,将她拉过来抱在腿上,哄道:“好,你最有理了,我应该跟爹娘商量商量,把你送到峨眉派去拜师学艺,那里面可都是女尼。” 果而瞪他一眼,满眼的羞恼:“我倒是想呢,可谁让娘亲跟峨眉派结下仇了呢,对了哥哥,今年的武林大会,你还参加吗?” 一听这话,杜祈佑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住,“娘亲命我带领流星阁去拜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太好了,那我也要去。”果而闻言,双眼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杜祈佑满脸的拒绝,“你去做什么,又看中哪门哪派的武功了?我听娘亲说,整个武当山都快被你翻过来了。也就是爹爹宠着你,换做是我,早被他打断腿了。” 果而嘿嘿一笑,“我听说今年武林大会无乐宫也会参加,听说他们有一种红颜魅情剑法,一经出手,所向披靡,能搅得四海风生水起,当真想见识一下呢。” 杜祈佑拧起眉头,“这些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世琛哥哥说的喽,江湖上的这些事,他最懂啦。”果而扬扬小辫子,笑着说。 杜祈佑脸色又冷了几分,“这个臭小子,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果而摇摇他的胳膊,“哥哥,你别那么小气嘛,世琛哥可疼我了,你不在家的日子,幸好有他陪我玩。对了,你的婚礼,他应该也会从盛京赶来参加吧?” “嗯。”杜祈佑轻轻应了一声,“他和玥姐已经从盛京出发了,不日便会抵达金陵。” “世琛哥和玥玥姐一起吗?哈哈,那一路上可有的吵了。”果而哈哈笑道。 杜祈佑嘴角也挑起一抹清朗的笑容,婚期,很快就要到了…… 第七十章 咱们不差钱 今日阳光格外明媚灿烂,宋黛舒服地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一手捧着书,一边吃着水果。 头埋在书里,只能听见宋黛“哎呦哎呦”的声音,瞧着样子,是看得津津有味。 她手上拿着的一本书名叫《玉娇丽》,身旁还堆着几本,什么《如意君传》、《牡丹亭》等,都是着小厮去集市上给她淘回来的,皆是些情爱艳史、风流传记,俗称就是“小、黄、书”。 来到这古代日子过得实在忒没有乐趣,没有电视、手机、平板电脑,也只能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了,偏生那些古色古香的书籍宋黛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甚至有些字她都不认识好伐。 晃着脚丫子,宋黛吧唧吧唧嘴巴,又翻过一页去,隔着老远便听见鱼儿的叫唤声:“姐姐……” 宋黛一个激灵,赶紧把手中的书一股脑地塞到枕头底下,听见鱼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干脆拉过被子来将散落在身旁的书也给遮住,这才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去,“什么事啊鱼儿?” 心里直滴冷汗,她自己放浪形骸也就罢了,可不能带坏小孩子…… 鱼儿也是日上三竿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前几日染了风寒,昨天身子才稍稍好了些。 看着他活蹦乱跳的可爱模样,宋黛在心里悠悠感慨,年轻就是好啊,活力四射,精力无限。 鱼儿身上穿着一件软缎中衣,外披一件天蓝色的绸缎外衣,俨然一个可爱俊秀的小少爷。 “姐姐姐姐,我听小豆子他们说集市上来了个顶好的杂耍班子,玩艺棒着呢,反正姐姐在家中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陪鱼儿去瞧瞧热闹吧。”鱼儿笑嘻嘻的,扯着她的衣袖腻着道。 宋黛这几日跟果而将嫁妆都置办齐全了,除了等着婚期的到来,好像还真没什么事情了。 左右闲着无事,便痛快地答应道:“好,陪你出去玩玩。” “哇哦,太好了!”鱼儿高兴地手舞足蹈,拉着宋黛的手就往外溜,一大一小瞬间没影了。 —— 集市上,一白一黑两匹马前后走着,一女一男牵着马在街上闲逛着,十分惬意。 黎世琛牵着自己的良驹,摸摸他的脖颈,看着他疲累的步伐,没好气地冲前面的女人抱怨道:“我说吧,直接走水路不用五日便到了,你偏要骑马走陆路,足足耽搁了两日的路程。我的‘闪电’都快被你累死了,好好的一匹战马,偏生被你当做跑路的工具了。” 走在前头的南宫玥转过头来,秀美的面容上杏目圆睁,眉宇间呈现薄怒之色,“你有完没完,一路上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句话,我耳朵都快生茧了,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你还有理了,有本事你来割啊,怕你不成。”黎世琛说着,挑衅地吐了吐舌头。 南宫玥都懒得理他,恨恨地骂了一句:“幼稚!” 见没挑起她打架的兴致,黎世琛颇感无趣,收了舌头,摸摸肚皮道:“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啊,我肚子都快饿瘪了。” “该。”南宫玥毫无怜悯之心,“我说剩下的粮食做两顿吃,谁非要一股脑都给吃掉的,猪!” 黎世琛不服气地走上前去,“哎,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啊,那两个魔芋丸子最后还不是进了某人的肚子里,我可是连一点渣都没吃到啊。” 南宫玥睨他一眼,“你这种人甭管吃什么都是浪费粮食,我当然不能给你吃了。” 黎世琛气得脸都白了,“行,我就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因为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我不跟你吵了,赶紧找个客栈吧,我们不休息,马也得休息呢。” “装什么娇贵啊,在战场上两天不吃饭也没见你饿死。”南宫允没好气道。 黎世琛怒目圆睁,“那能一样吗,你别说风凉话了,我是认真的。” “呵。”南宫允不屑道:“认识少将军这么多年,你只有在吃亏和倒霉后才认真过。” 南宫允冷哼一声,白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心想干脆去莫居吃好了,自家的东西还不用花钱。 黎世琛气得在后面直握拳咬牙,什么叫损友,就是在你饿的快背过去的时候还不给你饭吃,不给你饭吃也就罢了,还要拿风凉话来噎你,直接把你气饱。 南宫玥很多年没来过金陵了,只隐隐记得莫居建在最热闹的一条集市上,两个人便往人最多的地方走,不远处传来一片叫好声,南宫玥和黎世琛被声音吸引过去,将马栓在一边,两个人想着去瞧瞧热闹,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姐姐,你快点啊……” 鱼儿牵着宋黛,几乎和南宫玥和黎世琛同时挤进人群,相隔不远处,皆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不住地拍手叫好,正是一个从北方来的杂耍班子,正在表演变脸,只见表演者身披一个斗篷,胳膊带着斗篷起落之间脸上的面具不停变换,千变万化,不带重样的。 表演结束,百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鱼儿在旁边叫唤地手掌都拍红了,宋黛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心情也跟着欢畅起来,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活像个小孩子。 班主转着圈来收钱,作揖赔着笑脸,看客们不似刚才的热情,好的能往盘子里丢两枚铜钱,不好的直接就无视伸到面前的盘子,还有的直接扭头走人了,一圈下来,盘子里的赏钱也是寥寥无几,班主额头冒着些微汗水,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了。 直转到南宫玥和黎世琛这里,南宫玥朝班主微微一笑,冲黎世琛一指,“他给。” 黎世琛瞪她一眼,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了上去,引来班主的千恩万谢。 待班主走远,黎世琛才凑近南宫玥,低声抱怨了句:“凭什么要我给钱?” 南宫玥理直气壮地扔给他一句:“我没钱。” “你堂堂一个郡主,干爹还是京城第一首富,你跟我哭穷?”黎世琛气得呼呼喘气。 南宫玥刚要说什么,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两个人循声望过去,只见有人放了一个银元宝在盘子里,班主激动地俩眼都瞪直了,不约而同惊叹道:“这才是有钱人呢!” 这财大气粗的正是宋黛,她抱着鱼儿,对班主笑道:“您有什么绝活,都亮出来吧,咱们不差钱。” 第七十一章 你就是祈佑的媳妇? 宋黛财大气粗地一出手,立刻引来广大群众的惊呼声。 “这不是宋家大小姐吗,出手就是阔气啊!” “可不是,人家随便一出手就是我们一年的口粮啊,真是羡煞个人……” “这个杂耍班子碰到宋大小姐可是有福了,这一趟演出算是值了……” 听着四周骤然生起的议论声,南宫玥和黎世琛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宋家大小姐……不就是祈佑的媳妇吗? 看透了对方心里的想法,两个人默契地朝宋黛的方向看去,见她娇美的面容在日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熠熠生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动人,两个人连连点头,是个美人胚子。 “祈佑眼光不错嘛,竟然能娶到这么个绝色美人,江南水乡,果然美女如云呀。”黎世琛道。 南宫玥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被黎世琛说出来,她怎么听怎么别扭,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兄弟妻不可欺,饱饱眼福就行了啊,千万别动了歪心思,再美也不是你媳妇。” 黎世琛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你再开这种玩笑,我真生气了啊。” 见他脸色真沉了下来,南宫玥心里竟然没来由地一阵怵,撇撇嘴转过头去继续看宋黛。 感觉到不远处有四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宋黛眉头微皱,懒洋洋偏过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立着一男一女,容貌皆属上品,无论是穿戴还是气质都是与众不同,气度不凡。 两个人应该都跟她差不多的年纪,男的眉目清朗,俊秀文雅,身穿一件文绣繁密的青袍;女的容貌颇具英气,眉眼间有些锐气,若不是身穿女装,倒更像是个男孩子,也是个美女。 宋黛只轻轻扫了一眼,便知道两个人来历不凡,见他们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但是并没有恶意,便也不甚在意,只友好地冲两个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继续关注着表演。 或许是宋黛出手太过阔绰,班主跟底下人简单交流了两句,戏班中自告奋勇地走出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透着机灵,冲人群鞠了个躬,便走到一旁掏出自己的家伙什来,宋黛瞟到她手上的一摞碗,旋即明白她即将表演的是顶碗。 果不其然,小女孩将一摞白瓷碗顶在脚尖上,抛到半空中,再用头稳稳地接住,她长得很清瘦,动作灵巧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这拿手的绝活应该从小就练了。 宋黛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杂耍,记得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一次也是哪位叔叔为了拖延欠父亲的赌债,便想方设法地着人请了个戏班子,想逗父亲开心,她也跟着去瞧了回热闹。 当时也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在舞台上表演顶碗,姿势娴熟的让她连连惊叹,后来便吵着父亲非要学杂耍,父亲好声好气地劝了半天她还是一个劲地闹,后来给父亲气得直接把她丢给了戏班子,说既然她愿意学就学好了。 父亲原本想借此机会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不能想一出是一出,没真想让她跟着学杂耍,她只在戏班子呆了半天,便见识到了他们练功的艰辛和挣钱的不易。 宋黛思绪正游离着,鱼儿扯了扯她的衣袖,感慨地说了句,“姐姐,这个姐姐好厉害啊。” “厉害吧。”宋黛轻轻一笑,“可是小姐姐练功也很辛苦的,待会我们多给点钱好不好?” 鱼儿点头如捣蒜,宋黛摸摸他可爱的小脸,心道:鱼儿是幸运的,她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辛辛苦苦还吃不饱饭的苦命人儿,所以,还是珍惜眼前的幸福吧。 可能是勾起了一些往事,宋黛今天感慨格外多,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见鱼儿小脸兴奋的通红,鼻尖上都渗了一层细小的汗珠,嘴角轻轻一勾,也不忍心扫他的兴致,心想看完这一轮给了钱再走好了。 女孩儿表演的时间不短了,动作已经有些迟缓,脸上也布满汗水,看得宋黛一阵心疼。 她这颗冷硬的心,只有在小孩子面前才会忍不住心软,最是看不得小孩遭罪受委屈。 见女孩儿已经累得无力,刚要忍不住喊停,不知人群中谁恶作剧地朝女孩儿的头顶扔了一锭银子,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本就疲累的女孩儿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头上顶的一摞瓷碗摇摇晃晃地在头顶上分散开来,眼看着就要掉落于地,女孩身子一斜,脚脖子一扭。 宋黛眉睫一颤,待要上前救人,便看见两道青色的身影飞速冲过去,默契地一个身手敏捷地接住了碗,一个护住了女孩儿即将倒下的身子,否则女孩儿肯定就倒在碎瓷片上了。 出手的这两个人正是南宫玥和黎世琛,人群中爆发出几声惊呼,既感慨方才形势的危急,又感叹两个好心人出手速度之快,宋黛在旁边看着,心里也跟着捏了一把汗,重重地呼了口气,眼神朝扔银子的罪魁祸首看过去。 人群中,龙傲天一张可恶的脸正摇头晃脑地瞧着她,嘴角的坏笑都咧到了耳朵根。 宋黛眼睛一眯,沉静淡漠的眸子顿时闪过一道寒光,这个畜生! 她从来没想过要放过这个整死她父亲,害得她差点家破人亡的混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小妹妹,没事吧?”南宫玥扶起女孩儿,关切地问道。 女孩儿摇摇头,在太阳的照射下耍了这么久的玩艺,嘴巴尚有些干裂,脚腕犹自疼痛着。 黎世琛将接到手中的瓷碗放到一旁,冷酷的眼神朝龙傲天射过去,满脸的漠然逼视着他。 “刚才,是你扔的银子?”他的声音很冷,如同冬日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冰。 一听这声音,南宫玥便知道黎世琛这是怒了,要忍不住动手了。 她将女孩儿交给班主,从袖口中取出一瓶药,叮嘱班主道:“把家伙什都收起来吧,也躲远点,免得无辜受伤。这家伙发起狠来,连我都害怕。” 第七十二章 我爹是龙知府 围观的百姓一见到龙大少爷,脸上皆露出戚戚然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往后撤退。 人群倒是不用刻意疏散,便空出了一大块空地,却不肯离去,站在不远处瞧着热闹。 南宫玥往左右扫了一眼,心里顿时明了,嘴角微微一勾,“看来这又是个纨绔子弟。” 黎世琛脸上闪过一抹不屑的神情,“这些年我们收拾过的纨绔子弟还少吗,不差他一个。” 宋黛站在一旁擦亮了眼睛等着好戏上场,有人帮她收拾龙傲天,她乐得轻松自在。 旁边过来个卖糖葫芦的,宋黛顺手买了两串,一串递给鱼儿,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看着。 龙傲天刚在家养好了伤,便急不可耐地出来想找宋黛算账,集市上的人太多,瞧着这边热闹就凑了过来,见连杂耍的小姑娘长得不错,便存心想逗逗她,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龙傲天今天有备而来,身后跟着一溜强壮的打手,各个长得跟擎天柱似的,凶神恶煞的。 有了这么多保镖撑腰,龙傲天的底气也显得格外足,当即扬着下巴叫嚣道:“你小子谁啊,竟然也敢管老子的闲事,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好大的口气,南宫玥和黎世琛的脸上皆扬起讥讽的神情,他们还以为只有在天子脚下才会遇到这种狗仗人势的兔崽子,没想到在这山清水秀的江南地区,也会碰到这种下三滥。 他们俩从小跟着父辈在沙场征战,见惯了金戈铁马,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靠着家族荫蔽,吆五喝六,牛气冲冲的官宦子弟,平日里就知道靠着父辈的官衔在外头耀武扬威,真要是到了疆场,吓得恐怕能腿软到尿裤子。 黎世琛捏了捏指骨,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口气比龙傲天的,更要傲上三倍,宋黛眉睫方颤,一边咬下一个山楂球,一边寻思着眼前这两个品貌不凡的少男少女会是谁家的孩子,保不齐也是京城来的皇亲国戚。 龙傲天拧眉想了一会儿,印象中并没有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当即怒道:“我管你是谁,整个江南地区,我爹是老大,我就是太子爷,甭管你是谁的龟儿子,都得称我一声‘少爷’。” 宋黛听着频频摇头,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有道是坐井观天,他龙傲天不过一个小小的知府儿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还敢自称太子爷,那他爹岂不是成了皇帝? 有这么一个坑爹的儿子,恐怕那位龙知府哪天被下了大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果不其然,黎世琛和南宫玥听到这么胆大包天的一句话,眼中也布满惊讶之色,心里亦是怒了,好一个龙知府的儿子,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竟然敢以皇帝自诩,这是要造反啊! 南宫玥冷冷一笑,上前一步道:“你是太子?我竟不知道本朝还有另外一个太子爷,改日见了皇兄,定要把这玩笑说给他听听,问问他,在江南一带有没有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儿子?” 她这番戏谑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抿唇偷笑,人群中爆发出嗤笑声,皆知龙傲天惹上麻烦了。 宋黛秀眉一挑,捕捉到了南宫玥话语中的信息,若是没有听错,她刚才说了“皇兄”一词,能够撑皇帝为兄长的人,除了公主便是郡主。 她听沉鱼、落雁说过,本朝皇帝是先帝唯一独苗,并没有什么亲妹妹,倒是有一位郡主,是安宁长公主和驸马爷南宫大将军所生,被先帝爷赐封为“静和郡主”。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静和郡主”,南宫玥了。 宋黛心里转了个弯,若要论起来,这南宫玥应该是杜祈佑的堂姐还是表姐什么的。 那旁边这位,和她一唱一和,蛮有夫妻相的帅哥,应该就是南宫玥和杜祈佑的发小,黎峰大将军的嫡孙,黎崇将军的儿子,少将军黎世琛了。 原来都是自己人。宋黛在心里默默念道。 龙傲天虽然狂了些,倒也不至于是个傻子,一听南宫玥的话便知道这丫头也是个皇亲国戚,脸上现出几分懊恼的神色,知道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了,被她抓到了把柄,事情不妙啊。 可是长期养尊处优的,他何曾跟别人低过头弯过腰,即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愿意承认,梗着脖子叫嚣道:“你少来,胆敢在这里自称皇亲国戚,你好大的胆子!” “你们……”龙傲天将手下们拉到身前,“给我把这两个狗胆包天的人拿下,我要把他们抓到监牢中,好好享受享受牢狱之灾!” 此话一出,立刻让宋黛想起来自家爹爹就是被龙傲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冤死在狱中的,眉峰一竖,扬声道:“两位可要小心啊,这龙大少爷从来便当知府衙门是他家的后院,想关谁就关谁,一个连静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可不会给郡主、少将军几分面子。” 这一句话毫无疑问是火上浇油,龙傲天磨了磨牙,“宋黛,你别嚣张,总有一天本少爷一定要把你关进大牢,让你好好尝尝你爹曾经享过的福,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黛面色一冷,指骨下意识地捏紧,脸上的神情却没怎么变,眸中的色彩已经冷得骇人。 心里暗暗发誓,她爹在龙家手上遭受的所有冤屈和血泪,总有一天,她会亲手讨回来的! “世琛,听见了吧,若是不想受牢狱之灾,可能今天我们要拿出点真本事,让这龙大少爷好好见识见识,到底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她说着,袖口中登时甩出一根银鞭,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黎世琛冷笑一声,“连静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是要上天,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南宫玥和黎世琛一并上前,一个素手银鞭,一个赤手空拳,和几个彪形大汉对打起来,龙傲天躲在人群后面,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越看越心慌。 宋黛抱着鱼儿已经退后数米,“咱得退后一点,免得被血溅到!” 第七十三章 打得你落花流水 南宫玥和黎世琛这一身功夫,既是来自家传绝学,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经历无数实践的。 若是换作平常,他们两个还有闲情逸致陪龙傲天玩玩,可是今天这几次三番听见龙傲天的狂傲之语,再加上他藐视皇威,若按律法已是死罪,别说他是知府的儿子,便是什么国公府的世子,背后的靠山再大,也难逃一死。 因着这个,南宫玥和黎世琛下手便毫无顾忌,一鞭一拳下的都是重手,还专挑软的地方下手,不一会儿功夫,几个彪形大汉便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龙傲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以为眼前这两个人可能是皇亲,便觉得两个人同样养尊处优的,会的不过是花拳绣腿,何曾料到两个人功夫这么厉害,招招要命,完全就不顾忌他的身份。 眼看着两个人杀气腾腾地冲他走过来,心里顿时慌了,原本的老虎胆子现下全都怂成了老鼠胆子,声音都带着颤抖,口中犹自骂道:“你们别过来……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老子的爹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狠辣的一鞭甩在脸上,直中嘴巴,惨叫代替了剩下的话,龙傲天捂着嘴巴在原地直蹦高。 宋黛和鱼儿看着他疼的一蹦三尺高的狼狈模样,心里都觉得解气得很,骂道:“活该!” 南宫玥秀目一瞪,手里的鞭子杀气凛凛,“都到现在了,居然还敢口出恶言,看来对你震慑还不够。世琛,这人无情无义的,对手下人也毫无怜恤之心,鞭子不抽在他身上他是不知道疼的,自然也管不好自己这张破嘴。” 黎世琛冷冷一笑,“我瞧着也是,这家伙的嘴着实可恶,掌嘴的事情交给我了,你只管朝着他身上招呼,不用留情,打死了算我的,像这种败类,留在世上就是祸害人间。” “那我就不客气了!”南宫玥话音一落,鞭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兜着风呼啸在龙傲天的身上,后背,前胸,屁股,大腿,没有一处不惨遭银鞭的肆虐,每一下都在龙傲天的身上留下一条可怖的血痕,真的是鞭鞭见血,打得龙傲天惨叫连连,蜷缩在地上,身子连连抽搐。 眼看着他身上已经血痕累累,可围观的群众没有一个人上去施救,甚至连一句劝告的声音都没有,众人的脸上更没有所谓“悲天悯人”的神情,有的只是看好戏的模样。 多行不义必自毙,像龙傲天这种地头蛇,百姓们对他早就怨声载道,巴不得来个活菩萨收了这个畜生,清除这个败类,还百姓一个安康日子。 直到龙傲天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南宫玥的银鞭上也已经沾了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她冷冷地瞧了一下自己的银鞭,恨恨地骂道:“打你,对我的鞭子简直是一种侮辱。” 龙傲天还想再骂,可身上疼得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乱七八糟地嗡嗡几声,模模糊糊听到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不堪入耳,南宫玥气得还要再打,被黎世琛拦住。 “你累了,剩下的交给我。”黎世琛嘴角一扯,径直朝龙傲天走过去,浑身散发着杀气。 龙傲天疼得都睁不开眼睛,感受到了黎世琛身上的杀意,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着。 黎世琛眸子里寒光一闪,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龙傲天的心口,差点震得他喷出血来,感觉到喉咙处顿时翻涌上一股血腥气,黎世琛蹲下身子,颇为嫌恶地看着他。 他轻启嘴唇,冰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就你这样的畜生,若是在战场上碰到,我早就一刀结果了你,还能跟你在这白费唾沫吗?” 龙傲天从嘴里吐出一口唾沫,差点喷到黎世琛的脸上,被他闪身避过,龙傲天咳嗽几声,嘴里低咒了几句,黎世琛双眸寒芒立现,手起掌落,对准了龙傲天的脸,一个夹杂着劲风的巴掌从左侧狠狠扇过去,立刻把龙傲天扇倒在地,脸上浮现出清晰的巴掌痕迹。 黎世琛上前揪起他的脖颈,“这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龙傲天的嘴角立刻流出鲜血来,黎世琛权当没看见,只管将猛烈的巴掌铺天盖地地呼啸上龙傲天的双颊,清冽的脆响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层层叠叠的回声,众人听着这清脆的巴掌声,心里既觉得解气,又不觉心惊胆战。 龙傲天可不好惹,大庭广众之下受此等屈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两个侠客要惨了! 宋黛一边给鱼儿挡住眼睛,捂住耳朵,一边看着龙傲天饱受屈辱的样子,心里一阵畅快。 这种折磨人的法子可比一刀结果了龙傲天要爽多了,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但心里还是觉得解气得很,莫名对帮她报仇的两个人平添几分好感,有机会定要跟他们交个朋友。 杂耍班子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走江湖的,最怕惹上官府,还是趁早跑路的好。 巴掌声还在继续,龙傲天的脸庞早就高高肿起,红得可怖,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现在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一张脸在黎世琛的掌下来回摆动着,如同垂死挣扎的鱼,耳边全是轰鸣。 “住手!”一声断喝,继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黛寻声望去,见一个肥硕的身子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身后跟着两队身穿官服的捕快,正是传说中的龙知府,龙燮大人。 恍惚中听到亲爹的声音,龙傲天心里闪过一丝惊喜,支支吾吾地唤着:“爹,救我……” 南宫玥懒洋洋地抬起双眸,黎世琛听到动静,却还是没有丝毫留情地在龙傲天的脸上呼啸上最后一记巴掌,直打得龙傲天口鼻处皆流出鲜红的血液,惨呼一声扑倒在地。 龙燮看着被打地奄奄一息的儿子,心里这个疼啊,几乎上前,“哪来的无知狂徒,竟然敢欺负我儿子,来人,给我抓起来!” 捕快们一拥而上,上前将南宫玥和黎世琛围了起来,宋黛眉睫一颤,刚要上前阻拦。 南宫玥回眸冲她一笑,扬声道:“回去告诉你家那位,我俩去知府衙门等他,我们在那见。” 第七十四章 大师兄也会撒娇卖萌 南宫玥和黎世琛就这样乖乖地跟着龙知府走了,还留给宋黛这么一句话。 宋黛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这俩人就这么走了? 她以为他们怎么也会稍微反抗一下的。 鱼儿刚刚吃完糖葫芦,舔舔还沾着糖浆的小嘴巴,仰着小脸天真地问道:“姐姐,那个帅姐姐说的‘你家那位’指的是静王爷吗?” 帅姐姐?这小家伙,还挺会用词的。 “应该是吧,为什么要我去啊?”宋黛稍微有那么些不满,真拿她当跑腿的了。 鱼儿呲牙一笑:“因为是‘你家那位’啊。” 宋黛一眯眼,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小小年纪不学好,油嘴滑舌的。走吧,去傅家。” 宋黛倒是不急,带着鱼儿跟散步似的一路大手牵小手晃晃悠悠地来到傅家。 她真心不害怕南宫玥和黎世琛两个人会有危险,就算他们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两个人的身手她也见识到了,收拾衙门里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完全不在话下,她倒乐意多留点时间给他们,让他们趁机好好在衙门闹上一闹,搅得龙家天翻地覆才好。 身上挂着“准王妃”的身份,宋黛畅通无阻地进了傅家,如同进自己家门一样,轻车熟路。 刚刚绕过影壁,鱼儿就四处探头,拉拉宋黛的手说:“姐姐,我想去找果而姐姐玩一玩。” 宋黛眉眼弯弯,笑着点点他的鼻子,“行,我懂。你去吧。” 鱼儿开心地一咧嘴,迈着小腿就往果而的院子跑去,宋黛也迈着步子往杜祈佑的院子走去。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处理公务吧,唉,王爷大人日理万机,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啊。 不过这样也好,婚后她也不用担心他管的自己很严,可以趁着他上朝或者忙公务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武功她虽然只会一点花拳绣腿,但是翻墙的本领那可是童子功,没问题的。 脚步还未迈进杜祈佑的院子,便听见“刷刷刷”的声音,不一会儿小天端着茶从拱门中走出来了,见到她很开心的样子,“王妃您来了,殿下刚刚还在念叨您呢。” 宋黛斜眼看他拍马屁的那个谄媚样子,冷哼一声,“你瞎掰的吧,你家王爷怎么可能没事念叨我呢。不过你这改口倒是快,我还没跟杜祈佑成亲呢,你这‘王妃’就先叫上了。” 小天狗腿地一笑,“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就你会说话。” 宋黛嗔他一句,往里探头好奇地问道:“你家王爷干嘛呢,里面跟打架似的。” 小天脸上神色一凛,偷偷凑近她,低声道:“我们王爷正没日没夜练功呢,几位少爷都被他拉过来当陪练了,一上午这茶都换了十盏了,个个累得满头大汗的,还不敢抱怨。” 宋黛一脸的不解,“这么拼命做什么,为武林大会做准备吗,杜祈佑也想当武林盟主?” “怎么可能。”小天叫道,“武林盟主那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就算求着我们殿下当,他也会断然拒绝的,真要为了武林大会,他就不会这么拼了,我们殿下这是在为会见父母大人做准备呢,每次见面,老王爷一定是要考校殿下功夫的,若是退步就惨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宋黛了然,不由感慨道:“摊上这样的父母,佑哥哥真惨。” “小天,茶呢?”里面传来小千他们的鬼哭狼嚎,小天一个激灵,喊道:“马上就好。” 他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焦急道:“王妃小的不跟您闲聊了,我得赶紧沏茶去了。” 里面刷刷声响还在继续,宋黛踱步迈进院子,便见杜祈佑正在以一敌三,在跟小一、小十和小万三个人对打,小千已经累得在旁边呼呼喘气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杜祈佑和师弟们打得火热,一柄长剑拿在手里如同千军万马,剑气凌厉,威力无比,只见他轻轻一转,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继而直朝小万刺去,小一和小十暗叫不妙,忙上前去救小万,慌乱之中被杜祈佑寻得空隙,兜手一刺,剑气直接扫向三个人。 宋黛一声惊呼,小一、小十、小万三个人纷纷倒地,胸前的衣服被剑气划破了,露出肌肤。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捂着胸口朝后一躲,“好险好险,差点伤到,大师兄,你也太狠了吧……” 杜祈佑低头看自己的剑,脸上的神情稍稍有些遗憾,“就差一点。” 听着口气,似乎对没伤到他们略感遗憾,三个人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 小千也从石凳上坐了起来,四个人朝站在不远处的宋黛颔首行礼道:“大嫂金安。” 可能是婚期要到了,今儿自打进傅家的大门,众人就纷纷行礼,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杜祈佑转过头去,见宋黛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脸上却还是淡淡的,不动声色,“你来了。” 宋黛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慢半拍地鼓掌道:“王爷这剑,耍的相当不错啊。” 练了一上午了,杜祈佑额头上也冒了些许汗水,宋黛走到他面前,也没多想,想起今天出来的时候因为逛集市免不了要吃东西,就多备了好几条锦帕以备不时之需,正好还有一条,便从袖中掏出来,递给他,“给,擦擦汗。” “哎呦喂,牙好酸啊……”“这恩爱秀的,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四人大呼小叫。 宋黛一个白眼翻过去,这没见过世面劲儿的,没好气道:“你们四个,要不要那么夸张啊!” 杜祈佑心里也是微微一动,嘴角扬起一个清清浅浅的笑容,“我手酸了,你帮我擦。” 宋黛:“……” 傅家四小只:“……” 大师兄这是……在撒娇卖萌的节奏吗? 宋黛看着杜祈佑望着自己那闪闪发亮的眼睛,还有嘴角温润的笑容,心里狠狠一荡,少女心瞬间爆棚!这一刻她真的有冲动,忍不住想上前亲他一口,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跳声。 第七十五章 王爷出马,一个顶俩 此时此刻,宋黛特别想问杜祈佑一句,静王殿下,你这么会撩妹,你爹娘知道吗? 面对一个万年冰山脸突然对你露出冰山融化的善意微笑,相信应该不会有人拒绝的。 宋黛再厚脸皮,对于帮帅哥擦汗这种事情还是乐此不疲的,她从善如流地抬起胳膊,轻柔地帮“矫情”的王爷大人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两个谪仙一般的人站在一起,瞬间绘成了岁月静好、琴瑟和鸣的一幅画面。 傅家四小只还是十分有眼力见的,见两个人之间电闪火花,噼里啪啦的,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做灯笼,便默契地告退了,留下两个人在院中。 杜祈佑牵着宋黛来到石桌处坐下,小天刚好端来新茶,奉上茶盏后便识趣地告退了。 杜祈佑给宋黛沏了杯茶,问道:“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宋黛被他问得一怔,拍拍脑袋道:“欸,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杜祈佑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嘴角轻扬,她能有什么正事,不过就是吃喝玩乐。 下人们抬来浴桶和热水,进进出出几回,轻声禀告道:“大少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杜祈佑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们下去吧。” 宋黛看着偌大的动静,直愣愣地问道:“青天白日的,为何要洗澡呢?” 杜祈佑淡淡道:“练了一上午剑法,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的很。你稍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哦。”宋黛乖乖地应了一声,眼看着杜祈佑关上了房门,脑袋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唉,宋黛趴在石桌上悠悠地叹口气,真是个猪脑子啊! 杜祈佑动作很快,宋黛坐在石凳上唉声叹气了没一会儿,他就沐浴更衣出来了。 或许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杜祈佑身上蒙了一层浅浅的水汽,他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袍,眉宇之间俊逸飘然,如画的面目看上去清朗如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宋黛在现代什么样的花美男没见过,可眼前这位不得不说,真是帅出了新高度,空前绝后。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在找男票这件事情上,宋黛委实是个外貌协会的。 一来是一个娱乐圈的天后曾经跟她说过,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是一个样,与其找个丑的,不如找个帅的,还能养养眼。 二来她亲爹在她刚刚懵懂记事的时候就几次三番告诫她,不要因为男人有钱就屁颠屁颠地跟人家跑了,你老爹不缺钱,别跟有钱男人上床,但可以跟帅哥上床,至少不吃亏啊! 这么多年她浪迹情场,一向秉持这个原则,所以从来也没吃过亏,不过不得不说,到杜祈佑这里,颜值已经达到了巅峰,以后再想突破就难了,她可万万不愿意走下坡路。 宋黛臆想之际,杜祈佑已经来到她跟前,伸出自己那双极好看的手,曲起右手食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想什么呢,一副痴傻模样。” 宋黛回过神来,嘿嘿一笑,自然不会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盘托出,终于想起正事,道:“对了,你是不是有两个朋友近日从京城赶来?一男一女,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宋黛搜肠刮肚地寻找词汇才描述今日所见两个人的特征,“嗯……脾气都不太好。” 杜祈佑眉头一蹙,猜想应该是南宫玥和黎世琛,“那俩人我认识,怎么,你遇到他们了?” 宋黛点点头,把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像说书人一样,娓娓道来。 听到最后,杜祈佑的眉头越蹙越深,“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龙燮带去了知府衙门?” “嗯呢。”宋黛说了这么久,口干舌燥的,端起茶杯来想抿抿嘴唇。 杜祈佑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当真无语,不由分说将她从石凳上一把拽起,“走,随我去衙门救人。” 宋黛一口水还没能进嗓子眼,便被杜祈佑拽着往外走,“你急什么,他们俩功夫这么好,不会吃亏的。” “我哪里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那俩惹祸精凑在一起搞不好会拆了县衙。”杜祈佑道。 “那正好,我巴不得他们这么做呢。” “你呀,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两个人一路拌着嘴来到知府衙门,被门前的守卫拦住,“来者何人?” 杜祈佑神情冷淡,作势要从袖口中掏出令牌,被宋黛一把抢在手中,狐假虎威地对守卫道:“瞪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位是静王殿下。” 守卫还不太敢相信,将令牌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见上面静王府的字样,再打量一番眼前两个人,见他们器宇不凡,当即不敢怠慢,单膝行了个礼,脸上堆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爷恕罪。” “引路吧。”杜祈佑脸色始终波澜不惊,宋黛跟着他昂首阔步地进了县衙,只听见里面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哀嚎声,一浪高过一浪。 宋黛和杜祈佑诧异地对视一眼,颇为疑惑地走进去,心想龙知府难道是在处理什么案子?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人吃惊不已,只见南宫玥和黎世琛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喝着茶水,知府大人在官椅上如坐针毡,一脑门的汗,而公堂上,几个捕快正趴在刑凳上挨着板子,疼得连连惨叫,旁边还有几个已经挨完板子的跪在旁边揉着屁股。 这是……什么情况? 宋黛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杜祈佑眉头只是一蹙,继而又恢复了雷打不动的神情。 龙燮见到杜祈佑,从案几上站起,下来相迎,拱手道:“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宋黛瞧着龙燮的脸色十分难看,眸子里更是隐含着些许怒气,只是不敢表露太多。 南宫玥见杜祈佑来了,纹丝未动,反而抱怨道:“怎么才来啊,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和少将军就要被龙知府动用八大酷刑了,现在想起来我这心肝脾都一抽抽地怕啊。” 宋黛垂下眼睑,抿唇笑,这南宫玥讽刺人的本事跟她有的一拼啊,有趣有趣。 第七十六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 “王爷,您请上座。”龙知府讪讪地笑着,一边恭请杜祈佑坐到官位上。 杜祈佑摆摆手,没有留下做客的打算,只淡淡地问南宫玥:“闹够了吗,跟不跟我走?” 乍一听口气有些不善,可宋黛知道,这就是静王大人的尿性,从来都不知道好好说话。 南宫玥一脸无辜,“我没闹啊,今天是给知府大人面子,来他的县衙做客罢了。” “是啊。”黎世琛在一旁搭话道:“我们许久没踏足金陵,竟不知这里已经改朝换代,成了龙家的地盘了,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静王殿下如今这忍功练的可谓炉火纯青啊。” 南宫玥赞同地点点头,挑眉问道:“我也想问王爷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 宋黛瞠目结舌地将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这番话收入耳中,这完全是挑事的节奏啊! 瞥一眼杜祈佑,见他脸上的神情始终波澜不惊,似乎两个人的话并没有泛起他内心的波动。 她分明看到了他眼眸中的冷意,像是含着万年寒冰一般,知道他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其实她心中也充满疑惑,龙家在江南一带如此嚣张,几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龙傲天飞扬跋扈,连她爹都能被龙家整死,可想而知,龙家这些年徇私枉法的恶事定是干了不少。 这一切,杜祈佑不可能不知道,他堂堂一个王爷,身在江南,竟然对这些事情不闻不问。 若杜祈佑只是个闲散王爷,不问世事倒也罢了,可是他分明是个日理万机的参政王爷,手中握有实权,只要想整顿,区区一个龙家,分分钟都能收拾的了,有什么好胆怯的? 龙燮在一旁听了南宫玥和黎世琛这番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请郡主、少将军不要妄言。下官一向安分守己,秉公执法,可从来没有做过违法乱纪、徇私枉法之事,请王爷明鉴。” “是吗?”南宫玥嘴角沁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可我分明听到了令公子自诩为太子,那么多百姓都听着呢,龙大人,这话您作何解释呢?” 龙燮脸色一僵,讪笑道:“小儿信口雌黄,许是被郡主的一顿鞭子抽得太狠,疼得失去了理智,一时胡言乱语罢了,做不得真的。”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宋黛冷哼一声,“知府大人这话可错了,当时我就在场,清楚地记得是令公子先说了这种大言不惭的话,然后才气得郡主动了手,您这么明目张胆地维护令郎,可有些包庇的嫌疑啊。” 杜祈佑凉凉地回头瞥宋黛一眼,有些责怪的意味,那意思是:你还嫌火烧得不够旺吗? 宋黛权当看不见,他堂堂王爷有胸襟有气度,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可没这么好的脾气,龙家仗势欺人,龙傲天更是多番得罪她,她巴不得对龙家火上浇油、落井下石呢。 南宫玥冲她束了下大拇指,对她仗义执言的行为非常的赞同跟肯定,宋黛回以明媚的笑容。 龙燮对横空出世的宋黛十分不满,这满堂的皇亲贵戚他开罪不起,火便全冲着宋黛去了。 他冷冷地问:“这位姑娘是何人,小儿得罪过你吗,为何在这儿大放厥词?” 宋黛眸色冷冷的,声音也是清冷万分:“知府大人贵人多忘事,不久前我爹刚在你这儿身亡。” 龙燮眉睫一颤,一张国字脸透着几分冷硬,“你是宋沉的女儿,宋黛?” 宋黛刚要张口,杜祈佑脸上已经写满了不悦,“龙大人请慎言,如今她是本王的未婚妻。” 哎呦喂,闷葫芦终于舍得开口了? 南宫玥和黎世琛交换了一下眼色,抿着唇不自觉地笑起来,算他还有点骨气。 宋黛斜眼觑了杜祈佑一眼,有些不领情,她刚准备好了满肚子的话准备和龙燮决一死战呢! 龙燮每说一句话都被噎得死死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满府的手下已经被南宫玥和黎世琛收拾得死去活来,碍于他们的身份,他偏偏敢怒不敢言,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杜祈佑见南宫玥和黎世琛兀自喝着茶,悠然自得的模样,冷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走不走?” 南宫玥拍拍手站起来,“折腾了大半日,我也乏了,暂时就这样吧。” 她既说了话,黎世琛自然与她共进退,别看他们平日里拌嘴斗气的,但那属于人民内部矛盾,真到了关键时候,可是一致对外的,决不会窝里横。 黎世琛站起身,走到龙燮旁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知府大人,我一介粗人,没有静王殿下这么好的脾气,我应该会在金陵逗留一段时日,你可千万别让你儿子出去瞎蹦跶,若是再不小心惹到我,下一次,我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客气了。” 扔下这一番话,四人先后从知府衙门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愤懑的龙知府,气得脸色铁青。 一行人往傅家走,杜祈佑牵着南宫玥的马,黎世琛也牵着马,宋黛和南宫玥并肩在前头走着,这两个人不过第二次见面,却一见如故好像闺中密友一般,侃天说地,聊得很是欢畅。 黎世琛看着前头走着的两个人,轻轻笑道:“允婶婶眼光不错,宋姑娘跟你很是相配。” 杜祈佑目光在宋黛身上流转回来,凉凉地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官场上的一套了。” 言下之意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黎世琛爽朗一笑,“我可是认真的。只是这么好的姑娘,跟了你,不免可惜了。” 刚才还说相配,这会儿又说可惜…… 杜祈佑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跟玥姐在一起待久了,越来越不会聊天了。” 黎世琛眼睛一眯,仿若不经意地说了句:“若是十年前的你,跟宋姑娘的性格倒是蛮相配的。” 杜祈佑只当没听出他话语中的弦外之意,淡淡道:“现在的我,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黎世琛悠悠道:“我只是,挺怀念小时候的你,比现在可爱多了。” 杜祈佑:“……” 第七十七章 这个锅,我来背 南宫玥和黎世琛到傅家先行拜望了长辈,和傅昱阳寒暄了一会儿,才挪步到杜祈佑的院子。 小天给主子们奉上了茶,南宫玥调侃道:“小天,半年不见敦实了不少,看来还是傅家的伙食好啊,喂的白白胖胖的。” “那是,主要是离着您远,不用饱受郡主大人的凌虐与荼毒,胃口自然大开了。”小天笑道。 “嘿,小兔崽子,讨打是不是……”南宫玥一巴掌刚要扇过去,被小天敏捷地躲开了。 南宫玥手刀落空,叉着腰在原地“嘿”了几声,“反了他了……”剩下三人忍俊不禁。 宋黛忍不住道:“玥玥,下次不要动手,直接上脚,腿比胳膊长,他肯定来不及躲。” “有道理,下次我试试。”南宫玥颇以为意地点点头。 杜祈佑和黎世琛一脸黑线,摇头叹息。 宋黛和南宫玥性情相投,都是直来直往的女中豪杰,活脱脱就是翻版的史湘云,豪气万丈。 黎世琛心中颇感无奈,原以为南宫家有南宫玥和果而两个小霸王就够热闹的了,现在又添了宋黛这么个刁蛮千金,三个女人一台戏,还不得叽叽喳喳地吵翻天,祈佑处境堪忧啊。 不过,他倒是挺羡慕他的,王府一向热闹,不像他家,都是些糙老爷们,一年到头地在外头打仗,回到家说的最多的也是战事军情,要么就是练武比武,刀枪剑戟的,都是冷兵器。 黎世琛问杜祈佑道:“翊叔叔不是提前几日就带果而来金陵了吗,怎么也没瞧见他?” 杜祈佑嘴角微动,还没开口,南宫玥就接过话,“你傻啊,三叔公不在傅家,干爹来做什么?” 黎世琛“哦”一声,他自是知道赵翊和傅家三老太爷之间的关系,也知道这层关系在傅家是不能提及的话题,便不再多问。 宋黛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三叔公?是傅家的长辈吗?赵大哥跟一个老头有什么关系?” 黎世琛不由失笑,“谁告诉你傅家三老太爷是个老头啊?” “都老太爷了,不是老头难不成还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小伙子?”宋黛脱口而出。 黎世琛刚要跟她解释,南宫玥截住话头,看着宋黛问道:“等等,你刚才那声‘赵大哥’叫得是我干爹吗?” 宋黛瞥了杜祈佑一眼,见他嘴唇轻抿,眉宇间有些不悦,偏过头去看南宫玥,道:“如果你的干爹也是莫居的赵老板,那我叫的就是他。” 南宫玥惊呆了,“我和祈佑的干爹,你管他叫大哥,这什么情况啊,岔辈了吧。” 南宫玥说着,询问的眼光朝杜祈佑射去。 杜祈佑瞪宋黛一眼,没好气地说:“醉酒之后拜的把子,算不得真。” 宋黛一扬下巴,一脸得意,“那不管,我说算就算。” “你偏要跟我对着干是吧,你叫我干爹大哥,那我岂不是得管你叫姑姑。”杜祈佑冷冷地说。 宋黛满脸的兴奋,“可以啊,人家杨过还叫小龙女姑姑呢,神雕侠侣,双宿双飞,不也挺好。” 杜祈佑:“……” 南宫玥看一眼黎世琛,眼睛里的意思是:“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黎世琛回她一记眼神,“我还想问你呢,我也听不懂。” —— 茶过三巡,宋黛上了两次厕所之后终于决定打道回府,拉着鱼儿坐上傅家的马车回宋家了。 吃过晚膳,和长辈道晚安之后,南宫玥和黎世琛又来到杜祈佑的院子,只是这次的气氛陡然变了,寂静的深夜透着一丝暗沉,最适合聊一些说不得的隐晦话题。 奉上茶盏,小天带着下人们纷纷告退,关上房门,南宫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杜祈佑:“皇兄给你的亲笔信,事关机密,阅后即焚。” 杜祈佑整肃了面容接过,金黄色的信笺上不过寥寥数语,言简意赅,包含的内容却不少。 南宫玥和黎世琛观察着杜祈佑的面容,见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看完了信,杜祈佑气定神闲地把信对折,放在蜡烛上,片刻便在火红的光中稍微灰烬。 烛光通明,衬着杜祈佑象牙白的脸色红晕了几分,可是面上的清冷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波澜不惊的面色让南宫玥和黎世琛心中直犯疑,忙不迭地问道:“皇上信中说了什么?” 杜祈佑抬起双眸看着他们,过了半响,淡淡道:“龙家,亡。”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是让南宫玥和黎世琛瞬间瞪大了眼睛,交换了一下眼色。 “皇兄终于起了杀心,这次,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龙家了。”南宫玥眸中闪过一道锋芒。 黎世琛面上亦是冷冷的,“龙家作恶多端,这么多年来仗着宁家撑腰,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龙知府早就该被罢官革职了。” 杜祈佑嘴角凝出一丝薄薄的凉意,“你误会了,皇上的意思,可不只是罢官革职。” 黎世琛眼匝上的肌肉一动,“不是罢官革职,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杜祈佑深邃的墨眸平添几分暗沉,“皇上的意思是,株连九族。” “什么?!”南宫玥和黎世琛大吃一惊,眼睛瞬间瞪大。 —— 半响,两颗颤动的心才平复下来,南宫玥脸上的兴奋转为担忧,悠悠叹道:“皇上这是要点火啊,看来这些年,他早就有了动宁家的念头,不过是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黎世琛脸色冷沉,看着杜祈佑道:“所以这些年,你装疯卖傻,刻意隐忍,还主动交出了兵权,就是为了刺激宁家和龙家,让他们自鸣得意,狼狈为奸,以为自己把控了朝政?” 杜祈佑声音清冷,淡淡道:“欲让其灭亡,先让其膨胀不是吗?” 南宫玥眉睫一颤,“可是现在,时机对吗?宁家风头正盛,几乎占据了朝堂的半壁江山,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宁家的天下,皇上想要一下子将其铲除,哪有那么容易?” 杜祈佑轻轻一笑,“不急,慢慢来。龙家,只是行动的第一步,而且这个锅,我来背。” 第七十八章 傅家大团圆 杜祈佑和宋黛的大婚之日定在七月十六。 静王身份特殊,经圣上同意,遂决定七月初六在金陵傅家先举行一场简易婚礼,十日后再回京正式赐婚,册封宋黛为静王妃。 无独有偶,双喜临门。 同月初一,汴州知府易淮南之女易倾颜连升三级,由贵嫔直接被册为柔妃,位列四妃之一。 七月初三,距离大婚之日还有三天的时间,傅家长辈们祭祖回来,群英荟萃,实现大团圆。 傅家正堂,长辈们俱已落座,傅家前任家主傅麒麟,也是就傅昱阳的师父,杜祈佑的师公,如今正坐在上首位置,他一身墨袍,举手投足之间霸气侧漏,气势沉静,身姿伟岸、稳重。 宋黛知道,眼前这位年过四十却像二十岁小伙的帅大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麒麟尊上”。 传说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修炼乾坤心法达到第九重的人,一身武功,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他下首处左右各坐着两个人,右边这位一身青衫,姿态清冷淡然,面容俊朗绝伦,是在江湖上有着“雪医”之称的傅青龙;左边这位年纪看起来比傅昱阳要小的多,不过二十七八岁,一身淡蓝色的长袍衬得他如玉树临风般潇洒出尘,眉宇间有几分桀骜不驯,五官如画一般,如软玉雕琢一般,是傅家长辈中排行第五的傅白鹭。 此时此刻,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女子,身着淡紫色罗裳,眉清目秀,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在用一种好奇又温和的目光打量着站在杜祈佑旁边的宋黛。 长辈们既已落座,傅家子弟在傅昱阳的带领下纷纷向师尊叩首请安,宋黛按捺下满心的不情愿,随着杜祈佑下跪磕头,一轮轮的头磕下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可怜她宝贵的膝盖。 这几日杜祈佑耳提面命给她狂补傅家的规矩,简直折磨得她不成人形,头发都掉了不少。 书房里,宋黛正躺在杜祈佑的软榻上一边看着他处理完的折子,一边咔擦咔擦地啃着苹果,小天突然搬来高高的一摞书册放在她面前,她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悠悠叹道“还有这么多公务啊,王爷,我真的是好同情你呀!” 杜祈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淡淡地看着她,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该同情的是自己。” “我有什么好被同情的,吃穿不愁的,活得最滋润的就是我了。”宋黛呲牙一笑。 杜祈佑嘴角一勾,眼神落在书册上,淡淡道:“你面前这些是傅家的规矩,很不幸地告诉你,这些你得在余下两天的时间内看完,并且一字不差地背过。” “什么?”宋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讶然地看着厚厚的一摞书。 杜祈佑微微一笑,“临时抱佛脚吧,这只是第一步,等回到京城,宫中的王府的规矩是眼前这些的十倍之多,背傅家规矩,就当是牛刀小试了,为以后学规矩奠定基础。” 宋黛有种想死的冲动,“有没有搞错啊,嫁给你居然要学这么多规矩,我能不学吗?” “不能。”杜祈佑声音有些冷了,“你以为王妃这么好当吗?享的起常人不能享之福,自然也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苦。两天之间,我会看着你将它们记住的。” “臣妾做不到啊!”宋黛欲哭无泪,“我很笨的,背首酸诗还行,让我背这么些枯燥无味的规矩,还不如直接拿把菜刀剁了我呢,怎么可能有人背的过呢?” 杜祈佑眸子缩了缩,冷声道:“小天,告诉王妃,如果背不过规矩怎么办?” 小天一本正经地说:“回王爷,傅家规矩第三十七条,傅家子弟定期接受家规的检验,错一字便是一板子,错十字以上需挨一百大板,并且把家规抄写一遍,直到完整背过为止。” 宋黛眼睛已经瞪得滚圆,直呼道:“我靠,这也太变态了吧,我说不背就是不背,宁死不屈。” 杜祈佑脸色直接冷了下来,硬梆梆道:“傅家家规第四百零一条,傅家子弟胆敢有诋毁辱骂家规者,扒了裤子打屁股一百下。王妃要现在尝尝家法的滋味吗?” 宋黛嘴角抽了抽,嘴上说着“宁死不屈”豪言壮语的她,最后还是迫于王爷大人的淫威,老老实实地开始啃书册了,这么艰巨的任务,在杜祈佑的软硬兼施下居然奇迹般地完成了。 原以为嫁给杜祈佑就是迈向康庄大道的宋黛,在学完规矩后顿觉自己的好日子这就到头了。 “都起来吧。”随着傅麒麟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的一刹那,宋黛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刚想猫着腰随杜祈佑往旁边站,便听见傅麒麟悠悠来了一句,“祈佑,这位就是宋姑娘吗?” 杜祈佑再次拉着宋黛跪下,笔直地跪在堂前,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师公,这是宋黛。” 宋黛刚才猝不及防,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差点没叫出来,心里把杜祈佑狠狠招呼一通,突然腰上被人掐了一下,对视上杜祈佑的眼神,扁扁嘴道:“师公在上,黛黛给您请安。” 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宋黛心里怨念十足,她好歹是个澳门赌王的闺女,想当初在21世纪,走到哪里不是吆五喝六,叱咤风云,还从没给谁低过头,弯过腰呢,更别说下跪磕头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心里正郁闷着呢,便听见傅麒麟说:“地上凉,快起来吧。” 多么美妙动听的声音,宋黛开心地应了一声,赶紧撩衣站起来,趁机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却没有躲过堂上众人的眼睛,傅五老夫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这小丫头,颇像姐姐当年的脾性,难怪会得祈佑的喜欢了。 傅麒麟嘴角也微微一挑,慈眉善目道:“你过来。” 宋黛猛地抬起头来,看了傅麒麟一眼,求救的目光看向杜祈佑,杜祈佑却视若不见。 不仗义的家伙!宋黛暗骂,心道:如果你师公要为难我,老娘可不带忍的啊。 第七十九章 除了本王,你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 宋黛迈着小碎步心怀忐忑地往傅麒麟的方向蹭,已经做好拔腿而跑的准备了。 不怪她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世家的长辈不满意儿媳孙媳啥的,就想方设法地棒打鸳鸯,她可做不来委曲求全那一套,惹急了她她真不伺候了! 事实证明,小小女子的气量还是小了些,等她走到傅麒麟面前,见他沉然的脸上竟然勾起淡淡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般醉人心脾,直看的宋黛一时怔愣当场。 傅麒麟伸出手掌,轻轻笑道:“你和祈佑大婚,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回来的路上,请迦叶寺的玉蝉大师将这块玉开过光了,可化戾气,保福气。我请人将它制成了玉佩,和祈佑身上那块正好是一对,你将它贴身戴着,惟愿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宋黛低下头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心,双眸瞬间睁大,竟动弹不得了。 他的掌心上,有一枚小小的玉佩,红色的璎珞系着一粒圆溜溜的羊脂玉,玉制清透,在明亮的烛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滑,羊脂玉的白色在月光下半浓半淡,如同一汪水波缓缓流过。 杜祈佑视线落在那块羊脂玉上,眸中闪烁着幽微的光芒,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他身上也佩戴着这样一条玉佩,是师公在他出生的时候赠给他的,他知道这块羊脂玉是从一块千年冰璃上敲打下来的,原以为整个天下只有一块了,没想到师父还留着一块。 宋黛是个玉器爱好者,以前闲得无聊就跟着几个颇懂行的玉器大师到处看展览,参加拍卖,有时候还帮着父亲收藏一些珍贵古玩、玉器等,算个半调子收藏家。 她看到这块羊脂玉的一刹那,眼睛瞬间就亮了,因为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地在噼里啪啦跳跃出几个数字,若是拿到现在,这块小小的羊脂玉价值应该能值一幢大厦了吧,价值连城啊。 大手笔啊!!! 宋黛在心里啧啧称赞,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铜钱的形状,这位帅师公真的是太给力了。 她就喜欢这种一言不合就送礼物的长辈,没白瞎她磕的那几个响头,值了! 众人见她愣在原地半响,一时间都有些疑惑,询问的目光纷纷看向杜祈佑。 杜祈佑干咳两声,傅麒麟瞄了他一眼,迟疑地问宋黛,“怎么,你不喜欢吗?” 宋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接过,连连道:“喜欢喜欢,谢谢师公。” 众人这才露出笑容,气氛渐渐复苏,傅麒麟看着宋黛脸颊上浅浅的梨涡,可爱至极的开心神情,恍惚之间还以为看到了允儿年轻时候的样子,唇角露出微微向上的弧度。 赶了一天的路,长辈们都累了,杜祈佑和宋黛问了晚安,便从堂上退了出来。 一出门宋黛就原形毕露了,将玉佩捧在手里爱不释手,欢欣鼓舞道:“佑哥哥,师公好大方啊,你说这块玉佩值多少钱呢?明天我把它拿到玉器行去估估价。” 杜祈佑一脸的黑线,暗骂这个财迷,真是没救了! 他没好气地问:“你很缺钱吗?若真的价值连城,你要把它卖了不成?” “那说不准啊。”宋黛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有一天宋家被我经营不善,不小心破产了,我就拿它东山再起。”她扬扬手中的小东西,一脸的得意。 杜祈佑被她气得哭笑不得,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半响才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什么?”宋黛没听见他说的话,瞪着眼睛又问了一遍。 杜祈佑抬起指骨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笑道:“有我在,怎么会让宋家破产呢。” 宋黛被他的话震到了,眉眼弯弯地笑道:“哎呦喂,某人在说大话了哦,不过我可记住了。 君无戏言,王爷说的话也要算数,那我就把宋家,交托在王爷手上了。” 杜祈佑嘴角微微一笑,“不止宋家,还有你,都交给我。” 他牵起宋黛的手,掌心的力量不轻不重,却有种让人莫名安心的感觉,宋黛抬起墨眸看他。 她看着杜祈佑轻轻扬起的唇角,歪着脑袋堂而皇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情绪可以在瞬息之间千变万化,经常上一刻是乌云密布,下一刻便可以晴空万里。 以前总以为自己情绪已经算很善变,遇到杜祈佑之后才知道他才是顷刻天堂,顷刻地狱呢。 她听说这种性情的男人,可以冷酷如寒冰,也可以热情如烈火,换言之,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把你宠上天,但不爱你的时候亦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想到这里,宋黛突然有些胆寒,下意识地就想要把手从他掌心中抽离出来。 奈何杜祈佑此刻将她的手抓的紧紧的,竟然一时间难以逃脱,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低下头去瞥了一眼,杜祈佑抬起头来,清冽的目光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一句“没什么”刚要脱口而出,却被自己生生地吞了下去。 宋黛看着他,清清喉咙,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我问你一个不伤大雅的问题好不好?” 杜祈佑凉凉地瞥她一眼,似乎预料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却还是耐着性子道:“说吧。” “那我问了。”宋黛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有一天我喜欢上别的男人了……怎么办?” 一句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怎么觉得自己现在是在作死的节奏呢? 这个男人不是明确跟她说过吗,一旦结为夫妻,一切便成为定局,若她敢红杏出墙,他就要她的命,唉,到时候小命肯定就玩完了。 杜祈佑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倒是没有爆发,只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总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你就这么肯定,跟本王成亲之后会喜欢上别人?” 宋黛有些心虚,“也不是啦,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杜祈佑眸子缩了缩,“放心吧,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什么?”宋黛诧异地抬起头。 杜祈佑轻轻启唇:“除了我,你这辈子绝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因为,我不允许。” 第八十章 婆媳见面 杜祈佑轻轻启唇:“除了我,你这辈子绝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因为,我不允许。” 宋黛有些惊愕于静王殿下的自信,更不知该针对他的自信做何反应。 她无语地垂下眼睑,却突然听到杜祈佑来了一句,“你刚刚说‘如果你有一天喜欢上别的男人了’……所以说,现在,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宋黛猛然抬起头,看着他明亮如星辰的双眸散发着灼灼光华,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欸?” “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杜祈佑唇角微微一勾,“既然你现在喜欢的是我,那就更好办了。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有本王这样的珠玉在前,你还能看上谁?” 宋黛心中某个位置在剧烈的抖动着,嘴角亦是忍不住抽动,静王殿下认真起来,简直比她还不要脸,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她绷紧的神经也因为这句话渐渐松弛下来,由不得她不承认,眼前这个家伙的魅力却是不容置喙,千军万马都难以抵挡,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既然他愿意娶,她也不能不嫁,那就嫁给他便是了,当个王妃,辉煌一世,也相当不错啊。 杜祈佑将宋黛送上马车才返回自己的院子,夜色朦胧,他前脚刚到,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转过头去,对视上一双温和宠溺的目光,正是刚刚在堂上露过面的傅五老夫人,南宫小蛮。 杜祈佑露出一个颇为孩子气的笑容,“蛮姨。” —— 烛光熹微,小蛮拿银针给杜祈佑缝补着肩胛处破漏的小洞,“多大人了,穿衣服还是不注意?” 杜祈佑借灯光静静地看书,轻轻道:“再大的人在您面前也是小孩子,还得您帮忙缝衣服。” 小蛮嗔他一句,“说话也不知道脸红,成了亲,以后缝衣服这种事情得你媳妇亲自动手了。” 杜祈佑轻嗤一声,“我可指望不上她,目测宋家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连最寻常的女工都做不了,更别提缝衣服了。” 小蛮淡笑一声,“是吗,看着宋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 “心灵手巧谈不上,惹是生非的本事挺大的。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缝缝补补的事情以后让府里的丫头做就是了,不指望她能伺候我,她只要给我乖乖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瞧瞧这口气,媳妇还没正式娶进门呢,就先宠上了。”小蛮打趣道,一边收了线。 她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欢欣的笑容,“不过知道疼媳妇是好事,这一点,你得向你爹看齐。” 杜祈佑轻轻一笑,“像我爹那样被我娘欺负吗,才不呢,我的女人,必须乖乖听我的话才行。” 小蛮“呵呵”一声,“你就凑合着说,我就凑合着听,宋黛那丫头刁蛮任性的劲儿比你娘还甚,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怎么降服这头野马。” “野马才有趣呢。”杜祈佑冷淡清朗的面容镀上一层温和的光华,“有挑战,才更刺激。” 小蛮摇头苦笑,男人都是一个死德性,越是轻易到手的越不会多加珍惜,罢了,她就看着他们闹腾,趁着年轻时候多闹腾闹腾,随着年纪相涨,想闹腾都没了力气,那才可惜呢。 “姐姐和姐夫也快到了吧?”小蛮问道。 杜祈佑“嗯”了一声,轻轻点头道:“按照行程,明日应该就到了。” 小蛮眼睛闪烁过一丝惊喜,复又叹口气,“算起来和他们也有半年没见了,时间过的真快。” 杜祈佑缓缓抬起眉睫,看着窗外暗沉的夜色,一轮圆月挂在遥远的天际,诉说着思念之情。 谁说不是呢,不过,终归是要见面了。 —— 俗话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宋黛站在傅府门口,等待着即将驾到的公婆,也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和老王妃。 没怎么紧张,更多的是激动,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老王妃。 自从见过傅家一溜长辈之后,宋黛便再也不相信这个“老”字了。 每每以为什么“老太爷”、“老夫人”,就算不是白发苍苍,也得满头乌丝了;就算没有迈入古稀之年,怎么也得年过花甲了吧……可惜,全是扯淡。 一个个皆是年轻貌美,潇洒英俊,面容俊朗的丝毫不输于年轻小伙,反而保养的更显年轻。 所以……宋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估计即将到达的摄政王和老王妃,应该也是帅哥美女吧。 感觉到右手边的空气有些凉薄,宋黛瞄一眼站在自己右边的杜祈佑,悠悠地低声来了句:“我说王爷,人家都说这媳妇见公婆紧张,还没听说过儿子见自己的亲爹亲娘也紧张的。我这还没紧张呢,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杜祈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谁告诉你我紧张了?” “不紧张你哆嗦什么呀?”宋黛逼视地斜他一眼,果而在旁边捂着嘴巴笑。 杜祈佑还不承认,“谁哆嗦了?” “就是你,别装蒜了……” 两个人一来一去拌着嘴,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杜祈佑神色一凛,宋黛便知:人来了。 小厮们上前将车帘挑起,扶着车上的人下马,里面伸出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地将小厮的手拨开,自顾从马车走出来,跳下马车,淡淡地扫了一眼,只一眼,便将宋黛定格在那里。 此人一袭玄色衣袍,身材颀长,眉眼和杜祈佑仿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有一股仿若高山仰止的气势,好像不用说话便足以让人肃然起敬,十分温文尔雅,却又不失威严霸气。 男人微微转身,递过手去,旋即,一只柔荑搭上他的手,从马车里躬身出来,下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宋黛整个身子都僵直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会这么美? 美人年纪已有四十多岁,模样却活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长得婉转风韵,妩媚动人,她身上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罗裳衣裙,头上青丝绾起,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像是含着一汪泉水,肤如凝脂,广袖下露出她的一双柔荑,纤细而柔美,完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楚楚动人。 他们就是杜祈佑的爹娘,摄政王杜云烈和老王妃南宫允。 第八十一章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娘亲……”果而稚嫩的童音响彻在宋黛的耳畔,回过神来,小丫头已经冲南宫允狂奔过去。 果而亲昵地抱住了自家娘亲的大腿,南宫允开心地笑了,笑声如同一串银铃,婉转悦耳。 “爹爹……”果而抱完了娘亲,又去缠着爹爹。 杜云烈开怀大笑,从地上一把将宝贝女儿抱了起来,浑厚的嗓音极尽柔和,“宝贝,有没有想爹爹啊?” “想了。”果而羞涩地一笑,腻在他怀里,伸手一指,“爹爹,看我哥哥和嫂嫂。” 杜云烈和南宫允抬眸望向门口,见杜祈佑和宋黛并肩站在那里,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杜祈佑满心的激动在见到爹娘的一瞬间,顷刻化为欣喜,从容淡定地牵起宋黛的手,下了台阶,紧走两步过去,规规矩矩地跪下叩首,俯身行了大礼,“孩儿拜见父王、母妃。” 宋黛也尽量依着杜祈佑教给她的规矩,认认真真地说道:“儿媳见过公公、婆婆。” “快起来。”南宫允忙上前将两个人从地上扶起来,一脸的温和,满心的喜悦。 当着儿媳的面,南宫允也不好意思与儿子太过亲昵,微微一笑道:“先进去吧,还得给你师公和师叔公们问安呢。” 傅家规矩大,更是尊卑分明,南宫允贵为老王妃,又是一品诰命夫人,却还是规规矩矩地给傅麒麟和傅青龙等人行了跪拜礼,杜云烈倒是在一旁站得笔直,只淡淡地跟傅麒麟问了安。 上一辈的关系也够乱的,南宫允虽然是傅麒麟的关门弟子,与摄政王杜云烈却是结拜兄弟,也就是说南宫允和杜云烈之间也岔着辈分呢,不过好像也不怎么受影响。 只是宋黛对这个婆婆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南宫允和杜云烈一到,傅家这边的人总算是凑齐了。 大婚之日也即将到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夜色正浓,满天星斗,杜祈佑和父亲在烛光下对弈,果而躺在南宫允的怀里,沉沉睡去。 屋子里的氛围十分静谧,却让人心安,杜祈佑和杜云烈安静地落着棋子,南宫允将女儿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轻柔地给她盖上被子。 看着果而漂亮可爱的小脸蛋,南宫允蛾眉微挑,嘴角轻轻一勾,美艳的脸庞极尽温柔。 挪步到客厅,扫一眼棋盘,见儿子处在劣势,眉心微动,静静地给两个人的茶杯里添茶。 杜祈佑将黑棋放在手中转了转,沉吟片刻,刚要落子,便听见娘亲轻轻的一声咳嗽。 多么明显的暗示。 杜云烈执着白棋扫了妻子一眼,脸上有些不悦,凉凉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南宫允轻轻一笑,“做女人挺好的,我可不屑当什么君子。” 杜祈佑抿唇一笑,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别处,刚好堵住了杜云烈的道路。 杜云烈神色之中有几分懊恼,轻轻摇头道:“唉,这棋没法下了,二对一,有失公允啊。” 南宫允伏在儿子的肩头,挑眉看着杜云烈,嗔道:“这局棋下了一个时辰了,至今胜负未分,我帮你们快刀斩乱麻,不好吗?咱儿子的棋艺越来越进步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这么毫不掩饰的夸张,让杜祈佑脸上现出几分孩子气,杜云烈没好气地瞪了妻子一眼,“你别太过分啊,孩子夸多了会骄傲的。” “才不会呢。”南宫允皱皱鼻子,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帮着儿子一起将自己的丈夫杀了个片甲不留,最后以薄弱的优势险胜杜云烈,母子两个人拱手道:“承让承让。” 杜云烈满心无奈,每次都是这样,欺负他“孤家寡人”。 —— 一盏新茶添上,飘逸的茶香,坐着杜祈佑一家三口。 杜祈佑给爹爹和娘亲奉上茶,问道:“爹娘这次云南之行,可有收获?” 杜云烈道:“穆府暂时安定下来了,一年半载的应该不会生乱,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杜祈佑挑眉看了父亲一眼,淡淡道:“皇兄特地来信叮嘱我好好谢谢您二老,说是待你们回京后再亲自登门致谢。” 南宫允眉头一皱,“皇上客气了,为国效力,是我们身为臣子应该做的。” 杜云烈没说话,只默默喝着茶,神情平静,淡淡道:“我和你娘亲参加完你的婚宴就直接返回渤海,不回京城了,婚礼有你婆婆和舅舅,我们并不担心,你青岩师公年事已高,身边离不开人。这次走,我们把果而也带上,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杜祈佑怔了怔,神色倏然黯淡下来。 所以……就要剩下他一个人了。 南宫允看着儿子黯然的双眸,心里蓦然一疼,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偌大的担子都放在你的肩上,真是苦了我的宝贝儿子了。照娘的意思,真的希望你能抛下这一切,带着黛黛一起来渤海,我们一家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杜祈佑抬眸看着娘亲,回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亲,放心吧。待我处理完手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天下彻底太平,我一定带着宋黛去渤海找你们,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南宫允的眸中闪烁着光芒,忍住泪意,冲他点点头,连声道:“娘等着这一天。” 夜深了,杜祈佑跟父母道了晚安退出去,南宫允靠在杜云烈的身上,哽咽道:“烈哥哥,我好难受啊,这么多年,我们亏欠儿子的太多了。” 杜云烈心中亦是难掩疼痛,将妻子抱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出言安慰道:“人各有志,咱儿子比我厉害,他有这安定天下的本事,又处在这个位置上,有些责任,避免不了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我现在才觉得,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怕是会一语成谶啊。” 南宫允望向他,两个人的眼眸微微流转,脑中皆闪现过青岩老人在杜祈佑出生之际说过的话。 “这孩子天生无泪,铁骨铮铮,将来一定是匡扶天下,一统江山的命,人中之龙,舍他其谁!” 第八十二章 大婚之日 傅家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傅家子弟欢聚一堂,吹箫奏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傅家四小只齐上阵,把自己的看家绝技都拿了出来,一边撺掇着杜祈佑吹箫给大家听。 盛情难却,这么多长辈都在,杜祈佑也不好冲师弟们作色,便只得命小天把箫取来。 一柄玉箫在手,杜祈佑轻轻一笑,一曲《凤求凰》呼之欲出,箫声圆润轻柔,幽静淡雅。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南宫允倚在杜云烈身上,静静地听着儿子的吹奏,脸上尽显柔情,满心的骄傲。 房间内,一身红色嫁衣的宋黛伏在窗口,静静地听着悠扬的箫声,痴痴入迷,一脸神往。 透过纱窗,她凝视着院中正在吹箫的那道身影,月光流泻在他乌黑的墨发上,光可鉴人,而他清俊白皙的面容染上风华,冷淡的面容说不出的俊逸飘然,风姿醉人,超然的动人心魄。 静王杜祈佑。 今日大婚之后,她和他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算起来,她和杜祈佑相识不过月数,若是放在现代,应该算闪婚了吧。 唉,宋黛悠悠叹口气,便是放在现代,像杜祈佑这样的,官二代加富二代,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得多少年轻小姑娘往上扑啊,她肯定也是千军万马中的一员,倒不是在意他的钱财,而是他这绝世容颜,绝对不吃亏啊,便是跟他谈场恋爱,便也不虚此生了。 而且这家伙在床上的功夫也是属于勇猛型的,活儿好着呢,不过只是跟他做过一回,可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她还记得自己那天早上痛得简直死去活来,身子被折腾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身上被他留下的痕迹更是过了许久才消掉,多少年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了。 若是没想错,今晚应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可不能浪费了,她一定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报复”一下静王殿下的,一定让他明天下不来床方解心头之“恨”。 “小姐,您在那里挤眉弄眼的,想什么呢?”沉鱼和落雁在桌边摆放着龙凤红烛和合卺酒。 窗外箫声淡去,闹酒的动静传来,宋黛拧过头,捂着肚子道:“我快饿死了,有吃的没有?” 沉鱼无奈地看她一眼,“小姐啊,您别闹了,这盖头都让您给揭了,于礼不合。待会儿王爷进来肯定得问罪于我和落雁,您乖乖待着好不好,今夜是您的大喜日子,可别闯祸了。” “瞧瞧你,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妈子似的。”宋黛扁扁嘴抱怨了一声,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抓了一块云片糕塞进嘴里,一边凑到桌边,“这是什么,也是用来盛酒的吗,那么多银器不用,干嘛用瓢啊,傅家不穷啊,平时都用那么好的容器吃饭喝茶,大婚之日怎么反倒抠起来了?” 落雁轻轻一笑,“小姐误会了,这叫卺,是用来喝合卺酒的。” “哦,原来这就是古代的‘交杯酒’啊,我听说过,还真没见过,好玩。”宋黛瞪大眼睛道。 合卺,始于周朝,是大婚之日闺房中的一种仪式。其实就是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而又以线连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同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永不分离。 沉鱼和落雁被良辰、美景叫出去准备醒酒茶了,剩下宋黛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喜房里。 左右换了下姿势,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托着下巴盯着眼前的酒壶,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干脆将酒倒在卺中自顾喝了起来,偷尝了一口之后,觉得这喜酒味道真不错,跟琼浆玉液似的,便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迷迷瞪瞪、朦朦胧胧之间,闻到房间里一股异香,晕了过去。 房顶的瓦片被撬开,两个蒙面的黑衣人跳下去,环顾四周,匆匆忙忙地将昏过去的宋黛塞进麻袋里扛在了肩上,低低的一声“走”,偷偷从侧边的轩窗跳了出去…… —— 傅宅不远处,一辆楠木马车停在黑漆漆的角落里,车里不时传来几声低沉沙哑的咳嗽声。 舒同卷起车帘,看着夜凉惨白的面色,担忧地说:“殿下,夜凉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哪儿去?”夜凉嘴角扬起一抹凄楚的笑容,尽显嘲弄的意味,“回大燕,还是回宋家?天大地大,没有我夜凉的容身之处。她不在身边,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舒同无言以对。 夜凉倚着车壁,悠悠地叹了句,“明明她就在离我不远处,我们之间的距离,再也不是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不过咫尺之遥,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把她抢过来。因为我知道,若是跟着我,她的人生便只有一种可能,可是跟着杜祈佑,或许还能有别的可能。” 舒同轻轻道:“殿下,您为公主做的已经足够。若不是因为她,太后也不至于把您打成这样。” “你觉得我在乎吗?”夜凉冷冷一笑,“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再狠的鞭子,伤的也只是皮肉,她伤不到我的心。可是心儿不一样,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是希望能让她幸福。” 夜凉的眼睛充满冰冷与绝望,他痴痴地问:“舒同,你说,她会幸福吗?” “会的。”舒同毫不犹豫地说:“有殿下的保护和照拂,倾心公主一定可以幸福的。” “是吗?”夜凉唇角轻轻勾起一个淡若的笑容,声音轻轻,“希望如此。” “夜深了,走吧。”夜凉放下卷帘,舒同应了声“是”,刚要驱车离开。 “不好了,王妃不见了……”傅家宅院里传来一阵惊叫声,顿时引起人仰马翻的动静。 夜凉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个模样,闭上眼睛运足耳力,听见不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眼睛倏然睁开,在黑暗中散发着深邃而又冷沉的光芒,“舒同,掉转马头,追!” 第八十三章 王妃被人掳走了 一杯、两杯、三杯…… 杜祈佑今夜被灌了不少酒,许是醉了,大红色的喜服衬着他的脸颊红晕了不少,眼神迷离。 视线轻轻扫过喜宴上的众人,爹娘、师公、师父、干爹、果而、玥姐、世琛、师弟们…… 皆是他的家人。 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正在等着他。 那个女人,不是旁人,是他的妻子,她叫宋黛。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将成为他的伴侣,陪他走完剩下的人生,与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时间不早了,大嫂肯定等着急了,大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闹洞房吧!”小千提议道。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来强烈的反响,长辈们露出喜悦的笑容,南宫玥和黎世琛在旁边起哄。 杜祈佑脸上难得现出了几分羞怯的笑容,被兄弟们簇拥着往房间走。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果而挣扎着要从杜云烈的身上跳下来,小脸上写满了焦急。 杜云烈爽朗一笑,由着女儿在怀里挣扎,箍着她的小腰,手劲一点儿没松。 “你还小,这种事情不适合小孩子去看,乖乖在这儿呆着吧。” 南宫允笑着叫果而从杜云烈的大手中解救出来,“你拦她做什么,这种事情要从娃娃抓起。” 她一拍果而的屁股,小家伙乐不可支地跟着大部队往房间奔去,杜云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也是,有这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娘亲,果而离淑女的道路是越走越远啊…… 众人一路说笑着,还没踏上台阶,房间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露出沉鱼花容失色的脸:“不好了姑爷,小姐不见了……” 杜祈佑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下来,众人同样僵在原地,坐着的众人闻声也纷纷站了起来。 杜祈佑在原地愣了半秒,推开身后的众人推门进屋,桌上还放着龙凤红烛和合卺酒,唯独不见宋黛的身影,脸上的神色倏然沉了下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落雁见杜祈佑脸色铁青,怕他误以为小姐逃婚,赶紧说:“小姐方才还在,会不会喝多了酒,出恭去了?” 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酒味,杜祈佑原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一看桌上,卺中尚留有酒渍的痕迹。 南宫允走了进来,鼻子轻轻嗅了嗅,问道:“怎么会有迷香的味道?” 众人一吸鼻子,确实如此,果而突然惊叫了一声,“糟了,嫂子是不是被人掳走了?” 傅麒麟站在外头,脸上登时变得很难看,傅昱阳心里一阵发紧,命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傅从阳忙带着下人去勘察一番,心里也直犯疑,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傅家掳人? 傅家一直号称“铜墙铁壁”,平素里别说人了,便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今夜因为是大喜的日子,傅家上下都聚集在正院喝喜酒,防卫工作松懈了不少,竟然让人寻到了可乘之机,不一会儿,底下人来报:“启禀大老爷,房顶的瓦片有松动的痕迹,围墙附近也寻到了脚印,王妃……应该是被歹人劫走了。” 此消息一经确定,众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像是聚集着翻江倒海的怒气。 杜云烈脸色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打了个响指,刹那的功夫,一个影子单膝跪在他的脚下,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去查查,怎么回事。”杜云烈冷声吩咐。 杜祈佑这边的速度更快,景逸进得屋内,单膝跪地,拱手道:“参加阁主,少主。” 景逸是杜祈佑安排在宋黛身边的暗卫,一直负责保护她的安全,眼下还真派上了用场。 杜祈佑眸色森森,沉声问道:“王妃被谁掳走了?” 景逸微垂着眼睑,道:“是龙傲天的人,属下亲眼看见两个人将王妃送进了龙府。” 杜祈佑幽黑的眼珠一凝,寒如秋水,立现杀意。 龙傲天!他应该是想死了! 南宫允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凝眉问道:“龙傲天,是龙燮的儿子吗?” “是。”景逸刚应了一声,便见杜祈佑已经一溜烟在房间里消失了,如一道掠影冲到马厩,解开“追影”的绳索,翻身上了马背,南宫允追了过来,看着儿子,“你干什么去?” 杜祈佑神色冷然,“去龙家,把宋黛带回来。” 话一撂下,马蹄顿时翻飞,竟不管不顾地在傅家奔驰起来,南宫允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她生的儿子,居然敢直接在傅家骑马,这祈佑一浑起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宫玥和黎世琛差点被“追影”的马蹄子撂倒,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喂,你疯了吧……” 南宫玥看着脸色沉然的南宫允,结巴道:“姑姑,您别担心啊,我这就追他去……” “允婶婶您别担心,我肯定看住了他,不让他发疯。”黎世琛也忙牵了马要去追杜祈佑。 看着火急火燎冲出去的三个人,南宫允悠悠地感慨,年轻就是好啊,一腔热血,什么都不怕。 杜云烈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见她一脸纠结的样子,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宽慰道:“别太担心了,佑儿心里有数,不会捅破天的。” “我担心什么。”南宫允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我倒是希望他捅破天呢。媳妇都被人拐跑了,要是你,你能忍?” 杜云烈轻轻一笑,“自然忍不了,换作是我,定要把那胆敢掳走你的人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南宫允抿唇一笑:“所以啊,咱儿子的性格最是随了你的。闹一闹也好,龙家,也该收拾了。” “你呀,永远是这样护短的性子,宁可委屈了别人,也绝不委屈自己。”杜云烈轻笑道。 南宫允眼睛晶晶亮亮,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那是。委屈自己,我下不去手。委屈别人,就简单多了。”南宫允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杜云烈无奈一笑,脸上尽显宠溺的笑容,“没办法, 我就是喜欢你这刁蛮的性子。” 南宫允笑着捏捏他的鼻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祈佑跟你是一样一样的。” 第八十四章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龙傲天在房间里正等着焦急,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愈发觉得心痒难耐。 一想到宋黛那个女人,他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先奸后杀,对,先奸、后杀。 他一定要把她绑在床上,好好将她蹂躏一番,让她在自己的身下哀哭切齿,痛苦求饶才行。 想着想着,龙傲天脸上浮起一丝淫荡的笑容,别的不说,宋黛的脸蛋和身材真的是一级棒。 他正意淫着,房门被敲响,他一个激灵,蹭地跳了起来,急步冲到门前,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直咧嘴,打开房门,两个黑衣打扮的大汉走进来,将肩上的麻袋放到床上,露出了宋黛一张花容月貌,她头上的凤冠在搬运的过程中已经掉落,唯有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嫁衣。 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在麻袋里被闷的,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嫩红的如同刚熟透的红苹果,粉黛峨眉,长长卷卷的眼睫毛像是两片羽扇粘在眼皮上,温顺地垂着,美丽得让人心悸。 龙傲天已经没心思询问具体的细节了,看着这样安静听话的宋黛,急不可耐地想要抱着她好好亲一亲,在她可爱的小脸上落下几个吻痕,挥挥手催道:“都出去出去,把门关上啊。” 卸磨杀驴不过如此,两个黑衣人撇撇嘴,本还想提醒他防范风险,现在也懒得张口了。 景轩趴在房顶,透过瓦片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忧心忡忡着景逸那厮怎么还没把少主请来。 看着龙傲天那一脸猥亵的样子他就犯恶,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分分钟都能将龙傲天一招毙命,可是他知道不能。少主给他们的命令是: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更不能伤人性命。 唉,且再耐心等等吧,若这龙傲天敢那什么什么,他就闭着眼睛直接拿暗器秒了他就是了。 宋黛睡得很沉,不是因为喝多了酒,而是那两个二愣子下的迷药太多了,这是要死人的节奏。 龙傲天将宋黛从麻袋里抱出来,轻轻地放下,看着国色天香的美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温顺得像是待宰的羔羊,他喉咙一哽,心里一股搔痒,身体热得像着了火,开始宽衣解带。 “宝贝儿别急,龙爷我这就来了,一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龙傲天粗喘着气说着,直脱得身上只剩下了一身月白色的小衣,就要去脱裤子,屁股蛋子刚露出来,“哎呦……” 他惨呼一声,疼得在原地蹦了两个高,只觉得屁股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阵剧痛。 下意识地伸手一抹,竟然沾了一手的血,惊得眼睛倏然瞪大,“谁,谁在外面?” 他扯着嗓子尖叫一声,赶紧从地上捡起裤子穿上,门外的夜凉和舒同一掠步子躲到一旁。 龙傲天揉揉屁股,打开门左右环顾了一下,也没瞧见什么人,暗咒了一句,转身要回房。 “龙傲天!”随着一声断喝,只觉得一阵风声从背后袭来,龙傲天被杜祈佑一脚踹趴在地。 他捂着再受重创的屁股,只觉得疼得要死过去了,为什么别的地方不踹,非踹一个地方呢! 其实他应该庆幸方才是背对着杜祈佑的,否则中招的不是他的屁股,而是他的兄弟了。 杜祈佑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杀气,眼睛瞥到躺在床榻上的宋黛,见她完整无缺地躺在那,心里稍微安顿了些,抬起瞥见正趴在房顶上的景轩,使了一个眼神,房顶上的瓦片重新复位。 “他娘的,敢踹老子,你想死是不是?”龙傲天趴在地上愤愤地骂着,作势要爬起来。 杜祈佑毫不怜惜,直接踩着他的背踏过去,疼得龙傲天嗷嗷直叫。 夜凉躲在暗处,听见里面的动静,嘴角浮起一丝清冷的笑容,嗓子一痒,差点咳嗽出声。 舒同担忧地想扶住他,殿下身上的伤还没好,今夜这样一折腾,怕是又要重了。 夜凉捂着嘴,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眼神还是看向房间。 杜祈佑走到床榻旁,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宋黛,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睡得安稳舒服。 他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却又泛起一阵无奈,这个女人,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龙傲天连连惨叫,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尽是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语。 杜祈佑两道剑眉深深地蹙了起来,一道冷冷的眼神射过去,登时把龙傲天的话都逼了回去。 “敢在大婚之日劫本王的女人,我看想死的是你。”杜祈佑冷冷地说,凌空两个耳光扇过去。 龙傲天的脸被打得左右一晃,疼得耳朵嗡嗡乱响,口鼻处鲜血淋漓,本就没好全的伤更重了。 伴随着两记清脆的耳光声,南宫玥和黎世琛慌慌张张地赶到了,看到的就是龙傲天趴在地上被掌嘴的场景,杜祈佑站在床榻旁纹丝未动,一脸冷清,床上,宋黛还在呼呼大睡。 “这姿势好欸,都五体投地了,认罪态度不错嘛。”南宫玥调侃着,上前在龙傲天的身上狠狠踩了两脚,龙傲天疼得直叫,拼命挣扎着,黎世琛直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丝毫动弹不得,由着南宫玥在他背上、腿上重重地踩着玩。 黎世琛悠悠闲闲地靠在桌旁,嗤笑道:“龙傲天,我们都不稀得跟你玩,你倒是还挺爱往上凑的,真以为有你爹龙燮撑腰,我们不敢动你是吧。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想拼爹,你拼得过谁?你这个太后的远方亲戚,我们都瞧不过眼,想弄死你,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就弄死吧。”杜祈佑淡淡道,“留下最后一口气,让他跟他老子尽最后一点孝道。” 杜祈佑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将宋黛从床上抱了起来,如同抱着一只睡熟的小兔子。 黎世琛看着走出去的杜祈佑,扬声问了一句:“喂,你来真的?人死了算谁的?” “算我的。”杜祈佑淡淡道,“给我阉了他。” 第八十五章 你们是要来闹洞房吗 杜祈佑抱着宋黛出了龙家的后门,景轩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候了,见他们出来,忙跳下马车。 “少主。”景轩唤了一声。 杜祈佑轻轻“嗯”了一声,“走吧,回家。” 马车辘辘往傅家驶去,追影踏着马蹄跟在马车后面,悠悠闲闲地晃着。 总算是把她又放到了自己的身旁,杜祈佑一路抱着宋黛,生怕将她放下来,她又被人掳走。 看着乖乖躺在怀里的宋黛,他在心里苦笑一声,这女人,从来没有给过他安全感。 可是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让她在自己的心上烙下了印记。 一颗心,满满的都是这个叫宋黛的女人了。 他担心了一晚上,可是怀里这个死女人却睡得这样香甜,杜祈佑心里一阵着恼,没忍住伸手捏上她的小脸,“狠狠”地掐了一把,没想到竟然惊醒了她,“嗯……打洗你……” 宋黛在睡梦中觉得脸上一阵疼,下意识地拍开杜祈佑的手,嘴中发出一串呓语,含混不清的。 杜祈佑惊了一下,见她突然开了口,却没有睁开眼睛,知道是迷药的劲儿过了,还醉着呢。 微愣一下,杜祈佑被她气笑了。 打死他?他还想打死她呢! 许是在他身上躺得很舒服,宋黛轻抿朱唇,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杜祈佑坚实的胸膛上,搔的他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杜祈佑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喉咙哽了一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那样灼热而温暖。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嫁衣,难怪果而会说她穿着嫁衣走出来的一刹那,惊艳得让人睁不开眼。 她是适合红色的,本就美艳大气的模样在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动人心魄,整个人显得热情又妖娆,像一朵火红的红玫瑰,带着自身独有的刺,外表妖艳诡魅,内心亦冷然霸气。 她从来不是家养的温顺小猫,而是一匹长着獠牙的野狼,不惹她还好,只要一惹到她,她会毫不留情、毫不顾忌地用自己的獠牙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可是,他就喜欢这样的她。 她并不单纯,也不软弱,耍起心计来也不是吃素的,可是她很真实,爱憎分明,敢爱敢恨。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开心就笑,不开心就闹。 她的情绪是那么真实,虽然善变了些,可是这样任性的她,偏巧就中了他的脾气,就是喜欢。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慢慢俯下身去,看着她如沾了霜露的粉唇,刚要吻上去。 车身突然稍微晃动了一下,车帘外景轩的声音传来,“少主,到家了。” 杜祈佑的眼睛懊恼地闭上,气得暗骂一句:“死景轩,成心的是吧。” —— 在傅家众人的注视下,杜祈佑将宋黛抱进了房间,放在床榻上,站在床边看着她。 南宫允看着还迷迷糊糊睡着的宋黛,一颗心稍缓了一下,拍拍儿子肩膀道:“不用担心,待会儿喂她喝下醒酒茶,黛黛就醒过来了。你师公和师父都在外面等着呢,去报个平安。” 南宫允医术高明,有她在,杜祈佑当然不担心,低低应了声是,便挪步到堂上请罪。 直到回了家,他的思绪才算是真正清醒了,方才他是不是在傅家骑马来着?真是要惨了…… 杜祈佑心怀忐忑来到堂内,不敢抬头看师父的脸色,垂着脑袋双膝跪地,“弟子不孝,害师公、师叔公、师父担心了,请师公训责。” 傅昱阳冷哼一声,“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打了,公然在家中骑马,我看你是要上天。” 杜祈佑被师父训得一声不敢吭,乖乖地俯身磕头,“祈佑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傅昱阳待要再骂,傅麒麟拦住了他,“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念在事出有因,有情可原。” “起来吧。”傅麒麟淡淡道,看着杜祈佑,一脸的温和。 傅昱阳在一旁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家中骑马这么严重的错误,师父竟然一句“事出有因,有情可原”就揭过去了,师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难怪人家都说隔代亲……傅昱阳有点吃自己徒弟的醋了。 “谢师公宽赦。”得到师公的特赦令,杜祈佑顿觉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偷瞄了师父一眼,见他没再施责,便乍着胆子站了起来。 身子刚刚站稳,便听见良辰禀告道:“大少爷,王妃醒了。” 杜祈佑赶紧奔过去,宋黛喝完醒酒茶,这次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揉揉眼睛看着满屋子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刚刚喝醉了酒被叫起来了,直愣愣地来了句,“大家是来闹洞房的吗?” 众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一扫之前阴霾的气氛。 杜祈佑也被宋黛气笑了,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这死丫头,都不知道恍如隔世了。 不知道也好,有些肮脏的事情,除非必要,他倒是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 —— 毕竟是洞房花烛夜,宋黛既然平安回来了,大家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倏然落地了,纷纷退出,留下小两口在婚房里,大眼对小眼。 酒喝的多了,宋黛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揉搓了一下眼睛,“佑哥哥,要睡觉了吗?” 杜祈佑刚想趁着大家都离开了,关上房门好好跟她算算账,冷不丁地听到她这一声“佑哥哥”。 很管用的,一腔怒火“刺啦”一声尽数熄灭了,只剩下了冒烟的份儿…… 唉,她是真知道怎么治他啊。 “睡什么觉,交杯酒还没喝呢。”杜祈佑没好气地,直接将人从床上抱了下来,放在桌旁。 宋黛嘿嘿一笑,看着已经被用过的卺,摸着脑袋道:“真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就先喝了。” 杜祈佑眼睛眯了眯,亏得她还知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杜祈佑闷闷地说了一声,粗暴地将酒壶中的酒倒在卺中。“来。” 宋黛见他这么着急,心里有些纳闷,只以为他是因着她喝酒生气了,暗骂:小气的男人。 喝完了交杯酒,总算礼成了,宋黛开心地舔了一下嘴唇,带着晶晶亮亮的视觉效果。 杜祈佑身上本就来反应了,看着她这个撩人的动作,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就开始亲起来。 直到被他压在了身下,宋黛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着急的,是这个…… 第八十六章 新婚之夜 多久不曾,这么依恋一个男人了…… 宋黛从小浪荡江湖,因为摊上一个惹尽桃花的爹,对于男女之事早熟又通透。 因着家世显赫,模样又好,从小到大跟在她屁股后面穷追不舍的男人可以组成若干足球队了。 十八岁之后,父亲便再不限制她跟男生交往,于是乎,逢场作戏,寻欢作乐的事情她没少干。 她是相信爱情的,只是自己的烂桃花实在太多,认认真真谈了几场恋爱都被伤得体无完肤,后来心就凉了,便今朝有酒今朝醉,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寻觅着最值得爱恋的那个他。 没想到在现代社会撒了那么多网都没捞到合适的,这冷不丁地一穿越,就捞到个王爷,挺好。 “你傻乐什么呢,跟个白痴似的。”杜祈佑看着身下的女子,眉头皱得形成一个“川”字。 宋黛睁开眼睛,她的眼睛还是很亮,那样亮,在浅浅的烛光中,仿佛汇着一汪通透的泉水。 杜祈佑深邃的双眸散发着蓝色的火焰,充满着魅惑和梦幻,像是沉浸在无尽的静谧中的湖水。 宋黛呆呆地看着他的双眼,深深地被他吸引进去,整个身体散发着晶莹的亮光,明亮透彻。 似乎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亲吻上对方,在铺着红色床单的喜床上翻云覆雨。 不过一次而已,他们却对彼此的身体无比熟悉,皆向着最高潮的部分冲去,如火焚身…… —— 或许是昨夜折腾得太厉害,日上三竿了,杜祈佑和宋黛这对新婚夫妻还躺在婚房呼呼大睡。 按照当地习俗,大婚第二日,新婚夫妇应该早早起来,跟家里的长辈们敬茶请安,改称谓的。 傅家正堂上,长辈们均已落座等候,却迟迟不见杜祈佑和宋黛的身影,众人面面相觑。 杜云烈有些不悦,祈佑的品性他清楚,自来没有如此不懂规矩的时候,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扭头对小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快把拿小兔崽子给我叫起来,还要我们等多久!” 小天会意,神色一凛,垂着头悄悄退了出去,心里也是纳闷得很,王爷这是要闹哪样。 南宫允相比之下要淡定许多,悠悠闲闲地喝着茶,用微笑示意杜云烈,让他稍安勿躁。 新婚之夜嘛,小两口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闹腾得狠一点,早上爬不起来也是正常的,想当年她和杜云烈成亲的时候,早上也是懒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最后是被丈夫给抱起来的。 年轻人嘛,正是活力四射的时候,她倒是希望他们多多益善,早点给她生个大胖小子…… 正堂上的情形是这样,然而另一边的喜房,杜祈佑和宋黛也是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起不来了?你没骗我……”杜祈佑看着僵直地躺在床上的宋黛,一脸的狐疑。 宋黛一个白眼翻过去,没好气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骗人吗?我还想爬起来呢。” 一大早起来,宋黛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浑身动弹不得了,跟第一次的反应一模一样。 她侧过脸去,看着一脸焦急的杜祈佑,眯着眼睛问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了,为什么每次跟你啪啪完,我就跟个僵尸似的……老实交代,我保证不笑话你。” 杜祈佑被她的一番质问搞得脸一阵红一阵黑,沉了脸喝道:”胡说八道什么,我身强体健的,还需要那玩意吗?倒是你,是不是昨天喝了太多的酒,跟身体犯冲啊,哼,第一次就是这样。” “嘿,你还敢倒打一耙,我告诉你杜祈佑,你这是对本姑娘赤裸裸的侮辱,还有诽谤。你去打听打听,别说我宋黛千杯不醉,就是喝醉了,在床上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只有我把男人撂倒的份儿,还从来没让一个男人弄得我动弹不得呢,开什么玩笑……”宋黛气得嗷嗷的。 杜祈佑被她气笑了,“你就吹吧你,你的第一次都是给了我,昨晚也是第二次吧,你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行了,别瞪眼睛了,身体娇贵就娇贵吧,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宋黛快被他气哭了,想打他都抬不起胳膊,眼睛里包了一包泪,愤愤道:“别说风凉话了,快想办法把我扶起来啊,不是还要给你那些个长辈敬茶吗,再晚都到晌午了。” 总算是说到了正点上,想到正堂上还在等着喝媳妇茶的长辈们,杜祈佑立刻心急如焚。 没了说笑的心思,杜祈佑赶紧运功给宋黛舒筋活血,一边给她按摩着一边扶她起来。 两个人这边正齐心协力着,累得满头大汗,小天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老太爷、老王爷在堂上等候多时了,您二位是不是该起了?” “知道了,这就来了。”杜祈佑愈发着急,对宋黛说:“你怎么那么沉啊,压死我了……” “去你的,本姑娘才九十多斤,苗条着呢,居然敢说我重,想死是不是……” “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差不多了吧,赶紧起来。” “急什么,反正都迟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长辈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会懂的。” “宋黛,你想死是不是……” 小天在外头听着两个人的打情骂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唉,一大清早,就被喂了一嘴狗粮。 杜祈佑和宋黛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正准备往外走,宋黛一转头,瞄到床单上的一抹红色。 “杜祈佑……” 杜祈佑刚刚系好束带,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怎么了?” 宋黛一脸惊愕地瞄了他一眼,径直上前将被子扯开,露出大红色的床单,上面沾着一摊血迹。 宋黛呆了,杜祈佑也怔在了原地。 两个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到彼此眼中的意思:“这是……什么情况?” 杜祈佑走上前去,看着床单上清晰的一小摊血,喉咙哽了哽,“你……不会有两个处女身吧?” 宋黛眉毛深深地拧成一团,真是活见鬼了!!! 第八十七章 龙傲天死了! 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杜祈佑和宋黛小两口红着脸,一脸纠结地来到正堂。 千盼万盼总算是盼到了两个人过来奉茶,众人的脸色稍霁,擎等着喝“媳妇茶”了。 下人放好了蒲团,杜祈佑和宋黛双膝落地,从傅麒麟开始,接过茶盏给长辈敬茶叩头。 傅家长辈太多了也是个麻烦,一趟轮下来,宋黛只觉得头疼、脖子疼、膝盖也疼,哪里都疼。 给师门奉完了茶,总算是轮到了公公婆婆这里,宋黛端着茶,规规矩矩地跪在南宫允面前。 “娘亲喝茶。”宋黛很乖,声音像是拌了蜜一样甜。 南宫允很是受用,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道:“乖。咱们家一向是女儿比男儿金贵,娘亲和你肯定是一条战线的,要是祈佑胆敢欺负你,你就修书告诉娘,娘帮你教训他。” 话一出口,杜祈佑就红了脸,“娘……” 宋黛听了很开心,她对这个婆婆一见如故,觉得亲切得很,难得如此深明大义,她自然欢喜。 “爹爹喝茶。”宋黛又给杜云烈奉上茶,杜云烈一脸温润的笑意,接过茶饮了,轻道:“我没别的话,日子以后是要你们两个过的,我们不会多加干涉,只愿你们两相扶持,白头偕老。” 这老公公说话十分中听,宋黛满意又羞涩地点点头,有这样的公婆,婚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杜云烈和南宫允对望一眼,默契地笑了笑,他们两个向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深谙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理,婚姻是他们小两口自己的事,长辈一掺和总是容易好心办坏事,反而适得其反,未来的日子长着呢,由着他们折腾去吧,夫妻之间的道路,只能两个人携手同行。 终于敬完了茶,宋黛着实松了一口气,杜祈佑望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轻一扬。 兜兜转转、磨磨蹭蹭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顺利地把她娶回了家门,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无论是福还是祸,既然认定了她,爱她宠她便是了。 折腾了大半日,也捱到了午膳的时间,下人在堂上张罗着,众人悠悠闲闲地聊着天,脸上皆是一片喜气洋洋,吃过午膳,杜云烈和南宫允就要带着果而启程去渤海了,也算是给他们践行,宋黛注意到杜祈佑神色恹恹,猜想他应该是舍不得爹娘和妹妹,握着他的手以示安慰。 杜祈佑确实沉浸在离别的悲伤情绪中无法自拔,只是,他已经刻意隐忍了,这么明显吗? 轻咳一声,杜祈佑敛去眸中的忧伤,握着宋黛的手却是紧了几分,引来宋黛怨念的眼神。 相比他们的腻腻歪歪,另一边两个小朋友的画风却很是清新盎然了。 果而跟鱼儿告别,“鱼儿,吃过午饭我就要跟爹娘去渤海了,我们得有一段时间不能见了。” “啊?”鱼儿伤心地皱皱小脸,“果而姐姐你要走啊,我还没跟你玩够呢。” “我也是。”果而也挺难过,“不过没关系啦,日后总有机会相见的,你千万别太想我。” 鱼儿还是很伤心,眼睛里包了一包泪,忍下泪意,“果而姐姐,我一定会想你的。” 两个孩子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宋黛的耳朵里,她看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心里悠悠叹了口气,谁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的情感远比大人想象中的要更细腻,也更敏感。 果而无疑是个可爱的女孩子,那份可爱源自养尊处优的骄傲,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不需要小心翼翼,所以可以率性而为,这一点跟她很像,说白了,就是颇有些没心没肺。 相比之下,鱼儿就不同了。贫苦家庭出身的小孩,一早便尝尽了人情冷暖,懂得察言观色,也习惯了逆来顺受,虽然失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纯真可爱,却也让人心疼,让人怜惜。 果而是幸运的,鱼儿也未必不幸,她别的本事没有,照顾一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孩子既然有缘被她带回了家,她就会对他负责,教导他成人,陪着他一起成长,挺好的。 唉……宋黛托着下巴,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叹,“静王殿下,你真的是太幸运了。” 杜祈佑神情淡淡,凉凉地瞥她一眼,“王妃娘娘何出此言?” “能娶到我这么贤惠善良、美丽大方的妻子,你说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啊。”宋黛认真道。 杜祈佑:“……” 天底下脸皮最厚的人就是宋黛了,没关系,他可以慢慢习惯的,他一定可以的。 黎世琛和南宫玥坐在对面,进行着两个人的日常对话。 南宫玥:“祈佑这么抗拒娶妻的人都成亲了,少将军打算什么时候解决个人的终身大事啊?” 黎世琛瞥她一眼,“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南宫玥轻轻一笑:“哎,咱俩的情况可不一样啊。我的婚事自己做主,我可不想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嫁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本郡主要嫁的,一定是我爱的,并且全心全意对我的男人。” 黎世琛眉睫一动,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方道:“那你,找到了吗?” “没呢。”南宫玥撇嘴道:“姻缘可遇不可求,哪有那么容易啊。” 黎世琛轻咳一声,凑近她,压低声音试探道:“你说的太笼统了,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南宫玥冥思苦想了一阵,道:“我还真没细想过,不过至少得长的貌若潘安、玉树临风。” 黎世琛冷哼一声,“你这要求颇高啊,就算真有那么一只白天鹅,你这癞蛤蟆能吃到吗?” “黎世琛,你敢说本姑娘是癞蛤蟆!”南宫玥气得断喝一声,蹭地站起来,一掌拍过去。 众人被两个人吓了一大跳,纷纷朝他们看过去,却也知道这俩人向来不吵架过不了日子。 黎世琛见南宫玥真炸了,忙上前拦住她的手:“姑奶奶,别闹,长辈们都在呢。” 南宫玥刚被安抚下来,方落座,便听见下人前来禀告,“启禀大老爷,龙知府在门外求见。” “龙知府?”傅昱阳看了傅麒麟一眼,见他摆手示意,方上前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下人支支吾吾道:“龙知府……带了儿子龙傲天的尸体,口口声声要跟傅家讨个说法。” 什么?尸体…… 第八十八章 我杀他,因为他死有余辜 龙傲天死了! 众人纷纷朝杜祈佑看过去,目光中有疑惑、有责备,没想到他真的一怒之下要了龙傲天的命。 宋黛却是一头雾水,昨夜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冷不丁地收到了龙傲天的死讯,有点懵。 她询问的目光朝杜祈佑看过去,小声道:“什么情况啊,龙傲天怎么说死就死了?” 杜祈佑一脸淡漠,只是淡淡地看了黎世琛一眼,黎世琛和南宫玥亦是满脸的差异和惊讶。 南宫玥轻声嘟囔道:“怎么会死了呢?我们就夺了他的命根子而已,会不会下手太重了?” 黎世琛一张脸黑沉沉的,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下手有数,一刀下去,顶多让他疼上一阵子,不至于要了他的命,虽然那混蛋死不足惜,但毕竟一条人命,我有分寸。” 南宫允听得清楚,心里转过几个弯,看着两个人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两个人齐齐点头,南宫玥说道:“姑姑,我们动完手就把人丢到了床上,怕他一时熬不过还给他喂了一颗护命丹呢,反正我们走的时候他还是喘气的,至于后来……我们就不知道了。” 见众人面色凝重,黎世琛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人死了也是我整死了,我去应付。” 杜祈佑拦住他,淡淡道:“人是我让你弄死的,命当然算我的。还轮不到你偿命。” 宋黛看着这纷乱的场面,越来越懵了,“到底什么情况啊?昨晚不是大婚之日吗,你们兄弟俩跑到龙家去杀人?有没有搞错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是要帮我报仇,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啊。” 果而在一旁拽拽她的衣袖,阻止她胡言乱语,让她俯下身子,趴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一番。 宋黛一听就炸了,“什么,我昨晚被龙傲天绑架了,还差点……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呢?” 宋黛拍拍脑袋,她委实断片了,只记得喝醉了酒,醒来之后就跟杜祈佑啪啪啪了,竟不知道昨天晚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龙傲天真是够胆大包天的,哼,那这家伙也算是死有余辜。 就算杜祈佑不杀龙傲天,她也不会放过他的! 傅麒麟一派宗师气度,神态沉然,“多说无益,将人请进来吧。” “是。”下人忙去传令,众人纷纷落座,南宫允回头看了杜云烈一眼,杜云烈亦是一脸沉然。 不一会儿,院中便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一行人用担架抬着龙傲天的尸体,龙燮跌跌撞撞地哭着跑来,样子既狼狈又可怜,“杜祈佑,你还我儿子命来……”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皆变了脸色,以杜云烈和南宫允为最,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原本就是龙家劫人在先,他们伤人在后,就算杀手重了些,但龙傲天胆敢私闯民宅劫走王妃,按照律法,死罪无疑,便是真要了龙傲天的命,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好解释的。 只是谁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人家没了宝贝儿子,过来哭一哭总是可以的,只是大喜的日子,有个哭丧一样的家伙跑过来,不免晦气,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再者,他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再怎么样也没有直呼王爷名讳的规矩,南宫允脸色一片冷然。 龙燮红着一双眼来到堂上,傅家无一人上前迎接,只是坐在座位上,气势沉然地看着他。 龙家带来的下人将担架放下,龙傲天的尸体用白布遮着,有些骇人,龙燮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冷冷地扫一眼堂上,傅家众人,除了傅昱阳他一个都不认识,自然,也没放在眼里。 傅家再厉害,在他眼里也是没有官衔的平民百姓罢了,不过有皇上撑腰,他自是不敢造次。 目光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杜云烈和南宫允身上,“哟,这不是摄政王殿下和老王妃吗,下官有礼了。”没待杜云烈说话,他阴阳怪气道:”难怪静王殿下敢私闯民宅草菅人命,敢情是有爹娘撑腰,所以才敢胡作非为了。” 杜祈佑神色一冷,刚要发作,南宫允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龙知府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在指责我和王爷教子不慎。你好大的胆子!”南宫允斥道。 龙燮眼睛一眯,因为他察觉到南宫允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了,这个老王妃可不是一般俗人,她曾经是淮北地区的“银面圣女”,相当于一方诸侯,在整个江南地区至今颇有威望。 其实不止是南宫允,他一踏进傅家正堂,就感受到一股寒意,只觉得浑身的气势被压得使不出来,心里憋着天大的火气想要发泄一通,竟然生生地憋了回去,委实憋闷。 空气仿佛静止一般,龙燮见南宫允和杜云烈沉然的面色,拱手闷声道:“下官不敢。” “不敢?”南宫允冷冷一笑:“龙大人今日兴师问罪的架势可是足的很,气势如虹啊。这是傅家,不是你知府衙门的公堂,你有事说事,不必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我不爱听那个。” 宋黛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霸气侧漏的婆婆,眼前的她,全然不似之前那样的温婉柔和,全身上下充满了凌厉之气,让人不敢接近,更不敢不敬,怼的龙燮一分气势都拿不出来,只剩下了喘气的份儿,真是太特么解气了! 龙燮老脸蜡黄,红着眼睛闷声道:“好,我就事论事。敢问静王殿下,昨晚是不是您擅自闯入我龙府,将小儿先阉后杀,手段残忍至极,他怎么得罪了你,让你至于对他下此狠手?” 说是询问,可是字里行间分明是已经定了罪。 杜祈佑淡漠地抬起眼睑,“龙知府是该好好想想,令郎在外一向作恶多端,无法无天。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连本王也忍无可忍,要用这么狠的法子治他。” 杜祈佑不动声色地便将球踢了回去,龙燮一张老脸已经被一来二去怼得通红,气愤道:“无论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自有我来管束,再不济也有我国律法,恐怕还轮不到王爷处置吧?再者,龙某人说到底还是皇亲国戚,不看僧面看佛面,王爷此举,僭越了。” 杜祈佑抬起冰冷的眸子,冷冷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杀他,只因他死有余辜。” 第八十九章 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我们 龙燮闻言,眼神兀自沉了几分,冷声道:“所以,王爷是承认杀害我儿龙傲天的事实了。”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黎世琛蹭地站起来,一双利眸盯着龙燮,道:“你儿子的命根子是我剁的,至于原因,龙知府既然能找到傅家,想必也知道令郎干了什么缺德事。昨夜是静王爷娶妻的大喜日子,他龙傲天胆敢派人私自潜入傅家,用迷药迷晕王妃,装在麻袋里强行带走,还意图不轨……若不是我们赶到的及时,王妃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们龙家满门抄斩都不够赔王妃一条命的。” “可不是。”南宫玥接过话,也站起身道:“知府大人,说句不中听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您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这当爹的最清楚了。我们不过略施薄惩而已,还算是便宜他了。” “郡主殿下!”龙燮气得脸红脖子粗,捏着拳头道:“犬子尸骨未寒,你就不要侮辱他了吧。” 南宫玥冷哼一声,心道:“若不是看在人已经死了的份儿上,我早就忍不住把你赶出去了。” 其实在座的哪个不是如此,若不是念在龙燮痛失爱子的份儿上,他们怎么可能容忍他在傅家大放厥词、出言不逊,早就将人轰出去了,还由得他在这哔哔。 黎世琛脸上浮出一丝嘲讽,“知府大人也不要动怒,我们只是陪着你就事论事而已。是你儿子先私闯民宅、掳走王妃的,他既然有这个胆子做,就要承担这个后果。昨个儿动手的是我,但是我重申一遍,我绝对没有伤他性命,至于他是不是体质太弱,熬刑不过,那我就不知道了。搞不好,您儿子宁死不屈,自己干脆咬舌自尽了呢。” “少将军,你逼死了小儿,还要逼死老夫才甘心吗!”龙燮怒不可遏,气得就要挥拳打人了。 “世琛。”南宫允唤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他退下,黎世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乖乖回座。 宋黛托着下巴在一旁看热闹,对龙傲天的死,没什么感觉,倒是挺同情龙燮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过,摊上这么个儿子虽然是他的不幸,但是养出这样的儿子,他身为父亲,难辞其咎。 杜祈佑一直神情淡然地坐在座位上,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神色淡漠得很,让人捉摸不透。 “龙知府,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看一下令郎的遗体吗?”南宫允上前一步,问道。 龙傲天的死实在蹊跷,虽然她也觉得这个龙傲天可恨,罪有应得,可是世琛和玥玥既然说没下狠手,那龙傲天一定不是死在他们手里,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是信得过的。 龙燮气血一下子涌上心头,支支吾吾道:“这……不合适吧?” 他知道南宫允医术高明,可是儿子毕竟伤在隐私部位,她一个女人家,于礼不合啊。 南宫允一阵无奈,她自然知道龙燮顾虑的是什么,只是人都死了,还有心情考虑那些有的没的,行医这么多年,人的身体构造,她哪里没看过,死人,有时候比活人还干净呢。 “我来吧。”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旁边传来,正是一直未曾开口的三老太爷,雪医傅青龙。 南宫允轻轻一笑,“有劳三叔了。” 傅青龙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担架旁边,掀起尸体上的白布,宋黛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刹那之间,眼前一阵黑,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已经被杜祈佑的大手挡住了,“不准看。” 唉,宋黛心里深深地叹一口气,讲真,她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男人没有宝贝之后是什么样子。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让杜祈佑这个煞风景的臭男人给她剥夺了,真是…… 与此同时,黎世琛也伸出熊掌给南宫玥把眼睛挡住了,“南宫玥,懂不懂什么叫做非礼勿视?” 南宫玥撇撇嘴巴,暗骂死世琛就知道多管闲事,哼…… 傅青龙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对南宫允说:“允儿,看看他的脸色、耳根和脖颈。” “是。”南宫允应了一声,蹲下身去,伸手将白布拉开,宋黛和南宫玥闻言,不约而同地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大手拉下,看着龙傲天没有人气的一张脸,眼睛不由瞪大。 宋黛忍不住胃里开始翻涌,开始恶心起来,捂着嘴道:“我不行了……” 她撒丫子跑了出去,杜祈佑赶紧跟出去,见她蹲在角落不停地干呕,心里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冷哼一声:“平时看着胆子挺大的,这就受不住了?” 宋黛捂着胸口顺了顺气,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人家第一次看见死人,害怕是正常的。谁的心也不是生来就是硬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心里总觉得不安,怪渗人的。” 杜祈佑动作一顿,手在拍向她后背的一瞬间渐渐收了回来,是啊,谁的心也不是生来就硬。 只是,在见惯了铁血沙场、朝堂倾轧之后,那些藏污纳后的事情更是看得多了,心都麻木了。 “放心吧。”杜祈佑轻轻道:“龙傲天的死与你无关,就算真要有人遭报应,那个人也是我。” “不。”宋黛蓦然瞪大眼睛,上前捂住他的嘴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是为了救我才教训龙傲天的,凡事有因才有果,既是他有错在先,就怨不得我们。” “还有啊,”她嗔怪地看着他,“我们既然已经成亲了,那便是夫妻,是患难与共的一体。 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们。既然我嫁给了你,便认了你,无论什么事,我都陪你担。” 杜祈佑眼眸中滑过一抹亮光,心里满是惊喜,她这是……在跟他告白吗?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在他面前袒露心迹,跟他诉说甜言蜜语。 宋黛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怯地舔了舔嘴巴,将手从他嘴巴上放下来。 手刚放下来的一刻,便被杜祈佑牢牢地抓在手心,带着她的身体往自己面前一拉。 两个人的脸庞,近在咫尺…… 第九十章 我要去太后那里告你们! 杜祈佑和宋黛返回正堂的时候,便听见南宫允的声音:“龙傲天是中毒而死的。”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怎么会?”龙燮双目瞪得像牛眼那般大,显然不敢相信南宫允的评断。 傅青龙放下白布,冷冷道:“尸体都发黑了,他应该是今天早上才被发现的吧,知府大人如此爱子情深,竟然对儿子漠不关心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讶然。” 南宫玥忍不住嗤笑出声,三叔公最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真是啪啪打龙燮的脸啊! 龙燮一张老脸在原地憋得通红,被傅青龙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确实是今天早上经下人禀告才发现儿子身亡的,也这怪不得他,他和儿子龙傲天一向是分院住,儿子散漫惯了,也不像寻常世家子弟那样晨起问安,晚上更是鲜少在家住。 昨夜他那院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还以为这小子又去烟雨楼寻欢作乐了,也懒得管他,他刚纳了一房小妾,黏人得紧,一晚上要了好几次,累得他老腰都快折了,日上三竿才起。 刚刚起床,正吃着早点呢,下人便慌慌张张地前来禀告,说儿子被人割了命根子,死了…… 他不忍看儿子的惨样,抱着哭了一会儿,听两个小厮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急着来傅家兴师问罪了。 “老王妃这话不是欲盖弥彰吧,我儿子傲天明明是受了致命伤,流血过多而死,怎么会中毒呢?你就算想为自己的儿子开脱,也不必胡诌出这么令人难以信服的理由。”龙燮冷哼道。 南宫允冷冷一笑,真不知道眼前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坐上知府大人之位的? 若宁家都是这么些酒囊饭袋,皇上也不至于被太后掣肘这么多年。 “我有什么好胡诌的,就算我说谎,这尸体也不会说谎。他的嘴唇呈青紫色,眼底青黑,耳朵流有血迹,整个身体都发了黑,摆明了就是中毒的症状,知府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去请仵作检验一下,看看我所说是否属实。”南宫允拍拍手站起来。 杜祈佑眉头一蹙,打一个手势,良辰端上一盆水来,南宫允净了净手。 龙燮不忍看儿子的惨状,支吾道:“就算是中毒身亡,那也跟静王殿下逃不了干系……” 话虽说出了口,但明显底气不足了。 闻言,杜祈佑和宋黛不约而同露出一丝冷笑。 宋黛冷哼道:“佑哥哥,看明白了吧,这知府大人摆明了就是想把脏水往你身上泼,不管龙傲天是怎么死的,他也一定要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杜祈佑神情冷然,眼睛里一抹深沉,尽是淡漠。 他缓缓抬起冰冷的墨眸看着龙燮,“无所谓。人就是我杀的,你又能如何?” 南宫允在一旁看着,心里微微一叹。 她深谙儿子的脾性,一向敢作敢当,若事情是他做的,他一定不会不认的,但是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冤枉,眼下祈佑心里对龙燮的指控一定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龙知府若是一定要把这笔账算在傅家身上也无妨,我们从来不是不能担事之人。但有件事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令郎所中之毒若是没料错,应该是葬心粉,这种毒和灼心散并无二致,药性更强,普通人吃了或许不会丧命,但是对令公子当时的情况……确实是种折磨。” 南宫允心里也是纳闷,按时间来算,下毒之人应该就在祈佑等人离开龙家之后,那便是目睹了祈佑和世琛他们整治龙傲天的经过,那么他下毒,究竟是想报复龙傲天,还是故意想将龙傲天的死嫁祸给祈佑呢? 宋黛在一旁细细地听着,满心的愕然。 灼心散的滋味她自然尝过,若不是因为灼心散,她也不会和杜祈佑有那一夜缠绵。 古代的春药比现代的可厉害多了,吃下去若是不那啥,就得丧命。 想来龙傲天刚刚丢了命根子,还服下了什么葬心粉,那滋味,又难受又羞辱,生不如死啊! 究竟是谁想出这么折磨人的损招,简直比她还狠毒,她倒是蛮想跟那人交个朋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嘛。 他(她)帮她报了龙傲天的仇,她当然要感谢他(她)了。 龙燮听完南宫允的一席话,本就阴霾的心情现在变得更是痛不欲生,他可怜的儿子啊!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一向娇惯,还指着傲天给他养老送终呢,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 胸腔里满是怒火,龙燮负手,气哼哼地说:“就算老王妃所说属实,依然不能洗脱静王殿下的嫌疑,这毒,说不定就是他下的呢。” 龙燮一直咬着杜祈佑不松口,在场的众人皆怒了。 好说歹说的人家就是油盐不进,你能怎么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宫允耐心全用光了,她本就是护短之人,见不得自己人受一丝委屈,更何况还是她儿子。 她冷冷道:“龙知府硬要这么认为,那便这么认为吧。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若他真想要龙傲天的命,断不会使这种下作的法子,一刀砍了便是。久闻龙知府最是喜欢风月女子,你最好还是回家审审你那些小妾,保不齐为了争家产,不惜害死你这嫡长子。没别的意思,不过给你提个醒,知府大人不爱听,权当我没说。” 一直不曾开口的傅昱阳冷冷地开了尊口,“允儿,你不需要跟他多费唇舌。多大点事,至于费这么半天功夫。知府大人,我们要吃饭了,若没旁的事,请您移驾。”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若不是傅麒麟在场,以他的性子,早将人赶了出去。 逐客令已下,龙燮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多呆了,见在傅家没讨到什么便宜,气愤道:“今日之事,在下一定会一五一十地上报给太后娘娘的,定求她为我儿傲天讨个公道。” 南宫允眼眸一寒,还待开口,杜祈佑拦住了她。 他面对龙燮,淡漠一笑,脸上毫无惧色,一字一顿道:“你请便,我等着。” 第九十一章 父母的爱,指向别离 大喜的日子,好好的心情,都被龙燮这一趟给搅坏了。 折腾了这么大半日,饭菜都凉了。 下人们忙把菜该热的热,重烧的重烧,以最快的速度摆上了桌,这才开动碗筷。 再美味的菜肴,没了吃饭的心情,也是食不知味。 宋黛早就饿了,见众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得可以,若是平日还愿意讲个笑话调节调节气氛,只是今日这么多长辈在,也怕在公婆面前失了规矩,便只顾闷头吃饭,看起来倒是大快朵颐。 她也有些郁闷,想她宋黛,从来也没这么谨小慎微的时候,如今这是怎么了,怕这怕那的。 殊不知,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倍加珍惜。 杜祈佑原本毫无胃口,不是因为龙傲天的死,也不是因为龙燮的威胁之语,而是因为…… 吃了这顿饭,爹娘就要离开了。 他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傅家的家教也决不允许弟子婆婆妈妈。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爹亲娘。 他们一走,短则半年,长则数年,都有可能见不到一面。 人类所有的爱都是为了欢聚,唯有父母的爱指向别离。 为的,便是他能够没有顾忌,毫无牵绊地去过自己的人生,自己学着长大。 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扭头一看,宋黛吃得甚是愉快,满满的一碗米饭,已经要见底了。 这小妮子,天塌下来都影响不了她的食欲,心可真大。 杜祈佑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一勾,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宋黛照单全收,含混不清道:“谢谢。” 小而温馨的举动,众人都看在眼里,皆忍不住莞尔轻笑,瞧这小两口,如胶似漆的。 南宫允欣慰地看着儿子和儿媳,很是欢喜他们琴瑟和谐,如此,她离开得也能放心些…… 她做人一向问心无愧,这辈子没对不起任何人,心里最亏欠的,便是这个儿子。 且不说他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三国纷争,战乱年代,她和杜云烈的身份特殊,不得不常年在外带兵征战,居无定所,儿子便也跟着他们四处漂泊,基本上相当于放养。 七岁那年,她为了救丈夫不得不抛家弃子,将儿子交给傅家不说,还将王府和流星阁的担子都放在了儿子的肩上,佑儿再优秀,也不过是个刚满七岁的孩子,她当时,何其狠心! 黎国统一江山之后,他们才回到盛京,又有了果而这个女儿,祈佑已然长大成人,不用他们太过操心,果而从小体质就弱,隔三差五的生病,便一心都扑在了女儿身上。 犹记得有一次,应该是果而一岁多的时候,一次染了风寒,大哭不已,她和杜云烈两个人轮番哄,哄了整整一天,才将女儿哄睡着,刚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便看见窗外站在梨树下的儿子,她大惊,过去唤他进来,问他什么来的,他淡淡笑说刚到。 可是他那落满了一身的花瓣,清晰地说明了,他其实已然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天…… 南宫允神色迷离地看着儿子,小时候的他,也是惯会惹是生非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儿,哪里像现在这般沉静,跟个老头子似的。 “怎么了,没胃口?”杜云烈在旁轻轻问道。 南宫允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悠悠笑道:“师父、三叔、大师兄,吃过这顿饭,我们就要走了,承蒙这些年您们对祈佑的照顾,允儿无以为报,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杜云烈亦站起来,众人看着他,等着他的发言,他憋了半天,淡淡笑道:“同上。” 众人哈哈大笑,皆被杜云烈的调皮逗乐了,傅麒麟说:“你们夫妻俩最是矫情,这番话每次来傅家都要说上一次,我耳朵都听腻了。祈佑比你们想象中的乖,傅家倒是多亏有他呢。” 杜祈佑忙起身,面对傅麒麟欠身道:“师公谬赞,这都是祈佑该做的。” 南宫允看着懂事的儿子,几乎忍不住要泪奔了,赶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眼泪滴入了杯中。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于,还是要分别了…… 下人们将行李等装上马车,进进出出的,忙碌又热闹。 南宫允将宋黛叫到一旁,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轻声细语道:“相处时间太短,咱们娘俩还没好好聊聊呢,着实遗憾。有时间,待祈佑空闲了些,你就央着他一起来渤海玩,那可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风景丝毫不输江南。” “是么。”宋黛一听,眼睛顿时变得亮亮的,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啊好啊,求之不得。” 宋黛是她亲手给儿子挑的媳妇,自然是万分喜欢的,单是模样,便不输国色,气质更佳。 她亲切地摸了摸宋黛的发梢,“你这孩子,我第一次见了就喜欢,总觉得前世就见过似的,眉宇之间熟悉得很,颇似我的一个故人,不过,他是个男的。” 宋黛眉眼笑得弯弯的,“那娘亲应该看看我女扮男装之后的样子,保不齐更像呢。我不是故意应和您,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上辈子就见过您似的,对您一见如故。” 南宫允眉眼一跳,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很是稀奇的想法,然而又硬生生地被自己否决了。 穿越这种千年不遇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已经是一个例外,怎么可能再有呢…… 她轻轻一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看到你和佑儿相处融洽,我也欣慰的很。你都不知道从小到大他的性子有多犟,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给他保过媒,可甭管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女儿,他没有一个瞧得上眼,偏偏对你一见钟情、情有独钟,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宋黛:“……” 一见钟情?情有独钟?这词用在她和杜祈佑之间,合适吗? 一物降一物,倒还勉强像是她和杜祈佑在一起的感觉。 论噎死人不偿命这一点,他俩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如此,也算是缘分吧。 第九十二章 你还有我,我陪着你 南宫允一边拉着宋黛往外走,一边悠悠叹道:“佑儿这孩子,别看他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其实他心思极重,又细腻敏感。或许是因为我和你公公太早离开他的缘故,他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娘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够知他爱他,别让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宋黛心里也叹气,杜祈佑那个闷葫芦,一看就是个闷骚的家伙,这种人最不好对付了。 不过婆婆既然开了口,作为二十四孝好媳妇,她当然是惟命是从,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于是,宋黛脸上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娘亲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佑哥哥的,一定不让他摔着碰着,撑着饿着,更不会让他空虚寂寞冷,一定会好好疼他,像玉帝那样伺候他的。” 南宫允听着她这一席调皮的话忍俊不禁,嗔道:“你这张嘴,比我还贫。罢了,我不啰嗦了,你照顾好他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凡事别委屈了自个儿,记住,凡事有娘给你撑腰呢。” 这话宋黛爱听,盈盈笑道:“放心吧娘亲,我记住了。” 这边婆媳相处的十分融洽,这边杜云烈父子三人也跟着往外走。 果而被杜祈佑抱在怀里,一张小脸都皱成了包子,一脸不舍地勾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哥哥,果而舍不得你怎么办啊。” 杜祈佑一脸宠溺的笑容,抚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哥哥也舍不得果而啊,要不你留下来陪哥哥,别跟爹娘走了吧。” 他打趣道。 果不其然,果而一听这话立马支起身子,“那可不行,果而虽然喜欢跟哥哥在一起,但是也离不开爹娘啊。哥哥现在有嫂嫂了,果而在哥哥身边只会讨人嫌。” 果而故作委委屈屈地说,杜祈佑和杜云烈闻言皆是摇头苦笑,这小丫头片子,古灵精怪的。 杜祈佑点点她的小鼻子,嗔道:“行了,别找借口了。果而还小,自然应该跟在爹娘身边。哥哥不会怪果而的。” “真的吗?哥哥最好了。”果而如释重负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杜云烈在一旁听着儿子的话,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当年他和允儿离开的时候,佑儿也很小。 杜云烈从儿子手里接过女儿,将她放下,“果而乖,先去找娘亲,爹爹和你哥哥有话说。” 果而得令,蹦蹦跳跳地走了,杜云烈和杜祈佑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笑意皆浮在脸上。 杜祈佑转过身看着杜云烈,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爹爹可有事吩咐儿子?” 杜云烈看着儿子一脸肃穆的样子,苦笑一声,“怎么,我找你谈话,就一定有事吩咐吗?” 见父亲有些恼意,杜祈佑轻轻一笑,“爹,孩儿不是那个意思。” 杜云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短短数月不见,你又结实了不少,武功也大有长进,再过个数年,恐怕连爹爹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爹爹宝刀未老,儿子挑战爹爹,还是颇感吃力呢。估计两三年之内,还难以将您打败。” 杜云烈“嘿”一声,照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笑骂道:“臭小子,看来你还真想造反。你娘说得对啊,你小子,迟早有一天得把你爹我拍死在沙滩上。” 杜祈佑摸摸后脑勺,露出几分孩子气,“佑儿不敢。” “得了,你的本事爹放心,就算真的不当官,也饿不死自己。”杜云烈颇有深意地说了句。 杜祈佑收了玩闹的心思,眉睫一跳,迟疑地唤道:“爹……” 杜云烈揽过他的肩膀,悠悠地叹了口气,“自古无情帝王家,官场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多年,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了解。爹这辈子胸无大志,只希望能够无拘无束地过活,浪迹天涯。你不一样,你小子自打出生就被冠上了‘匡扶天下’的命,你皇兄那里也离不开你,否则,我和你娘亲早就带着你走了,何至于你吃这么些苦。” 杜祈佑听得心里难过,涩涩地应了句:“爹爹无需多说,孩儿都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可是,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天下初定,除了旧朝还存在些反叛势力,地方诸侯不会兴起多少风浪。爹让你把兵权主动交出去,就是怕你落个‘功高盖主’的口实。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历来王侯将相,多少是在打江山时抛头颅洒热血,真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有几个得以善终的?有些人,只能陪他共患难,却无法共富贵。爹爹这么说,你懂吗?” 杜祈佑细细地听着,心里颇感讶异,自记事以来,爹爹跟他如此长篇大论、谆谆教诲的时候少之又少,今日如此娓娓道来,将是非利害都跟他讲得如此通透,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心里存着一份疑虑,嘴上应着,“爹爹放心吧,孩儿心里有数。凡事月满则亏,该退则退,爹娘教给孩儿的道理,孩儿一直铭记于心。” “你既这样说,爹就放心了。”杜云烈眉梢舒展开来,“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爹爹放心。” “只是——”杜云烈看着儿子,一脸身为父亲的温和,“也别太委屈了自个儿。” 父亲对他,一向严厉多过温和,如今看到他罕见的笑容,杜祈佑心里滑过一道暖流,“是。” 要启程了,南宫允站在傅昱阳面前,盈盈笑道:“师兄,祈佑我可就交给你了,你对他好点,别总是欺负我儿子,我会心疼的。” 傅昱阳被气笑了,“那你可管不着,儿子既然给了我,就归我管了。欺负不欺负的,也是我这个当师父的说了算。” 杜祈佑在旁边听着,脸上露出几分红晕。 宋黛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这个婆婆可真厉害,傅家这些个爷们,哪个不对她百依百顺,便是傅昱阳如此清冷之人,在这个小师妹面前也是难得的温润如玉。 虽然态度看似强硬,可是语气中满满的宠溺之意怎么也藏不住。 杜云烈、南宫允、果而一家三口终于上了马车,冲众人挥挥手:“各位,后会有期……” 马车渐渐消失,宋黛看着杜祈佑一脸怅然,心中滑过一抹心疼,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杜祈佑转过头来,对上她一脸灿若的笑容,“佑哥哥,别难过,你还有我,我陪着你。” 杜祈佑一怔,缓缓地笑了。 是啊,他还有她…… 第九十三章 月下谈心 南宫允一行人走后,傅麒麟等老一辈也搬到了侧院居住,不掺和府中事务。 自从傅麒麟将家主之位传给首徒傅昱阳之后,便不再过问傅家琐事,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休闲生活,一年到头多数时候都是在外游历,日子过得分外逍遥。 “我明白了,就是退休嘛。不过你们古代退休的时间倒是早,福利也比我们好。”宋黛说。 盛夏时节,月明星稀。 金陵的夜晚湿热的厉害,宋黛在屋子里热得睡不着觉,便缠着杜祈佑和她一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铺一层细毯,依偎在杜祈佑的怀里,听佑哥哥讲那傅家的事情。 还别说,经过这么一次患难与共,宋黛和杜祈佑的感情升温了不少。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宋黛虽然一向冷血,但是好赖还是分得清的,杜祈佑对她好,她知道。 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身上蹭来蹭去,挠得杜祈佑有些痒,他淡淡道:“你就不能老实点。” 宋黛“哼”一声,“本姑娘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既然敢娶我,你就得做好心理准备。” 杜祈佑嘴角淡淡一勾,“听你这意思,是彻底赖上我了。” “废话。”宋黛轻拍他一下,“你们古代不是一直讲究女人从一而终吗,既然我嫁给了你,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改嫁了,虽然一辈子这么长,只有一个男人吃亏了些,不过……” 杜祈佑眸子清凉地看着她,目光中的逼视让人不寒而栗,骨头都酥了。 宋黛嘿嘿一笑,狗腿地凑上脑袋,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家静王殿下长得如此风华绝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男子,与我这么一个绝世美人也算般配,日子便凑合着过吧。” 杜祈佑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落下一个爆栗,看着她淳美灵动的笑容,弯弯的眉眼在月光下镀上一层薄薄的亮光,狡黠而明亮,看得人心动不已。 尚在大喜日子里,因着嫌热,她身上只披着一层红色的薄纱,美丽红艳的令人瞠目。 没有人在看到这样灿烂夺目的笑容时,会不动心。 杜祈佑原本沉静清冷的脸上,缓缓镀上一层柔和。 “按礼,明天是回门的日子,需要我陪你回宋家拜访诸位长辈吗?”杜祈佑轻声问道。 谈到这个话题,宋黛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眸色渐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托着下巴道:“我爹娘都不在了,这个门回不回的,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我那两个叔叔,只剩下一个,还是个祸害。家门不幸啊,跟你们傅家一比,我们宋家的长辈,还真有些拿不出手。” 看着她颇带怨念的小脸,杜祈佑淡淡一笑,拢住她的肩膀,知道她玩笑的背后是深深的哀伤。 “没关系,你还有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依靠。”杜祈佑声音清淡,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宋黛扭过头去看他,嘴角盈盈一笑,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情意,“是啊,我还有你。” 杜祈佑心念一动,心里蔓延上一股情愫,痒痒的,热热的,只觉得心肌绷紧,呼吸一窒。 皎洁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脸庞缓缓靠近,薄唇小口,严丝合缝地靠上。 所谓花前月下,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 烟雨楼 今夜的烟雨楼,外头两盏火红的灯笼均已灭掉,挂上了暂停歇业的牌子。 诸多想念美人的达官贵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却无一人胆敢闹事,因为知道烟雨楼的规矩。 这烟雨楼确实称得起“任性”二字,且不说迎客的规矩在江南一带独一无二,便是这开门的规矩也让人匪夷所思,摸不着头脑。 历来风月场所也是个敛财的聚宝盆,开门做生意嘛,哪有动不动就闭门谢客的道理。 烟雨楼还就真敢这样做,起初不乏有欲火难平的客官闹事,皆被暴打一顿丢了出去。 甭管是名门望族还是武林豪门,对烟雨楼都存了三分薄面,只因这幕后的老板,惹不起。 夜色苍茫,长街上有两道身影缓缓向烟雨楼靠近,在门口停伫片刻,大门缓缓从里头打开。 一个身披披风,面如冠玉的男子缓缓迈进厅内,解下系扣,舒同在后头接住,叠好放在手里。 披风一解,随着他一身白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周遭的一切,霎时间都已不复存在。 一众貌美如花的丫头忍住满心的震颤,上前屈膝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夜凉半边脸都被银色的面具遮住,却难掩俊美的容颜,他风姿醉人,气质超然,纤尘不染,宛如远古上神那般清冷淡然,又好像从天而降的谪仙风华绝代,仿佛看到皑皑白雪的景象。 “都起来吧。”他淡淡吩咐一声,便目无斜视地往楼上走,舒同紧跟在他身后。 整个烟雨楼万籁俱静,夜凉面无表情地径直来到皎梨阁,便听见里面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他俊冷的面容旋即染上一层冰,眉睫一颤,掌风一动,打开了房门。 屋内跪满了人,乌压压的一片,皆是烟雨楼的头牌,各个貌美如花,姿色绝丽。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原本就肃穆窒息的气氛陡然抵达高峰,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在看到夜凉的一刹那,每个人的脸上先是惊、然后是喜,殿下来了,便说明有救了…… 巴掌声随着夜凉的到来倏然停下,被打的女人神色迷离地看着他,眉梢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么多目光的注视,夜凉没有一丝回应,他的眼神,始终停在如今正懒洋洋地坐在床榻上的一个女人身上,便是这满室的花容月貌,也不及此女子的一半“美”,一半“妖媚”。 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裙,裙摆长长地坠在地上,胸前拉得很低,偏偏年龄并没有使其身材变形,饱满挺实的胸部风韵犹存,旖旎风光,性感妩媚,纤长的素手上戴着一只绣有梨花图案的金丝手套,彰显了她尊贵的身份。 此人,正是已亡的燕国之太后,梨落。 第九十四章 连你也要背叛我? 梨落的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姣好的面容在羽纱下面若隐若现,添了一丝神秘与媚惑。 她看着夜凉进来,长长如羽翼的眉睫轻轻一颤,盈盈一笑:“你来了。” 声音懒洋洋的媚,硬生生的脆,尾音带着让人酥麻的悠扬与搔痒,缠绵悱恻,连绵不绝。 任谁见了这样的女人,无论男女,应该都会称之为“尤物”,偏生夜凉看了,毫不动容。 在她身上停留半响,夜凉才将视线扫向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众人,“太后,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不轻不重,透着满不在乎,却让人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悦。 “没干什么呀。”梨落瞪着大眼睛,软绵绵的声音带着些无辜,“我在教训我的婢女。” 说着,她清冷的目光射向旁边,命青瑛道:“停下做什么,继续打,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贱人。” “是。”青瑛躬身应命,眼神轻轻一抬,两个仆妇将牡丹从地上捞起,抓着她的胳膊按压着她的肩膀,逼着她将头抬起来,看着牡丹娇美的面容已经肿痕分明,鲜血淋漓。 青瑛面上闪过一丝无奈,认命地抬起手掌,继续左右开弓掌牡丹的嘴,打得她左右摇摆。 夜凉嘴角轻轻一扯,声音依旧清淡:“太后既然把牡丹给了我,那她就是我的女人了。” 梨落目光逼视着他,冷冷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女人,我这个当母后的教训不得?” “是。”夜凉淡淡地应了一声,随着话音坠落之际,掌风已至,青瑛的手霎时停在原地。 两个仆妇的手松开了牡丹,牡丹疼得娇喘,匍匐在地,心里,却好似拌了蜜一样甜。 这么多年,殿下还是第一次,不惜违抗太后的命令来维护她。 他的心里,也是有她的吧…… 梨落万万没想到夜凉竟然会出手,重重地一拍枕榻,喝道:“放肆!你想造反吗?” 夜凉面无惧色,轻道:“儿臣不敢。只是母慈方能子孝,母后只要不逼我,我便不会造反。” 梨落心头一震,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逼你,你就要弑母不成?” “母后误会了。”夜凉缓缓迈步上前,众女子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退,给他让出一条路。 偌大的房间里,鸦雀无声。众人心惊肉跳地听着母子的谈话,谁也不敢开口妄言。 因为知道,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夜凉在靠近梨落三步远的位置停下,轻道:“儿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不会做出弑母这等狼心狗肺的事情,夜凉虽然不怕死,却也怕遭天打雷劈。只是,夺了您的太后之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还是做得出来的。” 梨落足足盯了儿子半响,惊觉他的反常,冷冷地问道:”你在威胁我?” “不。”夜凉淡漠一笑,“儿臣只是,想给母后一个忠告。” 两个人对视了半响,气势最终还是夜凉略胜一筹,梨落心里气恼非常,却也颇感欣慰。 不愧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行事作风与她如出一辙,皆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从来不顾什么天下大义、三纲五常,这就对了。 梨落的脸色稍霁,儿子一到,看着这满屋子的庸脂俗粉,便觉得碍眼,“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万万没想到太后今日居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如蒙大赦一般赶紧低着头退出。 “你,站住。”梨落手指一抬。 正退到门口的董仙霎时顿住脚步,暗叫不好,心砰砰地跳起来,拱手道:“太后有何吩咐?” 梨落看着面容俊美、唇红齿白的男子,心微微一荡,声音缱绻道:“你,叫什么名字?” 夜凉站在一旁,面色波澜不惊,心里却翻涌上一阵恶心,清冷的眸中满是厌恶。 董仙深知在劫难逃,屈膝跪地,垂首道:“小人,董仙。” “董仙……”梨落娓娓唤了一声,轻笑道:“这名字好听。今晚过来吧,咱们聊聊。” 董仙心里已是震颤不已,哪里敢违扭,低低的应了声,“是。” 众人皆退下,关上房门,整个房间,便只剩下梨落和夜凉母子二人。 梨落从床榻上坐起身子,面容恢复清冷,轻声喝道:“面具摘了,给我跪下。” 夜凉动作稍稍顿了顿,却还是遵命行事,膝盖刚刚钝地,梨落的巴掌便夹着劲风呼啸在他俊美的脸上,夜凉纹丝未动,甚至连发梢都没有颤动,白皙如玉的面庞却顿时浮起三道肿痕。 梨落目光阴冷,“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母后难堪,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夜凉抬起眉睫,微微一笑,“母后怎会不敢,前些天那顿鞭子,儿臣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呢。” 梨落听着他有些嘤咛抱怨的撒娇,心肠不由便软了,“既然知道疼,那还来招惹我作甚?” 夜凉悠悠地叹了口气,“母后是知道夜凉的,您想做什么,儿臣都由得您,便是您要这江山,儿臣也想方设法地给您讨来。惟独有一个人,您碰不得,也不能碰。” 梨落冷笑一声,“又是心儿?那死丫头,值得你这么为她付出?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母后,城儿才是你的亲妹妹,论亲疏远近,我们才是你最亲的人,倾心那个贱丫头算什么!” 夜凉淡漠一笑,目光清冷地看着她,“母后,儿臣跟父皇一样,便爱您最不喜欢的那个。您越是不喜欢,我们就越是喜欢。” 梨落眸色一寒,挥手“啪”地又是一记耳光,带着无比的恨意,“你为什么,一定要害她呢?” 夜凉的嘴角滑下一丝鲜血,滴在雪白的锦袍上,显得格外刺眼,他却无动于衷,似乎感觉不到疼,亦没有什么羞耻的感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透着对世间万事的疏离和漠然。 他缓缓站起身,拍拍锦衣上沾染的灰尘,直视着梨落,轻轻道:“您越是对她不好,我就越是对她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在乎这个妹妹。您若是想伤害她,我绝不答应。” 撂下一番狠话,夜凉转身便要走人,听见身后一个凄凉的声音,“如今,连你也要背叛我?” 夜凉脚步一顿,淡漠道:“没有人要背叛您。心儿那里,我自有主张,就不劳太后费心了。” 第九十五章 你是不是,爱上本王了? 屋子里添了些冰块,温度才算是降了些。 宋黛和杜祈佑面对面躺在床榻上,中间仿佛隔了一道银河。 看着阖上双目,睡得香甜的杜祈佑,宋黛这个羡慕嫉妒恨啊,她怎么就睡不着呢? 真是活见鬼了,她可从来没有失眠这洋气毛病啊,一向是倒头就睡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新婚之喜,太兴奋了? 不至于吧…… 懊恼地翻了个身,努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白天那一幕,果而趴在她的耳边道: “嫂嫂,你昨夜喝多了酒,龙傲天用迷药迷晕了你,将你掳到了龙家。哥哥听到消息都气疯了,立马杀到龙家将你救了出来,跟龙傲天大打出手,幸亏他赶到的及时,不然,你……” 兀地睁开眼睛,宋黛一双桃花眼闪闪亮亮的,散发着欢喜的光芒。 真是可惜啊,她没能看到杜祈佑伟岸的身姿,男人英雄救美的时候最帅了,那叫一个撩妹。 烛光幽微,宋黛又翻腾了一下身子,对视上杜祈佑的面容。 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宋黛光明正大地做“欣赏状”,调皮地伸手在他挺拔的鼻梁上一点。 “奸计得逞”,她捂着嘴巴嗤嗤地笑,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挺白痴的,讪讪地闭上了嘴。 轻咳一声,她变换了姿势,仰躺在床上,悠悠地叹了口气,轻微的声音道:“真没想到啊,我宋黛有朝一日也会结婚,这事要是被我小歌、小东、小凯他们知道了,得嘲笑死我了。不过结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而已嘛,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挺高兴的呢。你说我何德何能啊,居然能嫁到你这么个人间极品。” “熟睡中”的杜祈佑剑眉一皱,人间极品,这什么词啊,夸他还是骂他呢? 宋黛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平心而论,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了,和我歌有的一拼。” 杜祈佑嘴角轻轻一勾,这句他听懂了,夸他呢。 不过,她不是独生女吗,什么时候有个哥哥? 她说的,不会是她那个横空出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表哥吧,哼,那个小白脸…… “不过男人帅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都是一路货色,朝三暮四,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东西?曾经呢,我真的是相信爱情的,更以为,爱上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再也不会变。可是,本小姐的情路那叫一个坎坷啊,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渣,没一个靠得住的。” 杜祈佑眉头深深地蹙起来,她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又在说胡话? 宋黛陷入了忧伤的回忆中,目光中添了几分凄然,“无所谓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本小姐也已经看开了。如果这一生,真的注定找不到那个对的人,那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杜祈佑刚忍不住想要开口,宋黛突然将头扭了过来,杜祈佑立刻收敛了所有的神情。 “杜祈佑,我爹地告诉过我,结婚之前怎么闹都行,一旦结了婚,就只能死心塌地地对一个人好了。你别看我嘴上厉害得很,其实我这个人一根筋,既然认定了你,便懒得再换了。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到底如何,是不是喜欢,但是我会努力的,努力做好一个妻子。” “你这样,是在表白吗?”冷不丁地,杜祈佑开了口,缓缓睁开了眼睛。 宋黛一惊,蹭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杜祈佑大手一伸又将人按了下去,“啊啊,呀……” 宋黛一阵扑腾,终于还是拗不过杜祈佑的大力气,被他粗壮的胳膊压住了脖颈。 她气愤地扭过头瞪着他,“你这个骗子,居然装睡!” 杜祈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朦胧的眼睛变得闪闪亮亮,悠悠道:“我倒是想睡,某人这样吵,我也得能睡得着啊。” “放开我!”宋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杜祈佑幽幽一笑:“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么?” 杜祈佑凑上前去,盯着她灵动的双眸,嘴角轻轻一勾,“别装了,你是不是,爱上本王了?” —— 宋黛被他噎得呼吸一窒,足足咽了两口唾液,支支吾吾地说:“谁……谁爱上你了?别开玩笑了……我宋黛,是那种肤浅的人么……我,我喜欢上谁,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是么。”杜祈佑轻轻一笑,不由分说地凑上前去吻她,浓烈炽热的吻让宋黛欲罢不能。 缠绵一圈,直到两片唇畔被他亲吻得通红,杜祈佑才放过了她,看着她一脸呆愣的表情,伸出手指在她粉红的嘴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轻轻笑道:“甜的。” 宋黛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心里疑惑道:“有吗?” 杜祈佑被她的动作逗乐了,嘴角的笑容肆意了些,“王妃,你的内心比你的嘴巴要诚实得多。” 一句话,很灵验的,让宋黛的脸刷得一下,红透了。 杜祈佑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更是笑得惊天动地,“我没有看错吧,你也会害羞呢。” 彻底被他惹怒了,宋黛气得推了杜祈佑一把,顺脚一踢把王爷大人踹到了床边。 再厉害的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宋黛浪荡情场这么多年,居然被杜祈佑这厮逮着机会羞臊了一回,这要是传出去,她在江湖上还怎么混嘛! “好了好了,不闹了。”杜祈佑赶紧收场,他都快被宋黛踢到墙的那头去了。 宋黛情绪还没稳定下来,还待再踢,杜祈佑眼睛一眯,“再不老实我给你点穴了啊。” 赤裸裸的威胁,不过很管用,宋黛讪讪地将脚收了回来,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杜祈佑伸手想要将宋黛搂过来,宋黛不依。 “过来。”杜祈佑轻喝。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宋黛撅着小嘴往杜祈佑身边挪了挪,静王殿下这才满意地将人搂在了怀里,轻声道:“你不用觉得丢脸,我们是夫妻,说再多的情话也不过分,更不用难为情。” 这话还挺让人爱听的,宋黛小脸稍霁,抿唇笑了笑,“哦。” “不过,这种话只能跟我说,若是让我发现你跟别人说,哼……” 后面的话杜祈佑没说出口,可是那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宋黛微微一叹,她差点忘了,她嫁的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小气这方面,真是不敢恭维。 罢了,这种话,除了杜祈佑,她还能跟谁说呢,便宜他了…… 第九十六章 王爷,你让我给你搓澡? 宋黛被杜祈佑调戏了一晚上,还在他没有一时冲动再要她一次。 人世间这么美好曼妙的灵魂、身体双重交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一种不轻的折磨。 做一次,伤一次啊。 原本她跟杜祈佑之间就差着十万八千里,现在连最强大的技能也没了,真是一无是处了。 宋黛这样哀哀地想着,颇为受伤地沉沉睡了过去,这一睡,便又是日上三竿。 一大早起来,便见杜祈佑从院子里练剑回来,一头的汗,小天帮他收了剑,递上一方毛巾。 良辰、美景一个忙着打水,一个忙着浸洗毛巾,每个人都在忙。 宋黛这瞅瞅,那瞅瞅,挠挠后脑勺,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闲着,“我……我干什么啊?” 杜祈佑瞥她一眼,见她未梳妆打扮就这样出来了,素雅的容颜倒是清新,可也太随意了些。 沉鱼、落雁也端着脸盆从外头走进来,见到宋黛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推着她进去。 “小姐啊,您怎么这样就出去了,这样能见人吗……”沉鱼抱怨道。 宋黛嘹亮的声音自里头传出来,“怎么不能见人了,我长的又不丑。” “小姐怎么会丑呢,您可是江南第一美女,沉鱼的意思是,您得梳妆打扮了方能出去。” 宋黛声音这才缓和了几分,“还是落雁会说话,那你们快点整,把我打扮得漂亮点……” 杜祈佑在外头听着,嘴角微微一勾,对小天吩咐道:“沐浴更衣吧,吩咐人将马车备好。” “是。”小天恭身应是。 这厢宋黛被沉鱼、落雁好生打扮了一番,在她一个回笼觉睡得正酣之时,被关门声吵醒了。 宋黛有些懵,环顾四周,沉鱼、落雁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偌大的房间,便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是什么情况? 宋黛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迈着步子往外走,觉得自己的命忒好,没有什么本事偏会投胎,做个王妃虽然要学不少规矩,还得伺候王爷大人,但是好在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丫鬟伺候。 从卧房出来,刚刚走到内堂,便看见一道暗黑色屏风,上面还搭着杜祈佑的衣服。 静王殿下素有洁癖的毛病她是知道的,练完功定要出汗,一出汗定要洗澡的,这习惯挺好。 既然人家在舒舒服服地洗澡,她就不打扰了吧,宋黛打着哈欠,便要出去找饭吃,真饿了呢。 “站住。”杜祈佑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自屏风后面传来,“过来。” 宋黛撇撇嘴,好么,她难得有一遭不想吃他豆腐,他还不乐意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宋黛认命地挪着步子绕过屏风,浴桶热气氤氲,杜祈佑舒服地闭着双眼,很是享受的样子。 “帮我擦擦身子。”杜祈佑懒得睁开眼睛,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说的理所应当的。 宋黛身子如雷击般愣在当场,讷讷地开口问道:“什么?你要我……帮你搓澡?” 她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情不愿,杜祈佑眉心有些不悦,凉凉地抬起眼眸,“嗯。” “毛巾在那里,自己拿。”杜祈佑说完,又悠悠然地闭上了双眼。 宋黛彻底无语了,在原地纠结了半响,看着王爷大人健硕的肌肉,咽了咽口水,拿起了毛巾。 好吧,她输了,美色当前,她一个凡人,怎么会不动心呢? 只是宋黛从小也是被人伺候惯的,自己洗澡倒是轻车熟路,这给别人洗澡……还是第一次。 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习惯就好了……宋黛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撸了撸袖子,将雪白的毛巾放在温热的水里面浸了浸,拍上了杜祈佑的肩,顺着脊梁擦着。 宋黛觉得自己擦得相当卖力,直到杜祈佑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用使这么大的劲,轻一点。” 宋黛动作一顿,“哦。” 杜祈佑察觉到她动作轻柔了很多,舒服地闭上眼睛,心里有些纳闷,今日怎么这么乖? “一会儿吃过早膳,我陪你一起回宋家,算是回门了。”杜祈佑淡淡道。 宋黛:“哦,好啊。” “今日宋铮,也就是你二叔的长子会来傅家行拜师礼。”杜祈佑又道。 宋黛:“哦。拜就拜吧。” “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弟,要不要先见一见,再回宋家?”杜祈佑问道。 宋黛:“不必。是亲人,也是仇人。没什么好说的,各自安好吧。” 杜祈佑听着她沉静的语调,心里愈发纳闷,拉着她的手将她牵到自己面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问道:“你今儿怎么了,为何如此反常?” “有吗?”宋黛眼神有些躲闪,垂下眼睑道:“哪儿反常了,我还是我啊。” 杜祈佑凉凉一笑,“见惯了你咋咋呼呼的样子,一时间安静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昨夜本王用力过猛,给你伤着了?” 宋黛将毛巾放在手心来回摆弄着,嘟囔道:“人家这不是想试着怎么做个好媳妇吗……” 杜祈佑耳朵尖得很,将她喃喃自语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笑了。 “笑屁啊你。”宋黛羞恼地将手中的毛巾丢到杜祈佑身上,淑女形象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祈佑好脾气地笑笑,悠悠道:“做个好媳妇……你志向远大啊。” 一句话让宋黛脸红得不行,她就说自己脑子抽风了,唉,看来自己还是不适合当个淑女。 “你自己洗吧,我不伺候了。”宋黛气急败坏,撒丫子就要跑路。 刚跑了一步,杜祈佑眼疾手快地将她拽住了,只是身子站了起来,赤条条地立在宋黛面前。 看着他光溜溜的身子,宋黛瞪大眼睛,只觉得气血都涌上了心头,支吾地说了句:“王爷,我知道……你身材挺好的,那也不用……一大清早地就来引诱我啊。” 杜祈佑眉眼一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衣服丢给她,理直气壮地道:“伺候本王更衣。” 宋黛:“……” 唉,好媳妇哪那么好当,谁爱当谁当去吧,她是不伺候了…… 第九十七章 自古刁妇最难缠 烟雨楼 夜凉正在往身上套衣服,牡丹端着脸盆进来,盈盈一笑:“殿下,您醒了。” 她忙将脸盆放到一边,走上前去伺候夜凉更衣,双眸无限柔情,脸上的伤痕已然消失不见。 牡丹给他系着腰间的束带,夜凉伸开胳膊,淡淡问道:“太后起了吗?” 牡丹动作一顿,回道:“太后寅时三刻离开的,还……带走了董仙。” 夜凉眸色一沉,终究是没有说什么,淡淡道:“知道了。” 刚刚洗漱完毕,便听见外头闹哄哄的,烟雨楼已重新开张,不过青天白日的,谁这么等不及。 夜凉擦了擦手,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若是没记错,今日是宋岩来给婠婠交赎金的日子。” “是。”牡丹微微颔首:“殿下交代过,要赶在公主回门的同一天。” 夜凉淡淡地嗯了一声。 牡丹垂着眼睑,顿了一下方道:“殿下,我们花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才把婠婠培养成‘江南第一名妓’,就这样给了宋岩,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夜凉嘴角淡若一笑,“像宋岩这样久经情场的风流鬼,一般的美色又怎能真的撼动他?婠婠虽然可惜了些,但是物尽其用,也不算暴殄天物。” “是。”牡丹心头虽感惋惜,却也知道殿下的安排自有他的用意,她听命就是了。 舒同从外头走进来,行了个请安礼,拱手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动身?” “出发吧。”夜凉淡淡吩咐。 傅家那边,应该也已经动身了吧。 不知道她的新婚之夜可还顺利?不知道她和公婆之间相处得如何?不知道她,是否幸福? 马车辘辘行驶,夜凉放下卷帘,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很快,又可以见到她了。 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长的日子,她有没有想他? —— 傅家这厢也已整装待发,跟长辈打好招呼,杜祈佑和宋黛相携往外走去。 宋二夫人恰好带着儿子宋铮绕过影壁前来,竟打了个照面。 宋黛眉睫一颤,杜祈佑用眼角的余光看她,见她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心里这才稍安。 孙氏见到杜祈佑和宋黛,一改那日凶恶的面色,端着一张笑脸,便拉着儿子要跪下行礼。 “民妇见过王爷,王妃……” 宋黛冷淡地看着她,并未行动。 杜祈佑上前将孙氏扶起来,道:“夫人不必多礼,按照礼数,本王还得称您一声二婶。” 孙氏一脸受宠若惊,连连躬身道:“不敢当不敢当,民妇身份低贱,怎当得起您一声二婶。” 宋黛在一旁始终未曾开口,孙氏的表情有些讪讪的,“王爷和王妃今日,是要回门吧?” 杜祈佑道:“正是。” “黛黛的爹娘都不在了,你们这回门……”孙氏话还没说完,便见宋黛的眼神冷冷地射过来。 宋黛心里本就憋着火呢,被孙氏这样一挑,彻底忍不住了。 “二婶这是在提醒我,我爹的死是拜二叔所赐吗?您费心了,这件事,我从未忘记过。” 孙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一时间窘迫难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这回门没有长辈祝福不成礼,若是王爷王妃不嫌弃,可以去我们家,由我为二位祝福……” 宋黛心里蓦地一疼,孙氏这句话如同在她心窝子狠狠地扎了一刀,疼得肝颤。 拳头紧紧攥成一团,她咬着后槽牙道:“多谢二婶好意,我一个孤儿,用不着什么祝福。” 杜祈佑听着她的负气之语,心中划过一抹心疼,见她作势要走,忙拉住她的手。 孙氏站在原地,脸红得发胀,局促不安的,她是想着儿子以后拜入傅家,免不了要在宋黛手底下过日子,这静王又是傅家首徒,位高权重的,若是听了枕边风故意为难她儿子,那可如何是好,便想主动来示好,若是两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该多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娘的当然不想儿子受苦,宋黛的性子可不像她父亲那样绵软,一看就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若她硬要将她爹的死算在铮儿身上,那岂不是把儿子往绝路上逼吗? 孙氏一咬牙,复又跪下,朝宋黛膝行两步,伸手就扯上宋黛的裙摆。 宋黛被孙氏惊了一大跳,她哪见过这场面,吓得连连后退,“你……你这是做什么?” 孙氏不顾宋黛的拉扯,拽着宋黛的裙摆哀求道:“王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家那个死鬼的错,你爹的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们娘俩什么也不知道啊,你若是一定要报复,那就找我吧,宋修的命还不够,就把我的命也拿走,我只求你……放过铮儿吧,他还这么年轻……”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先起来……”宋黛觉得脑袋都大了,使出吃奶的力气要将孙氏扶起。 自古刁妇最难缠,遇上孙氏这样的,宋黛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宋黛的性子一向爱憎分明,有仇必报,但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害死她爹的,龙傲天是主谋,宋修顶多算是个从犯,至于孙氏和宋铮,连从犯都算不上了。 如今龙傲天和宋修已死,她爹的仇也算报了,但是想要洗刷冤情,还得好好跟龙家周旋。 她宋黛再心狠手辣,也不会搞什么连坐,将二叔这一家老小都捎带上一窝端了,何必呢? 只是不做仇人便罢,这亲人,怕是做不了了。因此她对孙氏不假辞色,没想到换来如此误解。 宋黛一个人搞不定孙氏,抬头一看杜祈佑,正负手而立站得笔直,压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喂,你是死的啊,快帮我把二婶搀起来啊……”宋黛冲杜祈佑吼道,换来后者的淡淡一笑。 此时总得有个了结,有个疙瘩埋在心里总是不好,不如趁此机会把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 杜祈佑并没有上前,只是给还跪在地上的宋铮使了个眼神,宋铮会意,忙上前把母亲扶起来。 孙氏还在抽泣,宋黛抻了抻酸痛的胳膊,无奈道:“行了,此事就算揭过了,我不会把二叔的账算在你们头上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在背后给宋铮下绊子,我没那闲工夫。” 一句话立刻让孙氏停止了哭泣,继而热情地拉着她的手邀请她回门,宋黛一脸的“嫌弃”。 杜祈佑在旁边看着媳妇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嘴角不由往上勾了勾。 这丫头,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第九十八章 黛黛,我们是夫妻 总算是摆脱了孙氏,宋黛和杜祈佑上了马车,重重地舒了口气。 傅宅离宋宅有不短的距离,标有傅家家徽的马车在长街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宋黛和杜祈佑面对面坐在马车里,宋黛一脸深思,思绪飘离在外,满腹心事的样子。 见她始终一声不吭,杜祈佑起身坐在她身边,宋黛也没有发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宋黛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疑惑地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杜祈佑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二婶今日的一番话让我突然想起来,宋修和龙傲天先后丧了命,看似都因我的报复而死,可他们都不是在我手里丧的命。你看哈,宋修虽在赌场上吐了血,受了重创,那也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二婶说他是暴毙身亡,可到底是怎么个死法,真就说不准了。” 宋黛拉着杜祈佑的手,有条有理地分析着,“还有那龙傲天,诚如昨日在堂上看到的那样,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伤了命根子失血过多而死,而是中了毒,那葬心粉是风月场所的脏东西,玥玥和世琛是肯定不会碰的,既如此,那下毒的人,到底是谁呢?” 宋黛眉头紧锁,她实在想不通,难道谁一直躲在她背后帮助她报仇吗? 不可能啊…… 她现在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除了杜祈佑,还有谁会对她倾囊相助? 杜祈佑听着宋黛这一番话,心里有些惊讶,这才发现,他似乎一直都低估了她的本事。 宋黛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满口不着调,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他便很自然地把她归到了不学无术那个范围中,权当自己娶了个好吃懒做的蠢笨媳妇。 现在看来,她并不傻,对事情的洞察力和敏锐感丝毫不弱。 宋黛喋喋不休了半天,也没得到杜祈佑的丝毫回应,见他目不转瞬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摸摸自己的小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杜祈佑轻轻一笑,攥着她的手道:“你刚才所说的,正是我感到疑惑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不知道这个黄雀,到底是敌是友了。你也不用着急,只要他还有所动作,便一定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嗯。”宋黛赞同地点点头,突然抬起眼眸看着他,“杜祈佑,我们现在,算不算是自己人?” 杜祈佑一怔,旋即笑了,“都拜过堂了,你说呢?黛黛,我们是夫妻。” 黛黛,我们是夫妻…… 宋黛眸光一亮,看着杜祈佑清俊的面容,心重重地一荡。 暗自咽了一下口水,宋黛才整顿好被撩乱的心绪,“既然是自己人,你会帮我的对吧?” 虽是疑问,但话一经说出口,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杜祈佑有些无奈,“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宋黛微微垂下眼睑,她是怕他为难,她嫁给他,不是为了给他添麻烦的,更不是为了利用他。 杜祈佑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愿意再扭扭捏捏,一副小女人的做派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紧盯着他的双眸,“你可愿意,帮我爹洗刷冤情,还他一个清白?” 杜祈佑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顿觉好笑,不由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宋黛愣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杜祈佑有些气恼地揉揉她的脑袋,“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们现在不是陌生人,不仅是世交,更是实实在在的夫妻。宋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爹的冤情就是我爹的冤情。你是做王妃的人,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妻子背负着罪人之女的恶名呢?” “那你……”宋黛看着他。 杜祈佑一笑,“岳父的案件,我早就派人去查了,事情的真相也早已查明,人证物证俱在。” 宋黛神色一喜,“那不正好,赶紧翻案啊。” “不急。”杜祈佑悠悠道:“还要等一个时机。” 宋黛这就疑惑了,“什么时机?” 杜祈佑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没有直接告诉她,却道:“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一声。” “什么?” “这几日你把家里的生意打点一番,不是从宋修宋岩手里抢回来不少生意吗,可安排好了?” 宋黛点点头,“差不多了,我三叔那里还有些尾巴要处理一下,放心吧,我家的生意我比你上心。只是你特意叮嘱我一番,是要带我出远门吗?” “聪明。”杜祈佑点点她的鼻子,“不出几日,我们就要回盛京了,总得让你这个王妃,名正言顺才好。” 宋黛盈盈一笑,她也真想看看,佑哥哥真正的家呢。 —— 南宫玥一大早就拉着黎世琛出来了,说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置办点特产给家里人带回去。 集市上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南宫玥在前头蹦蹦哒哒的,一身轻松,黎世琛则跟在后头拎着满满当当的礼盒,直接沦为郡主大人的小跟班和钱袋子。 看着欢呼雀跃的南宫玥,黎世琛满面笑容,“我说郡主小魔女,照你这么个逛法得逛到什么时候啊,这半个集市都快被你搬空了,我可只有两只手,早知道就多叫几个人出来了。” “出来逛街,最讨厌身后跟着一堆尾巴了,麻烦。”南宫玥说着,跑到街边一个小摊上,拿起一个小泥人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十文钱。” “十文,这么鬼啊,五文钱好了。” 黎世琛跟在后面一脸无语,赶紧拉着南宫玥闪人了,“又不是没钱,干嘛跟人家讨价还价?” “你懂什么,本姑娘在乎的不是钱,享受的是砍价的乐趣,懂不懂? 黎世琛一个白眼翻过去,他不懂,他也真心不想懂。 “要砍价你别在小摊上气老百姓啊,人家挣分钱容易吗,有本事你到首饰店跟人家砍去。” 南宫玥眼睛一亮,“对啊,你提醒我了,正好给我娘买个玉簪子,那就有一家,快跟上来啊。” 黎世琛简直要给她跪了,唉,跟女人逛街真累。 夜凉卷起窗帘,正好看见前面一家饰品店,心念一动,“阿同,前面停一下,我买个东西。” 第九十九章 这个男人,好帅啊! 南宫玥和黎世琛在首饰店里挑挑拣拣的,掌柜的见两个人穿着不俗,气度非凡,眉开眼笑。 “姑娘,您看看这个,这是本店今日刚到的新款。”掌柜的拿出一个长长的一盒子,打开道。 南宫玥眼睛一亮,“咦,这个不错欸。” 她手里拿的是一支金钗,钗头是一枚软玉,嵌了一朵金花,雅致高贵,又不媚俗。 太适合她娘亲了! “世琛,你看怎么样?”南宫玥眼睛都不带眨的,勾勾站在旁边瞧热闹的黎世琛。 黎世琛淡淡道:“挺好看的,喜欢就买呗。老板,这枚金钗多少钱?” “您二位可太识货了,这钗头的玉可是上等的羊脂玉,不贵,只需五百两。”掌柜的笑道。 “五百两?”南宫玥和黎世琛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这么贵啊?” 南宫玥惊得赶紧把手中的金钗放下,仿佛刚刚捧着一块金砖似的。 夜凉刚刚踏进门来,便看见这样一幕,眼睛瞥见那支金钗,嘴角不由一勾,眸色清冷。 小厮忙上前来招呼,夜凉在一侧看着陈列出来的琳琅满目的首饰,频频摇头。 心儿大婚,他也不知道送她什么好,心想着女孩子都是喜欢首饰的,便打算给她买一个。 掌柜的还在撺掇着,“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区区五百两而已,物超所值,绝对不会吃亏的。” 南宫玥和黎世琛尴尬地对视一眼,默契地转回头,背过身子,低声窃窃私语。 “怎么样,你说要不要买呢?” “你喜欢吗?” “我喜欢没用,重点是我觉得我娘肯定会喜欢的。”南宫玥十分肯定地说。 “那就买呗。” “可是钱不够啊,一共带了五百两,现下都花的差不多了,你那里还有多少?” “两、三百两吧……” “你少来,你那里至少还有三百五十两,我这正好有一百五十两,正好够了。” “可是我还没给我爹买茶呢……” “买什么茶啊,傅家这么多茶,随便拿一盒回去就好了,快,钱给我。” 黎世琛心不甘情不愿地掏着钱,无奈道:“你给你娘买礼物,自己出小头,我出大头,好意思嘛你……这钱算借你的啊,这可是我攒了大半年的零花钱,没它我要喝西北风了。” “知道啦,啰嗦。江湖救急而已嘛,回去就还你。”南宫玥数着钱,呲牙一笑。 一沓银票数下来,正好五百两,南宫玥豪气地把银票往桌上一拍,“老板,我要了。” “好嘞,姑娘真痛快……”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刚要将银票收起来。 “等等。”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覆在银票上,阻断了买卖,众人一惊,抬起头看向他。 南宫玥循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世容颜,完美的侧颜看得她心神不由一荡。 这个男人,好……好帅啊! —— 掌柜的一看夜凉这架势,便觉得不妙,赔着笑,讪讪地问道:“怎么了,这位公子?莫不是您也看上了这支金钗,实在不好意思,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是这位姑娘先……” “你刚刚说,这支金钗多少钱?”夜凉打断他的话,一只手压着银票,一只手拿起了金钗。 掌柜的心头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笑容有了几分僵硬,“五百两啊,怎么了?” “五百两……”夜凉将金钗放在手心把玩着,淡淡道:“若是我没听错,你刚才说这钗上的玉是上好的羊脂玉对吧?” “是啊。”掌柜的盯着夜凉手底下压着的一沓银票,心痒痒的。 南宫玥已经完全沉浸在夜凉的美貌中了,他的声音也这么低沉、这么有磁性,像是淙淙泉水滑过鹅卵石一般,清清凉凉的,真是醉人心脾啊…… 黎世琛见夜凉的神色讳莫如深,只怕其中有诈,问道:“兄台,莫不是这玉有问题?” 夜凉嘴角一勾,没有回答他,只道:“羊脂玉怎么也得一千两起价吧,掌柜的不怕要价低了?” 掌柜的心虚地一笑:“物美价廉嘛,小本生意,薄利多销。” 黎世琛眸色一暗,他虽然不懂看玉,却会看人,掌柜的神色怪异,一看就是心虚,他在骗人! 心里了然,黎世琛久久没听见南宫玥吭声,扭头一看,见她一脸呆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你怎么了,傻了?”黎世琛捅了南宫玥一下,南宫玥这才反应过来,“嗯?买了吗?” 这个二愣子!黎世琛暗骂一句,不知道她抽什么疯,索性不去理她。 “既是小本生意,便更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了。”夜凉将银票收起来,将金钗递给黎世琛。 黎世琛伸手接过,疑惑地看着他,夜凉淡淡道:“你看好了,羊脂玉之所以叫此名,顾名思义就是好似羊脂一样的玉石。其颜色呈脂白色,质地细腻滋润,晶莹洁白,而少瑕疵。你再仔细看看这块玉,这块是软玉不假,却非羊脂玉,质地粗糙,且纹路有细小的裂纹。这支金钗,顶多五十两,老板要你五百两,是把你当冤大头了。” 夜凉这话一说完,黎世琛还没等着炸,南宫玥率先炸毛了,“什么,才值五十两?掌柜的,开门做生意,欺负我们不懂行的外乡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掌柜的脸色瞬间僵硬起来,不仅因为这单生意黄了,更因为南宫玥的大嗓门已经把整条街的人都给喊过来了,外头聚集着一群吃瓜群众看热闹,指指点点的,“原来这是家黑店啊……” “哎呀糟糕,我家官人前几天还花了不少钱给我在这里买了一个玉镯呢,不会也是假的吧?” “五十两的金钗卖五百两,整整十倍之多啊,这也太黑了,丧尽天良啊……” 掌柜的黑着一张脸,咬着后槽牙说:“这位公子,你是来砸招牌的吧,你就不怕,出不去这个门?” 夜凉脸上波澜不惊,身后的舒同刚要行动,被他拦住了,原本多管闲事就不是他的本心,刚才不过是听到南宫玥说这金钗是买给她娘亲的,念她一片孝心便顺手帮她一把就是了。 “哟呵,你还敢威胁人,我看你这家黑店,是想关门大吉了!”南宫玥叉着腰喊道。 第一百章 谁说你娘家没人的? 掌柜的面色一寒,眼看着聚集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命道:“小丁,关门!” 叫“小丁”的伙计一愣,赶紧领命将大门关上,并对外头的人说:“走走走,看什么热闹!” 南宫玥疑惑掌柜的关门做什么,便听见外头百姓议论道:“完了,这几个外乡人怕是要惨了。” “是啊,他们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龙知府的小舅子,这下惹上官司了,真是可怜啊……” 南宫玥明白了,原来又是龙知府的亲戚,小舅子,这龙家还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啊。 “掌柜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是要闹哪出啊?该不会真觉得我们好欺负吧……” 南宫玥悠悠问道,顺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脚腕,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砸店了。 黎世琛和夜凉气定神闲地分别站在南宫玥的两侧,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脸上丝毫没有惧意。 掌柜的收起了之前做生意的一脸笑颜,冷冷道:“你们不好欺负,我也不是吃素的。不妨告诉你们,当地的知府大人乃是在下的亲姐夫,这家店正是龙家的产业,识相的,最好自行离开,我还能网开一面饶你们一命,否则,进了知府衙门,你们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龙家的产业啊……”南宫玥活动得差不多了,转过头去轻轻一笑:“那就无需客气了!” 半炷香的功夫,夜凉和黎世琛悠哉悠哉地坐在座位上品着茶,一片狼藉的室内,南宫玥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站在厅中,脚底下还踩着掌柜的的背,情况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反转。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掌柜的,如今成了南宫玥脚下的怂包,吓得只剩下了求爷爷告***份儿。 “怎么了,刚才拽得二五八万的,现在横不起来了?还龙知府的小舅子……”南宫允嗤之以鼻:“姑奶奶连龙燮的儿子都敢打,还怕你个小舅子!回去告诉你那个什么鬼姐夫,这店是我南宫玥砸的,别又乱冤枉好人,要算账让他过来找我算!” “玥玥,差不多得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黎世琛淡淡地开了口。 南宫玥放下脚,拍拍手看着脚下还在连连抽泣的人,冷哼一声:“哼,便宜你了!” 大门重新打开,南宫玥、黎世琛和夜凉、舒同四人毫发无损,意气风发地从店里走了出来。 外头等着瞧热闹的百姓尚未离开,见他们好胳膊好腿的回来,大跌眼镜,吃惊不已。 “竟然活着出来了,不容易啊……” “你们看,那黑店被砸了个稀巴烂,掌柜的落荒而逃了,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四人躲开围观的百姓,走到一旁,想起刚才的一出闹剧,心里都觉得好笑不已。 南宫玥抬起双眸看着夜凉,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想到自己刚才刁蛮粗鲁的样子都被人家瞧了个遍,心里一阵懊悔,唉,这下淑女形象保不住了,应该收着些的,这下可好…… 脸上染上两团红晕,她大方地冲夜凉笑了笑,“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夜凉淡淡道。 夜凉心里着实郁闷,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礼物也没买到,心儿一定已经回去了…… 想到这里,不由着急,拱手道:“两位,在下还有点事,就先告退了,咱们后会有期。” 这么急着走啊,南宫玥心里很是不舍,忙拦道:“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夜凉轻轻一笑:“在下夜凉。” 夜凉…… 马车辘辘远去,南宫玥站在原地,视线随着马车已经飘远,喃喃念道:“夜凉,真好听。” 黎世琛在一旁看着她一脸神往的样子,心里有些气恼,“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南宫玥回过神来,扭过头去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这人真煞风景,我正陶醉着呢。” 她拂袖就走,黎世琛依旧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她后面没好气地道:“是挺陶醉的,我真应该拿一面铜镜让你瞧瞧你刚才那一脸花痴的样子,好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 “你才花痴呢,你全家都花痴!”南宫玥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黎世琛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白天鹅吧,原来就长这样啊。” “怎么,你有意见不成?”南宫玥回以冷冷的眼神。 黎世琛冷哼一声,“不敢,就是突然想起一句话,觉得特别适合你。” “什么话?”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黎世琛,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废话,狗嘴里吐出来的,是狗牙!” “啊……本姑娘要杀了你……” —— 这厢杜祈佑和宋黛已经回到了宋宅,宋宅亦是门前挂满了红灯笼,门口的两尊石狮子都跟着沾了光,脖子上系着红绸,门外红地毯铺路,一直延伸到影壁处,颇有那么点声势浩大。 管家带着阖府上下的男女老少(当然都是仆人)出府迎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杜祈佑和宋黛下了马车,“恭喜王爷,王妃新婚吉祥,百年好合!”众人送上祝福。 杜祈佑和宋黛相视一笑,给众人分发红封,宋家一派喜气洋洋,“姑爷,小姐,咱们进去吧。” 影壁跑出来一个小人儿,穿得一身喜气,朝宋黛跑过来,眉开眼笑地唤着:“姐姐……” 宋黛欢喜地迎上前去,“鱼儿,倒是差点把你这个小家伙忘了,姐姐给你包了个大红包。” “谢谢姐姐,祝姐姐和王爷新婚快乐,喜结连理,永结同心,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他一连串说了十多个成语,乐得大家合不拢嘴,杜祈佑脸上也挂着笑意,宋黛则是一脸惊喜,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你这都是打哪儿学的,这小脑瓜子,竟然记住这么多?” 鱼儿嘿嘿一笑,“管家伯伯教的啊,罗妈妈也教了几个,这个不难,鱼儿一下子就记住了。” “这么厉害啊……”宋黛一脸笑靥,杜祈佑在旁笑道:“看来,是该教鱼儿读书识字了。” “可不是。”宋黛感慨道:“还在有鱼儿和大家伙,要不然我真的要觉得娘家没人了。” “谁说你娘家没人的,不还有我呢吗?”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众人纷纷转回头去。 夜凉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脸上噙着温润笑意,宋黛嘴角一勾,“表哥。” 第一百零一章 你若是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夜凉离开已经十日之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宋黛派人打探了一番未果,便也没再管。 对于这个横空出世的表哥,宋黛虽然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小时候跟他有什么交情。 因着先前宋沉含冤而死,宋修将宋家上下来了个大换洗,家里以前的老人全都被遣散走了。 宋黛想找个人问问都不成,其实她这个宋家大小姐当的稀里糊涂的,除了知道自己的爹是江南第一富商,至于自己的母亲,她一无所知,倒是落雁告诉她,确实记得她有一个表哥。 宋黛对这些亲戚关系本就没什么研究,既然人家上门来认亲,她也没有把人轰出去的道理。 更何况,是长得如此风流倜傥的表哥,一派翩翩君子的风度,单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夜凉依旧是一袭白衣,乌黑的发,雪白的袍,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颜色。 可就是这样的素淡超然,愈发衬得他气度非凡,清冷遗世,一副与世无争的漠然态度。 宋黛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眉心微动,为何他的每次出现,都令她有些心痛。 就像是,自己曾经遗失过一件十分宝贵的东西,如今又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跟前。 杜祈佑看着夜凉的表情,却不像宋黛那样友好,他对这个“亲戚”排斥得很。 夜凉站定在两个人面前,嘴角噙着一丝清清浅浅的笑意,“新婚快乐。” “谢谢。”宋黛淡淡一笑,“表哥离开这么久,都去哪儿了,也没留封信,害我好找。” 她虽然是笑着,但是语气中的责怪意思非常明显。 夜凉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害妹妹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阿同。”他朝后一伸手,舒同躬身递上一个小木匣子,夜凉没有打开,直接递给宋黛。 “你大婚之喜,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算是新婚礼物吧。”夜凉微微笑道。 宋黛一怔,愣愣地接过来,疑惑的目光看向夜凉,见他目光柔和,示意自己打开。 “啪”的一下,木匣子开了。 宋黛本以为木匣子里面会装着珠宝首饰一类的,没想到一打开,竟是一沓不薄的契约。 宋黛惊诧了一下,偏过头去看了杜祈佑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 将契约拿在手里,管家在一旁将木匣子接了过去,惊讶道:“这不是宋家赌坊的房契吗?” 宋黛拿在手里的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些契约都是宋修从她爹手中抢走的,原本她在赌坊都已赢回来了,只是宋修只把宋宅还给了她,赌坊的房契一直握在手里头,没想到被夜凉搞到了。 杜祈佑在一旁自然也看得清楚,难怪他当初派人去宋修那里找,却一无所获,原来在他这里。 “表哥,这些你怎么搞到的?太厉害了吧……”宋黛因这事郁闷很久了,暗骂宋修是个不讲信用的家伙,还好意思自称是“赌王”,愿赌服输的道理都不遵守,白瞎那么个好名声了。 她本想着和杜祈佑完婚后再去宋修家把这些契约通通抢回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夜凉见她这么高兴,心里也欢喜,“小事一桩,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不过你这份礼可太重了,我要怎么谢你好呢?”宋黛顿觉受之有愧。 夜凉目光在她身上流转,温润一笑:“只要你过得幸福,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 宋黛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垂下眼睑心里讪讪然,这表哥好会说场面话,好尴尬啊。 杜祈佑眸色一冷,不由分说地将宋黛揽在怀里,将她拿在手里的房契递给管家收好,面向夜凉说:“表哥的好意,我们领了。等到你大婚之日,本王和黛黛一定送上一份厚礼。” 夜凉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那倒不用,王爷只需要记得。黛黛娘家不是没有人依靠的,你若是敢欺负她,我一定饶不了你。”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长兄的架势,宋黛愕然地看着夜凉,惊讶他竟然敢跟杜祈佑这么说话。 好霸气!好威风啊! 杜祈佑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看着宋黛道:“你既知道我是王爷,便也晓得她是王妃。夜兄如此直呼内人的闺名,似乎于礼不合啊。” 宋黛嗔怪地看他一眼,嘟囔道:“摆什么王爷臭架子啊,表哥又不是外人……” 杜祈佑大手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宋黛差点惊呼出声,羞恼地看着杜祈佑,见他神色冷然,一脸的威胁之意,不由扁了扁嘴,好吧,在外人面前,给他留几分颜面! 夜凉将杜祈佑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色瞬间转冷,冷冷地看向杜祈佑,脸上的笑意瞬间不见。 杜祈佑亦抬起双眸毫不示弱地看向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眸色一个比一个冷,气氛骤然降温。 宋黛抬头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吸了吸鼻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有种……大战一触即发的感觉? 局面正僵持之际,小天从外头呼哧呼哧地跑进来,“殿下,傅家有圣旨到,要你回去接旨。” 杜祈佑神色一暗,拉着宋黛直接上了马,踏着马蹄往傅家疾驰而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舒同凑上前去问夜凉,“公子,宋岩那里……” 夜凉摆摆手,低声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派人将消息透露到傅家,务必要黛黛知晓。” “是。”舒同领命而去。 夜凉负手站在原地,脸色沉冷,鱼儿在旁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害怕。 杜祈佑和宋黛马不停蹄地回了家,前来宣旨的皇上的御前侍卫秦风,已经在傅家恭候多时了。 秦风刚拿出圣旨,傅昱阳率领着傅家人就要跪地行礼,被秦风一把拦住,惊得一脑门的汗。 傅昱阳这要是跪下去,他这个御前侍卫就不用活着回去了。 他赔笑道:“傅先生,皇上早先就有过吩咐,您不用跪。这密旨,是宣给静王爷一个人的。” 皇上的旨意很简单,言简意赅四个字:速速回京。 第一百零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杜祈佑领了旨,神色没有多少波澜,早就料到会如此,只是没想到圣旨会来的这么快。 秦风颁完旨,谢绝了傅家的挽留,急不可耐地便要回京复命。 小天将圣旨收了起来,秦风扯着杜祈佑到一旁透露口风:“龙燮带着儿子的尸体拦了御驾,事情越过皇上直接捅到了太后那里,太后震怒,命皇上立刻召您回京,皇上也是不好做。” “本王明白。”杜祈佑淡淡道:“我们即可启程,太后那边,自有我来说。” “是,微臣会帮王爷向皇上转达的。”秦风微微欠身,目光瞄到宋黛的身上,又转回来。 轻咳一声,“公事谈完了,可以跟王爷聊点私事吗?” 杜祈佑脸色淡然,“秦侍卫想与本王聊什么私事?” 秦风讪讪一笑,一改正经的面容,嬉皮笑脸道:“王妃娘娘长得国色天香的,王爷好福气啊。” 宋黛耳朵尖,听到秦风刚才对她的夸张,开心地冲他呲牙一笑。 秦风脸顿时通红,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杜祈佑淡漠地看他一眼,“你也想娶媳妇了,改明儿我跟皇兄陈请,让他给你赐一桩。” “不用了,我还想多两年时间建功立业呢,不急着娶媳妇。”秦风连连摆手道。 “还有事没,没事滚蛋。”杜祈佑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不愿意跟他扯淡了。 秦风扁扁嘴,“不过半年多没见,王爷竟然变得如此冷淡,真是重色轻友啊。” 杜祈佑抬头,目光不善地瞧了他一眼,秦风立刻赔了笑,“得,我这就滚。” 宋黛陪杜祈佑把秦风送到门口,秦风一跃上了马,拱手道:“王妃请留步,咱们京城见。” 宋黛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对这个笑得很阳光的大男孩印象挺好,人家还夸她漂亮来着呢。 秦风看着杜祈佑,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赵家大小姐让我代她向殿下问好……” 宋黛眉头一蹙,疑惑地问道:“赵家大小姐,是谁啊?” 杜祈佑一听,眸色一暗,神色顿时清冷下来,充满寒意的眼神朝秦风射过去。 秦风差点被杜祈佑满带冷意的眼刀射得摔下马,在火烧屁股之前,赶紧一踢马背:“驾!” 一溜烟儿跑了,落荒而逃。 “他怎么了?”宋黛见秦风狼狈逃窜的样子,一头雾水。 杜祈佑淡淡道:“他一向如此,疯疯癫癫的,不用理会他。” “哦。”宋黛应了一声,“不过,他刚才说的赵家大小姐,跟你什么关系啊?” 杜祈佑神色一凉,暗骂秦风这个蠢东西,脑子被驴踢了不成,没事提那个女人干嘛。 “没关系。”杜祈佑闷声闷气地说。 宋黛狐疑地看着他, 还待再问,“咦,你们怎么在门口,不会特意迎接我们的吧?” 南宫玥和黎世琛刚从集市上赶回来,手上皆拎着大包小包的盒子,笑容满面的。 “正好你们回来了,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即可启程,回盛京。”杜祈佑道。 “回盛京?不是说明后天嘛,怎么这么快,东西还没置办齐呢。”南宫玥一脸惊讶。 黎世琛却是恍然大悟,“皇上传旨了?我说刚才看见闪过去的一个身影挺像秦风的呢。” 杜祈佑道:“还缺什么东西你写下来,让小千小万他们几个去买。” 南宫玥和黎世琛一听,赶紧拎着东西冲进府中,去找小千小万他们了。 宋黛见每个人都是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躁意,“内个,我也要跟你回去吗?” 杜祈佑看着她,“当然了。不然你要怎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没想到会这么急啊,宋家还有一些生意我还没有落实好呢,还有表哥刚刚给我的赌坊契约,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走了,我不放心。”宋黛一脸担忧。 杜祈佑面色凝重,“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黛抬头看着他,迟疑道:“要不……你先走,我过几天再去盛京找你?” “不行。”杜祈佑拒绝得斩钉截铁,“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就知道! 宋黛无奈地垂下眼睑,耸耸肩道:“那你说怎么办嘛。” 杜祈佑凝眸看了她半响,咬咬牙道:“给你一下午的时间,能搞定吗?” “这个嘛……”宋黛有些犹豫。 “必须搞定。”杜祈佑没给她犹豫的机会,“我跟你一起。” 话音一落,他便扯着宋黛要上马车,给宋黛无语的,真是受不了这个霸道王爷……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刚要上马车,小一和小十从外头回来,看见宋黛,忙道:“大嫂,我们正想去宋家找你呢,听集市上的人说,你三叔迷上了烟雨楼的一个姑娘,正闹着私奔呢,宋岩宅子里鸡飞狗跳的,满府的小妾一哭二闹三上吊,场面那叫一个乱,百姓们都去瞧热闹了……” 宋黛一听,惊愕地扭头看了杜祈佑一眼,杜祈佑知道她的想法,命车夫道:“去宋岩那处。” 马车在街上行驶得飞快,宋黛满心的无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怎么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呢…… —— 马车来到秦淮河畔,刚驶进宋岩宅第的长街上,便看见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 真热闹啊…… 车子停在一旁,宋黛赶紧下了车,杜祈佑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挤进人群,便听见里面的吵闹声、啼哭声连绵不断,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小厮们都顾不上赶走外头的看客,都急着去救寻死觅活的各房姨娘去了,哄闹声吵得宋黛一个头两个大,杜祈佑也是频频蹙眉。 刚要进去,便看见宋岩揽着一个曼妙女子从府里走出来,他动作轻柔,步伐却极快。 女子的模样十分熟悉,宋黛定睛一看,这不是烟雨楼的头牌,那被称为“江南第一名妓”的婠婠姑娘吗? 宋岩什么时候跟她勾搭在一起了?还要闹私奔?千年花心大萝卜领悟到爱情真谛了? 她正纳闷着,便见宋岩身后跟上来一个女人,正是萧雅。 “宋岩,你给我站住!你要是真打算扔下我跟这个贱人私奔,我就死给你看!” 第一百零三章 撕破脸 “宋岩,你给我站住!你要是真打算扔下我跟这个贱人私奔,我就死给你看!” 萧雅一声近乎狂暴的怒吼让宋岩停住了脚步,也让宋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印象中,她这个二婶清冷孤傲,是个冰美人,没想到也有这么歇斯底里的时候。 萧雅冰冷的眸子只落在宋岩一个人身上,仿佛并没有看见门口站着的诸多百姓,还有宋黛。 身后的丫鬟一见这么多人,赶紧上前小声劝道:“夫人,这么多人看着呢,您注意仪态……” 萧雅甩掉她的手,扫一眼众人,冷冷地一笑:“仪态?我的男人都要离我而去了,要这端庄优雅的仪态作甚?别人要看热闹,就随他们去看好了。咱们这位爷,惹出来的笑话还少吗?” 宋岩闻言,脸上立时现出一抹冷意,“你用不着讽刺我,我宋岩做事向来只凭己心,何曾畏惧过别人的眼光。想看热闹是吗?诸位,你们看好了,我怀里的这位是烟雨楼的婠婠姑娘,今日我已经为她赎了身,以后,她就是我宋岩的女人了,谁也不许再欺负和侮辱她!” 宋黛眉睫一颤,心里一阵哭笑不得,还是第一次在宋岩身上看到了阳刚之气,她该夸他吗? 杜祈佑站在宋黛身后,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双眸中没有一丝情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若不是因为宋黛,他绝无可能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看戏,闲得慌吗? 小妾们三五成群地扯着裙子往这边跑,貌美如花的脸上皆是花容失色,听了这番话几欲昏倒。 萧雅听了宋岩这一席话,脸色已经寒到极致,突然爆发出几声笑容,听得人毛骨悚然。 宋黛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杜祈佑将她往怀里抱了抱。 萧雅收住笑意,上前一步逼近宋岩,紧紧地盯着他怀中的女人,彻骨的恨意仿佛要把人吞掉。 “你好大的本事啊,竟然能让天底下最不靠谱的宋三爷说出这么一番铿锵有力的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宋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呢。”萧雅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将目光从婠婠身上转移到宋岩的脸上,不由分说,扬手就是一个狠辣的巴掌呼啸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宋岩的脸被打得一偏,靠在他怀里的婠婠震得眉睫一颤,惊惧地看着萧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周围的看客,包括宋黛在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到了。 在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丈夫便是女人的一切,是女人的天。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男人可以玩弄女性,男人可以谩骂妻妾,男人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女人,什么都不可以。 说白了,男人可以随意打骂自己的女人,但是女人若是敢打丈夫,是要被世人耻笑和非议的。 “你怎么可以打他?”婠婠一声娇喝,心疼地看着宋岩被打肿的半边脸,一双美目盈盈垂泪。 萧雅一把擒住婠婠的手腕,一脸的厌恶,“我为什么不可以打他,你知道他叫我什么吗,我是他的妻子,可他并不唤我‘夫人’,而是唤我‘大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他的,若是没有我,别说宋家这偌大的产业,他能否活着,还不一定呢!” “大姐!”宋岩冷喝一声,脸上现出几丝惊慌。 萧雅松开婠婠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宋岩,“怎了,害怕了?怕我在你‘心爱’的女人面前暴露你丑陋的面目,怕你好男人的形象保不住?你想多了,这么多年,我费尽千辛万苦守护这个家,为你留着颜面,全被你作尽了。宋岩你自己说,你对得起我对你付出的一切吗?” “当然对不起。”宋岩神鬼不惊地开了尊口。 “什么?”这次换作萧雅,吃了一惊。 宋岩淡淡地道:“我宋岩这辈子,对不起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萧雅,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萧雅脸上浮起一层怒气,指着府里站着的小妾问道:“你拿我,跟她们比?” “有什么不同呢?”宋岩嘴角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意,“哦,我差点忘记了,唯一的不同,是你在那方面满足不了我。” “你说什么?”萧雅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愤怒的脸色如今全被一片惨白代替了。 宋岩松开婠婠,逼近萧雅,一双眸子寒光凛凛,“怎么,我说错了吗?不是要闹吗,那就闹得大一点吧。让世人都知道,我宋岩为何会纳这么多小妾回来,又为何隔三差五地寻欢作乐。因为我的结发妻子,是个不能做的石女。她是个不完整的女人。” 宋岩一字一句地说着,深沉的眼眸冷峻得极端无情。 萧雅一颗心因着他这一句话仿佛是被铁钩狠狠地勾了一下,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点,双腿一软,身子往后倾倒,差点要摔在地上,宋黛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将她托了起来。 萧雅刚刚站稳,宋黛便将手迅速地撤了回来,脸上显出一丝懊恼,她为什么要救她呢? 可能是宋岩刚才的一番话着实惊到了她,萧雅竟然……这怎么可能呢? 萧雅抬头看着宋岩,看着他仍旧俊美逼人的面容,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她这才发现,嫁给他这么多年,她其实从来都不懂他,不懂这个有时会躺在她的怀里嬉笑着唤她“大姐”的大男孩,不懂这个惹了祸就一脸求救的表情跟她讨饶撒娇的男人,为何会有这样残忍的一面。 残忍到,用这个世间上最狠厉的刑罚去剜她的心…… 萧雅只觉得满口的血腥味道,咽下口里的腥咸,她抬起冰冷的墨眸看着他,“你在嫌弃我?” “哈哈哈……”她仰天发出一连串凄厉的笑声,比之刚才,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萧雅冷冷一笑,上前揪起宋岩的脖领,声音冰寒:“你莫非是忘了,害我变成石女的,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 没有钱,你拿什么带她飞? “哈哈哈……”萧雅仰天发出一连串凄厉的笑声,比之刚才,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她冷冷一笑,上前揪起宋岩的脖领,声音冰寒:“你莫非是忘了,害我变成石女的,是谁?” 宋岩满脸的冷漠,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嫌恶,似乎是忘了这些年的温情,也忘了当年的恩情。 “这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他冷冷地说,想要把她的手从领口上剥离。 萧雅松开他,脸上尽是绝望,凄苦地一笑:“是啊,确实很久远了。你不记得,我却还历历在目,多少个夜晚,你跟别的女人翻来覆去的时候,我在干什么你知道吗?我在做噩梦,一个让我每每在梦魇之际都会被惊醒的噩梦……”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萧雅悲凉的声音还在响着,而宋岩,好像也隐隐约约想起来一些。 “我十三岁那年,你应该才十岁吧,那年我记得,正是个草长莺飞,桃花盛开的时候,你随着公公到我们家串门,我正在花园里跟丫鬟们捉迷藏,蒙着眼睛就抱住了你……你不过十岁,却已十分早熟,你夸我漂亮,想娶我做媳妇,我被你哄得开心,后来,你屏退了下人,就在一棵桃树下,强上了我……我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你有色胆,对那方面也没经验,把我伤得体无完肤,以至于我再也无法碰那回事……若非如此,我怎么会成为石女……” 她话音未落,婠婠在一旁红着脸嫌弃道:“大庭广众之下说那种下作之事,知不知羞啊?” 萧雅闻言,一双迷离的双眸顿时化作利刃射向婠婠,冷冷一笑:“你一个万人骑过的娼妓跟我谈羞耻这回事,不觉得可笑吗?” “你……”一句话立时让婠婠的脸色难堪下来,她气得跺脚,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宋岩。 宋岩当即心疼了,将婠婠揽在怀里,如同对待一只柔弱的小白兔,“不怕,有我在呢。” 他冷酷的面容面对着萧雅,满口的冰冷,“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我不是将你娶回家了吗?还给了你正妻的位置,你在宋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冰冷的神色让萧雅的一颗心犹如被千万根银针刺进一般,疼得钻心、刺骨。 “如你所说,你娶了我,我该感谢你是吗?你怕是又忘了,当年我爹已经给我说下了一门婚事,我们萧家书香门第,虽不如你宋家家大业大,财力雄厚,但婚事也是说的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比跟着你宋家差。可就因为你强要了我,夫家退婚,我丢尽了颜面……” 往事如梦,这些事情,萧雅早就烂在了肚子里,如今一说出来,就好比已经愈合的伤疤再次被血淋淋地挑开一般,疼得她撕心裂肺,萧雅眼睛里迸了泪意,血红的双眸朝宋岩看过去,走进他,突然落下自己的衣领,宋黛望过去,见她光滑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条狰狞的伤疤。 “这道疤你还记得吗,这是公公当年动家法的时候我替你挡下的,若不是我的求情,你早就被你爹活活打死了……”她垂下手,冷冷地看着他,“可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娶我的同一年,你迫不及待地纳了小妾,日日寻欢,夜夜作乐,再然后,你越来越肆无忌惮,带回家一个又一个,全然无视我的存在,在你心里,可还当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的结发妻子?” “结发妻子?”宋岩漠然一笑,上前摸了一把她的头发,“这么多年,你刻意不束发,不就是在提醒我这个吗?我每次看到你这垂到腰际的黑发就觉得厌烦,最恨的,便是你这副性子!我没你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我喜欢谁,就是想要她,我不喜欢你,就是不愿意碰你。” 他将婠婠一把紧在怀里,“现在,我爱上了这个女人,她要我跟她远走高飞,我答应了。” “爷,不要啊……你如果硬要走的话,爷带上我吧,我跟您一起走……”小妾们突然狂喊。 宋岩不耐烦地一喝:“都给我闭嘴!如今爷也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既然我有了婠婠,你们自然不能再跟着我,愿意在府里呆着就继续呆,不愿意呆,想离开想改嫁,都随你们。” 萧雅嗤笑一声,“你要抛下这个阖府的妻妾,随着这个贱人远走高飞?” “正是。”宋岩看着怀里的婠婠,微微一笑,婠婠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怀里,回以娇羞。 萧雅看着婠婠,凉凉道:“三爷可一向喜新厌旧,自来是有了新欢便会忘了旧爱的,你就这么跟着他去了,不怕他半路看上别的女人,再把你抛下?” 婠婠柔情似水地看着宋岩,一脸得意地对萧雅说:“才不会呢。人人都说三爷是个花心大萝卜,可只有我知道,他其实是一直没有找到那个真正值得他爱的女人,所以才浪荡情场。” 萧雅讥讽地一笑,“你的意思是,你才是那个他真爱的女人,你才是那个,让他浪子回头的人。” “正是。”婠婠盈盈笑道:“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男人在遇到真爱之前都是情场浪子。” “放屁!”这句话是宋黛说出口的,她望着婠婠,冷冷笑道,“三叔,还真是有人为你的花心找了一个漂亮的借口呢。” “关你屁事。”宋岩粗鲁地跟宋黛道,转而对怀中的婠婠说:“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两个人刚要走,“等等。”又是萧雅开的口。 宋岩不耐烦地回过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大姐还要扯什么前尘往事?” 萧雅的心又被他狠狠地蜇了一下,却是已经痛得麻木了,竟然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瞧你那不耐的样子,总是这样,永远都长不大。”萧雅突然换了一副面孔。 她上前两步,在宋岩惊愕的神情下,露出一脸温柔的笑意,问道:“你要带她远走高飞,身上有钱吗,一旦出了家门干什么都需要银子,若是没有,你拿什么带她飞?” 宋黛看着陡然变色的萧雅,心里突然涌现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第一百零五章 就算死,我也要跟你陪葬! 萧雅上前两步,在宋岩惊愕的神情下,露出一脸温柔的笑意,问道:“你要带她远走高飞,身上有钱吗,一旦出了家门干什么都需要银子,若是没有,你拿什么带她飞?” 宋黛看着陡然变色的萧雅,心里突然涌现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杜祈佑眼睑微垂,看见萧雅藏在袖口的一抹冰冷,眉睫微微颤动,继而又恢复了淡漠。 宋岩一脸惊讶地看着萧雅,不知她为何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素雅的面容如此笑靥如花。 记忆似乎也被牵扯回了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桃花雨纷纷地下着,一群妙龄少女在桃花树下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笑声连连,被包围在中间,蒙着双眼的女子笑得格外动人。 她衣着素雅,身材窈窕,刚刚发育起来的身体凹凸有致,笑得那样甜,天真而烂漫。 就像现在这般。 多少年,不曾见她这样笑过了。 自他纳妾之后,她的笑容便一点比一点淡薄,直到后来,全然消失不见。 他看着她,喉咙一滚,涩涩然道:“你要,给我钱?” “你过来。”萧雅盈盈笑着,朝他招招手,作势要从袖口中掏出银票来。 宋岩凝眸想了一下,还是松开婠婠朝萧雅走了过去,眸中总算是现出几分愧然,“大姐……” 只见萧雅袖中寒光一闪,宋黛惊叫一声:“不要!” 可这一叫,还是晚了…… 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宋岩只觉得心口一痛,垂下眼睑,见一把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 婠婠站在他身后,吃惊地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宋黛往前探了一步,杜祈佑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 他早就预料到了萧雅的动作,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他知道,两口子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外人再怎么插手都叫多管闲事,即便救了宋岩,又能如何? 萧雅的心,还是死透了。 宋岩抬起双眸,看着仍是一脸笑意的萧雅,瞳孔已经疼痛放大了无数倍,“你……杀我?” 萧雅犹自笑着,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眩目,“你忘了,我说过的。你纳多少妾回来,我都不管,甚至,我可以帮你纳妾,只要能留住你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只可惜……这样都留不住你。我说的话,你从来都记不住……” 萧雅眸中一痛,将匕首从宋岩的胸口拔出来,宋岩捂着胸口,当即喷出了一口血。 “三爷!”“爷!”婠婠跪在他身侧,瞪大眼睛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胸口,浑身颤抖。 府里的一众小妾也从府里一哄而出,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瞬间便将宋岩包围住了。 “贱人……你好狠毒的心肠……”宋岩被一众女人围在中间,沾满鲜血的手指着萧雅骂道。 萧雅冷冷一笑:“我狠毒?我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还不是被你逼的……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因为,我会陪着你。” 她看着滴血的匕首,只是一瞬,便捅进了自己的心口,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宋黛只觉得一瞬间,气血全部涌上心头,眼睛兀地瞪大,萧雅的脸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放大。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自裁? 嘴角流出一串鲜红的血迹,萧雅却浑然未觉,拔出匕首,手上一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素淡的衣服上也氤氲出血迹,萧雅似乎感觉不到疼,即便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她步履轻浮地踽踽独行,一步一步地迈到宋岩身边,扑通跪下。 她看着他,拨开诸多女人拉住宋岩的手,无力却冰寒的声音,“都给我滚开……” 怕是一刹那,围在宋岩身边的女人全都散开了,人群中便只有萧雅和宋岩两个濒死之人。 宋岩看着萧雅,突然凄凉地笑了一声,“大姐,你这是何苦?” 萧雅也笑了,她缓缓伸出手抱住他,靠在他的胸上,“就算死,我也要跟你一起陪葬。” 两个人靠在一起,缓缓闭上了眼睛。 —— 马车上,宋黛垂着眼睑坐在那里,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萧雅……选择了这么决绝的方式结束了和宋岩的一切,没有留一丝余地。 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之间,为何定要闹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 杜祈佑凝视了宋黛半响,心里轻叹一口气,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每对夫妻之间都有他们的造化,他们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也是他们的命,与你无关。” 宋黛缓缓回过神来,见自己的小手被杜祈佑的大手包裹住,他掌心的温热也这样传递过来。 很及时,很温暖。 她慢慢抬起眼眸,望着杜祈佑,“我们也是夫妻,最后,也会像他们这样吗?” “不会。”杜祈佑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坚定。 “为什么不会?”宋黛声音清清凉凉,“一生这么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你也像宋岩这样娶了别的女人回家,纳了三妻四妾,就算我是王妃又如何,不过像萧雅一样可怜。” “我不是宋岩,你也不是萧雅。我们也绝不会变成他们今天这个样子。”杜祈佑道。 宋黛一笑,将手从他掌心中抽离出来,“的确,我不是萧雅,我会比她更决绝。” 杜祈佑眸子一缩,颇感疑惑地看着她,不解她的意思。 宋黛看着杜祈佑,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她勾着杜祈佑的脖子,嬉皮笑脸道:“静王殿下,你要小心了,千万别让我爱上你。我这个有点怪,如果我只是喜欢你,我会给你最大的自由任你飞翔。但是我如果爱上你,你就惨了。” 杜祈佑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眉毛也紧紧地蹙成一团,“你说的惨了,是什么意思?” 宋黛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我如果爱上你,会变得很小气的,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你若是敢像宋岩这样到处留情,寻欢作乐,爱上别的女人,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时代,刚刚开始 宋岩和萧雅走得急,没给人一点防备。 宋家如今支离破碎,宋黛不得不留下来处理这个烂摊子,返京的日程只好往后推迟了。 短短月数的时间,宋修和宋岩两兄弟都先后死去,整个宋家,连个当家做主的男人都没有。 百姓们纷纷慨叹,说宋家后继无人,已经处在没落的边缘了。 靠着宋家吃饭的店家和佃农人人自危,生怕宋家一旦败落,他们的生活也就没了着落。 当地的富商豪门都等着看宋家的笑话,可是风波刚刚初见端倪,就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打探宋家来了何方神圣,最后才知,挑大梁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大小姐。 宋黛如今也可算是江南一带的名人了,不仅飞黄腾达一跃成了静王妃,还继承了宋家的家业。 宋沉的死是江南地区的百姓们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情,龙家作恶多端已久,龙傲天的死让当地百姓感到大快人心,只是这害死宋沉的罪魁祸首相继离去,不得不让人把他们的死因归咎到宋黛身上,觉得是她为了报仇雪恨才以铁腕手段先后杀死了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宋岩死后的第二天,江南一带的达官贵人皆收到一封请柬。 江南第一酒楼“春风楼”今日好生热闹,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汇集于此,前来赴约。 “一个女流之辈,能成什么气候?”醉香坊的孙老板不屑地说。 “你可别小看了女人,想当年那统领淮北的首领银面圣女,不也是个女的,照样叱咤风云。” “齐老板这话是不错,但你别忘了,银面圣女之所以能统领淮北是因为有傅家撑腰……” “得了吧你,你不就是想说人家有靠山,不怕事嘛,别忘了,这宋大小姐如今是王妃。” “你的意思是,表面上这宋家家业由宋黛继承了,实则真正在背后掌舵的人,是静王殿下。” 一句话出口,全场立刻鸦雀无声,皆用眼神做着交流。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酒楼一瞬间的静寂,“潘老板这话说的,胆量颇高啊!” 众人听见声音,纷纷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眉眼飞扬,肤如凝脂,黑白分明的双瞳灵动逼人,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翩翩如玉的男子。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被点名的潘老板上前一步,拱手问道:“敢问阁下谁?” “小女子宋黛,见过各位。”宋黛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若的笑意,朝众人拱手,行的男儿礼。 她这一表露姓名,在座的众人脸上布满讶异之色,本就听说宋家大小姐正值豆蔻年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今日一见她年纪虽小,却是大气磅礴,而且,是个美人无疑。 众人一怔之际,纷纷站起来行礼,“见过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老板无需多礼,今日晚辈是以宋黛的身份来拜见众叔伯的,您们都是家父生前交往的好友,自然也是黛黛的长辈,黛黛在这儿,跟诸位请安了。”宋黛微微颔首。 “不敢当不敢当……”众人纷纷摆手谦让,面上却露出几分喜色,纷纷落座。 —— 春风楼楼上的天字房,南宫玥趴在窗口望着楼下的一幕,杜祈佑和黎世琛则悠闲地喝着茶。 南宫玥忍不住抿唇笑,“没想到黛黛还有这架势呢,唬得那些老板一愣一愣的。” “那是,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媳妇,咱王妃娘娘,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黎世琛道。 杜祈佑白他一眼,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这些老狐狸可不好对付,空有气势有什么用。” 南宫玥耸耸肩,”拭目以待喽。” 宋家在江南一带是有名的大商贾,生意几乎占据了江南的半壁江山,产业涉及的门类之广、之多,宋黛经过一番彻底的了解之后大大咋舌,也真正地体会到了如今压在她身上的担子。 这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一个地方的大财阀,相当于让她管理一个偌大的集团,压力山大啊。 不过,她这个人,除了吃喝嫖赌之外,便只剩下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了,就是赚钱。 用她爹的话来说,“这丫头从小就是一个财迷,钱在哪儿,她在哪儿。” 她从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赚钱了,不过当时仅限于跟在父亲的屁股后面看着他在赌坊跟兄弟们血拼,她从中赚取薄利,为自己赚点奶粉钱就是了;再大一点,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脱离父亲的束缚,自己拣一些软柿子捏,从一些不太会赌的叔伯手里赚零花钱。 十岁那年,她用攒起来的零花钱给自己开了一家火锅店,方便她嘴馋了可以免费蹭吃蹭喝。 十四岁那年,她用开火锅赚来的钱创办了一个吃货节,包下十三条街承包给各地的小吃店,短短十二天的时间,她净赚了一千万,拿着这笔钱游遍了全世界。 十八岁那年,父亲给了她一个亿,作为她成人节的礼物,跟她打赌,只要她能在一年之内将这笔钱翻两倍,他就把名下两家赌场划到她的名下。 她不争馒头争口气,看中了当时正在崛起的电影市场和房地产,把钱分成两半投了出去,结果那一年,是电影市场和房地产发展得最迅猛的时候,她赚得锅满钵满,富的流油,把父亲给的钱翻了三倍之多,父亲一高兴,也翻了倍,划给她四家赌场,成功地跻身进财富榜名人。 生意之所以做的那么顺利,不仅仅因为她有本钱,眼光独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就是她黑白两道通吃,没人阻扰,自然混得风生水起。 “诸位前辈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今日将各位请来,就是想跟你们打个招呼,以后宋家家主一职,就由我宋黛担任了。我父亲代表了一个时代,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我的时代,刚刚开始。”宋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第一百零七章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诸位前辈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今日将各位请来,就是想跟你们打个招呼,以后宋家家主一职,就由我宋黛担任了。我父亲代表了一个时代,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我的时代,刚刚开始。”宋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一句话尘埃落地,却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宋黛的话,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点余地,分明就是盖棺定论。 醉香坊的孙老板轻嗤一声,“合着王妃今日召我们来,就是为了通知我们一声的。” “孙老板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在通知你们。”宋黛淡淡一笑。 “王妃未免多此一举了,这毕竟是你们宋家的家事,谁做家主,对我们来说都一样。” 宋黛轻轻扫一眼过去,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两下,夜凉坐在她旁边传音给她,“此人姓罗。” “罗老板此言差矣。宋黛继任家主之位,虽是宋家的家事,也是江南商会的公事。”宋黛道。 众人见她能一一叫出在座所有人的名号,知道她是做了功课来的,暗道此女不简单,再一听她搬出了江南商会,心中皆感讶异,恍然大悟她今日召聚众人的目的为何了。 江南商会,是江南一带的名门望族共同组成的一个商人团体,意在将这些大商贾的利益都连接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商会的创始人便是宋黛的祖父,宋老太爷。 上一任的商会会长是宋沉,显然,宋家是商会的基石,宋沉死后,商会的活动便被搁置了。 宋黛从座位上站起来,“祖父当初创办这商会,便是希望带领着江南一带所有的商人致富。在座的,都是商会的一份子,当初也是在关二爷面前歃血立誓结盟的,今儿不会不认吧?” 锦衣坊的潘老板捋捋八字胡道:“自然不会不认,只是宋大爷一死,这商会群龙无首啊。” 宋黛轻轻一笑:“这不是,还有我吗?” “你?”潘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也想做这商会的会长吗?” 宋黛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活动了一下手指,“怎么,潘老板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非是我不愿意信,王妃娘娘总要拿出让我们信服的理由啊。”潘老板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宋黛握了握拳,声音清冷道:“要理由是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她话音未落,风影一掠,双手瞬间便掐上了潘老板的下巴,只听嘎嘣一声脆响,潘老板的下颌像是脱节了一样垂着,就这样松松垮垮地翘着,一排不算齐整的牙齿突兀地现了出来。 “啊……”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被潘老板可怖的下巴惊到了,倒吸一口气,纷纷站了起来,怕怕地看着宋黛,好像她有什么盖世神功一样,目光里全是警惕。 只有夜凉坐在她身边纹丝未动,气定神闲地品着茶,静静地看着她处理。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照他的意思,想立威很简单,杀两个人放点血,保管让底下人乖乖听话,也省得跟他们费这么半天唇舌,可这丫头不让,说不能伤人性命,要以理服人。 楼上的南宫玥看得目瞪口呆,扭头一脸惊讶地问杜祈佑道:“黛黛会武功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会吧,我可是没瞧出她身上有半点内力。”黎世琛拧眉道,亦是一脸的疑惑。 杜祈佑嘴角轻轻一勾,“三脚猫的功夫罢了,用来唬唬人还行。” 南宫玥撇撇嘴,“瞧你那一脸不屑的小样,依我看啊,黛黛比你厉害多了。” 黎世琛连连点头,“我看也是,起码人家比你有胆量,不怕得罪人。你看她,像不像允婶婶。” “嗯嗯嗯。”南宫玥点头如捣蒜,十分认同地说:“何止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杜祈佑眉峰一凛,“这叫什么话,按你们这样说,我给自己娶了个娘亲回来不成?” “不信,你自己过来看啊。”南宫玥道,杜祈佑眉头一皱,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蹭了过去。 —— “宋黛,你这是做什么!”罗老板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厉声喝问道。 宋黛云淡风轻地一笑,“没做什么啊,潘老板让我给他一个信服的理由,我这不是给了吗?” 她站定在潘老板面前,盈盈一笑:“潘老板,你看哈,我这双手呢,既然能够卸了你的下巴,就能拧断你的脖子,你要是觉得我给你的理由可以信服呢你就点点头,我给你重新把下巴装上,如果觉得不信服呢,你就摇摇头,我就……” 宋黛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水,“……送你去见阎王爷。” 潘老板疼得脑门上全是汗,也说不出话来,惊惧地看着宋黛,拼命地点头,再点头。 宋黛轻轻一笑,“潘老板真给面子,那您这一票,我是有了。” 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她修长纤细的手再次摸上潘老板的下巴,“咔擦”一声又给安了回去。 潘老板一声惨叫,捂着下巴来回摸索了一番,“咦,我的下巴好了……” 宋黛回了座位,夜凉递上去一方锦帕,宋黛笑着接过来,气定神闲地擦了擦手。 杜祈佑的目光微微一颤,视线落在宋黛手里的那方锦帕上,心里浮上一丝不悦。 都是已经成亲的女人了,别的男人的锦帕可以随便收吗,家里的规矩,以后还得慢慢教给她。 “宋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用强逼着我们拥立你做商会会长吗?”众人义愤填膺。 宋黛淡淡笑道:“你们误会了,我可真没这意思。只是当初这商会的创办原则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多年,从祖父到家父,在座的诸位也跟着宋家沾了不少光吧。可是我父亲含冤入狱的时候,敢问在座的诸位叔伯都去了哪里?可有一位为他打抱不平,救他于水火了?” 宋黛的一番质问,立刻让在座的众人露出羞惭之色。 第一百零八章 以后商会,我说了算! 见众人都讷讷不语,面露尴尬,宋黛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咱们行走江湖,靠的不过是一个义字。患难之际,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我爹生前,人家都称他为‘宋大善人’,想来在座的,蒙他救助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吧。可是在我爹最难的时候,为何各位都选择了见死不救?”宋黛态度清冷地问。 春风楼的黄老板面露难色,“王妃此言,实是戳到了黄某人的痛处。非是我们不愿意救,不瞒你说,若宋老板得罪的人是旁人也倒罢了,我们还能想法子合资出些钱捞人,可他得罪的是龙知府的儿子龙傲天,那个小霸王无恶不作,但凡是被他盯上的,都逃不了家破人亡。我们实在是,无能无力啊。” “龙傲天算个屁!”宋黛冷冷地爆了句粗口,嘟囔道:“若我能早点穿回来,我爹也不用死。” 她轻咳一声,拧眉看着众人道:“龙傲天不是死了吗,你们还在担心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龙傲天是死了,可是他爹龙燮还在啊,自古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做小本生意的,那龙知府随便玩点小手段,我们就玩完了……” “是啊是啊……”“言之有理,我们如何斗得过龙知府呢……” 众人一人一句,大厅里顿时闹哄哄的吵得宋黛头疼,心里涌起一股躁意,顿时拍案而起。 “够了!”宋黛断喝一声,不耐烦道:“说来说去,还不是龙家那档子事。若说以前我宋家还不敢与龙家抗衡,可如今我堂堂一个王妃,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不成?你们别忘了,我的丈夫,可是本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静王殿下杜祈佑!” “杜祈佑”三个字一出,众人顿时愣了、傻了、呆了。 楼上,南宫玥和黎世琛不约而同地看向杜祈佑,“哇哦,静王殿下好厉害的哟……” 杜祈佑白他们一眼,眉眼间却带着淡淡喜色,这个鬼丫头,他还以为她不会拿他做挡箭牌呢。 “王妃的意思是,静王殿下愿意为我们江南商会撑腰?”众人回过神来,迟疑地问。 古代历来重农轻商,朝廷对商贾一向打击居多,更别提支持了,若是有静王殿下的支持,那他们还怕什么呢,可是,静王殿下真的会管他们的闲事吗? “当然了。”宋黛一扬下巴,信誓旦旦道:“我们也是大黎的子民,每年纳这么多官税也是充实国库,为国效力不是吗,静王殿下只会鼎力相助商会,又怎么会制止呢?各位尽管放心。” 杜祈佑在楼上眯着眼睛看着她,暗骂:死丫头,还学会“假传圣旨”了,拿着鸡毛当令箭。 夜凉在旁边帮腔道:“各位忌惮的,无非是龙家的势力。若王妃在这里向各位保证,能够解决了龙家这个心腹大患呢,诸位是不是就可以拥立她担任这个商会会长,给宋家行方便?” “这……”众人纷纷对望,面露迟疑。 宋黛扭头看向他,夜凉冲她使了个眼色,传音给她道:“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了。” 宋黛心一硬,又拍了下桌子道:“各位老板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竟然连我一个小女子的魄力都比不上,你们以为我稀罕这个会长之位吗?呵,我告诉你们,我宋家金山银山都有了,我一个堂堂王妃,稀罕一个商会会长做什么?今日在这里跟各位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宋黛要保住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江南地区的繁荣。” 她绕着众人缓缓走着,清凉的声音在大堂上嘹亮而有穿透力,“龙家现如今已经是强弩之势,我和龙家有杀父之仇,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相信不出多久,就会有新的官员到江南任职。不管新上任的知府是谁,只要我们商会的成员齐心协力,就足以跟新势力抗衡。” 杜祈佑在楼上听着一脸黑线,听这意思,怎么是要造反的节奏? 他嘴唇微动,传声给下面不怕死的那位,“宋黛,你是想死吗?你预备跟谁抗衡?” 宋黛吓一大跳,往上一瞧,居然看见楼上的窗口上站着杜祈佑,还有南宫玥、黎世琛两个人。 我去,他们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咽了下口水,便听见杜祈佑又传声道:“废话少说,赶紧解决了这帮人给我回府。” 夜凉看着宋黛,察觉到了是有人给她传了音,垂下眼睑,嘴角冷冷地勾起一个弧度。 等到杜祈佑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宋黛才轻咳一声,“话不多说了,就一句话,答不答应。” 春风楼的黄老板扫一眼众人,“我先表个态,宋兄的事情,黄某一直深感惭愧。如今他尸骨未寒,我们断然没有再拒绝他独生爱女的道理。这件事,我答应了,拥护宋黛做商会会长。” “既如此,我也答应了,希望王妃娘娘今日之诺能够兑现,将龙家早日赶出江南。” “正是,若是王妃真有本事拔了龙燮这个毒瘤,我们有何理由不拥护您做会长呢……” 众人一经挑头,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态,大势所趋。 “好。”宋黛顿觉豪气万丈,大喝一声,“来人,上酒!” 一声令下,小二们纷纷端上酒来,一人一碗,酒香弥漫在酒楼的各处。 宋黛举杯道:“我代父亲,敬各位一杯。今日有冒犯各位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喝了这碗酒,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有我宋黛一天,便会护大家周全。” “王妃客气,来,干!”众人仰头喝下碗中的酒,相视大笑。 宋黛擦了擦嘴,站在人群中央,也豪迈地仰天长笑,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 翌日凌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宋黛朦胧之际就被杜祈佑抱上了马车。 浩浩荡荡的两队人马分别从傅家和宋家出发,汇成一支,缓缓往盛京进发。 终于,要回京了。 第一百零九章 你竟然敢跟别的男人琴瑟和鸣! 夜色深沉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艘豪华船舫在湖上泛行,荡漾起层层涟漪。 由于处理宋家之事耽搁了不少行程,杜祈佑遂决定放弃陆路走水路,方能按时赶回盛京。 琴声阵阵,飘扬在湛蓝色的水面上,夜色凉如水。 精致的舱房内,只听见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甚是清脆,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明亮的烛光下,宋黛正对着算盘校对宋家生意的账本,纤细修长的手指拨打算盘的动作灵活而轻巧,偶尔停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灵动的双眸滴溜溜地转,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软榻上,杜祈佑刚刚沐浴完毕,身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看上去光华幽微,翩翩如玉。 他手上正翻动着一本古书,真真是一目十行,看得极快,寻着喝茶的间隙抬起眼睛看着宋黛,眼波流动间散发着灼灼光芒,带着些审视的味道,却不失赞赏。 真是术业有专攻,这丫头平时咋咋呼呼的,除了吃喝玩乐也没瞧出她有什么本事,没想到做起生意来头头是道,在大事上也绝不含糊,不过两天的时间,便把宋家安排的井井有条。 如此,他倒是挺放心以后把王府和莫居的事情交给她处理了,自己也能稍微轻松些。 沉鱼端茶进来,盈盈笑道:“殿下,小姐,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 宋黛刚刚好处理完手上的活计,开心地伸了个懒腰,长吁一口气:“终于处理完了,开心。” 杜祈佑听着她悠扬的语调,嘴角轻轻一勾,抿了口茶,淡淡问道:“账本核对完了?” “是啊,宋家的生意真的是太多了,处理起来麻烦的很。”宋黛轻轻抱怨了一声,站起身子。 室内装潢精美,各样物品布置地面面俱到,宋黛心里感慨:跟着王爷出门就是好,这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什么吃的喝的都不缺,也不用自己操心,真是奢侈糜烂啊。 不过谁放着好日子不过愿意去吃苦呢,就算没有杜祈佑,她也不会委屈了自个儿。 桌上有果盘,宋黛剥了个香蕉开心地吃着,听着渺渺琴声,问沉鱼道:“可是表哥在弹琴吗?” “是呢。”沉鱼笑道:“表公子琴技非凡,我们都听痴了。郡主和少将军也在隔舱呢。” “这么热闹啊,那我也去看看。”宋黛咽下最后一口香蕉,拍拍手从桌子上蹦下来。 杜祈佑眉头微微一皱,神色倏然清冷下来,对于这个夜凉,他是提不起一点好感。 原本,他是拒绝带着他一起上船的,更不愿意让他跟着一道回京,宋黛却是兴高采烈。 舱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杜祈佑合上书本,看着微微闪烁的烛光,淡淡道:“出来吧。” 话音一落,景然的身影飘落在地上,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属下参加少阁主。” “起来吧,出门在外,无需多礼。”杜祈佑淡淡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景然神色微凛,从手中递上一纸长长的信笺,杜祈佑接过,打开一看,眼匝上的肌肉一缩。 他抬起深邃如墨的眸子看着景然,声音清冷地问道:“确定如此吗?” “是。”景然拱手道:“我们一路调查,发现宋沉生前确实娶过一房夫人,但红颜薄命,嫁进宋家的第二年就香消玉殒了,只留下了王妃这么一个女儿,此后,宋沉也没有再续弦。” 杜祈佑眸色幽暗,“说下去。” “我们又顺着宋夫人查下去,没想到这宋夫人并非什么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而是被宋沉无意间救下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宋沉将她带回了家,捏造了一个身世,说她是南海墨家的幺女,传说这南海墨家是个武林世家,不理世事,神龙见首不见尾,信息便在这儿中断了。” 杜祈佑眉头一皱,凉凉地问道:“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难道要我一点一点往外挤吗?” 景然忙道:“属下不敢。这寻常人查不到消息也就罢了,又有什么能难倒咱们流星阁呢?这南海墨家之所以被传得那么玄乎,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借势进驻中原武林,打下名号。” 话说到这里,杜祈佑心里已经明了,清冷一笑:“看来这么多年,南边还是贼心不死啊。” 夜凉的身份他已然知道,但是他为何要对宋黛这么好呢,难不成,想借宋家的财力打通人脉? 他果然没料错,这个夜凉城府极深,他对黛黛的好,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你退下吧。”杜祈佑轻轻道,景然缓缓告退。 杜祈佑将信笺放在蜡烛上缓缓点燃,上面“燕国太子”四个小字爷随之化为了灰烬。 “来人,更衣。”杜祈佑一声吩咐,小天立刻赶来了,顶着一脑门的汗,“来了来了……” 小天强自屏着呼吸为静王殿下鞍前马后,杜祈佑穿上外袍,看着他大气不敢喘的样子,不由失笑,轻斥道:“不过让你去安排个防卫事宜,至于你累成这个样子?” 小天一脸怨念地看着他,嘟囔道:“奴才是个旱鸭子,对这水上工事不熟悉,折腾了好半天。” 杜祈佑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无视他的辛苦,淡淡道:“锻炼锻炼也好,总会有用武之地的。” 小天暗哼一声,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家王爷大人会说什么体恤安慰的话,罢了罢了。 “殿下,那龙知府真的敢来刺杀吗,这可是皇家军艇,他不要命了吗?”小天试探地问道。 杜祈佑轻轻一笑,“龙家一向嚣张,杀子之恨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动手是必然的,就怕他端得住不动手呢,今晚也不用多认真,陪他们玩玩,记住,我不要死人,留几个活口就行。” “是。”小天垂首应是,杜祈佑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锦袍,气宇轩昂地走了出去。 他还得去看看那个不省心的媳妇呢,魂没让人勾了去吧? 脚步刚迈入隔舱,便听见美妙的乐声传来,房间里堆满了人,而正中间的位置,夜凉和宋黛面对面而坐,手中皆弹着一把琴,不,宋黛手中的,不是琴,是瑟。 杜祈佑的眼睛蓦地瞪大,这死女人,竟敢跟别的男人琴瑟和鸣! 第一百一十章 醋坛子都快打翻了 一瞬间,杜祈佑只觉得气血全部涌了上来,火从两只耳朵喷射出去。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夜凉和宋黛面对面坐着,一个弹琴,一个奏瑟,琴瑟和谐,岁月静好。 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是翩翩玉公子,一个是美丽俏佳人,一白一红,多么完美的一幅画面。 南宫玥在旁边捧着小脸,如痴如醉地盯着夜凉看,两只眼睛都化成了桃心状。 夜凉公子,她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可以见到他……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黛黛的表哥,缘分啊有木有? 黎世琛蹁身坐在窗口上,手里拿着一壶酒,闷闷不乐地喝着,望着南宫玥的双眸布满忧伤。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身边有他这么英明神武的一个男人,为何偏要喜欢什么小白脸呢? 此时此夜,此情此景,脸色比黎世琛还难看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 杜祈佑冷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二话不说,扯着宋黛的手腕子就带了出去,强劲的力道拽的宋黛一疼,“喂,干嘛呀,杜祈佑……” 众人被静王爷突兀的举动惊了一跳,夜凉缓缓停下了动作,看着被带走的宋黛,心里一黯。 旋即,他嘴角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带着微微凉意和自嘲的意味。 “这个神经病!”南宫玥气得骂了一句,众人不约而同地垂下脑袋佯装自己没有听到。 在这个船上,胆敢开口骂静王殿下的,恐怕也只有郡主殿下了。 南宫玥对杜祈佑打破这和谐一幕的举动十分不悦,转过头笑道:“夜凉公子,你继续弹吧。” 夜凉淡淡一笑:“承蒙郡主盛情,夜凉也乏了,天色已晚,诸位早些歇息吧。” 如此,便是婉转地下“逐客令”了。 众人不好意思再待了,纷纷告退,南宫玥还没听够,一万个不想走,站起身道:“夜凉公子……” 话刚出口,黎世琛就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人家要休息了,你还死乞白赖地留在这做什么?” 他说着,毫不客气地勾着南宫玥的脖子就出去了,惹得南宫玥嗷嗷乱叫:“黎世琛!!!” 热热闹闹的场面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夜凉垂下眼睑,目光落在琴瑟上,心底感到一片温暖。 现在,哪怕能跟她在一起有一点点相处的时光,于他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幸福了。 这么多年,他殚精竭虑所追求的,不就是这样吗? “阿同,收了吧。”夜凉挥挥手,吩咐道。 舒同应命上前,将琴、瑟装进琴套中,问夜凉道:“时辰不早了,公子可要歇息?” “不急。夜还长着呢。”夜凉淡淡道,冰凉的眸子蒙上淡淡的雾气,辨不清里头的情绪。 —— 杜祈佑将宋黛拽到了甲板上,一直拖到了栏杆处,宋黛各种挣扎:“杜祈佑,你吃枪药了吧?” 总算是停下了动作,杜祈佑眸色凉凉地瞪着她,质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宋黛捧着被他捏痛的手腕,没好气地说:“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在弹琴啊。” 弹琴? 杜祈佑简直要被她气疯了,“你弹的那是琴吗,那叫瑟!” 宋黛一怔,恍然大悟道:“哦,原来那就是瑟啊,我说怎么跟琴长的不太一样,差不多啦。” 杜祈佑的脸色又寒了几分,冷冷地问道:“宋黛,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琴瑟和鸣是何意?” 如果宋黛刚才弹的是琴也就罢了,表兄妹二人双琴合奏,他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弹瑟就不一样了,琴瑟和鸣,岁月静好,那是夫妻之间的雅兴,这夜凉,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我当然知道啊,拜托,我又不是文盲。”宋黛没好气道,看着杜祈佑铁青的脸色,虽然觉得他反应过度,可转念一想,这家伙是不是吃醋了? 她望着杜祈佑,抿唇笑了出来,这一笑,可把杜祈佑给笑愣了,板着脸道:“你笑什么?” 德性,醋坛子都快打翻了! 宋黛轻笑道:“刚才我听表哥弹琴,一时技痒就也想玩玩,哪还管是琴还是瑟啊。” 杜祈佑听到这里,脸色才算是缓和了几分,冷哼一声,“我竟不知宋大小姐还精通丝弦之乐。” 宋黛白他一眼,“你用不着讽刺我,在你心里,我肯定是那不学无术的典型咯。无妨,本来这些东西也就是玩,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可惜这里没有钢琴,否则还真能让你开开眼界。” “钢琴?”杜祈佑一蹙眉,还真是闻所未闻,“用钢做的琴,那能弹吗?” 宋黛倒。 好吧,她实在不愿意跟一个古人谈论一个西方乐器,没法聊。 “王爷,我发现你这醋劲可真大,别人的醋吃吃也就罢了,夜凉是我表哥,他的醋你也吃?” 杜祈佑看着她那一脸鄙视而又欠扁的模样,觉得心头刚消下去的火又被挑了起来。 他凑近她,声音清冷,“表哥又如何,这个世上,多的是表兄妹,表姐弟凑成的夫妻。” 宋黛皱眉道:“你们古代这么流行近亲结婚啊,我可没这喜好,我得为下一代考虑啊。” 杜祈佑不解,“为下一代考虑?” “是啊。”宋黛极为认真地说:“近亲结婚容易导致遗传性疾病,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智障。” 杜祈佑:“……” “这话,你打哪儿听来的?”杜祈佑乍一听她的话觉得新鲜,却又觉得熟悉。 好像,娘亲也曾经这么告诉过他。 宋黛瞄了他一眼,一副“你很小白”的样子,“科学研究证明的喽,我可是深信不疑。” 杜祈佑频频蹙眉,愈发听不懂她讲的话,不过他才不管什么科学不科学,只要她对夜凉这个表哥没那层意思就行。 两个人聊得正欢,船舫突然晃动了一下,宋黛吓了一大跳,差点给她翻下去,“什么情况啊?” 顷刻间,湖面嗖嗖嗖惊起阵阵骇浪,一个个黑衣人掠出水面,手执利刃朝宋黛射过去。 宋黛瞪大眼睛,眼看着剑就要刺过来,杜祈佑将她护在怀里,带着她的身子微微一转。 只听得耳边瑟瑟风声,一瞬之间,宋黛的眼睛里,便只剩下了杜祈佑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差点淹死 “有刺客,护驾!”小天一声断喝,四面八方的侍卫闻讯全都出动了,一时间兵刃四起。 宋黛被杜祈佑护在怀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搞什么鬼啊,居然有刺客? 难怪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她这才算是相信了,跟在一个王爷身边,还真得练就强大的心脏。 甲板上,侍卫们和黑衣人打得火热,杜祈佑却抱着宋黛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宋黛瞧了半天热闹,适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一脸淡定的杜祈佑,眨巴眨巴眼睛。 “王爷,你就这么站着啊,不打算管管?” 杜祈佑无动于衷,轻描淡写道:“小小喽啰,何需本王动手,陪他们玩玩便是了。” 宋黛无语地看着他,既然人家都不着急,她更无所谓了,只当做看一场武打片了,享受。 不过,这姿势嘛…… 她戳了戳杜祈佑,指指自己悬空的双腿,“你累吗,要不,放我下来?” 杜祈佑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淡淡道:“不累。” 宋黛:“……” 得,你愿意抱就抱着吧,反正累的不是我。 宋黛又陪着静王殿下气定神闲地看了一会儿打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无聊啊,真没劲。 她又用修长的食指戳了戳杜祈佑的胸肌,“你这些手下武功好弱啊,连几个小毛贼都收拾不了,都打了这么半天了,一个还没伤到呢。” 杜祈佑轻轻一笑,见她面露倦色,当真是乏了,冷冷地命道:“速战速决。” “是。”地动山摇的几声高呼如雷贯耳,宋黛一个激灵,顿时扫掉了几分困意。 杜祈佑见她精神了几分的小脸,月光如纱,拢上她娇美的脸庞,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 “王爷……”宋黛刚想跟杜祈佑说什么,扭过头,便对视上他灼灼的双目,潋滟着无限光华。 一颗心,瞬间在这样炽热的目光下勾起了丝丝涟漪。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很久。 “救命啊,姐姐……”一个稚嫩的童音从舱房内传来,极其仓惶而无助。 宋黛顿时一个激灵,“糟了,鱼儿!” 杜祈佑微愣之际,她已经从他身上跳脱了下来,提着裙摆往舱房奔去,如同一道红色闪电。 —— 宋黛赶到舱房,却不见了鱼儿的踪影,“姐姐,救我……” “鱼儿!”声音是从外面传出来的,宋黛白着一张脸寻着声音追去,只见船尾的栏杆处,一个黑衣人正两手拎着鱼儿要往下扔,鱼儿无力地各种扑腾,口中呜咽地喊着“姐姐……” 黑衣人手上一松,宋黛神色一凛,瞪大眼睛,急喝一声:“不要!” “扑通”一声,鱼儿被丢了下去,黑衣人刚一转头,只见眼前掠过一道红色的身影。 他人刚刚趴在栏杆上,就被人拧断了脑袋,夜凉清冷的身姿出现在此,脸上一片冰寒。 湛蓝色的湖面,在掀起了巨大的波浪后没了声响。 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夜凉踏上栏杆,身子一跃,投进了湖里。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王妃落水了!” 刺客刚刚被处置完毕,众人都聚集在船头,听见船尾传来的呼声,“王爷,王妃落水了!” 杜祈佑闻言,胸口像是被猛击了一下,推开众人往船尾狂奔而去,众人也紧跟上去。 如今虽是盛夏时节,深夜的湖水却也凉的很,宋黛拨着水探寻着鱼儿的踪影,心急如焚。 脑子里现如今竟只有一个念头:等上了岸,一定要教会鱼儿游泳! 她是游泳高手,平日里在游泳池扑腾惯了,在这湖里简直如鱼得水,现如今却没了心思。 总算是寻得了鱼儿的身影,心头一喜,赶紧往鱼儿的方向游去,抱着他探出了水面。 “鱼儿、鱼儿醒醒……”宋黛不停拍打着鱼儿的小脸,连声唤着,可他始终没睁开眼睛。 夜凉游了过来,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从她手中接过鱼儿,“给我,先抱他上去再说。” “嗯。”宋黛点点头,把人交给他。 夜凉担心地看她一眼,“你自己可以吗?” “没问题。”宋黛笃定地说。 夜凉这才放了心,抱着鱼儿一跃飞了上去,船尾上的人越来越多,赶紧对鱼儿进行施救。 宋黛看着夜凉潇洒的身姿,心里各种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这飘逸的轻功就好了。 她正寻着把手可以助自己爬上去,只觉得脚下一沉,好像被什么拉了一把,瞬间沉了下去。 众人又是按又是压的,鱼儿一口水喷了出来,哇地一声哭了,众人轻呼一声,露出笑意。 杜祈佑赶了过来,见浑身湿哒哒的鱼儿和夜凉,扫了一圈,没见宋黛的身影。 他上前一步直接拎起夜凉的脖领,寒着脸问:“宋黛呢?” “不是上来了吗?”夜凉一转头,并没有宋黛的身影,心里顿时一格。 杜祈佑暗骂一句“该死”,二话不说翻身跳进湖里。 “王爷!”众人皆被杜祈佑的举动惊了一下,扒着栏杆去看。 黎世琛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下去捞人!” “是。”众侍卫听命,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四起,湖面顿时热闹了。 夜凉暗叫不妙,刚要再跳,被黎世琛拦住了,“你做什么?” “救她。”夜凉焦急道。 黎世琛冷声道:“用不着,这么多人下去了,不差你一个。再说了,有静王在呢。” 南宫玥听着他的冷言冷语,身心各种不悦,不过她现在也正为宋黛忧心呢,没工夫跟他拌嘴。 她就不明白了,这死世琛干嘛老跟夜凉公子过不去,人家也没招他惹他,真是的。 鱼儿趴在栏杆上呜呜地哭,“姐姐……” 南宫玥怕他掉下去,护着他的小腰道:“鱼儿被担心,姐姐没事的,一会儿就上来了。” 只听一个巨大的浪花,杜祈佑抱着宋黛探出了水面,宋黛倒在他的肩头上,脸色惨白。 “王爷!”“王妃!” 几声惊呼响起,众人七手八脚护着两个人上了岸。 杜祈佑抱着宋黛上岸的一瞬间,夜凉的眼睛倏然瞪大,宋黛的肩膀上,一片鲜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给本王把他剁成肉酱! 杜祈佑抱着宋黛上岸的一瞬间,夜凉的眼睛倏然瞪大,宋黛的肩膀上,一片鲜红。 她受伤了! “怎么回事?”夜凉脸色煞白,脸上的担忧之色没有一丝遮掩。 杜祈佑冷着脸没回答他,只对手下命道:“把湖里那个刺客捞上来,给本王把他剁成肉酱!” 众人脸上俱是一惊,王爷的怒气滔天,浑身似乎都散发着无尽的寒意,让人战兢。 宋黛一身红衣已经湿透了,如瀑布一般的抹黑长发也浸湿了,无力地垂在身后,不知是受了重伤还是在冰凉的湖水中泡的时间太久,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眉宇间隐含痛意。 夜凉双眸中掠过一丝冷芒,双拳捏得死紧,指骨都泛了白,刚刚,他为何不先带她上来! 杜祈佑抱着宋黛进了内舱,极其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床榻上,回头吩咐道:“准备水、棉布。” “是。”沉鱼、落雁赶紧去准备。 屋子里堆满了人,鱼儿还在嘤嘤哭泣,又惊又吓的,哭得尤为可怜。 杜祈佑被哭声吵得头疼,回头一看乌压压的一片人,眉头一蹙,冷声道:“都给我出去。” 鱼儿被喝得一哆嗦,使劲憋着不敢哭了,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两只眼睛哭得通红。 南宫玥看得不忍心,抱着鱼儿道:“你就让我们留下吧,还能搭把手,黛黛伤得很重吗?” 杜祈佑背对着他们,冷喝一声:“小天!” 小天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上前劝众人离开:“各位放心吧,有我们殿下在,王妃一定没事的。你们都聚集在这儿,空气不流通不说,也影响我们王爷救治,殿下的医术,你们还信不过吗?” 南宫玥迟疑道:“可是……” 话音未落,一股劲风刺了过来,众人神色一凛,南宫玥抱着鱼儿,黎世琛拽着众人退了出去。 门“啪嗒”一声在他们面前关上,毫不客气,众人暗道好险,差点被王爷的掌风所伤到。 眼看着王爷果真发了怒,谁还敢留在这儿,鱼儿拽拽南宫玥,“……姐姐会不会死啊?” 南宫玥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鱼儿,心都揪起来了,给他擦擦泪道:“不会的,放心吧。” 别人或许不了解杜祈佑的医术,可南宫玥和他自小一起长大,深知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 身为神医白柏和雪衣青龙的徒孙,从小耳濡目染的,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即便被杜祈佑赶了出来,但宋黛还生死未卜,众人又哪里放心得下,都站在门外等候。 南宫玥环顾左右,不见夜凉的踪影,诧异地问道:“夜凉呢?” —— 夜凉当然还在屋子里,别人怕杜祈佑,他可不怕。 沉鱼和落雁端着水和棉布进来,帮着杜祈佑将宋黛外衣脱下来,“不出去就把眼睛闭上。” 杜祈佑闷声闷气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寒意,吓得沉鱼和落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杜祈佑没好气地说:“没说你们。” 她们这才睁开眼睛,见站在门口的夜凉公子冰着一张脸缓缓地转过身去,两人尴尬地咧咧嘴。 杜祈佑将宋黛肩膀上的衣服缓缓褪下来,露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 沉鱼和落雁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杜祈佑眸中亦是一痛,只差半寸,剑就刺进心脏了。 杜祈佑用棉布给宋黛擦拭了一下伤口,吩咐沉鱼、落雁道:“把你们小姐扶起来。” 两个人依照他的吩咐行事,即使尽力放慢动作还是碰到了伤口,宋黛疼得一蹙眉头。 冰冰凉凉的药膏浸在伤口上,痛意减轻了许多,宋黛在冰凉与疼痛中,缓缓睁开了双眸。 在水中呛了太多水,刚刚苏醒,她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屋里屋外听见咳嗽声,皆是一喜。 杜祈佑的动作一顿,夜凉脸色一霁,沉鱼、落雁一声惊呼:“小姐,你醒了?” 咳嗽过后,便是漫无边际的痛意,宋黛多么希望自己不要醒,“咳咳……我还活着吗?” 杜祈佑脸色很不好看,冷哼一声,“你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 宋黛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突然笑出了声,“那你……岂不是阎王爷了?” 听着这不好笑的玩笑话,杜祈佑脸上的肌肉绷了一绷,却还是缓和了几分,继续给她上药。 夜凉站在门口,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还能开玩笑,就说明真的是活过来了。 宋黛扭头一看自己的肩膀,眉头微微一蹙,“你给我用的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凉?” 杜祈佑淡淡道:“银霜。你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给你换成紫霜,不过,那个杀伤力更大,保管让你比现在痛上双倍,你想试试吗?” 宋黛一脸惊吓地看着他,果断摇头。 沉鱼和落雁忍俊不禁,当真也只有王爷才能治得了她们家小姐。 夜凉心里却是恨恨: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还吓唬她,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混蛋! “鱼儿怎么样了?”宋黛突然想起来,作势就要爬起来。 “别动。”杜祈佑冷冷地呵斥一声,将她按倒,眼睛里的威慑让宋黛顿时不敢动弹了。 沉鱼和落雁见状,忙道:“小姐放心,鱼儿没事。” “呼,那就好。”宋黛这才松了口气,乖乖地躺下了。 杜祈佑心里一阵无奈,冷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呢,你差点就没命了。” 宋黛轻轻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爹常说我是猫投胎转世,有九条命呢,没那么容易翘辫子。就这么死了,多亏啊。不过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啊,太卑鄙了,连妇孺都不放过?” “还能有谁。”杜祈佑阴着脸道:“放心吧,这一剑之仇,我一定会以十倍奉还给他们。” 宋黛微微叹一口气,明日应该就到盛京了,她这伤,搞不好还可以用作苦肉计呢。 她和龙家的仇,真是越结越深了。 杜祈佑给宋黛的肩膀缠上绷带,宋黛看着自己的伤口微微叹道:“完了,肯定要留疤了。” “正好,给你长长记性,看你还敢逞强。”杜祈佑硬梆梆道。 宋黛撇撇嘴,一脸的委屈,“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啊,没人性!” 没人性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终于回京 总算是包扎好了伤口,杜祈佑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宋黛一脸委屈的模样,心里不由失笑。 他收了手,冰凉的眼眸望着她,悠悠问道:“你想要本王,如何安慰你?” 一句话问出口,倒是将宋黛愣住了。 沉鱼和落雁见小姐吃瘪,低下头抿唇笑,见眼下也用不着她们了,便识趣地告退了。 夜凉依然不放心地站在原地,迟迟不愿意离去。 杜祈佑剑眉微蹙,语气不善地说了句:“我们要安寝了,你还不走,是打算留下来一起吗?” 宋黛听见这冷不丁的一句话,细细的眉毛微拧在一起,抬起眼睛,见夜凉的身影立在门边。 没等说上一句话,夜凉已经黯然离去,房门顷刻关上。 “那是我表哥,你就不能对人家客气点?”宋黛不满地冲杜祈佑吼道。 杜祈佑懒洋洋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 宋黛顿时气闷,算了,她实在无力跟静王殿下探讨关于礼貌与修养的问题,爱咋咋地吧。 —— 杜祈佑一行人总算是回到盛京,王府的行撵已经在岸边等候很久了。 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井然有序地罗列在岸边,百姓们翘首以待,等着拜见王爷和王妃。 “静王殿下可算是回来了,他这一走,又是大半年吧?” “正是,谁人不知静王殿下每年只在京中待半年,只是这次回来,总算是把王妃也带回来了。” “听你这口气,似乎王爷娶妻比你自己娶媳妇还高兴呢……” “那是自然,静王殿下如此英明神武,能被他看中的女子,定然不一般,怎能不期待?” “是啊,这静王是如今皇室第一出色人物,年轻有为,多少王公贵族的千金小姐垂涎皆不可得,就说那赵家大小姐,三天两头地往静王府跑,也没见静王多瞧她一眼,也是可怜得紧。” 百姓们议论纷纷,说道皇家之事,更是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不过声音极小,生怕惊驾。 万众期待之中,一艘豪华船艇从湖上泛来,百姓们高声欢呼:“是静王,王爷驾到!” 船上,沉鱼、落雁扶着宋黛从床榻上下来,伤口在杜祈佑妙手回春的救治和银霜的治疗下,过了一夜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伤口很深,不是一夕就能痊愈的,稍微一碰,还是疼得钻心。 宋黛在沉鱼的搀扶下走出船舱,即使早有心里准备,但看到案上那乌压压的人群和齐刷刷的侍卫时,一颗心还是狠狠地震了一下,眼眸落在杜祈佑颀长的身影上,心中满是震颤。 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才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杜祈佑的身份。 他不仅仅是金陵傅家子弟,他还是普天之下人人敬仰的静王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一个年少成名,权倾天下的人物,真的是她宋黛的丈夫吗? 宋黛在心里悠悠叹息,只觉得一到了京城边界,一切陡然变了一个模样。 凝重而肃穆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想想来此之前,杜祈佑耳提面命让她背的那些规矩,心里就一阵不痛快,对这个即将落实的王妃之位,也是心有戚戚然。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若这个王妃当的不痛快,再回金陵便是了,那才是她真正的家。 轻咳一声,见杜祈佑的视线射过来,宋黛勉强一笑,恭维道:“静王殿下,好威风啊。” 杜祈佑眉头一皱,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关切道:“撑得住吗,要不要我抱你上岸?” 不确定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还是玩笑,宋黛心里还是不争气地滑过一丝暖流。 “那倒不用,我可不想刚亮相就被扣上‘耍大牌’的恶名,不过受了点轻伤,没那么娇贵。” 杜祈佑见她一脸倔强,也就不勉强,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尽可以装得虚弱一点。” 宋黛抬眸不解地看着他,对视上他狡黠而魅惑的眼眸,顿时清楚了他的意图。 她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懂,苦肉计嘛。行,只要能扳倒龙家,别说让我装虚弱,就是让我装·逼,我也可以没节操地装给大家伙看。” 杜祈佑听着她的嘟囔,刚要询问她装·逼是什么意思,船已经靠上岸了。 杜祈佑和宋黛一亮相,百姓们纷纷跪倒,震耳欲聋的几声高呼,犹如排山倒海之势。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黛被这呼声喊得莫名心虚,不过一个王妃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多不好意思啊。 “属下拜见王爷!拜见王妃”继百姓后,更加高亢嘹亮的几声高呼,是出自侍卫之口。 目扫过去,只见侍卫十人一列,排成十行,一般高矮,身穿清一色的白色戎装,飒飒飞扬。 早就听世琛说杜祈佑治军严谨,御下极严,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人群中最醒目的,却是站在岸边,连成一排的十三个黑衣人,皆是一袭黑衣劲装,织锦腰带。 宋黛眉睫一颤,心中微微转念,突然恍然大悟,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铁血十三骑! 铁血十三骑站在岸边,并没有跪地,而是微微拱手,声音亦是嘹亮,“参见王爷,王妃!” 杜祈佑连忙迎上去,清冷淡然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了几丝笑意,“叔叔们不必多礼。” 他拉过宋黛,介绍道:“这是宋黛。黛黛,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铁血十三骑的几位叔叔。” 宋黛忙笑着打招呼:“叔叔们好。” 她微微拱手,一一跟他们颔首打招呼,突然在一个人面前停下来,抬起头来,见是位女子。 她错愕地看着杜祈佑,问道:“这……怎么还有一位姑姑?” 铁血十三骑,不都是男的吗? 众人哈哈大笑,金玉道:“无妨,在男人堆里呆久了,连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了。” 宋黛看着杜祈佑,害羞地笑了。 众人见她脸色苍白,虚弱得很,问道:“听说你们半路遇刺,我们吓得魂都快没了。” “王妃伤得重吗?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连皇家军艇都敢劫杀?” 杜祈佑脸色一冷,当即命道:“回家再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一剑,我不会让你白挨的 舟车劳顿,这一番折腾下来,宋黛的伤口又迸裂了,鲜血直接透过绷带渗了出来。 好在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衣裙,看起来没那么触目惊心,杜祈佑的脸色却还是难堪至极。 轿撵停下,杜祈佑再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将宋黛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宋黛也不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勾着他的脖子躺在他怀里,享受着病号的待遇。 她疼得额头上冒了一出细微的汗珠,意识却还清醒,看着头顶上方漆金的四个大字“南宫山庄”,讶异地叫了一声,“咦,这是哪儿啊,咱们不回王府吗?” 杜祈佑道:“这是娘亲的府邸,咱们不急着回王府,先在这儿把伤养好了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人往里走,丫鬟们欢呼雀跃地行礼,前去报信道:“孙少爷回来了……” 宋黛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娘亲的府邸,难怪叫南宫山庄了,可是,她难道不和爹爹住一处吗?两个人都老夫老妻了,难不成还分房住,这是什么道理啊?” 杜祈佑见她肩上的血越渗越多,心道她还挺能忍疼,没好气道:“你哪儿那么多问题。” 宋黛撇撇嘴,好奇不行啊,她都疼得发昏了,得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啊。 “佑儿回来了吗?是佑儿回来了吗……”一个优雅清扬的女声传入宋黛的耳朵。 宋黛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姿容绝丽、气质幽兰的女人走上前来,她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辨不清楚年纪,但是无疑是个大美人,她身上穿着一件素淡的罗裙,姿态清淡,优雅动人。 杜祈佑将宋黛轻轻放了下来,待她站稳,上前两步屈膝跪地,俯身行了大礼。 “孙儿拜见婆婆。” 这一声“孙儿”和“婆婆”将宋黛惊愣了,也让她醍醐灌顶,原来这就是他的外祖母啊! 她原本以为外祖母至少也得五十多岁了,就算不至于白发苍苍,怎么也应该满头银丝了吧。 没想到,这么年轻! 心里想着,口中就这么说了出来,“婆婆,您这么年轻啊!” 秦素素视线落在宋黛身上,眉梢带着喜色,轻笑着问道:“你就是黛黛吧?” 杜祈佑轻斥道:“没规矩,还不快给婆婆请安。” 宋黛这才反应过来,忙屈膝跪倒:“黛黛拜见婆婆,我一时欢喜过头了,您别介意。” 老话说隔代亲,秦素素见到孙媳妇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忙将两人扶起:“来,快起来。” 宋黛站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一跪一起,肩膀的伤口更严重了,嘴唇又白了几分。 秦素素刚扶上她的手,便感到手上有些湿意,抬手一看,竟是满手的血,脸上的笑容立时淡了下来,抬头一看,见她肩膀上那湿湿的一片竟然是鲜血,怪道她脸色惨白,虚弱得很。 “这孩子怎么受伤了?”秦素素吃惊地问道,暗道自己光顾着欢喜,竟没察觉到她的伤势。 宋黛虚弱一笑:“没事,小伤而已,婆婆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杜祈佑吓了一跳,忙接住她,“黛黛……” 秦素素也吓了一跳,手搭上她的脉搏,发现伤得不轻,疑惑的目光朝杜祈佑看去,满是责怪。 “她伤得这么重,你还让她折腾什么,快把人抱进屋。” “是。”杜祈佑也慌了,赶紧将宋黛打横抱起来,脚下生风进了里屋,秦素素也跟了上去。 —— 丫鬟们进进去去,血水一盆盆地往外倒,盛夏和晚晴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宋黛的伤势。 秦素素亲自上阵,一边给宋黛换着药一边数落杜祈佑,“这么重的伤势,都伤到骨头了,你倒好,就简单地一包扎,上点药就行了?连缝都不缝,伤口能结痂吗,难怪会被崩开了……” 杜祈佑站在一旁被训得一脑门的汗,嘟囔道:“我是想缝来着,她非不让……” “你还敢说!”秦素素怒目圆睁,一声断喝。 众人心神一凛,杜祈佑扑通一声跪下,“孙儿知错了。” 丫头们跟着跪了一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夫人一向脾气温和,八百年都不发一次火的。 平时更是疼极了孙少爷,一向和颜悦色的,今天居然动了真火,看来是真心疼这孙媳妇了。 秦素素冷哼一声,寒着一张脸道:“还记得怎么缝合伤口吗?” 杜祈佑抬起头来,心虚地说:“记得是记得,只是许久没行过针,手都生疏了。” “哼,就知道。”秦素素没好气道:“你那点三脚猫的医术,用来唬唬玥玥这丫头还行。” 杜祈佑羞惭地垂下脑袋,他确实跟着婆婆学过几年医术,只是后来行军打仗加上政务繁忙,没那么多心思和时间用在行医上,再加上他堂堂一个王爷,百姓们有个小灾小难的不会找他,至于宫里那几位,有御医在,自然也用不着他,他的医术,还真是全用来骗玥玥那丫头了。 想想自己曾经在玥姐面前各种吹牛,还煞有其事地给黛黛包扎伤口,就觉得汗颜。 秦素素从袖口中取出针包,看着垂着脑袋,低眉顺眼跪着的杜祈佑,道:“你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按着她,再不及时处理,她这条左臂,真就废了。” “哦,是。”杜祈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听命上前按着宋黛的身子,方便秦素素施针。 秦素素是神医白柏的嫡传弟子,且是回春堂的大大夫,一手银针冠绝天下。 她下针很快,这么疼都没能唤醒昏过去的宋黛,只是她即便是睡着,眉宇间还是隐隐痛意。 杜祈佑凝视着她惨淡的面容和透白的嘴唇,心疼得不得了,眸中亦是痛楚万分。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痛楚自己也能亲身体会一样,否则,为何明明受伤的不是他,却觉得心口像是被豁开了一道细长的伤痕,那么疼呢? 黛黛,我多么希望,这一剑是砍在我的肩上,我皮糙肉厚的,再痛也会比你轻得多。 放心吧,这一剑,我不会让你白挨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妃的伤,岂是你三个响头赔得起的? 宋黛是被渴起来的,刚刚睁开眼睛,干涩的嘴巴便缓缓吐出:“水……” “夫人,醒了。”盛夏听见呼唤,惊喜地喊道。 秦素素正支着脑袋坐在一旁昏昏欲睡,听到这一声喊,赶紧站起来,走上前去,“醒了?” 盛夏上前将宋黛扶起来,晚晴端来了水,被秦素素接了过来,道:“我来吧。” 喝了水,才觉得干燥的口腔和喉咙得到了滋润,整个人也复苏过来,肩上还在隐隐作痛。 宋黛看着陌生的房间,打量着眼前的众人,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在南宫山庄,而不是在她自己的家中,见自己身上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伤口……好像也被重新包扎了。 她伸手刚要去摸,秦素素忙拦住她,“别碰,刚刚缝好的伤口,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吧。” “伤口缝过了?”宋黛瞪大眼睛,“是杜祈佑给我缝的吗?我不是不让他缝吗,真不听话。” 秦素素见她一脸悲愤,轻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让他给你缝啊?” 宋黛一本正经地说:“会留疤啊,女孩子家,留这么长的疤痕在身上,多难看啊。” 众人一听,皆笑了。 盛夏道:“瞧瞧,咱们小王妃和小姐一样,最是爱美的,一点儿伤疤都不要有。” 秦素素也是忍俊不禁,安慰她道:“放心吧,伤口是我给你缝的,保证不会留疤。” “那就好。”宋黛顿时松了一口气,眉眼弯弯地笑道:“婆婆,您还会医术呢?” 秦素素笑道:“是啊,佑儿娘亲的医术,也是我教的呢。” “好厉害呀,名师出高徒,我娘亲这么有本事,想必婆婆的医术也是妙手回春,冠绝天下了。” 宋黛把秦素素好一顿夸,给老太太逗得乐不可支,屋子里一时欢声笑语。 宋黛环顾四周,也不见杜祈佑的踪影,“咦,杜祈佑去哪儿了,把我丢在这里,自己逍遥去了?” 秦素素道:“佑儿进宫面圣了,你受了伤行动不便,他就自个儿去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哦。”宋黛应道,也不去理他,摸摸干瘪瘪的肚子,笑嘻嘻道:“婆婆,我饿了,有吃的吗?” —— 宋黛在南宫山庄悠哉悠哉地吃香喝辣,宫里却正在上演着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 杜祈佑、南宫玥和黎世琛三人皆换了行装,整装待发进了皇宫,如今正在慈宁宫唇枪舌战。 龙燮跪在地上,面对着黑衣人的指认,声泪俱下道:“太后,皇上,臣冤枉啊!” 南宫玥杏目圆睁,怒道:“你还敢喊冤,你的手下都对此供认不讳了,你还不招?” 龙燮以首顿地,头磕得极其响亮,拱手道:“太后明鉴,这些刺客绝不是臣派去的,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行刺王爷和王妃,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往臣身上泼脏水。” 黎世琛斜眸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静王爷故意找人冒着你的名来行刺,自己人打自己人,演了一出戏,就为了嫁祸于你?” 龙燮板着脸道:“臣不敢妄议揣测,但是,少将军所言,也不是不可能。” 他心里已经满是震颤,他此番来京,是为了儿子龙傲天之死求太后撑腰,向静王爷讨个公道的,本是有理的事,却偏偏出了行刺这么一档子事,直接让他由主动化为被动了,可恶…… 他也是满腹委屈,这刺客真不是他派去的,虽然他很想让杜祈佑死,但也不会愚蠢到半路刺杀,因为他这次到京城告御状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等于是彻底跟静王翻了脸。 人人都知道他跟静王殿下有仇,这个时候只要静王出了点什么事,众人皆会以为是他搞的鬼。 就像如今这样…… 他话音刚落,杜祈佑一双利眸看着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如你所言,本王亲自安排了一出戏,还不惜伤了自己王妃,就为了给你安个罪名?” “正是,王爷自己承认就好。”龙燮道。 杜祈佑漠然一笑,声音陡然转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本王用王妃的命来换你的命!” 他的声音仿佛淬着万年寒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在他凌厉的目光下,龙燮竟然不敢说话了。 偌大的宫殿一时间静默了下来,死一般的静寂。 半响,皇帝缓缓开口问道:“王妃伤得重吗?” 大黎国当朝天子,乃是结束了三国纷争的局面,一统天下的一代英主——杜祈宁。 他刚过而立之年,是个少年天子,长相极为英俊,和杜祈佑眉宇之间有些相似,气质却不同。 或许是年纪使然,差了十多岁的堂兄弟,杜祈佑俊逸非凡,皇帝,则显得更加伟岸、稳重些。 杜祈佑拱手回话道:“回皇兄,伤在左肩,只差一寸便要伤及心脏了,臣弟已将人送到南宫山庄,请婆婆救治,今晨又痛昏过去一次,臣弟走的时候,人还没醒呢。” “这么严重啊……”皇帝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面露难色,“太后,您看这……” 太后摆摆手,从床榻上支起身子,眼前的太后娘娘年纪尚轻,五十多岁的年纪,雍容华贵。 她长得并不算绝艳,但眉眼之间也是个清秀的老美人,处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保养得不错。 但见她眉宇之间皆是不耐烦的意味,带着护甲的手支着脑袋,“闹了这许久,吵的哀家头疼。” 她望向龙燮,责怪道:“龙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静王杀了你的儿子,你也不该心生怨恨,半路劫杀皇家军艇,所幸王爷没什么大碍,否则,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这话,摆明了是要护着龙燮了? 南宫玥和黎世琛对视一眼,心神一凛,杜祈佑却在一旁气势沉然,似是早料到有如此动作。 龙燮自然也听出来太后对他的维护,连忙应道:“是,臣知错,还请太后恕罪。” “我恕罪有什么用啊,你该求的人,是静王才是。”太后悠悠道,冲他使了个眼色。 龙燮会意,忙转向杜祈佑跪了,伏地叩头道:“王爷大人大量,请王爷恕罪。” 待他足足磕了三个响头,杜祈佑捻着衣袖,轻轻道:“王妃的伤,岂是你三个响头赔得起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债,当然要血偿 杜祈佑一句轻描淡写却咄咄逼人的话,直接让龙燮僵在了那里。 太后凤目微微挑起,她心中非常清楚,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较之皇帝,同样不好对付。 真是有其母比有其子,杜祈佑和他娘一样,他们南宫家向来是吃不得半点亏的,睚眦必报。 “听王爷的意思,是不打算给哀家这个面子了。”太后的声音懒洋洋的,却有些清冷。 杜祈佑微微颔首,不卑不亢道:“臣不敢。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如今都敢明目张胆地行刺皇家船艇,还伤了王妃玉体,若是这样的罪行都可以大事化小,这大黎律法,也无甚用了。” “是啊太后。”南宫玥在旁边搭话道:“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若是定要包庇您外甥,岂不是告诉天下人,行刺一事是可以饶恕的罪过了。那以后您和皇兄还有宫里的各位娘娘可真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今日龙燮能伤了王妃,说不准哪天您也会被刺客伤到……” “你……你竟敢诅咒哀家!”太后气得怒发冲冠,脸上松弛的肌肉都跟着哆嗦。 皇帝适时开了口,“太后息怒,郡主只是打个比方,并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他严厉的眼神朝南宫玥看过去,轻斥道:“出去逛了一圈规矩都忘了,还不快给太后赔罪。” 南宫玥冷哼一声,见皇帝不停给她使眼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玥玥无状,望太后恕罪。” 太后摆摆手,她没心情跟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南宫玥从善如流地站起来,便听太后问杜祈佑,“那依王爷的意思,该如何处置龙燮呢?” 杜祈佑淡淡一笑,“血债,当然要血偿。” 此话,摆明了是要龙燮的性命了!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龙燮却是吓得面如死灰,频频叩首:“太后救命啊!太后……” 太后也是面露难色,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能怎么救这个不争气的外甥? 龙燮哭天抹泪道:“太后,母亲生前就生了我一个儿子,龙家三代单传,天儿已经没了,若是我也这么去了,我们龙家,就绝后了啊,太后娘娘……”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看得南宫玥极其犯恶,要不怎么不愿意回京呢。 战场虽然残酷,但是将士们同仇敌忾,有劲都往一处使,都是些粗人,直来直去的,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弯弯心思,不像朝堂上,官员们结党营私、权力倾轧,人心隔肚皮的。 她自小跟着父帅在军营厮混长大,最见不得文官哭哭啼啼的样子,娘死了,委实令人厌恶。 龙燮这一番话却是提醒了太后,她顿时来了几分精神,对杜祈佑道:“王爷,哀家差点忘了问,我那宝贝孙儿傲天,可是死在你的手里?他犯了何罪,你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他?” 太后总算是拿出了几分气势,可一个在后宫之中养尊处优的女人,这几分气势,吓唬吓唬后宫的妃嫔们还行,想要震慑杜祈佑这个见惯了沙场铁血、朝堂纠葛的男人,有些力不从心了。 杜祈佑态度沉然,“人是我杀的,太后在问罪祈佑之前,不妨先听听看龙傲天做了什么。” 太后凤眼一挑,只见龙燮忐忑不安地跪在那里,一脸心虚的样子,心里顿觉不安。 南宫玥和黎世琛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龙傲天在大婚之日溜进傅家掳走王妃的事情说了一通,皇帝的脸色越听越沉,太后的脸色也跟着难看下来,这些事情,龙燮可没告诉过她。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皇帝沉着脸,语气中压不住的怒气。 “竟敢私闯傅家,还差点伤了王妃,这龙傲天好大的胆子,龙燮,你还有什么话说?” 龙燮被皇帝的怒喝吓得一哆嗦,“臣……臣教子无方,可皇上不能只听王爷的一面之词啊。” 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言饰过,不肯认罪。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眼前这一个王爷、一个郡主、一个少将军,都是身份尊贵之人,还能合起伙来冤枉你不成?” 太监总管魏禧上前跪地禀告道:“启禀皇上,大理寺卿崔大人请求面圣。” 皇帝板着脸道:“朕在这处理家事呢,让他有事到御书房候着,来慈宁宫做什么?” 魏禧战战兢兢道:“回皇上,崔大人说他手上握有龙知府的罪证,事关王妃之父宋沉之案,听闻王爷和龙知府都在,也好当庭对供,这才斗胆赶了过来,求皇上赐见。” 龙燮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冷汗冒了一脸。 南宫玥和黎世琛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这崔大人来的,还真是时候。 皇帝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杜祈佑一眼,见他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宣。”皇帝沉声道。 顷刻,一个身穿官府的中年人低着头走了进来,走到殿中,对堂上的众人一一见礼。 皇帝道:“起来吧。你说你手上握有龙燮的罪证,是什么?” 崔大人双手捧起一封奏章,魏禧接过来,上前呈给皇帝,听着崔大人在陈述着龙燮的罪证。 龙燮已经在堂下抖得不行,皇帝看完已是勃然大怒,将奏章合上,冷冷笑道:“朕竟不知,江南一带已经是龙家的天下了,你这个土皇帝当得可还逍遥,要不要,朕也给你退位让贤啊?” “臣不敢,臣不敢……”龙燮吓得连连磕头,俯身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皇上冷哼一声,“朕把江南地区交给你那是对你的信任,没想到你如此胡作非为,仗着自己是个皇亲国戚,竟敢草菅人命,无法无天,便是连静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实在可恶!” “来人,把龙燮押入天牢,三日后斩首示众!”皇帝冷冷地宣到。 “皇上……”太后大惊失色,刚要开口。 皇帝截住她的话,又道:“另外,给朕抄了他的家,家中所有的一切,都归宋家所有!”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太后救我,太后……”龙燮被人拖了出去,还不忘求救。 太后瘫坐在凤椅上,脸色一片惨白。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公主驾到 皇帝当庭宣布龙燮于三日后在午门斩首示众,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杜祈佑三人随皇帝从慈宁宫走出来,一路往后花园走去。 皇帝走在前头,沉声问道:“王妃伤势,果真如此之重?” 杜祈佑微微颔首,“是。不过,性命无虞,多谢皇兄记挂。” 皇帝转头睨他一眼,轻笑道:“不过半年不见,你与朕生分了不少,也学会打官腔了。” 杜祈佑心神一凛,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南宫玥忙在一旁插科打诨道:“皇兄这是哪儿的话,祈佑这是娶了媳妇,自然要稳重些。” “哦,是吗?”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如此说来,朕对这个弟媳还真是好奇得很。” 南宫玥打趣道:“皇兄后宫佳丽三千,这‘天下第一美女’和‘天下第一才女’都被您收入后宫了,您还好奇别人的媳妇做什么,我们祈佑娶个媳妇可不容易,可不能让您给搅黄了。”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轻斥道:“这是什么话,朕难道是那棒打鸳鸯的人吗?” 杜祈佑忙躬身道:“皇兄息怒,玥姐并不是这个意思。” 南宫玥嘟囔道:“本来就是嘛,若不是姑姑拦着,您早就乱点鸳鸯谱,把那赵芷凝赐给祈佑了……” 黎世琛在后面扯了她一把,“姑奶奶,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南宫玥甩开他的手,一脸的不悦,杜祈佑凉凉地看她一眼,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皇帝面露尴尬,“行了,你不就是怪朕想把宁国公府的赵小姐赐婚给祈佑一事吗,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也值得你拿出来说,再者,祈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一肚子的怨气。” 南宫玥撇嘴道:“臣妹不敢,只是我与那赵芷凝从小就不和,可不想以后天天面对她。” 皇帝看着她,语气微责道:“人家好歹是国公府的小姐,你可不许仗着郡主的身份欺负人家。” “皇兄多虑了,只要她不出现,我自然欺负不着她。”南宫玥道,一脸刁蛮的模样。 皇帝见她小女儿心性,说再多她也不听,便懒得再说了,暗叹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转向杜祈佑道,“这几日皇祖母老念叨你,等到王妃伤势好些了,你们一块去探望一下。” “是,臣弟遵旨。”杜祈佑躬身领旨。 皇帝见他在自己面前一直这副清冷的模样,规矩倒是规矩,就是生分得很,让人心里难过。 前几日还有大臣上书禀奏静王爷居功自傲,真该让他亲眼过来见识见识,静王再谦逊不过了。 功高盖主是事实,只是居功自傲嘛,恐怕没有比祈佑在自己面前再循规蹈矩的人了。 兄弟几个人正闲聊着,只见皇后和宁贵嫔从花园漫步过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嫂。”“皇后。”“贵嫔。”众人一一见了礼。 皇后轻笑道:“老远就听着这边热闹了,敢情是王爷和郡主回来了,难怪。” 皇后宁凝,乃兵部尚书宁磊之女,太后亲侄女,宁贵嫔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入了后宫。 这姐妹二人一同嫁入皇家,续写了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一时颇为世人称道。 宁贵嫔探头瞧了瞧,“咦”了一声,“不是说王爷此次回来将王妃也带回来了么,为何没一起入宫呢,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半路遇刺,性命垂忧吗?” 杜祈佑眉头一蹙,眼眸里立刻滑过一丝冷芒。 南宫玥在旁边听着不乐意了,“贵嫔娘娘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流言蜚语,咱们王妃好着呢。” 宁贵嫔见南宫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鼻头轻轻哼了哼,她一向怕这个刁蛮任性的郡主,自从进宫以来,没少被她捉弄,这南宫玥是个在军营混大的假小子,力气大得很,她打不过她。 皇后忙把妹妹往后拉了拉,笑道:“王爷见谅,阿珂这是听底下人乱嚼舌根子了,并不是故意盼着王妃不好,还请不要见怪。” “无妨。”杜祈佑淡淡道,对皇帝拱手道:“皇兄若无别的吩咐,臣弟就先告退了。” 皇帝目光在他身上流转,本想留下他再说一会子话,但见他面露焦色,便猜想他许是心中记挂着王妃的安危,也不好再强留他,淡淡道:“去吧。” —— 另一方面,宋黛吃饱喝足了,也打听到了夜凉等人的情况。 她毕竟是嫁进王府,夜凉和鱼儿算是她娘家人,总不好让他们也跟着她住进王府,便想在京城买下一处宅院供他们住,没想到夜凉早先一步就在城南买下一座宅第,带着鱼儿住了进去。 夜凉买下的宅第与南宫山庄隔得很近,离静王府也不愿,正好方便宋黛来回走动。 如此,她倒也放心不少。 宋黛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让丫头扶着她到院子里走走。 南宫山庄景色怡人,到处种植着花草树木,花团锦簇,五颜六色的,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宋黛欣赏着院子里的美景,忽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动静。 “哎呦,公主,您慢点……” “佑儿的媳妇呢,快让我看看佑儿的媳妇……”一个嘹亮清冽的女声传来,宋黛微微蹙眉。 只见一个高挑飒爽的女子出现在院子里,姣好的面容英气逼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 宋黛缓缓站起来,单是看到此女子的第一面,她便认出她的身份了,因为她和南宫玥太像了! 若是没有猜错,这便是南宫玥的母亲,杜祈佑的姑姑,大黎国的长公主——杜云汐吧。 盛夏见她愣在那里,笑着给她介绍道:“这位是咱们的长公主,王妃应该唤一声姑姑。” 她猜对了。 入乡随俗,既是长辈,便只有屈膝见礼了,“黛黛拜见姑姑。” “好孩子,快起来,你身上还有伤呢。”杜云汐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她端详着宋黛的模样,连连赞叹道:“果真是祈佑看中的人儿,瞧瞧这模样,长得真俊呢!” 宋黛十分受用地笑笑,心道虎母无犬女啊,这南宫玥的性子应该是随了长公主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杜祈佑,我好羡慕你啊! 出了皇宫,黎世琛就与杜祈佑和南宫玥二人分道扬镳,回大将军府了。 南宫玥随杜祈佑上了马车,两个人共同返回南宫山庄。 “近几年皇兄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让人摸不着头脑。”南宫玥悠悠叹道。 杜祈佑靠在车壁上小憩着,舟车劳顿,一顿折腾下来,他也深感疲累,只想早点回家歇歇。 见他不说话,南宫玥好生无趣,起身坐在他旁边戳了他脑门一下,“还有你啊,也是如此。” 杜祈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整个一闷葫芦。” 南宫玥锤着大腿,义愤填膺道:“你把小时候那个活泼可爱的祈佑还给我。” 杜祈佑看着她,嘴角突然轻轻一勾,“我们都长大了。玥姐,这么多年,只有你没变。” “长大了有什么好啊?”南宫玥长叹一口气,“还是小时候值得怀念,我还记得当时天下连年纷争不断,大人们忙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没心思管我们。皇兄就带着我们读书、玩耍、习武、听戏,别提多快活了,可是现在呢,这皇宫就像是一道屏障,皇兄在里头,我们在外头,一切,全都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杜祈佑心里一阵闷痛,他只道玥姐成日里咋咋呼呼的,却没想到她其实什么都看得通透。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想要成长,总归是要付出一切代价的。” 杜祈佑看着她道:“姐,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也该收收你那大小姐的脾气。” 南宫玥睨他一眼,“为何要收啊?这宫里循规蹈矩的人太多了,就是因为你太过收敛,一再退让,才会被那龙家以为你好欺负,蹬鼻子上脸。我一个小女子,左右不了朝堂大局,关键时候闹一闹也无伤大雅。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除了自己人的事,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杜祈佑轻轻一笑,话是这样说,可他清楚南宫玥的性子,外冷内热,最是爱多管闲事的。 这一点,与宋黛还是挺像的。 不,也不像。 他总觉得宋黛的性情有些乖戾,时冷时热的,让人琢磨不透。 有时候热情得像一团火,烧得人浑身发烫;有时候冷酷得像一坨冰,冻得人直打哆嗦。 殊不知,在宋黛心目中,他杜祈佑也是这样热如火、冷如冰的结合体。 如此,倒也般配得很。 —— 杜祈佑和南宫玥回到南宫山庄,刚踏进家门,就听见里头笑语晏晏,分外热闹。 绕过影壁,只见院子里堆满了人。 人群中央,鱼儿童言无忌,频频吐出一些金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宋黛将鱼儿抱在怀里,一脸宠溺地看着他,看上去不像姐弟,倒像是母子二人。 多么其乐融融的一个画面,杜祈佑恍惚间竟然觉得那是自己的妻儿,心底滑过一阵暖意。 刚上前走了两步,便见夜凉站在宋黛的一旁,正一脸柔和地看着她,笑意倏然收敛下来。 杜祈佑眉头微微一蹙,便听见杜云汐的声音,“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 宋黛抬起眼眸,冲杜祈佑微微一笑。 目光流转,熠熠生辉,笑靥如花,杜祈佑的心忍不住狠狠一荡,嘴角亦是轻轻上扬。 南宫玥许久未见秦素素,亲昵地扑过去半跪在她身侧,笑意盈盈地唤道:“祖母。” 秦素素摸着她乌黑的墨发,一脸的宠溺,“去金陵一趟,玩得可好?” 祖孙俩寒暄着,那边杜祈佑上前两步给杜云汐行了礼,“祈佑给姑姑请安。” “快起来。”杜云汐笑着将杜祈佑拉起来,看着风度翩翩的侄儿,心中好生欢喜。 杜云汐给他整整衣领,像一个母亲关怀儿子一样,“成亲了,就是大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成天这么些感慨,你都快成一怨妇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影壁之处传来,宋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威猛,身姿伟岸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朗声大笑,剑眉星目的。 她心念一转,便听见杜祈佑唤她,“黛黛,快来拜见舅舅。” 果然,眼前这个气势如虹的男人,便是南宫玥的父亲,镇国大将军——南宫烨了。 宋黛撑着身子过去,杜祈佑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齐齐跪地,行了大礼,“给舅舅请安。” 南宫烨上前将二人扶起,上前打量了宋黛一番,目光透露着对满意,拍拍杜祈佑的肩膀,朗声道:“好小子,总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可终于有人好好管管你这个‘混世魔王’了!” 一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杜祈佑和宋黛小两口也羞得不行,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总算是将婆家的长辈一一拜见了,宋黛肩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尽是甜蜜。 本以为跟着杜祈佑嫁进王府,以前那种逍遥快活的日子便再也寻不到了,更别谈什么幸福。 可是,南宫家比她想的有人情味多了,每个人看着她的目光尽是亲切,对她绽放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的,他们是真的认定了她是杜祈佑的媳妇,对她的好,也是爱屋及乌。 长辈们已经在七嘴八舌地商议着两个人的婚礼了,迎娶王妃的礼仪,是一样也少不了的。 趁着长辈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空隙,宋黛将身子不着痕迹地往杜祈佑身边蹭了蹭。 杜祈佑看着她的小动作,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痛了?” “没。”宋黛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杜祈佑,我好羡慕你啊,有这么多疼爱你的家人。” 她一贯心里想着什么,嘴上就说什么,脸上写满了对杜祈佑的羡慕,她本以为他性子这样清冷,定是家庭不够温暖导致的,却没想到,他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其乐融融的,真好。 她从小,便羡慕极了这样的环境。 杜祈佑端详着她脸上的神情,想起她没爹没娘的凄苦,心中一痛,嘴巴贴到她的耳朵,轻道。 “他们,从今以后,亦会是你的家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 夜色,已经又凉了下来。 墨府与南宫山庄毗邻而居,值得一提的是,名动天下的“天下第一庄”也坐落在这条街上。 茶香缭绕,夜凉坐在桌边借着烛光正在翻阅着一本古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中萦绕的,尽是宋黛的音容笑貌,下午在南宫山庄,她那歆羡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 黛黛,也是极其渴望家庭温暖的吧。 既然他来到了她身边,从今以后,她想要的,需要的一切,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她。 “公子。”舒同走了进来,换了一盏茶,沏茶,奉上。 夜凉接过茶,淡淡地问道:“小姐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舒同应道。 夜凉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什么时辰了?” “很快就到子时了。” “鱼儿睡了吗?” “已经睡熟了。” 夜凉放下茶杯,声音清凉道:“准备一下,出发吧。” “是。”舒同领命而去。 子时刚至,朦胧的月光笼罩着繁华的盛京。 美丽的夜空,星光璀璨,点缀出一个浮光掠影的世界。 千妃阁,京城中最富盛名的青楼,坐落在暗香坊内。 暗香坊外,万籁俱寂;暗香坊内,喧嚣声动。 香气扑鼻,伴随着女子们浅唱低魅的声音,“客官,来啊来啊……” “哎呦,黄公子,有日子没见了,有没有想人家啊……” 华灯初上,一盏盏璀璨的明灯一直排到了长安街的尽头,无限奢华魅力。 千妃阁的包厢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帅气公子坐在桌旁,气定神闲地品着茶,神色清冷。 他手上捧着一个厚厚的账本,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舒同站在他的身后,亦是一脸清冷。 房间里站着一溜千娇百媚的女子,平时无一不是巧舌如簧、舌战金莲的头牌妓女,如今却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地在此候着,收敛起浑身解数和风骚之气,一颗心却如同小鹿乱撞一般,不时偷眼瞧着翩翩如玉的公子,屏息凝气。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吱拉一声推开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牵着一个女子进来。 女子身材曼妙,姿容更是艳丽,只是她满脸的不情愿看上去给绝美的神态带了些恹恹之色。 老鸨推着她上前一步,拽着她跪下来,抬起头来赔着笑脸道:“让公子久等了,是女婢的错。” 夜凉懒洋洋地抬起双眸,目光落在老鸨旁边的女子身上,凉凉地说:“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老鸨老脸顿时讪讪,躬身赔罪道:“公子恕罪,都是奴婢没有教好,只是小妖姑娘性子实在倔强,奴婢什么招都使了,她又惯是不怕打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管束了。” 夜凉淡淡地瞄了跪在地上的小妖一眼,见她满脸透着不耐烦的意味,神色恹恹,偏生透着懒洋洋的媚态,不经意之间撩人无数,勾心动魄。 他嘴角淡淡一勾,轻道:“小妖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女子满心的失望,颇为嫉恨地瞪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盈盈施礼告退。 夜凉对身后的舒同说:“你也退下吧。” 舒同淡淡地瞄了水小妖一眼,应是告退。 等到众人都散尽了,夜凉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地上的女子,清冷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水小妖闻言,颇为不耐地抬起头来,对视上夜凉凝满雾气,瑟瑟凉意的双眸,心里一颤。 夜凉凝眸看了她半响,脸上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浅淡笑意,对她道:“过来。” 水小妖只觉心脏一紧,垂下眼睑,满心的悸动,藏都藏不住。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偏只有他,是她的死穴。 她就知道,哪怕再怎么下定决心不再理他,可是当他又露出一丝笑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了。 水小妖抬起膝盖,朝夜凉膝行过去,瘦瘦弱弱的身子每次示弱,便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一直轻垂着眼睑,看着夜凉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他的手修长又白皙,消瘦却不失力道。 曾经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无数次抚摸过这双手,每一道掌纹,她都了若指掌。 他的指头肚上,生着一层厚厚的茧子,这是长年弹琴所致,她都知道。 她多么懂他啊,可是他……了解她吗? 夜凉的手微微抬起来,一刹那而已,水小妖以为他要扇她耳光,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只听见一声淡淡的嗤笑,下一刻,她的下颌便被一个强劲的力道抬了起来。 夜凉勾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望向自己,轻轻一笑,带着戏谑的味道:“看来,还是怕的啊。” 她刚要恼,便又看见他浅浅的笑意,那样暖,那样柔,仿若冰山融化一般。 她多想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可是她终究不敢如此放肆。 夜凉朝她伸出手,水小妖怔了一秒,盈盈一笑,嫩白修长的双手搭了上去。 夜凉轻轻一带,小妖蹁身坐在他的大腿上,被他放倒在怀里,忍不住一声娇滴滴的嘤咛。 四目相对,一刹那间,不约而同地舒展开笑容。 水小妖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和醉人的风姿,终究是忍不住,勾着他的脖颈吻了上去,缠绵起来。 两个人从抱着到躺着,从地上到床上,吻得如痴如醉,狂乱而又迷情。 夜凉看着身下温柔可人的女子,触电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轻道:“为什么不听话?” 他的声音低沉而撩人,宛如游走在丝绸上的银纱,低调而奢华,无限魅惑。 水小妖娇媚的脸上再无方才的冷淡和倔强,显出几分小孩子般的委屈,“我想见你。” 夜凉眉心一动,又听见她柔软的声音,“我若是听话,你就不会来看我了。” 夜凉的眼眸冷了下来,水小妖心神一凛,暗叫不妙,果然,下一刻,她就被兜身翻了过来。 没等反应过来,屁股上就重重挨了一记熊掌,疼得水小妖“哎呦”一声。 “你叫唤什么,不是不怕打吗?”夜凉冷冷的声音。 水小妖捂着屁股,哽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你一来,我就软了。” 第一百二十章 你的媚术,越来越厉害了 水小妖低低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你一来,我就软了。” 听着这一声柔柔弱弱的讨饶,便是再硬的心,也要被它软化了。 夜凉嘴角轻轻一勾,大手一伸,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水小妖翻了个身,看着她水雾迷蒙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你的媚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水小妖脸色一僵,眸子里的亮光也消散不少,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将自己的脸凑上前去。 “媚术这种招数,对着别的男人使也就罢了,对你,用不着。一颗真心,便足够。” 她一边说着,不安分的手在他半敞的胸膛上飘来荡去,缓缓往下游走。 夜凉无动于衷,淡漠地看着她,“你的真心,我不需要。” 水小妖的动作一僵,娇美的脸上再无笑容,猛地推开他,冷声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她有些气急败坏,扯开盖在身前的被子披着轻纱下了床,被夜凉一把扯了回去,躺在榻上。 夜凉的声音有些冷,“跟我也敢耍脾气,没人管得了你了是不是?” 水小妖就这样看着他,轻笑道:“殿下怒了?难得,我小妖算什么,竟然也能惹得太子殿下动怒,这下子,阁里的姑娘们怕是更要恨我入骨了,不知这次,又会是怎样的疼痛?” “你怕吗?”夜凉看着她,问道。 水小妖懒洋洋一笑:“怕?习惯了的事情,又何谈怕字?只要你不对我好,我便什么也不怕。” 夜凉眉心一颤,将水小妖从床上扶了起来,将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吸在掌心,为她披上。 水小妖低头看着身上的披风,一楞之际,便想要将它扯下来。 夜凉淡淡道:“你可想好了,你若是想它扯下,我便再也不会为你披了。” 一句话,立时让水小妖的动作停了下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夜凉看着滴落在披风上的泪珠,悠悠叹了一口气,“那么狠辣的鞭子抽在身上,也没见你留一滴泪。如今又是为何?我不过说一句话,值得你委屈成这样?” 水小妖垂着眼睑,任由眼泪变成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并不抬头,只低低地说。 “我何惧鞭子,何惧疼痛,只要你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敢去闯,怕的,就是你不在意我。” 她抬起眸子,水雾迷蒙的大眼睛看着夜凉,声音清冽,“你一句话,比妈***一百鞭子好使。” 夜凉勾着她的脖颈,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水小妖的眼睛,痛苦地闭上。 你明明什么都懂,却硬要假装不知道。 你明知道我爱你,却还是不肯对我好。 公子啊……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残忍。 “你要什么,我给你。”夜凉看着她,轻轻问道。 水小妖吻上他的唇,就势将他压倒:“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 南宫山庄 “啊……”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午夜,烛光点亮,杜祈佑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宋黛捂着肩膀,怒吼道:“压着我肩膀了,杜祈佑,老娘要杀了你!” 杜祈佑揉搓了一下迷蒙睡眼,看着宋黛肩膀上衬出内衫的骇人血迹,睡意顿时消灭殆尽。 宋黛疼得都要哭了,刚刚缝好的伤口,又被杜祈佑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给崩开了。 杜祈佑披着外衣下床捧来了药箱,慌慌张张地给宋黛收拾伤口,手忙脚乱的。 宋黛嚎他,“你说你老老实实睡觉不行吗,打什么把式啊,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洋气毛病?” 杜祈佑脸上讪讪然,忙不迭地应错道:“我不好我不好,你忍着点啊……” 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杜祈佑总算是给宋黛重新包扎好了伤口,擦拭了一下一脑门的汗。 “好了。”他长舒一口气,将药箱收拾起来。 宋黛偏头看着新裹上的绷带,悠悠叹了口气,照这么个折腾法,这个伤啊是好不了了。 杜祈佑心虚地爬上了床,看着像咸鱼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的宋黛,有些不知所措了。 “内个……继续,睡吗?”杜祈佑仄仄地问道。 睡你个大头鬼!!! 宋黛恼怒地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把我弄醒了,你还想睡觉啊,没门。” 杜祈佑挠挠后脑勺,瞄了一眼夜色,见子时已过,看着她道:“那你说吧,想做什么?” 宋黛瞪着眼睛想了想,也发了愁,漫漫长夜,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呢? 唉,她好想念在现代的生活啊,只要旁边有个手机或ipad,还愁没有事情打发时光吗? “现在什么时辰了?”宋黛问道。 杜祈佑道:“子时刚过,很快就要到丑时了。” “哦。”宋黛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也就是快要凌晨一点钟了。 这若要放在以前,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如今却躺在这里睡觉,真是浪费大好时光啊。 “这古代要是有夜店、迪厅什么的就好了,好久没跳舞了,浑身痒的很……”宋黛嘟囔道。 杜祈佑蹙眉道:“你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宋黛闷声闷气道:“我就是觉得日子无聊得很,一点意思也没有。” 杜祈佑轻笑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前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了?” 宋黛睨他一眼,“你懂什么,忙说明日子过得充实,姐那是在赚钱,就算再忙,那也是累并快乐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啊,你说我们每天这得浪费多少黄金啊?” 杜祈佑白她一眼,没闲心大晚上的听她在这胡言乱语,“你继续心疼你的黄金吧,我睡了。” 见他又倒下了,宋黛怒了,“杜祈佑,不准睡,你给我起来!” “你到底要干嘛!”杜祈佑也怒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宋黛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身上突然来了感觉,冷不丁道:“要不,咱们做吧。” “做什么?”杜祈佑打了个哈欠,被宋黛一脚踹醒了,“你个笨蛋,你说做什么?” 杜祈佑一个激灵,低头看着她目眦欲裂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喉咙哽了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看你是疼得轻了 杜祈佑喉咙一哽,望着宋黛急切而期待的双眸,一双桃花眼尽显撩人和暧昧。 他嘴角抽了抽,视线落在她受伤的左肩上,凉凉道:“我看你是疼得轻了。” “没事。” 宋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我痛觉神经没有那么敏感,反射弧又一向慢,没关系的。” 杜祈佑的脸黑了黑,虽然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她在撩拨他。 夫妻之间,行闺房之乐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身上还有伤呢,这个时候…… 宋黛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干脆,也最讨厌扭扭捏捏的男人,“行不行,一句话,不然我出去了。” 杜祈佑:“……” 他有些懵,“出去做什么?” “去青楼找个男妓泻火啊。”宋黛一本正经地说,作势就要起来了。 杜祈佑听了这话脸都绿了,直接将人摁了回去,一瞪眼睛,“你敢!” 宋黛不过是为了刺激他,眼看他中招,底下开始有反应了,便也见好就收,对着他嘿然一笑道:“我知道王爷心疼我,怕我旧伤添新伤嘛,没关系,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呢,我看好你。” 杜祈佑看着宋黛,如同看着一个怪物,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做真的有输男儿气概,杜祈佑眯着眼道:“你撩的火,自己负责。” 言下之意是,是你勾引的本王,就算真的崩开了伤口,疼也活该,别赖本王。 宋黛有伤在身,僵着身子不能大幅度晃动,只好由静王殿下来主动了…… 两个人天雷勾地火,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对彼此的敏感部位都了然于胸,很快就到达高潮。 身上的衣物被随意丢在了一旁,挂在衣服上的玉佩在夜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亮,相吸在一起。 粗喘声和嘤咛声萦绕在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杜祈佑的双眼幽蓝迷惑,宋黛的玉体晶莹剔透。真真应了那句歌词。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又怎会遇见呢? —— 千妃阁 云雨缠绵过后,整个房间,泛着暧昧的桃花色和醉人的迷迭香。 水小妖侧躺在夜凉身侧,看着他完美精致的脸庞,嘴角浅浅勾起,眸中潋滟着万千风情。 还是不戴面具好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为何要用面具去遮住呢,岂非暴殄天物? 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女娃娃,少时的他,像个瓷娃娃。 一晃已经十余载,昨日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翩翩玉公子了,比之当年,更添俊美。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水小妖锋利的眼刀望过去,双眸滑过一道锋利的冷芒。 夜凉还在半眯着双眼,即便再不情愿,水小妖还是轻轻碰了碰他,“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嗯。”夜凉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刚刚睁开,水小妖就将他压下,狡黠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屁股又挨了狠狠一掌,水小妖忍不住一声轻呼,赶紧捂住嘴,舒同那个家伙还在外面呢。 她羞恼地瞪夜凉一眼,夜凉轻笑,翻身而起,戴上了银色面具。 水小妖披着衣服下了床,给夜凉更衣,听见他淡淡地问道:“周益被你扔到哪儿去了?” 水小妖为他束腰带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你杀了他?”夜凉的声音有些冷。 水小妖垂着眼睑,声音比他更冷,“他该死。” 夜凉眼眸中带着轻责:“若是被人查到……” “不会被人查到。”水小妖截断他的话,抱着他的腰,将嘴凑到他的耳边:“我用的化尸粉。” 夜凉眉睫一颤,淡漠地一笑:“真残忍,怎么说人家也救过你一命,还与你,同床共枕过。” 水小妖放开夜凉,冷笑道:“和我同床共枕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几?” 腰际突然被人一紧,夜凉捧着她的细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我呢,我算老几?” 水小妖一愣,继而勾着他的脖颈,凑上去深深地吻了他一下,“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说呢?” “乖。”夜凉推开她,淡淡地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脸,不带一丝眷恋地走了出去。 水小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张口道:“他们要我接客,我接吗?” 夜凉脚步一顿,淡淡道:“接吧。你的媚情剑法,总得找个人磨磨才更锋利些。” 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的一刹那,水小妖自嘲地一笑,神色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淡漠。 无力地坐在座椅上,倒了一杯酒,后来干脆举着酒壶往嘴里灌,任由酒水洒遍了全身。 房间的门稍微一动,水小妖猛地将手中的酒壶砸过去,老鸨下意识地往边上一侧身子。 眼睁睁地看着酒壶掉落于地,摔成了稀巴烂,老鸨吓得捂着胸口直叫:“哎呀妈呀,吓死了!” 老鸨惊魂甫定,看着水小妖满眼通红,目眦欲裂的样子,“我的小祖宗,你到底要干嘛啊?” 水小妖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酒渍,懒懒地倒在桌子上,把玩着酒盅,“他要我接客……” 老鸨喜道:“是啊,公子临走之前吩咐了,最近阁里压场的几个姑娘都安排出去了,生意冷清了不少,只要你小妖姑娘肯出马,定能再创辉煌,咱们千妃阁的头牌,非你莫属了……” 水小妖爬起来,漠然道:“既然他要我接,那就接吧。他不嫌弃他碰过的女人被别人碰,那我又何必为他守身如玉?明天开始,挂我的牌子。” 老鸨乐得要蹦高了,“哎呦喂,那可太好了,公子还说让你休息几天,养精蓄锐呢。” “用不着,就明天。”水小妖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步姿生莲,甚是妖娆。 走到门口,她懒洋洋地转过身,眼神迷离地问道:“对了,我的新艺名,起好了吗?” “还没呢。”老鸨道:“小妖是不能用了,姑娘有想法吗?” 水小妖一笑,“叫……凉凉。”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 第二天清晨,宋黛已经做好了不能动弹的准备,却惊讶地发现,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完好无损的左肩,肌肤光滑如初,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真是……活见鬼了!!! 杜祈佑凝眸盯着宋黛的肩膀,受到的惊吓一点儿都不比她的少。 他眯起双眼,沉声问道:“难道,真的如你所说,以毒攻毒了?” 宋黛眨巴眨巴眼睛,想要坐起身子,可发现下半身还是僵硬得要死,半分也动弹不了。 她欲哭无泪地看着杜祈佑,无力道:“哪有以毒攻毒啊,我这身子还是动不了啊。” 杜祈佑茫然地看着宋黛僵硬的身子,四处捏了捏,满心的疑惑,还真是做一次伤一次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先不管那么多了,我运功给你舒筋活血,过会儿问问婆婆吧,看她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 杜祈佑一锤定音,宋黛乖乖点头,任由他用乾坤心法给她疏通了筋脉,才堪堪起身。 两个人更衣洗漱完毕,便到秦素素的院子请安。 秦素素仔细查验了宋黛的伤势,亦是惊叹不已,拧眉道:“这么深的伤口,昨日才缝了针,今日居然完全愈合了,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完全不曾受过伤一般……” 她诧异地看看宋黛,又转眸望向杜祈佑,迟疑地问道:“你们……昨天夜里可是做了什么?” 一句话让宋黛和杜祈佑二人同时面红耳赤,对望了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秦素素何其会察言观色,见两个人这副样子,便也明白了,抿唇笑笑,给宋黛穿好衣服。 她柔声问道:“可还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宋黛摇摇头,“除了今天早上,身体有点不适之外,现在已经没什么了,反倒觉得轻快得很。” 杜祈佑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宋黛瞪他一眼,“咳什么呀,婆婆又不是外人。” 秦素素淡淡一笑,又给宋黛把了脉,惊讶地收回手去,问道:“黛黛,也会武功吗?” 宋黛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杜祈佑看着秦素素面色异常,心里顿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婆婆,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素素神色有些凝重,起身让出位置,道:“你过来诊诊脉,就知道了。” 宋黛心里一格,暗叫: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不要整我啊! 杜祈佑动作一顿,在宋黛忐忑的眼神中把上她的手腕,亦是一惊,“怎么会这样?” 宋黛吓得,蹭地从软榻上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我到底患什么病了,是不是很严重啊?” 杜祈佑被她问得一怔,嘴角抽了抽,知道她是想歪了,没好气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爆栗。 “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到晚的,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宋黛扁扁嘴,心道:这能怪我吗,你和婆婆这挤眉弄眼,面色凝重的,我能不担心吗? 她扯扯他的衣袖,忐忑不安地问道:“那我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啊。” 看了她一眼,杜祈佑问秦素素道:“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黛黛她,怎么会有内力呢?” 宋黛茫然地看着杜祈佑,“内力?我不会武功,哪里来的什么内力,你脑袋秀逗了吧?” 杜祈佑皱了皱眉,牵着她手淡漠一笑道:“不相信吗?你跟我来。” 宋黛被他一路拽到院子里,满心的疑惑,这家伙究竟想干嘛? 杜祈佑站在院子里,伸手一指道:“看见那棵树了吗,抬起手掌,对着它,用力出掌。” 宋黛看着不远处那棵树干被她还宽的老槐树,瞪大眼睛道:“不是吧,你让我打它,还隔空?” “让你打就打,哪儿这么多废话?”杜祈佑不悦道,脸色沉了几分。 神经病! 宋黛在心里把杜祈佑问候了好几遍,不情不愿地抬起手掌,对准了树,漫不经心地隔空一出。 “哗啦啦啦啦……”树干中招,悠悠一颤,槐树的叶子扑簌簌地落,花瓣震落了一地。 如今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淡黄色的花瓣一串串地垂在枝桠上甚是好看,飘来淡淡芳香。 宋黛被眼前的景观吓了一跳,慌得忙躲到杜祈佑的身后,揪着他的衣服问道:“见鬼了嘿!” 秦素素从房里走出来,看着满地的槐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来今天的午膳,得吃槐花宴了。” 宋黛委实惊到了,拽着杜祈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有内力呢?” 杜祈佑微叹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或许,这跟你早上起不来有关。” 宋黛看着他,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我身上的内力,是你输送给我的?” 说来也奇怪,她每次和杜祈佑鱼水交欢之后,早上必定是瘫软的状态,半分也动弹不得。 若说第一次两个人拿捏不好分寸,用力过猛,还算情有可原,可每次都这样,便说不过去了。 每次做完,早上苏醒她就瘫在那儿了,没有多痛,就是感觉僵硬的很,下半身一胀一胀的,都得靠杜祈佑给她舒筋活血方能坐起身子来,不过,起身之后,感觉一次比一次轻快些。 秦素素走上前来,看着两个人诧异的神色,轻轻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或许黛黛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呢,你娘亲不也是伤口能自己修复,愈合得特别快吗?” 宋黛惊讶道:“是吗,还有这么一说,难道我和娘亲体质相同?” 杜祈佑眉头拧了拧,“哪里相同了?娘亲是身上有伤很快就消失了,你呢,稍微一碰身上就全是痕迹,娇贵得跟碧玉似的,这次纯属意外,除了肩膀,你肯定身上都是痕迹,信不信?” 宋黛登时尴尬起来,听见丫鬟们嗤嗤的笑声,梗着脖子道:“那也是你弄的,得意什么?” “咳咳咳……”这次出声咳嗽的,是秦素素了。 她心底悠悠叹息一声,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俩孩子秀起恩爱来,比允儿和烈儿还猛。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妃和柔妃,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呢 宋黛伤势一好,皇帝就急着宣旨召王爷王妃入宫觐见了。 王府的马车驶往宫门,宋黛掀起窗帘,一路观赏着外头的风景,颇为好奇,却无半点憧憬。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金色琉璃瓦,朱墙玉石,都极尽奢华之能事,只是森严壁垒间,金碧辉煌的壁画,失之灵秀。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皇宫对她来说,是普天之下最豪华的监狱了,里面关着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皇后、太后。 总之,都是些可怜的人…… 除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他们还有什么呢? 便是再锦衣玉食的生活,被这么多规矩束缚着,活得也没滋没味了。 杜祈佑坐在马车的另一侧,听着宋黛唉声叹气的,眉头一皱,问道:“你又在感慨什么呢?” “没什么。”宋黛放下窗帘,回身坐正了,冲他笑道:“我只是在庆幸,幸亏自己嫁的人是王爷而非皇帝,若真是让我入宫做了妃子,处在那深宫内院,就算不寂寞,也要闷死了。” 杜祈佑嗤笑一声,“你未免想太多了。这皇宫岂是你想进就进的,能入宫成为妃嫔的人,哪个都不简单,就你这点心眼,在王府闹腾闹腾也就罢了,真要入了后宫,恐怕活不过明天。” 宋黛眯了眯眼,暗骂一声:真是狗眼看人低,真要入了后宫,她自然有她保命的法子。 宋黛这个人没别的能耐,由于从小父亲对她一直是散养的状态,任由其翻天覆地的折腾。 她走南闯北的,见的世面广,在哪儿都能安身立命,活得滋滋润润的,适应性强着呢。 杜祈佑抿了一口茶水,不放心地问道:“嘱咐你的话记住了没有,要不要我重申一遍?” “记住了。少说话,少打量,皇上问什么答什么,不许不说,也不许多说。”宋黛乖乖道。 杜祈佑见她摇头晃脑,一脸乖巧的样子,心里稍稍放心了些,孺子可教也。 希望今天这关能顺利度过吧。 入了宫门,杜祈佑和宋黛下了马车,并肩往昭华殿迈去,两个人皆着朝服,尽显庄重高贵。 杜祈佑自是一身白底蓝纹的锦袍,袖间绘着金线夔龙纹,脚踩乌皮六合靴,气派而威严。 宋黛则是一身云霞纹饰的红衣,她皮肤极白,模样又艳,红色衬得整个人成熟了不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机敏又澄澈,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真真是容光照人。 宋黛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见到皇宫的森严和宏伟,踏在青石板上,感觉有些肃穆和怪异。 以前去故宫玩的时候,只觉得到处都是游客,目扫过去全是乌压压的人群,怎会觉得冷清呢。 一路上,禁卫军十步一人分立在两侧,全副武装,金盔金甲。 随着两人迈步入内,纷纷跪地行礼,朗声道:“参见王爷,王妃……” 一路遇到的宫女太监们亦是纷纷跪地施礼,垂眸颔首,头都不敢抬半分,盈盈跪拜。 宋黛看到这架势,竟比刚到盛京时看到百姓见礼更加恭谨,这才开始紧张起来。 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杜祈佑,见他目不斜视,面色平静,对众人的拜礼置若罔闻,自成气度。 宋黛暗自感叹皇家威严,也亲眼看到了杜祈佑的位高权重,看来他这个静王,名不虚传。 她现在颇有些好奇即将见到的这位九五之尊了,据说先皇子嗣不多,当今皇上是他的独子,又是先皇的结发妻子所出,备受宠爱,他与杜祈佑相差十岁左右,也是位少年天子。 宋黛如此想着,脚步自然慢了许多。 杜祈佑大步流星地走着,余光一扫,不见宋黛身影,倏然停下了脚步。 回头一看,见她离自己丈余,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祈佑眉头微微一蹙,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宋黛抬起头来看着他,心虚地一笑,“没什么。” 杜祈佑见她有些紧张,心里不由失笑,原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她也有如此胆怯之时。 心里是这么想着,手却坚定地牵上了她的,紧紧掌握,杜祈佑冲她一笑:“不用怕,有我呢。” 宋黛看着他明朗的笑容,心里滑过一阵暖流,心热乎起来,整个人便放松了许多。 她也抬头冲他盈盈一笑,眉宇间变得坚定而从容,那笑容温暖纯真,不禁让杜祈佑一呆。 宋黛随着杜祈佑迈入昭华殿的正殿,这里一向是皇帝接见外使和军政大臣们议事的地方。 如今特地选在这个地方召见王妃,看得出对静王爷的器重,也看得出对王妃的重视。 既来之,则安之。 真正入了虎穴,宋黛便收拾起自己那些胆怯的小情绪,心道怎么着也不能给杜祈佑丢脸。 昭华殿富丽堂皇,只有皇家才配用的明黄色照的人眼睛发涩,宋黛强压着不适,低头拜见。 她始终轻垂着眼目,努力做到目不斜视,所以只隐隐察觉到殿上人很多,不只皇上一个。 “臣弟携王妃给皇兄、皇嫂请安,见过贤妃娘娘。” “臣妾给皇兄、皇嫂请安,见过贤妃娘娘。” 宋黛照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地跪地行礼,心里却道:唔,除了皇上、皇后,还有一个妃子。 “平身吧,今日权当是家人见面,王妃不用太过拘礼。”皇上笑容可掬地说。 宋黛淡淡应了声是,盈盈施了一礼。 “王爷娶妻,可是了了皇上一块心病。以后可要好好和王妃相处,争取多多开花结果才是啊。” 一个柔和而温厚的声音传来,宋黛心道:果真是皇后娘娘,一张口便是催人家生孩子。 拜托,她和杜祈佑才刚刚成亲好不好,蜜月期还没过呢,干嘛急着造人,慢慢来呗,不着急…… “谨遵皇嫂教诲。”杜祈佑在一旁淡淡地开了口,宋黛赶紧又行了个礼,领命道:“是。” 紧接着,坐在旁边的贤妃娘娘开了口,“听说王妃是江南第一美女,殿下好福气啊,能抱得美人归。王妃也别害羞地垂着头,可否抬起头来,让咱们瞧瞧?” 宋黛暗自窃喜,她正想抬起头来好好瞧瞧这三人的样子呢,便从善如流地抬起了头。 一刹那间,只看到殿上三人脸色微微一变,皇后惊道:“王妃和柔妃,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了杜祈佑……我忍 宋黛暗自窃喜,她正想抬起头来好好瞧瞧这三人的样子呢,便从善如流地抬起了头。 一刹那间,只看到殿上三人脸色微微一变,皇后惊道:“王妃和柔妃,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呢。” 一句话出口,杜祈佑和宋黛的眉心不约而同地一动。 心里,突然就涌上那么一丝丝的不悦。 宋黛心道:这皇后娘娘会不会聊天啊,见人家第一面就说人家长得像别人,虽然那柔妃是天下第一美人,这样说也算是在夸她漂亮了,可是怎么听还是觉得别扭。 她是宋黛,长得虽然一般,撑死了也就是个江南第一美女,可不想沾别人的光。 宋黛心里默念道:行,你是一国之母,你最大,我忍。 说到这位皇后娘娘,宋黛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皇后宁氏,乃兵部尚书宁磊的嫡长女,太后的亲侄女,也是当今皇上的发妻。 世人皆知,皇帝是登基之后才娶妻纳妃,太后及宁氏一门在皇帝登基之时立下过汗马功劳,深得皇上器重,如今前朝后宫,宁家占据着半壁江山。 太后、皇后再加上一个贵嫔,整个后宫,怕都是宁家女的天下了。 贤妃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忙道:“皇后这话,是在夸王妃美丽呢。王妃有所不知,咱们这位柔妃,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呢。” 宋黛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关她什么事啊,能不能换个话题聊聊。 若是换作以前,照宋黛的性子,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怼回去再说,但是今天,嗨,算了吧。 权当是给黎世琛面子了。 这贤妃娘娘也是大有来头,闺名黎昕,乃大将军黎崇之女,亦是黎世琛的长姐。 将门虎女,为人干练爽直,长得虽不娇美,却自有一番英气。 听说她曾女扮男装,偷偷混入部队随军打过仗,也因骁勇善战在士兵中脱颖而出,皇帝召见她的时候要赐她高官厚禄,这位黎贤妃却说不求富贵荣华,只求长伴君侧,替君分忧。 当场卸下盔甲,众人皆惊这小兵原来是个女娇娥,皇帝大叫,当即便将人带回宫,册封为妃。 一个个的,都不好得罪,宋黛撇撇嘴,忍气吞声,还真不是她的风格。 杜祈佑上前一步,将宋黛轻轻揽入怀中,淡淡地看她一眼,破天荒地开了口,轻道:“女人的美本就是千姿百态的,王妃虽然貌不惊人,但我看着,就挺好。” 宋黛眉睫一颤,万没想到杜祈佑会为她开口说话,心里不由一暖,阴霾一扫而空了。 殿上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微妙起来,皇帝轻咳一声:“你和王妃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宋黛和杜祈佑虽然已经在江南举行了婚礼,但那毕竟是个简易婚礼,迎娶王妃对皇家来说是件大事,不能草草敷衍了事,正统的婚礼,还是得回京大肆操办一番,普天同庆。 杜祈佑回道:“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婚礼定在七日后,届时,还得请皇兄莅临主婚。” 皇帝爽朗一笑,“那是自然,到时,朕一定为你和王妃准备一份厚礼。” “谢皇兄。”杜祈佑和宋黛躬身行礼。 宋黛目扫过去,这才细细地打量了皇帝一番。 皇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他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高贵霸气,气势逼人。 他看上去十分和颜悦色,脸上总是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但宋黛心里清楚,和颜悦色不过是假象,能玩转朝堂波云诡谲,收复江山统一天下的人,绝对不是个良善之人。 几人在殿上寒暄着,忽听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宫女在哭哭啼啼地禀告什么。 皇帝眉头一蹙,脸上现出几分不悦,皇后忙道:“何人在外喧哗吵闹,魏公公,你去瞧瞧。” “喏。”魏禧领命而出。 回来之时,神色有些慌张,垂头禀道:“回皇上、娘娘,是宁贵嫔身边的宫女绿叶,说是杨常在失足落水,柔妃娘娘跳下去救人,结果……或许是呛了太多水的缘故,晕过去了……” “什么?”皇帝大惊失色,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是柔妃晕过去了吗?快传太医!” 皇帝吼着,大步流星地便往后宫赶。 皇后脸色也沉了几分,尴尬地走上前来对杜祈佑和宋黛说:“皇帝心系后宫,王爷王妃切莫见怪。太皇太后早些日子就念叨着想见孙媳妇呢,不如王爷带王妃过去探望一番?” 杜祈佑拱手道:“臣弟正有此意,皇嫂不用担心我们,您去忙吧。” “好。”皇后面露焦色,紧随皇帝而去。 贤妃却是不急不慢地从榻上下来,淡淡笑道:“皇上皇后都忙,我带二位去见太皇太后吧。好些日子没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老祖宗一向不爱搭理我们,今日我算是沾了你们的光了。” 宋黛看了杜祈佑一眼,诧异地问道:“娘娘,不去后宫瞧瞧吗?” “有什么好瞧的,后宫就那么些破事,天天都有兴风作浪之人,唯恐天下不乱,看多了,也就腻了,倒不如去跟老祖宗唠唠家常呢,咱们走吧。”贤妃淡淡道,脸上带着一些嘲讽之意。 宋黛听着,倒觉得这位贤妃娘娘快人快语,是个直肠子,对她平添出几分好感来。 贤妃带着杜祈佑和宋黛往永宁宫走去,那是太皇太后的住处,位置稍稍有些偏僻。 这位太皇太后,可是大黎国的传奇人物,历经三代帝王,对皇帝有辅佐教养之恩,于皇帝登基亦有不可或缺的辅助作用,极受朝臣敬重,杜祈佑对这位老祖母,也是相当敬爱的。 贤妃一路与二人闲聊着,不时打听一下黎世琛的近况,想来对这个弟弟,也是极其疼爱。 没等走到永宁宫,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粉衣,容貌秀美的女子,盈盈朝他们迈步走来。 宋黛正暗自猜测是哪位娘娘,便听见贤妃笑道:“哟,这不是赵家小姐嘛。” 赵家小姐,宋黛眉头一蹙,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赵小姐,是你的老相好吗? 因听着耳熟,宋黛对眼前这位女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暗暗点头。 此女子一身藕粉色襦裙,双颊微丰,有一双杏仁般形状美好的眼睛,看起来知书达礼的。 能自由在宫中出入,又被贤妃称之为“赵小姐”的,不是重臣之女也得是世家大族的族女了。 赵是大姓,京城的名门望族里,只有宁国公府一脉姓赵,宋黛还真认识一位,便是赵翊。 那个她酒醉后与之结拜的“大哥”,还是杜祈佑的干爹呢。 说来惭愧,她这“大哥”只叫了一晚上,后来在杜祈佑的威逼利诱下,不得已随着他改了口。 那这位赵小姐……是干爹的什么人呢? 宋黛偷偷扯扯杜祈佑,压低声音问道:“这位赵小姐是谁啊?” 杜祈佑淡淡道:“宁国公府的世子,刑部尚书赵基之女,赵芷凝。” 哦,那就是赵翊干爹的亲侄女了。 赵芷凝盈盈两步走上前来,屈膝施礼道:“芷凝见过贤妃娘娘,见过静王殿下。” 她说着,一双杏眼便落在了杜祈佑的身上,巴巴地瞅着他,目光流转,热切而欢喜。 宋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杜祈佑微垂着眼睑,一脸冷漠的神情,好像并不认识人家。 这倒是奇了,赵翊既然能做杜祈佑的干爹,便说明宁国公府和王府关系匪浅。 既然如此,那杜祈佑和赵芷凝想来从小便认识,青梅遇见竹马,怎么是这副模样啊? 在宋黛的认知下,发小见面,为了表现双方的热络程度,起码也要相互挤兑一番才显亲密。 好吧,看来古人是比现代人端庄稳重一些,都是走深沉路线的。 不过这赵小姐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看向杜祈佑的目光像是燃着熊熊烈火,难道…… 贤妃娘娘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向赵芷凝介绍道:“这位是静王妃,想必你还没见过吧?” 赵芷凝这才反应过来,转眸望向宋黛,动作顿了顿,方才盈盈施礼道:“见过王妃娘娘。” “赵小姐不用客气,说起来我们也是自家人。”宋黛淡淡笑道。 杜祈佑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神色中带着些不解,赵芷凝则更是疑惑了,问道:“自家人?” “是啊。”宋黛温和一笑:“莫居的赵老板是我的结义大哥,说起来,你还是我的侄女呢。” 赵芷凝:“……” 腰际突然被掐了一把,宋黛差点忍不住叫出声,转头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你干嘛?” 杜祈佑冷冷地看着她,嘴唇一动,传音给她道:“你再敢占我便宜,就别怪我占你便宜了。” 赤裸裸的威胁啊。 宋黛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摆出一副“算你狠”的模样。 赵芷凝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心里好生不是滋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殿下,别来无恙?” 杜祈佑神色波澜不惊,淡淡道:“本王很好,多谢赵小姐关心。” 赵芷凝脸色一黯,杏眼顿时泪意盈盈,杜祈佑却依旧一脸冷漠的样子,连个笑脸不曾表露。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宋黛瞧瞧委屈不已的赵小姐,又瞧瞧自己身边这位冷漠神君。 这俩人……什么情况啊? 贤妃娘娘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我们要去拜望太皇太后,赵小姐要一起吗?” 赵芷凝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杜祈佑出神,闻言一喜,刚要点头,便听见一声,“不甚方便。” 一瞬间,赵芷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如同遭雷劈一样,巴巴地看着杜祈佑。 宋黛也淡淡地朝杜祈佑望过去,看着他冷淡的神色,悠悠感慨一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不过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一个美人,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 宋黛在心里贬损杜祈佑一番,又听他说:“今日是家事,赵小姐不便在场,还是请回吧。” 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也不管美人如何伤心难过的模样,杜祈佑拽着宋黛就走,“我们走吧。” 贤妃讪讪地笑了一笑,不忍地看了一下楚楚可怜的赵芷凝,只得跟了上去。 宋黛偷觑了杜祈佑一眼,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耐烦,好奇地问道:“这赵小姐,是你的老相好吗?” 杜祈佑嘴角抽了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凉凉地瞪着她,“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么?”宋黛有些惋惜,“那赵小姐望着你的眼睛柔情似水的,可见对你用情至深。” 杜祈佑转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怎么,王妃吃醋了?” “真没有。”宋黛嘿然一笑,“我寻思着要不要帮王爷纳个妾,好找个人帮忙伺候你。” 杜祈佑:“……” 身后的贤妃娘娘:“……” 杜祈佑的脸黑成了包公,连带着眼眸都冷了下来,歹声歹气道:“用不着,王妃一个人足矣。” 贤妃跟在身后听着两个人打情骂俏,抿唇偷笑一番,心道:看来这遭,静王是真动情了。 几人相携进了永宁宫,太皇太后正躺在床榻上,被人伺候着喝药,神色有些苍白。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近些年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因此不太理会朝堂后宫之事,也不太爱见人。 贤妃娘娘带着杜祈佑和宋黛进去,朗声笑道:“老祖宗,您的宝贝孙儿和孙媳妇来看您了!” 杜祈佑牵着宋黛的手走上前去,神色有些动容,俯身跪地行了大礼:“孙儿拜见皇祖母。” “孙媳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转过头来,目光中全是慈祥的笑容,欢喜地唤道:“快起来。” 杜祈佑和宋黛站起身子,太皇太后细细地打量了宋黛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唤道:“好孩子,到祖母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宋黛看了杜祈佑一眼,见他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这才走上前去,牵上太皇太后苍老的手。 太皇太后看着宋黛,“真是个美人胚子,我的孙儿好福气啊,能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 宋黛乖巧地一笑,心里无比受用。 “佑儿过来。”太皇太后亲切地朝杜祈佑伸出手,杜祈佑忙凑到她跟前。 太皇太后将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激动得热泪盈眶,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太皇太后对宋黛这个孙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千叮万嘱杜祈佑一定好好对待她,别委屈了宋黛。 杜祈佑自是连连点头,宋黛也是喜不自胜,两个人看着,倒真有妇唱夫随的模样。 陪太皇太后说了会儿话,见她面有倦容,杜祈佑便带着宋黛跪安,随贤妃娘娘一同出来了。 岂料刚走出宫门,贤妃身边的掌事宫女过来禀告,说皇上大动肝火,要将宁贵嫔降级禁足呢。 宋黛一怔,方才不是说杨常在失足落水,柔妃跳下湖去救人,这怎么又牵连上宁贵嫔了? 贤妃拧眉问道:“柔妃没事了吗?” 掌事宫女兰兮回道:“御医将人救醒了,柔妃娘娘呛了不少水,现在还在不住地咳呢,皇上心疼得很。杨常在说是宁贵嫔将她推下水中的,贵嫔不承认,闹到了太后那里,这才惊动了皇上。现在各宫的娘娘们都在呢,皇上请娘娘过去主持大局。” 贤妃闻言嗤笑一声,“有皇后娘娘在,本宫过去主持什么大局?” 兰兮垂着眼睑,小心翼翼地说:“毕竟惹出事来的是宁贵嫔,皇后得避嫌,所以……” 贤妃脸色冷冰冰的,“本宫知道了,这就过去。” 宋黛和杜祈佑对望一眼,杜祈佑拱手道:“既如此,臣便带王妃告退了。” 宋黛无比赞同,她虽然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子,但后宫这种是非之地,还是远离比较好。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平生最讨厌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为了一个男人,至于的嘛。 贤妃点点头,两个人抬步刚要走人,魏总管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王爷王妃请留步……” 杜祈佑和宋黛转回头去,见太监总管魏禧呼哧呼哧地从远处跑来,急得满头大汗。 “奴才奉皇上之名,请王爷和王妃移驾慈宁宫。” 宋黛和杜祈佑对视一眼,皆看到了眼神中的诧异和无奈,看来,还是躲不过去啊。 —— 宋黛对后宫的各位娘娘没什么研究,只是来之前从南宫玥和黎世琛那里听说了一些。 别人她听得不多,或者听了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只是当今皇上是个有福之人,“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才女”都被他纳入了后宫。 先来说说这“天下第一美人”。 京城有个“天下第一庄”,每隔四年都会评选一下当今天下各个行业、各个领域的天下第一。 上一届的“天下第一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杜祈佑的娘亲,老王妃南宫允。 她曾数届蝉联“天下第一美人”的宝座,直到最新一届的天下第一大会,南宫允缺席,主动将这尊荣让了出来,声称自己年事已高,且江山代有才人出,就不吝虚名了。 现如今这位“天下第一美人”,是汴州知府易淮南之女,入宫以来便圣宠优渥,晋升很快。 方才皇上听说后宫出了事,张口就问柔妃情况,对那落水的杨常在问也不问,可见一斑。 至于这“天下第一才女”,嘿嘿,咱们稍后再表。 话说杜祈佑和宋黛随着贤妃移步到了慈宁宫,隔着老远,便看着里面跪了乌压压的一群人。 杜祈佑和宋黛这番走不了,还是因为太后开口留下的,说是听说王妃长得像柔妃,想见见她。 宋黛甚是郁闷,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爹妈把她生成这副模样,招谁惹谁了? 再郁闷,再不情愿,太后的懿旨还是要尊的;人,也还是要见的。 迈入慈宁宫,便见太后和皇帝坐在上首的位子,下面众妃嫔都在,坐着的,跪着的,都有。 然而坐在皇帝身边的,不是皇后娘娘,却是一个衣着素雅,美艳夺目的女子,应该是柔妃了。 宋黛不敢多看,随着杜祈佑再次给太后、皇上、皇后和各宫娘娘见了礼。 太后端详着宋黛半天,张口便是跟她侄女相差无几的话,“王妃的模样,跟柔妃真是相似啊。” 宋黛几乎要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咱能换个开场白嘛,真没创意。 只是耳畔又传来一个缱绻清澈,似水如歌的声音,“太后说笑了,臣妾瞧着,王妃更美呢。” 宋黛抬起眼眸瞧过去,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劈般愣在当场。 这个……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柔妃,闺名易倾颜。她容貌极美,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顾盼之间有一种自体内透出的光辉,光彩照人,她天生媚态,但出尘的打扮却让整个人显得灼灼芳华,一点儿也不媚俗。 难怪皇上会赐她封号为“柔”,这位易娘娘,活像位水做的虞美人,肤如凝脂,便是坐在那里也能看出身段的柔软妩媚,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皇上身上,款款温情,充满柔情蜜意。 宋黛见过形形色色的美女,却不得不从心里叹服,眼前这位,足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 因为她坐在那里,满堂的女子,哪个不是锦衣华服,精心打扮,却无一人能夺走她的光彩。 哪怕是贵为国母的皇后娘娘,坐在她身边,无论是模样还是气势,都不由输了三分。 以前还觉得“倾国倾城”一词只是存在于戏剧作品中,如今明白,美人如斯,足以倾倒众生。 不过……她们哪儿像了? 或许眉眼之间,是有些相似吧。 宋黛对自己的模样向来不甚在意,她爹说她长得丑,并且安慰她说还没张开,长大了就好了。 柔妃娘娘刚被救过来,气息有些不匀,一直在轻微咳嗽着,皇上毫不吝惜担忧之色,一直嘘寒问暖着,全然不顾其他娘娘们或羡慕或难堪的表情,相比之下,皇后和贤妃倒是气定神闲。 宋黛扫一眼堂上,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才女”,心里颇有些失望。 听说那位慕容贵姬性子清冷,为人孤傲,鲜少与后宫众人来往,算是后宫中的一朵“奇葩”。 “你们坐吧,待朕处理完家事,再好好与你们相谈。”皇上道。 杜祈佑和宋黛在一旁落座了,听皇帝沉着脸审跪在地上的宁贵嫔,“想好了吗?可要认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一个嚣张的宁贵嫔! 杜祈佑和宋黛在一旁落座了,听皇帝沉着脸审跪在地上的宁贵嫔,“想好了吗?可要认罪?” 宋黛这才瞟一眼堂上,见两个妙人正跪在那里,一个娇艳似玫瑰,一个清水出芙蓉。 似玫瑰的那个开口了,“皇上,臣妾冤枉。杨氏分明是自己失足落的水,不干臣妾的事啊!” 出芙蓉的那个捂着胸口,虚弱地说道:“我一个小小的常在,又怎敢平白无故地冤枉贵嫔娘娘?我知道娘娘看我不顺眼,您拿我出气就好了,何必要害柔妃娘娘呢?” 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柔妃用锦帕掩着口鼻,不由咳嗽起来,脸色苍白,让人看着心疼。 哦,宋黛明白人物关系了,浓妆艳抹的那个是宁贵嫔;简朴素雅的那个是杨常在。 杨常在浑身还湿哒哒的,看起来也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居然跪在这生冷的地板上。 同样是受害者,柔妃和杨常在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一个蒙皇上嘘寒问暖一个被皇上冷眼相待,待遇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啊,果然在这后宫之中,皇上的恩宠便决定了嫔妃们的地位。 面对杨常在的指控,宁贵嫔瞪大眼睛,朝她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害柔妃了?” 杨常在嗤笑一声,没有说话,却摆明了她所说都是事实。 堂上一位妃嫔惊讶地喊出声,“难道柔妃娘娘不是主动跳水救人,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她这状似无心的一声喊,却是让在场的众人都变了脸色。 皇帝暗沉的目光不善地瞪了宁贵嫔一眼,关切地问柔妃道:“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黛不着痕迹地朝堂上瞅了一眼,暗暗吃惊皇上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柔妃的闺名,叫得如此温柔亲昵,全然不顾皇后娘娘和一众妃嫔的心情,看来皇上对柔妃,不是一般的宠爱。 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不仅是因为丈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更是担心自己的亲妹妹,皇上对柔妃的宠爱满朝皆知,由不得她受一星半点的伤害,如今她差点落水淹死,这笔账若是记在宁珂头上,皇上绝对会重罚她的,宁家连同她在内,都会受牵连。 柔妃凄婉一笑,轻声道:“皇上是知道臣妾不识水性的,即便要救杨常在,也会派身边人下水去救,自己逞能跳下去,非但救不了杨常在,反倒会赔上一条性命。当时,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推了臣妾一把,臣妾才落入了水中,至于罪魁祸首是谁,臣妾就不得而知了。” 宋黛眼睛一眯,暗道这柔妃是个有手段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又坐实了宁贵嫔推她下水的罪名,看来她能混到这个地步,靠的不单单是一张脸。 “你个贱人,你诬赖我,你和杨氏串通好的是不是?”宁贵嫔突然爆发,指着柔妃大骂。 柔妃只懒洋洋地看着她,艳绝人寰的脸上满是嘲讽,竟是一句话都懒得与她争辩。 宋黛看着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宁贵嫔,心里暗骂一声蠢才,在这种情形下,柔妃和杨常在人证物证俱在,她本就处在下风,若是俯首认错将罪名承了下来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可她戴罪之身还敢如此嚣张,并且公然叫嚣辱骂妃嫔,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皇帝果然大怒,手轻轻一抬,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宁贵嫔的脸被打得一偏。 皇上竟然隔空扇了宁贵嫔一记耳光! 满座皆惊,纷纷跪地:“皇上息怒。” 宋黛眉睫也是微微一颤,心道:这隔空掌嘴的动作怎么这么像傅家子弟的行事作风? 询问的目光朝杜祈佑看过去,杜祈佑却给了她一记眼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宋黛反应过来,也忙跟着站起身子。 皇后脸色瞬间惨白,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打得嘴角都流下了鲜血,忙在宫女的搀扶下绕到堂前,竟也屈膝跪下,张口求情道:“皇上息怒,阿珂顽劣,出言不逊,确实该教训,这都是臣妾管教无方。皇上若要责罚,请罚臣妾就好,念她年纪还小,从轻发落吧……” 皇后言辞恳切,态度恭谨,宋黛听了不胜唏嘘,这一母同胞的妹妹,性情却是大不相同。 皇帝见皇后这般姿态,眉宇间也稍稍有几分动容,脸色缓和了不少。 太后一直稳坐泰山,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似是为了避嫌,毕竟犯事的是她的亲侄女,她这个做姑***一开口,难免有包庇护短之嫌,皇后既已开了口,她再开口,就适得其反了。 柔妃见状,也站了起来,温声道:“皇上别生气,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想来贵嫔不是故意的。” 宁贵嫔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冷冷地冲她道:“用不着你在这儿扮好人假好心,本宫不稀罕。你不过是仗着那一张狐媚脸获得皇上一时宠爱罢了,古人云色衰而爱驰,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贱人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阿珂闭嘴!”皇后惊得面色惨白,想要打断她的话却为时已晚。 宋黛暗暗摇头,如此不知分寸,不懂进退,这宁珂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坏的千金小姐,毁喽。 皇帝当即大怒,重重地拍一下扶手,喝道:“好一个嚣张的宁贵嫔,今日朕才是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你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罢了,朕看在太后、皇后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变本加厉,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既然你不想要脸,那朕还给你脸作甚,来人!” 他板着脸道:“褫夺宁氏封号,降为常在,禁足沉香阁,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去看她。” “皇上……”皇后急急地喊。 皇帝打断她的话,“谁若是敢为她求情,朕一并处罚,绝不轻饶。” 宁珂脸色煞白,这才开始害怕了,哭着直摇头,“我不要被贬,我不要禁足,姐姐救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宁珂被人拖了出去,一路哭哭啼啼,吓得魂飞魄散。 宋黛在心里暗叹一声:还以为她多硬气呢,没想到事到临头了竟然认怂了,委实狼狈。 事情还不算完,害人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受害者自然也应该得到补偿,赏罚分明嘛。 皇帝为了安抚柔妃,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赏赐了一大堆珍宝、绸缎给她压惊。 杨常在被晋升为贵人,赏封号“容”,赐了她一处独院,与柔妃的幽兰苑相毗邻。 一场风波总算结束,宋黛暗自舒了一口气,转眸望向堂上,柔妃和皇上四目相对,氤氲爱意。 皇帝挥挥手命众妃嫔跪安,见太后也乏了,便和杜祈佑、宋黛一同告退出来。 出了慈宁宫,柔妃还在止不住地咳嗽,皇帝满眼的疼惜,将她轻搂在怀里。 他抬头杜祈佑道:“方才在殿上不方便开口,你身上,可还带着紫霜或银霜?” 杜祈佑一怔,往袖口中一摸,掏出一个紫色的小葫芦,讪讪道:“银霜用完了,臣弟身上只剩下紫霜了。” 宋黛抿了一下嘴唇,心道杜祈佑的银霜似乎都用来给她处理肩上的伤口了,也没什么卵用。 早知道和他滚床单对伤口治愈这么管用,她何必费那么大劲又缝针又上药的,遭罪还浪费。 皇帝撇撇嘴,似乎是不太满意,微叹口气接过来,“紫霜就紫霜吧,有总比没有好。” 他将柔妃的手臂接过来,拉开衣袖,露出白皙光洁的玉臂,上面赫赫然有一道一指长的血痕。 原来柔妃还受了皮肉伤,怪道皇帝会跟杜祈佑要银霜了。 皇帝轻柔地给柔妃的伤口处涂上药膏,紫霜药性强,甫一涂上,柔妃眉心就轻轻皱了皱。 “疼吗?”皇帝轻声问道,柔妃盈盈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笑靥卿卿,让人心驰神往。 宋黛看着这一幕,心中悠悠感慨,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在柔妃面前,也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啊,以柔妃目前的情形,大有“摒弃三千,独宠一人”的架势,也是个有福气的。 杜祈佑看着却又是另一番感想了,他和皇兄自小一起长大,看着他坐稳帝位、娶妻纳妃,知道他对后宫一向不甚上心,这么多年,他待皇后相敬如宾,却并无多少男女情爱,能入他眼睛的,除了七年前在军营令他惊喜不已的贤妃娘娘,便是三年前他微服私访时,从洛阳带回去的慕容贵姬了,这两桩美谈都不及今日他给柔妃娘娘的恩宠,皇兄待她,格外与众不同。 皇帝一边给柔妃上药,一边忍不住道:“你说你也是,好不容易回一趟傅家,就不知道多带点药膏回来吗?若是有银霜,她也不至于这么疼。” 听着这明晃晃、赤裸裸的埋怨,宋黛幸灾乐祸地看一眼杜祈佑,抿唇偷笑一番。 吃瘪了吧,可怜的静王殿下,宋黛在心里给予自家王爷万分同情。 杜祈佑一脸黑线,却只得喏喏应错,心里好生郁闷,这献了礼还得被埋怨一番,何苦来的。 他何尝不想多带回点药膏来以备不时之需,却也是无可奈何。 紫霜和银霜都是傅家的独门秘方,是治伤的良药,乃傅家三老太爷,雪衣青龙亲手所制。 整个傅家,除了傅青龙,懂得制药的便只有南宫允了,只可惜这二人都是懒鬼投胎,一年也止不住几瓶子,一来药材珍贵,特别难寻;二来特别耗时,制作起来很是麻烦。 柔妃笑道:“皇上这话就不讲道理了,王爷不吝赐药,臣妾就应该千恩万谢了。” 皇帝不动神色,悠悠道:“自己家的弟弟,不用跟他这么客气。” 宋黛和杜祈佑对望了一眼,眼睛都是微微一眯。 柔妃素丽的脸上扬起温婉的笑容,如春风拂面一般怡人,她的目光在宋黛身上逗留了半刻。 宋黛微微垂下眼睑,再次抬头却见柔妃依旧在看着她,墨黑的眼眸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如此相似的两个女子,目光相对,眼波流离之间潋滟无限风华,心里,都有些奇特的感觉。 宋黛心里正觉得诧异,柔妃便移开了眼眸。 她收了手臂,对皇上盈盈笑道:“皇上,若无旁事,臣妾先告退了。” “好,你去吧。好好歇息一番,朕晚些时候去看你。”皇帝温声道。 —— 柔妃身体不适,皇帝派人乘轿撵让她送回宫中,满脸的怜惜,毫不遮掩。 杜祈佑轻咳一声,“皇兄若是不放心,尽可以随娘娘一同回宫,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转眸瞪他一眼,沉声道:“急什么,陪朕去御花园走走,朕还有事问你呢。” “是。”杜祈佑只得领命,宋黛看着他一脸无奈又不得不遵的样子,只觉得好玩得紧。 一路去了御花园,三人在凉亭上坐了,宫人奉上茶,听皇帝叹息一声,似是夹杂无限惆怅。 宋黛看了杜祈佑一眼,杜祈佑开口询问,“皇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皇帝看他一眼,似是不经心地开了口:“宁远游学归来了,近些日子,宁府好生热闹吧。” 宁远这名字耳熟得很,这几日宋黛听了不少。 宁远乃皇后胞弟,亦是兵部尚书宁磊的幼子,据说是个少年英才,深得宁家一族的宠爱。 他师承武当,是武当掌门宋远德的关门弟子,并与大理公主有婚约,是大理王朝的今朝驸马。 听说这宁远长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在京城受欢迎的程度仅次于杜祈佑。 如此人物,宋黛倒真想见识一下。 杜祈佑这厢悠悠开了口,“臣弟听说了。” 皇帝睨他一眼,只得又开口道:“他老子想在这儿给他儿子讨个官,依你看,如何是好?” 杜祈佑淡淡道:“除了武官,别的都可以。” 皇帝眸眼深了几分,“若他要的,就是武官呢?” 杜祈佑抿了口茶,轻轻一笑:“宁尚书可是看中了臣弟掌管的禁卫军?”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本王竟不知,王妃对我如此情深义重 杜祈佑抿了口茶,轻轻一笑:“宁尚书可是看中了臣弟掌管的禁卫军?”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宋黛偷偷瞧着皇上的脸色,暗自为杜祈佑捏了一把汗,总感觉皇上喜怒无常的,难怪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上一秒还在跟杜祈佑称兄道弟,说是一家人呢,下一刻却又板起了面孔。 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便是亲兄弟在这皇宫都寻不得真感情,又何况是堂兄弟。 皇帝凝视了杜祈佑半响,面色稍微缓和了些,带着讽刺性地说:“他就算再贪心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只是跟朕表达了想让宁远进军营锻炼锻炼,做个副将罢了。” 杜祈佑点头,“他一个兵部尚书,本就有权任命军队官员,安排他儿子做个副将,也没什么。” 皇帝嗤笑一声,“你倒是大方得很,怕是朕让他接手你的禁卫军,你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杜祈佑动作一顿,轻轻一笑:“皇兄想听真心话吗?” 宋黛抬头看着他,皇帝也抬头看着他,目光冷沉。 杜祈佑脸色波澜不惊,云淡风轻地开口道:“臣弟,求之不得。” 气氛沉寂了半秒,皇帝突然龙颜大怒,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宋黛惊得眉睫都跟着抖动了一下,杜祈佑处之泰然地站起身,挪到一旁跪了,“皇兄息怒。” 宋黛一怔,忙要起身跟着他跪下,被皇帝拦住了,“王妃坐着,不关你的事情。” 宋黛只得坐下,心里却怨念十足,这兄弟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有事能不能明说。 皇帝怒目瞪着杜祈佑,闷声道:“你们都给朕退下。” 魏总管挥挥拂尘,太监宫女们垂首告退,御花园便只剩下了皇帝、杜祈佑和宋黛三人。 杜祈佑挺直腰杆跪在地上,虽是跪着,气势却没输分毫。 宋黛看着自家王爷,心里不合时宜地感慨道:人长得帅就是好,便是跪着,跪姿都那么好看。 只可惜,皇帝并没那闲工夫欣赏…… 他看着杜祈佑,气哼哼道:“这次回来你就不对劲,是不是皇叔和皇婶跟你说了什么?” 杜祈佑心里一格,暗道皇兄这观察人的本事比往日更甚,也更敏感多疑了,竟被他看出来了。 他垂下眼睑,轻轻吐一口气,道:“皇兄,不是爹娘跟我说了什么,而是臣弟想明白了。如今江山初定,天下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尽享齐人之福,臣弟看着,心也痒得很。这么些年,臣弟半年京城,半年傅家,来回这样跑着,只觉疲惫得紧,着实想休息一番了。” 他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声音透着疲累,语气中的沧桑超脱了他这个年龄所该有的成熟。 皇帝狐疑地看他半响,沉声道:“怎么,你也想效仿你爹娘,带着王妃隐退江湖?” 杜祈佑抬起头怯怯地看皇帝一眼,抿唇道:“皇兄若是答应,那是再好不过的。” 皇帝冷哼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朕不得清闲,你还盼着逍遥自在吗?” 杜祈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臣弟就知道,当年爹娘把我留在皇兄身边,便再也逃不掉了。” 皇帝轻笑一声,“你知道就好,谁叫朕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呢。该你担的,你就别想逃。” 宋黛看着这两兄弟一阵好一阵恶的,心里只觉不畅快,她虽然对朝堂之事不甚清楚,但从皇帝对杜祈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虽然极宠这个弟弟,可心里对他还是存着一份忌惮。 这让宋黛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打从心眼里不喜欢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男人之间虚与委蛇的这些事,太恶心,也太累了。 人生在世,简单一点不好吗,人跟人之间交往,但凡多点真诚、少点套路,就要好很多。 宋黛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的一只脚好像也已经踏进了这个波云诡谲的圈子,很难独善其身。 杜祈佑撇撇嘴道:“臣弟明白,只是皇兄既然问了,臣弟也不能不老实回答。” “你少跟朕来这一套,朕从小看着你长大,你那点花花肠子,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了。” 皇帝轻哼一声,“滚起来吧,跪着碍朕的眼。” “是,谢皇兄。”杜祈佑叩了个头,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石凳上落座了。 杜祈佑刚刚坐定,就听得皇帝笑道:“你这刚娶妻就想隐退江湖,那王妃怎么办?” 杜祈佑神色淡淡,好不容易结束的话题可不想再重新勾起皇兄的火,便没有接话,心里却道:皇兄您这可是想错了,这小丫头片子巴不得跟着我隐退江湖呢,她可不愿意做什么王妃。 宋黛正坐得屁股疼了想撤,见皇上突然提到她,还和颜悦色地冲着自己笑,心里不由一紧。 她坐正身子,看着皇帝,又看看杜祈佑,干巴巴地笑道:“皇兄说笑了,臣妾没有别的本事,也就会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罢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当王爷我便当王妃,他若是要做个凡夫俗子我便也陪他做个普通民妇就是了。我赚钱不多,养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宋黛这一番胡言乱语只是为了应付皇帝的问话随口说说的,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就这么说了。 只是她这随口一说,却见皇上和杜祈佑都愣住了,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暗自惴惴,心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仔细品味一番,却觉得没什么大毛病啊。 是不是说的太过通俗了,不像一个王妃应该说的话。 杜祈佑看着宋黛的眼睛由深邃渐渐转为明朗,嘴角也轻轻一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皇帝突然笑了几声,爽朗的笑声震得宋黛心惊肉跳。 他拍拍杜祈佑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地说了声:“这么好的女子,人间少有,好好珍惜吧。” 宋黛呆了一呆,却见杜祈佑眼睛里的光芒,愈发明亮了。 杜祈佑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本王竟不知,王妃对我如此情深义重。” 第一百三十章 王爷耍流氓啊! 王府的马车驶离了宫门,宋黛坐在马车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整颗心都安定下来了。 感觉对面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在端详着自己,实在晃眼得很,宋黛想视而不见都不成。 只得抬起眸子,与杜祈佑对视上,大眼瞪小眼。 宋黛没好气地道:“王爷,没人告诉过你吗,一直盯着别人看是非常不礼貌的一种行为。” 杜祈佑一怔,理所当然地笑道:“我看我自己的媳妇,怎么会不礼貌呢?” 他这一笑让宋黛顿时气结,这厮,撩妹撩得还挺理直气壮的。 眼前这位笑得十分奸诈的小痞子与刚才那个稳重沉然的王爷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最让人觉得别扭的是,从御花园走出宫门,再到上了马车,他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散过。 这家伙到底在笑什么? 她很是好奇。 “王爷,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心里有什么高兴的事就说出来,别藏着,让我也开心开心。”宋黛朝他挑挑眉,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双眸像小狐狸一般的慧黠。 杜祈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往看宋黛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现在却怎么看她都觉得好看。 笑起来好看,不笑也好看,哪儿哪儿都好看。 脑海中一直不停地萦绕着宋黛在御花园说的那番话,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要赚钱养他这种话,别说她们有没有这个实力,便是借她们三个胆子她们也说不出这种话。 宋黛,跟别的女人相比,还真是与众不同。 杜祈佑站起身来,直接坐到了宋黛的身边,宋黛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心道这家伙要干嘛。 他贴她很近,身上淡淡的柠檬清香传入她的鼻中,一时间竟让她有些心鸾意动。 这家伙浑身自带荷尔蒙,对于一个自制力和自控力都不够强的女人来说,好比一颗定时炸弹。 “你刚刚说要养我的话,是出自真心吗?”低沉清冽的嗓音传入宋黛耳中,耳朵一阵酥麻。 宋黛心跳不可控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跳得贼快,她胡乱嗯嗯啊啊一阵。 下一刻,她就被杜祈佑勾着双肩掰了过来,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杜祈佑嘴角勾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对着她的粉唇,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宋黛兀地瞪大眼睛。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的,说吻就吻啊! 宋黛把手伸到外面,拼命地挥动着,发射求救信号。 王爷耍流氓了,有没有人管啊! 没人鸟她。 杜祈佑的吻技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像极了他的人,简单粗暴,粗粝的舌头顶得宋黛牙床疼。 这哪儿是吻啊,这简直就是啃,是咬! 宋黛觉得自己的嘴唇现在一定红肿成火腿肠了,就像《东成西就》里中毒后的梁朝伟那样。 实在忍无可忍,宋黛干脆把手从窗外收回来,捧住他的后脑勺,开始反客为主。 杜祈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懵,人稍稍抽离了出去,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宋黛轻轻一笑,把老娘的火勾起来,你特么想撤了,可能吗? 她勾上杜祈佑的脖颈,稍稍抬起下巴,唇角绽放了一朵笑容,吻上他的唇,轻轻地吮吸起来。 —— 幽兰苑 易倾颜用锦帕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两声,对宫女们道:“本宫想休息一会儿,你们都退下吧。” “喏。”宫女们垂首告退,掌事姑姑司琴掩上宫门,跟随易倾颜进了内殿。 司琴服侍着易倾颜换了衣衫,看见她胳膊上犹自红肿的一道血痕,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忍不住道:“娘娘的皮肤最是敏感了,稍微用力都会留下痕迹,您身子这么娇贵,何必要多此一举呢,这万一落下疤痕了可怎么办?” 易倾颜淡漠一笑,“我倒是盼着能留下道疤痕呢,这样皇上每次看着它,都会想起今日我因宁家所受的委屈,既然要施苦肉计,落水那点咳嗽算什么,内伤终究不在明面上,可这外伤就不同了,越是严重,就越是会让皇上心疼。不过小小一个宁珂,倒不值得我伤得太重。” 她艳绝人寰的脸上扬起一道冷冷的嘲讽,显得格外妖娆,全然不似白日温柔如水的模样。 易倾颜坐在铜镜前,司琴给她梳着如瀑一般的黑发,一边附和道:“娘娘心思缜密,奴婢佩服。只不过,皇上对娘娘可是真心的疼爱,听魏公公说今日皇上还在昭华殿召见王爷王妃呢,一听说娘娘出了事,二话不说立马丢下王爷王妃匆匆赶过来看望娘娘了,可见娘娘如今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别人也倒罢了,谁人不知皇上平日最疼爱的就是静王殿下了。” 易倾颜不为所动,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皇上疼我,不过是因为这张脸罢了。女人的美貌,向来是征服男人的利器。皇上的恩宠最难长久,我所能把握的,也就是现在。宁珂今天有句话算是说对了,色衰而爱驰,若有一天皇上遇到比本宫更美的女人,那颗心,怕也就转移到别处了。” 司琴赔笑道:“怎会呢,娘娘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普天之下又有谁能美过娘娘?” 易倾颜嘴角轻轻一动,手上的动作却是突然停住,“怎么没有,今日在静王爷身边站着的那位王妃,不就是第二个我吗?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我们会长得如此相似。” 司琴听着她话音不对,眉睫一颤,惊讶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那位静王妃,就是……” “这世上绝对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而且我跟那丫头一见如故,总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易倾颜说着,脸色也蓦地沉了下来,凉凉道:“查查去吧,听说他今日也到盛京了。你去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见个面,本宫也着实,挺想见见哥哥的。” 司琴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易倾颜淡淡点头,站起来道:“我乏了,在床上躺一会儿,皇上来的时候,不用刻意叫我。” “是,奴婢明白。”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的嘴唇,被谁咬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你的嘴唇,被谁咬了吗? 吃过晚饭,趁着杜祈佑回书房处理公务的空档,宋黛只身一人偷偷溜出府,去了墨宅。 墨宅离南宫山庄很近,走两步就到了,便当饭后散步了,宋黛悠悠闲闲地往那处晃着。 途经天下第一庄,看着门外镶着漆金大字的豪华府邸,宋黛满心的好奇。 听说这天下第一庄曾经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京城中的文人墨客都汇集在此,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可谓天下第一宝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自从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离开之后,天下第一庄就归朝廷掌管,倒也养了一拨人,只是江湖人士自由散漫惯了,哪里受得住朝廷的约束,便也只有每隔四年举办一次的天下第一大会时,众人才会云集此处,其它时间,便只有些不喜闲逛之人居住于此,直接把这当成了一个客栈。 朝廷似乎还挺愿意养着这么一批闲人,小天偷偷告诉她,朝廷这么做是为了笼络人心。 毕竟江湖也是朝廷管辖的一部分,江湖能够太平,于江山社稷也是一件有益的事。 宋黛正站在天下第一庄的门口怀古伤今,便见舒同驾着马车从外头刚回来,冲她打了个招呼。 舒同从马车上跳下来,卷起轿帘,轻声禀道:“公子,是小姐。” 车里的人淡淡嗯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在车旁站定,朝着不远处的宋黛,露出一个笑容。 宋黛嘿然一笑,脚步轻快地朝夜凉跑了过去,仰着一张笑脸甜甜地叫道:“表哥。” 夜凉脸上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他好看的眉毛轻皱,手指轻轻覆上她的嘴唇,摩擦了一下,“你的嘴唇,被谁咬了吗?” 宋黛微窘,脸色登时红了起来,擦了擦嘴巴,没好气道:“没事,被疯狗咬了一口。” 舒同:“……” 没等夜凉开口,他忍不住道:“什么样的疯狗这么色,有机会还请小姐帮忙引荐一下。” 宋黛:“……” 夜凉不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舒同立刻低眉敛目,打了一下嘴巴,“阿同多嘴,该打。” “哎。”宋黛拦下他的胳膊,笑道:“阿同说得对,咬我的就是一条色狗。” 夜凉无奈地摇头,点点她的眉间道:“这种话,也是女孩家能说出口的?不知羞。” 宋黛嘿嘿一笑,和夜凉并排进入府中,问道:“鱼儿在吗,这几日怎么都没瞧见他?” 夜凉淡淡道:“他在书房温习功课呢,这几日,颇有点废寝忘食。” “是么?”宋黛咋舌道:“没想到我家小鱼儿还是个学霸呢,那我还是不打扰他的好。” 鱼儿已经开始念私塾了,他天资聪颖,又勤敏好学,很是得教书先生的喜欢。 这段时间,墨府一直在动工,将院子好好整顿了一番。 夜凉是个极其注重衣食住行的人,对住处要求甚高,短短几日时间,他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工匠,将院子彻底改造了一番,三进式的院子,东西各有两个花园,美轮美奂,气象不凡。 宋黛在得知夜凉还特地给她留了一处房间的时候,感动得无以复加。 夜凉给她安置的房间就在他房间的旁边,院内竹林密布,环境清幽,景色十分怡人。 “我正愁没个自己的住处呢,表哥你真是太知我心了,这样以后我如果跟杜祈佑吵架被他赶出来,就不怕没地方去了,以后啊,这真成我娘家了。”宋黛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 夜凉一脸温润地看着她,轻笑道:“这当然是你的娘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住都可以。” 宋黛坐起身子,看着夜凉的笑容,心里一片温暖。 同样是笑,夜凉的笑容和杜祈佑的笑容大不相同。 杜祈佑的笑容,就好像冰山融化的那种感觉,一时间觉得眩目,撩得人心肝脾都颤了。 夜凉的笑容,却好像春风拂晓,温文从容,让人觉得无限温暖,也不会想入非非。 宋黛从床榻上下来,径直走到夜凉面前,突然道:“表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夜凉嘴角一勾,“你这么郑重其事,我倒有些忐忑了。你想问什么?”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眸,像是想让人看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夜凉一怔,半响才淡若地笑了,笑容中有些无奈,“你是我的妹妹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宋黛歪着脑袋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只是你的表妹,表哥对我,可是像亲妹妹一样。” 这话一出口,就好像一根银针没有用力,却稳准地扎到了他的心坎上,夜凉眉心一动。 他沉默了半响,望向宋黛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黑纱,她只看到里面水汽氤氲,却辨不清情绪。 正在宋黛以为他不会开口回答的时候,夜凉突然沉声道:“黛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透着一丝不确定,还充满恳求,听得宋黛心里一揪。 她轻笑道:“表哥这话严重了,你待我这样好,便是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你,何来请求二字?” 夜凉低垂着眼睫看着她,满怀期待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你可以……唤我作哥哥吗?” 宋黛一怔,“我不是一直都叫你表哥吗?” “不是表哥。”夜凉一向从容淡定的眸色此刻却现出了几分焦急,“没有别的,就叫哥哥。” 宋黛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不过是一个称呼,改了不就得了。 她笑道:“当然可以啊,我也觉得叫表哥挺生分别扭的,那我以后,就叫你哥哥了。” 她略退后一步,郑重其事地对他盈盈施了一礼,“哥哥在上,小妹这厢有礼了。” 话音一落,没等她反应过来,夜凉已经上前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抱得那样紧。 仿佛,他若是稍微一松开手,她就是消失一样。 宋黛吓了一大跳,他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那丫头,没个安分的时候 杜祈佑处理完公务,案牍上的折子累了厚厚一摞了,疲累地朝后仰仰脖,放松一下颈椎。 “累了吧,快停下来歇息歇息吧。”秦素素笑着,端着两碗安神汤进来。 杜祈佑忙起身将托盘接过,笑道:“有劳婆婆了。” 秦素素环顾了一眼房间,问道:“黛黛呢,没见她在院子里蹦达,还以为她睡下了呢。” “她没那么早睡。”杜祈佑喝了几口汤, 突然反应过来,“她没在您那儿啊。” “没啊。”秦素素摇摇头。 “她吃完饭跑我那儿撒了会娇说吃撑了肚子胀,让我给她开点药。我说她出去蹦跶会儿消化消化食就好了,那她这是……出去了?”秦素素皱着眉问道。 杜祈佑沉着脸道:“八成是又偷偷溜出去了,那丫头,没个安分的时候。” 见秦素素面露担忧,杜祈佑劝慰道:“没事婆婆,您不用担心,她跑不远,应该又去墨府了。” “天色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去寻寻她吧,她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个姑娘家,万事还是小心点好。”秦素素不放心道。 “哎。”杜祈佑放下汤,“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您早点歇息吧。” 送秦素素回了房,杜祈佑就直接去墨府逮宋黛去了。 再说这厢,宋黛被夜凉一个熊抱弄得好生错愕,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满心的震颤。 我不过是唤了你一声哥哥,又不是相公,至于这么激动吗? 就在她忍不住要将夜凉推开的时候,夜凉却很自觉地放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一脸歉意,偏偏眸子里那份水雾迷蒙的温柔还没有消散,宋黛看着这样失态的他,不知为何,心中亦泛起脉脉柔情,那双眼睛,这种神态,好像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一般,异常熟悉。 夜凉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突然道:“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不待宋黛反应过来,他已经牵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随着这一动作,宋黛更是愕然。 真的……好熟悉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夜凉进入房间,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桃木匣子,方方正正的,娇小可爱。 夜凉将桃木匣子拿到她面前,“上次你大婚,哥哥也没给你备下什么好东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今虽然你已然成婚,但这次婚礼可不同寻常,我便特意给你备了一份礼物,礼物并不贵重,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既是礼物,又岂会有不喜欢之理? 宋黛冲他感激一笑,接过木匣,轻轻启开。 只见桃木匣子中放着一对耳坠,甫一打开,耳坠上镶着的两颗明珠便盈盈发着光,晃得宋黛眼睛微眯,她满怀惊讶地将耳坠从盒中取出,见坠上的明珠足有龙眼那般大小,分量十足。 耳坠另一边还荡着细细的银链,长长的,晶晶亮亮的,散发着莹润的银光。 “好漂亮啊!”宋黛由衷感叹,她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了,知道一定价值连城,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叫薄礼呢,明明重得不得了。 夜凉见她如此喜欢,心里也十分欢喜。 “你喜欢就好,这是从南海最深处打捞出来的两颗珍珠,从鱼嘴里取出来的,当今世上只有一对,我命人将它们制成了耳坠,今日送给妹妹,就当做是我给妹妹的大婚贺礼吧。” 宋黛好生感动,将耳坠放入盒中,展颜笑道:“谢谢哥哥,那我就收下了。等到哥哥有了意中人,你和嫂嫂大婚之日,我一定给哥哥备份更厚更重的贺礼。” 夜凉轻轻一笑,摸着她的脑袋说,“那倒不用你费心。只要你过得开心,哥哥就满足了。” 他目光中潋滟着无限柔情,像是要把人暖到心里去,宋黛抬头冲他笑,气氛无比和谐融洽。 杜祈佑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就是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 眼神落在夜凉摸着宋黛脑袋的那只修长的大手上,他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沉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杜祈佑语气不善,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去就拍下了夜凉的大手,将宋黛往自己怀里一带,大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往自己的胸口一按,壮硕的肌肉差点把宋黛闷死…… 他冷冰冰地看着夜凉,夜凉垂下被他拍疼的手,眉心一皱,眼神也收敛起方才的温柔。 宋黛费了吃奶的力才推开杜祈佑,道:“你干嘛啊,哥哥刚刚送了我一份大婚贺礼,你就对人家这么不客气,不礼貌了啊。” 杜祈佑眉心一皱,“贺礼?” “是啊。”宋黛兴冲冲的,献宝一样把耳坠端在杜祈佑眼前,“你看。” 杜祈佑低头淡淡地瞟了那耳坠一眼,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转眸看着夜凉道:“如此,倒是谢谢墨公子了。” 夜凉抬起眸子,“王爷客气了。这礼物,我是给黛黛的,不是给你的。” 气氛突然冷凝下来,宋黛咽了咽口水,看看夜凉,再瞅瞅杜祈佑,心道这俩人是怎么了? 杜祈佑牵起宋黛的手,对夜凉道:“时辰不早了,不打扰墨公子休息,我带黛黛告辞了。” “请便。”夜凉淡淡如是。 宋黛被杜祈佑牵着手带走了,他大步流星地在前头走着,宋黛在他身后小步跑狂追着。 “你堂堂一个王妃,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家送你一对耳坠就把你收买了,笑得那么谄媚,真是太丢本王的脸了,也没见你冲我这么笑过。”杜祈佑气哼哼地说,脸色铁青。 宋黛真是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人家送我礼物,我不冲人家笑反而对人家哭吗?杜祈佑,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杜祈佑突然回身紧紧将宋黛收进怀里,看着她道:“我不管,你对别的男人好我就是心里不痛快,你冲别的男人笑我心里也不痛快,宋黛,你是我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美人如兰,最合朕心 杜祈佑突然回身紧紧将宋黛收进怀里,看着她道:“我不管,你对别的男人好我就是心里不痛快,你冲别的男人笑我心里也不痛快,宋黛,你是我的!” 宋黛被他吼得直接愣在了原地,傻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当然是你的。我也没说我是别人的啊。” 杜祈佑脸色霎时多云转晴,“你知道就好。” “可是……”宋黛拧着眉头道:“表哥又不是别人,我对他好,你吃什么醋啊?” 杜祈佑脸色又沉了下来,冷着脸道:“谁说我吃醋了,那种小女人的做派,本王才不屑呢。” 宋黛嗤笑一声,夸张式地吸了吸鼻子,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没吃醋,怎么那么大的酸味啊?” 杜祈佑嘴角一抽,眸子缩了缩,不由分说地扯过她的手:“废话那么多,跟我回家。” 杜祈佑拉着她,两个人大手拉小手,漫步回家。 远远看着,倒是一派恩爱夫妻的景象。 夜凉独留在房间,却是相当落寞了,辗转数年终于找到了她,却还是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也罢,女大不中留,只要她过得开心快乐,倒也无所谓在谁身边了。 舒同端着茶进来,见房间里只剩下了夜凉,讶然问道:“公子,小姐走了?” 夜凉眼神又恢复了一派清冷,盯着他手上的茶盏道:“再去多煮几壶茶,今晚或许有客到。” 舒同了然,“是。” —— 幽兰苑 万籁俱静,御书房,一个明黄身影还在烛光下处理奏章,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分外明朗。 眼看着案上的奏章摞成小山,杜祈宁放下朱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道:“收了吧。” 侍立在旁的魏禧应道:“是。” 杜祈宁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好在有傅家的乾坤心法护体,倒也不至于那么疲累。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沉声问道。 魏禧一边收着奏章一边道:“回皇上,快到子夜了。” 杜祈宁眉睫一颤,“这么晚了,收拾收拾吧,摆驾幽兰苑。” “喏。”魏禧托着拂尘出去安排,不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除了御书房,奔赴幽兰苑。 哪怕是入了夜,宫中的道路依然灯火通明,从御书房通往幽兰苑的必经之路,尤为明亮。 幽兰苑离御书房不远,龙撵不一会儿就到了,宫女自宫门跪了一地,却唯独不见柔妃娘娘。 杜祈宁下了轿撵,踏进宫门,满园的兰花,清香扑鼻,不娇艳,却质朴文静,淡静高洁。 仍旧记得第一夜召易倾颜侍寝的时候,问她想要什么恩典。 易倾颜伏在他的胸口,轻笑道:“皇上若是肯,便送臣妾一院兰花吧,臣妾就不怕孤单了。” “人家都爱牡丹,花开富贵,你为何喜欢兰花?”他饶有兴趣地问。 她盈盈一笑,百媚横生:“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 人人都道他看中的是她的美貌,只有他知道,他看中的,是她自比兰花,对他的那颗真心。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世人皆如此,他虽是杜祈宁,却也免不了俗,亦如此。 司琴慌慌张张地来见驾,垂首道:“皇上恕罪,娘娘睡沉了,奴婢这就叫娘娘起来……” “不用了。”杜祈宁淡然摆摆手,“朕亲自去。你们都退下吧。” “喏。”众人纷纷告退,司琴带领众宫女守在门外,等着侍候。 杜祈宁踏步进去,径直迈入了内间,长长的帘幕垂在眼前,幽雅的淡粉色勾得空气有些暧昧。 他几步上前,伸手挑起帘幕,床榻上一个曼妙绝丽的睡美人,赫然现在自己眼前。 瞳孔霎时放大,易倾颜身上只穿了一件肉色的丝袍,与玲珑有致的身形紧紧贴合在一起,浑然一体,姣好的面容,光滑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曲线优美的身体,光洁如玉的两条细腿。 杜祈宁还没从眼前的盛景中回过神来,床上的美人却懒洋洋地睁开了双眼。 她一脸倦容,睡意朦胧的样子不失可爱,素净的脸显出一种孩子气般的纯真,噘嘴一笑。 “你来了?”易倾颜开口,声线华丽,清婉动听。 玉臂勾上他的脖颈,她噘嘴撒娇道:“宁哥哥,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人家等你等得好辛苦……” 杜祈佑被她软绵绵、娇媚媚的声音勾得心神一荡,再也忍不住意乱情迷的冲动。 “颜儿……”低沉清冽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出来,低蘼撩人,夹杂着数不尽的爱意和缠绵。 俯身吻上她的软唇,勾起她柔软的身体,钻入了帘幕之中,不一会儿,地上落满了衣物。 —— 夜色正浓。 烛光之下,夜凉在翻看一本书,他清俊的面容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柔和,温润如玉。 舒同靠在旁边的座椅上,昏昏入睡,眼皮子沉得睁不开,不断打着哈欠。 墙壁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开关启动的声音,舒同一个激灵从椅上站了起来。 夜凉淡淡一笑,“迎客吧。” “是。”舒同收敛了脸上的倦容,忙绕到书柜,将书柜稍稍一推,露出了一道暗门。 不一会儿,暗门里走出了两个人,夜凉也站了起来,拱手问候道:“陈先生,顾大侠。” 二人也拱手施礼,“夜凉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二位客气了,快请坐。”夜凉淡淡笑道。 他口中的陈先生名唤“陈笙”,是红叶阁的阁主,亦是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知”。 皇朝秘闻,江湖轶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传说他有个百宝箱,普天之下所有的秘密汇集于此。 人人都好奇,但若想从红叶阁打听什么,一来根据事情大小收费不等;二来得看陈笙心情。 顾大侠,名顾清风,七年前自创长水派,轰动整个武林。 一袭水鞭打遍天下无敌手,成功在上一届“天下第一大会”上拿下了“天下第一鞭”的称号。 “夜凉公子,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不知您有没有意向竞争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女人的通病,没办法 “夜凉公子,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不知您有没有意向竞争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夜凉淡淡一笑,“顾大侠说笑了,我初来乍到,对中原武林不甚熟悉,怎能做武林盟主呢?” 顾清风是个直性子,“这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南海墨氏的实力,我们也是知道的。” 夜凉脸上始终不动声色,陈笙沉吟片刻,开口道:“夜凉公子此番来到中原,想必是来做大事的,既然您对武林盟主的位置不感兴趣,恕在下直言,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夜凉扬眉,给两个人沏好了茶,“二位都是璟昱的朋友,也都是自己人,在下就直言不讳了。” 陈笙和顾清风对望一眼,郑重地拱手道:“请。” 夜凉看着他们,脸上展露出一个轻扬的笑容,“我要的,是天下第一庄。” 陈笙和顾清风闻言,俱是凛然。 —— 三日后,柔妃娘娘请旨去定国寺参佛。 恰逢同一天,按照习俗,王妃成婚前七日需前往定国寺祈福。 两队人马,分别从皇宫和王府出发,往城郊定国寺驶去。 定国寺是大黎国的国寺,得太宗皇帝亲自题词,风景极美,香火鼎盛,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宋黛对参佛一事无甚兴趣,纯粹是抱着一颗看风景的心来的,夜凉也同她一起来了。 杜祈佑公务繁忙,一大早便被南宫烨叫到了军营,似乎是要布置新的禁卫军,便没一起来。 没有杜祈佑在一旁唠叨看管,宋黛乐得逍遥,这走走,那瞧瞧,心情无比舒畅。 今天天气出奇得好,初秋的天,分外晴朗,草木葳蕤,枝繁叶茂,远远望去,犹如人间仙境。 “没想到这定国寺还是个如此风景胜地,景色真是怡人。”宋黛兴奋地连连感叹。 定国寺依山而建,宋黛一行人前往山腰的主殿,迈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着实不易。 宋黛和夜凉还好,精神抖擞的,沉鱼、落雁在后面累得气喘吁吁。 “你们这体力不行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累成这样了,咱一会儿还要到后殿去瞧瞧呢。” 宋黛蹦蹦哒哒地往上走,知道今天要爬山,特意放下了那厚重的锦衣华服,穿了件轻省的衣服,鞋子也换了双轻快耐磨的,浑身舒服得很,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欢快地说。 沉鱼、落雁闻言,抬头一望,眼看后殿还在山顶处,顿时觉得腿软,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夜凉轻轻一笑,温和地看着他们,道:“无妨,实在走不动了,便让舒同背你们上去。” 舒同正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突然听见夜凉这么说,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沉鱼和落雁却皆是羞红了脸。 夜凉看着脚步轻快的宋黛,心里稍稍有些疑惑,却笑着问道:“你累吗,要不要我背你上去?” “不用。”宋黛冲他盈盈一笑,清浅的笑意挂在姣好的面容上,梨涡现出,看得人怦然心动。 宋黛挑眉道:“我以前最爱登山了,这小小的一座山,还能难倒我,开玩笑。” 夜凉脚步微顿,感受到她身上隐隐散发着内力,心中颇感疑惑,她什么时候……会武功了? —— 沉鱼、落雁体力不济,爬到半山腰,便死活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宋黛好笑地看着她们,深宫宅院里的女子,大多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体力差很正常。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在这歇歇吧,我瞧着这儿的风景就挺不错的,舒同,交给你了。” “我?”舒同指着自己,满脸的惊讶,询问的目光朝夜凉看去。 夜凉笑道:“看我做什么,小姐的吩咐就是我的命令,有意见吗?” 舒同低眉敛目,“阿同不敢。阿同遵命便是。” 看他那一脸委委屈屈的模样,宋黛暗骂这个二愣子,拉着舒同到一边,循循善诱道。 “风景在前,美人在侧,多好的泡妞机会,你还不赶紧趁这时候把终身大事搞定了?” 宋黛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我看好你”的神情,挑挑眉毛。 夜凉看着他们挤眉弄眼的,舒同脸上一片红晕,他便猜到了宋黛出的主意,嘴角轻轻一勾。 扔下了沉鱼、落雁和舒同,宋黛和夜凉没了尾巴,脚步更是快了些。 夜凉调侃道:“你倒是舍得,把两个婢女都给阿同留下,不怕他吃不消吗?” 宋黛咧嘴一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同长得不错,武功修为也好,也算是个青年才彦。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与其让他娶了别人,不如先给自己人留着,沉鱼也好,落雁也罢,我那两个婢女一个活泼一个安静,性格迥异,也不知道,哪个能和阿同对上眼。” 她兴致勃勃,夜凉被她逗得一笑,“为兄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做媒的习惯。” 宋黛暗叹一声,“女人的通病,没办法。” 她调皮地一笑,“哥哥哪天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可一定要告诉我,小妹做你的红娘,如何?” 夜凉哭笑不得,“别,我还是自己找吧,你再吓着人家,为兄可是没处哭了。” 宋黛爽朗大笑,连连说:“也是,也是。”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往后殿走,后殿不比前殿热闹,前来上香的人不多,倒像是被人清了场。 宋黛疑惑地上前,一个小沙弥拦住了他们,说柔妃娘娘正在殿内祈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宋黛委实气闷,虽然她不过小小一个王妃,比不得皇妃尊贵,却也不至于是,闲杂人等吧。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宋黛在心底悠悠叹息一声,罢了,人靠衣服马靠鞍。 自己穿的,确实挺像个闲杂人的。 宋黛失望地转身要跟夜凉离开,殿内一个宫女却走了出来,高呼一声:“王妃请留步。” 宋黛顿住脚步,转头一看,见是那日在殿内见过的,柔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 司琴看见站在宋黛身旁的夜凉,不动声色地转回眸去,盈盈拜礼,“王妃万福金安。” 宋黛还未说什么,刚才拦她的小沙弥顿时慌了,“不知是王妃驾到,还望恕罪。” “无妨。”宋黛不想跟个小和尚一般见识,不过这佛门净地,竟然也有这等级制度,唉。 宋黛问道:“姑姑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司琴笑道:“娘娘请王妃,到殿中一叙。”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兄妹相见 宋黛迈上台阶,前往大殿,满心的疑惑。 柔妃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又为什么要见她呢? 她们不过在宫中浅浅地见了几面,交情委实不算多深,有什么好聊的? 夜凉跟着宋黛身后,神色清冷淡然,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后殿不比主殿热闹,环境较之山腰更加清幽些,殿外一片寂寥,偶尔能听见几声小鸟的啼叫。 宋黛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穿着白貂皮裘的女人跪在蒲团之上。 在周围景致的映衬下,她一袭白衣,白的有些刺眼,却便背影都带着惊心动魄的意味。 住持亲自将易倾颜手中的香结果,插在香炉之中,上面供奉着佛像,佛前的宝烛,青烟袅袅。 “阿弥托佛,娘娘心诚,所愿定能实现。”住持将手放在身前,微微躬身道。 宫女将易倾颜从蒲团上扶起,她轻轻颔首:“多谢大师。” 司琴上前两步低声禀道:“娘娘,王妃娘娘来了。” 易倾颜缓缓回头,绝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今日的装素淡的出奇,和宋黛更添了几分相像。 宋黛盈盈施礼:“臣妾见过柔妃娘娘。” “王妃快快请起。”易倾颜笑道,“本宫听说王妃今日要来定国寺祈福请愿,便央着皇上许我来了,估摸着在这儿能见到你,没想到果真如愿以偿了。” 宋黛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听着话音,这位柔妃娘娘倒是特意寻了今日想要见她,为什么呢? 易倾颜脸上的笑容既亲昵又温和,无懈可击,和宋黛站在一起竟好似亲姐妹一般。 易倾颜转眸,望向站在宋黛身后不远处的夜凉,眼睛里的波光轻轻一荡。 夜凉就站在门前半丈远的地方,身后是淡青的远山,碧蓝的天空,点缀着几片云彩。 他一身素洁的白衣,衣袂飘飘,一派冷然,好像要融化在这背景中一般,显得遗世独立。 “这位是……”易倾颜好奇地发出疑问。 宋黛适才反应过来,为之介绍道:“哦,这位是我的表哥,人称夜凉公子。” 夜凉微微一低头,举止神态一派翩翩玉公子的模样,“夜凉见过柔妃娘娘。” “不必多礼。”易倾颜忙道。 宋黛看着夜凉淡定从容的模样,心里暗暗称奇,连她这样的女人第一次见到柔妃娘娘的时候都不禁为她的美色所倾倒,哥哥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居然能忍着不动凡心,实属难得啊。 夜凉脸上噙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几乎察觉不到,笑容温润平和,却不自觉地让人感觉疏离。 易倾颜笑道:“出宫一趟不容易,王妃妹妹可愿意陪我去隔间坐坐,我们好好聊一聊。” 宋黛心里狂喊:大美人,我真没啥可跟你聊的,我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想出去玩玩呢。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脸上却不得不堆砌出一份笑容,“好啊,却之不恭。” 宋黛一路跟着易倾颜往后面走,真是山外有山,没想到这大殿后面,还建有一处庭院。 沉厚的钟声在外头悠悠响起,易倾颜拉着宋黛坐下,宫女们张罗着煮茶去了。 “夜凉公子不用拘谨,我和妹妹拉拉家常,您随意。”易倾颜对夜凉道。 夜凉淡淡一笑,微微颔首,便走到一旁欣赏墙上挂着的字画了。 宋黛心里颇感疑惑,由不得她诧异,总觉得她和易倾颜还有夜凉哥哥之间,有种莫名的磁场。 她见到夜凉第一面的时候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看到易倾颜亦是如此,究竟因何缘故? 宫女端上茶来,给易倾颜和宋黛奉上。 茶香扑鼻,易倾颜接过茶抿了一口,轻笑道:“听说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真的?” 宋黛呆了片刻,哑然道:“谣言谣言,纯属谣言。” “哦?”易倾颜尾音微扬,“难道传言是假的?那不知王妃是下棋比较好,还是弹琴比较好?” 宋黛干巴巴地一笑,“都不精通,玩玩罢了。” 易倾颜盈盈一笑,“真羡慕妹妹这洒脱的性子,改日倒是可以请妹妹进宫,陪本宫一起玩玩。” 宋黛尴尬咧嘴,“好说,好说。” 借着喝茶的功夫,宋黛内心各种叫唤,暗道早知道这次出来就带着杜祈佑了,好歹可以挡挡。 宋黛最最最怕的就是当了王妃之后免不了要跟宫里这些娘娘打交道,虚与委蛇的,实在难受。 她心中叫惨,面上却还是得把戏做足,只能皮笑肉不笑,一张脸几乎已经僵在那里。 司琴垂头进来,禀道:“娘娘,方丈派人传话,说有人打听王妃的下落,好像着急得很。” 宋黛正愁没跑路的机会,忙站起来道:“啊,应该是我的婢女找我,娘娘,我先去瞧瞧。” “好,你去吧。”易倾颜温和一笑。 宋黛回头给夜凉使了个眼色,赶紧溜了出去,那眼神的意思是:你陪她聊聊,自己小心点啊。 夜凉会意,朝宋黛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宋黛出了门,易倾颜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站起身,朝夜凉的方向盈盈施礼,“哥哥。” 夜凉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凉意,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字画上,问道:“一切可顺利?” 易倾颜始终低垂着眼眸,低声道:“是。皇上待我极好,几乎是百依百顺。” “嗯。”夜凉淡淡点头,再无别话。 易倾颜缓缓抬起头,迟疑地问道:“哥哥这次来盛京,是特意来找小妹的吗?” “不。”夜凉声音平淡,“我是为了心儿来的。” “心儿……”易倾颜神情有些惊异,“所以,宋黛,就是心儿?” 夜凉看着她惊愕的眼神,眉心一动,轻声道:“你不用顾虑她,她的存在,与你无关。” 易倾颜不解,“那心儿嫁给静王,是哥哥安排的吗?现在,心儿也被拉进了局中?” 夜凉脸上笑容一淡,沉声道:“她是她,你是你。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易倾颜怔了半响,凄然一笑,“哥哥是为了保护心儿?那为何,却要牺牲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敌找上门来 夜凉听了这话,神色倏然冷却下来,目光凌厉地看着易倾颜。 他的声音更冷:“牺牲你?你一个亡国公主,有幸成为大黎帝君最宠幸的女人,如此叫牺牲?” 易倾颜听着他冰冷的声音里隐含的怒气,心头一阵震颤。 她抿抿唇,抬起眼睑望着他道:“可是,母后交给我的任务,是要蛊惑黎君,兴复大燕啊。” 夜凉淡漠道:“那是她的一厢情愿,你不用忧心去实现她的夙愿,只管经营好自己的人生。” “可是……”易倾颜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总觉得这次哥哥来到盛京,和以往不同了。 “没什么可是的。”夜凉冷冷道:“怎么,如今兄长的话都不听了。” 易倾颜心神一凛,忙道:“城儿不敢。” 夜凉不再说话。 静默了半响,易倾颜又问道:“那我以后和心儿,不,应该叫她宋黛了。我如何与她相处呢?” 夜凉眉睫一动,“你是皇妃,她是王妃。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与她太过亲切,也别太过疏离,自然些就好,以免被有心人查到端倪。毕竟,你们两个的相貌,已经成为话题了。” “是,城儿明白了。”易倾颜乖乖应道。 夜凉凝视她半响,轻叹一声道:“城儿,我们是亲兄妹,你只要记住一点,我绝不会害你。” 易倾颜望着他,一双美目里氤氲着些许水汽,“小妹明白。只是,哥哥从小待心儿便更好些。” “你是姐姐,还来吃妹妹的醋不成?”夜凉声音清淡,耐着性子道:“她母妃为救我而死,我本就欠她的,小时候母后是怎么对她的你也清楚,我对她好,难道母后对你就不好吗?” 易倾颜抿唇不语,却听见夜凉悠悠问道:“你的媚情剑法,练的如何了?” 易倾颜脸上有些红晕,“挺好的。近半年皇上来的勤,剑法自然练得纯熟些,很快便到第七重了,只是我也不敢经常用,皇上多疑,身上又有乾坤心法护体,不太好对付。” 夜凉微微蹙眉,“别总想着对付他,媚情剑法最核心的部分便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皇上也是男人,男人都一样,得不到的想要,得到了的又不珍惜,这得到与得不到之间的度,就要靠你自己拿捏了。司琴在你身边,凡事多听听她的意见,自己别陷得太深。” 司琴在旁边屈膝应是,易倾颜也红着脸应了一声,心中澎湃万分。 这么多年,哥哥还是第一次与她平心静气地说这么多话。 难道是因为心儿的出现,让哥哥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了吗? —— 话说另一边,宋黛逃难似的一路从后院往后殿奔,寻觅着沉鱼、落雁的身影。 刚到大殿,却被眼前一道蓝色的身影惊到了,欢喜地朝杜祈佑奔过去,“你怎么来了?” 杜祈佑笑着拍拍她的头,“我听说柔妃娘娘也来了,怕你应付不来,特地赶过来瞧瞧。” 宋黛满意地点点头,“算你有良心。” 两个人亲昵地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不顾殿上众人尴尬的神色和惊异的眼神。 小天在旁边轻咳两嗓子,不怕死地提醒他们道:“佛门净地,注意影响。” 宋黛小脸一红,杜祈佑却是不悦地回头瞪了小天一眼,牵着宋黛的手道:“我们走。” 这一走,当然是要去拜见柔妃娘娘。 杜祈佑牵着宋黛的手往后院走去,拜见了柔妃,寒暄了两句,一众人马便往山下返程。 柔妃的轿撵先行一步,宋黛随着杜祈佑上了王府的马车,夜凉自是上了另一辆。 宋黛伤好以后,杜祈佑便带着她搬回静王府了。 静王府坐落在京畿重地,相当豪华气派。 杜祈佑和宋黛相继下了车,见王府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颇为豪华,绣着“赵”字。 宋黛打量着马车,满心疑惑道:“难不成是干爹回来了?” 杜祈佑眉头一拧,牵着宋黛的手,往两个人日常所居的合欢堂行去。 还没进到主院,管家从合欢堂出来,见主子回来了,忙上前施礼:“王爷,王妃。” 宋黛问道:“管家,府里可是有客到?” “正是。”管家应道,抬眸看了杜祈佑一眼,道:“是……赵家小姐。” 宋黛一怔。 杜祈佑眉头顿时拧成一团,满心的不悦,“她怎么会来,你没有说本王不在吗?” 管家额头狂滴汗,“奴才说了,可赵小姐说她愿意等王爷回来,奴才……也不好说什么。” 杜祈佑的脸色又是一沉。 宋黛松开他的手,漫不经心道:“人家既然来了你就去见见呗。我累了,先到侧院睡会儿。人走了你告诉我一声。”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拔腿就要走人。 没走两步呢,就被杜祈佑扯着后襟拽了回去,宋黛着恼,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你干嘛?” 杜祈佑眯着眼笑道:“本王公务繁忙,没工夫处理这些琐事,还是交给王妃来处理吧。” 他慧黠地说着,背着手大步流星地就往侧院走,宋黛看着他的背影,傻了。 “喂,你把人交给我,我怎么弄啊?”宋黛冲他背影吼道。 杜祈佑摆摆手:“随便,只要把人请走就行。” 宋黛看着杜祈佑潇洒离去的背影,心里着实恨恨。 他倒是潇洒走一回,她却任重而道远了。 宋黛认命地往合欢堂挪步,心里把杜祈佑骂了千百回:好歹是你的青梅竹马,扔给我算怎么回事啊?再说了,瞧那赵小姐看你的眼神就充满着拳拳爱意,我这算不算是她的情敌啊? 宋黛委实郁闷,到了合欢堂,远远便瞧见了端坐在座椅上翘首期盼的赵芷凝赵大小姐。 见她原本听到动静满心欢喜,却见到只要自己只身一人时怅然若失的神情,真让人心疼。 赵芷凝站起身,盈盈施礼:“王妃娘娘金安。” “赵小姐好啊。”宋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宋黛站在门口,顶着头顶上“合欢堂”三个大字,并没有立时入内。 赵芷凝在里头站了半响,见她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疑惑道:“王妃娘娘,您不进来吗?” 宋黛轻轻笑道:“我知道赵小姐急着嫁入王府,只是这合欢堂毕竟是我和王爷的闺房,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进去了毕竟不太好,万一有什么非礼勿视的东西,岂不尴尬?” 赵芷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钱? 赵芷凝被宋黛的一句话挤兑得满脸通红。 待反应过来,她赶紧从屋内退了出来,白着一张脸来到宋黛面前,屈膝赔礼:“姐姐恕罪。” 宋黛原本看到自己不过一句玩笑话就能让她小脸羞臊成这样,暗叹这赵小姐脸皮忒薄。 刚想出言安慰一番,冷不丁地听到她这一声“姐姐”,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停了两秒,宋黛道:“你这声‘姐姐’我可承担不起,赵小姐看起来,应该比我年纪大吧。” 宋黛这番话说得极其认真,女人在年龄问题上极为敏感,虚岁和实岁都要好好考量一番。 她从现代穿回来,最满意地就是自己“返老还童”,比原先的年纪足足小了八岁,这相当于白赚了八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想想就莫名激动,可不能被人凭空叫老了。 这赵大小姐和杜祈佑是青梅竹马,想来年纪跟他一般无二,叫自己姐姐,这不是啪啪打脸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黛这状似无心的一句话,却立时让赵芷凝如心脏处被人生生捅了一刀,霎时便红了眼圈。 眼看着她的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颊落下来,宋黛如雷劈般愣在当场。 我去,这什么情况啊,碰瓷儿的吧,我没怎么招她啊? 赵芷凝泪意涟涟地说:“王妃娘娘说得对,我叫您一声‘姐姐’确实不妥。可芷凝终究是王爷的人,您比芷凝先入王府,又是王爷的正妻,芷凝不敢做王妃的姐姐,便只好唤您姐姐了。” 宋黛愣了半刻,讶然道:“等等,你刚刚说,你是王爷的人?” “是啊。”赵芷凝脸上布满泪痕,“芷凝自记事起便立志要嫁给祈佑哥哥,当时他还只是小王爷,没有被册封为静王,我是看着他一路成长的,也知道他走到今天有多么的不易。王妃放心,芷凝没有别的诉求,就是希望能够留在祈佑哥哥身边,陪着他,望姐姐能够成全。” 她说着便要盈盈下拜,宋黛眼疾手快忙将她扶起:“哎,别跪别跪,这我可做不了主……” 宋黛思量着赵芷凝的一席话,见她哭得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中悠悠叹一口气。 这赵小姐好志向啊,从小便立志要嫁给杜祈佑,不过女人嘛,谁不想嫁个金龟婿,过好日子? 不过这赵小姐在她面前说上这样一席话,几度唏嘘落泪的,却着实找错对象了。 她宋黛一向最是面冷心硬的,从前无数妖娆女子想攀上她爹地的高枝,够不到她爹便找到她面前,或鞠躬或跪地,哭天抹泪的,恨不得给她舔脚丫子,她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只是老公比不得爹爹那样亲近,她可以给自己挑后妈,至于这小妾,还真得杜祈佑自己来。 宋黛悠悠叹口气道:“赵小姐,真不是我不帮你,主要是我跟静王还没那么熟,我们连正经的婚礼还没办呢,我这王妃的头衔也高高地挂在头顶上,尚未落实,真不好现在就开门纳妾。不过,王府这么大,后院光我一个人着实冷清,纳几房妾室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赵芷凝喜极而泣,“王妃的意思,是答应芷凝的恳求了?” “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最终拍板还得是杜祈佑,毕竟以后要跟人家睡的是他,你说对吗?” 宋凝说得认真而严肃,可赵芷凝却羞得脸都快埋进胸部了。 “如此,芷凝就回府静候王妃的好消息了。”赵芷凝很是兴奋。 刚抬步要走,又转回身来盈盈施礼,“芷凝在这里,先预祝王爷和王妃新婚大吉。” 宋黛呵呵干笑,“客气,客气。” 见赵芷凝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宋黛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刚一转头,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脑门足足晃了一晃,宋黛觉得整个身子都木了,我靠,疼啊…… 她揉着脑门退后一步,冲眼前的人吼道:“你是鬼啊,走路都不带声的,胸大了不起啊?” 杜祈佑嘴角抽了抽,半响才稳定心绪,眯着眼睛沉声问道:“你刚刚跟赵芷凝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她想要嫁你为妾,哭天抹泪地跟我说了一大堆。”宋黛轻描淡写道。 杜祈佑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你同意了?” “还没,正在考虑中。”宋黛淡淡道:“毕竟是以后要与我共侍一夫的人,可得精心挑选。” 杜祈佑刚刚缓和些的面色又冷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她,“共侍一夫?怎么,你很盼着多找几个人来伺候本王吗?” 宋黛的出现,让他一次又一次刷新对女人的认知。 女人不都是嫉妒的生物吗,谁不想拥有夫君的专宠,又有谁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娘亲那么大度的一个女人,惟独在这件事情上小气的很,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当年为了娘亲,爹爹和离了满府的妾室,只为了成全娘亲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了不重蹈爹爹的覆辙,他干脆拒绝所有寻上门来想嫁给他的女人,更是抗过皇兄赐婚的旨。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想把最完整的一颗心交给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他的妻子。 可是,当他将所有的障碍都扫除的时候,他的王妃,居然要主动给他填房纳妾…… 宋黛全然没察觉到杜祈佑身上泼天的怒气,说道:“王府这么大,总不能我一个人占着吧?你放心,你们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规矩我是懂的,你娶几个侧妃充实充实后院我也不会拦着你,只要她们不骑到我的头上来,你爱娶几个娶几个,有合适的我也会给你往家带的……” 肩膀突然被人大力地挟持住,巨大的力道疼得宋黛闷哼一声,她被迫抬起眼睛来看着杜祈佑。 对视上他的眼睛,他双眸里的冷意冻得宋黛一哆嗦,“杜祈佑,你……你怎么了?” 杜祈佑咬牙切齿地说:“宋黛,本王就这么不值钱!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你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想死,本王就成全你! 杜祈佑真的快要被宋黛气疯了! 他把赵芷凝交给宋黛,就是想让她醋一醋,自己也尝尝这夫妻之间调情的乐趣。 他在侧院如坐针毡,满心期待着宋黛会怎么整治赵芷凝,拿出她那怼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将人赶走,保管让她再也不敢踏近王府半步,结果景轩回来禀告说她们两个人相谈甚欢。 他当场就愣了。 怎么能相谈甚欢呢? 就算不大打出手,至少也要唇枪舌战一番,怎么会这么和平的收场呢? 再也无法淡定,杜祈佑直接施展略尘步法一路狂奔到了合欢堂,便看到眼前这和谐的一幕。 赵芷凝对他的心思他一向清楚,正因为不可能满足她,他才不给她希望,干脆冷脸相待。 他这厢玩得一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黛却在那厢大张旗鼓地要给他行房纳妾! 他怎能不气? 肺都快要被她气炸了! 宋黛被杜祈佑吼得心惊肉跳,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王爷,你表达愉悦的方式挺特别的哈。我要算要给你纳妾,你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吧?” 杜祈佑被宋黛气得头疼,磨着牙说了一句:“你想死,本王就成全你!” 宋黛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杜祈佑扛在肩上打包进了合欢堂。 宋黛倒挂在他肩头,心里暗骂:又来这招! “喂,都是文明人,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一言不合就动粗,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啊?” 宋黛吼道。 杜祈佑黑着脸,将人扔到床榻上,回身一掌就关上了房门,脸沉得能掐出一汪水。 床上铺着柔软的缎被,不至于太硬,可被兜手甩到床上的宋黛,身上还是被硌得生疼。 她揉揉疼痛的胳膊,打量着杜祈佑暗沉的脸色,心里惴惴,这家伙是不是吃枪药了? 她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给他刺激成这样? 杜祈佑看着她一脸无辜、目光怯怯的模样,强压着怒气,问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宋黛一愣。 杜祈佑铁青着脸,审问一样的口吻开了口,“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你的谁?” 明知故问嘛。 宋黛白眼一翻,“废话,都成亲了,你除了是我的丈夫,还能是我的谁?” 杜祈佑眼睛里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喉咙一哽,“你真的把我当做你的丈夫?” “真的。”宋黛无奈道:“比真金还真呢。” 脸上的冷意消散了不少,阴霾的心情也跟着舒展了不少,杜祈佑压了压唇角。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纳妾?” 宋黛被他问愣了,笑道:“好笑了,我给你纳妾还不是为了满足王爷你的生理需求。你正是血气方刚,年轻力壮的年纪,光只着我一个人也解决不了,当然要多找几个帮手了。行了,你就别装了,你们男人心里那点小九九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听说我要给你纳妾,心里乐开花了吧,如愿以偿了对不对?你不用感谢我,毕竟这年头像我这样大度的女人真的不多了……” 杜祈佑眼睛里滑过一丝冷芒,终于彻底被宋黛激怒,如同一只蛰伏的雪豹,瞬间将她撂倒。 宋黛被杜祈佑压在身下,委实觉得狼狈。 且不说前世那二十二载的人生多数是她撂倒的别人,屈指可数的几次被撂倒的经历,也没有一次像杜祈佑今天这般勇猛迅速的,没有给她一丢丢反应。 杜祈佑看着身下的宋黛,只觉得心里燃烧着熊熊火焰,连带着整个身子都火烧火燎的。 他突然抬起手,朝她脸上伸去,那动作特别像要扇人耳光,宋黛竟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杜祈佑抬了起来,他捏着她的下颌,看着她娇艳如花的一张美颜。 杜祈佑眯着眸子,鹰隼般的利眸,让人不寒而栗,黑色的瞳仁慢慢变成幽幽的蓝色,像是含着一汪蓝色的大海,里面暗藏着波涛汹涌,勾得宋黛心神一荡。 魅惑又极具危险的笑容在杜祈佑的唇角绽放,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本王有王妃一个就够了,你一个人顶得上十个女人,还怕满足不了本王吗?若真的满足不了……” 他话音一顿,话锋一转,“那就日日做,夜夜做,本王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他话音一落,手上轻轻一用力,宋黛身上的衣服霎时间成了碎步,漫天飞扬地自天空落下。 一片片红色的碎片如秋天的枫叶,随风飞舞,随着枫叶落地,杜祈佑狂乱地吻覆上宋黛的唇。 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急切而粗暴,落在她唇上的不叫吻,而叫撕咬,叫泄愤! 宋黛瞪大眼睛,只觉得他粗粝的舌头将她的舌根儿都顶麻了,口中一股血腥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她想要推开他,两个人的身体却如同正负极的磁石一样紧紧吸附在一起,难舍难分。 腰间一烫,一个大而有力的手掌已经灵巧而灼热地滑了进去,直抵她的敏感处,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说的欢愉布满全身,整个身体的血脉都跟着贲张起来,遍布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宋黛不敢置信地看着杜祈佑,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从心底升起,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杜祈佑心底有气,下手的力道比平时重了三分,却没想到竟然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攻势很猛,宋黛却尽全力配合他,这让他做到一半不由心软了几分,刚刚要抽身出来。 “佑哥哥……”一声低低的呢喃,伴随着轻轻浅浅的呻·吟低喘,杜祈佑身下又硬了几分。 蚀骨的快感从交织处传遍全身,杜祈佑吻着她的唇,身下一下又一下地加重力道。 冷沉的声音从口腔传入她的耳朵,他逼问:“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老……老公……” “那还要不要给老公纳妾?” “……要……啊……”更猛的一下,带着惩罚性的意味,宋黛忍不住发出一身低吟。 布满威胁的声音从杜祈佑的嗓子传出:“还敢吗?” “不……不敢了……”宋黛委委屈屈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杜祈佑,你敢打我! 宋黛以前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能够制得住她的男人。 起码在床上,能够让她忍不住求饶的人,从来都没有。 杜祈佑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以前都是被杜祈佑“柔弱”的外表给骗了,没想到他这么“强大”。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已经相当熟悉彼此了,这一次云雨过后,宋黛身子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杜祈佑驾轻就熟地给她按摩一番,舒筋活血之后,宋黛觉得浑身上下无比通透。 宋黛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脸上尽是心满意足的笑容,忍不住喊道:“爽!” 杜祈佑嘴角一抽,刚刚弥漫到唇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这种粗鲁的污言秽语,她一个女人家说出来真的好吗? 杜祈佑毫不客气,翻过她的身子就在她屁股上落下一记熊掌,疼得宋黛“啊呜”一声。 没去注意她白皙的臀尖上红红的掌印,杜祈佑的视线却是停留在她腰间一处花纹的伤疤上。 “咦,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腰上怎么还有块疤痕呢,是胎记吗?”杜祈佑好奇地问道。 那块疤痕呈花型,看上去倒像是梨花的形状,且颜色有些发红,不像是普通的伤痕。 “是吗?”宋黛一怔,伸手一抹,颇为惊讶道:“哎,还真是啊。” 杜祈佑被她逗乐了,哭笑不得道:“你自己身上有块疤痕,难道都不知道吗?” “谁闲的没事老摸自己的身子啊,要摸也摸别人的。”宋黛笑嘻嘻道,又招来杜祈佑一巴掌。 看着宋黛恶狠狠地瞪着他的眼神,杜祈佑笑骂道:“从你嘴里,就听不到一句正经话。” “正经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跟自己的丈夫,要什么正经话?”宋黛抿嘴一笑,勾上杜祈佑的脖子,一双桃花般美丽的双眼轻挑,散发着小狐狸般慧黠的光芒,看得杜祈佑心里痒痒。 杜祈佑被她哄得很高兴,平日清冷的脸上如今也带着温润的笑意,“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笑嗔了一句,嘴角又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煞是好看。 宋黛在心里悠悠感慨,这男人笑起来简直太勾魂了,美丽势不可当,分分钟都让她沦陷。 砸吧砸吧嘴,宋黛看着他歪着脑袋问了一句:“你跟那赵芷凝,到底什么关系啊?” 杜祈佑一怔,看着她,剑眉微微一扬,“怎么,现在终于肯舍得询问我和她的关系了?” 普天之下,应该没有比杜祈佑更郁闷的男人了,人家媳妇是嫉妒成性,他家媳妇则是大度得有点过分了,恨不得将他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要么爹爹每次被娘亲气急,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真是句至理名言。 宋黛突然低笑了一下,“你难道是希望我像别的女人那样,天天跟在你的屁股后面,追问你跟别的女人是不是有一腿吗?还是希望我把所有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全都拿着大棒子赶出去,像个母老虎一样警告她们不准靠近你一步?你希望我这样做吗?” 杜祈佑突然被她噎了一下,在此之前,他的确是希望她这样做的。 可是听她这样一说,似乎觉得那样也挺让人生厌的,他可不想要自己的王妃是个母老虎。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谁也不希望在外头的形象是个惧内之人,更何况他堂堂一个王爷。 杜祈佑垂下眼睑看着宋凝,他原本生气就是因为觉得她不在乎他,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宋黛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躺在他的怀里道:“我宋黛才做不出那样跌份儿的事呢。男欢女爱,是人类最正常的情感交流了,爱情讲求的就是一个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缘分来了,便在一起,缘分没了,便好聚好散,凡事不强求。既然我嫁给了你,我便是你杜祈佑堂堂正正的妻子,就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杜祈佑凉凉地瞥她一眼,“给本王行房纳妾,就是你做妻子的本分吗?” “是啊。”宋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难道不想多几个人伺候你吗,我也可以轻松一些。” 腰间被人捏了一把,宋黛差点没从杜祈佑怀里掉到床上,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杜祈佑已经给她点了穴道,宋黛整个人直直地趴在床上,无助得很。 “杜祈佑,你干嘛?”她只有头部能动,便歪着头冲他叫嚣,心里狂骂不止。 这男人怎么说炸就炸啊,刚才还笑得美滋滋的,脸上都要开花了,现在又摆出了一样臭脸。 杜祈佑脸色却是不甚好看,红里还透着黑,他没想到“教导”了她一晚上,又回到了原点。 这个死女人,说来说去还是要给他纳妾行房,真是欠揍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本王要是想纳妾行房,还用得着王妃吗?” 宋黛扁扁嘴,无奈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能不能明说,别跟我打哑谜了,我没那闲工夫去猜你的心思。这赵小姐你要是看不中,我就再给你挑别的呗,反正也不急,我们还没正式大婚呢,我怎么也不至于那么快就给你拉一车女人回来吧,你急什么?快给我解开穴道!” 宋黛吼道。 杜祈佑眼睛一眯,眸子里顿时寒光毕现,随着她的怒吼,“啪”的一声,他的熊掌落下。 这一下,不是撩拨,而是结结实实的疼痛了。 宋黛疼得惨叫一声,只觉得身后整个臀面都跟着麻了一下,偏偏她身上的衣物都被杜祈佑扒了下来,现如今身上只剩下了一件月白色的丝袍,单薄如丝,一点儿抵挡之力都没有。 足足愣了半响,宋黛才从漫天的疼痛中抽离出来,忍着泪意,“杜祈佑,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打不得吗?”杜祈佑冷冷地说,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第一百四十章 家暴 说话间,杜祈佑已经毫无怜惜地噼里啪啦落下一记记熊掌,一左一右地拍在她的臀瓣上。 很有节奏,也很响亮。 宋黛又窘又疼,忍不住惨呼出声,偏偏身上被杜祈佑点了穴道,手不能伸,脚不能踢的,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杜祈佑,你敢家暴,老娘要去妇联告你!” 宋黛吼道,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杜祈佑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叫嚣,眉头微微一蹙,“你要去哪儿告我?” 宋黛一愣。 是啊,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哪有什么妇联啊? 完了完了,这下子真要折他手里了! 她遂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爷,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宋黛尽量装的委委屈屈的样子,拼命挤出两滴眼泪,看着好不可怜,声音亦是柔柔弱弱。 杜祈佑眯着眼眸,“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见更是该打。” 杜祈佑声音冷冷的,脸上更是寒成一片。 他直接忽略了宋黛楚楚可怜的表情,“啪啪”又是两下重重的巴掌。 宋黛惨呼一声,眼泪刷地淌了出来,这次不是装得,是货真价实疼出来的。 开玩笑,杜祈佑这一身绝世武功,强劲内力,一掌下去恨不得能劈开一棵千年古树,如今就这样挥在她娇嫩的屁股上,能不疼吗?! 实在忍不住,宋黛开始嚎啕大哭。 杜祈佑被她惊天动地的哭声震了一下,动作停了下来,忍着心里的不忍,板着脸冷冷地问:“现在知道哪里错了吗?” “知道个毛啊,你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宋黛气得大喊,又道:“你有本事给我解开穴道,咱们好好打一架,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你口气不小,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耐我何?”杜祈佑万般不屑。 宋黛咬牙切齿:“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我不争馒头争口气,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杜祈佑差点被她气笑,磨着牙道:“还不服软是吧……” 他的话音刚落,宋黛便觉得身下一凉,扭头一看,底下的绸裤连带着褻裤一并被杜祈佑褪了下来,惊得她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杜祈佑,你做什么?”她惊问。 杜祈佑看着她已经红成一片的臀面,冷冷地说:“不是说本王家暴吗,我这就家暴给你看看。” 宋黛刚要说话,“啪”的一声,杜祈佑的巴掌终究是落了下来。 这下子没有一丝遮拦,巴掌拍在肉上的声音格外清脆,疼痛也分外清晰。 宋黛猝不及防下又是“啊”的一声痛呼自口腔滑出,窘迫到耳朵根都跟着红了。 杜祈佑这个天杀的,她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屋子里噼里啪啦清脆的声音不断,伴随着宋黛参差不齐的惨叫声,听着格外让人浮想联翩。 小天刚要上前敲门禀告事宜,便听见屋子里面的动静,小脸一下子红透了。 “老夫人……”他窘迫地回过头去,看着秦素素,见她面露尴尬,也是又窘又迫。 小天咧了咧嘴,心里直叫唤,暗道这青天白日的,王爷和王妃真是好兴致啊。 秦素素摆摆手,示意两个人先撤,别打扰他们小两口的闺房之乐。 小天了然,蹑手蹑脚地刚要离开,便听见里面冰冰凉凉的声音传出来。 —— “知不知错?” 杜祈佑声音还是很冷,不过看到她的窘迫,也知道她是真的疼了,下手的力道便轻了几分。 不过这只是杜祈佑自个儿的想法,宋黛却是没有体会到他的丝毫怜惜,只觉得屁股都快被他拍成八瓣了。 真是奇耻大辱啊,她宋黛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连她亲爹都不曾打过她一下,更何况是屁股这种敏感而又私密的地方。 心里委屈是委屈,但仅剩下的一丝理智提醒她,这个男人一旦发起狠来,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还是不要去惹他的好。 宋黛哽咽道:“知错了……” 终于听到她认错,杜祈佑一怔,脸色不由缓和了几分,放下自己微红的手掌,问道:“错哪儿了?” 宋黛一怔,她是被屈打成招的,认错不过是权宜之计,真心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她眨巴着水雾迷蒙的大眼睛扭过头去看他,抿唇道:“要不,你提醒提醒我?” 杜祈佑眼睛一眯,巴掌又举了起来,宋黛一急,脑袋噼里啪啦闪过无数念头。 终于灵光一闪,宋黛惊叫道:“我知道了!我不应该给你纳妾!” 总算是让她迷途知返了,杜祈佑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颇感慰藉,他的手也是打得通红呢。 宋黛情急之下胡乱说了一个理由,没想到还真中了,她又惊又喜。 旋即又陷入了沉思,原来他今天一直别扭的是这个啊,就因为她要给他纳妾,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那个赵芷凝,不是他中意的类型? 宋黛心里想法颇多,嘴上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身后还在火辣辣的疼着,眼下她的处境堪忧,绝对不能再触他的逆鳞了,说多错多。 见她乖乖地趴在枕头上暗自神伤,巴巴地流着眼泪,杜祈佑心里涌上一丝懊悔和心疼。 他伸手给宋黛揉了揉屁股,疼得宋黛又是一阵哇哇叫,“你别揉了,先给我解开穴道啊!” 宋黛咆哮道,杜祈佑见她脸上青筋都快曝起来了,赶紧给她解了穴道。 身子一个激灵,宋黛能动弹了,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到身体一阵酥麻,疼得她龇牙咧嘴。 杜祈佑忙要上前扶起她来,嘴上却还是不松口,“你要是早点认错,也不至于我这么罚你……” “啪!”的一声,十分凌厉的一声脆响,杜祈佑的脸猛地一偏。 宋黛不由分说便扇了杜祈佑一记耳光!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相比之下,内心的屈辱感更是被放大无数倍,杜祈佑转回眸来。 宋黛目光冷冷的,声音也是凉凉的,“这一巴掌,是老娘还给你的!” 杜祈佑唇角压了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宋黛,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他刚要采取措施,宋黛就猛地扑倒了他,先发制人。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正在此时,门外小天恭声道:“王爷,王妃恕罪,老夫人来了……” 杜祈佑和宋黛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婆婆,我们那叫闺房之乐 “跪下!” 秦素素一声断喝,杜祈佑心神一凛,扑通跪地。 宋黛趴在床上,看着挨罚的杜祈佑,心里顿觉解气得很,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看着宋黛红通通的臀面,秦素素心里一阵心疼,秀丽的脸上现出几分恼意,难得动了怒。 “瞧瞧这给打的,咱们家可从来没有打媳妇的习惯啊,你是怎么回事?”秦素素骂杜祈佑。 杜祈佑垂着头跪在地上,腰背挺直,跪姿煞是好看。 屋子里只有秦素素和杜祈佑、宋黛三个人,秦素素将药膏轻柔地抹在宋黛红肿的屁股上。 宋黛疼得呲牙咧嘴,“哎呦,哎呦……” 一声迭一声,叫得格外惨烈。 秦素素连声安慰着,“你乖啊,咱上完了药,我结结实实打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宋黛泪盈于睫,可怜巴巴的点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秦素素一边安慰着宋黛,一边痛骂杜祈佑,杜祈佑乖乖挨着婆婆的训,大气都不敢喘。 他心里着实郁闷,你疼归疼,有必要叫得那么夸张吗? 杜祈佑自然知道宋黛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要让婆婆心疼。 这下婆婆真心疼了,他就要惨了。 “婆婆,他欺负我不会武功,点了穴道打我,打得可疼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宋黛涕泪横流,说得好不可怜。 杜祈佑一脸黑线,抬起头来凉凉地瞥了宋黛一眼,那意思是:你能有点出息吗? 宋黛怒瞪回去,心道:我这叫借刀杀人,我收拾不了你,就不信婆婆也收拾不了你。 总算上完了药,秦素素也折腾得一脑门的汗,轻轻吐了一口气,准备收拾杜祈佑了。 “半年没正经见你一回,长大了,脾气也跟着长了不少,还学会关起门来打老婆了?” 秦素素开口,语气很是不善。 杜祈佑觉得暴风雨就要来了,手心里立刻就沁出了冷汗,怎么感觉,有些不妙呢? 不怪他害怕,无论是南宫家还是傅家,都提倡“不打不成器”,实行的都是挫折教育。 他小时候跟个泼猴一样,天天惹是生非,不知挨了爹爹多少打,打折的板子藤条的成箩筐地往外抬,原以为爹爹退隐江湖之后便没人再管自己,结果爹娘不在家里的那一年,从婆婆到舅舅,以前都是极其宠爱他的,突然间像变脸一样对他十分严厉起来,合力教导他。 他从小跟在婆婆身边长大,对婆婆的脾性十分清楚,属于那种不发火则已,一发火就能让他记半年的那种,她很宠自己,但是从来不惯自己,真要动了怒,那也是下得去狠手责罚的。 杜祈佑正在忐忑不安,各种胡思乱想着,便听得秦素素又是一声喝问:“问你话呢,怎的不答,舌头被猫儿刁去了?” 杜祈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道:“婆婆息怒,佑儿知错了。” 秦素素冷哼一声,“知错了?我看未必。你倒是说说看,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打黛黛?” 杜祈佑瞄了宋黛一眼,垂着脑袋,厚着脸皮道:“婆婆,我们刚刚,那是在行闺房之乐……” 宋黛:“……” 我去,这么不要脸的话他都说得出来,没看出来杜祈佑还有这么厚脸皮的时候啊! 秦素素也怔了一下,不过看着杜祈佑一脸无奈又心虚的模样,她也知道这小兔崽子又在憋坏。 秦素素淡淡一笑:“闺房之乐?你倒是会找措辞,静王殿下可是在取笑老身不懂男女之事?” “孙儿不敢。孙儿只是……只是跟婆婆开个玩笑,婆婆别放在心上,佑儿不敢了……” 杜祈佑看到婆婆的笑容,便觉得大事不妙,顿感事情要遭。 秦素素冷冷一笑:“不敢?如今都敢打媳妇,取笑婆婆了,还有你静王爷不敢做的事吗?” 秦素素一句夹着冷意的话说得杜祈佑心肝都颤了,宋黛趴在床上,听得也是心神俱惊。 从第一次见面,秦素素这个外祖母给她的感觉一向是温婉大方,慈眉善目的。 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她沉下脸来,着实令人心惊胆战,再看杜祈佑,跪在那里像只待宰的羔羊。 “佑儿知错了,婆婆别生气。”杜祈佑只得俯身磕头,给秦素素赔罪。 秦素素语气依旧冷冷的,“错了就得罚,家里的规矩,还要我再教你吗?” 杜祈佑猛地抬头看了秦素素一眼,瞥见一旁正瞧热闹的宋黛,央道:“婆婆,可不可以……” “不可以。”秦素素果断地拒绝了他,“老身方才答应要给黛黛出一口恶气,便不是白说的。” 秦素素顺手取了挂在床榻旁边的蝇甩子,拿在手里比量了一下,对杜祈佑道:“滚过来吧。” 杜祈佑好不后悔,他这是脑子抽筋了吗,想得什么鬼借口啊,早知道还不如乖乖认错呢。 婆婆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他当着她的面扯谎,那就是自个儿往她板子底下送呢。 当真是活该。 只是,他瞧着秦素素手上那紫竹手柄制作而成的蝇甩子,心里一阵惴惴然。 今天这顿打,势必要当着宋黛的面挨了吗? 宋黛还在目瞪口呆中,没有搞清楚眼前的形势,只觉得婆婆动了怒,颇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她这是……要教训杜祈佑吗?手上拿的那个东西,难道是用来教训他的“武器”? 宋黛屁股上的药膏晾得差不多了,肿痕也消了大半,没有刚才看起来那样触目惊心了。 秦素素回身给她提上了裤子,拍拍她的腰际,温声道:“黛黛,你往里靠靠,给他腾个地儿。” “哦。”宋黛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地往里面挪了挪。 杜祈佑的脸色却是一下子涨的通红,死撑着不肯挪窝。 秦素素看着他纹丝不动,脸上又有几分怒意,冷冷道:“怎么,还不过来,等着我去请你吗?” 杜祈佑无奈,知道今天这顿打左右逃不过了,只得朝床榻膝行过去。 跪上床榻旁的边沿,杜祈佑没好气地瞪了宋黛一眼,刚刚弯腰伏在床榻上,身后就重重挨了一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终究是他的女人 秦素素手握紫竹做的蝇甩子,重重地抽在杜祈佑翘起的臀上。 “啪”的一声脆响,杜祈佑痛得差点惨呼出声,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可不能在宋黛面前丢脸。 秦素素下手极重,即便隔着衣服,杜祈佑也能明显感觉到臀峰上此刻一定印有一道紫色痕迹。 宋黛趴在床上,秦素素刻意挡着,她看不到具体的情形,却还是被那一声脆响惊了一下。 婆婆是下了狠手的,这可比杜祈佑打她那几下重多了。 秦素素权当没看见杜祈佑脸上的痛楚,扬手又是重重几下,杜祈佑捏紧拳头,咬紧牙关。 “刚才不是封了黛黛的穴道吗,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忘了?”秦素素冷冷地质问。 杜祈佑抬眸看了宋黛一眼,宋黛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堪堪垂下眼睑去避开了他凌厉的目光。 她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己说:别心软,婆婆教训他本就是要为你出气的,你应该好好欣赏才对。 杜祈佑抬起手,往自己身上点了几下封死了自己的穴道,整个人便如玩偶一般跪趴在那里。 秦素素毫不怜惜,也毫不犹豫,待他封了穴道,更不怕他动了,握紧了手中的“戒尺”,夹着风声一下又一下地抽落在杜祈佑的身上,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极有节奏感。 惹得婆婆亲自动手,杜祈佑自然是不敢动用半分内力抵挡,戒尺落在身上,货真价实的疼。 宋黛眼睁睁地看着杜祈佑攥着的拳头越来越紧,脸上的冷汗也越沁越多,竟然开始心疼起来。 不知怎的,看着杜祈佑挨打,她不光是心里疼,身上似乎也跟着他疼痛起来,感同身受一般。 听着清脆的落鞭声,她只觉得身后刚刚缓和了些的疼痛,又开始叫嚣起来,如同发胀一般。 秦素素的动作还是没停,略略数下来,杜祈佑身后应该挨了不下一百了,肯定伤得不轻。 宋黛开始佩服杜祈佑的忍痛能力了,这么重的“戒尺”,他竟能忍住一声不吭,挺男人的嘛。 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宋黛这下子是真心笑不出来了,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和钦佩。 “婆婆……”宋黛轻轻地唤道,“这也差不多了,别打了吧……” 杜祈佑正强自忍着,心里亦是纳闷婆婆今天怒气怎么这么盛,往日作势打个二三十鞭消了气也就罢了,今日竟是一下叠着一下,眼看要冲破一百大关,像是要给他把屁股打穿一般。 正在他怨念着这顿责罚没有尽头时,忽而听到宋黛的声音,他一震,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他没有听错吧,她竟然主动开口为他求情! 杜祈佑的眼睛瞬间绽放了万丈光芒,晶晶亮亮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宋黛与他四目相对,看着他脸上的欣喜之情,看着他疼的发白的嘴唇,心里突然一阵酸涩。 都疼成这样了,居然还笑得出来,这家伙是不是傻啊? 终于听到她开口求情,秦素素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打了这么一会儿,她也手酸背痛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却还是一片冰寒,秦素素冷冷地问:“知道错了吗?” 杜祈佑正沉浸在宋黛为他求情的喜悦中,冷不丁地听到婆婆的喝问,忙道:“知错了。” 秦素素冷哼一声,扔了蝇甩子,道:“既然黛黛亲自开口为你求情,今日就饶你一遭。你记住了,是黛黛饶得你,否则,我定要重重地罚你,把你屁股打出两个窟窿来才好。” “孙儿知道。”杜祈佑含情脉脉地看着宋黛,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秦素素见两个人眉目传情的模样,知道自己这招是管用了,不用劝,两个人应该也要和好了。 “知道就好。”秦素素道:“娶了这么个好媳妇,还不知道珍惜,不懂惜福的小东西。” 秦素素拍了杜祈佑屁股一巴掌,不重,却依然疼得杜祈佑眉头一蹙,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下来。 “把穴道解开吧,收拾利索了,到正堂来见我。”秦素素站起身,决定功成身退。 “是。”杜祈佑乖乖地应了一声,运动解开了自己的穴道,穴道一经解开,痛意顿时大增。 秦素素退了出去,给小两口关上了房门。 长辈一走,宋黛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脸急切地问:“怎么样啊,婆婆是不是打重了?” 杜祈佑吸着气试图站起来,看着她心疼的模样,轻轻一笑道:“怎么,心疼我啊?不是你让婆婆教训我给你报仇的吗?如今婆婆给你十倍地还回来了,心里觉得特解气吧?” 宋黛瞪他一眼,“我是挺解气的,谁让你打我来着,你活该!但是,心疼也是真的心疼。” 杜祈佑原本是想激她一下,没想到竟然逼她说出了心里话,还是那样甜蜜的话。 心里登时一暖,顿时觉得这一顿打挨的值,杜祈佑嘴上噙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还笑呢,快过来,我给你看看伤,瞧瞧你的黄金屁股有没有碎成八瓣?”宋黛伸手将他扯过来。 这一动弹不打紧,杜祈佑只觉得身后跟小龙虾被爆炒了一般,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疼得钻心。 杜祈佑心里怨念十足,婆婆这次,可真是下手不轻啊…… 就为了让他们小两口和好,也是用心良苦。 杜祈佑像宋黛之前那样趴在床榻上,由着宋黛给他解了束带,褪下衣裤。 真是风水轮流转,他刚刚教训了宋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报复”回来了,这小丫头,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师父护着她也罢了,如今连婆婆也罩着她,以后想欺负她,还真不容易了。 宋黛给杜祈佑小心翼翼地褪下裤子,看到他臀上的伤,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杜祈佑臀上印着一道又一道血檩子,臀峰上厉害的几道都泛了紫,看着触目惊心。 宋黛讶然惊叫道:“婆婆不是最疼你的吗,为何下手这么重?” 杜祈佑淡然一笑,“爱之深,责之切嘛。不过说真的,要不是为了你,婆婆当真不会这般打我,今日这责罚,倒像是师父平日的作风,用不着惊讶,我皮糙肉厚的,抗打着呢。” 宋黛悠悠地叹一口气,“佑哥哥,这么些年,你都是怎么长大的啊?” 听到她这声“佑哥哥”,又听出她话语中流露的关心,杜祈佑心头一热,身上立时暖洋洋的。 嗯,终究是他的女人,还是知道疼他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既然娶了你,我便会一心一意地对你 杜祈佑身上的伤,不知比宋黛重了多少倍,却恢复得极快。 宋黛一边给杜祈佑上着药,便见他身上原本青紫肿胀的血檩一圈一圈的消肿,神奇得很。 杜祈佑笑道:“傅家的乾坤心法,本就有修复伤痕的效果,武功修为越高,效果便越好。” 宋黛羡慕得很,连连咋舌,问道:“那你乾坤心法,练到什么程度了?” 杜祈佑淡淡道:“不高,第八重而已。” 宋黛不懂乾坤心法练到第八重是个什么样子,便问道:“那一共几重?” “十重。” 宋黛:“……” 这简直就是低调地炫耀啊,有木有? “不过……”杜祈佑话锋一转,蹙着眉头道:“师父说乾坤心法若是练到十重基本上就意味着长生不老了,迄今为止,傅家还没有一人练到十重,师公、五师公和师父也都是九重而已。” “哦。”宋黛撇撇嘴,“我也想学。” 杜祈佑轻轻一笑,“你不用学,若是没有料错,你体内现在已经有三重乾坤心法了。” “我?”宋黛惊愕,指着自己道:“我从来没有学过,怎么会有?” 上好了药,杜祈佑提上裤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不过不似那般钻心了。 杜祈佑整理着衣物,便道:“这你得谢谢我,婆婆说,或许是因为那样……所以才有的。” 宋黛不解:“哪样啊?” “笨。”杜祈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像刚才那样……每次做完你都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需得靠我给你运功才能舒筋活血,这一来一去的,你身上已经拥有我的不少内力了。” 杜祈佑原先也不知道乾坤心法还有如此功效,直到那日婆婆为宋黛诊脉,发现她体内有几股真气在窜流,可宋黛分明是不懂武功的,仅学了一些花拳绣腿而已,怎么会有内力呢? 他跟婆婆说了每次欢好过后宋黛奇特的身体情形,两个人惊讶之余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写信给师父,询问缘由,却是收到了五师公和蛮姨的回信,这才知道乾坤心法还有这等果效,夫妻之间是可以通过行房内之事将内功传给对方的,意为合二为一、生死相契。 乾坤心法原本就是五师公傅白鹭所创,他是武学奇才,创练乾坤心法的时候便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法进去,很多功效都是为傅家子弟量身定做的,譬如这修复伤痕的效果,还有,这个。 只是傅家从来不招女弟子,娘亲是个例外,除此之外,傅家男子几乎个个都是光棍。 于是乎,对于乾坤心法的最妙之处,除了五师公和蛮姨,恐怕再无旁人知晓了。 宋黛听完这复杂的一段,委实怔住,“如此说来,我这不用练武,身上就有内力了?” 她惊讶之余,语气中全是喜气,这这这……这也太便宜她了吧? “世界上竟有如此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早知道跟你做·爱有此等便宜可占,我应该天天要啊。” 杜祈佑:“……” 他嘴角一阵抽搐,早就应该知道,这小丫头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杜祈佑眯起眼睛,俯身上前,坏笑地勾起唇角,“你想要啊,本王还不一定给呢。” “这你说了可不算……”宋黛笑着勾上他的脖颈。 “我宋黛一向是个哪有便宜就往哪蹦的财迷,既然这件事情被我知道了,你就逃不过喽。” 她戏谑地说道,一下子跳到杜祈佑的身上。 杜祈佑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住她,托着她的翘臀,轻笑着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 宋黛“啊呜”一声,怨念地看着他,“我屁股上还有伤呢,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你?” “别装了。”杜祈佑糗她,“我根本就没使劲,要是动真格的,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吗?” 宋黛嘿嘿一笑,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问道:“佑哥哥,我给你纳妾,你真的不喜欢吗?” 杜祈佑听她“旧事重提”,脸色瞬间耷拉下来,双眸也眯了起来,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宋黛心神一凛,生怕他又发飙,赶紧道:“你先别急,我在很认真地问你呢。我这人一向直来直去,也不喜欢跟人家玩心眼,兜圈子。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我对你,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我希望你对我也这样。男人我见多了,无一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是王爷,从嫁给你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注定要三妻四妾。与其等着你把我稀罕够了,带别的女人回来气我,还不如我主动给你纳几个侧妃呢,也免得你到外面去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 宋黛叽里呱啦地说道:“今天那赵小姐找上门来,直言想要成为你的妾,我便寻思着,这赵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国公府的小姐,居然肯委身做妾,那必定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人家模样不错,知书达礼的,配你也不差,我便说可以考虑考虑,那你的意思,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杜祈佑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沉着声音道:“我要不要纳妾,如今你还是不清楚吗?” 他声音凉薄,说着一只大手又要覆上她的屁股,给宋黛吓得,“我知道了,你不愿意纳妾。” “那王妃还要给我纳妾吗?”杜祈佑语气冰冰凉凉,带着些压迫性的威胁。 宋黛干巴巴地笑着,忙道:“不纳了,不纳了。” 她心里怨念十足,怎么每次说纳妾,他就这么大的反应啊? 人家别的男人都巴不得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乐,这个男人,还真是个奇葩。 杜祈佑轻哼一声,这才堪堪放下即将拍在她臀上的那只大手,看着她,极为认真地开口道:“这番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我杜祈佑既然娶了你,便会一心一意地对你。无论是生还是死,我这辈子只会有宋黛一个妻子,没有侧妃,没有妾室,我的王府,只有你一个女主人。所以,纳妾这回事,你以后都莫要再提,若是再说,便是今日这般打法,听明白了?” 宋黛在他怀里呆了半响,被他这一番话震得七荤八素的,半响,才点了一下脑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撒娇女人最好命 杜祈佑和宋黛两个来到正堂,正式给秦素素请了安,并赔了罪。 秦素素见两个人和好如初,如胶似漆的模样,心里颇感安慰,也没再为难他们。 秦素素特地来一趟,就是为了跟他们商量几日后大婚的事宜,有关宾客的名单还要确认一下。 静王爷迎娶王妃,可谓举国上下的大事,由不得半点马虎。 宋黛看着足足有一道折子那么厚的礼宾名单,目瞪口呆,居然有这么多宾客要请…… 该不会普天下的人,都要赶来参加她和杜祈佑的婚礼吧,那得办多少酒席啊。 宋黛咋舌半响,扯扯杜祈佑的袖子,低声道:“内个,我知道婚礼是最铺张浪费的,若是按照我的意思,是万万不舍得把钱砸在这种事情上的,不过嫁鸡随鸡,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也成。我这个人比较不喜欢张罗,所以我负责出钱,你负责出力,可以吗?” 杜祈佑怔了怔,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想掺和婚礼的事,嫌麻烦呗。 他轻笑道:“你的嫁妆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王府虽不如你宋家富可敌国,办酒席的钱还是出得起的。至于婚礼的事……” 宋黛紧张兮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杜祈佑好笑地点点她的眉间,“到时候你露个脸就行,婚礼的事情,有我呢,不用你张罗。” 宋黛顿时乐开了花,兴奋地冲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相公,我爱死你了……” 南宫玥刚从外头进来,便看见这样甜腻腻的一幕,只觉得被恩爱秀了一嘴的狗粮,牙都酸倒了,看着在一旁摇头苦笑的秦素素,她讶然道:“这什么情况啊,青天白日的,注意影响。” 南宫玥给秦素素请了安,秦素素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宋黛乐不可支地从杜祈佑身上下来,喜滋滋地问南宫玥:“你怎么来了?” 南宫玥笑道:“找你玩啊,今天集市上可热闹了……” 她瞧了杜祈佑一眼,话音戛然而止,将宋黛拉到一旁,附在她耳朵上神秘兮兮地说了一通。 “真的?”宋黛眼睛顿时变得闪亮闪亮的。 南宫玥没好气道:“废话,我还能骗你不成?” 两个人挤眉弄眼的,像是在谋划什么大事一样。 杜祈佑无语地看着这一对活宝,无奈地摇摇头,宋黛和南宫玥凑在一起,简直是臭气相投。 宋黛和南宫玥商议了半天,回头望向杜祈佑,南宫玥给她使了个眼神。 宋黛轻咳一嗓子,来到杜祈佑身边,试探性地张口道:“佑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说。”杜祈佑听着她吴侬软语的撒娇,心里竟然有些痒痒。 “我想跟玥玥出去玩一会儿,行不?”宋黛央道。 杜祈佑抬起眼帘看着她,眉头轻皱。 宋黛忙道:“我们就出去玩一会儿,晚饭前肯定回来,求求你了……” 她拉着杜祈佑宽大的袍袖左摇右摆,一副小女人撒娇卖萌的模样,看得南宫玥目瞪口呆。 乖乖,这还是那个霸气凌人、气势如虹的宋家大小姐宋黛吗? 秦素素自顾喝着茶,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到宋黛这狡黠、可爱的小模样,总能让她恍惚间像看到年轻时候的允儿一样,古灵精怪的,一张巧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杜祈佑心里的震惊程度一点不亚于南宫玥,还是第一次吧,见宋黛撒娇。 女人的撒娇不一定对所有的男人都有用,但男子面对自己心爱女子的撒娇,一定是服帖的。 杜祈佑也不例外。 鬼使神差般,杜祈佑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你同意了?”宋黛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兴奋得差点没蹦起来,“太好了!” 得逞之后的宋黛二话不说,好像生怕杜祈佑反悔似的,拉着南宫玥就撒丫子跑了。 直到宋黛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杜祈佑才反应过来,眉头瞬间皱成一股,他居然同意了? 秦素素看着杜祈佑一脸纠结的表情,知道他是追悔莫及了,轻笑道:“出去玩玩而已,不打紧的,你总不能成天把她关在屋子里,再说了,有玥玥在,不会让黛黛被人欺负的。” “婆婆误会了。”杜祈佑苦笑摇头,“我倒不是怕别人欺负她,我怕她出去,欺负别人。” 秦素素一愣,旋即笑了,“原来如此。” —— 宋黛拉着南宫玥出了王府的大门,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才突然反应过来,作势就要往回返。 南宫玥一把拽住她,“怎么了,你不去了?” 宋黛一脸懊恼:“我忘记换男装了,回去换换。你要不要也换一件?咱不能这样去千妃阁啊。” 刚刚南宫玥告诉她,今天是千妃阁一年一度的选花魁大赛,楼里楼外分外热闹,被围得那是里三层外三层,京城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世家子弟、文人墨客全赶过去凑热闹了,那叫一个壮观。 这种事情,宋黛怎么能缺席呢? 这才火急火燎地要赶过去瞧瞧,可是逛妓院,总不能穿着女装去吧,到时候连大门都进不去。 南宫玥挑挑眉,“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了。” 她朝马车努努嘴,宋黛瞬间明了,咧嘴一笑,狗腿地粘上去:“就知道跟着郡主大人有肉吃。” “那是。”南宫玥得意地一仰脖,“走吧王妃娘娘。” 两个人耀武扬威地上了马车,马车在长街辚辚辘辘,不一会儿便到了暗香坊,千妃阁附近。 稍顷,马车上走下来两个翩翩俏公子,一个身穿青衫,一个身披白衣,摇着折扇,风姿卓然。 宋黛和南宫玥对视一眼,看着两个人的打扮,眼睛里俱是笑意。 宋黛拱手道:“南宫少爷,在下这厢有礼了。” 南宫玥也回礼道:“宋公子,客气客气。” 两个人哈哈大笑,摇着扇子便朝千妃阁进发。 只是这千妃阁门前果真围得水泄不通,两个人试图三次挤进去都未果。 直到宋黛大喝一声,“嘿,捡钱了,谁掉了一万两银票啊?” “哪儿呢,哪儿呢?”众人纷纷回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花魁大赛 宋黛的雕虫小技,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在大家纷纷低头找钱之际,宋黛带着南宫玥乘虚而入,进了千妃阁。 今日千妃阁前所未有的热闹,刚踏进阁内,便被眼前的一幕惊艳了。 花魁大赛正在火热进行中,正前方的台子上,正在表演天女散花的一幕,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头顶上方像是有鹅毛般的雪白一样,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 台下一片叫好声,公子哥们眼睛都是直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正在跳舞的女子,“好!” 宋黛和南宫玥正看得津津有味,有小厮上来阻拦,“二位客官,请问交入场费了吗?” “入场费?”宋黛和南宫玥被突如其来的打扰表示十分的不开心,“什么入场费?” 小厮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装束,觉得他们不像交不起入场费的人,于是便耐着性子道:“今日本阁举办花魁大赛,但凡是进来看比赛的客官必须先交一千两的入场费,才有资格进来。” “这样啊,那若是我们交不起银子呢?”南宫玥存心想逗逗小厮。 小厮顿时冷了脸,“那就委屈您到门外抻着脖子瞧热闹了,来人,请这二位客官出去。” 话音一落,几个彪形大汉顿时将宋黛和南宫玥包围了起来,凶神恶煞的。 南宫玥嘿嘿一笑,将宋黛拉到身侧,“开个玩笑而已嘛,我们没说不给啊,她给……” 她指指宋黛,宋黛一笑,环顾四周,见厅里没有多少位置了,几乎是座无虚席,楼上也满满当当,心里暗叹这千妃阁的老板真会做生意,改日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才好。 宋黛淡淡开了口,“钱倒是不缺,不过你们还有位子吗?” 小厮一仰脖,一挑眉,“那是自然。客官只要出的起钱,自然能够享受到最好的座席。” “是吗?”宋黛用折扇拍拍脖颈,扭着脖子转了一圈,目光定在二楼正对着舞台的位置,见上面还没有人,便猜测肯定是vip座席,要价太高,所以没人买得起。 她唇角一勾,折扇一指vip座席,道:“我要坐那儿。那个位置,多少钱包得起?” 她豪言一出,满堂寂静,众人停止了叫好声,也不再关注舞台上的美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小厮也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宋黛会点名要那处位置,结结巴巴道:“那儿不行,客官还是换一处吧,那个位置不卖的……” 见他推三阻四,支支吾吾的,南宫玥登时来了气,“怎么,刚才还说只要出得起钱,坐哪儿都可以的,现在变卦了?成心逗我们玩呢吧,把爷惹火了,小心爷拆了你这千妃阁!” 宋黛见南宫玥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怕热闹没看成,别再真惹出热闹来,忙上前一步道:“你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银子,我包下了,若是你做不了主,就去问问你们老板,我在这候着。” 小厮一见这两个人不好惹,看起来来头不小,怕再闹下去这花魁大赛会被他们搅黄了。 他还真做不得主,老板他又见不了,正抓耳挠腮之际,一串笑声传来,“哟,这是怎么着?” 老鸨盈盈地走上前来,端着一脸笑意道:“这二位公子长得可真是风流倜傥啊,老板刚刚亲自吩咐下来,说恭请二位上座,小二不懂规矩,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二位,还请不要在意。既然二位是老板的朋友,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二位公子,楼上请。” 宋黛和南宫玥对望一眼,皆是一脸茫然,他们什么时候,跟千妃阁的老板是朋友的? 众人本来还对宋黛和南宫玥不出一分钱便能坐在二楼雅座表示不满,谁人不知那处位置是千妃阁老板的位置,甭管多少钱,愣是不卖的,以往也有些口出狂言的客官要求坐在那处,后来要么被拽着胳膊丢出去了,要么乖乖到别的位置坐了,且需要花费比之前多一倍的银子。 千妃阁的老板,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每年只露一次面,便是在这花魁大赛上,且带着面具,根本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只知道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不好惹,不可说。 不过老鸨既然说宋黛和南宫玥是千妃阁老板的朋友,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众人便只剩下羡慕嫉妒恨的份儿,巴巴地看着两个人上了二楼,他们便悻悻地继续观看比赛了。 宋黛和南宫玥在二楼落座,老鸨笑意盈盈地给两个人添酒,“二位公子稍坐,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厮们去办,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说,看中了哪位姑娘也尽可以派人告诉我。” 老鸨说着便要退下,宋黛忙拦住她,“等等,妈妈方才说我们与你们老板是朋友?” 她看了南宫玥一眼,两个人发出疑问,“我们,可从来不认识什么千妃阁的老板啊。” 老鸨轻轻一笑,“二位公子莫急,老板稍顷便会过来,到时候,你们一见便知。” 老鸨退下,宋黛和南宫玥面面相觑,皆耸耸肩,表示管他呢,反正不花钱还能看演出,多好。 表演“天女散花”的花娘十分悲催,因着宋黛和南宫玥的搅局,她的表演收效甚微,一脸忧伤地退场了。 很快便上来一位弹琵琶的女子,她身穿一袭黄衫,鬓边别着一枝开得正艳的海棠花,长得并不惊艳,却也是位绝妙佳人,楚楚动人的,她横抱琵琶坐在舞台中央,盈盈一笑,开始弹奏。 琵琶声声声入耳,如同圆珠落玉盘一般,跳跃流泻,说不清的风流韵味,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宋黛和南宫玥听得入神,她们所坐的位置真是个绝佳妙处,所有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一曲终了,还在回味无穷之际,便听底下的公子哥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大呼“海棠,海棠……” 宋黛这才知道,原来这女子名字就叫“海棠”啊,真是人如其花。 看来这千妃阁,高手如林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钱烧的吧 千妃阁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青楼。 不似江南烟雨楼的神秘莫测,这里开门迎客从不间断,就没有打烊歇业这一说。 烟花巷柳只要存在,便从来都不缺前来寻乐子的老爷、贵妇,少爷、小姐。 在京城这片宝地,贵族们都不缺钱,但是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往里砸钱,也得有本事才行。 盛京人人皆知自从数年前千妃阁不小心得罪了麒王府,生意便大不如从前,再加之千妃阁的几个头牌姑娘接连出事,消失的消失,失踪的失踪,货源大不如钱了,没人再愿意过来。 三年前这里新换了个老板,连带着整个阁楼也跟着改头换面了。 新老板不动声色地买下了千妃阁,大张旗鼓地举办了一个花魁大赛,邀请京城名门望族的世家少爷来观赏,公子哥们最是闲的无聊的,既然有热闹看,便赏脸来瞧瞧热闹,这热闹一看不打紧,便再也走不了了,无一不被千妃阁的美人儿迷得神魂颠倒的。 千妃阁一举成名,货源算是正式被打开了。 有的人不信邪,便怀揣着一颗好心的心来瞧瞧,总之凡来到这儿的,没有一个想离开的。 美人怀,温柔乡,最是让男人眷恋的东西。 眼看着千妃阁的美人儿一个个被赎身带回家做了姨奶奶,同行之间等着瞧人走楼空的热闹,结果真是奇了怪了,千妃阁的美人一波接一波的,从来没有间断的时候。 你以为走的已经是最漂亮的了,可总有更漂亮的会在花魁大赛上出现,再次惊艳世人。 人的名,树的影。 千妃阁挂牌的姑娘们各个色艺精绝,万金难求,而这花魁大赛,便是她们竞相角逐的地方。 只要在花魁大赛上挤进前三名,便是千妃阁的头牌,以后出台就得明榜标价,一夜值千金。 要是在花魁大赛上拔得头筹的,那更是一举成名,身价飙升若干倍,谁若是想见,得看心情。 千妃阁还被人叫绝的地方,便是它幕后的老板。 这老板从不见人,每年只在花魁大赛上露一面,戴着面具为众人弹上一首曲子,据说他琴技了得,造诣颇高,还有人说他绝代风华,便是遮着面具,那一身仙气也掩盖不住,飘飘欲仙。 海棠姑娘已经收获了不少人气,投票的签子还在数着,她站在台上,神情淡淡,举止优雅。 南宫玥瞄了一眼那装签子的透明玻璃壶,啧啧道:“这海棠姑娘不赖呀,签子到现在还没数完,看来这次挤进前三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出来更惊艳的妙人。” 宋黛微微一笑,但凡能够登台的美人,无论姿色还是才艺都是上乘,这海棠姑娘琵琶弹得不错,至于模样嘛,美则美矣,但不够惊艳,挤进前三名绰绰有余,若是想拿冠军,吃力些。 她们来得晚,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了,千妃阁老板还不出面,就说明好戏还在后头,不急。 比起舞台上姿容靓丽的美人儿,宋黛还是对这个神秘莫测、神通广大的幕后老板比较感兴趣。 签子数完了,小厮高呼一声,“海棠姑娘,九百八十一根!” “唔……”众人惊讶地发出一声低呼,继而是雷鸣般的掌声,“海棠姑娘,好样的!” 投票的规矩是十两银子一根签,谁要是想投票,需得花同等的银子买签才行,所以这九百八十一根签子,就相当于九千八百一十两银子,也直接标明了海棠日后的身价。 谁若是想要为海棠姑娘赎身,需得花同等价位的银子才行。 南宫玥连连咋舌,“只海棠一人就净赚一万两,这千妃阁的老板真会赚钱。” 宋黛轻笑道:“反正这些公子哥的钱都不是正经得来的,赚他们的钱用不着心疼。” “这倒也是。”南宫玥托着下巴看着她,笑道:“咱们要不要也凑个热闹,买上它几根签子?” 宋黛白她一眼,“你钱烧得慌吗?有这银子,还不如出去吃顿好的呢。” “小气鬼,你宋大小姐腰缠万贯的,还心疼这点银子啊。”南宫玥糗她。 宋黛回敬道:“废话,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不给算了,我自己买。”南宫玥说着便要招手唤小厮,被宋黛一把拦住。 见她一脸悻悻的模样,宋黛无奈道:“你想烧钱找乐子没关系,但你能买多少,你以为这九百多根签子真的是一票一票投出来的?别傻了。瞧着南边那人没……” 宋黛给南宫玥指了指在二楼南边坐着的一个中年人,他正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海棠。 此人长得五大三粗,肚满肥肠的,一身绫罗绸缎,拇指上还带着个玉扳指,一双小眯缝眼色眯眯地瞅着海棠,从头到尾就没移开过眼睛,像是魂儿都被海棠姑娘叼走了一般。 南宫玥撇撇嘴,“这人谁啊,一脸猥琐样儿。” 宋黛轻笑,“你先别管他是谁,我刚刚看到,就他一个人,就至少买了五百多根签子。” “五百多根,那就是五千两啊。”南宫玥瞪眼道:“我去,他干脆给海棠赎了身得了。” 宋黛睨她一眼,“赎身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啊,这海棠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能屈身给人家做小?我看未必。” 曲通人心,刚才那一首琵琶曲弹得铿锵有力,透着骨子傲气,便能看出海棠的心性非同一般。 流落风尘的女子,要么贱到骨子里,要么傲到骨子里,可谓两个极端,这海棠,分明是后者。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青楼女子更是各个有自己难以启齿的过往和伤痛。 哪怕真的沦落到这种以色事人的地步,有的女子,依然可以傲然如初,独立于世。 阁楼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站在窗前俯瞰着台下这一幕,对于海棠的身价,他一点都不吃惊。 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女人说:“很快,便该你上场了。” 屋内,梳妆台前,一个女子正在描眉,她艳绝人寰的脸上扬起一抹嘲讽。 “急什么?真正的美人都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砖还没抛完,我这块玉,又怎能急着出场?” 水小妖一笑,倾国倾城。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除了我自己,就没有我能瞧得上的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除了我自己,就没有我能瞧得上的人 这话说得极其猖狂! 不得不承认,她猖狂,也是有猖狂的资本。 夜凉回头看着美艳动人的水小妖,雾气迷蒙的眸子散发着点点亮光。 不同于其他女子,这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桀骜和野性,一颦一笑都像是发情的小猫一样。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美丽,偏偏能用最适合她自己的方式把这种魅力放大无数倍。 仅这一点,便是她能从诸多花娘中脱颖而出的缘由。 水小妖扭着腰肢走到他身边,越过他的身子探出头去一看,见海棠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退场。 她眉眼飞扬,透着一股不屑一顾的蔑视。 夜凉看着她的神情,眉头轻皱,略带责备地说:“心有城府,不动声色。我教给你的话,你从来没有听进去过,否则,也不至于树敌如此之多。” 水小妖自从进了这千妃阁,便是所有花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人人都将她视为自己最大的绊脚石,仿佛她是什么凶恶的毒蛇猛兽,恨不得亲手铲除她,将她扒皮抽筋方能解恨。 偏偏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性子,依旧张扬自我,傲视群雄。 水小妖不以为然地轻笑:“树大才会招风,本姑娘绝色容姿,是个女人都会嫉妒,有什么稀奇的。再说这千妃阁上下,除了我自己,就没有我能瞧得上的人,尽是些庸脂俗粉。” 夜凉瞧她那一副张狂的样子就来气,冷冷地说:“今日海棠中了九百八十一根签,实力显著。” 水小妖从嘴里发出一阵低笑,缱缱绻绻,带着无尽的风流浅魅。 她轻道:“海棠算什么,再好的琴艺都是外在的东西,只能吸引住男人的眼球,却留不住他们的心。男人的尖叫声,实则是对女人的一种侮辱。真要是喜欢,他们便不会出这种洋相了。” 夜凉轻垂眼睑,看着这个从男人堆里爬出来的女人,仔细想来,她说得倒是颇有道理。 他压了压唇角,低声问:“那你呢,今天准备了什么才艺?” 水小妖抬起眼帘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我这么懒的一个人,哪有那功夫准备什么才艺啊,倒是老板你,今年打算弹什么曲子呢,高山流水,我可已经听腻了。” 夜凉眉睫一颤,目光移向斜对面正对着舞台的雅座上坐着的宋黛,端详了许久,一阵沉默。 水小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宋黛的身上,眼神淬着冰冷的寒意,仿佛在看着一个极具危险的劲敌,让她没来由地便一阵胆颤,这个女人,注定是她水小妖一生的“情敌”。 她缓缓收拢自己的手指,轻轻开口道:“你可想好了,今天要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份?” 夜凉眼眸沉了几分,声音亦是沉然,“她识得你,也知道你是我的人,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你知道的,若是必要,我即使遮着面,也依然能够拔得头筹。”水小妖的声音透着急切。 夜凉却没听出来,淡淡道:“不用了。即便她今日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无所谓。” 水小妖的眼神黯淡下来,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微笑:“你确定?她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堂堂一个王妃,若是知道自己的表哥是妓院的幕后老板,宋黛还会愿意与你结交吗?” “为何不会?”夜凉声音透着笃定,“你不了解她,黛黛她,不是在乎这种事情的人。” 水小妖睫毛微微一眨,眼眸从宋黛转移到南宫玥身上,讥讽道:“那南宫小姐呢?我可听说这位郡主大人隔三差五地便去你的府上,与你喝茶谈心,暗送秋波,摆明了芳心暗许。她若是知道她倾心的夜凉公子居然是千妃阁的老板,只怕会伤心的吧?” 夜凉脸上波澜不惊,淡淡道:“她伤心与否,与我何干。” 水小妖一怔,旋即却是笑了,这真像是她家夜凉公子说出来的话,无情至极,凉薄如斯。 可是,她喜欢。 —— 静王府 杜祈佑正在书房处理着公务,书案上,在一大摞折子旁边,平放着一份密报,刚刚送到的。 上面只有一句话:“夜凉公子,烟雨楼和千妃阁的幕后老板,在京城和江南,拥有诸多生意。” 他注视着这份密报,深邃的眼眸里波涛汹涌,薄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心情十分不悦。 敲门声响起,小天在外头禀告:“殿下,少将军求见。” 杜祈佑收回目光,将密报压在折子底下,声音低沉道:“请他进来。” 稍顷,黎世琛修长的身影从外头溜了进来,一进来就打趣道:“你挺能坐得住的啊,若是没猜错,玥玥那丫头又带着宋黛出去浪了吧?” 杜祈佑伸手拿起一道折子,神情冷淡,“你有事吗?” “瞧你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就不能对我客气点?”黎世琛撇撇嘴,对他的冷淡十分不满。 杜祈佑没理他,低头继续看折子。 黎世琛见自己又被忽视了,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无奈道:“成天就知道窝在书房看折子,大好的时光都被你给浪费了,今天外头这样热闹,那俩丫头都出去玩了,你当真不去瞧瞧?” “瞧什么,不就是集市上那点东西,我小时候就看腻了,没什么稀奇的。”杜祈佑不屑道。 黎世琛眯着眼睛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千妃阁今天举办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啊,满城的公子哥儿都去了,简直是万人空巷。” 千妃阁…… 杜祈佑神情终于有所动容,想起下午宋黛和南宫玥那有商有量,神秘兮兮的状态,顿时惊悟。 她们肯定是去千妃阁了! 杜祈佑蹭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黎世琛一怔,冲他背影吼道:“干什么去啊?” “千妃阁。” 黎世琛赶紧追上去,嘴里叽里咕噜吐出一句咒骂,“靠,还以为他真沉得住气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既然做了婊子,又何必要立牌坊 厅内的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后堂里,比完赛的花娘们坐在座椅上,观望着动静,聊着天。 “照这情形看,目前还是海棠的签子最多,看来这次,花魁定是属于海棠的了。” “九百八十一根签子,不算少,也不算多,去年夺得花魁的紫兰,拿下了一千三百多根呢。” “这倒也是,水涨船高,咱千妃阁的姑娘也越来越金贵了,断没有走下坡路的道理。” “你们别瞎琢磨了,哪年的花魁都注定了是阁里的摇钱树,你们可别忘了,楼上还有一位呢。” 这位花娘说着,朝上努努嘴,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瞬间明白了她说得是谁,其实每年的花魁基本上都是空降,大多都是由老板直接带过来的,受过专门训练,无论相貌还是才艺,都比她们高出不知多少倍,只是今天这个“内定”的花魁,却让大家不服。 “那小妖精一来就对我们爱搭不理,趾高气昂的,委实气人,我真是打心眼里不待见她。” “谁说不是呢,这楼里的姑娘,谁不知道谁啊,偏偏她,一来就给咱们下马威,牛逼哄哄的。” “妈妈好声好气地伺候她,她倒好,死活不肯接客,谁不知道她是婊子,还想着立牌坊呢。” 水小妖刚刚随老鸨从阁楼下来,来到后堂做准备,隔着门,便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女人在的地方是非就多,背地里三五成堆地议论别人,说三道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正所谓隔墙有耳,背地里说人坏话,总有一天会被人听到的。 眼下就是这般形势。 老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尴尬,被编排议论的水小妖却只是淡淡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 那句“既然做了婊子,又何必要立牌坊”的话直刺进她的心里,灼烧了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处。 水小妖从来都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她也不会像别人一样装作听不见。 听见了就是听见了,为什么要装聋作哑。 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现出水小妖一张艳丽的面容,众人惊愕地看着她,议论声戛然而止。 见惯了她慵懒素颜的模样,却还从未见过浓妆艳抹的她,竟是如此的美貌逼人! 如此美丽,又怎是她们所能及得上的? 水小妖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唇角微微上扬,懒散邪魅,唯吾独尊的笑。 她粉唇轻启,声音淡淡:“我是婊子,你又是什么?” 那人被她狠狠一噎,活像是吞进了一只苍蝇,却又拉不下脸来,“至少,我还没被万人骑过。” 水小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被千人骑过,跟被万人骑过,有区别吗?矫情。” 水小妖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媚,听在男人耳朵里,威力如同春药,可在女人听来,却是挑衅。 众女子看着她,目光里全是敌意和鄙夷,那个被她怼的女人则是万般恨意,死死地瞪着她。 水小妖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理,掠过众人,径直冲化妆台走去。 走了几步,前方突然伸出一只脚要来绊她,水小妖权当没看见,踩着那人的脚腕就走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记惨叫声,骨骼错位的声音,那人的脚腕生生被水小妖踩断了,疼得哇哇乱叫。 众人一窝蜂地涌上前查看她的伤势,老鸨怕事情闹大,赶紧把门关上,上前安抚那女子。 场面一片混乱,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水小妖。 水小妖却依旧懒洋洋地笑道:“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却迟迟不见人上场表演,前堂吵哄哄的,就差掀桌子了,一片纷乱。 宋黛和南宫玥双双托着下巴听着底下的吵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南宫玥嘟囔道:“都等了得有一刻钟了,到底还有没有人上场啊,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真正的花魁都是压轴登场的,一定不会这么早结束的,应该是噱头吧……”宋黛也是一脸愁容,眼看着夜色已晚,答应过杜祈佑晚饭前回去的,若是再等下去,肯定就晚了。 “要不咱走吧。”宋黛实在是坐不住了,想起自家王爷那暴龙脾气,她真是心里pia pia 的。” 南宫玥忙拦住她,“别啊,都等到现在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你不是想看那幕后老板长什么模样吗,他还没出场呢,就这么走了,你甘心?” 宋黛还真不甘心。 好吧,她就再等上一刻,大不了回去被杜祈佑训一顿呗。 宋黛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想她宋家大小姐,以前怵过谁啊,如今竟然会担心被骂。 也不怪她怂,毕竟屁股上今天挨的那几巴掌还在隐隐作痛呢。 正在所有人都等的不耐烦,纷纷要拍案而起的时候,一阵香气袭来,这香气异常的香,飘在空中,竟让人忍不住停在原地,狠狠地嗅了嗅,“好香啊……” 宋黛和南宫玥自然也嗅到了,正奇怪哪里飘来的香味,却突然看见成群的蝴蝶扑啦啦地飞来。 “咦,蝴蝶,千妃阁里怎么会有蝴蝶呢?”众人发出一阵阵疑惑,惊讶地看着蝴蝶漫天飞舞。 紧接着,厅内的烛光尽数熄灭,一片黑暗之中,众人没来得及惊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只见舞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处吊床,外面罩着白色的帘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蝴蝶纷纷贴在上面,挥动着羽翼,忽闪忽闪的,床榻上隐约能看见一个女子躺在那里,发出低迷的笑。 她的笑声无比销魂,有种直勾人心的魅惑,时而低吟,时而浅笑,似是撩拨,似是挑逗。 黑白人间,霎那色彩斑斓,数不尽的蕴藉风流,皆因这别致的出场,惊艳世人。 黑暗之中,宋黛能听见男人低喘压抑的声音,充满暧昧色情的意味,脸上忍不住热起来。 她不禁赞叹,这女子心机够深的,连她一个女人,都受不了这样销魂的出场。 底下的男人们,恐怕下半身都勃起了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为何,会是千妃阁的老板呢? 正当所有的男人都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堂内的烛光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再次让男人们鼻血横流,喉咙翻滚,下半身又硬了几分…… 舞台上,白色的帘幕里,蝴蝶不知何时都飞了进去,而床榻上的女子,则懒洋洋地斜躺在床上逗蝴蝶,隔着半透明的纱幕,女子的模样看不真切,但能看出样貌不俗,曲线更是玲珑有致,隐隐约约之间,添了一份神秘,更显惊艳。 但凡是男子,全被眼前这盛景吸引住了,一颗心,皆被这女子的一举一动,被拨起撩动。 没有尖叫声,没有高呼声,甚至连喘气的声音都在极力隐忍着,生怕惊扰佳人。 琴声悠悠传来,轻扬婉转,女子随着琴声缓缓坐起身子,似是在捉蝴蝶,又似是在跳舞。 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曲动人美,浑浊尘世,似乎被这女子轻轻一挥,霎时间明朗清晰。 一只蓝色的蝴蝶从帘幕里飘出来,女子纤纤玉手也缓缓伸出来,在众人期待的表情中,她缓缓拉开帘幕,现出真实面容,“唔……”整个大厅,楼上楼下,全是男人低低的惊呼声。 仿佛一幅水墨画,远远看上去,只有单调的黑白色,凑近一看,描绘的却是绮丽山水。 帘幕里面,人人都以为女子穿着一身纯白的衣裙,头发也是随意地散在脑后,瀑布一般。 可是出来的这个女子,竟是一身妖媚红色,一片纯红,远山黛蛾眉,霜露樱桃口,羽翼交织而成的双瞳,灵动而撩人地忽闪忽闪,一双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扬,散发着懒洋洋的媚意。 如此妖娆动人的女子……就这样乍然呈现在了眼前。 美人儿缓缓抬起头来,吹走了手心中的蝴蝶,她抬起眼帘,正对着宋黛的方向,浅魅一笑。 在看清女子面容的一刹那,宋黛整个人重重一震。 此人……不是三叔的十三姨,水小妖吗? “怎么会是她?”宋黛吃惊得,从嘴里咕哝出一句。 南宫玥正在为水小妖的美貌感慨万千中,听到宋黛这样说,扭过头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宋黛轻轻摇摇头,心中千般疑惑。 她还记得那日在三叔府里,萧雅震怒水小妖和周管家暗通款曲,用鞭子将水小妖打得奄奄一息,当时水小妖躺在地上,如同一个血肉模糊的血人儿,最后还是被周管家带走的。 水小妖既然跟周管家走了,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是烟雨楼出来的,如今又来到这千妃阁,干得还是老本行,她和周管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水小妖是夜凉的人,那夜凉哥哥…… 宋黛眉睫一颤,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却生生被自己压了下去。 不可能。 哥哥怎么会…… 她微垂眼睑,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中,琴声已经悄悄停止,耳边却传来一阵惊呼。 这次不是台下,而是站在她旁边的南宫玥发出的声音,她捂着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宋黛眉头一蹙,诧异地扭过头去,正对上一个身着白衣,风姿翩翩的玉公子,朝这走来。 他脸上戴着一半银色面具,另一半脸,却是俊逸无双,极其熟悉的眉眼,颠倒众生一般。 宋黛朝他看过去,夜凉朝她看过来,两个人目光交汇,竟然说不清楚,此时此刻的心情。 哥哥…… 他一如既往的风姿卓然,面具遮不住他的绝代风华,只是衬得人更加神秘幽微,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那一双眼睛如星辰一般,明明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却深邃明烂至极。 随着他的靠近,那眼神中的雾气渐渐消散,温度也越来越上升,看得她呼吸一窒。 夜凉在她面前停下,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半响,他微微转过身去,轻轻道。 “诸位有礼,在下,便是千妃阁的老板,夜凉。”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议论声响起,震耳欲聋。 台下,水小妖望向夜凉的目光潋滟着温柔;楼上,宋黛凝视夜凉的眼神却弥漫着疑惑。 是了,他是千妃阁的老板。 可是,他为何会是千妃阁的老板呢? —— 水小妖以销魂的出场惊艳了世人,以两千一百三十根签的压倒性优势,成为今年的花魁。 只是,她现在的名字叫做“凉凉”。 水小妖一战成名,从今天起,她便是千妃阁的头牌艺妓,也即将成为京城人人思慕的女子。 二楼的雅座上,宋黛和夜凉面对面坐着,一时间,竟陷入沉默,无人开口。 倒是南宫玥忍不住开了口,“夜凉公子,你真的,是千妃阁的老板吗?” 夜凉淡淡一笑,“是啊。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南宫玥讪讪地咧了咧嘴,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只觉得夜凉神秘莫测,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经营的是这样的生意,千妃阁说到底也是青楼,不是什么正经生意,难登大雅之堂。 夜凉的目光停在宋黛身上,心里有些慌乱,也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她不会介意的…… “为何一直沉默不语?有一个妓院老板做哥哥,是不是觉得,有些羞耻,有些难为情?” 夜凉轻轻开口,看着宋黛,问道。 宋黛一怔,淡淡一笑:“为什么要难为情,我是开赌坊的,哥哥是开妓院的,我们兄妹俩做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听着她戏谑的玩笑话,带着些逗趣的调侃,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身份放在心上,也全无介意。 如此,夜凉倒是疑惑了。 因为她的表情,真的不像是开心。 宋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水小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走了吗,为什么会在这?” 南宫玥闻言一愣,不明所以地问道:“水小妖是谁?” 宋黛朝下努努嘴,压低声音道:“就是刚才,惊艳众人的那位‘凉凉’姑娘。” 南宫玥抿抿唇,总感觉这里头有好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夜凉释怀一笑,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正欲解释,便听见楼下传来不小的动静。 “王爷千岁,少将军,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蓬荜生辉啊……” 第一百五十章 女人就不能逛妓院吗? 宋黛一听老鸨口中的“王爷千岁”,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往下一探头,便看见杜祈佑和黎世琛并肩走进来,她的目光,恰好与黎世琛的对上。 宋黛忙对他摇头摆手使眼色,偏偏这厮是个没眼力见的,大呼一声,“嘿,你们在这儿呢。” 杜祈佑一扭头,宋黛立马把脖子缩了回来,暗骂黎世琛这个蠢东西,坑我呢吧。 夜凉早就将面具摘了,凉凉的目光瞥向楼下的杜祈佑,南宫玥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宋黛躲也没用,夜凉和南宫玥都在的地方,还能跑的了她吗? 老鸨见此情形,便知道他们是来找人的,堆着一脸笑容,想要引着二人上楼。 “王爷,少将军,您这边请。” 杜祈佑压了压唇角,懒得走楼梯,直接施展轻功,霎时间便腾空飞了上去,姿态卓然。 黎世琛也不甘示弱,跟在静王爷屁股后面也飞了上去,留下一脸汕讪,目瞪口呆的老鸨。 杜祈佑二话不说,冷着脸便将躲在桌子底下的宋黛揪了出来,黑如点漆的眸子里一片冷漠。 被抓包的宋黛眼看躲不过去,毕竟心虚,狗腿地挤出一丝笑容,“王爷,你也来逛妓院啊,好巧啊……” 众人:“……” 杜祈佑嘴角抽了抽,冷冷道:“是挺巧的,本王竟不知道,王妃是来这里‘玩’了。” 宋黛嘿然笑道:“在哪里玩都一样嘛,你来早一点就好了,这花魁大赛,你也没看见。” 见她一脸惋惜的样子,全无悔意,杜祈佑冷哼一声,将人拉起,“跟我回家。” “哎。”宋黛乖乖应道,这就要跟着站起来,对夜凉说:“哥哥,我先走了。” 夜凉点点头,南宫玥还是一脸纠结地看着夜凉,目光里布满忧伤,脸上写满了恋恋不舍。 黎世琛看着她的表情,眉头深深皱成了一股,也上前去拉起南宫玥,“走吧。” 四人行离开了千妃阁,水小妖悄无声息地来到夜凉身旁,看着宋黛消失的背影,目光冷然。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聪明,也更沉静。”水小妖悠悠道。 她跟宋黛接触过几次,深觉她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玩世不恭,她极具头脑,对世事看得通透。 她并没有介意夜凉千妃阁老板的身份,反而用调侃的语气说自己跟他是“一丘之貉”。 她并不以世俗的眼光看人,这一点,比之她旁边那位郡主殿下,要高出太多了。 夜凉脸上讳莫如深,并没有给予她什么回应,只是淡淡站起身道:“我走了,你好好准备准备吧,这两天,估计慕名来找你的人,能挤爆千妃阁。” 夜凉走了,水小妖孑然一人站在原地,好久。 其实夺不夺这花魁,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呢,阁里的其他姐妹还指着花魁大赛抬高自己的身价,为自己谋个好出路,可是她所谋求的都不是这些。 她这辈子唯一所愿的,只是留在他身边,陪着他罢了。 —— 马车上,杜祈佑脸上一片冷然,眼刀在宋黛身上不知来回削了多少次。 宋黛在他凌厉的目光中无处可遁逃,尴尬地咳了两嗓子,嘟囔道:“想骂人就骂呗,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啊,闷死人不偿命……” “你说什么?”杜祈佑沉声道。 “没什么。”宋黛秒怂,“我说,天色这么晚了,还劳驾王爷你亲自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杜祈佑冷哼一声,薄唇轻抿,“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偷偷跑去妓院,你试试。” 宋黛这么低声下气的,还要被威胁,登时来了气,梗着脖子道:“我去妓院怎么了,不行吗?” 杜祈佑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道:“你一个女人,去妓院做什么。” 杜祈佑着实想不明白,宋黛一个女子,为何会对妓院这么感兴趣,隔三差五地就溜去玩。 宋黛遭到了性别歧视,顿时觉得受到奇耻大辱。 她眼睛一瞪,腰一叉:“去妓院怎么了,谁规定女的不能去妓院啊,你们去的,我就去不得?” 杜祈佑看着她一身男儿打扮,眼睛一眯,“我竟不知……王妃对女人也感兴趣?” 宋黛:“……” 靠,杜祈佑,你大爷的! 你特么竟然以为我是双性恋,那你还敢娶我?! 我是不是纯娘们,你还不知道吗! 宋黛看着杜祈佑眼神里流露出的慧黠之意,便知道他说这句话是故意刺激她,顿时气闷。 宋黛向来是吃不得亏的性子,就算真的吃了亏,也要在嘴巴上讨回来,绝不相让。 她回敬道:“王爷不知道吧,男人去妓院是为了找乐子,解决生理需要,女人却是为了学经验,解决心理需要。” 她挑挑眉,一副“小样儿你不知道吧”的表情。 杜祈佑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等天方夜谭,眉头一拧,“学经验?学什么经验?” 宋黛翘着二郎腿道:“当然是跟花娘们学学床上的经验啊,学学,怎么勾引自家的相公。” 杜祈佑:“……” 半响,他才从宋黛石破天惊的话中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问道:“那么王妃,学会了吗?” 这下子轮到宋黛愣了,她刚刚那句话纯粹是瞎扯淡,没想到这个傻帽儿居然当真了。 可是事到如今,宋黛不能输人不输阵,只能硬着头皮认了,挺了挺胸道:“那当然。” 杜祈佑看着她那一副明明心虚得很,却愣是不松口的倔强模样,心里失笑。 杜祈佑脸上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道:“那好,今晚回家,咱们试试,让本王看看,你学到了几分经验。” 宋黛一脸懵逼地看着一脸认真的静王殿下。 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这厮怎么还当真了呢。 而且……下午不是刚做完吗,今晚又要来…… 来就来,怕他? 反正每次做完,受益的是自己。 照这速度,不出一年,她的乾坤心法会不会和杜祈佑一样厉害了? 宋黛各种浮想联翩,想想就美得不得了,突然额头上挨了一记爆栗,痛得她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捂着额头怒瞪杜祈佑,嘶,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臭男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喜欢一个人的味道,为何是苦的?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皎洁的月光下,两道身影漫步在长安街上,一前一后,灯影绰绰。 南宫玥没有上马车,说想一个人走走,黎世琛舍命陪君子,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他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头也始终歪斜着,目光停伫在她的身上。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这样跟着她的。 南宫玥满腹心事,漫步目的地走着,心里一片惴惴然。 眼中依稀有泪,心中亦是一片苦涩,偏偏身后的脚步声毫不稍停,吵得她心烦。 她转回头,瞪着眼睛,吼道:“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黎世琛一脸无辜,“我没不让你呆,这不是一直屏息凝神,闭着嘴呢嘛。” “那你跟着我干嘛?”南宫玥没好气道。 “谁跟着你了,这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想散散步不可以吗?”黎世琛毫不示弱。 南宫玥顿时气闷,算了,他爱跟就让他跟着好了。 南宫玥烦乱地摆摆手,扭头继续往前走。 黎世琛刚刚舒了一口气,便见南宫玥身影飘远了,小丫头片子,居然用轻功。 他眼睛一眯,提气锲而不舍地跟上去,两个人一路斗着轻功,累得都是气喘吁吁。 黎世琛呲牙一笑,“有本事再来啊,小样儿,就你那腿脚还能有我利索?” “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南宫玥汗涔涔的,大口喘着气,无力地摆摆手。 不知不觉,两个人居然一路杀到了醉生阁,赵翊的地盘。 南宫玥歪着脑袋道:“世琛,是不是兄弟?” 黎世琛一怔:“啊?……是。干嘛?” “陪我喝酒。”南宫玥大手一挥,搂着黎世琛的脖子就踏进了醉生阁。 —— 醉生阁天字房的包间,弥漫着阵阵酒香,半敞的房门里,隐隐能看到全是喝空的酒坛子。 床榻上,南宫玥和黎世琛背对背坐着,一个神色迷离,一个醉意朦胧。 灌下最后一口酒,南宫玥反手倒了倒酒坛子,滴出几滴晶莹的液体,“咦,怎么没了?” 黎世琛歪头一看,二话不说便将桌子上一坛酒吸到掌心,揭开红盖,递给她:“给。” 南宫玥立马扔了空坛子,笑呵呵地接过,仰头又灌了满满一大口,打了个酒嗝。 她粗鲁地擦擦嘴,突然想起什么,靠在黎世琛的背上,歪着脑袋说:“欸,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吗?” 黎世琛一笑,“当然记得了。也是在醉生阁,我们溜进了酒窖,偷喝了好几坛子酒,结果年纪小,酒量不行,喝着喝着就醉倒在酒窖了,后来还是被人抬出去的。” “可不是。”南宫玥咯咯一笑,“这一醉就是整整两天,给我爹娘都急疯了。” 黎世琛冷哼一声,“你还好,就挨了几句骂,我可是被父亲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鞭子。” 南宫玥糗他,“你和祈佑一样,向来皮糙肉厚的,抗打着呢。” 南宫玥毫无同情之心。 黎世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与沙场铁血相比,父亲的鞭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反而带着殷切希望与教诲,浸着浓浓的爱意。 追忆着往事,南宫玥悠悠地发出一句感慨:“还是小时候好啊,没那么多烦心事。” 黎世琛轻笑道:“我一直以为郡主殿下一向是最没心没肺的,你也会有烦心事吗?” 南宫玥气愤地拍了他一掌,“什么话,本郡主再牛也是凡人一个,自然会有七情六欲。” “那你为何烦心,说出来听听。” “还不就是……”南宫玥欲言又止,突然试探性地问道:“欸,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黎世琛心里一紧,好像被窥探了心事一样,直呼道:“没有,我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没有。” 他梗着脖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南宫玥眯着眼睛,“慌什么,瞧你那傻样,就算喜欢上什么人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啊,咋乎什么……不过,你这个榆木疙瘩,能看上什么样的姑娘,我还真是好奇……” 黎世琛嘟囔道:“有什么好奇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南宫玥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灌了两口酒,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黎世琛掩饰道,心里紧张地怦怦直跳。 南宫玥看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夜色,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夜凉如水,夜凉……公子。 “你说,喜欢一个人的味道,为何会是苦的?”南宫玥悠悠道,声音凄然。 黎世琛听着她的话,眉睫一颤,心里一片涩然,可不嘛……苦到嗓子眼里了。 “世琛,我觉得,我恐怕要重蹈覆辙了。”南宫玥眯着眼睛,又灌下好几口酒。 “重蹈……什么覆辙?” “步我娘的后尘啊。我娘说,当年是她主动追的我爹,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人追到手的。” 黎世琛自然知道这回事,当年南宫玥她娘,也就是长公主杜云汐,在军营对大将军南宫烨一见钟情,屈尊倒追的事情世人皆知,南宫将军年轻时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半点心思也没放在儿女情长上,也可苦了一片痴心的公主殿下,为了心爱的情郎,直接策马奔腾追到了前线。 人家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可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女追男,难上加难。 对女人来说,想要的不过是一份能够长相厮守的爱情,男人对她的好,是可以幻化成爱情的。 可是男人不是这样,雄性动物身上带着一见钟情的血性,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所以在爱情里,男人永远要比女人狠心的多。 公主倒追驸马的故事如今已经成了街头巷尾,流传千古的佳话,可是这其中的滋味,各种心酸,怕是只有杜云汐自己,才能够真正地体味吧。 好在,南宫烨是爱她的。 南宫玥嘟囔道:“我去追他,若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夜凉公子,他会喜欢我的吧……” 黎世琛心里狠狠一震,眼睛里的光芒倏然黯淡下来。 果然,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夜凉。 不是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个死女人,你在做什么? 转眼七日已过,静王殿下大婚之日,轰隆隆地来了。 静王府,光酒席就摆了三百多桌,但凡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皆备着厚礼。 皇帝亲自主婚,场面隆重又热闹,静王年少英才,如今成家立业,众人也跟着欢喜得很。 同僚们纷纷上前敬酒,杜祈佑难得高兴,来者不拒,饶是酒量再好,也有些微醺了。 今日婚宴,前来喝喜酒的客人不光只有男宾,还有一些名媛小姐,也随着父兄来凑热闹。 赵芷凝坐在女宾席上,听着旁边一众小姐们议论着京城中未娶妻的青年才彦,胭脂水粉的,她充耳不闻,托着下巴出神,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那道颀长的身影,目不转瞬。 见惯了他穿蓝色衣衫,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红色,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人英俊不凡。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用仰视的目光看着杜祈佑,年龄越长,有关他的传奇故事就越多。 很难想象,一个年仅二十岁的青年,是如何辅佐皇帝一统江山、收复天下,建立朝纲的。 她早就到了适婚年龄,父亲给她说了一桩一桩的婚事,都被她给推拒了,宁死不从。 那些纨绔公子,世家子弟,她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她赵芷凝要嫁的男人,必须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能够降得住她的,真正的男人。 在她心里,静王杜祈佑便是这样的男人。 他满足了她对一个男人,以及未来的夫君所有的希冀与渴望。 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一直陪着她,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心甘情愿,哪怕……是做妾。 “哎,你们听说了吗,前阵子千妃阁举办的花魁大赛,静王殿下也去了……” 赵芷凝被这句话唤回神来,神色一冷,张口便冲那女子说:“怎么可能,谁都知道,静王殿下一向洁身自好,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 “是啊是啊……难道静王爷,也想趁着婚前去千妃阁找找乐子,怕以后没机会?” “胡说什么呀,才不是这样呢。”那女子撅着嘴,一脸的嫌弃:“我听我大哥说,王爷是去寻王妃的,你们说好不好笑,堂堂的静王殿下,竟然会去妓院寻王妃娘娘。” 赵芷凝眼睛一眯,里面蕴藏着无尽冷意,宋黛,怎么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去妓院? “你没搞错吧,王妃娘娘怎么会去妓院呢?”有人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位王妃娘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她并非出身官宦,只是一个商人之女,虽然有钱,但为人却极为粗俗。一个女孩子家,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整日去赌坊、青楼这些地方与男人厮混,还跟人在街上打架呢。” 酒席上传来一阵低呼声,名媛小姐们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王妃娘娘,她怎么是这样的人。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前阵子江南知府龙燮御前拦驾一事你们都听说了吧,听说他特意来一趟京城,就是为了告王妃的状,我在书房偷听到父亲他们的谈话,说是龙燮的宝贝儿子得罪了王妃,王妃一怒之下当场夺了人的命根子,那是血溅当场啊,当天夜里,人就死了。” 她说得煞有其事,口沫横飞,比说书人讲得都精彩,众人很配合地发出齐声惊叫,捂住嘴巴。 “如此不堪之人,王爷竟然会娶她,她何德何能啊?”一女子万分惋惜,唏嘘不已。 “谁说不是呢?听说人是老王妃看中的,王爷也是逼不得已,唉,真是委屈咱们王爷了。” 赵芷凝细细地听着众人的议论,越听越火大,这样的一个女人,如何配得上她的祈佑哥哥?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祈佑哥哥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她要拯救静王殿下! 她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茶杯,等着瞧吧,她一定会成功入驻静王府,赶走那个肮脏的女人! —— 喜房里 宋黛正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啃西瓜呢,西瓜籽吐了一地,吃得像头小野猪。 结婚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经过了上次在傅家的婚礼,她可算是体味到了婚姻的不易,先累个半死,然后再饿个半死。 这回她学聪明了,老早就让人在喜房里准备了瓜果点心,就怕自己饿着,对自己好着呢。 吃饱喝足,宋大小姐满足地躺在喜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得跟个傻帽儿似的。 好撑啊…… 丫鬟都让她赶了出去,从她开始吃东西,以沉鱼、落雁为首,那些人的嘴巴就没停过。 说什么吃多了不利于消化,还会影响洞房花烛夜,说什么不能坏了规矩,得盖着盖头。 巴拉巴拉巴拉…… 哪儿那么多破规矩啊,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她最大,规矩也得她来定才是。 伸了伸腿儿,厚重的礼服着实不方便舒展筋骨,宋黛眼咕噜一转,干脆动手把衣服给扒了。 喜服往衣架上一丢,身上只穿着一身红色绸衣,宋黛舒展开四肢,这下子终于舒服了。 在床上滚了两滚,肚子还是有些胀,宋黛撇撇嘴,掉转了一下脑袋,将头靠在床沿上,瀑布一样柔顺的黑发垂挂下去,两条修长的腿凌空支起,搭在墙壁上,姿势,很是销魂。 杜祈佑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整个人瞬间僵在了门口。 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也愣住了…… 宋黛听到动静,仰脖子朝后一看,惊得差点倒着掉下床,“哎呦我去……” 伴随着她的喊声,静王殿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砰”的一声关上,将欲前来闹洞房的众人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惊魂甫定地倚着门,怒瞪着床上这个不怕死的女人。 他冷声质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衣服呢?” 宋黛裹着被子,心虚地瞄了一眼衣架,无辜地咕哝道:“我吃撑了……正消化食呢。” 杜祈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就色了怎么着,有本事你咬我啊 前来闹洞房的世子少爷们差点被刚才那销魂的一幕弄得流鼻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静王殿下拒之门外了,以黎世琛为首的少爷们不干了,嗷嗷怪叫着要闹洞房。 里面传来杜祈佑气急败坏的吼声,“闹个屁,都给老子滚蛋!” 众人又嗷嗷了一阵,烛光突然间一下子熄灭了,喜房里一片漆黑,怪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黎世琛摸摸鼻子,众人跟着嘿嘿一笑,洞房花烛夜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行了,咱们别打扰人家小两口办正事了,走吧,咱们继续喝酒!” 黎世琛吼了一嗓子,率领众人离开。 听着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宋黛低声对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说:“人走了……” “我知道。”杜祈佑低沉的声音穿透黑夜,直接刺进宋黛的耳膜,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宋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你还不起来……” “不想起。”杜祈佑很干脆地说,灼热的呼吸再次打在她的脸上。 宋黛撇撇嘴,讨厌么。 嘴角慢慢浮起一层笑意,心里忽然就软软的,牙齿轻轻咬了下嘴唇,“吧唧”就偷袭了一下。 杜祈佑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率先主动的竟然是她,愣了一下,勾唇笑骂:“小色鬼……” 宋黛心想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哼道:“我就色了怎么着,有本事你咬我啊。” “这可是你说的。”杜祈佑邪魅一笑,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上去,贝齿在唇瓣上轻咬了一口。 宋黛吃痛,从嘴里发出一声嘤咛,嘿,这厮还真咬啊…… 经过这段时间她对他的调/教,杜祈佑吻功突飞猛进,各式各样的吻技信手拈来,不似从前那般霸道粗鲁,此时此刻的吻温柔而缠绵,在她口腔里涌动着,厮磨着,宋黛简直无法招架。 吻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宋黛头晕脑胀,缺氧之下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半响后杜祈佑松开她,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透着魅惑引诱的味道:“说,爱我吗?” 宋黛的头脑还没有恢复清醒,下意识地就开了口:“不……爱……” 黑暗中,杜祈佑黑如点漆的眸子眯起来,看着宋黛的眼睛如同一只蛰伏的凶猛猎豹:“嗯?” 他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胁,大手也顺着她的小腹滑下,一直滑到大腿内侧,在她的敏感处轻轻一捏,立刻引来宋黛咯咯的笑意,她蜷缩着打滚:“别闹……”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两个人脸对着脸,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的,带着丝丝绵绵的暧昧。 杜祈佑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脸上,顺着她柔嫩的脸庞慢慢滑下,轻问:“爱我,有这么难吗?” 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忧伤,宋黛没心没肺地臭美着,“嗯……佑哥哥,你特喜欢我吧?” 杜祈佑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意,纯粹是被她气得,“我喜欢你有屁用,你宋大小姐的心比石头还硬,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气不过,伸手掐上死小孩的脸,疼得宋黛咧着嘴,“啊呜”一声。 宋黛拍落他的贼手,揉着被捏痛的脸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当然,黑暗中,她“凶狠”的目光杜祈佑压根看不见,其实就算看见了,静王殿下也不怕。 杜祈佑心里挺不舒服的,为什么不舒服,因为正躺在他怀里的小东西并不爱她。 感情这回事,真他娘的比任何政务都难处理,因为他没有办法逼迫一个不爱他的人爱上他。 若是他不爱宋黛倒也罢了,那也公平。 可是偏偏,他爱上她了。 是的,他爱上她了。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火,杜祈佑的双眸阴了阴,即便她不爱他又如何,她是他的女人,身上已经打上了他杜祈佑的烙印,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属于别人,就算现在不爱,迟早会爱上的。 宋黛眯着眼睛已经昏昏欲睡了,耳畔突然充斥着浓烈的呼吸,粗重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杜祈佑扒光了衣服,身上一片清凉,身子被猛地一翻,男人健壮的胯骨从后面用力地冲撞着她,撞的她一声闷哼,我靠,竟然毫无防备地就被他cao了。 “你……嗯……唔……” 宋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杜祈佑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像是被魔鬼附身一般,单枪直入,动作又急又猛,没给她一点反抗或者回应的机会。 宋黛被他撞得大脑发晕,花枝乱颤,身子一阵一阵地晃,跟开了马达似的…… 尼玛,这人是精/虫突然上身了么,怎么突然这么猛,呃……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宋黛躺在床上,只觉得整个人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一根手指头都动不起来,只能从鼻腔里哼哼几声,嘴里唧唧歪歪地骂:“你这哪是做爱,简直是虐待……” 要知道,这已经是杜祈佑给她运过功,舒过筋,活过血了,可是特么的还是一动也动不了。 杜祈佑躺在她的旁边,听着她喋喋不休的骂,一动不动,整个人僵尸一般地躺在那里。 宋黛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唉,我这个王妃当得容易吗,伺候你一个简直比伺候十个男人都累,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到时候我神功还没练成,腰就先折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杜祈佑听着她嘚吧嘚地念着,突然猛地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二话不说,吻上了她的眼睛。 宋黛身子一个激灵,闭着眼,一动不敢动了。 心里狠狠一荡,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只是杜祈佑,宋黛也是。 两个人的心,同时软得一塌糊涂。 半响,宋黛突然低低地问了一句,“杜祈佑……你干什么?” 杜祈佑嘴巴还贴在她的眼皮上,喉结启动,喃喃道:“娘亲曾经告诉我,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想试试,吻上你的眼,能不能打开你的心,能不能……让你也爱上我?” 宋黛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一个帅气的女将军! 婚礼过后,宋黛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忙忙碌碌的日子。 本以为王妃是个闲差,可静王殿下似乎见不得她太清闲,很不客气地将王府的事情一股脑全交给她打理,自己潇潇洒洒地窜入军营,一去就是数天。 她好不容易把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务掌握得差不多了,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轨,正想休息休息。 杜祈佑百忙之中抽空回了趟家,让小天给她抱来厚厚的一摞账本,摞成小山状。 “这是什么?”宋黛皱着眉头,瞪大眼睛问。 杜祈佑淡淡道:“莫居的账本。干爹不在,积攒了数月的账本没人清算,本王政务繁忙,此等小事,就劳烦王妃替我处理了吧,也算是帮本王分忧了。” 宋黛怒了,忍住把账本扫到地上的冲动,怒吼道:“老娘不干!” 只是这抵抗并没有什么卵用,短短半天的时间,她就乖乖屈服、认怂了。 因为……她不干账本,杜祈佑就会干她。 宋黛夜以继日地处理着账本,她也没跟杜祈佑客气,大言不惭地直接开口要了他手中的莫居。 杜祈佑也不吝啬,反正他们是夫妻,他的不就是她的,大手一挥,便将莫居划给了她。 自此以后,普天之下所有莫居的经营权,一半在赵翊手里,另一半在静王妃,宋黛手里。 钱这玩意,从来是不嫌多的。 杜祈佑发了这么一颗带响的糖衣炮弹,宋黛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埋头苦干,给他卖命的份儿。 好在她跟着杜祈佑重新读书习字,仗着自己有个聪明的脑袋,学习力极强,像即将参加考试的学生一样,临阵磨枪,把需要十年寒窗所学的东西,废寝忘食的,十天半个月就学完了。 当然,她的文采仅限于能读书写字,至于造个诗,写个词这种文人墨客干的事,与她无关。 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总算是把莫居的账本都整理完了。 宋黛饱饱地睡了一觉,从合欢堂走出来,舒展了一下胳膊,伸了伸懒腰,呼吸一下清新空气。 初秋的天,天朗气清的,让人的心情都跟着舒畅。 如今宋黛体内有三重乾坤心法,平白得来的内力,她也不会用,杜祈佑生怕她自己瞎琢磨,再不小心走火入魔,便教了她一些心法,让她没事打打坐,舒缓一下心神,修身养性。 过了这么些日子,最让她欣慰的应该算是她和杜祈佑的房事了,如今再做,她不再像以往那般四肢僵硬,动弹不得,非得靠杜祈佑舒筋活血才能活动,只要杜祈佑用力不那么猛,云雨过后,她自己调用乾坤心法也可以慢慢恢复如常,倒是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来了盛京这么久,一直没能好好出去玩玩,宋黛一直深感遗憾。 有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她这边正遗憾着,南宫玥呼哧呼哧地跑到王府找她。 “你还在家呆着呢,今日军营新兵演练,热闹着呢,你想不想去瞧瞧……” 宋黛正闷得慌呢,一听有热闹瞧,两眼顿时瞪得闪亮闪亮,哪有不去的道理,点头如捣蒜。 宋黛回房换了一身男装,骑着马英姿飒爽的,随着南宫玥兴冲冲地奔往军营。 这几日杜祈佑一直忙乎着招募新兵的事,基本是每天都是早出晚归,都见不着他人影。 宋黛倒是没所谓,没有静王殿下看着她,她一个人乐得逍遥,还能自由些,想去哪儿去哪儿。 她早就想来军营瞧瞧了,跟杜祈佑说了好多次,这厮却一直不松口,说军营里刀光剑影的,万一不留神被伤到怎么办,他也不想想,她宋黛是那么轻易被伤到的人吗? 开玩笑。 宋黛梗着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骑着马来到军营,由南宫玥带着进去,自然是畅通无阻。 宋黛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从杜祈佑柜子里拿的,至于尺寸嘛,自然是她偷偷改的,刚好合身。 她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女装妩媚动人,男装英气逼人,简直就是个男人与女人的结合体。 宋黛简单地易了一下容,掩人耳目,她此番只想悄悄地来,瞧完热闹就走,不想跟静王殿下打上照面,她怕被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 军营自是另一番景象,身穿盔甲,成排成列的士兵配着军刀驻扎在营地,面色冷峻。 宋黛四处张望着,跟着南宫玥来到禁卫军大营。 营帐里没有人,大概都在看新兵演练,南宫玥给她倒了杯茶,进内帐换衣服去了。 宋黛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手指头点着桌子,打量着偌大的营帐。 还别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南宫玥从内帐走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锦衣盔甲,头发高高束起,很有男儿气概。 宋黛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不错嘛,还真有个女将军的样子,太帅了。” 南宫玥轻轻一笑,挑眉道:“我那还有一身呢,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试呗,我也扮一回女将军看看。”宋黛喜滋滋的,随着南宫玥进了内帐。 两个人一阵鼓捣,她俩身形差不多,宋黛穿着南宫玥的衣服倒也合适。 南宫玥给她整理着前襟,看着她挑眉笑道:“不错不错,有点本将军的影子,哈哈。” 宋黛也笑:“走,出去玩玩,抖抖女将军的威风。” 宋黛和南宫玥刚出营帐,迎面便撞上一个玉面郎君,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眉清目秀的。 宋黛眯着桃花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由咋舌,军营里还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呢,也是稀奇。 她看过去的同时,男人也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行至眼前,“这位女将军,倒是头一次见呢。” 宋黛微微挑眉,正寻思着此人的来历,见他一身贵气,不像是寻常子弟,却也不像个将军。 没待她多想,南宫玥便不善地开了口:“宁少爷,现如今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官,既然见到比你头衔高的将军就需行礼,这里是军营,可不是你富丽堂皇的宁府。” 听着南宫玥咄咄逼人的口吻,宋黛却突然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宁远。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男人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宋黛来盛京这么些时日,对宁远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若说世家子弟中,唯一一个能够与杜祈佑比肩的人,大概就是眼前这位宁少爷了。 他乃当今皇后的胞弟,太后的亲侄儿,也是兵部尚书宁磊之子,业精六艺,才华横溢。 只是…… 宋黛上上下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瞧都像是个玉面书生,小白脸似的。 宁远被南宫玥毫不留情地呛了一番,也不恼,笑着拱手见礼,“属下见过将军,这位是……” 他目光投在宋黛身上,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她,眼底有一抹亮色。 刚刚乍一瞧,他还真差点把眼前这个女人当成了男人,只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小小的易容术,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他虽到军营没多久,但这些将军们,他都是认得的,惟独她,不识。 宋黛淡淡道:“本将军刚上任没多久,你不晓得也不奇怪,称我一声‘将军’便是。” 她并没有想要跟他表露身份的意思,也没有跟他结交的意图,随着南宫玥往练兵场走去。 宁远扭过头去,视线落在她的身后,这姣好的身材,曼妙的体形,蛮腰翘臀,定是个美人。 嘴角不禁上扬起一个邪魅的弧度,宁远朝后招招手,对附上耳朵来的小厮低语一番。 宋黛和南宫玥并肩往练兵场走着,问道:“听刚才的口气,你好像十分不喜这位宁少爷。” 南宫玥哼道:“不只是他,但凡是宁家人,我都讨厌得紧。” “这是为何?”宋黛不解。 南宫玥摆摆手,拧着眉头道:“一言难尽,总之这些年,宁家把持着朝政大局,皇兄和祈佑都挺难做,你是没瞧见,你男人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宋黛愣了,“你在说杜祈佑,他怎么被欺负了?他堂堂一个王爷,谁敢欺负他啊。” 南宫玥瞥她一眼,噼里啪啦吐槽了一番。 言简意赅就是说,宋黛如今所看到的杜祈佑,是已经被夺了兵权,削了爵位,被宁家各种欺负之后的样子了,以前的杜祈佑,那才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意气风发,权势熏天。 宋黛听着直皱眉,如此说来,杜祈佑在朝野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如意。 耳畔只闻呼呼喝声,宋黛抬起眼睑,见已经来到了练武场,眼前已经是今年招募的新兵,各个年轻力壮,朝气蓬勃的,手中各拿着一杆枪,在一个副官的示范下挥舞得虎虎生风。 穿过层层叠叠的新兵,她的视线落到半米高的台子上,站着的一道颀长身影。 杜祈佑一身戎装,高大挺拔的身形立在那里,架势十足,他眼睛在队伍中逡巡着,目光犀利。 “啧啧……”宋黛砸吧砸吧嘴,悠悠发出一句感慨:“瞧瞧,我家静王殿下就是帅啊……” 南宫玥听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白眼一番。 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夸自家相公,这样真的好吗? 就在此时,一支枪不知怎么从一个新兵手中脱了出来,凌空跃起,直直地冲宋黛射过来。 宋黛瞪大眼睛,瞳孔里只剩下了那支枪的缩影,耳畔传来一阵惊呼声:“小心……” 杜祈佑循声望过去,待辨认出不远处站着的人是宋黛之时,想要飞奔去救,已然来不及。 南宫玥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要推开宋黛,结果伸出去的大手扑了个空,人已经没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搂着宋黛的腰将人抱了出去,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 宋黛猝不及防便被人拦腰勾走,靠在一个人的怀里,随着他旋转着,耳边全是嗖嗖风声,而此时此刻她的视线里,只剩下了这一个人的模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碰过面的宁远。 宁远就这样将人抱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迷人的笑意,眼睛里淬着电意。 宋黛被生生地雷了一下,这么狗血老套的剧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玩英雄救美啊…… 终于停了下来,宋黛觉得大脑一片眩晕,晃了晃脑袋,听见一句关切的询问:“你没事吧?” 宋黛掩着嘴角咳嗽一声,正打算顺着剧情的发展,说一声“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之类的。 只是还未等到她张口,便被人扯着束带往后一挣,整个人往后倾倒,又堪堪倒在一个人怀里。 抬头一瞧,正对上杜祈佑一张如冰山般冷峻的脸庞。 杜祈佑斜挑眉眼,脸色冷清地低头看着怀中的“男人”,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宋黛挣扎了两响方才从他怀里站起来,暗骂流年不利,本想躲着他的,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这下可好,又有的被念了。 宋黛讪讪一笑,“在家里呆着无聊,就让玥玥带我过来玩玩。” 杜祈佑脸色沉然,硬梆梆地开了口:“这是军营,岂是你玩乐的地方,赶快给我离开。” 宋黛撇撇嘴不挪窝,心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就不知道给人家留点面子,哼。 宋黛拿脚蹭着地,气哼哼的,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宁远瞧着她的动作举止,还有她和杜祈佑之间的互动,心中对她的身份大抵有数了。 气氛正冷凝着,新兵中冲出一个小兵,战战兢兢地扑通跪倒,嘴里哆哆嗦嗦地告着罪:“小人该死,刚才不知被谁掷在手上一颗小石子,这才不慎丢了枪,差点伤到将军……” 杜祈佑看过去,果然见他右手手背上破了皮,渗出些微血迹,眼底现出一抹阴郁之色。 “还真是,谁这么闲的,居然往人家手上丢石头……”南宫玥气得大骂,为刚才那一幕后怕。 宁远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杜祈佑却是把目光投在他身上,眼睛微眯,眸子里滑过一道冷芒。 那小兵还在地上跪着,吓得浑身发抖,不住口地赔着罪,“将军恕罪,将军饶命啊……” “她不是将军。”杜祈佑沉沉地开了口,将宋黛往自己怀里一带,“这是本王的王妃。” 一言既出,众人大惊。 宁远的心格了一下,泛起些许失望,如此妙人,居然是杜祈佑的女人,可惜了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碰你 扔下目瞪口呆的众人,杜祈佑拽着宋黛的手便将人带往营帐。 宋黛手腕处被他捏得生疼,一路挣扎着,可她细胳膊细腿的,实在不是静王殿下的对手。 军营里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大呼小叫惹人侧目,便只得随着杜祈佑乖乖地去。 总算是到了营帐,宋黛憋了一路刚要发飙,就被杜祈佑按到了墙上,身子重重地靠在坚硬冰凉的墙壁上,疼得宋黛闷哼一声,我靠,疼啊…… 她怒瞪着这个几乎要将她凿进墙里的男人,“杜祈佑,你发什么神经?” 静王殿下的脸色比她更冷,一只手抵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际摸来摸去。 宋黛有痒痒肉,腰处更是敏感,被他这样摸着,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蹭蹭蹭地往外冒。 杜祈佑面色冷得如同一尊生铁雕像,眼神中泛着冷冽的光芒,深不可测的黑暗,声音沉甸甸地:“刚刚那畜生是不是摸你了,摸哪儿了,这儿……还是这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他粗粝的掌心在宋黛的腰上捏来捏去,宋黛忍不住动弹,憋着笑意。 搞了半天,静王殿下是吃醋了,这人还真是个醋坛子…… “王爷,男子汉大丈夫,咱能不能别老整这些酸味,人家刚才是为了救我,这你也吃醋?” 杜祈佑的脸色没有半分缓和,依旧冷冰冰的,“除了我,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碰你。” 对视上他的眼神,宋黛立刻呼吸一窒,因为她明显看到了,他眼神中涌动的惊涛骇浪。 这是一瞬的功夫,嘴巴被他一口含住了,狠狠地吸着,几乎窒息,宋黛捶着他的肩膀,挣扎了两下,终究是敌不过他,两条舌最终纠缠在了一起。 他吻得极猛,似是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宣告对她的占有权,透着极大的委屈。 宋黛由他吻了一会儿,觉得杜祈佑这一回吻得有些不一样,酸酸的,辣辣的,仿佛含着一口陈年老醋一样,酸的她喘不动气,不过就是被宁远抱了一下而已,还是事出有因,至于这家伙反应这么大…… 两个人贴在墙壁上缠绵了许久,直到宋黛快要晕厥过去,杜祈佑那霸道而疯狂的吻才停下。 杜祈佑大手钳住宋黛的腰,将人抱到了一旁的榻上,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摸着她的小脸,伸手掐了一把,眯着眼睛道:“我还没审你呢,好端端地跑到军营来做什么,给你留的账本都处理完了?” 宋黛得意地一仰脖,“当然咯。本小姐亲自出马,那还不是分分钟搞定。” 杜祈佑看着她自信从容的笑容,禁不住轻轻一笑,心里有些惊讶也有些无奈。 他这几天一直留在军营中处理新兵的事宜,没工夫看着她,生怕她出去惹是生非,便特意趁机将王府的事情交给宋黛打理,没想到她只用了短短几日便把王府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颇让他刮目相看,他又让小天把莫居的账本也一股脑地交给宋黛,让她紧接着处理。 莫居的账本纷杂复杂的,他处理都觉得头疼,原以为这些怎么也得耗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府里溜出来了…… “新兵入伍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明天就回府了,你倒是急着找来了,怎么,想我了?” 杜祈佑哑声问道,虽然语气中透着调侃的意味,但是一双眸子里充满希冀。 “是啊,我想你了。”宋黛大剌剌地承认了,勾上他的脖子笑道:“晚上就我一个人睡,缺了个暖被窝的,孤独寂寞冷啊,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宋黛这话自然也是调侃,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的,勾得杜祈佑心神荡漾。 杜祈佑两眼发红,气血涌上心头,哪还管这儿是家还是军营,直接将人摁倒在软榻上,俯身吻了下去,他的吻像雨点般落在宋黛的脸上,眉毛上,眼睛上,鼻子上,继而滑落到脖颈。 一寸一寸,都不放过,仿佛要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 两个人有日子没好好亲热了,正如干柴烈火,一经点燃,哪里还挺得住。 眼看着杜祈佑的大手覆上她的胸前,宋黛有些迟疑地看着营帐,紧张地问道:“进来人咋办?” “不会,这是我的营帐,没我的命令,谁敢进来。”杜祈佑话音一落,便再也忍不住压了上去,宋黛身上穿着盔甲,硬硬的,冷冷的,顶得杜祈佑不舒服,一伸手,直接将人剥干净。 盔甲丢在地上,宋黛娇喘着,一边由杜祈佑吻着,一边道:“那是玥玥的衣服,弄脏了……” “无妨……不过一件衣服,回头我还她十件……”杜祈佑一边说着,嘴上、手上的动作不停。 宋黛还欲再说:“可是……” “闭嘴。”杜祈佑不耐烦了,炽热的目光盯着她,声音低沉,“给我专心点,再废话连篇的,扒了裤子打屁股……” 宋黛登时闭了嘴,小样儿么,还敢威胁她。 宋黛不说话,世界顿时安静了,只剩下了两个人绵绵的喘息声和摩擦声,自营帐中传出来。 “这两个人,真是够了……”南宫玥站在营帐的不远处,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脸胀得通红通红的,咬牙切齿地骂。 黎世琛从嘴巴里发出一声嗤笑,“小两口好些日子没见了,你总得允许人家解决一下相思之苦吧,人之常情,理解理解。” 南宫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你很羡慕吗?不过,说真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黎世琛挑挑眉,“我在等你呢,你都没成亲,我哪儿敢捷足先登。” 南宫玥“切”了一声,“本姑娘有意中人了,相信很快就可以解决终身大事,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残忍地插进人心,扎在黎世琛心口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唉,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在等你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刺客 近来盛京分外热闹,接连发生了几桩大事。 七月初二,皇帝遇刺,柔妃娘娘救驾有功,身受重伤,太医验出喜脉,后宫为之一震。 七月初三,兵部尚书之子宁远以黄金万两为千妃阁头牌艺妓凉凉姑娘赎身,轰动京城。 七月初五,“天下第一庄”迎来了第二位主人,正是千妃阁的老板,夜凉公子。 七月初十,皇帝册封柔妃娘娘为贵妃,只等诞下麟儿便提为皇贵妃,地位仅此于皇后。 七月十一,刚刚解除禁足的宁常在意图下药谋害柔贵妃,皇帝震怒,将其赐死。 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一日,宋黛和南宫玥带着鱼儿到集市上玩,正打算往回走,忽见前方涌来一队人马。 人群顿时涌动了起来,百姓们议论声四起,“这就是新抓起来的刺客啊,据说今天要斩首。” “可不嘛,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入宫行刺皇上,简直死不足惜……” “据说此人武功甚高,那一夜禁卫军都拦不住他,后来还是静王殿下亲自动手才将人擒获。” “是么,看不出来啊,此人年纪轻轻的,敢单枪匹马闯进皇宫,也颇有胆气了……” 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走过来,面色冷峻,用长枪让群众拨开:“都让开,让开……” 宋黛拉着鱼儿的手和南宫玥退到一旁,见宁远端坐在马上,气宇轩昂,一副高傲冷漠的模样。 宋黛眸色一缩,嘟囔道:“今日居然是这家伙监斩?” “可不嘛。”南宫玥皱皱眉头,一见宁远就没个好脸色,“听说他主动请缨,讨了这差事。” 宋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近日柔妃娘娘风头正盛,宁珂的死给了宁家不小的打击,宁家的小女儿竟然企图谋害皇嗣,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太后称病隐居,皇后脱簪请罪,宁尚书殿外长跪,宁家顶厉害的三个人物也是当朝地位极其高贵之人,皇帝终究没有问责宁家,只是将宁尚书手中的兵权收回。 一个没有兵权的兵部尚书,如同一个没有虎符的将军,光头司令一个。 宁家处境堪忧,朝野上的大臣们无一不是见风使舵,眼看宁家要倒,纷纷往静王府蹿。 来家里巴结杜祈佑的人络绎不绝,宋黛被他们吵得心烦,这几日干脆搬到了墨府,小住几日。 宁远坐在高头大马上,傲然直视前方,对两旁欢呼的人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随着锁链划地的刺耳声音响起,宋黛望过去,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犯人被押解着,踽踽独行。 “姐姐,你看那人,身上全是血……”鱼儿惊呼一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此人披散着头发,双手和双脚都上了锁链,光着脚拖拉着走,留了一地的血痕,触目惊心。 他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少年模样,布满鲜血的脸透着清俊,身上全是鞭痕,鲜血淋漓。 宋黛见他走路十分费劲,猜想他应该是被钉住了手腕脚腕,怎么杜祈佑将人伤得这么重? 正拧眉想着,却见那少年突然听了下来,仿佛鱼儿刚才的那声惊叫吸引住了他。 他朝这边看过来,一双狭长的利眸十分凌厉,淬着冰凉的冷意,看得宋黛心头一寒。 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如何会有这么厉害的一双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鱼儿被吓得退了两步,却突然指着少年喃喃道:“哥哥……” 他这冷不丁的一声喊,把宋黛和南宫玥全喊愣了。 两个人诧异地对望一眼,南宫玥低头问道:“鱼儿,你刚刚喊他什么?” “哥哥。”鱼儿认真地说,扯扯宋黛的衣袖,一双大眼睛水雾迷蒙的。 宋黛惊愕地看过去,见那少年也是紧紧地盯着鱼儿,凌厉的双眸中褪去了不少寒意,渐渐回暖,还别说,这少年的模样和鱼儿确实十分相像,只因那一脸的鲜血,遮住了原本的面容。 “快走!”身后的人官兵推了少年一把,他力道极大,少年正在出神,猝不及防堪堪被他推倒在地,顿时趴伏在地上,锁链硌得他骨头都要断了,疼得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哥哥……”鱼儿大喊一声,挣开宋黛的手大步朝少年奔过去,奔到他身边,哇的一声哭了。 少年看着鱼儿,滴着鲜血的嘴角浮起一丝爱怜的笑意,想要伸手摸摸他,奈何手被锁住了。 “哪来的臭小子,跑这儿来认亲了,这犯人是燕狗,你叫他哥哥,难道你也是燕国人?” 押解的官兵横眉怒目的,作势就要将鱼儿拉走,鱼儿不肯,愤怒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那官兵吃痛,嚎叫一声将鱼儿扔了出去,少年眸子一缩,往前蹭了一步,用身子接住了鱼儿。 宋黛看着这一幕,心里疑窦丛生,鱼儿不可能认错人,难不成此人真是鱼儿的哥哥? “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咬我,抽不死你我……” 那官兵大骂一声,从腰间解下鞭子,就要往鱼儿身上甩。 宋黛脸色一冷,刚要上前拦住,少年便把鱼儿压在身下,硬生生地挡了一鞭,强忍住了冲口而出的惨叫,喷出一口鲜血,鱼儿吓得大哭,连声喊着“哥哥,哥哥……” “好你个燕狗,你喜欢挨鞭子是不是,既然你想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紧接着第二鞭就要挥下,宋黛人刚至,手却扑了个空,只见那鞭头被少年抓在手心,恶狠狠地瞪着那人,眼睛红得都要流出血来,那官兵“嘿”了一声,想将鞭子挣回,却夺不下。 宋黛上前将还在嘤嘤哭着的鱼儿抱起来,鱼儿抱着她的大腿,呜呜地求着,“姐姐,救救他。” 宋黛低头看着鱼儿,一阵无奈,这……怎么救啊? 那官兵挣了两下都没能从少年的手中夺过鞭子,气得一下子脱了手,命道:“来人,拿盐水来,给这燕狗洗洗这一身的血……” 少年面无惧色地看着他,一脸的鄙夷与不屑。 那官兵从旁边拎起一桶水,怒不可遏地就要往少年身上浇,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脚踢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那官兵从旁边拎起一桶水,怒不可遏地就要往少年身上浇…… 说时迟那时快,宋黛抬起脚,一脚飞出,将那官兵手里的水桶踢了出去,洒了一地的盐水。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宁远始终端坐在马背上,抱臂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一幕,嘴角轻挑。 少年的目光看向宋黛,眼神中写满了疑惑和惊诧,却并不如刚才那般寒冷。 那官兵见前来闹事的越来越多,脸色不善地看着宋黛,冷道:“你又是谁,莫非也是燕狗?” 宋黛冷道:“一口一个燕狗的,我倒觉得,你这个黎国人,比燕国人还像狗呢。” “你敢骂我,来人,把这个逆贼的同伙给我拿下。”那官兵大喝一声,却被人甩了一记耳光。 “喊什么喊,咋咋呼呼的,你是头儿还是我是头儿。”宁远骂道,上前就给了那人一脚。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官兵捂着脸,点头哈腰地赔着笑,一脸谄媚,“那当然您是头儿了……” 宋黛撇撇嘴,心里暗骂:欺软怕硬的狗东西,还挺会溜须拍马的。 宁远撒了火,转过头来看着宋黛,笑道:“底下人不懂事,冲撞了王妃,还请您不要见怪。” 那官兵直接僵住了,剩下的士兵也瞪大眼睛看着宋黛,眼前的人,居然是王妃娘娘。 总算是见到了活的王妃了…… 宋黛无视官兵们张大的嘴巴冷冰冰地对宁远道:“无妨,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没那么闲。” 那官兵脸色顿时讪讪,知道王妃这是骂他呢,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人群中,隐藏着几道身影,站得极远,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却尽收眼底,面色冷凝。 舒同凑近夜凉,压低声音道:“殿下,需要我去……” “不用。”夜凉摆摆手,“这里人太多了,一会儿听我号令,不准轻举妄动。” “是。”舒同应道,在空中打了个暗号,众人神色一凛,却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趁人不注意,动了动嘴巴,宋黛余光瞥到,眉心一动,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少年是在跟鱼儿传音,鱼儿听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却乖乖地点了点头。 底下人前来禀道:“大人,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了。” 宁远点点头,对宋黛道:“王妃娘娘,下官还要将逆贼押去刑场,可否请您让个路?” 宋黛淡淡道:“如此,就不打扰宁大人办公了,鱼儿,我们走。” 她拉着鱼儿的手离开,鱼儿一步三回头的,满脸写满了对哥哥的心疼和不舍,以及浓浓的担忧。 少年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朝鱼儿这看了一眼,冲宋黛点了点头,宋黛眼色讳莫如深。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鱼儿,又是什么人? 宁远上了马,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人群也渐渐散去,宋黛牵着鱼儿,和南宫玥继续往墨府走。 鱼儿擦干了眼泪,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看着无比委屈的模样,满心的害怕竟是遮都遮不住。 宋黛和南宫玥面面相觑,拐进一条无人的小路,宋黛蹲下身子,问鱼儿道:“鱼儿,你老实告诉姐姐,刚才那个刺客,真的是你的哥哥吗?” 鱼儿眼泪没忍住,扑簌扑簌地落,呜呜哭着,却是不敢回答,抿着唇强自忍着,有些迟疑。 南宫玥暗叹一口气,“瞧这模样,还用问吗?定是了。” 宋黛给鱼儿擦了擦眼泪,心疼地说:“鱼儿别怕,你得跟姐姐说真话,姐姐才能帮你啊。” “人都押上刑场了,你能怎么帮,行刺皇上那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更何况他还是燕国人,如今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你不用瞪我,我说的是事实。”南宫玥道。 宋黛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只是当着小孩子的面,就不能把话说得稍微婉转一点吗? 鱼儿一听这话,再也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扑通跪倒,扯着宋黛哭求道:“姐姐,他是我哥哥,他叫剑奴,你救救他吧,鱼儿求求你了,他不能死啊……” 宋黛被他扯得一晃一晃的,见他哭得惨兮兮的可怜模样,心中也是不忍。 可是正如南宫玥所说,那剑奴犯的是弑君的死罪,又岂是她能救下的? 南宫玥也蹲了下来,看着鱼儿问道:“鱼儿,你当真是燕国人?” 鱼儿点了点头,宋黛拧眉道:“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燕国人怎么了,燕国人就不是人了?” 南宫玥看着她,没好气道:“亏得你是个王妃,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这话跟我说说倒也罢了,宫里那位,还有你家那位,最忌惮的便是燕国人,恨不得错杀一千,都不肯轻易放过一个的。” 宋黛眉头深深蹙了起来,跟杜祈佑在一起这么久,她可从来不知道他如此恨恶燕国人。 “这又是为何,如今天下不是都太平了吗,江山都统一了,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宋黛不解。 南宫玥悠悠一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再热的心也冷了,咱们大黎这么多将士死在战场上,那可都是皇兄和祈佑的心头肉,就连舅舅当年也差点……算了,这中间有好些事情,你都不知道,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见她欲言又止的,宋黛也知道眼下不是聊这些事的时候,看着哭得几乎要背过去的鱼儿,心头一阵酸涩,却真是无计可施。 照南宫玥所说,鱼儿哥哥的事只怕是没有回天之力了,就算她找到杜祈佑,他也不会救人的。 鱼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鱼儿……”宋黛忙接住他,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心疼得不得了。 南宫玥悠悠叹息一声,“真是难为他小小年纪了,睡了也好,缓过一时便是一时吧。” 宋黛心里沉甸甸的,这种无力感让她觉得难受得很,抱起鱼儿,缓缓朝墨府走去。 倒也奇了,墨府今日居然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个看门的小厮,“小姐回来了?” 宋黛问道:“哥哥不在?舒同也不在?人都去哪儿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劫囚 小厮说公子有事出去了,将宋黛和南宫玥请进去,宋黛将鱼儿抱回房。 打水给鱼儿擦了把脸,看着他稚嫩漂亮的小脸,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少年的模样。 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十分惋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真是英年早逝啊…… 南宫玥坐在桌旁,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着,眼睛巴巴地望着门口,望穿秋水一般。 好不容易来一趟,竟然没有瞧见他,真是的…… 院子里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南宫玥登时坐了起来,一脸惊喜:“是不是回来了?” 宋黛看着她急切奔出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嘴角轻轻一勾,小丫头春心荡漾了。 只听见南宫玥的一声惊呼,“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着她声音不对,宋黛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沉着心走出房门,便看见舒同架着夜凉站在院内,夜凉肩膀上受了伤,鲜血淋漓的,脸色惨白,宋黛心神一凛,忙走上前去。 “哥哥,怎么受伤了?”她瞪大眼睛,见夜凉的左边的肩膀上被捅了一个血窟窿,看似是箭伤,雪白的袍子沾满鲜血,甚是可怖,舒同身上也被划了不少血口子,情况不比夜凉好。 夜凉武功不弱的,这世间能伤到他的人不多,究竟谁这么大胆子敢出手伤人? “没事。”夜凉对宋黛轻轻一笑,惨白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厮忙领命前去。 南宫玥胆战心惊地看着夜凉身上的伤,“不行,你伤得这么重,我得去给你请大夫。” 她说着就要走,夜凉刚要拦住南宫玥,宋黛看在眼里,上前握住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夜凉抬起眼帘看着宋黛,眸子里说不出蕴含着什么情绪。 宋黛转眸对南宫玥说:“玥玥,你去南宫山庄将婆婆请来,不要声张,别让任何人知道。” 南宫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瞧了一眼夜凉,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明白。” 南宫玥去请秦素素了,宋黛和舒同一边一个架着夜凉往房里走去,命小厮打了水来。 夜凉躺在床上,剪开衣服,宋黛心头一震,果然是箭伤! 她心里清楚,夜凉不是简单地跟人家打架了,既然受的是箭伤,那便说明他惹到了皇家官兵。 天子脚下,能逼得禁卫军动用箭阵的,怕是只有那么几处地方了,譬如说,刑场。 心头有一根弦在不停地跳动着,宋黛强压下心头那些不停窜出来的想法,将毛巾浸在水里,要帮夜凉清洗一下伤口,手还没碰到他的肩膀,便被夜凉一把擒着了手腕。 她眉睫一颤,垂下眼睑看着他。 夜凉凝视着她,半响开口,声音涩然:“为什么,不问我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宋黛轻抿了一下嘴唇,“眼下你的伤最要紧,别的事,以后再说不迟。” 夜凉有些惊讶此时此刻如此冷静又沉然的她,他从刑场回来,一路上最担心的,便是被她知道他受伤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担心无用,他早该知道,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我去刑场劫囚了。”夜凉淡淡道。 宋黛拿着毛巾的手一顿,毛巾上沾染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也灼了她的心。 果然,他去刑场了。 劫囚…… 若是没有料错,他要救的人,就是鱼儿的哥哥吧,那个叫剑奴的少年。 宋黛继续给他擦着伤口,沉声问道:“人救出来了吗?” 夜凉眸子一缩,她先问的,居然是这个? 抿了抿唇线,夜凉淡淡道:“救出来了。” “那就好。”宋黛还是一脸平静。 夜凉刚要说什么,“来了来了……”一阵脚步声,南宫玥扶着秦素素迈入房间。 秦素素扫了一眼堂上的情形,目光落在夜凉受伤的肩膀上,眉睫一动,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婆婆……”宋黛站起身来,夜凉也要起身行礼,被秦素素拦住了。 “都这样了,还拘什么礼,好好躺着……” 宋黛忙将夜凉扶着躺下,南宫玥在一旁急道:“奶奶您快瞧瞧,公子的肩膀会不会有事啊?” 秦素素坐在床侧,凑上前去瞧了一下他肩膀上的伤口,脸色一片沉然,“伤得不轻啊。” “啊,伤得很重吗?奶奶,夜凉公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南宫玥急得都快哭了。 宋黛眉头一拧,面上也布满担忧,却也坚信秦素素的医术,神医白柏的嫡传弟子,不是盖的。 秦素素一边慢条斯理地打开药箱,一边道:“那倒不至于,我来了,还能让他死了吗?” 秦素素态度淡漠,语气也冷冰冰的,却是让众人心安定了不少。 她轻轻抬目看了站在一旁的舒同一眼,道:“你伤得也不轻,别在这杵着了,玥玥,你出去给他包扎一下。” 南宫玥看着重伤的夜凉,哪儿放心离开啊,站在原地不愿意挪窝。 宋黛见状,忙道:“婆婆,我来吧。” 秦素素斩钉截铁道:“不行,你留下,玥玥出去。” 南宫玥顿时委屈了,嘟囔道:“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你太吵了,影响我施针,若是一不小心扎错了穴位,他的命你来救吗?”秦素素冷道。 南宫玥见祖母作色,登时不敢说话了,她深知祖母清冷的性子,给人治病的时候尤其如此。 舒同在一旁好不尴尬,忙道:“不敢劳驾郡主殿下,小人的伤口,自己处理就好了……” 南宫玥瞪他一眼,“少废话了你,还想害我被婆婆骂吗,赶紧给我滚出来!” 南宫玥怒吼一声,拿起棉花纱布就率先走了出去,舒同脸色讪讪的,微微躬身也退了出去,暗叹害郡主大人无法留在殿下身边,自己待会儿会不会被那刁蛮的郡主整死啊? 总算是打发走了捣蛋鬼,秦素素吩咐宋黛道:“黛黛,给你哥哥把上衣脱了。” 宋黛连忙应是,心里顿时明白为何婆婆要将玥玥赶出去了,哥哥这是要露肉的节奏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脸红了? 宋黛遵照秦素素的吩咐,小心翼翼地给夜凉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壮硕的肌肉。 视线还没扫到他的伤口,宋黛小脸就忍不住红了,没想到哥哥身材这么好…… 夜凉瞥见宋黛红扑扑的小脸,惨白的面色浮出一丝轻浅的笑意,“你脸红什么?” “谁,谁脸红了?”宋黛死不承认,扒开他的衣服就往旁边挪了挪,退到了一旁。 夜凉的伤着实不轻,整个肩膀都被刺穿了,皇家箭弩的威力非同小可,得亏是伤在肩膀上,这若是射偏一点,再往下移三寸射到肺叶,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清理了伤口,秦素素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棉布,兀自打开,宋黛一瞧,只见长长短短的银针依次排列着,寒光凛凛,秦素素取了几根,扎在夜凉肩上几处穴位上,给他止住了血。 早就听说秦素素一手银针妙手回春,能医百病,冠绝天下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宋黛听杜祈佑说过秦素素并非是她婆婆南宫允的亲娘,可两个人的感情胜似亲生母女。 娘亲的一身医术得益于婆婆的言传身教,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 秦素素给夜凉治着伤,宋黛也不敢打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她虽然什么也没问,心里却是充满疑惑的。 比如说,哥哥为何会去救鱼儿的哥哥,能让他冒着生命危险,不惜劫囚去救的人,对他来说一定十分重要吧,那哥哥和鱼儿,又是什么关系呢? 还有,她已经知道夜凉是千妃阁和烟雨楼的老板,鱼儿是她在烟雨楼买下的,也是她拜托哥哥帮她照顾的,如今看来,难道两个人很早以前就认识,她才一直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剑奴是燕国的人,鱼儿自然也是,那夜凉哥哥,他也是燕国人吗?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宋黛脑子里已经翻转过万般念头,想通了一些事,却还有好些事情没想通,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哥哥的伤是一回事,还有他劫囚一事,不知道刑场那边,现在是怎样一番情形? 杜祈佑,会不会已经赶过去处理了? —— 宋黛所料不错,皇城脚下,光天化日,即将斩首的犯人就这样在刑场上被堂而皇之地带走了,刑场那边已是乱做一团,派去的兵都说跟丢了,已经被刺客逃脱了,气得宁远当场发飙。 宁远也受了些伤,肩膀上被剑划伤了一道血口,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染透了整条手臂。 “都给我去找,要是人抓不回来,你们就替他死,一群饭桶……”宁远气得狂骂不止。 谁又能想到,在刀刃即将要落在刺客脖颈上的时候,会节外生枝,居然有人胆敢劫囚。 宁远一颗心火急火燎的,他是监斩官,人是在他手上跑掉的,这责任,他想脱都没得脱。 原本揽这档子破事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卖个乖,毕竟宁家现在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一大家子的希望全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盼望着他能平步青云,拯救宁家于水火。 他知道最近皇上这一系列的举措都是有意打压他们宁家,月圆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宁家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地位,真要让他们退居幕后,还真是不甘心呐。 没想到这次,非但没有立功,反而又闯下一桩大祸,这可如何是好? 宁远心里烦躁,便把火全发泄在了底下人的身上,一脚一个地踹过去,军靴踢得咔咔作响。 杜祈佑和南宫烨赶到刑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均是眉峰一竖,脸色一片冷然。 宁远现在是南宫烨的副将,算是御林军的人,和杜祈佑所率领的禁卫军分属两个部门。 前者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危,以及后宫里各位娘娘的平安,后者则负责守卫皇城,各司其职。 只是眼下,人是从御林军手里逃走的,逃到了禁卫军的势力范围,两者便靠在一起处理此事。 杜祈佑已经派人守住城门,严禁出入,防止刺客逃脱,并安排各路人马搜查刺客踪迹,生怕惊扰到百姓,为了小小的一个刺客倒也不至于那样大刀阔斧,便只派几路亲信挨家挨户地查。 两个人下了马,南宫烨冷肃着一张面容,对宁远的做法甚不满意。 当初兵部尚书宁磊巴巴地将宁远送到军营,定要安排他在他麾下做个小副将,他对宁家人一向没什么好感,本想拒绝,后来皇上同意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便把人安在军营。 这个宁远武功倒是不错,只是少爷脾气太重,做事也急进,跟祈佑一比,真是差远了。 南宫烨自始至终就没瞧得上他,只是宁远对南宫烨却秉着一颗敬畏之心,很是崇拜。 见南宫烨和杜祈佑来了,宁远才收敛了几分,挥挥手命底下人再去追查刺客,便迎上前去,拱手施礼道:“将军,静王爷。” 南宫烨拧眉道:“究竟怎么回事,人都压到这儿了,还能让人跑了,你怎么办事的?” 南宫烨一点也不客气,完全没因为他是什么宁家小少爷便给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留几分薄面。 当着杜祈佑的面遭到呵斥,宁远脸上有些难堪,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躬身认错,揽下罪责。 南宫烨冷哼一声,“该你受的,你自然逃不掉。” 派去的亲信回来禀告,凑在杜祈佑耳边低语一番,听得杜祈佑频频蹙眉,“你说什么?” “怎么了?”南宫烨见他面色不对,心里也是一格,忙问道:“人是不是已经跑了?” 杜祈佑绷着脸,面色沉然地看着宁远,双眸里布满怀疑,半响他沉声道:“有人看到,刺客进了宁府。宁少爷,恐怕得请你,去大理寺走一趟了。” “什么?”宁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刺客怎么会跑到他家里去呢? 宁远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杜祈佑却跳上了马,直奔南宫山庄而去,脸上一片冰寒。 刚刚景然告诉他,夜凉公子受伤了,目前老夫人正在给他治伤,王妃和郡主都在…… 第一百六十章 我们是亲兄妹 行针是个体力活,秦素素给夜凉处理好伤口,额头上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 宋黛忙递上去一方锦帕,让她擦擦汗,“婆婆,给……” 秦素素接过来,涔了涔汗水,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性命无碍了,只是这伤,怕是得好好休养,年纪轻轻的,切莫留下什么伤疾。” 夜凉嘴唇白得骇人,脸色也是惨白,沙哑着嗓音应道:“夜凉明白,谢老夫人救命之恩。” 宋黛看着夜凉,心中钦佩不已,这连麻醉药都没上,就被扎了这么多针,愣是没吭一声。 汉子啊! 秦素素收了医药箱,站起身,宋黛忙将她搀扶下来,感激道:“婆婆辛苦了。” 秦素素淡淡一笑,嘱咐道:“你好好照顾他吧,别让他说太多话,注意休息。” “嗯,我知道。”宋黛连连点头,刚要将秦素素送出去,手腕便被夜凉扯住了。 宋黛回眸看着他,见夜凉满眼都氤氲着期待和不舍,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解释什么。 秦素素看在眼里,心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悄悄地退了出去。 宋黛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暗叹口气,她倒是不急着问,只是他却急着解释了。 想了想,宋黛还是将满腹的疑问问了出来,“哥哥,你,是燕国人吗?” 夜凉凝视她半响,轻轻地,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黛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有些失落,歪着脑袋问道:“所以,其实我们不是表兄妹?” “你说的对,我们不是。”夜凉艰难地开了口,声音沙沙的,有些干涩。 也对,他是燕国人,她是黎国人,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她娘亲是燕国人,自然不是表亲了。 那,夜凉为何要冒充她的表哥,还一路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她? “我们是亲兄妹。”夜凉突然,开了口。 宋黛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什么?亲兄妹! —— 不同于夜凉,舒同在院子里可谓是水深火热,南宫玥愤愤不平的,手上的动作极重:“别动。” 舒同敢怒不敢言,简直想拔腿就跑,可碍于南宫玥一片冰寒的脸色,还真不敢触其逆鳞。 唉,同人不同命啊,这待遇就是不一样…… 秦素素从房里走出来,见舒同疼得一个劲地躲,整个人都快被南宫玥包成了一个粽子。 她忍不住轻轻一笑,“你干嘛呢?” 南宫玥见秦素素出来了,蹭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迎上去,“奶奶,治完了,治好了吗?” 秦素素点了一个她的脑袋,“我亲自出手,还有治不好的道理吗?” “那是,奶奶最厉害了。”南宫玥谄媚地笑道,急切道:“我进去瞧瞧他。” 秦素素拉住她,“你消停会吧,他现在很累,需要休息,别去吵他。” 南宫玥一听就蔫了,撇撇嘴嘟囔道:“那黛黛还在里面呢,我就是担心他,哪怕瞧一眼也好。” 秦素素见拗不过她,暗叹一句女大不中留,便只能由着她去,“你轻点折腾着,小声说话。” “知道了。”南宫玥展开笑靥,一溜烟蹿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夜凉拉着宋黛的手,像是急于解释着什么,他攥得紧紧的,神色焦灼。 南宫玥停在门口,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两只手上,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一阵不舒服。 夜凉看着宋黛的目光,十分不同寻常,远远超出了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认识了他这么久,夜凉无论对谁都是淡淡的,冷冷的,包括她在内,哪怕是笑,都透着疏离。 惟独对宋黛,格外与众不同,那满脸的笑容和满眼的宠溺,毫不掩饰。 只要宋黛在,不管她身边有多少人,夜凉的视线始终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再无他人的存在。 他们,真的是普通的表兄妹吗? 宋黛见她进来,慌忙将手从夜凉的手中抽离出来,淡淡道:“哥哥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宋黛垂着脑袋跑了出去,夜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里悠悠叹息,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南宫玥见气氛有些诡异,心头惴惴然,走上前去,柔声问道:“夜凉公子,你好些了吗?” 夜凉平躺在床榻上,望着房梁,也没有看南宫玥,淡淡地“嗯”了一声。 南宫玥心里好生失落,看着他肩上的伤口,心里还是泛滥着不忍,刚想再说什么。 “郡主,我想休息一下。”夜凉淡漠地开口,依然没有瞧她一眼。 这漠然的态度深深地刺到了南宫玥的心,她垂下眼睑,仄仄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特别想问一句:“夜凉公子,你很讨厌我吗?为何对我,都不曾有对宋黛的一半好?” 南宫玥一向心直口快,任性洒脱,可在夜凉面前,心里的话却如鲠在喉,怎么也问不出口。 见他闭上了眼睛,南宫玥悻悻然退了出去。 宋黛从房间里走出来,一颗心已经凌乱得不知所措,满脑子全是夜凉刚刚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他说,他和她,他们是亲兄妹。 怎么会呢? 难道说,夜凉是他父亲在外头的私生子? 这是要逆天啊! 不对,若是如此,他又怎么会是燕国人呢? 难不成,夜凉的娘亲,是燕国人…… 脑子里天花乱坠的。 秦素素见宋黛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黛黛,脸色这么难看?” 宋黛一愣神,勉强冲秦素素笑笑,“没事。” 南宫玥从房里走出来,秦素素见她脸上一片阴霾,犹自苦笑。 这一个一个的,都是中什么毒了? 几人正相顾无言着,便听见外头传来不小的动静,像是有人闯了进来。 循声望过去,便看见杜祈佑脸色铁青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厮跟在他身后拦,愣是拦不住他。 宋黛暗叫不好,神色间掠过一丝慌张,给舒同使了个眼色,舒同了然,忙不迭地进了屋子。 宋黛赶紧迎上去,端着一脸笑意道:“佑哥哥,你怎么来了?” 杜祈佑冷冷地瞥她一眼,沉沉地开了口,“夜凉受伤了?什么样的伤,至于把婆婆也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变活人 宋黛心里一阵慌乱,忙掩饰道:“你听谁说哥哥受伤了,没有的事。他只是有些伤寒,身子不爽,南宫山庄离得近嘛,我就请婆婆帮忙看看,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杜祈佑面前扯谎,莫名心虚,可是夜凉是劫刑场受的伤,万万不能让他知道。 “是么。”杜祈佑眼神暗了暗,黑如点漆的墨眸在她脸上探寻着。 他沉沉地开口道:“我刚从刑场回来,今日有人劫法场,光天化日之下就将那燕国的刺客劫走了,不过那领头的肩膀上中了一箭,正四下躲藏着,你们,没看见什么可疑之人吧?” 宋黛摇头如拨浪鼓,“没,没有……不过,那领头人的肩膀,是你射伤的吗?” 杜祈佑眸子缩了缩,半响才沉然道:“不是,是宁远亲自动的手。怎么,夜凉,肩膀也伤了?” “没,怎么会呢。”宋黛讪讪一笑,“风寒而已,怎么会伤到肩膀,对吧婆婆?” 她欲盖弥彰一般,慌忙拉婆婆下水,但有道是越描越黑,直觉告诉她,杜祈佑肯定知道了。 不过她还是心存一份侥幸,杜祈佑既然只身前来,许久没有动手,便有意要放夜凉一马。 幸亏哥哥的肩膀不是他伤的,否则可真是没法面对夜凉了…… 宁远这个混蛋,居然下手这么重,他以为练百步穿杨吗,害哥哥险些丢了性命。 她暗暗下决心,改日有机会一定要为哥哥出一口恶气,报这一箭之仇。 秦素素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开了药好好休息就是了,我们走吧。” 南宫玥听着他们的对话,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宋黛难得的慌乱,又刻意隐瞒了夜凉的伤势,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天底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夜凉公子,是不是去劫法场了? 在场的都是些聪明绝顶的人,杜祈佑更是其中之最,难道还看不出这里面的蹊跷之处吗? 他抿了抿唇线,脸上有些怒容,看着这个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扯谎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所料不错,现在房间的床榻上正躺着今日劫法场的罪魁祸首,他只要再往前迈几步,就可以将人当场擒获,外面布下的那些天罗地网,也尽可以收了。 只是……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用求救的目光巴巴地瞅着他的小东西,竟然一时间狠不下心来。 气氛正僵持着,宋黛的房间走出来一个小人儿,鱼儿红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小脸皱巴巴的。 他死死地盯着杜祈佑,眼底像是燃烧着一团火,“都是你害死了我哥哥,我要杀了你……” 鱼儿哭喊着,朝杜祈佑狂奔过去,带着无比的恨意。 杜祈佑眉头一蹙,不知鱼儿何出此言,却不着痕迹地推开宋黛,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宋黛被杜祈佑推得后退了两步,只见鱼儿手中寒光一闪,惊得瞪大眼睛,“鱼儿……” 匕首离杜祈佑仅有一指的距离,鱼儿的手腕便被杜祈佑轻轻松松地擒住了,鱼儿痛得一叫。 宋黛大惊失色,“佑哥哥,别伤了他!” 鱼儿吃痛,匕首从他的手心滑落下来,被杜祈佑接在手里,看着寒光凛凛的匕首,他沉着脸,冷声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也是你能玩的?” 鱼儿愤恨地看着他,咬牙切齿的,玥玥姐说的话他记住了,哥哥就是被静王殿下抓起来的。 若不是因为他,哥哥不会死。 杜祈佑低头看着鱼儿那满带杀意的眼神,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突然惊悟,那个燕国刺客,长得和鱼儿极为相像,眉眼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鱼儿说的哥哥,难道是他? 他压了压嘴角,沉声问道:“你刚刚说我害死了你哥哥,你哥哥是谁,我如何害死了他?” 宋黛脸色骤变,暗叫糟糕,鱼儿刚刚苏醒,还不知道他哥哥已经被救出来了,这下坏了。 眼看着鱼儿就要将剑奴的身份抖落出来,宋黛忙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杜祈佑冷冷地扫了宋黛和鱼儿一眼,如今,他想放人一马都不行了,那便抓吧。 他扔了匕首,冷哼一声,大踏步地就要迈进房间,南宫玥暗道不好,忙上前拦住他。 “祈佑,你干嘛啊,不都说了夜凉公子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吗,你就别去打扰他了。” 杜祈佑盯着南宫玥,冷声道:“她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你好歹一个郡主,难道不知道窝藏钦犯是什么样的罪名吗,更何况,他要杀的人是皇兄,其心可诛,我岂能放过他!” 杜祈佑毫不留情,一把推开她,南宫玥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杜祈佑……” 眼看见杜祈佑大步迈进房间,宋黛和南宫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顿觉万念俱灰。 只有秦素素清冷着面容,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嘴角淡淡勾起一个淡漠的笑容。 宋黛恨恨地戳了一下鱼儿的脑袋,“小祖宗,你哥哥没死,我哥哥快要被你害死了!” 她提起裙摆就冲进房里去,南宫玥早就急不可耐地进去了。 然而,屋子里空空如也,床榻上不见了人影,不光是夜凉,舒同也跟着不见了。 什么情况?人呢? 宋黛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杜祈佑皱着眉心,脸色十分不好看,浑身散发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南宫玥足足愣了半响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见床榻上留了一张纸,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她上前取了,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变了变,将其递给杜祈佑,“给你的。” 杜祈佑接过来,宋黛探头一瞧,见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杜祈佑,我们武林大会见。” 宋黛皱了皱眉,心里颇感疑惑,下意识嘟囔道:“这字不是哥哥写的啊,太丑了也……” 南宫玥好奇地又瞟了一眼,“不是夜凉公子写的,那是谁?” 杜祈佑将纸搓成一团,冷声道:“还能有谁,箫璟昱。” 宋黛和南宫玥瞪大眼睛,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所以,是萧璟昱把夜凉和舒同带走的? 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和夜凉,不只是表兄妹那样简单 由于发生了劫囚一事,全城戒严,城门紧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一辆马车从远处朝城门驶来,这马车看似质朴无华,但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绘着夔龙纹。 守城门的将士迎上前去,拱手施礼,扬声问道:“敢问车里的可是静王殿下?” 车帘微微挑开一角,露出杜祈佑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庞,冷声道:“本王要出去一趟,开城门。” “是。”两个小兵忙去传令,稍顷,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马车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直到静王府的马车渐渐形成了一个缩影,守卫们这才要将城门再次关上,便听见马蹄的长嘶。 士兵们刚要上前阻拦,“什么人?” 小天拉住马缰,将手中的令牌一举,焦急地问道:“刚才,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车辆出去?” 士兵们摇摇头道:“没有啊,只有静王殿下刚刚出去了。” “静王殿下?”小天拧眉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出去的人,果真是静王爷?” “是静王爷啊,马车上绣着夔龙纹,正是静王府的马车,小的们不会认错的。” “坏了……”小天赶紧掉转马头往后奔,脸上一片沉然,王爷所料果真没错。 那萧璟昱劫了王府的马车,就是假扮成王爷的样子把夜凉公子带走了…… 马车已经行到了城郊,萧璟昱往后瞧了一眼,确定后面没有追兵,嘴角轻轻一笑。 “撕拉”一声,萧璟昱将脸上的面皮扯了下来,嬉皮笑脸道:“我就说吧,当初学这易容术真是学对了,用处大着呢,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逃出来呢。” 扒了杜祈佑的面皮,露出真实面目的萧璟昱也是赫赫然帅哥一枚,浓眉大眼的,棱角分明。 夜凉躺在软榻上,捂着肩窝处的伤,淡漠道:“你根本就没必要带我出来,你真以为杜祈佑敢对我怎么样吗?就算他不顾及南海墨氏在武林的威望,也需要忌惮天下第一庄的势力。” 萧璟昱嗤笑一声,手指抠在面皮的眼睛处,转动着,“你想多了,甭管是南海墨氏还是天下第一庄,你以为杜祈佑那厮看在眼里吗?你跟他交手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他什么脾性?他和皇帝老儿一样,都是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为了他们的江山,什么都可以不顾,什么都可以舍弃,手段毒着呢,得亏他不知道你燕国太子的身份,否则你早就没命了。” 夜凉凉凉地瞥他一眼,“诚如你所说,杜祈佑这么厉害,你觉得我的身份,真能瞒得住他?” 他清冷一笑,“整个江湖,除了红叶阁,便是流星阁情报工作最是出众,我的身份,只怕杜祈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 萧璟昱停下了动作,不解道:“这又是为何,他若是早知道你的身份,怎会轻易放过你?” 夜凉眼神沉了沉,或许,是因为心儿? 夜凉没回答他,反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走了,剑奴怎么办?” 萧璟昱从鼻子里喷出一丝不屑,“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没有你,那小混蛋只会活得更好。” 这句话正好戳到夜凉内心的痛处,他的眼神骤然昏暗下来,声音沙哑,透着自嘲的意味:“你说的没错,不只是剑奴,凡是靠近我,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心儿也如此。既然这样,你还来救我做什么,你堂堂武林盟主之子,还是离我远点,不要被我连累的好。” 萧璟昱并没有被他这番话激到,反而歪着脑袋笑道:“反正也连累这么多年了,前半生都砸你手里了,干脆把后半生也交给你算了。没办法,谁让小爷喜欢你呢。” 他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着,还调皮地冲夜凉眨了眨眼睛,夜凉白眼一翻,懒得理他。 见夜凉阖上了双目,萧璟昱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看着夜凉的双眸有些迷离,神色幽微。 —— 杜祈佑扯着宋黛刚到南宫山庄,御前侍卫秦风便前来传令,皇上急召静王爷入宫。 八成还是为了劫囚一事。 不能让皇上多等,杜祈佑只得随秦风去,冷冷地看着宋黛,留下一句:“回来再跟你算账。” 宋黛看着杜祈佑远处的身影,怕怕地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暗叹一声,缓刑了。 虽然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是鸵鸟心态的法则便是,管它的,能躲一时是一时。 宋黛这边刚刚松了口气,想好好平复一下心绪,想想今天晚上如何应对静王大人。 南宫玥沉着脸色,上前扯住她的手腕子,严肃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欸……”宋黛被她挣着往院子里走,半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暗骂这杜祈佑和南宫玥二人还真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弟俩,这强势的态度和动作简直如出一辙,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南宫玥拽着宋黛就将人带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一副严肃认真,又神秘兮兮的模样。 “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啊,到底什么事,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宋黛疑惑道。 南宫玥不由分说便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凝视着她,开口便问:“黛黛,我们是不是朋友?” 宋黛一怔,看着她面色沉然,正色起来,点点头,“当然是啊。” “那好,我问你,你和夜凉,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对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宋黛彻底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想什么呢,我和夜凉,我们是兄妹,怎么可能……南宫玥,你脑袋是被驴踢了吧?” 宋黛没好气道。 南宫玥梗着脖子道:“为什么不可能,你和夜凉不过是表兄妹,他若喜欢你,也不是不可以。” 宋黛见南宫玥一脸难过又愤懑的模样,心里暗叹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南宫玥对夜凉的心思。 宋黛悠悠叹口气,“算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好瞒你了。其实,我和夜凉,确实不只是表兄妹那样简单……” 南宫玥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凉,八成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南宫玥的脸色霎时间冷了下来,宋黛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们是亲兄妹。” 呃…… 刚刚要喷薄而出的怒气一下子夭折在嘴里,南宫玥瞬间僵在了那里。 这死丫头,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她还以为宋黛和夜凉之间真的有…… 不过下一刻,她便回味过来宋黛刚才说的话,眉头深深地拧成一团,“什么,你们是亲兄妹?” 宋黛点点头,一脸纠结地说:“吃惊吧?方才哥哥告诉我的时候,我也着实惊了一跳。我猜想啊,他八成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要么是我爹娶我娘之前犯下的情债,要么便是他娶我娘之后出去拈花惹草了,不过据说我娘嫁给我爹不久之后便生了我,想来应该会是前者。” 南宫玥觉得三观都快颠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她瞪大眼睛道:“你说,夜凉公子……会是你爹的私生子?这怎么可能呢……” 夜凉公子,他是那么儒雅、温柔的男人,风度翩翩、风华绝代,任何溢美之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在南宫玥的眼里,他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神仙一样,满足了她对男人所有的幻想。 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贵气、清雅、高华,都证明了他的不凡身世,像这样的男人,就算不是皇室贵胄,也是豪门子弟,因为气质这个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后天实在难以模仿。 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怎么会是不为人齿的私生子?怎么能是……私生子呢? 南宫玥心底的希冀再次狠狠地黯淡下来,在她好不容易接受他是千妃阁幕后老板之后,他却又多了一重宋家私生子的身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宋黛毫不在意地说:“这也没什么不可能,你想啊,哥哥对我这么好,怎么看都像是亲哥。我以前便觉得跟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今看来,这可能就是血缘之亲吧。” 本来嘛,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一个男人肯对女人不遗余力的好,除了因为爱情,便是出于亲情了,后者反而让她心安。 在得知夜凉是她亲哥的时候,她先是震惊,反应过来之后,便只剩下了满心的欢喜。 以前她就总埋怨父亲为啥不给她生个哥哥,没想到在这古代实现了,还是这么一帅气的哥哥,又对她这么好,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只能感谢上苍垂爱,算是对她的补偿了。 南宫玥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试探般地问道:“他是你爹在外的私生子,你一点不介意吗?” “为什么要介意啊?”宋黛淡淡道:“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亲哥啊,再说了,人家是先出生的,我是后出生的,人家还没嫌弃我,我哪有嫌弃他的道理?” 宋黛浅浅一笑,“再说了,那是我爹生前惹下的桃花,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跟夜凉也没什么关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恩怨,犯不着我们兄妹俩为他们的爱恨纠葛买单,何必呢。” 南宫玥听着直摇头,苦笑道:“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简直是匪夷所思。你倒是看得开,这一点和姑姑简直太像了,她也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宋黛一转念,“你说的是我婆婆吗,真是怪了,干爹和世琛也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地说过。” “算了,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像姑姑没什么不好的,祈佑平生最亲的便是他娘,你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好好为自己谋福利。”南宫玥调笑道。 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既然把事情说开了,误会也解除了,夜凉既然是宋黛的亲哥哥,那他对她的好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倒是自己,可能太过敏感了,竟然误以为他们之间有暧昧关系……现在,宋黛可不只是她的弟妹,还可能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可得好好巴结着。 宋黛经南宫玥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拍着脑门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我今天骗了他,那家伙回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走之前还说回来要与我算账呢。你跟我说说,以前我婆婆惹我公公生气,都是怎么讨饶撒娇的,我得好好学学,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关呢……” 南宫玥一笑,冲她招招手,宋黛赶紧把耳朵贴过去,细细地听南宫玥耳语,嘴巴长得大大的。 我的天呐,没想到婆婆是这样对付公公的,这招对男人简直是百发百中啊,太牛掰了…… 南宫玥自己说着说着脸都红了,推了宋黛一把,羞答答道:“知道了吧?” 宋黛眼睛晶晶亮亮的,“太明白了,我这婆婆不俗啊……这么劲爆又私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这还没成亲呢,她就给你普及这驭夫之术了,你们姑侄感情处得可以啊。” “去你的……”南宫玥笑骂道,“这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娘亲和姑姑聊天,所以知道的。” “无意中?”宋黛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恐怕是有意偷听的吧,还装……” 南宫玥恼羞成怒:“你再这样打趣我,我可不饶你啊。” “呦呦呦,这还急了?”宋黛没心没肺地笑道:“等你成功追上我哥,你也可以试试这招……” 宋黛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戳中了南宫玥心底最软的地方,这下是真恼了。 “你还说,我让你说……”南宫玥朝宋黛扑过去,上下其手挠她,逗得宋黛哈哈大笑,“别碰我痒痒肉,哎呦我去,非礼啊,救命啊,有没有人管啊嘿……” 两个人嬉闹成一团,朗朗笑声从房间里传来。 御书房 “皇上在吗?”易倾颜盈盈笑着,柔声问魏公公。 刚刚走到宫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皇上怒喝的声音:“什么,居然让他在眼皮底下溜走了,你这个王爷干什么吃的,那一身武功都是摆设吗,杜祈佑,你太让朕失望了!” 看着御书房跪了一屋子的太监宫女,易倾颜眉睫一颤,秋水一般的眼波亮起一道光晕。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兄弟,再也不是以前的兄弟了 御书房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垂首跪着,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 气氛一片死沉,伴随着淡淡的龙涎香,便只能听见皇帝杜祈宁低低的粗喘声。 杜祈佑跪在书案前方正中央的位置,脊背挺直,面色淡然,待皇上发泄完了,俯身请罪道:“臣弟办事不力,请皇兄重责。” 杜祈宁垂下眼睑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目光冷沉,心里更是气愤难当。 他站在案牍身后,大手按在椅子上,气势沉然,冷冷开口道:“朕只问你,人还能否抓回来?” 杜祈佑抬起眼帘,抿了抿唇线道:“人已经出了城,再抓下去,便只能发海捕文书了,可那样做势必会惊扰百姓,不如……” 没等他说完,杜祈宁就蓦地沉下脸,眉头僵住,手重重地拍在书案上,骂道:“放你娘的屁!” 杜祈佑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惹得皇兄都不顾九五之尊的身份爆了粗口,这是真怒了…… 杜祈宁眸色幽深地瞪着他,眼底猩红,冷声道:“朕知道你静王殿下的本事,也知道你惯会阳奉阴违的,你若真想抓他,还能让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朕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反对朕施压打击燕国,可是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因为他们,先皇不至于死,皇叔也不至于隐退。这偌大的担子既然让你我二人担了,想要一展宏图,不动用铁腕能行吗?” 杜祈佑听着皇兄的话,想起这么些年兄弟俩肩并肩打天下的日子,心里悠悠叹息一声。 今昔不同往日,当年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能和皇兄拉扯着一路蹚过来了,那些铁马冰河,刀口舔血的日子,磨得两个人的心性大变,皇兄的心越来越硬,他的心却越来越冷。 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和皇兄治国的理念背道而驰,便注定了终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杜祈佑抬头看着他:“皇兄,从七岁那年,直到现在,这兜兜转转十多年的日子,我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梦见自己杀人,便是梦见别人杀我。您说的那些又何尝不是我心中的刺,可是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连累无辜的百姓和将士,冤冤相报何时了,燕国既然已经归顺,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地不再犯事,我们又何苦逼得他们这么紧,让他们不得安生呢?” 杜祈宁没想到他最疼爱的弟弟,竟然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深深地震惊着,半响没能开口。 他突然间明白了,为何这几年明显感觉到祈佑对自己的疏远,甚至有时候,在故意躲避他。他原以为是因为朝野中关于他功高盖主的流言太多,他刻意地想要掩盖自己的锋芒,所以才与自己疏远,更是主动交出兵权,每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呆在傅家,深居简出,低调至极。 今日杜祈佑说了这番话,让他惊悟,原来他不是想要敛聚锋芒,而是真的看不惯他的作风了。 眼前的静王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惟命是从、马首是瞻的小屁孩杜祈佑了。 杜祈佑都变了,那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杜祈宁,还是以前那个杜祈宁吗? 杜祈宁踱步到杜祈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朕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心里一直存的是这样的心思。若真是天下太平,打不打击燕国的也无甚差别。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燕国太子居然敢派刺客来谋害朕,还伤了朕的爱妃,朕还能轻饶得了他们吗?” 杜祈佑撅着嘴,忍不住咕哝道:“要不是皇兄您打压得他们太重,他们何须如此……” “你说什么?”杜祈宁自然听到了,气得目眦欲裂,突然爆发,扬手啪得一声,一个大耳刮子重重地挥在杜祈佑的半边脸上,巨大的响声让御书房所有的人都跟着哆嗦了一下,抖着。 易倾颜站在殿外,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兄弟俩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她的手心一阵冰凉,内心的震动也相当大,万万没想到,这看似兄弟情深的二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嫌隙,更没想到皇上会出手直接掌掴静王。 杜祈佑被皇兄巨大的掌力打得头重重偏向一侧,半边脸立时麻了,耳朵嗡嗡作响。 疼倒是没什么,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皇兄掌嘴,咱们静王殿下脸皮这么嫩,哪受得了? 当今世上,能动手打杜祈佑耳光的人寥寥无几,偏偏眼前这个人,不光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君王,他能逃吗,他敢逃吗?除了乖乖地挨,乖乖地应,他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杜祈宁看着他硌破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剑眉一皱,刚刚使了多大的劲他知道,尽管收了内力怕伤到他,可气怒之下,掌心还是一片酥麻,看着他指痕清明的一张脸,心中浮上一丝心疼,可再看他那一副倔强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外面,喝道:“给朕滚到殿下跪着,好好想想,自己说的这番话该不该,再好好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朕等着你。” 他冷冷地撂下一席话,便转身到书案后面坐了,继续处理奏折,不再理杜祈佑。 杜祈佑也不说话,仿佛赌气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迈着酸麻的双腿慢慢往外挪,刚迈出内殿,便看见站在外殿的易倾颜,脸上更添一丝懊恼,今天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微微冲易倾颜点了点头,杜祈佑便不肯再跌份儿,忍着双膝的疼痛稳着步子走了出去,下了台阶,在殿外大理石铺设的地面上撩袍而跪,迎着月色,顶着圆月,在夜色下长跪。 他抬头眺望了一下天色,心里有点想自己媳妇了,宋黛那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手上还攥着一笔账要回家跟她清算呢,哼,那小东西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扯谎,真是欠收拾了,这次定要好好给她上一课,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龙颜大怒,静王殿下被罚跪在殿外,御书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寒意。 易倾颜稍顿了一会儿,便噙着淡淡的笑意缓步迈入殿内,盈盈笑道:“皇上这么大的火气,不怕把房子点着啊?” 杜祈宁发作了弟弟,心情也不爽快,这个当口连魏公公都不敢凑上前去,易倾颜却不怕。 “臣妾给皇上请安。”易倾颜上前给杜祈宁行礼。 杜祈宁看见易倾颜,脸上的寒霜消散了几分,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迎上去,伸手扶起她。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明如朝露的容颜和那和煦温暖的笑容,眼睛里满是宠溺和心疼,嗔道:“夜深露重的,你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也不多穿点衣服,这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易倾颜凝眸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层层波澜,眼眶也幽幽湿润。 他待她,是真心的好。 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如此关怀备至、嘘寒问暖过。 便是她最亲近的母亲和哥哥,对她也是严厉、冷淡居多,她的美貌是母后用来让她勾引男人的利器,她的身份是哥哥用来报复大黎、兴复大燕的筹码,他们对她的“爱”,只是利用。 她冰封着自己的心,觉得没有希冀便不会有失望,很久不曾,真心地对一个人好了。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何在剑奴带着寒光的利刃即将刺进杜祈宁胸膛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扑了上去,奋不顾身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后来司琴问她为何要救皇帝,她冷笑说这不过是她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要让皇上彻底爱上她,对她心怀感激,给她更大的恩宠。 她瞒得过司琴,却骗不了自己。 天晓得,当御医验出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她心里有多后怕,又有多庆幸。 怕的是,她差点就一尸两命,害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庆幸的是,还好孩子的父亲安然无恙。 剑奴被现场擒获,她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破坏了母后的计划,也害了剑奴一条命。 她救了杜祈宁,无论是母后还是哥哥,都不会放过她的。 当天夜里,她让人捎给哥哥一封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人有时候是拗不过自己的心的,在家人和杜祈宁之间,她选择了杜祈宁。 因为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她必须用尽全力地保全他们。 他们,才是她的一切。 杜祈宁见她双眸中潋滟的眼波,波光粼粼,柔情似水,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她一口。 易倾颜回过神来,娇羞地推开他,趴在他怀里软软地嗔怪道:“皇上,这么多人在呢……” 杜祈宁看着她羞得红通通的小脸,心里欢喜得紧,轻道:“放心,他们不敢抬头看。” 一句话让跪着的太监宫女们头又垂低了几分,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去,拼命降低存在感。 杜祈宁看着她仿佛霜露渲染过后的唇瓣,透着娇滴滴的淡粉色,像是一颗小樱桃,勾人心魄。 他凑上前去,轻轻吸吮着那两片花瓣,厮磨着,缠绵又暧昧,她就像是一株罂粟,一旦吸上便再也不舍得放下,带着致命的危险,却让人禁不住诱惑,只得不要命地往上贴…… 易倾颜见他正在兴头上,也没有拒绝他,由得他吻了半响,直到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哼,疼了。 杜祈宁听到她的痛哼,赶紧停下了动作,紧张兮兮地看着她,“怎么,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他又是心疼,又是懊恼,眉头紧紧地拧成一团,担忧地看着易倾颜,摸上她的胸口。 易倾颜就伤在肩膀偏下,心口偏上的一处,竟与夜凉的伤势遥相呼应,不谋而合。 遇刺的那天晚上,幽兰苑连带着整个皇宫人仰马翻,杜祈宁几乎把整个太医院都翻了过来,揪着他们的脖领子拽到易倾颜身边,让他们给她止血、治伤,他眼眶发红,急得都发了狂。 若是那夜,易倾颜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在验明行刺之人是燕国派来的刺客那一刻,他简直恨不得立刻集结兵马前去攻打大燕,他要御驾亲征,替自己的爱妃报仇,灭了那帮畜生,屠了墨都满城,搅了燕国皇室。 颜儿这一剑,是替他挡的。 他的命,也是她救的。 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疤,杜祈宁发誓,这一生一世,他心里便只有易倾颜一个,再无旁人。 易倾颜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一旦用力过猛,伤口便会隐隐作痛。 只是这些日子,因着她身上的伤,又因着她怀了身孕,已经有好几日没能跟皇上欢好了。 男人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后宫又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嫔妃,她真是怕,怕他会在这段期间爱上别的女人,怕他对她的宠爱会渐渐淡去,怕她为他生下孩子,他却已经爱上了别人。 真是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 以前的她,满心挂念的恩宠不过是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他来与不来,她并没有那么期待。 可是现在不同了,一旦心中有了爱,便再也容忍不了他去别的女人宫里,与她们交颈而卧,鱼水合欢,她想占有他,她想让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易倾颜轻轻摇摇头,温柔地笑道:“皇上别担心,臣妾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杜祈宁脸上还是布满担忧,摸着她的小脸轻声道:“你不用担心,傅家有专治伤痕的银霜,回头我命祈佑多带回来些,抹在伤口上很快就会愈合的,不留半点痕迹。” 易倾颜闻言,轻轻一笑道:“如此,倒是又要辛苦静王殿下了。” 杜祈宁冷哼一声,“他有什么好辛苦的,朕瞧着,他倒是巴不得回傅家,摆脱朕的管束呢。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就再给那小东西一次机会,让他将功赎罪好了……” 易倾颜对他微微一笑,嗔道:“皇上也真是的,刺客逃走也不是静王殿下的错,归根究底,人还是在刑场被劫走的,皇上放着罪魁祸首不理,倒来为难静王爷,臣妾也要为他鸣不平了。” 杜祈宁闻言,一双利眸顿时掠过一道寒光,脸色骤然冷却下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沐浴更衣,静等王爷归来 杜祈宁闻言,一双利眸顿时掠过一道寒光,脸色骤然冷却下来。 易倾颜的话提醒了他,他差点忘了,这次奉命去监斩刺客的,是宁远,且是他主动请缨。 作为监斩官,刺客被当场劫走,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居然差点让祈佑代他受过了,真是可恶! “魏禧。”杜祈宁冷冷地开了口,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带着帝王之威。 易倾颜默默地退到他的身后,静静地站着,该她说的她已经说完了,提醒到了,也就是了。 魏公公手执拂尘匆忙地从殿外赶进来,弓着身子问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杜祈宁沉声问道:“宁远那小兔崽子,如今在哪儿?” “回皇上,刺客一经劫走宁大人便漫天撒网地率兵捉拿呢,倒是宁尚书,已经在长门殿外长跪多时了,说是替儿子请罪,皇上您一直在跟静王爷谈事,奴才就没敢打扰。” 魏禧低眉敛目地说着,措辞极为小心,皇帝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魏禧是杜祈佑身边的贴身太监,他心里盘算的那些鬼心眼子他还能不知道? 魏禧没敢打扰他是真的,因为他当时正在气头上,连平日里最器重和疼爱的弟弟都发作了,这个时候谁敢往枪口上撞那就是作死,魏禧之所以压着不禀,不过是担心他一怒之下将气都撒在宁磊身上,忍不住将他们宁氏父子一网打尽,全部打入天牢,与那刺客一同论处。 魏禧是宁家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哨,这一点,他早就清楚。 杜祈宁眼神暗沉,冷冷道:“传朕的旨意,让宁远不用急着进宫来见朕,也不用想着去太后那里讨恩典,直接去宗人府领五十大板,撤了他御林军副将一职,三年之内不得再入仕途。至于宁磊,他既然那么想代子受过,就让他在家陪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好了……去传吧。” 魏禧闻言,心里俱惊,他以为皇上无论如何也会网开一面的,没想到这次居然如此不留情面。 魏禧僵在当场,满脑袋纷繁复杂的想法,竟然一时间忘了动。 直到杜祈宁眯着眼眸,冷冷的声音刺透他的耳膜,“怎么,魏公公要朕亲自去传旨?” 魏禧惊得差点腿软摔倒,一下子跪倒在地,额头见了冷汗,点头哈腰道:“奴才这就去。” “等等。”杜祈宁将人喊住,对转身回来的魏禧道:“把那个小东西请进来吧,一个个的,没一个能让朕省心的。” —— 杜祈佑在宫里跪得腿软,再说宋黛,夜凉跟舒同一走,墨府便空了下来,她怕鱼儿得不到照顾,便想将他带回王府,鱼儿抵死不从,握着小拳头说不要跟害死他哥哥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宋黛无奈,只得将他带到南宫山庄,拜托秦素素照顾。 宋黛生怕鱼儿闹腾,也不忍见他伤心,便悄悄地跟他透露了剑奴还活着的消息,鱼儿一开始不相信,后来见宋黛一脸认真,不像是骗他,这才欢喜起来,满院子蹦蹦哒哒。 哄好了鱼儿,宋黛轻舒了口气,不敢再耽搁,麻溜地赶回静王府。 一回到王府,见杜祈佑还没回来,宋黛径直去了合欢堂,吩咐沉鱼、落雁给她将早先晒好的玫瑰花瓣拿来,让下人烧了热水,抬进浴桶,准备沐浴。 “启禀王妃,水已经备好了。”丫鬟们低声道。 宋黛正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拨拉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众人告退出去,沉鱼、落雁将玫瑰花瓣拿进来,“小姐,您要的玫瑰花瓣。” 宋黛淡淡地“嗯”了一声,拧眉问道:“你们有看到过我有一件红色薄纱的衣裙吗,怎么找不到了呢?” 沉鱼和落雁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小姐说的,可是那件‘蝉翼薄纱’红裙?” 宋黛点头如捣蒜,“就是那件。” 落雁上前一步,打开衣柜旁边一个小格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长条状的盒子,解释道:“在这儿呢。表少爷说这件衣裙见不到光,也受不起潮,否则味道会消散,衣服也会变皱,特地嘱咐让我帮您放在盒子里密封起来,奴婢就给您收起来了。” 宋黛轻轻一笑,“原来如此,还是哥哥细心。” 她接过盒子,挑眉一笑,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王爷什么回来了赶紧过来通知我一声。” 沉鱼见她那副狡黠的表情便知道小姐又要“干坏事”了,捂着嘴笑道:“瞧这阵势,小姐今天晚上是要放大招啊。” 落雁也在一旁抿唇笑。 宋黛捏捏沉鱼的小脸,笑骂道:“就你鬼机灵,还不赶快出去,给我盯梢去。” “是。”沉鱼、落雁轻轻一笑,齐齐退了出去。 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宋黛走到氤氲着热气的浴桶旁边,看着泡了一水的玫瑰花瓣,鲜艳欲滴,连带着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令人着迷,让人沉醉,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将装有衣服的盒子放在旁边,解开束带,缓缓地褪了衣衫,纤长白皙的小腿迈进浴桶,玉臂抬起,娇嫩的花瓣粘在胳膊上,衬得洁白的肌肤又光滑了几分,哼哼,就不信今晚这美人计震不到杜祈佑。 宋黛不敢在浴桶泡太长时间,洗干抹净之后就让丫鬟将被她扑腾了一地的水渍打扫干净。 处理完毕之后,宋黛就披着浴袍,趴在床榻上翻看着杜祈佑的书籍,晃着脚丫子吃着水果,静静地等候着静王殿下的归来。 从日落西山到夜上枝头,她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见到杜祈佑的影子,困得连连打着哈欠,眼皮子都快合上了,吃了一肚子的水果,肚子也有些发胀,坐起身子揉了揉腹部,扬声喊道:“沉鱼……王爷还没回来么?” “没呢,小姐困了么,要不您先睡吧,王爷每次进宫跟皇上商议事情,都要好久的。这么晚了,或许留宿在宫中也说不准呢。”沉鱼劝道。 宋黛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道:“那好吧,我不等他了。” 头刚靠上枕头,外头便传来落雁的喊声,“小姐,王爷回来了!” 宋黛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翻坐起来,着急忙慌地就开始换衣服,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丫的,你倒是轻点啊! 宋黛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翻坐起来,着急忙慌地就开始换衣服,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她褪了浴袍,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慌忙地便往身上套,抖擞起精神来。 从宫里回来的杜祈佑心情着实不怎么好,且不说下午在御书房挨的那一顿狗血淋头的惨骂,在殿外跪了好半天,他腿都快跪折了,这些都不算什么,想起临走之前皇兄交代他的那些事情,心里就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着实窝火得很。 一路冷着脸进了家门,杜祈佑浑然没察觉到今日府中的异样,他尽力稳着步子,让自己的身姿看起来如往常一样矫健,倒不是怕下人们看出什么异样,损了他静王殿下英明神武的形象。 讲真,他从小到大是被一路教训着过来的,别说罚跪,挨打也是家常便饭,但凡是府里的老人,见他受罚的样子都是见惯了的,半点不会觉得稀奇,尤其是铁血十三骑的几位叔叔,若是隔三差五不见他身上有伤,反倒会觉得不习惯,当真是命苦。 他怕的,是宋黛看出他的异样,知道他被罚了心疼,不过,那小丫头,真的会担心他吗? 宋黛一惯没心没肺的,除了鱼儿,还没见她正经关心过谁,自己更是从没享受过这份殊荣。 杜祈佑摇头苦笑,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他在上赶子自作多情,人家对他,可没有半分爱慕。 即便心里这样想着,杜祈佑还是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踏进合欢堂,沉鱼、落雁都在外头候着。 见王爷回来,一众丫鬟纷纷屈膝行礼。 “王妃睡了吗?”杜祈佑沉声问道。 沉鱼禀道:“回王爷,王妃让奴婢告诉您一声,她已经睡下了。” 杜祈佑:“……” 听出了言下之意,杜祈佑嘴角忍不住轻轻一勾,被宋黛气笑了,这个小东西,还挺矫情的。 他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丫鬟们垂首告退。 杜祈佑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奇异的香味,沁人心脾,他眉心一动,眉睫一颤。 房门在他身后合上,杜祈佑的目光落在床榻上,背对着他,侧躺着的一个红色的身影上。 在眼神瞄到床上小人的一刹那,杜祈佑眼底的小火苗“蹭”地一亮,心神不禁一荡。 他顿了顿,这才迈开步子缓缓朝床榻上一身红衣的小东西走过去,一步一步,迈得坚定。 宋黛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然而那在昏黄的烛光下,轻轻颤动的羽翼长睫毛出卖了她不但没有睡着,反而内心很澎湃,听着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心里砰砰狂跳。 杜祈佑越靠越近,才看清楚她身上那套红裙,竟然是透明薄纱所制,轻薄的如同蝉翼一般,几乎看不出针眼的衣料隐隐可见里面肤若凝脂的肌肤,由红色包裹着,热情又妖艳。 这小东西,憋着坏要勾/引他呢…… 杜祈佑凑上前,侵身上去,靠在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铺洒在她耳后,搔得宋黛痒痒的。 他看见她极力隐忍下,还是不受控制轻轻颤动的睫毛,心里不由失笑。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宋黛耳边乍响,他低低地问:“睡了?” 宋黛呼吸一窒,半响,淡淡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杜祈佑嘴角轻轻一勾,大手不动声色地伸向她的敏感处,轻轻一捏。 哎呦我去…… 宋黛没忍住,身子瞬间勾成了虾米状,抓着他的手,惊叫一声,“杜祈佑,要死啊你!” 杜祈佑邪魅一笑,“不是睡了吗?” 宋黛撇撇嘴,心道这大尾巴狼,明知故问嘛,梗着脖子倔强道:“这不是被你吵醒了吗?” “是么,既然醒了,那就别睡了。”杜祈佑顺坡下驴,一个大手便让人从床上勾了起来,抱在自己的大腿上,甫一低头,便看见她若隐若现的浑圆胸部,如同两颗晶莹剔透的小果子,这一身薄纱,丝毫遮不住女人身上最撩人的部位,反而衬着更性感了几分。 杜祈佑伸手捏向她的柔软处,宋黛没忍住,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抬起头来不满地瞪着他。 干嘛,耍流氓是咋? 杜祈佑好脾气地笑笑,手上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滑着,奇特的触感撩得他心跟着一颤一颤,鼻头轻轻一吸,一阵热浪席卷脑袋,他忍不住问道:“涂了什么,身上这么香?” 宋黛不客气地呲牙一笑,露出一嘴的贝齿,臭屁地说:“你才闻出来啊,本姑娘这是体香。” 杜祈佑被她逗得一笑,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嘴唇上轻咬了一下,问道:“特意洗干净了等我呢?” “嗯呢。”宋黛没有半点娇羞地承认了,玉臂勾上他的脖颈,轻启嘴唇:“想不想要我?” 这么明目张胆的撩拨和勾引! 一个瞬间,杜祈佑眼神是乱的,胸口是热的,一股暖流在胸中肆意流窜, “要。” 斩钉截铁的一个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手臂托住她的后背,杜祈佑转瞬间便将宋黛撂倒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狂乱而热烈的吻一下子便将宋黛包围住了,她热烈地回应着他,一身红衣的她身子热乎乎的,热情得像是一团火,恨不得把杜祈佑燃烧,杜祈佑却甘愿做那飞蛾,一个劲儿地往那火上扑。 男人和女人之间,解决问题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便是做,一切事情,做完以后再慢慢解决。 杜祈佑将宋黛翻过身来,压在她身上,手抵在她的腰际,在她身后上下起伏,不知疲倦地咬她、啃她,在她身上打下专属于他杜祈佑的烙印,这个勾人的小妖精是他的,不是别人的。 宋黛被身后的狗东西撅得腰都快折了,却还是由着他“泄愤”,她一向敢作敢当,知道今天在他跟前撒了谎,做错了事,便由着他“罚”,于是也不逆他,由着他、干,她知道他伤不了她,也不忍心伤她,那便由着他折腾吧,宋黛咬着牙,心里暗骂:丫的,你倒是轻点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要离家出走! 宋黛歪着脑袋,承受着杜祈佑在她身后施加的一下下力道,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几声闷哼。 她看着烛光下,两个人被投在墙壁上叠摞的影子,看着趴在床榻上的自己,再看看骑在自己身上的杜祈佑,心里怨念十足,磨着牙,狠狠地骂着自己。 她堂堂宋家大小姐,什么时候犯过贱,乖乖地趴在床榻上等着别的男人cao,以前那个骑在上面的人都是她好吗,杜祈佑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承欢身下,由着他折腾。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跟魔怔了一般,患得患失的,一时见不到他,竟想得慌。 今日她不过是在他面前撒了个小谎,为的还不是她自己,是为了夜凉哥哥。 她还记得以前自己在杜祈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行走江湖之人,睁眼说瞎话是标配,不存在撒谎扯皮一说,那是行走江湖的必备武器,谁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可是她和杜祈佑是夫妻,杜祈佑多次跟她强调过,不指望两个人能够心灵相契,携手白头,但是她既然嫁给了他,他们便是夫妻,夫妻之间便要坦诚相待,要忠于对方,不能欺骗彼此。 今天她情急之下对杜祈佑撒了谎,说完就后悔了,总感觉莫名心虚,在他面前挨了一截似的。 忒么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宋黛杂七杂八地想着,分散着身后的疼痛,杜祈佑干了半天也没见她有反应,以为她在跑神,心里冷哼一声,眼底蹭蹭燃起火苗,霸道地挺了进去,惊得宋黛猝不及防,腰身不由一挺。 我靠…… 宋黛眼泪差点不争气地飙出来,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杜祈佑,我去你大爷的,要弄死我啊! “杜祈佑,你特么疯了你……王八蛋!”宋黛撸撸胳膊要爬起来揍他。 杜祈佑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将欲挣扎着爬起来的小东西再次按了下去,俯身下去趴在她耳边,语带威胁道:“还敢骂我?王府规矩,辱骂夫君,该当何罪,该怎么罚,说来听听。” 宋黛顿时蔫了,撅着嘴,撒赖道:“我忘了。” 杜祈佑冷冷一哼,手掌覆在她刚刚被自己干过的屁股上,眯着眼威胁道:“忘了没关系。我先告诉你,府里第一条规矩,便是记不住家规,答不上来者,先打五十鞭,酌情处置。” 宋黛一个激灵,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他,认真道:“呀,我想起来了。王府规则第一百零八条第八条,辱骂夫君者,正妻责二十,妾室责四十,侍妾责八十,嘿嘿,没说错吧?” 杜祈佑淡淡点头,“没说错。既然如此,便先处置这一条吧,屁股撅起来。” 干哈? 宋黛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杜祈佑,仄仄道:“佑哥哥,你要干嘛啊?” 杜祈佑冷哼一声,“现在叫佑哥哥,不觉得晚了吗?犯了错就该罚,你当我王府的规矩是摆设不成?今日你欺我那桩错我说过要同你算账的,便不会轻饶了你。眼下,先处理刚才的那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乖乖把屁股撅起来,本王就责你二十,否则,就要翻倍了。” 杜祈佑冷冷地威胁道。 宋黛见他淡漠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心里骤然冰冷下来,还带着丝丝寒意。 这男人也太翻脸无情了吧,刚刚还浓情蜜意,做的酣畅淋漓的,这裤子还没提上呢,转脸就不认人了,也太喜怒无常了吧,真够无情的。 宋黛岂是那种乖乖就范之人,她刚刚之所以表现得这么“乖”,就是想为白天之事跟杜祈佑赔礼,她自问自己已经拿出实打实的诚意了,甚至不惜动用了美人计,这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今儿都奉献给杜祈佑这厮了,没想到他非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 心头登时火气,不堪再被他羞辱,姑奶奶不伺候了! 宋黛蹭地一下起身,拔腿就往外跑,跑了两步,觉得身上有些凉,低头一看,可不么…… 她满身的衣服都被杜祈佑扒了,现在身上是一丝不挂,冷就对了。 不过,她那身烈焰红裙本来就是一层薄纱,挡不住风,也暖不了身子,屁用都没有。 宋黛气哼哼的,眼睛一瞄便看见了杜祈佑扔在地上的衣服,也不嫌弃,捡起来就往身上披。 杜祈佑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愣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笑骂道:“你要做什么?” “我爱做什么做什么,你管我?” 宋黛没好气地,梗着脖子,怒吼道:“杜祈佑,我受够你了,我要离家出走!” 撂下一句话,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宋黛扭头就走人,大步流星地踏出,“砰”地一声带上门。 巨大的响声震得杜祈佑眉睫一颤,待愣神回来,宋黛已经出去了。 他摸摸鼻子,品味着刚才她的那句话,她要离家出走? 这丫头,真拿自个儿当小孩儿了…… 宋黛一走人,没了热乎乎、软绵绵的身子,杜祈佑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冷,他可也光着呢。 扔在地上的衣服被宋黛穿去了,地上便只剩下她那件中看不中用的薄纱红裙,杜祈佑暗咒一句该死,干脆将被子裹在身上,赤着脚走到衣柜前,从里面随便拿出一件衣服来换上。 换好了衣服,杜祈佑刚要出去寻她,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小姐,您怎么在外头站着啊……”沉鱼的声音。 “嘘……”宋黛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别被里面那头听到,我告诉他我要离家出走!” 沉鱼:“啊?离家出走?那您……怎么还站在这儿啊?” “笨,这大晚上的,我去哪儿啊,不够折腾的……没事儿,一会儿他就出来找我了,看着吧。” 沉鱼:“……您,确定王爷会出来寻您?您好像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了……” “是啊,那家伙怎么还不出来,靠,他就不怕我大晚上的被采花大盗拐走吗,没良心的……” 杜祈佑站在门内,听着宋黛气急败坏的怒骂忍不住笑了,采花大盗遇到你,那是他倒霉。 恐怕到时候,还没采着花呢,便被花刺给蛰了,怕是还得见血……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宋黛打发走了沉鱼,一个人躲在门外等杜祈佑出来寻她。 夜色微凉,她身上穿着杜祈佑的衣服,却也只是薄薄一层,还是冻得一个劲地哆嗦。 她跺着脚,哈着气,眼睛巴巴地瞅着门,仿佛要把门戳出两个大洞,心道:丫的,还不出来! 杜祈佑大混蛋! 她都离家出走了,他竟然都不出来追她? 真是无情无义…… 王八蛋! 宋黛不知道,此时此刻杜祈佑就站在门后,环臂等着那胆敢离家出走的小娘子自个儿回来呢。 居然还敢离家出走,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他三岁之后就不玩了。 还别说,他在三岁那年真的试图离家出走过,当时是因为闯了祸被爹爹打了一顿,至于什么样的祸他早就忘了,只记得自己特委屈,连药也不上,掏出娘亲给自己的零花钱,留书一封就跑了出去,他没敢跑远,躲在门外等着家里人仰马翻,等着爹娘急不可耐地出来寻他。 他想了许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的是,从下午等到日落,他也没瞅见一个人出来寻他。 他不甘心地偷偷潜回府察看,心想是不是自己留下的那封书信没有被人发现,难道府里没人看到他出来吗? 出去转悠了一圈,到头来还是自个儿回了府,岂料一踏进府门,就被铁血十三骑的叔叔们擒住了,笑骂道:“好小子,还敢离家出走呢,真是胆肥了,王爷王妃正在堂上等着你呢。” 他挣扎无果,满心惊惧地被带到爹娘面前。 娘亲看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瞪大眼睛问道:“怎么样,真是自个儿回来的?儿子,你也太怂了,亏得娘亲还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真是太丢我的脸了。” 他当时都懵了。 爹爹却是一边翻书一边挂着得意的微笑,“你懂什么,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儿子这点随我。” 所以,他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就这样宣布告罄,没有给家里掀起半点波澜。 刚刚他听见宋黛和沉鱼的对话,便知道这小丫头压根就不是真的想走,只是耍小性子罢了。 杜祈佑在门内气定神闲地站着,等着媳妇自投罗网,宋黛却在门外等得抓心挠肺。 原本躲在一旁的宋黛,现如今已经不知不觉地贴在了门口,扒着门缝瞧着里头的动静,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粘在门上,眯着眼睛使劲瞅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她猝不及防地跌了进去。 “妈呀……”宋黛惊叫一声,瞬间跌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身子整个斜靠在他怀里。 宋黛抬起头来,对视上杜祈佑黑如点漆的墨眸,嘿嘿傻乐,咧开嘴讪讪地笑了笑。 杜祈佑抱着她,眼睛微眯,嘴角轻挑,戏谑地来了句:“哟,不是要离家出走吗,怎么自个儿回来了,还这么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难道本王刚才没能满足王妃,所以你恼了?” 宋黛被杜祈佑一顿抢白,呛得脸红脖子粗,恨的直磨牙。 这个混蛋,他就是故意的! 他是不是早就算准了自己不会真的跑出去,所以在这儿等着她呢,阴险啊…… 宋黛这下子面子里子彻底没了,刚要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却被杜祈佑紧紧地箍在怀里。 她身上还带着丝丝寒气,杜祈佑触到她温凉的小手,脸色就变了,笑意也敛了下来。 他拧着眉,轻斥道:“既然要回来为何不早点回来,在外头吹冷风很舒服吗,生病了怎么办?” 宋黛被他吼得一愣,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关怀,心里一暖,气消一半,却还是不乐意地撅着嘴。 她不服气地嘟囔道:“谁叫你不早点出来寻我,否则我也不至于在外头呆那么久……” 杜祈佑突然咧开嘴忍不住笑了,端详着宋黛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冷了吧,相公给你暖暖。”杜祈佑挑眉一笑,从地上将人抱起来就往床上走去。 将人丢上床,杜祈佑看着宋黛身上的衣服,笑骂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怪癖,穿老子衣服有瘾吗,就你那小身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唱大戏呢。” “我乐意。”宋黛扬着下巴道:“你都是我的,你的衣服也都是我的,老娘爱穿啥穿啥。” 杜祈佑乐了,他就喜欢她无理取闹耍小姐脾气的样子,真特么勾人,挠得人心痒痒的……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杜祈佑笑骂一声,像一头蛰伏的猎豹,蓄势待发,瞬间扑了上去。 两个人闹了一场小夫妻吵架的戏码,眼下再一次在床上翻云覆雨起来,不计前嫌一般,似乎刚才那个小插曲只是两个人用来调情的小把戏,杜祈佑肆无忌惮地亲吻着身下的漂亮媳妇,这是他的女人,哪怕再吵再闹,那也是他的女人,就算离家出走,也总有乖乖回来的一天。 宋黛承受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击,两个人耳鬓厮磨在一起,她捧着他的后脑勺,杜祈佑摸着她的小脸,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看了许久,好像看不够似的,沿着对方的额头,眉间,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恨不得把对方脸上每一处都吃进自己眼里,吞进自己心里。 两个人的视线再次碰在一起,突然同时发出一声低笑,嘴角挑起来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地亲吻上了对方的唇,温软的唇瓣交织在一起,摩擦着,吮吸着,啃咬着,又酸又甜的感觉。 宋黛从来没有,如此贪恋过一个男人的身体。 她的手掌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滑下,摸到一两处伤疤,睁开眼睛一看,早已经结痂的疤痕印在肌肤上,看起来年代已经久远,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疼,“这些,都是怎么弄的?” 听到她的询问,杜祈佑停下动作,伸手摸向后背,满不在乎地说:“男人身上哪有不留疤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怎么,心疼了?” 宋黛撇撇嘴,还没从他伤疤的心疼中缓过神来,低头便看见他一片红肿的膝盖。 这是怎么弄的? 第一百七十章 你是我宋黛的人,谁忒么也别想欺负你! 宋黛瞪眼瞧着杜祈佑一片红肿的膝盖,惊愕地问道:“这怎么弄的?” 杜祈佑腿被她以十分不雅的姿势掰开,脸上一红,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套上衣服,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宋黛怒道:“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去。” 杜祈佑:“……” 看着她怒目圆睁,一脸护犊子的样子,杜祈佑一乐,脸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煞是好看。 他忍无可忍,扑上去,再次将人扑倒,压上去,照着她的小脸,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宋黛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糖衣炮弹”而缓和,绷着脸嘟囔道:“你不用害怕,甭管是天皇老子还是如来佛祖,任谁也不能欺负你,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他玩命。我宋黛的人自己都舍不得碰,可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不过,谁忒么敢欺负你啊?” 宋黛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半天,才算是明白了关键所在。 她砸吧砸吧嘴,望向杜祈佑,杜祈佑挑眉一笑,轻道:“普天之下,敢欺负我的人,确实不多,能让我心甘情愿受委屈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宋黛眉睫一颤,试探性地问道:“是……皇上?” 杜祈佑见她顿时收敛起来的神情,打趣道:“怎么,怕了?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要帮我报仇呢,现在却不敢了,王妃的胆子,就这么点儿大?” 宋黛知道杜祈佑是故意激她,冷哼一声,“我倒是可以进宫去帮你报仇,不过,你肯吗?” 杜祈佑被宋黛这句话说的心中一格,这小丫头看似不露声色的,却将一切看得通透。 打从一踏进京城,杜祈佑就有意将宋黛保护起来,只带她进了一趟皇宫,还是不得不去觐见皇上,至于宫中举办的一切宴会、王公大臣发来的邀请,他极少应酬,也不让宋黛去。 他将她牢牢地安排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连军营和妓院都不让她单独去,就是为了保护她,或者说,杜祈佑压根没想让宋黛卷进京城这滩浑水中,他宁愿她永远活得没心没肺,就这样做做小生意,小打小闹的,平平安安的,就挺好。 杜祈佑轻笑道:“报仇不报仇的倒是不打紧,你有这份维护本王的心思,我便很高兴。” 高兴你个大头鬼! 宋黛在心里没好气地骂着。 她撇撇嘴,道:“你和皇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别说你把膝盖跪肿了,就算你把两条腿跪折了我也不管,让你的皇兄尽情糟蹋去吧。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了,静王殿下,咱这王爷如果做的太憋屈就别忍着,趁早下岗不行吗?” 下岗? 这个词倒是新鲜…… 杜祈佑被宋黛这番话说得心念一转,半眯着眸子问道:“我若是不当王爷,怎么养你?” “别开玩笑了你,我堂堂宋家大小姐,还需要你来养吗?”宋黛嗤笑一声。 杜祈佑一怔,旋即笑了:“我倒是忘记这茬了,是啊,我的媳妇可是江南第一首富。” “所以啊,你不当王爷才好呢,我就可以带你去云游四海了,像爹爹和娘亲那样,浪迹天涯,再也不用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那才是神仙过得逍遥日子呢。”宋黛一脸神往。 杜祈佑墨眸里蓄满一层水雾,她说的这番话,句句戳他的心窝子,说出了他的心声。 喉咙一哽,杜祈佑看着宋黛,点着她的小鼻子,轻轻道:“那咱们说好了,等我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我们就把这些闹心的事情都抛在一边,我带着你去渤海找爹娘去,还有果而,那小丫头最是向着你的。青岩师公你还没有见过吧,真该寻个机会,带你去拜见他老人家。”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宋黛猛地扑上去,翻转了身子,将杜祈佑压在身下,兴奋地说。 杜祈佑见她听风就是雨,一脸心驰神往,急不可耐的样子,轻笑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宋黛不乐意了。 她的性子一向是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去做的,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也没那么多的束缚。 可偏偏杜祈佑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压在他肩头的担子可是江山,不是他说丢下就丢下的,只是…… 杜祈佑想起在御书房皇兄最后跟他说的那一段话,“祈佑,咱们俩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既然担子由你我二人担了,你想要独善其身,没那么容易。眼下离天下真正太平的日子还远着呢,旧朝势力依然嚣张,江湖上亦不平静,你要真想功成身退,也得先给朕解决了这些事情,到时候你想要自由、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杜祈佑将宋黛揽在怀里,垂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轻道:“过几日便是武林大会了,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瞧瞧热闹?” 宋黛脸上立现喜色,猛地凑上前去,脑袋差点勾到杜祈佑的下巴,仰着小脸兴奋地问:“真的吗,那必须去啊。武林大会,在哪儿举行呢?” 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杜祈佑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淡淡道:“洛阳。” “太好了。”宋黛高兴得手舞足蹈,终于有机会好好出去玩玩了,在盛京的日子着实憋屈得很,杜祈佑看得她死死的,哪儿都不让她去,简直无聊透了,总算可以出去放放风了。 宋黛转头在杜祈佑的脸上就“啵”了一口,笑道:“佑哥哥,这次武林大会之行算是我们的蜜月旅行吗?那看完武林大会,你可以不可以带我去渤海玩玩啊,听说那里山明水秀,有一道万丈瀑布,甚是壮观,飞流直下三千尺啊,此等盛景,焉有错过之理?” 杜祈佑唇角挑了挑,轻道:“若是没有意外,或许我可以陪你去一趟渤海。” “怎么会有意外呢,一定可以去的,你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哦。”宋黛撒娇,喜滋滋的。 杜祈佑嘴唇轻抿,摸着宋黛光可鉴人的墨发,心道:傻丫头,你可知道皇兄让我去做什么? 武林大会,怎么会少得了你那位夜凉哥哥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是我的人,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洛阳 逍遥山庄 这里是武林盟主萧一然的宅第,也是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即将举行的地方。 这几天,山庄聚集了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赶过来的英雄豪杰,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信阳公子萧一然在前堂招待各大门派的贵客,与各路英雄寒暄着,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侧院,气氛倒是异常平静。 夜凉端坐在石凳上,他穿着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气度若华,脸色亦是清冷淡然,俊逸绝伦。 对面,萧璟昱穿着一身青衣,与身后的青绿翠竹融为一体,也是风度翩翩,气势如虹。 他手执茶盏,抬起衣袖给夜凉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轻道:“上好毛尖,从我爹那搜刮来的。” 他呲牙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眉梢上扬,透着些得意和狡黠,一派贵公子哥的模样。 夜凉也不理他,只淡淡地用三根手指捏起茶杯,放在鼻前闻了闻,轻轻地抿了一口,不错。 伴随着茶香四溢,屋子里传出阵阵药香,不一会儿,一个背着医箱的大夫从房间里出来。 他半佝偻着身子,银白的胡须垂在胸前,小碎步状迈到夜凉和萧璟昱面前,拱了拱手。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小少爷的外伤已经治的差不多了,只是手筋脚筋都是身体命脉,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痊愈的,配合着药疗恐怕还得一年半载才能有所修复,武功……怕是废了。” 萧璟昱眸色一沉,脸上的神情倏然冷却下来,“有这么严重,郝大夫,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郝大夫额头见汗,脸上讪然,拱手赔罪道:“老夫所言,没有半分虚言,已然尽力而为了。” “那只能说明你医术不精,庸医一个。”夜凉淡淡道,声音却是极冷,透着嘲讽的意味。 萧璟昱的视线投向他,那意思是:你对人客气点,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再让你给气跑了。 夜凉还是不理他,只低头喝茶,不咸不淡道:“吃着药治疗一年半载还恢复不了功夫,那跟没治有什么区别,大夫,我虽然不懂医术,你也不至于这么蒙我,直说你治不了便是了。” 郝大夫被夜凉这一通奚落,脸上登时挂不住了,他上门来治病完全是冲萧家公子的面子,眼前这人他并不认识,口气却不小,想他老郝也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大大夫,前来找他看病的人都是要排队候着的,别人求着他看病他都得掂量掂量那人的身份,何时受过这份闲气? 他脸色耷拉下来,语气便有些冲,“这位公子若是信不过老朽的医术,尽可以去请神医白柏或是雪衣青龙来治,普天之下,能给人续借筋脉的除了这二人,只怕再无第三个人了。” 郝大夫在心里冷哼一声,他说的这二人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神医,别说难请,而是根本就见不到他们的面,两个人常年在外云游四海,想要见他们一面纯靠缘分,可真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请到的,他那意思是,您不是瞧不上我吗,那您有本事请那二位爷来啊,他们倒是能治。 不过,您能将人请来吗? 面对郝大夫一脸的不屑和愤懑,夜凉抬起眼帘,淡淡道:“的确,是应该将他们请来。” 他话音刚落,舒同从外头进来,上前行礼,禀告道:“公子,雪医青龙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出意外,今日下午便会赶到洛阳。” 夜凉淡淡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郝大夫眼睛瞪大,眨了眨眼皮,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这下不用别人赶,灰溜溜地走了。 萧璟昱看着郝大夫狼狈离去的背影,展颜一笑,“这老东西,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夜凉抬眸对舒同吩咐道:“雪医先生什么时候到了过来禀告一声,本公子亲自去请。” “是。”舒同应下,垂头退下了。 房间里走出来一道清瘦的身影,经过这些天的修养,脸上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眉眼犀利,面容清冷,透着超过年龄的成熟和冷漠。 萧璟昱侧过头,看着脚伤未愈,缓缓冲他们走过来的剑奴,一双眼睛顿时变得深邃起来,两道浓重的视线刺过去,目光阴鸷,带着挑衅和鄙夷的意味,掠过他的身子,扫向他的脸庞。 剑奴自然知道萧大公子在瞅他,余光也瞥见那人脸色的不善,可眼下他却没有心思跟他斗眼。 他轻垂着脑袋,径直走到夜凉面前,在离他两步远处屈膝跪下,腰杆挺直,轻唤道:“主子。” 剑奴这声“主子”刚喊出来,夜凉还没表示什么,萧璟昱便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 亏得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能劳动夜凉亲自去救他,还派了那么多兄弟,不惜劫囚去救这个兔崽子,何苦来的,真是得不偿失。 夜凉冷冷地开了口,“你还知道我是你主子,我还以为,你早就给自己换了主子了。” 一句话成功地让剑奴无地自容,他俯下身去,重重地叩头,“殿下恕罪,剑奴该死。” “你的确该死,只是……你终究是我的人,便是死,也要死在我手上,不能便宜了杜家兄弟。” 夜凉声音凉凉的,话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剑奴抬起头,额上一圈红,是方才在青石板上磕的,他直起身子,轻轻应了声是,便举起手掌往自己天灵盖上拍去,即便他手腕上的伤还没有恢复,但这一掌若是劈下去,人肯定挂了。 萧璟昱瞥见他的动作,眉睫一颤,审视的目光看向夜凉,夜凉却无动于衷,气定神闲地坐着。 眼看着剑奴凌厉的手掌便要拍上天灵盖,只是一瞬间,便被一只脚拦住了,瞬间踹趴在地上。 剑奴应势摔倒,若换作以前,他还能与眼前之人过上几招,可如今自己伤势未愈,哪是他的对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踹倒,丢脸是一定的了,剑奴猛地爬起来,眼神忿忿地看着萧璟昱。 你敢踹我?! 萧璟昱毫不示弱,眉梢轻扬,一脸的不屑,老子就踹你了,不服咋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个杀手,是不能有弱点的 “你小子还敢瞪我,你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老子不心疼。老子心疼的是你家公子。夜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彻底得罪大黎也要从刑场上把你捞出来,多少兄弟因为你丧命,你就想这么一死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萧璟昱半是讽刺,半是挖苦地骂道。 剑奴被他一番话怼得半句辨不出来,气鼓鼓地跪在那里,梗着脖子瞪着他不说话。 萧璟昱和剑奴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见面必定狠掐,不见血不停手。 原因之一是两个人都是武学奇才,萧璟昱这个人是个武痴,只要碰见比他武功好的便要好好跟人打上一架,不分男女,不分老少,通通逃不过他萧大公子的“约战”。 他和夜凉便是从小打出来的感情,剑奴今年不过十三岁,武功造诣便很不一般,这给他气得。 出于气愤和嫉妒,萧璟昱便不肯轻易放过剑奴,只要有机会见着他,二话不说,先打一架。 原因之二是因为夜凉,不过,就是因为风华绝代、玉树临风的夜凉公子。 这剑奴不过是夜凉的一个暗卫,撑死了也就是个奴才,怎么能入得了萧璟昱的眼,被他忌惮? 那就不得不提剑奴之前的身份了,曾几何时,剑奴可不是一个卑微如尘的奴隶,而是…… 咳,这个容后再禀。 夜凉忽略了两个人掐架的眼神,自顾问道:“这次进宫刺杀皇帝的行动,是太后命你做的?” 一句话顿时将剑奴乖乖收敛了神色,立刻低眉顺眼,乖乖地跪得笔直,轻轻应道:“是。” 憋了三天,他一直忐忑着怎么跟主子交代,主子也一直没审他,眼下,总算是憋不住了。 夜凉之所以不审剑奴,是因为他知道问也白问,入宫行刺这么愚蠢的事情,除了他那个不知分寸、冲动行事的太后母亲,还能有谁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夜凉嘴角上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冷声道:“你这次倒是听话,让你去送死,你就乖乖去了?” 剑奴羞惭地垂下脑袋,蚊子哼哼一般,怯懦的声音低声道:“太后,拿鱼儿的安危做要挟……” 一句话还没落地,脸颊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打得他眼前一黑,半边脸的骨头都酥了。 感受到嘴角流下一汩鲜血,剑奴微微抿唇忍着疼,一声不敢吭,更不敢动手去摸。 他知道,主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夜凉果真是怒了,盯着他,冷冷的一声质问,“你是觉得,凭本殿下的能力,护不了你弟弟?” 剑奴摇摇头,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 夜凉眼睛一眯,冷哼一声,“你只是关心则乱,情不自禁,是不是?” 剑奴将唇线抿成一条,不敢吭声。 “哼,我早就说过,鱼儿是你最大的弱点,而一个杀手,是不能有弱点的。正因如此,我才将鱼儿从你身边带走,可是你如此不听话,是想逼着我动手彻底让鱼儿消失吗?”夜凉冷道。 剑奴蓦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凉,辨别着他眼神中的情绪,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心一下子变凉了,惊吓之余膝行两步来到夜凉身边,求道:“主子,剑奴知错了,再不敢了。求主子开恩,别碰鱼儿,他是我的命啊,您别伤害他,求求主子了……” 剑奴乍着胆子扯上夜凉的衣袖,惶急地求着,眼睛里没有水雾,却带着满满的恳求、畏惧。 看着他胆战心惊的样子,夜凉冷硬的心脏不可控地轻触了一下,竟然软了几分。 但凡是人,便都是有血有肉的,身子并非铜墙铁壁,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如此,便会有弱点。 冷血如夜凉,心里也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是特地为心儿留的。 心儿,便是他的弱点。 鱼儿,也是剑奴的弱点。 萧璟昱看着剑奴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阵膈应,再看到他扯着夜凉的袖子,便更不舒服了。 他没好气地,上前一把打掉剑奴的手,“你脏兮兮的爪子往哪抓呢,你主子这么白净的一身衣服,经得起你这么抓吗?你不用摆出这么可怜的样子,装给谁看呢,你家公子吃这一套,我可不吃。今儿我就把话撂这,你的命早就不属于你自个儿了,老子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 萧璟昱居高临下地瞅着剑奴,剑奴仰头瞪着他,虽是跪着,却丝毫不示弱,极富气势。 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瞅着对方,舒同从外面火急火燎地赶来,瞧见这局面,猛地一怔。 夜凉淡淡地瞟过去,眉心一动,问道:“可是傅三先生来了?” 舒同回过神来,忙上前两步禀道:“是。底下人来报,傅三先生和赵五爷已经下榻到莫居了。” 夜凉站起身,二话不说,命道:“备车,去莫居。” 萧璟昱正叉着腰,见夜凉身影即将飘远,忙道:“哎,我跟你一起去……” 鱼儿跪在原地,一脸呆然,夜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给我回屋,床上趴着去,老老实实的。” 舒同回头给了鱼儿一记安慰的眼神,示意他赶紧乖乖回屋,别跟殿下拧着了。 他在夜凉身边伺候多年,深知殿下的脾性,能入他心中的人不多,倾心公主是一个,能排在第二的,便是剑奴了,偏偏这两个人,没有一个省心的,也实在让人觉得头疼得很。 三人的身影渐渐飘远,侧院便只剩下了剑奴自己,他从地上爬起来,手腕脚腕处被铁链擦破的伤痕尚在,他却像是不觉得疼一样,漠然地看了一眼,迈着步子艰难地朝屋内迈去。 武林大会,不知道京城里那位王妃娘娘会不会来参加,她若是来,会带着鱼儿吗? 想起鱼儿稚嫩可爱的一张笑脸,剑奴寒如冰霜的一张脸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许久没见那小崽子,他似乎长高了不少,也变胖了呢…… 想来跟着静王妃,定是吃香喝辣的,比跟着他强多了。 剑奴眼前闪过宋黛的脸庞,犹记得她那美艳的面容和那温柔的目光,嘴角的笑容,又是一勾。 第一百七十三章 哟,这是唱哪出啊? 盛京 静王府门口,两辆楠木马车停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往马车上装着行李、食物等。 从盛京到洛阳虽然不远,却也要走个一天一夜的,可不能让王爷和王妃冻着或者饿着。 黎世琛和南宫玥一早便各自从家赶过来了,也要随杜祈佑和宋黛一同去洛阳瞧瞧热闹。 鱼儿跟在宋黛身后,吵着嚷着也要去武林大会。 宋黛瞧着一直往自己怀里扎的小人儿,想让他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跟他说两句话,鱼儿却一个劲地撒娇耍赖,“好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求求你了……” 拗不过他,宋黛气得在他身后拍了一记熊掌,学着杜祈佑平时收拾她的口吻,“还闹!” 鱼儿捂着屁股惊叫一声,鲤鱼打挺一般从她怀里抽身出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黛,一脸怕怕的,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宋黛眯眼瞄着他,磨牙道:“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一句话说出口,鱼儿听出她话中的冷意和怒意,吓得拼命地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不是,鱼儿不敢,姐姐……”鱼儿惶急地解释道,一张小脸都吓白了。 打从宋黛将他带回家那天起,不论是在宋家还是在南宫山庄,对鱼儿一向是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好吃的好玩的,从来没有缺过,毫不吝啬地给他往家里带,但凡有好事便不会忘了他。 鱼儿这小娃娃长得隽秀可爱,嘴巴又甜,确实是个招人疼的。 宋黛这个人,脾气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行走江湖的,讲究的便是一个义气,多个朋友多条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朋友是要交的,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钻进她心里去,其实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的脾气,骨子里有着一股子傲气,并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往上贴的,她也不是谁都待见。 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缘的事儿。 她喜欢的人,自然会付出千百倍的好,掏心掏肝的对他们好。 但若是谁不长眼得罪了她,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换上另一番面孔,冷面冷心的,出手狠辣干脆。 她对鱼儿好,就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小子,从在烟雨楼他钻到她胯/下求她救命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两个人的缘分,她心疼他小小年纪经历的辛酸苦楚,自然想要好好疼他,保护他。 可是相处日久,鱼儿这小兔崽子真实的性情也渐渐表露出来,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纯良无害,小小年纪心思细腻,鬼心眼特多,小脑瓜子也聪明得紧,极会察言观色,机灵着呢。 这次因为剑奴的事,宋黛对鱼儿其实也存着一份疑惑,剑奴既然是燕国派来的刺客,鱼儿唤他一声哥哥,便跟燕国逃不了干系,那天在墨府鱼儿差点拿匕首伤到杜祈佑,当时他拿着匕首捅向杜祈佑的时候,那目光中带着恨意的凌厉眼神,让她一阵胆寒,想起来就后怕。 宋黛看着鱼儿吓得惨白的小脸,心里有些不落忍,可是有些事,她还是得趁此机会跟他说说。 她脸色沉然,不温不火的,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鱼儿,是不是姐姐太宠你,让你觉得可以恃宠而骄了?” 鱼儿一听就傻了,惊觉姐姐今天是动真格的,不是在哄他玩,吓得扑通跪下,“姐姐,我没有。鱼儿不敢恃宠而骄,鱼儿……我知道姐姐疼我,是我不乖,惹姐姐生气了……鱼儿知错了,姐姐别生鱼儿的气,你打我骂我吧,千万别赶我走,也别不要我……” 小孩儿吓得呜呜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还不敢大声地哭,生怕惹宋黛心烦,瞪着水雾迷蒙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宋黛,双目中充满了惶急和恐惧,都吓傻了。 鱼儿一哭,宋黛心就软了。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宋黛伸手将他拉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尘土,嗔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动不动就跪的,还哭,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大老爷们就要有个爷们样,知道吗?” 鱼儿点头如捣蒜,毛茸茸的头发跟着飞舞,赶紧把眼泪憋回去,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 瞧着,别提多委屈了…… 外面都整顿待发,就等着上路了,宋黛却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半响没见人影。 杜祈佑便亲自来寻她,一进合欢堂便看见这样一幕,好整以暇地站在门边,倚在门框上。 “哟,这是唱哪出,长姐训弟吗?”杜祈佑轻挑嘴角,幸灾乐祸地调侃道。 宋黛还在安慰着鱼儿,听见杜祈佑的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给鱼儿擦擦眼泪,哄道:“好了,别哭了,你想跟着我去武林大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去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姐姐请讲,鱼儿一定答应。”鱼儿信誓旦旦道,小模样别提多认真了。 宋黛轻轻一笑,揉揉他被眼泪打湿的小嫩脸,道:“你得答应姐姐,要听话,要懂礼貌。” 杜祈佑听着这句话,嘴角忍不住顺出一丝笑意,他还以为是什么,果然是哄小孩的话。 鱼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鱼儿知道了,以后一定听姐姐的话,懂礼貌,守规矩。” 宋黛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孺子可教也,摸摸他的小脸,“乖啦,这才是姐姐的好鱼儿。” 她拍拍小孩儿的屁股,朝杜祈佑处一扬下巴,道:“去,为那天的事,给你姐夫道个歉。” 杜祈佑看着宋黛,眼睛一眯,他知道她指的是那天在墨府,鱼儿拿着匕首口口声声要杀他为“哥哥”报仇的事,他到现在都没问,鱼儿口中的“哥哥”,指的是夜凉,还是那个刺客? 鱼儿扁了扁嘴,有些不情愿。 就算哥哥没死,他也是被杜祈佑给抓起来的。 那一身的伤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在鱼儿的心目中,哥哥是他最重要的人,哥哥身上的伤他感同身受,谁欺负他哥哥就是欺负他,他绝对不能容忍。 他挑眉瞧了杜祈佑一眼,小孩儿的目光中沁着些冷意,看起来很是乖戾。 半响,他双手攥拳,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步一步,缓缓朝杜祈佑走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鱼儿挑眉瞧了杜祈佑一眼,小孩儿的目光中沁着些冷意,看起来很是乖戾。 半响,他双手攥拳,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步一步,缓缓朝杜祈佑走过去。 杜祈佑将鱼儿的表情尽收眼底,面无表情,眼眶里却是一团漆黑,有些玩味地看着他。 鱼儿在他身前两步远处站定,突然屈膝跪下,也不看他,拱手道:“静王殿下,那天是鱼儿不知分寸,不懂规矩,冲撞了您,在这儿给您赔罪了,请王爷原谅。” 小孩稚嫩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冷,嘴上是在道着歉,可话音里却听不出半分愧意,冷冰冰的。 鱼儿也不去看杜祈佑的表情,俯身磕了个头算是赔罪,便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静候发落。 杜祈佑依旧面无表情,视线掠过鱼儿,停留在宋黛身上。 宋黛坐在座椅上,身子如遭雷劈般僵在那里,她万万没想到鱼儿小小年纪,行事作风如此不留余地,说话更是噎人,他这哪儿是赔罪啊,简直就是立下马威,拐着弯地骂人呢。 宋黛顿时尴尬了,抬眼望向杜祈佑,有些窘迫,也有些愧疚,心里狂喊:我真不是故意的! 杜祈佑凉凉地瞄她一眼,冷哼一声,“怎么,你想带这小子一起去洛阳?” 宋黛一呆,旋即应道:“嗯啊,可以吗?” “你都答应人家了,我现在说不可以行吗?” 宋黛:“……” 她冲杜祈佑眨巴眨巴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一脸撒娇,抿着唇不吭声儿。 杜祈佑冷着脸,淡淡地瞟了一下跪在他跟前“凶神恶煞”的鱼儿,撂了句,“你别后悔。” 啥? 宋黛一怔之际,杜祈佑已经甩袖走人了,天蓝色的袍袖一甩,转身那叫一个潇洒,帅气。 她站起身,一脸纠结地望着杜祈佑的背影,心想:丫的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啊? “姐姐,我听话了,也道歉了,现在能跟着你去了吗?”鱼儿还跪着,抬眼巴巴地瞅着她。 宋黛低头瞟他,眼神那叫一个无奈,恨恨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骂道:“小祖宗,你就给我使劲作,你那叫道歉吗,你那叫挑衅。算了……走吧,管他的,你是我的人,我爱带谁带谁。” 她说着,一把将鱼儿从地上捞起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鱼儿顿时开心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去武林大会了,应该……会见到哥哥的吧?不知道他伤势如何? 鱼儿担心着呢。 宋黛上了杜祈佑的马车,鱼儿被南宫玥捞了过去,跟着她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两架马车浩浩荡荡地向城门进发,出门在外的,人带多了累赘,便都没带丫鬟,一行便只有五个人。 宋黛和杜祈佑小两口坐在前一辆马车上,杜祈佑还憋着气,小眼神似刀一样往宋黛这边飞。 宋黛被他看得心慌,想起刚刚鱼儿闹得那一出,总觉得自己理亏,气焰蓦然降了下来。 “好了啦……”她起身坐到杜祈佑身边,扯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柔声哄道:“鱼儿他还小,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好好说说他,别生气了啊。” 杜祈佑冷着脸,满不在乎道:“你以为我在生他的气?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我犯得着吗?” 宋黛一怔,怎么听着话音不对呢。 “那你板着张臭脸干嘛,熏我吗?” 杜祈佑眼睛兀地瞪直,滚圆,再眯细,冷声道:“你还没告诉我,鱼儿口中的哥哥,是谁。” 宋黛:“……” 她心里哀叹一声,就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有一天会来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去玩手指,支吾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老子知道什么?” 杜祈佑低吼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头抬起来,逼着她凝视着自己的双眼,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要听你亲口说。” 宋黛对视上他暗沉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里面凝聚的波涛汹涌,呼吸一窒,将下巴从他手里挪出来,轻咳了一声,“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听了之后不许蹿,也不许凶我。” “还敢跟本王谈条件了,我不是鱼儿,没那么听话,不过,我倒是有法子让你听话。” 杜祈佑威胁着,目光在她身上扫视,逡巡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蓄势待发。 宋黛可是知道杜祈佑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得顺毛捋,若是拧着,吃亏的是自个儿。 这是她跟静王殿下多次交锋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家传绝学,传女不传男。 宋黛忙举手做投降状,道:“我招,本来也没打算瞒你。” 于是乎,宋黛便把那天的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跟杜祈佑说了一遍,说真的,她只知道鱼儿和剑奴是兄弟,剑奴和夜凉是兄弟,夜凉和鱼儿,好像也早就认识,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又跟燕国有什么关系,她就一概不知了。 宋黛说完,杜祈佑沉默了。 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宋黛不知道夜凉的身份,他可知道。 顺着夜凉燕国太子的身份探究下去,能让他不惜劫囚,动用大阵仗来救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看来那个剑奴,不只是他所招认的,只是燕国皇室培养的一个杀手或者暗卫。 夜凉如此看重他,若非因为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便是因为他的身份了。 身份…… 没听说燕国皇室除了夜凉一个太子还有其他皇子啊,那这个剑奴,到底是谁呢? 鱼儿,又是谁呢? “你在想什么,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宋黛问,手抚上他的眉头。 杜祈佑舒展开眉毛,看着他,刚要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小天在外头禀道:“殿下,赵家小姐……正在外头等您,说是有事跟您说,请您下来一趟。” 宋黛眼睛蓦地瞪圆,赵家小姐? 赵芷凝?! 她怎么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人行,必有情敌焉 宋黛挑起卷帘,便看见站在城门口,抻着脑袋往马车这边瞅的赵芷凝。 赵芷凝跟宋黛年纪相仿,眉清目秀的,也是个气质美女,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 她今天穿着一袭浅紫色的襦裙,衬得整个人亭亭玉立,守城门的几个糙汉子目不转睛地瞅着她,这么一大美女站在这儿,跟一炸药包似的,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宋黛眼睛微眯,心道这赵大小姐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追汉子都追到这儿来了,勇气可嘉啊。 她转过头去看杜祈佑,挑眉道:“欸,找你的。” 杜祈佑一脸淡漠地看着她,面色波澜不惊,那意思是:废话,我还能不知道吗? 杜祈佑起身,将她扯回来,自己探出头去,也不下车,拧眉对小天说:“去问问她有何贵干,有事过来说,没事就让她回去,还着急赶路呢。” 宋黛在后头听着杜祈佑不耐烦的口吻,暗骂这厮真是毫无绅士风度,人家美女巴巴地追过来了,杵在城门边上充当了半天门神,他却连车都懒得下,真够无情的。 不过,看杜祈佑对赵芷凝如此冷漠的态度,她心里怎么这么爽呢,笑容荡漾在脸上,忍不住。 宋黛嘿嘿傻乐着,从门帘的缝隙中观望外头的动静,见小天滴溜溜地跑过去,跟赵芷凝指手画脚地说了几句,隔着老远,便看见赵大小姐笑靥如花的一张脸有些僵硬。 也是,但凡是有脸有皮的姑娘家面对爱慕者如此态度,一颗心也就凉了,定得灰溜溜地走了。 可出乎宋黛所料,赵大小姐偏偏是个厚脸皮的千金大小姐,还真“厚颜无耻”地走过来了。 赵芷凝迈步走来,姿态摇曳的,恨不得一步三摇,宋黛瞅着她那扭得跟条水蛇一样的小蛮腰,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心里暗骂:能不能好好走路,走个路你发什么骚啊你,还嫌你身后那几只大尾巴狼看你没够,你快回头瞧瞧,那几个老爷们都快被你这小骚狐狸勾得喷鼻血了。 宋黛冷哼一声,斜着眼,用眼角扫向杜祈佑,见他依旧一脸冷漠,脸色平静得如一湖春水。 不愧是她宋黛的男人,眼眶子就是比寻常男人高些。 可不是说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宋黛有颜有料的,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白天能跟他在书房畅谈国家大事,晚上能跟他在床上翻云覆雨,小模样看着赏心悦目,床上伺候得他也舒服,有她这么个万里挑一的好媳妇,其他的小三小四,小猫小狗的,入不了静王殿下的眼也是正常的。 宋黛眯着眼睛,乐滋滋地想着,眉梢飞扬,沉浸在夸奖自己的喜悦中,自恋着呢。 人不自恋枉少年,能恋干嘛不恋? 宋黛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收了起来,因为“小三儿”已经站在眼前了。 赵芷凝笑靥卿卿,站到马车边上给杜祈佑施了一礼,“芷凝见过王爷。” 杜祈佑半点寒暄都没有,语气淡然,不含丝毫情绪,“赵小姐有事吗?” “是。”赵芷凝不着痕迹地瞄了杜祈佑身后的宋黛一眼,脸上始终噙着笑意,“我好久没见过小叔了,怪想他的,我们前几天通过书信了,小叔说他要去参加武林大会,我……芷凝听说王爷也要去洛阳,就想搭您个顺风车,您能捎我一程吗?” 宋黛在后头听着,知道她口中的“小叔”指的是赵翊,听她熟络的口吻,摆明了要套近乎。 这赵芷凝怎么说都是赵翊的亲侄女,那赵翊是谁啊,是杜祈佑的干爹,从小抱着他长大的,关系亲着呢,干爹的侄女找上门来想搭个顺风车,举手之劳的事,焉有拒绝之理? 果然,杜祈佑眉头稍微拧了拧,抿抿唇也没好意思说什么,便道:“上来吧。” 宋黛愣了。 我去,老娘这还没发话呢,你就痛快地让人上来了? 懂不懂尊重人啊,杜祈佑你个欠揍的混蛋! 静王殿下一开尊口,赵芷凝脸上乐得都快开花了,甜腻腻地仰着脸说了声,“谢谢王爷。” 然后,手脚麻利地上了车,非常大摇大摆、理直气壮地“登堂入室”了。 赵芷凝上了马车,给宋黛象征性地福了福身子,“芷凝见过王妃娘娘。” 宋黛皮笑肉不笑,摆摆手道:“赵小姐客气了。你应该早跟我们说一声的,早知道你也要跟着一道去洛阳,我就提前让人多备一辆马车了,也不用委屈你跟我们挤在一处,真不好意思。” 她这番话乍一听是客套话,但怎么听都是话里有话,摆明了嫌弃她不打招呼便突然拦路劫车。 也就是冲赵翊干爹的面子,若非如此,宋黛才不会这么好说话呢,拎着腿就把人丢出去了。 还能让你一脸嚣张、得意洋洋的上了车,美得你…… 或许连宋黛都没觉得,她这番话里的醋意有多浓,熏得整个马车都弥漫着酸味,还是陈年老醋,杜祈佑自然听出来了,见宋黛面色不善,嘴巴撅得都快要挂勺子了,一脸小孩儿样。 他嘴角一挑,本来还不愿意,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若非如此,还真试探不出这小丫头的真心呢,她肯吃醋,那便说明她心里有他了。 再不是以前那冷冷淡淡,一脸无所谓,甚至要把他往外推的德性,小样么,吃醋就说出来呗。 赵芷凝也听出了宋黛嘴里的酸味,当着杜祈佑的面,她有些忐忑,也有些难为情。 小心翼翼地坐下,余光偷瞟过去,见杜祈佑神色淡然地坐在那里,好像并没听见她说什么。 马车再次启动上路,辘辘往洛阳驶去。 宋黛不高兴地坐在车里,只盼着赶紧奔到驿站,中途歇脚的时候她再买一辆马车,势必要把赵芷凝赶出去才好,倒真不是为别的,这么一个自带瓦数的电灯泡明晃晃地坐在马车里,太耽误事了,她想跟自家男人调调情都不行,更别提做别的了。 这一天一夜呢,若是就这么闷着,没有杜祈佑陪她乐呵,那她得无聊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害不害臊? 宋黛一直觉得自己脾气实在不算温和,那怎么就是有人没这眼力见偏偏上来惹她呢?! 马车刚行没多久,赵芷凝便坐不住了。 一会儿跟静王殿下畅聊童年趣事,一会儿给静王大人端茶倒水,就差上赶子伺候人洗脚了。 她堆着一脸笑容,屁股一点一点地往杜祈佑身边挪,越贴越近,眼看着就快要坐在他身边了。 “王爷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天天跟在小叔后面到麒王府去找你玩,当时麒王伯伯和允婶婶还没隐退,他们可喜欢我了,还开玩笑说我们两个郎才女貌,可以结个娃娃亲呢。” 杜祈佑面不改色,低头喝茶:“玩笑而已,做不得真。” “那怎么就不能成真了,我觉得就挺好的。我们门当户对,理应喜结连理,刚好亲上加亲。” 宋黛坐在一旁,一双怒目狠狠地在杜祈佑脸上扫射,冷冷地看着笑靥如花的赵芷凝,暗骂。 丫的,成语学的不错啊,这有备而来吧,一张口全是四个字的词往外蹦,存心膈应她呢。 这还当着她的面呢,能不能收敛一点,那爪子,脏爪子给我拿下来,我的男人是你能摸的吗? 宋黛咬牙切齿地看着一个劲儿往杜祈佑身上贴的赵芷凝,气得胃疼,只觉得心脏处像是被人点了一炮,蹭蹭地冒着火苗子,火烧火燎的,各种愤怒、鄙夷、嫉妒、审视、恼羞成怒等乱七八糟的情绪涌上心头,撕扯着她已经快要绷不住了的神经,烧得她火冒三丈的。 她死死地瞪着杜祈佑,你丫的平时净给我装大尾巴狼,亏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呸,老娘还明晃晃地坐在这儿呢,你就忍不住和你那青梅竹马的小妹妹调情了?! 杜祈佑心里也膈应,但更多的是得意。 既然不抬眼看宋黛,他也能猜到此时此刻某人心里的醋坛子应该已经打翻了,憋不住了吧。 小样儿吧,让你平时冷着老子,爱搭不理的,还经常见着小白脸走不动路,别否认,就那夜凉,你那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表哥,长得人模狗样的,把你也迷得够呛吧,要不是还有这么层亲戚关系,我看你都得踹了老子,翘着屁股颠颠地跟人跑了,哼,我心里清楚着呢。 你瞪我做什么,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现在知道本王多抢手了吧,全京城里还没出嫁的名媛小姐,哪个不想踏进我静王府的大门,爬上我杜祈佑的床,这么一个抢手的宝贝让你宋黛得着了,你不知道好好珍惜,还整天想着给我纳妾,把我往外推,现在后悔了吧,活该! 杜祈佑抬起眼帘,恰好对视上宋黛的眼神,四目交汇在一起,刹那间电闪雷鸣,火花四射。 两个人心里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赵芷凝一个人自说自话,还在旁边跟只小鸭子似的巴拉巴拉,马车里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没人搭理她,却也没能阻挡赵大小姐自言自语的热情。 她好不容易寻得这么个机会,理直气壮地上了杜祈佑的马车,得以与他近距离接触和相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都计划好久了,这次她鼓足勇气主动出击,一定要顺利把静王爷拿下,她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想方设法地把宋黛挤走,让她自动离开静王府,离开杜祈佑。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轻言放弃,打定主意迎难而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赵芷凝心一横,趁杜祈佑不注意,得寸进尺,往他身边一蹭,纤纤玉手便勾上了他的胳膊。 宋黛漆黑的眼眸突然间就燃起了熊熊火焰,蹭地站起来,小婊砸,你把手给我放下来! 马车里头没那么高,宋黛跟窜天猴一样窜起来,一下子就碰到了车顶,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她下意识地“哎呦”一声,捂着脑袋就蹲了下去,心里暗骂:人一倒霉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杜祈佑见她闹得这出洋相,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人就钝地上了,捂着脑袋怪叫,该是撞疼了。 杜祈佑心里直乐,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顺手就把赵芷凝的手从胳膊上撸下去,站起身子。 当然也没站直身子,他这七尺男儿马车的高度自然也是容不下他,半弓着腰身来到宋黛面前,蹲下,抬手往她脑袋上摸去,跟抚摸一只小狗儿似的,语气调侃道:“撞着小狗头了?” 宋黛气恼地拍掉他的手,瞪着像小黑狗一样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他,狠狠地用眼刀削着。 小王八羔子,有了新欢,美人在怀了,你还理我做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杜祈佑看着她那气哼哼的小模样,心里就发痒,这小妮子醋意还挺大,不吃醋倒也罢了,一吃醋就整坛子往下灌,酸得他牙都倒了。 两个人哼哼唧唧的,大眼瞪小眼,赵芷凝看着蹲在地上的小两口,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惯性使然,宋黛蹲在地上重心不稳,作势要朝后倒去,杜祈佑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了回来,不由分说地就闷在自己怀里,宋黛撞上他结结实实的胸肌,一个呼吸不畅,差点被闷死,只觉得像撞在一块硬物上,还带着弹性,q弹q弹的,不过,脑门疼啊。 宋黛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她觉得自己都要撞傻了。 赵芷凝坐在后面,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更难受了,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嘴巴也撅着,暗骂宋黛臭不要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过是撞了一下,就缩在人家怀里不出来了。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刺激她,宣示她正妻王妃娘娘的主权,真不要脸,不要脸! 卷帘突然被人从外头挑开,南宫玥一张小脸探进来,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 她看着赵芷凝尴尬而又愤怒的脸色,嘴角一挑,故意调侃道:“嗬,我说怎么到驿站了没人下来呢,大白天的你们至于吗,这么迫不及待,还当着外人的面呢,害不害臊?” 第一百七十七章 恼羞成怒 南宫玥有意无意的这句调侃立刻让赵芷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难看至极。 宋黛的脸色也不好看,着实被杜祈佑刺激到了,没好气地推了杜祈佑一把,气哼哼地下了车。 杜祈佑在后头摸了摸鼻子,嘴角沁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容,也跟着她下了车。 天色已经临近傍晚,驿站打尖儿的人不少,伙计将马牵去喂食,小天前去张罗住宿的地儿。 杜祈佑和宋黛六个人坐在茶摊上喝茶,饿得肚子咕噜噜地叫,等着伙计上面。 小天跑过来躬身低声禀道:“爷,店家说里面没房间了,我进去瞧了一眼,明明还空着几间房,应该是有人将驿站一下子包了下来,您看,咱们要不要连夜赶路到莫居留宿?” 杜祈佑眉头一拧,此处离洛阳还有十几公里,马车太慢,至少也得三到四个时辰。 他倒是没问题,可抬头见宋黛一脸恹恹的样子,知道她是累了,实在不舍得让她再奔波。 宋黛坐在杜祈佑对面,自然也听见了小天的话,托着下巴哼哼唧唧的,“谁这么讨厌啊……” 她发着牢骚,摸了摸酸痛的脖颈,赶了一天的路了,腰酸背痛的,还真是有点累了。 罢了,那就再忍忍好了,到了莫居一切就方便了,毕竟是自己的地盘。 她刚要开口同意赶夜路,赵芷凝抢先一步开了口,一脸大度地笑道:“没关系的王爷,几个时辰而已嘛,说着话就到了,还是到莫居比较好,那是我小叔的地方,做什么也方便些。” 宋黛顿时把即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瞪大眼珠子看着杜祈佑,再看看赵芷凝,这个郁闷啊。 南宫玥冲她挑挑眉,露出一个坏笑,那意思是:你看看人家,多么体贴,多么温柔…… 宋黛白她一眼,冷冷地开了口,“我不想赶夜路。” 一句冷冰冰、硬梆梆的话带着负气的味道,一桌子的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宋黛就只看着杜祈佑,绷着脸道:“赶了一天的路,我都累死了,就想休息会儿。” 她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把杜祈佑和赵芷凝骂了千百遍,都是你们招的,姑奶奶好不容易想识大体一回,你们都不给机会,你个小妖精还挺懂事,那我偏偏就任性,撒赖,我乐意! 赵芷凝把宋黛的大小姐脾气成功地勾起来了,得逞般地一笑,柔声道:“既然如此,要么咱们就兵分两路吧,王妃和郡主、少将军、鱼儿留在驿站休息,我和王爷就先走一步,在莫居等着你们好了。王爷,我不怕辛苦,不怕累,只要能跟你在一处,芷凝什么都不怕。” 此话一出,黎世琛打了个寒颤,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南宫玥眉睫一颤,冷冰冰地看着她。 鱼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猛地看向宋黛。 宋黛整个人却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恶心得都快要吐了,还真是一出唱完一出又起啊。 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男人,这摆明了没将她这个挂着王妃身份的正妻放在眼里嘛。 宋黛想起那日,赵芷凝特地跑到静王府,哭天抹泪地求她允准她嫁入王府为妾的情形。 这才过去多久啊,这赵大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直接越过她想要一步登天,爬上杜祈佑的床了,她大概是忘了,她宋黛才是正牌的王妃,杜祈佑纳不纳妾的,也是她说了算! 相比面色各异的其他四人,杜祈佑的表情相当淡定,仿佛赵芷凝刚才那番表白不过是挠痒痒,勾不起他内心的半点波澜,杜祈佑只把目光放在宋黛身上,观察着她的神情,是否有变化。 宋黛没鸟他,冷冷一笑开了口,“赵小姐这提议不错啊,我们三个留下,你和静王连夜赶路。你挺会安排的嘛。不过从这到莫居,坐马车怎么也得三个时辰,到时候天都快亮了,多耽误事啊,这样吧,你们干脆骑马走,把马车给我留下,反正这也没房间了,我们就睡马车里。月黑风高的,你和王爷孤单寡女共骑一匹马,乘着月色,花前月下,多浪漫啊,行吗这样?” 杜祈佑抬起眼帘看着宋黛,眼神有些暗沉,“你要我,跟她一起走?” 宋黛磨了磨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这不是正好顺了王爷的意吗,没我在眼前碍事,你可以尽情地跟你的青梅竹马聊小时候那些破事,看着她搔首弄姿……小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王爷备马啊,挑一匹有劲的,别让王爷玩马震的时候不小心摔喽!” 宋黛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话更是粗俗得让人听了脸红脖子粗。 赵芷凝再厚脸皮,也被宋黛这番话弄得红了脸,“马震”,指的是那个么…… 宋黛撂下一番话,也不顾众人的神色,径直进了驿站内厢,把杜祈佑扔在那里,不管。 她知道自己跌份儿了,丢面儿了,没出息了,可她就是憋不住,心里有股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窜,烧得她心肝肺脾全都着了,喉咙也发干,脑仁儿疼得慌,简直要爆了。 那赵芷凝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面前扮演白莲花,不知道她以前是专治这种贱人的吗。 赵芷凝当然不知道,见宋黛忍不住急了,她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想吃了蜜糖一样美滋滋的。 宋黛这一通发泄完,杜祈佑脸色也不好看了,再也不是想逗她的心情,心里别扭得很。 你宋黛吃个醋没关系,但你吃醋的表现不应该是急着抢回本王吗,怎么还把老子往外推呢。 你宋大小姐不是挺牛挺厉害的吗,怎么见到有人勾引本王就滋毛了,有本事你也靠在我怀里拉着我秀恩爱呀,本王保证不推开你,你倒是来啊你,光挤兑人算什么本事,得行动起来! 杜祈佑郁闷地要死,也站起身子,还是不放心那小丫头,就她那臭脾气,再把驿站给点了,那他们今天晚上真要露宿街头了。 他刚站起身,就被赵芷凝拉住了,一脸急迫地看着他,“王爷,你干什么去?” 杜祈佑将手抽回来,淡淡道:“小天,给你个任务,将赵小姐送到莫居,在那等着我们。” 他这一开口,赵芷凝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走廊偷情 杜祈佑把赵芷凝无情地丢给小天,就大步流星地前去追宋黛了。 赵芷凝看着他毫无眷恋离开的背影,眼底浮上一层浓浓的失望,垂下眼睑低着头不吭声。 南宫玥在一旁毫无同情心地说:“这小两口一天不吵架就过不了日子,有劲没劲。” 黎世琛搭话道:“这就不懂了吧,人家这叫恩爱,夫妻俩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赵芷凝再也听不下去,蹭地就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愤然离去。 小天也挺郁闷的,他真心不想伺候这个娇气的千金大小姐,这趟活能不能不做啊。 宋黛背着手在内堂转悠,驿站不大,走两步就到头了,她沉着脸叉腰站着,心里还是恼火。 从来没这么窝火过,还难受,暗骂自己:就这么个白莲花就给你气成这样,真没出息! 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挺蠢的,居然还像模像样地要给杜祈佑纳妾,人家真的找上门来她就傻了,就气不顺了,那是她男人,她自个儿稀罕都来不及,怎么能让别的女人觊觎和勾搭? 宋黛不是纯情少女,虽然这个身子在跟着杜祈佑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但是在前世她早就破了处了,以前自己也在情场浪荡过、厮混过,烂桃花不断,情史丰富,如同悠悠长河,能掰扯好几天,男人对她来说就是生活必需品,多了不觉得多,少了却觉得缺,就好比衣服一样,得整天换,才能保持新鲜,话虽如此,她也不是逮着谁就上的骚货,她也怕染病,小心着呢。 她前前后后谈的那些男朋友,或者叫做炮友,各个英俊帅气,家世清白,没有一个怂包。 怂包也做不了她的床伴。 不过宋黛以前真没在乎过哪些破事儿,那些跟她上过床的男人,现在连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她从没真的在乎过,也从不去打听他们以前那些情史,那些男人,还不值得她宋黛吃飞醋。 偏偏对这些向来不屑一顾的宋黛,今天竟然为赵芷凝纠缠杜祈佑惹火了,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人家也没怎么着,不过是抛个媚眼,勾个胳膊的事,她却好像当场捉奸一样,膈应死了! 宋黛在这生着闷气,眼前掠过一个黑影,挡住了射进来的暮光,一团漆黑,还透着冷气。 她懒洋洋地挑起眼皮看着不远处遥望着她的那个人,没好气道:“你跟着我进来干嘛,不去当你的护花使者了?人家赵小姐还想跟你一起二人行呢,你别辜负了人家一片痴心。” 杜祈佑听着她的话,绷紧的脸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无奈地走上前去,“怎么,还吃醋呢?” 两个人就隔着两三步远,杜祈佑几乎是一步就跨到她跟前,眯着眸子,好笑地看着她。 宋黛被他揭穿,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往后躲,梗着脖子道:“谁吃醋了,我不爱吃那玩意。” “还说没有?”杜祈佑再上前一步,逼近了安全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眉轻笑。 宋黛再后退一步,死不承认,“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宋黛就从来没有过这洋气毛病。再说了,那赵芷凝谁啊,我就从来没放在眼里过,小样儿吧,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矫情做作的样子,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想勾搭你似的,真烦……算了,你出去找她去吧,让我自个儿消化会。” “我找她做什么?”杜祈佑好笑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她又不是我媳妇。” 宋黛抬起眼帘,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没好气的,心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媳妇啊! 她摆摆手道:“行了,我就是一时半会的没转过脑子来,猪油蒙心了,你出去吧,毕竟是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女朋友,你要真喜欢她,你想纳妾我也管不着,但别跟她一起来恶心我。” 她气呼呼地说着,绕过他作势就要走,她还饿着呢,面好了没啊? 人刚要走,就被杜祈佑扯着手腕拽了回来,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不喜欢她,一点不喜欢。” 宋黛停了脚步,扭头看着他,不吭声,心想:你喜不喜欢她,跟我有八毛钱关系! 杜祈佑又道:“我喜欢你,一直都是你。” 宋黛心颤了一下,嘴唇抿了抿,还是不吭声。 杜祈佑将人拉到身前,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我就稀罕你一个,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宋黛一颗心哗啦一下,再也硬不起来了,软的一塌糊涂。 杜祈佑见她脸色软了下来,便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逮着机会便环上她的腰,俯身低头吻了上去,含上她的唇瓣,细细地吮吸着,带着男人雄性的气息还有难得的温柔,缠绵着…… 宋黛原本心里还有些生气,眼下已经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彻底没了脾气,心一软,身体也跟着软了,好像就迟疑了一秒,她就忍不住迎合上他的动作,与他厮磨着,啃咬着,拉扯着…… 寂静的走廊,暗黑的夜色,只能听见两个人压抑的喘息声,杜祈佑将宋黛抵到了墙角,两个人跟做贼似的,在一个窗边搞着暧昧,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极其亲密又热烈。 杜祈佑一条大腿楔进宋黛的两腿之间,身下的硬物在她大腿内侧蹭来蹭去,一阵搔痒。 宋黛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被他这一动作撩拨的双颊通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滚烫得很。 脑袋已经眩晕了,完全不受控制了,又紧张又兴奋,明明知道这里人进进出出的,万一被人看见,那就尴尬了,可又完全抵不住杜祈佑的诱惑,这兔崽子,看似一本正经,有时候却又能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刺激。 宋黛不知道,杜祈佑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走廊里搞,这么猖狂,是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进来,景轩和景逸都不是吃闲饭的,他们自然不会让人进来,自然也不敢偷瞧他们做/爱。 杜祈佑吻着宋黛的唇,一只大手伸进她的衣服,摸到一处柔软,滑嫩嫩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声“猫叫” 宋黛被杜祈佑捏到敏感处,一时不妨,猫叫了一声,慌忙闭了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丫的混蛋,往哪儿摸呢你! 杜祈佑嘿嘿一笑,哄人一般用鼻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给宋黛逗乐了,嘴巴又吻在一起。 这边两个人正腻歪呢,屋里像是在应和他们一样,也发出了一声猫叫,十分勾魂,比宋黛叫得浪多了,此起彼伏的,娇喘声也越来越露骨,最后干脆发展成淫/叫,挑衅似的。 杜祈佑和宋黛的动作一下子僵住,诧异地对望一眼,皆清楚了彼此心中的想法,里面有人! 一个瞬间,两个人迅速调整到备战状态,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拾掇利索,警惕地看向窗户。 身体的余热还没有消散,喘息渐微,两个人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渐渐停了下来,很默契。 宋黛扭头看了杜祈佑一眼,轻轻挑眉,那意思是:里面的人应该就是包下驿站的那讨厌鬼。 杜祈佑眼神微冷,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人出来,不单是因为他们坏了他的好事,光是刚才赤裸裸的挑衅,也让他有些恼火,要不是知道里面的一幕也定是非礼勿视,他真要忍不住踹门了。 两个人没等多久,房门“吱拉”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男一女,模样那叫一个熟悉。 我去,那男的不是宁远宁大公子吗,那女的……水小妖!!! 宋黛微微眯起眼眸,怪道刚才里面那女的那么能折腾呢,原来是水小妖这小妖精。 宁远和水小妖看到杜祈佑和宋黛,目光中也闪过一抹诧异,惊讶得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方才在里面他们正做的起劲呢,就听见外头有动静,年轻人性子冲,听见动静没有想要收起的意思,反而故意做得更加猛烈,就是想告诉外面的人,你们不行,听我们给你们叫一个。 万万没想到外面在偷情寻欢的两个人竟然是静王爷和静王妃,这下尴尬了。 尴尬得何止是他们,杜祈佑和宋黛两张笑脸也是红里透着黑,别提多讪然了。 若是陌生人倒也罢了,寻常夫妻之间解决个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小心撞见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换作是熟人,那就尴尬了,最最尴尬的,还是处在半生不熟之间的“熟人”。 最后还是水小妖打破的气氛,“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爷和王妃,没想到你们也好这口儿。” 一句话说出来立刻让杜祈佑的俊脸发胀,相比之下,宋黛要淡定多了。 她没羞没臊得一笑,“彼此彼此。我方才还以为谁养了只猫,大晚上的发情,没想到是凉凉姑娘啊。看来宁公子功夫不错,能把身经百战的凉凉姑娘搞得叫得如此销魂,佩服佩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黛这番话是说来嘲讽水小妖的,没想到听在杜祈佑的耳朵里却是变了个味,脸色黑了下来。 当着他的面夸别的男人床上功夫好,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嫌弃老子活儿不好呗。 宁远听了宋黛的话,嘴角牵出一丝清冷的笑意,“王妃说笑了,王爷活儿也不错啊。” 他刚刚在房间里自然听见了宋黛的那声“猫叫”,当即下边就硬了,那一声,真够销魂的。 宋黛没理他这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小妖,后者也抬起懒洋洋的凤目看着她,一脸不屑。 水小妖在花魁大赛上一举成名,成功地成为了千妃阁的头牌,也成了京城的公子哥儿们争相追求的对象,没想到那么多人围着她转,她偏偏看中了宁尚书的公子宁远,这个二世祖。 宁远在京城公子哥儿中也是一个佼佼者,风流人物,才貌双全,家世显赫,钱也不少。 虽然宁家现在有点衰落的趋势,时运不济,接连被贬,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家再怎么说上面也有个太后和皇后给撑着腰,再加上宁家门客众多,朝堂有一半都是宁家的天下,当今太子是正宫所出,有这一层层的关系,宁家一时半会儿垮不了台,早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因此,水小妖挑了宁远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宁远有家室,早先就跟大理公主订了亲,是大理国的金刀驸马,虽然人家公主没跟着一起到中原,但并不表示人家不存在。 水小妖嫁进宁府,也只能当个妾室,不过烟花巷柳出身的女子,还没听说有做人正妻的。 一日为妓,终身为娼。 宁远对水小妖有几分真心,这个还不好说,不过但凭水小妖的床上功夫,他也吃不了亏。 宁远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杜祈佑的脸色黑了下来,眼刀狠狠地削着他,目光犀利。 杜祈佑将宋黛往自己怀里一揽,冷冷对宁远说:“这驿站你给包下来了?” 宁远一怔,道:“是啊,人太多我就先吵,怎么,王爷今晚也要留宿于此吗?” “不错。”杜祈佑毫不客气,“既然是你包下来的,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兜风一掌拍在他脸上,道:“三间房,本王要了,给你双倍钱。” 说完也不管别人眼光,将宋黛从地上打横抱起来,就往一间空屋子走去,一脚踹开了大门。 宁远将银票从脸上扒拉下来,看着手中的超大数额,不屑地一勾嘴角,顺手便塞给了水小妖。 他才不在乎钱呢,不过,耳边回荡起宋黛刚才那销魂的一叫,下半身竟然不自觉地又硬了。 水小妖看在眼里,脸上勾着淡漠的笑容,目光中一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将银票收了起来。 肩膀被人揽住,宁远一张脸贴在她耳畔,低声道:“宝贝,一会儿再给爷叫一个,来个猛的。” 水小妖挑起眉梢看了他一眼,顾盼神飞,眼波放射着无数暧昧,“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宁远被她激地哈哈一笑,也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淫/笑道:“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将人抱了进去,顺脚踢上了房间的大门,开始翻云覆雨…… 第一百八十章 他活儿好,还是我活儿好? 杜祈佑抱着宋黛进了房间,将人按倒在床上就是一通狂吻,杀气腾腾的。 宋黛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拼了命地一把推开他,仰头吼道:“能不能轻点,你属狗的啊!” 刚才那根本不叫吻,那就是啃,是咬! 忒么她的嘴唇都快被他啃成香肠了,都肿了,呜呜…… 杜祈佑红着眼眶,盯着她问道:“当着我的面说别的男人功夫好,你想死是不是?” 宋黛一怔,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跟宁远说的话,一乐,“干嘛,你为这事吃醋啊,至于吗。我说人宁大公子活儿好,又没说你活儿不好,犯什么冲呢你?” 杜祈佑脸色还不好看,双手捧上她的小脸,俯下身去逼视一般,“他活儿好,还是我活儿好?” 纳尼?! 宋黛有些无语,却也明白,男人对这种事情可在乎了。 就跟女人问“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她胸大还是我胸大”是一样的道理。 宋黛被他捏扁了脸蛋,从变形的小嘴里吐出来,“你活儿好,那必须是我相公厉害啊。” 杜祈佑高兴了,一身的火被宋黛一句话拱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俯下身就开始行动了。 宋黛的衣服被静王殿下的大手扒了下来,一如既往的急切,粗暴。 宋黛也已经习惯了,杜祈佑怎么着也算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大老爷们,身上带着一股血性,无论身材还是气质都属于阳刚硬汉型的,虽然一张俊脸还是颠倒众生,比女人还好看。 其实宋黛最开始喜欢那种阳光大男孩,恨不得一笑露出俩酒窝,分分钟暖化人心的那种。 她的初恋就是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学长,还是她们的校草,长得那叫一个阳光帅气,她用了一个星期就成功将人从万千花丛中拿下了,初恋都是纯真而简单的,她又是个一旦爱上就死心塌地的性子,谈那一场恋爱,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都捧在那个男生面前,毫无保留。 她的初吻、初夜全给了那个人,可就在她心心念念的以为能跟他地老天荒的时候,撞见了他和别的女人接吻的一幕,那个女人,好死不死正是她的同桌,也是她朋友,多么狗血的剧情。 她当时并没上前揭穿他们,也没上去给那渣男贱女一巴掌,而是愣了半响,扭头走人了。 第二天,她找来一群几乎和那个男孩同一类型的男生,各个英俊帅气,阳光迷人。 她把他们带到那个男人面前,昂着下巴眼神冷酷地对他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在别人眼里你是校草,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株大葱,一拔一大把。这些都是我男朋友,老娘不要你了。” 失恋之后有一阵子,她接连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全都是这种阳光美男,看起来春风和煦的。 后来就觉得没意思了,吃多了,伤着了,腻歪了。 随着年纪越长,经历的事儿多了,口味也变了。 阳光花美男就好比那花瓶,易碎,不经磨,看着还行,要动真格的就肌无力了,后劲不足。 宋黛后来发现,比起花美男,她能喜欢那种硬汉型男,最起码有个男人样,更带劲。 胸前吃痛,宋黛拧眉低头一看,见杜祈佑黑乎乎的脑袋正在自己身前晃悠呢,搔得她痒痒。 宋黛脑海中浮现出赵芷凝的小贱样,又闪过水小妖的小骚模样,突然像受了刺激一样,双手握着杜祈佑的肩膀,将他猛地翻倒在床上,骑在他腰上,就这么看着他。 杜祈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了一下,拧眉问道:“怎么了,弄疼你了,你不舒服了?” 宋黛心里一热,突然涌上一阵愧疚,她跟了他这么久,这个在她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救了她一命,将她带回家,给她吃给她穿,帮她报仇,娶她为妻的男人,这个忍受她的坏脾气,救过她无数次性命,许她一生的承诺,陪她同甘共苦的男人。 他一直都在迁就她,包容她,呵护她,照顾她,既然她不说,但是他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她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也不是真的对他无动于衷,这么个优质男人,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杜祈佑见她迟迟不说话,心里一阵咯噔,却从她的眉间眸底,读出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情绪。 “黛黛,你怎么了?”杜祈佑喉咙一哽,担忧地、轻声问道。 宋黛从他深邃的眼眸中同样读出了深情厚意,她眼眶一热,双手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问道:“杜祈佑,你爱我吗?是真心的,爱我吗?能对我不离不弃吗?能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吗?” 她连珠炮似的提问,让杜祈佑愣住了,只是一瞬,他认真地回答道:“是,我爱你,真心的爱你,我会对你不离不弃,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宋黛眼眶里的泪水哗地一下落了下来,再也忍不住,心脏某处砰砰跳动的,那浓烈炽热的爱洗涤了她的灵魂,灼烧了她的心脏,她俯下身去,想捧着一颗宝石一样捧着杜祈佑的脸,疯狂地吻着,亲着,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再也没有防备和退缩,第一次,这么主动。 杜祈佑已经被她撩得忘乎所以,无从拒绝,更无从推却,整个神经都被勾掉了,化成碎片。 宋黛吻着他的脸,他的胸前,他的小腹,慢慢往下滑,温凉的触感激地杜祈佑心神一荡。 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给他做这个。 宋黛双手捏着杜祈佑的腰,看着他享受的样子,盈盈一笑,声音低魅道:“想不想来个更舒服的?” 杜祈佑微微抬头,见她毛茸茸的脑袋正在他的胯下晃动着,这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他整个脑袋都贲张起来,嗡嗡的乱叫,微愣之际,下面便被人用口含住了,惊得杜祈佑猛地瞪大眼睛。 呃…… 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着身上的每一处神经,仿佛电流穿过一样,让他整个腰身都挺了起来。 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舒服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一章 傅青龙VS赵翊 第一百八十一章傅青龙vs赵翊 洛阳 马车从莫居出发,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洛阳的主干道上,辘辘往逍遥山庄行驶。 后面一辆楠木马车上,坐着傅青龙和赵翊。 傅青龙手心里揣着一枚月牙状的玉佩,呈青色,仔细一看,上面还绘着图案,是一只灵犀。 栩栩如生,色泽亮丽。 他将玉佩夹在修长的指间来回摩挲着,脸上讳莫如深,眉睫轻抖,仿佛勾起了什么往事。 赵翊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瞬地看着傅青龙,再低头瞥向他手中的玉佩,忍不住问道:“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啊,怎么你一见到它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不会是你以前老情人送的吧?” 赵翊的口气有些发酸,嘴巴微撅,负气的样子十足像个小孩,与他实际年龄半点不符。 傅青龙白他一眼,没理他,也没出言解释什么。 他当然没有什么老情人,只是手中的这枚玉佩,分外熟悉,正是他亲妹妹傅灵犀的贴身之物。 方才夜凉和萧璟昱前来莫居拜访,想请他去逍遥山庄医治一个病人。 傅青龙活了半辈子,鲜少给过谁面子,虽然医术高明,却很难被请动。 本来嘛,他学医并不是为了救死扶伤,而是迫于无奈。 傅家家规森严,稍有不慎便会惨遭家法重捶,偏偏傅家子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头脑活络的很,虽然不敢对家法有所怨言,但总可以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吧。 于是乎,喜欢习武的五弟傅白鹭创立了乾坤心法,而对医药颇有兴趣的他研制出了银霜、紫霜,他之所以从医也只是在大哥的逼迫下医治傅家子弟罢了,其他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夜凉虽然是宋黛的表哥,但毕竟中间隔着一层关系,凭他的面子,还真是请不动傅青龙。 傅青龙舟车劳顿,累得很,正躺在床榻上享受“媳妇”的按摩,对夜凉和萧璟昱的打扰很不高兴,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然后夜凉就托小厮送进了这个信物,然后……他就出来了。 傅灵犀……那小丫头失踪有些年头了,傅家上上下下找了她很多年,都没有探到她的行踪。 她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夜凉的手中? 傅青龙满心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跟着来到逍遥山庄,不过,走的是后门。 雪衣青龙的名号甚是响亮,只是他为人低调,并不想招惹什么是非,也不想吸引眼球,招揽更多的病人闻风前来求他诊治,他是来游玩的,可不是来干苦力的,哼,三爷就是这么拽。 夜凉将人请进侧院,带到剑奴跟前,傅青龙查看了一下剑奴的伤势,便知道他是被铁链所伤。 他并没有过多询问伤势的来历,也并不关心那个,只管救人,没那么多闲心管不相干的事情。 “傅三先生,我弟弟的伤能治好吗,他这身武功,还有的救吗?”夜凉小心翼翼地问。 傅青龙抬头凉凉地瞥他一眼,甩给他一句:“你既然请我来了,难道还怀疑我的能力?” 夜凉心神一凛,暗骂自己多此一举,他是关心则乱,居然忘记雪衣青龙的忌讳了。 夜凉微微躬身,连道“不敢”,赶紧退到一旁,神色甚是恭谨。 剑奴看着他的神情,微愣。 他骄傲霸气的主子,什么时候跟人低眉敛目,低声下去过,如今居然会为了他,跟人低头? 傅青龙冷哼一声,冷冷道:“都给我出去。” 傅青龙最讨厌在他治病期间多言多语之人,更加讨厌将他请来医治,却怀疑他医术的人。 “是。”夜凉微微颔首,将在一旁环臂看热闹的萧璟昱也拉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赵翊站在原地,不动。 傅青龙挽起袖子,净了净手,斜着眼看着赵翊,神色淡淡,“你也出去。” 赵翊瞪大眼睛,脸都绿了,嚷道:“干嘛呀,每次都让人家出去,我又不会打扰你。” 傅青龙扯了一下嘴角,“我行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你听话。” 他声音虽然硬梆梆的,却并不是很生冷,说到最后还带着些轻哄的味道,跟方才判若两人。 赵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站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心里各种想骂人。 傅青龙你个坏蛋,你就知道欺负我,我留下来看看怎么了,他们出去我也出去,那我跟他们还有什么不一样,能显示出我跟你的关系吗,你个没脑子的混蛋,笨死了,笨死了…… 赵翊被赶了出来,脸上却不肯跌份儿,昂着下巴道:“我饿了,我们治病,提供伙食吗?” “那是自然。”萧璟昱轻轻一笑,摆手道:“赵老板这边请,晚辈好好伺候您喝一杯。” 赵翊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颇为赞赏地看看萧璟昱,心道:这小子上道,我喜欢。 夜凉站在原地,颇为担忧地看着里面,默了半响,才抬起脚步往饭堂走去。 赵翊和萧璟昱都是自来熟的那种人,几杯酒下肚就放开了性子,开始畅所欲言,称兄道弟了。 这边胡吃海塞着,傅青龙苦命地在给剑奴治伤,累得头昏眼花,他也饿啊。 整整一夜的功夫,傅青龙治完剑奴打开房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他累得整个人快瘫了。 夜凉和萧璟昱也在院外守了一整夜,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傅三先生……” 傅青龙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都抬不动了,无声地指了指房内,问道:“赵翊呢,带我去找他。” “三先生,我差人再给您安排一间客房吧。” 傅青龙摆摆手,“用不着,人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萧璟昱忙差小厮将傅青龙送到客房,赵翊还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呢,有人进来他都没醒。 傅青龙半眯着眼皮走到床边,看见睡得呼呼的臭小子,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换来赵翊的一声嘤咛,他扯着嘴角轻轻一笑,也爬上床,钻进被子,抱着他沉沉睡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这么乖,他怎么忍心扫他的兴呢? 傅青龙不愧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仅用了一夜的时间便将剑奴断了的筋脉修复了。 剑奴受了傅青龙不少内力,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走到院中一掌便将一棵古树拦腰劈断。 萧璟昱瞪大眼睛嗷嗷乱叫,“小兔崽子你闲得慌吗,伤一好就毁我家,早知道就不治了……” 剑奴收了掌,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偷眼怯怯地看着夜凉,第一次没有跟萧璟昱顶嘴。 夜凉一脸温润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柔和,即便脸色依旧清冷,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欢喜。 日上三竿,赵翊才懒懒地睁开眼睛,一睁眼便看见睡在自己旁边的傅青龙,两个人紧贴着脸。 傅青龙折腾了一夜,着实累了,睡得正香着呢,俊毅的面庞棱角分明,一点儿都不显年纪。 傅青龙比赵翊大不了几岁,辈分却长了他一辈,都是允儿那小丫头闹得。 好好的,偏偏要拜傅家为师,她叫傅青龙一声三叔,自己若是跟着她叫,自然吃老鼻子亏了。 好在还有七哥给他兜着面子,杜云烈和傅麒麟是结拜兄弟,他自然愿意跟着杜云烈的辈分走。 赵翊眨巴眨巴眼睛,细细地端详着傅青龙脸上每一处纹路,没有一丝褶,越看越喜欢。 傅青龙为人分外清冷,除了能对他大哥露个笑脸,便也只有在他面前不会摆出一副面瘫脸。 有时候连允儿都跟着吃醋,她多么招人喜欢啊,傅家人人都宠她,就三叔对她爱搭不理的。 赵翊当时听了这话,扬着下巴可得意了,那是,我们家青龙就对我一个人好,别人都不理。 他不知道傅青龙为何偏偏对他与众不同,格外稀罕他,傅青龙却说就是看他顺眼,没别的。 赵翊也稀罕跟他在一起呆着,厮混着,游山玩水,包括这样静距离接触,甭管是抱在一起睡觉,还是更疯狂的接触,每一天都燃烧着淋漓尽致的快乐,日子过得舒坦得很。 赵翊嘴角轻轻一勾,凑近他的脸颊,悄悄地吻上他的额头,赶紧撤回来,捂着嘴嘿嘿笑。 像做贼似的…… 睡梦中的傅青龙心里忍不住笑,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真如睡熟中一样,没有丝毫波澜。 这小东西,居然敢趁着他睡着偷偷吃他豆腐,真是欠收拾了。 但见小家伙偷吃得欢快,他心里也挺满足,佯装不知,由着这臭小子自个儿偷着乐。 赵翊这人,说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单纯得很。 他也算是豪门贵族出身的公子哥,堂堂国公府的小少爷,享有世袭的爵位,家世显赫。 宁国公在当年燕国造反之际为国殒身,被追封为“忠烈侯”,如今赵家依然声名显赫,赵翊上面四个哥哥全都在朝堂上身居要职,便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走上仕途之路,反而经了商。 虽然从小在官场长大,赵翊身上却没有那些为官之人趋炎附势的习气,反而为人豪爽率真。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事,但在历经风雨之后,还能保持一个赤子之心,单纯得让人忍不住疼爱。 傅青龙就喜欢这小孩的单纯,率真,有时候还冒着傻气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这人特透明。 人与人之间,缘分和气场这两样东西特别重要,命中注定他就是你的人,便怎么也逃不掉。 傅青龙和赵翊在一起十多个年头了,起初家里人也反对,皮都差点给大哥剥了,可是他们两个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都为彼此付出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这才守得云开见月明。 男人之间的感情和女人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别扭和矫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一旦爱上,便是一辈子,再也不会变。 赵翊是个不知道满足的家伙,也是个不知道见好就收的小孩儿,偷吃了第一次就想要第二次。 刚刚那奇妙的触感久久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赵翊看着闭着眼睛的傅青龙,终究还是忍不住。 他再次偷偷摸摸地凑了上去,这次吻上了他的脸颊和下巴,添了些力道,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他偷吃到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贪恋着这种新鲜而又刺激的感觉,美得不行了。 刚要缩回身子,唇瓣突然便被人咬住,他蓦地瞪大眼睛,傅青龙始终阖着双目,嘴上的动作却不停,在他双唇上厮磨着,吮吸着,力道渐渐加重,慢慢将他拢进自己的世界。 吻了一会儿,傅青龙突然睁开眼睛,松开了他,笑斥道:“怎么样,这下爽了吗?” 赵翊羞红着脸看他,恼道:“好啊你,居然装睡!” “谁装睡了,明明是某人不老实,趁我睡觉的时候偷亲我。”傅青龙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赵翊无言以对,双颊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干嘛要揭穿他啊,讨厌么…… 傅青龙宠溺地捏捏小破孩的鼻子,拧身看了一下,见外面已经大亮,问道:“什么时辰了?” 赵翊吸了吸鼻子,哼道:“应该晌午了吧。” 傅青龙眉头一皱,翻身而起,整理着衣物,见赵翊还懒洋洋地赖在床上,拍拍他屁股,道:“起来吧,毕竟在人家做客,睡到晌午实在不像话,收拾一下,我们回莫居。” 赵翊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你把那小孩治好了?” 傅青龙给他整理着衣服,自负地哼了一声,“我亲自出马,什么时候失手过?” “那是,你可是雪医青龙。”赵翊呲牙一笑,露出一嘴的贝齿。 傅青龙就喜欢看他笑,也被逗得挑了挑唇角。 两个人刚刚爬起来,收拾好,便听见外头轻轻的叩门声,透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傅先生,赵老板,您二位起了吗?” “何事?”傅青龙冷冰冰的声音。 “小的打扰了,只是前头来报,说静王爷已经莅临山庄,得知您老在此,要赶过来拜见。” 赵翊眉睫一颤,“祈佑,这小子也来了?” 傅青龙脸上淡淡的,“大哥让他代表傅家来参加武林大会,来这儿不是很正常吗。” 赵翊眨巴眨巴眼睛,抿抿唇道:“我也想留下来看看热闹,可以吗?” 傅青龙眉毛一挑,见他兴致勃勃的小孩模样,半响,从鼻子里发出淡淡的一声“嗯”。 他这么乖,他怎么忍心扫他的兴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性福”才会幸福 杜祈佑因着宋黛带给他的欢愉,一路上兴致盎然,乐得嘴都合不拢。 宋黛斜眼瞥他,眉梢飞扬,带着微微得意,心里也高兴,小样儿吧,现在知道捡到宝了吧。 她是过来人,知道两个人若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床上那事儿若是不和谐,绝对过不到一块。 她宋黛床上的功夫可不是盖的,那是经过专人调教、长久锻炼出来的,对付杜祈佑这个刚刚开苞的“大男孩”来说,绰绰有余,稍稍放开一些,来个新鲜的姿势,都能给这厮爽翻了。 杜祈佑确实爽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 他突然有种感觉,下辈子的“性福”恐怕全都得交托在眼前这个不正经的小丫头手里了。 杜祈佑视线落在宋黛身上,墨黑的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 宋黛十分不正经地翘着二郎腿,弹着指甲,懒洋洋地说:“怎么样啊静王殿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前二十年都白活了,后悔没早一点认识本姑娘了吧,哼哼,不是我吹,但凡是跟老子上过床的,没有一个不上瘾的,不过我也不是谁都伺候,伺候你一回,你就偷着乐吧你……” 因着她这一句话,杜祈佑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捕捉到方才她话语里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杜祈佑眯着眼睛,沉沉地问道:“除了本王,你还伺候过其他男人吗?” 宋黛脸上得意的神情也瞬间消失了,糟糕,得意忘形了…… 怎么把以前那些烂事也抖落出来了? 她讪讪一笑,“没,嘿嘿,怎么会有别人呢,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黛尴尬地咧了咧嘴,吐了吐舌,心里暗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前的事可不能再拿来当谈资了,这男人的心思也重,别让他误以为自己背着他出去偷吃,给他戴绿帽子…… 杜祈佑见她那做贼心虚的模样,心里冷哼一声,疑窦丛生,却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小妮子的第一次都是跟他,自己管的她严,天天关在家里,除了自己,又怎会有其他男人? 只是宋黛向来是个不安分的,在那种事情上又一向厚脸皮,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一样。 杜祈佑抿了抿唇,朝正心虚地低头啃着手指头,偷眼瞧着他的人伸出手,沉声命道:“过来。” 宋黛一怔,看着杜祈佑骤然冷沉的面色,暗暗骂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讨苦吃。 宋黛也不敢拧着,乖乖地蹭了过去,刚刚碰上他的手,就被他一把扯在怀里,抱在大腿上。 杜祈佑也不含糊,二话不说便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愤懑和委屈,狠狠地吻了一通。 宋黛看着他眼底隐隐泛出的血色和怒火交织的神情,心里不由惴惴,这家伙,难道真急了? 眼看他动了怒,宋黛心里涌上一阵忐忑,忽然之间,有些害怕他真的误会了,生了她的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患得患失的,一时见不到杜祈佑,还会莫名想他。 杜祈佑这个人其实也是挺拧巴的一个小孩,高兴的时候能把她宠上天,生气的时候也能让她胆寒,脑子都转不动了,而她,越来越贪恋他的温柔,受不住他的冷漠,一点儿也受不住。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喜欢上这个家伙了,也是,这么一个优质的好男人,不喜欢才奇怪吧。 可是,仅仅是喜欢吗…… 她不是没喜欢过男人,就像她曾经对杜祈佑说过的,若是她喜欢一个人,她就会不计得失,千方百计地对那人好,任由他飞翔,这种喜欢,更像是她一个人的事,高兴、快乐,都很纯粹,更不会因为她喜欢的人爱上别的女人而吃醋,她乐得祝福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爱跟喜欢是两回事,喜欢是一种享受,爱却是一种负担。 宋黛被迫停止了思考,因为她已经被杜祈佑吻得大脑缺氧了…… 吃出了吃奶的劲,才算是推开了杜祈佑,宋黛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憋死我了……杜祈佑,你这是谋杀你知道吗?” 杜祈佑嘴唇上还留着宋黛的口水,他也不嫌弃,自顾舔了舔,“我得证明一下,你是我的人。” 宋黛撇过头去看他,见他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理直气壮的熊样儿,笑骂道:“流氓……” 杜祈佑眼睛一眯,双眸中散发出锐利的光芒,他紧紧箍着宋黛的腰,嘴巴凑在她的耳畔,邪魅的声音从薄唇中轻轻吐出:“我就流氓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宋黛被他灼热的气息打在耳朵边上,搔得心里直痒痒,浑身酥酥麻麻的,激起满心的荡漾。 她心里苦笑一声,总觉得杜祈佑被她带坏了,现在说起这种下/流话来脸不改色心不跳的。 杜祈佑确实是被她带坏了,不只会说流氓话,行动起来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借着说话的功夫,他将自己一张英俊的小脸轻轻地在宋黛脖颈上蹭着,扯开她的脖领,露出一片雪白的芳华,毫不客气地吻着、嘬着,一路往下游走,眼看着就要滑到胸前。 宋黛素来是个厚脸皮的,却还是招架不住他如此挑逗的行为,这个混蛋,简直是要勾火啊…… 她渐渐有些后悔,是不是昨天晚上自己用力过猛,让这个家伙尝到前所未有的甜头,便再也收不住,原形毕露了?要知道,男人属于雄性动物,在那种事情上本来就比女的更具天性。 宋黛正想着,突然忍不住讶然叫出口,痛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望向窗户,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她看着自己胸前留有一排牙印,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顿时恼了,没好气地瞪着“罪魁祸首”。 “杜祈佑,你属狗的吧你,往哪儿咬呢?”宋黛红着脸,半羞半恼地将衣服朝胸前一裹。 杜祈佑无辜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她红彤彤的一张小脸,喃喃道:“我还想要……” “要什么?”宋黛没懂。 杜祈佑:“要。” 宋黛:“……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还要不要脸了? 杜祈佑和宋黛小两口一路打情骂俏着,转眼就悠悠荡荡地来了莫居。 眼看着已经到了晌午,正好赶上饭点,宋黛早就饥肠辘辘了,急不可耐地想下车狂搓一顿。 刚从马车上跳下来,便看见等在门口,抻着脖子翘首以盼的赵芷凝。 宋黛眼睛一眯,这小婊砸挺难对付的,够锲而不舍、阴魂不散的,她该不会一直在这等着吧。 赵芷凝自然不是在等宋黛,而是在等她背后的那个男人。 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目光交织在一起,对视的瞬间,能感受到电闪火光蹭蹭蹭地往外冒。 赵芷凝冷哼一声,视线越过宋黛直接落在杜祈佑身上,兴冲冲地迎上去,“王爷……” 她直冲杜祈佑扑过去,中间还隔着个宋黛,正想着怎么把宋黛撞飞,然后投向静王的怀抱。 宋黛岂能容她,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跳到了杜祈佑的身上,熊抱住。 赵芷凝僵住了。 杜祈佑也僵住了。 南宫玥和黎世琛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简直哭笑不得,对望一眼,幸灾乐祸地一挑眉。 这下有好戏看了…… 大庭广众之下,宋黛就这样挂在杜祈佑的身上,莫居人来人往的,众人频频往这边侧目。 莫居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楼上楼下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哟,有人秀恩爱啊,快看……” 杜祈佑下意识地托住宋黛,一愣之际,旋即却是忍不住一笑,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他巴不得她宣示对他的主权,最怕的,便是她毫不眷恋地把他推出去。 赵芷凝呆然地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宋黛会冷不丁地给她来这么一出,恨得牙根痒痒。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叫好声不断,好事的百姓打着口哨,哄道:“来啊,啵一个……” 宋黛抬起头来看着杜祈佑,与之对望一眼,一瞬之间,皆看到彼此眼中散发出来的灼灼爱意。 只是一瞬,宋黛便不由分说地吻上了杜祈佑的嘴,抱着他的后脑勺,疯狂地厮磨起来。 于是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堂的静王爷和静王妃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亲热起来。 周围寂静了一秒的功夫,突然间炸开了锅,哄嚷声不断,“哇哦,给劲儿,亲上嘴了……” 南宫玥无奈地扶额,悠悠地叹息道:“我怎么忘了,这小丫头的脸皮,向来如城墙一般厚。” 黎世琛扯着嘴角,“可不是么,这俩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臭气相投,天生一对。” 赵芷凝听着周围人的叫好声,眼前瞬间模糊,心头像是被一把钝刀狠狠地割着,撕心裂肺的。 她狠狠一跺脚,不战自败一般,推开前来看热闹的伙计,捂着嘴抹着眼泪跑回了莫居。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顾廉耻,还要不要脸了,宋黛这样也就罢了,没想到,静王也这样…… 她的心都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宋黛狠狠地在杜祈佑的嘴巴里来回扫荡着,在他口腔里的每一寸地方都留下自己的痕迹,这才满意地将舌头退了出来,看着杜祈佑被她啃红的双唇,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杜祈佑看着她那得逞般的小狐狸模样,心里也是忍不住的乐,还以为她有多成熟呢,其实也就一小孩,动不动就耍脾气,使性子,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也只有她宋大小姐才做的出来。 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居然他默不吭声地就配合着她做了,脑子真的是抽风了。 果然,验证了娘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恋爱中的小两口,就是变着法地耍贱、玩浪漫。 他跟宋黛结婚也不少日子了,算是老夫老妻了,怎么却觉得,刚刚才开始谈情说爱呢? 宋黛玩这一出本来就是为了刺激赵芷凝的,意在告诉她,瞧好了,这厮是我的人,我的人! 老娘想什么时候亲热,就什么时候亲热,想什么时候秀恩爱,就什么时候秀恩爱,你捞不着! 宋黛扭头一看,见赵大小姐果然不在原地了,也是,她都使出这等绝招了,要再治不住她,她也就只能杀人灭口了,将赵芷凝对她家静王殿下的那段情意扼杀在摇篮之中,玩命死磕。 看戏的人都不在了,宋黛当然没有兴趣继续和静王爷在大庭广众之下腻歪,潇潇洒洒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拍拍手道:“行了,都别凑在这儿看热闹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她不再理会杜祈佑,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进了莫居,扬声道:“小二,上菜,老子要吃饭!” 杜祈佑站在原地,一愣,怎么有种,被人卸磨杀驴的感觉? 这死女人,过河拆桥可还行! 几人风尘仆仆,都甚是疲累,各自回了房间。 莫居是全国连锁酒楼,但凡是繁华之地都建有莫居的分店,规模浩大,菜肴美味,远近驰名。 近来由于武林大会的召开,洛阳城甚是热闹,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都赶来共赴盛会,莫居自然是远方客人打尖住店的首选,早就没有空房间了,不过,莫居总有两间天字房是空出来的。 甭管别人想付多少钱,这两间天字房概不外租,因为莫居的天字房是专门为老板腾出来的。 宋黛在莫居梳洗打扮、吃饱喝足之后,就摸着肚皮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杜祈佑用湿毛巾擦着脸,看着她悠哉悠哉的享受模样,像一只小懒猫一样,忍不住勾勾嘴角。 敲门声响起,杜祈佑将毛巾扔在水里,隔空给宋黛放下了帘帐,直接将她屏蔽了。 杜祈佑上前开门,掌柜的禀告说昨夜傅青龙和赵翊已经被萧家公子和一位姓墨的公子请去逍遥山庄了,像是要救治什么人。 杜祈佑眉头一蹙,关上房门便朝宋黛走去,拉开床帘,见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小呼打得欢畅。 他不由一笑,忍不住上手捏捏她可爱的小脸,睡梦中的宋黛不满地发出一声嘤咛,“干嘛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早就爱上你了 杜祈佑俯下身子,凑近她,轻声道:“三叔公和干爹已经到逍遥山庄了,不去拜见不合适……” “不去!”宋黛很干脆地拒绝,她要睡觉!!! 杜祈佑摸摸鼻子,循循善诱道:“若是所料不虚,你的夜凉哥哥现在应该也在逍遥山庄,你不去见见?” 这话果然奏效,宋黛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猛地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杜祈佑见她反应这么大,原本想要刺激她的心顿时冷缩下来,绷着脸,冷哼一声。 好啊,让你陪我拜见长辈你不去,跟我在这儿赖床,一听夜凉二字你就滋毛了,什么意思啊! 宋黛见杜祈佑面色不善,顿时明白这“醋坛子”恐怕又打翻了,德性…… 不愿意他不痛快,宋黛狗腿地冲他笑笑,爪子不安分地勾上他的脖颈,卖乖笑道:“臣妾自然是要陪相公去拜见长辈的,傅家规矩和王府规矩都顶在我脑门上呢,我可不敢不敬长辈。佑哥哥,事不宜迟,咱赶紧去吧,否则三叔公和干爹要怪罪的……” 宋黛伏在他的肩头,勾着他的脖颈一边哄着,纤纤玉手不安分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勾来勾去。 杜祈佑被她吴侬软语的撒娇卖乖弄得心里舒服了些,可一想到她做小伏低,不惜牺牲“色相”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夜凉,心里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掰过她的小脸,迎面逼视,沉声道:“宋黛,你给我听好了,你是老子的女人,眼里心里便只能有我一个,也只能伺候我一个。别的男人,无论他是你的哥哥还有你的弟弟,他们都不能取代老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我才是你的唯一,明白吗,听见了吗?” 宋黛愣愣地看着他,着实被他这番话给震到了。 这么霸气侧漏、蛮不讲理的话,恐怕也只有杜祈佑能说的出来了。 她凝视着他的双眼,见他剑眉紧皱,神情极为严肃,眼底爆出燃烧的血色,每一丛变幻的光彩都彰显着这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他说的话也是铿锵有力,不停在她耳边回响,荡来荡去。 宋黛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还真是从来没见过,像杜祈佑占有欲这么强的男人,恨不得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得归他所有。 除了他以外,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在她宋黛面前说这样狂妄的话。 若换作别人,别说宋黛不会给他这个脸,恐怕当场一巴掌就扇过去了,你丫谁啊,凭什么啊? 偏偏这个人是杜祈佑,也不知怎么,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浑然天成,也特有震撼力。 震得她七荤八素的! 宋黛呆呆地望着杜祈佑,神情由怔忡渐渐化作苏醒,好像猛地被人唤醒了一样,醍醐灌顶。 她小睫毛一抖,嘴角微微一翘,小狐狸的狡黠模样又显现出来,小混蛋,还挺横的…… 杜祈佑自顾自地说,情绪有些激动,嘴唇也有些颤抖,根本没察觉到宋黛表情的变化。 “老子跟你说话呢,听见了吗?我告诉你宋黛,你不爱我没关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老子捂了这么久还捂不热是我没出息,我特么认了。你说你不爱我,可我偏偏爱上了你。就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把老子勾得神魂颠倒的,我能怎么办,我完全控制不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感觉自己前面二十多年都白活了,遇到你就是我的一个劫,逃不开躲不过的,老子这辈子就砸你宋黛手里了,你得负责!” 杜祈佑越说越激动,前所未有的激动,他大手攥住宋黛的肩膀,攥得紧紧的,眼色血红:“宋黛你听明白了吗,老子喜欢你,我特么爱你!” 杜祈佑眼前是宋黛震惊而又激动的瞳孔,深邃的瞳仁里仿佛闪烁着万丈光芒,水雾朦胧的。 杜祈佑脸色胀的通红,他从来没如此失态过,也从来没如此释放过,他觉得自己丢人了! 喷完了,吼完了,杜祈佑垂下眼睑不说话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还能再说什么呢? 他眼眶子有点红,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都在今天,在这个女人面前做完了,行了,没脸了。 他手指缓缓收拢,又放开,从宋黛的肩膀上慢慢放了下去,整个人像是突然放空了一样。 宋黛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杜祈佑满带委屈失望的一张俊脸缓缓转过去,要离开。 说了这么多,也没听到宋黛的回应,杜祈佑失望透顶,强压住心头的阴霾,缓缓站起身。 他起身的一个瞬间,真的只是一个瞬间的功夫,宋黛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杜祈佑没有回头,宋黛也没有抬头,她低头看着他指骨有力的一只大手,眼眶子有些湿润,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打下一滴滴水花。 宋黛讷讷道:“我没不喜欢你,没不爱你……” 她哼哼唧唧的一句话,却是让杜祈佑瞬间惊醒,猛地回过头去看她。 宋黛抬起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满脸的泪痕,有些凄楚,更惹人怜爱,她开口道:“你一向自诩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我的心意呢?我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嫁给你?我要是不爱你,就不会在赵芷凝巴巴地贴上来的时候吃你的醋了。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可我就是知道,你杜祈佑早就不知不觉钻进来了,我不认都不行。 你说你这人吧,脾气那么臭,还动不动就凶我,也不懂怜香惜玉,每次吻我的时候都可疼了,在床上也是,从来都不肯让我在上面,那么霸道,那么强势,你还总是摆着一张跟冰窟窿一样的面瘫脸,杜祈佑你说你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你笑起来多好看呀,为什么就不能多笑一笑? 我特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特迷人,特可爱!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才明白这滋味,我要是不爱你,我就不至于动不动就想你了,你不知道你去军营不着家,也不归宿的那几天,我郁闷着呢,我想死你了我,可人家不好意思不是么,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宋黛嘚吧嘚的,突然跪直身子,平视着杜祈佑,一字一顿道:“杜祈佑,我早就爱上你了!”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狗粮?那玩意能吃吗? 杜祈佑眼睛蓦地放大无数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灵动的大眼睛中透着对他的迷恋和痴缠。 宋黛也清楚地在他深邃的眼底挖掘出了震惊和动容。 下一秒,没有丝毫停顿和迟疑,知晓、确定她心意的杜祈佑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了过去。 杜祈佑的嘴唇笼罩上来的时候宋黛一动都没动,她就知道,勾了火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她迎合着他,由着他予取予求,再也没有所谓的不甘心、不情愿。 其实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次与他交织,她从来也没有不甘心、不情愿过。 杜祈佑捧着她的小脸,或许是太过激动,却又怕伤了她,他的手指关节绷成白色,是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吻了她半响,他慢慢停了下来,捧着她痴痴地看,就像是捧着一颗无价珍宝。 他眼神迷离而又深邃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颤声问道:“再说一遍,你爱我吗?” 宋黛乐了,嘴角开心地翘起,一字一顿道:“杜祈佑,你听好了,我,宋黛,爱你……唔。” 杜祈佑再一次将她撂倒,床帘缓缓地放下来,两个人全然不顾要去拜见长辈的礼节规矩。 杜祈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真不孝顺,真没出息! 可是,去特么的礼节规矩,什么也不如她来的重要! 爱到深处,深入骨髓的吻将宋黛整儿个包围住,压在她上面的杜祈佑的身子,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疯狂地席卷着她,碾压着她的身子,忘情地吸吮着她身上的每一处,唇齿间迸发的热度强烈地冲击着彼此的心脏,温暖了两个人那颗冷硬的心肠,再也无法分离……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便只有这么一个人,才是他的唯一。 哪怕背弃全世界,都不忍心伤害她一丁半点,为了她,背弃整个天下又如何? 莫居喧喧嚷嚷,好不热闹,而这象征着独特的天字房,如今正在翻云覆雨,极尽缠绵。 两枚倩影交缠在一起,以这世上最亲密最美好的姿势贴合着,厮磨着,仿佛在渡地老天荒。 而另一间天字房,黎世琛、南宫玥和鱼儿三人托着下巴围坐在桌旁,目瞪口呆地叹着气。 墙壁一震一震的,隔音效果再好,也掩盖不住隔壁那两个人的“罪行”,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南宫玥:“这两个人真是够了,从家里出来,一路上打情骂俏,腻腻歪歪的,不嫌腻啊……” 黎世琛:“这就不懂了吧,人家这叫新婚燕尔,这趟出行,说是来参加武林大会,找的借口倒是冠冕堂皇的,我看这俩家伙就是逮着机会出来度蜜月的,顺便撒点狗粮,喂喂我们。” 鱼儿:“世琛哥哥,什么叫做撒狗粮啊,我们又不是小狗。” 黎世琛乐了,好笑地摸摸鱼儿的小脑袋,“你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 —— 杜祈佑和宋黛总算是腻歪够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黎世琛、南宫玥和鱼儿三人已经候在门口了,一边一个倚在门框上,鱼儿嘿嘿傻乐着站在他们面前,“姐姐,我们都吃饱了……” 宋黛一愣,以为他说的是吃饭,摸摸他小脑袋笑道:“吃饱了就行,鱼儿吃了什么饭啊?” 这次轮到鱼儿一怔,他晃晃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没吃饭啊,我们吃的是狗粮。” 宋黛:“……” 杜祈佑眉头一蹙,狗粮?那玩意能吃吗? 他不解地看向黎世琛和南宫玥,那两个人默契地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唉,教坏小朋友啊。 其实真不怪他们,这种所谓“秀恩爱”“喂狗粮”的俏皮话都是宋黛这个不正经的教他们的。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跟着王妃娘娘学坏了,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一行人整装待发,风风火火、浩浩荡荡地往逍遥山庄赶去,正式前往武林大会。 —— 话说这厢,傅青龙和赵翊刚起来便听见杜祈佑率领大部队前来拜见的消息,便从房间里出来。 人还真不少,杜祈佑、宋黛两口子,南宫玥和黎世琛俩冤家,还有一个小不点,鱼儿。 当然,差点被忽视掉的,站在他们身后的赵家大小姐,赵芷凝,也算独立的一号人物。 傅青龙和赵翊一亮相,杜祈佑便牵着宋黛往前走了一两步,跪地行了大礼,叩头问安。 “祈佑拜见三叔公、给干爹请安。” 宋黛和后面那几位依法炮制,都行了大礼。 赵芷凝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抿着唇不说话,他们跟着杜祈佑,行的都是傅家的礼。 她又不算傅家的人,也不是杜祈佑的什么人,在场的众人,唯一跟她有关系的就是赵翊了。 赵翊也是一瞥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大侄女,轻轻一笑,“芷凝也过来了?” 总算是有人理她了,赵芷凝心里颇为委屈,扭扭捏捏地上前行礼道:“小叔,傅前辈。” 傅青龙摆摆手,杜祈佑几人这才站起来。 “静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啊。” 嘹亮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杜祈佑转头,便看见遥遥走进院中的萧璟昱和夜凉、剑奴三人。 与此同时,宁远和水小妖也跟在他们身后进来了。 侧院顿时变得无比热闹,杜祈佑视线扫向萧璟昱和夜凉,随后又落在夜凉身后的剑奴身上,深邃的眸子顿时滑过一道锋芒,绷着脸色,一言不发,眸色深沉。 宋黛自然也看到了夜凉和剑奴,心里顿时一格,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在这儿…… 她担忧地端详着杜祈佑,紧紧挽着他的胳膊,就怕他一怒之下忍不住将剑奴逮捕回京。 众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哥哥……”一个稚嫩清脆的童音打断了僵持死寂的气氛。 众目睽睽之下,鱼儿张开双臂朝剑奴扑了过去,剑奴忙上前将他接住,抱在怀里,“鱼儿……” 兄弟俩终于见面了,鱼儿靠在剑奴的怀里,摸着他的肩膀,担心地问道:“哥哥,你的伤?” “哥哥没事,已经治好了。”剑奴安慰着弟弟,目光中尽是柔软。 夜凉的目光始终落在宋黛的身上,想起那日就这样不告而别,还有好些事情没有跟她说清楚。 她,没有生他的气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狭路相逢,疑窦丛生 萧璟昱顺着夜凉的目光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杜祈佑旁边的宋黛。 他的眉睫轻抖了一下,心中冒出一丝莫名的波动,这个女人,便是夜凉寻觅半生的妹妹吧? 如此轻尘绝丽的女子,不愧是夜凉的妹妹,只是……为何偏偏跟了杜祈佑? 宋黛也正朝这边看过来,不经意间正好与萧璟昱审视的目光相遇,也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萧璟昱身材颀长,相貌英俊,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傲气,一双修长的眼眸甚是清澈,浮光炫彩。 他站在风华绝代的夜凉身边,竟然没有输掉半点气度,反而相得益彰,无疑一枚闪亮的帅哥。 宋黛瞅了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若是换做以往,她自然是逮着帅哥便要往上扑的,可是眼下她已经有杜祈佑了,便得自律。 宋黛觉悟可高了,知道人得学会知足,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是她家静王殿下帅。 萧璟昱盯了宋黛半响,凑到夜凉耳边压低声音道了句:“小妮子模样不错,索性没长歪。” 夜凉白了他一眼,两道浓重的视线扫向他,很是不满,萧璟昱摸摸鼻子,实话么…… 宁远阴冷的视线落在剑奴和鱼儿身上,眼光冷冷的,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意,嘴唇紧紧抿住。 若不是鱼儿的这声喊,他还真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英俊的少年,就是当日的那个燕国刺客。 他沉沉地开口道:“萧公子旁边的这位少年很是面熟啊,怎么如此像官府正在通缉的要犯?” 宋黛闻言一惊,她只想着怎么阻止杜祈佑当场将剑奴逮捕归案,竟然忘记了,还有个宁远。 她心下着急,亦是怨念,哥哥为何不把剑奴偷偷藏起来了,竟然把人就这样大喇喇地带出来。 鱼儿也是,难道不知道他哥哥现在处境危险吗,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急不可耐地与之相认。 她在这边心急如焚,生怕下一刻这里便要大打出手,没想到夜凉和萧璟昱均是气定神闲。 夜凉不慌不忙,神色淡淡地开了口:“宁少爷是认错人了吧,这是我的义弟,并不是什么朝廷通缉犯。再者说了,这里是萧盟主的逍遥山庄,可不是朝廷的县衙公堂,你别搞错了才好。” 宁远被夜凉一句话噎在当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响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剑奴是眼下正在通缉捉拿的朝廷钦犯,按理他现在就应该将人拿下,直接扭送进官府伏罪。 可官场是官场,江湖是江湖,各有各的规矩。 如今他受邀来参加武林大会,凭的不是宁家世子的身份,而是武当弟子的身份,这是两码事。 更何况,这剑奴和夜凉站在一起,明显就是跟他一伙的,还有旁边的萧璟昱,也逃不开。 剑奴是燕国所派的刺客,夜凉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萧璟昱是武林盟主之子,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处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纠葛? 萧家和燕国,不会吧…… 宁远目光沉沉地瞥向杜祈佑,他不相信他认不出来剑奴,可他却选择了按兵不动,这个静王爷,究竟在做什么,难不成,他要放长线,钓大鱼? 气氛诡异得很,僵持而微妙。 傅青龙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热闹,眼看着院子里堆满了人,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阵烦乱,毫不客气地便将人都赶了出去,。 逍遥山庄很大,倒是不缺住的地方,小厮们将到来的客人妥善安排好,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萧璟昱特地将宋黛和杜祈佑安排在夜凉所住的院中,走到最后,便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萧璟昱命小厮沏了茶,四个人围坐在石桌旁,看起来,倒像是久未逢面的好友。 “静王爷,明日比赛正式开始,我可等着您赐教呢,不知这些年您的武功如何,有无长进?” 萧璟昱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虎视眈眈地看着杜祈佑,似乎对明日的比武满怀期待。 相比之下,杜祈佑一脸漠然,冷冷道:“我若是上场,你就不怕我夺了你武林盟主之位?” 萧璟昱爽朗大笑,“我什么时候怕过你,尽管放马过来,早就盼着与你淋漓尽致地打一场了。” 杜祈佑眉头轻皱,眼底流露出些许不耐和厌恶,他对这种比武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他才参加武林大会完全是迫于无奈,不论是代表流星阁还是代表傅家,他都躲不开也推不掉。 宋黛看着夜凉,目光停留在他的肩膀处,不无担忧地问道:“哥哥,你肩上的伤,好了吗?” 杜祈佑脸色顿时暗了下来,绷着脸看着夜凉,一言不发。 他就知道,即便他和宋黛已经两情相悦,夜凉还是她无法割舍的“亲人”,她还是会关心他。 若她有一天知道,这份关心只是出于利用,并非真心实意的,这小丫头,恐怕会伤心的吧。 夜凉抬眸看着宋黛,一脸温润的笑意,柔声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宋黛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夜凉嘴角轻轻一勾,因着她的关心,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一片温暖。 她心里其实满怀疑虑,有各种事情想要问他,可是当着杜祈佑的面,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张口。 夜凉的真实身份,她还没有告诉杜祈佑呢,只是她尚未从他这里得到证实,也不好贸然开口。 还有啊,剑奴就在杜祈佑的眼皮底下晃悠,依照他的性子,是定然不会放过他的,可他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对剑奴完全视而不见,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她惊愕且疑惑不已。 难不成,杜祈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故意放剑奴一马? 她有这么大的面子吗,能让杜祈佑不惜违抗朝廷法度,放过一个想置皇上于死地的刺客?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宋黛心里一片沉然,总觉得这趟洛阳之行没有那么简单,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并不喜欢你 晚间 武林盟主萧一然设摆筵席,招待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英雄豪杰,酒席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举办之日,八大门派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帮会都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 萧一然连任三届武林盟主,在中原武林颇有威望,此人豪情仗义,不拘小节,又喜欢交朋友,在武林中人缘极好,即便知道这次武林大会萧一然有意为自个儿的儿子铺路,想要让其子承父业,各个门派和帮会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捧场,成全他的夙愿。 其实武林盟主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务,并不一定是武功最高者居之,而提倡有德者得之。 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八大门派平分秋色的时代,一些新的帮会风云迭起,形势微妙得紧。 萧璟昱想要子承父业,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明天,怕是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要上演呢。 众多帮派纷纷落座,杜祈佑和宋黛,自然是备受瞩目的一对。 杜祈佑身份众多,单是傅家首徒和流星阁少阁主这两重身份,便让人肃然起敬,不敢怠慢。 宋黛如今是江南商会的会长,宋家的家主,亦是静王妃,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巾帼不让须眉。 郎才女貌往那一坐,无疑一对璧人,般配极了,前来道贺和恭维的人络绎不绝,推杯换盏。 宋黛为人本就不拘小节,对于前来敬酒的朋友,简直是来者不拒,杜祈佑拦都拦不住。 平时杜祈佑看她看得特别严,哪肯让她痛快地喝酒,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宋黛一向自诩千杯不醉,实则有酒胆没酒量,几杯下肚就醉意朦胧了,还止不住地往里灌。 看着栽倒在自己怀里,一张小脸醉得红扑扑的宋黛,杜祈佑一阵无奈,将人打横抱回了房。 赵芷凝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地坐着,遥遥相望着杜祈佑,闷闷不乐地往肚子里灌着酒。 看着他凝视着宋黛那一脸深情和宠溺的模样,她就难过不已,宋黛到底哪儿好,值得他如此? 杜祈佑跟众人告罪,抱着宋黛离开,赵芷凝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底通红,嫉妒得发疯。 酒席的另一处角落,一个慵懒妩媚的身影也在止不住地灌着酒,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着。 只是她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宋黛,而是落在宋黛的旁边,端坐在酒席后面的夜凉身上。 杜祈佑抱着宋黛离开不久,夜凉跟萧璟昱打了个招呼,也悄悄地退了出去,水小妖眸色幽微。 夜凉前脚刚走,南宫玥后脚便跟了上去,紧接着,黎世琛也随着她的脚步离去。 一时间,酒席一侧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众人也知道年轻人最是受不得束缚的,也不去管他们。 宁远身为武当弟子,自然坐在武当派的位置,他随着师父和师叔前去与各大帮派寒暄,半响才悠悠转回来,也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回到座位处,在水小妖脸上亲了一口。 水小妖纹丝未动,却是淡淡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黑夜中,宁远的一只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下摸来摸去,全然不顾在场的众人,弄得她心烦。 她毫不客气地拍落他的咸手,站起身道:“我累了,先回房间等着你,你留在这儿慢慢喝吧。” 宁远望着水小妖消失在夜色中的窈窕身影,嘴角轻轻上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嘲笑自己,好不容易将人娶回家,他却觉得,这个小妖精的心并不在他这里…… —— 夜色朦胧,夜凉尾随着杜祈佑,刚刚转到院落的拐角处,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夜凉公子……” 他眉头微皱,却还是停住了脚步,不过片刻的功夫,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还在轻喘着气。 他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清冷,“郡主殿下,你有事吗?” 南宫玥被他冷漠的神色弄得有些难过,微抿着唇:“夜凉公子,你可不可以,不喊我郡主?” 夜凉漠然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南宫玥微垂着眼睑,半响方才鼓足勇气,抬起眼帘,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可不可以,直接喊我一声‘玥玥’呢?” 夜凉神色波澜不惊,依旧淡漠地说:“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南宫玥的语气有些急,心头有股热血涌上来,酒意也有些上头。 “夜凉,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很久了。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对宋黛那么好,可为什么从来都不曾多看过我一眼,总是那么客气而疏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南宫玥的眼眶不由红了,委屈、激动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止不住地哆嗦。 憋了这么久的心里话,今天终于不吐不快。 她太憋屈了,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受过如此冷遇和折磨。 不远处,黎世琛站在一根柱子后面,静静地听着南宫玥说的每一句话,无比清晰地传入耳朵。 他的手搭在柱子上,捏着,攥着,指骨绷得发白,青筋暴起,脸色更是一片深沉,而又难过。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夜凉听了她这一番告白,神色平静得好像一汪泉水,没有丝毫波澜,亦没有丝毫温度。 “你说完了吗?” 他凉凉地开了口。 南宫玥被他冰冷的语气震到,惊愕而又无措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双眸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夜凉淡淡道:“郡主,你多虑了,我并不讨厌你,却也不喜欢你。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说得再深一点,也不过是普通朋友。你和黛黛是好朋友,我自然也愿意把你当做我的妹妹看待,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还请你见谅。” 南宫玥完全僵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夜凉冲她淡淡点点头,绕过她,漠然地离开了,无情亦无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原来她的初夜,不是他的…… 南宫玥整个人如雷击般被镇在当场。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对她冷漠如斯。 她那么喜欢他,为何她的喜欢,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呢? 夜凉刚走没两步,眼前便晃过一个黑影,掌风凌厉地扫向他的面庞,他下意识地往后撤步。 黎世琛不依不饶,凌厉的掌力夹杂劲风,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劈去,恨不得给他几巴掌。 他眼球针缩,浑身散发着杀意,厉声喝道:“你这个畜生,竟然敢欺负玥玥,老子要你的命!” 夜凉目光冷然,躲着黎世琛的手刀,姿态灵活敏捷,并没有还手的打算,脚上动作却不停。 黎世琛“嗖嗖嗖”地劈了好几掌,却没有在夜凉身上讨到半分便宜,既惊讶于他的武功,也更加气愤他的躲避,怒吼道:“有本事你还手啊,一个劲儿地躲算什么本事,是男人就痛痛快快地跟老子打一架,别那么孬!” 夜凉才不理他,他没那么多力气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两个人斗了一会儿,均是筋疲力尽,却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直到南宫玥忍不住爆发了。 “够了,你们别打了!”她眼底通红,神色冰冷。 黎世琛动作不停,磨着牙道:“你甭管,这混蛋胆敢欺负你,我就不能容他,你看我怎么收拾他,好好给你出一口恶气!” 南宫玥捏着拳头,突然上前一步横在两个人中间,生生把他们分开。 黎世琛的掌力在劈到她的一瞬间,堪堪停住,收了手,手掌由于巨大的惯力已是一片酥麻。 他将颤抖的手放在身后,瞪大眼睛看着她,后怕地吼道:“你疯了?!” 南宫玥挡在夜凉身前,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能不能别闹了,你还嫌我丢脸丢得不够吗?” 黎世琛看着她委屈又伤心的模样,知道她现在定然不好受,心里又是气又是心疼。 他抬眸看向站在南宫玥身后的夜凉,冷眼瞅着他,大手一划拉便将南宫玥护在自己的身前。 不顾南宫玥怔愣的神情,黎世琛愤愤不平、怒火冲烧地用手指着夜凉,恶狠狠道:“夜凉你给老子听好了,南宫玥是我罩的人,从小到大我都不舍得欺负她,让她受一丁半点的委屈,你倒是狗胆包天,敢欺负老子的人,还敢伤她的心。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老子等着!” 南宫玥被黎世琛吼得愣住了,夜凉眸色沉沉,并没有因为他的叫嚣而感到一丝害怕或胆怯。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没有任何的表情,或者说,他连表情都懒得做。 普天之下,值得他动容的人并不多,很不幸地,南宫玥偏偏没有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 黎世琛撂了狠话,转脸儿盯着南宫玥,瞪大眼睛道:“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低声下气?他不在乎你我在乎你,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他不要你我要,南宫玥,老子喜欢你……” 随着话音落地,他猛地吻向她的唇,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带着粗暴而又歇斯底里的雄劲。 南宫玥瞳孔蓦地放大,震惊得无以复加,脑袋瞬间抽筋,失去了所有能够思考的能力,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目及之处,是黎世琛被放大无数倍的眼睛、眉毛、额头…… 夜凉看着在自己面前亲吻的两个人,眸色依然没有泛起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就像是一个冰冷的看客,还是最不配合的那种,只是默默地看着,不起哄不喝彩。 两个人只是吻了一瞬间,南宫玥却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在另一个时空。 不知是不是酒壮怂人胆,今天的黎世琛,格外的凌厉和霸气,浑身散发着男人的雄性魅力。 就像是一只公兽,看见自己的母兽被别的公兽欺负了,立刻开启了战斗模式,要玩命的节奏。 黎世琛放开了南宫玥的嘴唇,看着她痴傻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紧紧地拥着她,牢牢地护着她,目光冷沉地看着夜凉,恶狠狠道:“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女人,既然你不喜欢她,以后就给我离她远点,千万别来招惹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狠狠地撂下话,从地上打横抱起南宫玥,姿态潇洒地走掉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夜凉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流露出事不关己的嫌恶和不耐。 直到黎世琛抱着南宫玥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才冷冷地开了口:“热闹看够了吗,出来吧。” 暗黑的夜色中,水小妖从黎世琛站过的地方缓步走出来,脚下生莲,姿态妖娆,目露嘲讽。 “真是一出大戏啊,这郡主喜欢谁不好,偏偏要招惹一个世界上最没有心肝之人。” 水小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纤纤玉手搭上夜凉的肩膀,抚摸着他颀长凹凸的身子,声音浅魅道:“我们家公子,在情事上最不开窍了,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从来都不屑一顾。有时候连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纯爷们,还是,你不喜欢女人……” 她的手不安分地伸进他的衣襟,慢慢往里探去,心里依然是火烧火燎,可夜凉却不动声色。 她的媚情剑法是燕后亲传,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住,偏生眼前这个,是个例外。 夜凉捏起她的手腕,从衣服里慢条斯理地撤出来,冷冷地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水小妖指尖轻抖,心也跟着凉了凉,半响才嗤笑一声,“我的身份?夜凉公子是在提醒我,我现在的身份,是宁远的女人。这个你大可放心,宁远那个大傻子,直到现在还以为我的第一次是他的呢,他也不想想,我一个出身风月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是完璧?我的第一次给了谁,别人不清楚,公子你,最清楚了……” 阴沉沉的夜色下,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将水小妖所说的话全部收入耳朵,呆若木鸡。 原来她的初夜,不是他的…… 第一百九十章 那可是老娘的初吻,你大爷的! 水小妖勾着夜凉的脖颈,歪靠在他的身上,感觉不远处有道黑影一晃,警惕地看过去。 幽微的夜色下,柱子后面空无一人,周围一片寂静,也只有她和夜凉的身影,站在月色下。 难道刚才,是她看错了吗? 夜凉不耐烦地将她的手从肩膀上撤下来,冷冷道:“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 水小妖心里滑过一阵失望,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离开,只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哪怕不能跟他在一起,便是陪着他,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于她而言,已经足够幸福。 她想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他却只想全心全意地守候在宋黛身边,为她保驾护航。 宋黛唾手可得的幸福,对她来说却是奢望。 人跟人之间啊,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尤其是在感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的。 水小妖按下心中所有的不舍和矫情,抬步刚要走,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太后要来了。” “什么?”夜凉下意识地问出口,久经不变的神情这才稍稍变色,眉睫跟着轻轻一抖。 水小妖抬起眼眸看着他,眼底亦是一片冰凉,身子凑近他一步,压低声音道:“剑奴刺杀黎皇未遂,还不小心抖出了大燕,是柔妃救了那狗皇帝。中间的曲折太后难道会不知道?你为了救剑奴不惜暴露身份,私劫刑场的事情太后也知道了,这次来,怕就是要兴师问罪的……” 夜凉水雾迷蒙的眼底透着寒光,脸上一片冷意。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易倾颜从宫里给他送出来的信笺,寥寥数语:“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黎皇,背弃了大燕,也背弃了他们的亲情。 她的别无选择,最后换来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夜凉神色幽微,淡漠道:“这是倾城的选择,我成全她。至于母后,她要兴师问罪,也得先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今时不同往日,人是她送进宫的,如今,人家可是大黎国的皇贵妃了。” 他的语气透着讥讽,嗓音沉沉的,似乎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水小妖心里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她早该知道,同样是妹妹,倾城远远不如倾心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倾心公主才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呢,这个男人,从来都这样不讲道理。 “你可以不在乎柔妃,但是,你也不在乎宋黛吗?” 夜凉闻言,眉睫一颤,眸色凉凉地看着她,拧眉道:“你什么意思?” 水小妖冷冷一笑,“你别忘了,当初太后将柔妃送进宫的目的为何,她殚精竭虑、费尽心机,安排了这么多年的暗棋如今要背弃她,依照她的性子,会善罢甘休吗?一旦倾城公主那条路走不通,她定会想别的法子再开辟一条道路,大燕的公主,你的妹妹,可不只柔妃一人。” 夜凉盯着水小妖,身为母后的亲传弟子,普天之下,最了解她的人,除了他,便是水小妖了。 他沉沉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她会按捺不住,把主意打到宋黛身上?” “为什么不会?你别忘了宋黛现在是什么身份,堂堂大黎国的王妃,地位仅次于皇后。静王如今在朝堂上炙手可热,权势熏天,说一句话整个黎国也要跟着抖三抖。别看这些年黎皇一直处处打压着这个弟弟,明面上打压,暗地里却是扶持,毕竟,只有他才能与宁家势力抗衡。” 水小妖分析地头头是道,娇媚的脸上透着凛冽的锋芒,月光打在上面,甚是清明。 现在的她,可不是那个风骚妩媚的千妃阁头牌艺妓,而是大燕国最擅长搞情报之人。 燕后的心腹,燕太子的青梅竹马,亦或者,差点成为燕国太子妃的,大将军娄应台之女。 夜凉神色倏然冷了下来,整个脸部的线条都绷紧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弧线。 那个女人甭管对付谁,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唯独心儿,他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由着她胡来。 —— 话说另一边,黎世琛不由分说便抱着南宫玥往后花园走去,脚下生风,大步流星的。 早已经清醒过来的南宫玥躺在他怀里那叫一个别扭,止不住地挣扎:“黎世琛,你放我下来。” “不放。”黎世琛冷冷地,断然拒绝。 “你混蛋,你给老娘放下来……” 南宫玥岂肯容他,伸手便要朝他脖颈劈去,眼前划过一道冷风,黎世琛下意识地躲开。 他躲避掌风的功夫,手上的力道一松,南宫玥逮着机会便从他怀里撤出身子,差点摔落于地。 黎世琛看着在自己面前刚刚站稳身子的南宫玥,还在为她那记手刀感到后怕,脸上火辣辣的。 他瞠目看着南宫玥,义愤填膺地吼道:“你真劈啊?!死丫头,就知道跟我横,刚才那畜生那么欺负你,你怎么不朝他脸上劈上两掌,还拦着我揍他,怂的跟个馒头似的,孬死了。” 南宫玥本就委屈,被他吼得顿时忘记了方才的耻辱,不甘示弱地回骂道:“你才孬呢!你全家都孬!你吼什么吼,还敢骂我是馒头,我看你那脑袋瓜子长得才像馒头呢,光有瓤没有馅,你他娘的连个狗不理包子都不如,我告诉你黎世琛,你少在姑奶奶面前耍横,瞧把你能的!” 黎世琛瞪眼瞧着她,南宫玥叉腰瞅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甘示弱,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在对方的脸上凿个洞,两个人瞪着瞪着,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对方的嘴巴上。 两个人又是不约而同地抿了抿嘴唇,皆想起了方才那个不合时宜的吻,脸上染上两片潮红。 南宫玥盯着他的薄唇,心里又是气恨又是羞臊,丫的,竟然忘了刚刚还被这家伙吃了豆腐呢! 死世琛,竟然敢亲她! 就算是要做戏给夜凉看,也不至于真亲啊! 那可是老娘的初吻,姥姥的…… 吃大亏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宋黛已经烂醉如泥,杜祈佑正耐着性子、忍着脾气伺候着这个喝醉的女人。 有道是酒品看人品,宋黛的酒品是真心让人不敢恭维,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着急地将人带回来。 一路上,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便借着酒意楷他的油,调情的话连成串往外秃噜,这给他勾得…… 火烧火燎的! 宋黛眯着微醺的眸子,两条修长的玉臂勾上杜祈佑的脖颈,“帅哥,你是谁啊?” 杜祈佑一边给她脱着鞋子,一面眯着墨眸,磨着牙冷冷道:“你说呢?老子是你男人!” 宋黛撇撇嘴,轻嗤道:“本小姐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到底是哪一号啊,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她双手捧住杜祈佑的脸,挤着、捏着,揉搓着,都要给人变了形,却还是掩盖不住他的帅气…… 杜祈佑凝望着她,一双眼睛深如潭水,目不转瞬地看着她,沉声问:“你的男人,很多吗?” 宋黛手上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跟他数:“不少啊,像晓明啊,歌歌啊,凯凯啊,东东啊,廷廷啊,洋洋啊……都是我的,我的……男人,我都睡过,嘿嘿。” 她傻呵呵地乐着,朝后一倒,整个人大剌剌地躺在床榻上,四仰八叉的,睡相简直像只小猪。 杜祈佑看着没心没肺躺倒的宋黛,眼底蕴藏着愤怒,心里陡然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 按理说,这是他的女人,他的枕畔之人,他不应该怀疑她才是…… 可是,宋黛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她的风流史,煞有其事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这个死女人,总不至于是在梦中跟人“睡”过,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垂下眼睑,斜着眼睛看着睡得香甜的宋黛,喉咙轻哽,下面竟然忍不住有了反应。 绝丽的容颜,优美的脖颈,丰乳翘臀、玲珑有致的身材,论勾引男人的本事,她真是出类拔萃得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诱惑,透着神秘而迷离的味道,让人只看一眼便欲罢不能。 杜祈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上前捏住她的小脸,直接给她捏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包子。 睡梦中的宋黛吃痛,哼哼了一声,“讨厌,走开……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佑佑,佑佑……” 她嘤咛婉转的声音让人的耳膜忍不住发痒,杜祈佑无声地咽了咽口水,喉间涌起一股灼热。 这个死女人,临了了说梦话居然还不忘了把他拉上,佑佑? 她倒是敢叫,肉麻兮兮的…… 他嘴角轻轻一勾,下一刻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他若是佑佑,那她刚刚说的那什么歌歌、东东的……是谁? 眸色再次冷了下来,若不是见她醉成这个样子,他真想扯着脖领子把人揪起来,好好问问她。 你他娘的该不会是背着老子出去跟别的男人瞎勾搭了吧,你敢红杏出墙,给老子戴绿帽子? 哼……这番话他也就在心里跟宋黛置气罢了,她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且不说宋黛第一次都是他的,便是成亲之后,他便一直派暗卫跟着她,一来是为了保护,二来也有监视的意思,毕竟他的身份特殊,睡在他身旁的女人也得身家清白,安全可靠才行。 她若真的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还能容得下她吗,早就将人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了…… 杜祈佑恶狠狠地想着,在她面前俯下身子,紧贴着她娇嫩的脸庞,轻轻哼道:“你呀,给我听好啊,这辈子既然落在我的手掌心,无论生或者是死,便只能是我杜祈佑的人了。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保护你,照顾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但你宋黛,也只能是我的人。” 他说话之间,从口腔喷出的热气不断地喷洒在宋黛的脖颈,挠得她一阵痒痒,抿嘴哼哼着。 杜祈佑看着她可爱迷离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的喜欢和留恋,俯下身子,将嘴巴慢慢凑近她。 他小孩儿作弊似的,偷偷地在她嘴巴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生怕把睡梦中的她吵醒。 她的嘴唇带着温凉的气息,弹性十足的触感让他有些着迷,竟是忍不住地再次凑上前去。 离她的嘴巴仅有一条指缝的距离,外头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来自一个男人的气息。 杜祈佑一双利眸瞥向门外,瞳孔一缩,身子慢慢支了起来。 他的动作顿了顿,脸色渐渐恢复清明,轻柔地给宋黛盖上被子,摸摸她的小脸,走了出去。 院外,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空地上,背对着他而立,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清冷飘逸。 他眼眸微沉,从鼻间微不可察地发出一声轻哼,这么爱耍帅,跟小白脸似的,装什么装。 夜凉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淡淡地冲杜祈佑点点头:“静王殿下,聊聊如何?” “好啊。”杜祈佑也很干脆,他既然从屋子里走出来,便也说明正有此意。 两个人借着月光来到石桌旁落座,都是如谪仙一般的人物,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势均力敌。 夜凉端坐在那里,脑中突然涌现一个想法,轻轻一笑。 “如果不是因为黛黛,恐怕我和你,永远都不会有像今日这样,平心静气地谈天说地的机会。” 杜祈佑轻轻扯了扯嘴角,未置可否。 “和燕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太子殿下这么多年,韬光养晦、隐姓埋名,可谓煞费苦心啊。我想不通的是,有那么多的身份供你挑选,你为何偏偏要和宋黛攀上亲戚关系,你当然不会真的是她的表哥,那么,你接近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夜凉静静地听着他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质问,有些无奈地笑道:“就这样摊牌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先聊上两句,假模假式地寒暄一番。” 杜祈佑冷冷一笑,“没那个必要。若不是为了宋黛,现在你早就被本王送进天牢了,若不是怕吓到她,你以为,我还会留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由着你继续利用她、欺骗她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图的,就是宋黛这个人 夜凉闻言,眉头微微一蹙,凉凉的目光看着他,“我利用她,欺骗她……你何出此言?” 普天之下,任何人夜凉都可以毫不怜惜地拿来利用,哪怕是他的女人,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可只有一个人,他不会欺骗和利用,那便是心儿,或者说是,宋黛。 杜祈佑冷冷地看着他,眸子里寒芒立现,语气嘲讽道:“你堂堂一个燕国太子,总不会真的是宋黛的表哥,你借着墨家的身份接近她,图的是什么,是宋家富可敌国的财产,还是她王妃的身份……你的最终目的,是本王对吗?” 夜凉淡淡一笑,眉目间涌起一丝讥讽,“王爷你想多了,这两样,我都不图。” “哦?”杜祈佑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嘴角一勾,“那你图的是什么?” 夜凉有些无奈,苦笑一声,“难道就不能,单单是因为宋黛这个人吗?” 杜祈佑眉睫一颤,视线扫向他的面庞,嘴唇深深地抿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图的,就是宋黛。” 夜凉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杜祈佑足足怔了半响,胸腔突然涌上一股热血,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他语气生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告诉本王,你喜欢她?” 夜凉一怔,看着杜祈佑目眦欲裂的模样,不由失笑,眉毛微挑,难怪黛黛说他是个醋坛子。 果真不算冤枉他。 夜凉声音清凉,淡淡道:“我是喜欢她,却也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喜欢。” 杜祈佑无语地看着他,忿恨的目光充满着对他的不信任,丫的,骗鬼呢! 就你平时瞅着宋黛那汪汪的小眼神,恨不得能一下子掐出水来,含情脉脉的…… 你敢说你不喜欢她? 夜凉瞧着他横眉怒目的样子,恍惚间觉得眼前之人一点儿都不像那个沙场上在杀伐决绝、霸气凌人的静王爷,更像是一个被夺了糖果、闹脾气的小破孩,幼稚、倔强得让人哭笑不得。 杜祈佑,他是真的喜欢上黛黛了吧? 夜凉轻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心,把宋黛当做我的妹妹。” 杜祈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才不相信他对宋黛的心思这样单纯。 “无所谓,就算你敢觊觎本王的女人,宋黛也决计不会跟你,我们现在,已经两情相悦了。” 他心里颇有一丝得意,夜凉再喜欢宋黛又如何,那女人可是刚刚跟他表白过,已经爱上他了。 哼,宋黛是他杜祈佑的女人,别人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夜凉见他神采飞扬的模样,眉睫微微抖动。 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小两口的感情突飞猛进啊。 该不会是因为劫囚这回事,成了他们感情升温的催化剂吧?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负伤归来,跟宋黛挑明了两个人真正的关系,还没等他解释清楚,杜祈佑就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了,黛黛在外面维护他、包庇他的话他都听到了,甚是感动。 从杜祈佑刚刚说的话和他对自己的态度来看,黛黛应该是没有跟他挑明他们两个的关系。 这倒是奇了…… —— 隔着两道墙的院子,是南宫玥和黎世琛的住处。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南宫玥抬头遥望着远方挂在夜空上的星辰,目光布满忧伤,悠悠叹道:“唉,真他娘的丢人。” 黎世琛眉头一蹙,知道她是在说今天晚上的事情,梗着脖子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丢人的,他不知道珍惜你是那小子没福气,是他配不上你,你千万别妄自菲薄,咱们棒着呢。” 南宫玥扭过头去看他,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心里滑过一阵暖流。 “难得,难得啊……”南宫玥眯缝着眼,砸吧砸吧嘴,一脸匪夷所思、感慨万千的模样。 “难得什么?”黎世琛问。 “难得你没有损我啊。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换作以往,你和祈佑两个坑货肯定会拍手称快、再大加奚落一番了,今日不但帮我解围,还替我出头,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黎世琛撇嘴哼了声,“你说的那是我吗,这种缺德事一听就是祈佑干的,怎么可能是我?” 他好生冤枉,小时候祈佑和玥玥这两个家伙都是惯会惹是生非的,闹得都出了格,他也就是个跟班的份儿,那时候不懂事,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糖的是他们,挨板子的是他。 唉,想想以前那些血泪史啊,自己能活到现在,着实不容易啊…… 南宫玥感激地一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带我离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有句话你说的真对,癞蛤蟆终究是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她这番凄婉哀怨的话深深地刺痛了黎世琛的心窝子,针扎一样的疼。 他没忍住,一把握住她的脖颈,摸着她的小脸,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谁说你是癞蛤蟆的?” 南宫玥望着他深沉如醉的眸色,一时间有些恍惚,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是南宫玥,是大黎国最尊贵的郡主,是将门虎女,也是……我黎世琛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从小到大,在我的心里,你南宫玥就是天上的仙女,你才是那个白天鹅,那个骄傲的……白天鹅。”黎世琛音色沉糜,沁着数不尽的缠绵入骨。 “世琛……”南宫玥喃喃地唤了他一声。 黎世琛托起她的小脸,再次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这次的吻不似之前的凌厉和粗鲁,而浸着无数的柔情和温意,极尽温柔与爱慕,这是他从小喜欢大的女人,是他的心上人啊…… 南宫玥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眸中充满震惊和愕然,她再迟钝,也能体会到这吻的滋味。 黎世琛轻轻放开她,手指头在她沾着自己气息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目光温润如玉。 “南宫玥,我不是在做戏,而是真的喜欢你。你听见了吗,我黎世琛,喜欢南宫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兄是弟的兄,弟是兄的弟 逍遥山庄一个偏僻的小院里有一个偏僻的房间,一张偏僻的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鱼儿脱了外衣,只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晃着脚丫子不满地说:“哥,那萧公子是不是跟你有仇啊,逍遥山庄这么多院落,居然给我们安排了一座最偏僻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剑奴淡淡一笑,给他单薄的身子盖上被子,怕他着凉,“怎么,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跟哥哥睡在一张小床上觉得委屈了,容不下你了?” “没有,哪儿呢?”鱼儿急急地分辨道:“只要跟哥哥在一起,让鱼儿睡大街上鱼儿都愿意。” 他稚嫩的小脸透着坚定,郑重其事的小模样逗得剑奴一笑。 他宠溺地摸摸小孩儿的后脑勺,笑道:“哥跟你开玩笑呢,你过得好,哥当然也跟着高兴。” 得了哥哥这一句话,鱼儿开心地咧开嘴,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模样那叫一个可爱,真俊儿。 兄弟俩裹着被子躺在窄小的床上,环境虽然不咋地,可两个人心里都温暖得很,开心极了。 剑奴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的是萧璟昱这不靠谱的家伙安排的,他和剑奴一向不对付,若不是看在夜凉的面子上,他连这个偏院都不舍得让剑奴住呢,恨不得拎着腿儿将人丢出去。 夜凉因着剑奴不顾命令私自进宫行刺一事也生了他的气,虽然想方设法地治好了他,但剑奴明白,殿下心里的那股火尚未熄灭,只是眼下武林大会在即,没工夫理他罢了。 剑奴戴罪之身,原本是没有资格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的,只因鱼儿来了,夜凉念他此番死里逃生,差点丢了性命,特许他和弟弟叙叙旧,这于他而言,已经是此生不可多得的幸福了。 鱼儿和剑奴兄弟俩一人裹着一床被子,伸着两条腿,就这么直愣愣地躺着,盯着天花板。 哥俩长得很像,均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就是一个大帅哥跟一个小帅哥的区别,没差。 许久没见的兄弟俩好不容易凑到一起,都了无睡意,谈天说地,聊得欢畅。 当然,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鱼儿在说,剑奴在听。 鱼儿说:“哥,那天我在集市上见到你,看到你满身伤痕、鲜血淋漓的模样,可吓死我了……” 剑奴安抚地摸摸他的小脸,安慰道:“哥哥没事,让鱼儿担心了。” 鱼儿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我们兄弟两个就是命苦,这辈子,只能是做棋子的命。” 剑奴扭头看着他,目光一黯,“怎么,静王妃她……对你不好吗?” “没有。”鱼儿见哥哥误会了,忙不迭地分辨道:“怎么会呢,姐姐对我不知道有多好。我说的……是燕国,是燕后。哥哥,我时常在想,如果父王还活着,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肯定是另一番景象,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小小的人儿突然说出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让人听了分外难过,揪心得很。 剑奴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信息,突然问道:“鱼儿,你该不会,把你的身份透露给静王妃了吧?” 鱼儿摇摇头,“我没有。姐姐是在烟雨楼救的我,她从没问过我的身份来历,大概是把我当成普通穷苦家庭出身的小孩儿了吧,毕竟一般那样的家庭,才会残忍地把孩子卖到妓馆。” 剑奴心里一抽,满带歉意地搂了搂鱼儿的脖颈,“对不起鱼儿,哥哥让你受苦了,是哥无能。” “哥你千万别这么说。”鱼儿安慰他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剑奴心里这些年也藏着不少事,其中最为挂念的,便是他弟弟,生怕小鱼儿过得不好。 “宋黛她,真的对你好吗?跟哥说实话。” 其实他心里总是存着一份疑虑,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人心隔肚皮,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若非为了利益,便是想要利用你。 鱼儿重重地点点头,小脑袋晃得跟小鸡啄食似的,“嗯,好着呢。姐姐是除了哥哥之外,对鱼儿最好的人。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心眼也特别好。当初她在烟雨楼,就是看到有人欺负我才路见不平地救了我,她给我好吃的,好穿的,带着我玩,陪我读书,真的像对亲弟弟一样。” 剑奴闻言眉睫轻抖,轻轻问道:“是吗?可她看起来冷冷的,不像个好脾气的人。” 鱼儿嘿嘿一笑,“哥哥好厉害,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姐姐就是这样的,不爱理人,尤其是看不顺眼的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可是她就对我好,笑起来的时候可漂亮了……” 鱼儿说的是实话,宋黛那个人可不就是那样嘛。 冷若冰霜的,对人对事全凭自己的本心,任性着呢,她从来不刻意地讨好别人,更加不会伪装自己,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便也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一张笑脸。 鱼儿心里暖暖的,心想他就喜欢这样的姐姐,他巴不得她谁都不理,只对他一个人好呢。 不过,姐姐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她还有静王爷,那才是她的丈夫,她真正的男人。 每次看到姐姐靠在静王爷怀里撒娇撒嗔、刁蛮可爱的样子,他就觉得像看到了天边的彩虹。 那样美好,那样烂漫,那样动人心魄…… 剑奴心里也挺高兴,鱼儿这样不遗余力地在他面前赞美宋黛,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看来那静王妃待他是真心的好,有她护着鱼儿,他也就放心很多,王府锦衣玉食的,断然不会在吃穿上紧着鱼儿,跟着宋黛,比跟着他要稳妥得多,他也能够放心大胆地去做他该做的事。 宋黛对鱼儿的情,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承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要对付杜祈佑,就不得不顾及宋黛了,自己得万分小心,千万不能伤到她。 鱼儿嘚吧嘚了半天,也没听见哥哥回应,嗷嗷叫了他好几声:“哥,哥……你在想什么?” 剑奴回过神来,看着他轻笑道:“没什么,夜深了,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嗯。”鱼儿乖乖点头,将身子往他身边蹭了蹭,剑奴将他揽在怀里,嘴角轻轻一勾。 兄弟俩阖上双目,双双睡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这个贱人! 水小妖乘着月色,不急不忙地漫步回到自己所住的院落,神态慵懒,眸色微沉。 从她收到燕后要来的消息的那一刻,她的心便一直悬在半空中,惴惴不安得很。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有好多好多事情都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仔细想来,好像所有的巨变都是从宋黛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的,因着她,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公子因着宋黛改变,她又因着公子改变…… 三个人,一条线,注定纠缠不休。 水小妖苦笑一声,在房间门口站定,收起脸上的神色,推开房门,便看见坐在床榻上的人。 宁远就这样环臂坐在床榻上,脸色紧绷,很是难看,像是特意在这等着她,神色冷冷的。 水小妖触到他冰冷的视线,心里一格,便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回来了?” 她动作一顿,转身关上房门,淡淡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冰冷的声音又响起:“去哪儿了?” 他逼问的口吻让水小妖心里有些烦躁,也有些心虚,掩饰道:“酒劲有些上头,出去走了走。” “是么?”宁远嘴角斜斜地一挑,充满着对她的不信任,脸上像蒙着一层冰碴子。 身影一晃,就着水小妖关门的动作,宁远的身子贴了上来,他将头抵在她的颈间,啃着她的耳垂和脖颈,在她屁股上蹭来蹭去,满是挑逗的意味,酒气不时打在她的耳后,又污又浊的。 水小妖心里又是一躁,头一偏躲开了他的亲吻,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拒绝道:“我累了。” 宁远看着她的背影,脑中浮现在走廊的柱子后面水小妖说过的话,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她当时扑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身子软得如同一条缎带,紧紧地贴在夜凉的身上,魅惑至极。 他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是她主动的,自从下午来到这里,她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夜凉,从来没有一刻是落在他身上的,所以她心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夜凉是不是,她喜欢她的老板? 那么,她为何要答应他的求亲,又为何愿意跟着他,成为他的女人? 水小妖走到衣架旁,当着他的面缓缓解开衣裳的盘扣,脱下那一身繁重的外衣,只剩下了单薄的内衫,饱满玲珑的线条一览无余,紧致的蛮腰、修长的大腿,瀑布般的头发垂在脑后。 她一声不吭,自顾卸了妆,从梳妆台款款往床榻走去,她的侧颜光洁如玉,昏黄的灯光下,素白如衣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恹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慵懒妩媚,怎么看,都让人意乱情迷。 宁远喉咙无声地哽了哽,由不得他不承认,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人间尤物,又骚又浪的…… 他大步流星地朝床榻走去,不由分说地便上了床,俯下身去便开始亲吻水小妖的脸颊、脖颈。 水小妖就那么直愣愣地躺着,既不睁眼,也不回应,整个人冷得像一尊躺着的雕像。 床上这回事,要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迎来送往,那样才有意思,单方面的做,有什么劲。 宁远吻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不动声色地躺着,一副“不想配合”的态度,心里登时来了气。 胸腔有股怒火猛地涌上心头,屈辱和愤懑烧得他浑身发烫,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他骑了上去,大手在她胸前猛地一扯,直接扯开了她胸前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一片柔软嫩滑。 胸前一凉,水小妖忍不住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看着他,道:“非做不可吗?” “你说呢。”宁远冷冷地回了她一声,俯下身去便在她的胸前啃咬起来,疼得她闷哼一声。 水小妖虽是疼痛难忍,却也只咬紧了牙关忍着不吭声,在风月场上混了这么久,这点忍疼的本事她还是有的,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再难伺候的男人她也能将其弄得舒舒服服,前提是,得看她的心情,但她鲜少有心情很好的时候,除了,和夜凉在一起的时候…… 宁远动作很猛,透着泄愤的意味,每一下都弄得她很疼,水小妖暗自咬着牙齿内侧,不吭声。 宁远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跪起身子,看着隐忍倔强的水小妖,一阵怒意袭上心头,猛地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张开嘴,果然看到里面血腥氤氲,嘴唇被她咬破了…… 他眼底隐隐泛出委屈和怒火交织的血丝,气得吼道:“疼了吗?疼了就给老子叫啊!” 水小妖想笑,笑到嘴角却变了形,“我叫了你就能停下来吗,如果不能,那我为什么要叫?” “你这个贱人!”宁远怒火中烧,脑门一热,抡起巴掌就扇了她一记耳光。 水小妖的脸被他大力的巴掌打得一偏,嘴角立时便流了血,方才咬破的地方也迸了血。 宁远看着她脸上渐渐浮起的指痕,眼眶和眼球全都红了,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完全失控了。 他扯着水小妖的脖领将人拽起来,揪着她的后脑勺逼着她看着自己,吼道:“这下疼了吗?” 水小妖嘴角发出一阵讥讽的淫笑,“真给劲,这巴掌的力道和以前我伺候过的那些畜生有的一拼,宁少爷,你应该再大力一些,直接打死我,一了百了。” 宁远彻底被她这句话激怒,气愤地将她往床上一扔,粗暴地扯掉了她的裤子,按着她的下边道:“告诉我,你的第一次没有给老子,给了谁?” 水小妖听着他这声怒吼,心里彻底明白了,他今天晚上之所以这么反常,是因为听见了她的话,那个柱子后一晃而过的黑影就是他,她没有看错,呵呵,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我一个卖身为生的,你觉得我的第一次会给谁?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你。” “啪!” 水小妖的这句话,为她换来了更重的一记巴掌,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只剩下了麻木。 女人最宝贵的第一次,当然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林大会 万众瞩目的武林大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此番武林大会与往届不同,比赛的地点设在逍遥山庄后院开辟的一面湖上。 各个门派围坐在湖边,湖心停着两艘船,参赛者需在船上完成比试,这无疑加大了比赛的难度,对参赛者的轻功和定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宋黛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兴奋,两只大眼睛布呤布呤地瞪着,散发着无限光芒,等着好戏开场。 太阳高照,各大帮派纷纷落座,宋黛跟着杜祈佑坐在上首的位置,旁边是夜凉和萧璟昱。 鱼儿被宋黛揽在怀里,一大一小两个吃货不停地消灭着桌上的水果,嘴巴吧唧吧唧不停。 剑奴站在夜凉身后,斜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目光里尽是温意,来回在鱼儿和宋黛身上转换。 南宫玥和黎世琛坐在宋黛的下首,两个人挨得很近,可气氛却和以往大有不同,泛着尴尬。 南宫玥如坐针毡,不时用余光偷瞄着黎世琛,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放心。 昨夜在黎世琛跟她表白之后,南宫玥足足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 结果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是的,她很没出息地就这样跑了,把黎世琛一个人扔在了原地,也没跟人家一个交代。 她深觉自己这事办的不厚道,之前还怪人家夜凉伤了她的心,下一刻她却又伤了别人的心。 感情这回事,有时候它就是这么扯淡,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黎世琛会跟她表白啊。 一直以来,她都视作为哥们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诉她,他喜欢她很久了,打小就喜欢她。 这,这,这……这简直是要逆天的节奏! 南宫玥受的刺激不小,黎世琛心里就好受吗? 十多年来,他一直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谁都不知道,别说南宫玥,就连杜祈佑也不知道。 他隐藏得很好,好到,有时候他都辨不清他对南宫玥的感情究竟是兄弟之情还是……爱情? 但是夜凉的出现,让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他对南宫玥的心意,他就是喜欢她,就是爱她。 昨天看到夜凉那么狠心地拒绝了南宫玥,她那伤心难过的样子,如同在剜他的心,气得他恨不得撕了夜凉那个混蛋,我的玥玥那么优秀,他竟然敢不喜欢她,简直就是欠揍! 一个冲动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脑子一激灵居然把内心的剖白都告诉她了。 他跟南宫玥表白了! 南宫玥跑了之后,他就开始后悔,懊恼自己为何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就一下子给秃噜了呢? 万一她不喜欢自己怎么办,那他这样一表白,两个人还能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吗,还能勾肩搭背、互相调侃吗,万一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这辈子除了夜凉再也不接受别人了怎么办…… 他足足在原地呆了一个时辰,看着夜空,各种纠结,那一个时辰,对他来说简直是把他搁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炙烤一样,煎熬透了! —— 擂鼓声响起,震耳欲聋的鼓声勾回了两个人纷乱的思绪,齐齐侧目往中央位置看过去。 武林盟主萧一然站起来致辞一番,首先将规则讲了一遍,然后宣布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伴随着众人雷鸣般的掌声,鼓声再次响起,参赛者从人群中走出,竟是武当派和峨眉派。 如今在江湖上能够排得上名的除了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华山、崆峒、点苍和丐帮八大门派之外,还有四大山庄、三大阁。 四大山庄分别为金陵傅家、天下第一庄、逍遥山庄和慕容山庄。 三大阁则为流星阁、红叶阁、琅琊阁,皆以情报为主,其门下培养的杀手、密探众多,武功亦是出类拔萃,在江湖上也占有一席之地,得以闻名于世。 武当派和峨眉派得以位于八大门派之列且一直在武林屹立不倒,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两大门派打头站,算是给足了武林大会面子,也成功地挑起了气氛,掌声雷动,心潮翻涌。 宋黛和鱼儿带头鼓掌,小巴掌拍得那叫一个响亮,嗷嗷的,杜祈佑嫌弃地将宋黛的手收回来。 “能不能不起哄,矜持点。”杜祈佑拧着眉道,一脸的嫌弃。 宋黛斜眼瞟他,将手从他掌心中抽离出来,哼哼道:“怎么,嫌我给你丢人了?就丢……” 故意似的,宋黛指挥着鱼儿加大掌力,两个人手心都拍得红红的,这给杜祈佑气得,嘿…… 比赛规则很简单,每个门派可挑选三个人出来比试,两个门派之间的比试最多三场。先从各大门派中选出前三甲,武林盟主只在三大门派中选出,挤进前三名的三个帮派采取两两对擂的形式,最后获得胜利的便是武林盟主。 比赛分上下午进行,杜祈佑偷偷告诉宋黛,上午不过是各大门派之间互相切磋,展示独门绝技而已,观赏性是有,但都保留着各自的实力,下午才是重头戏,真正一较高低的比武。 第一站,武当派的代表不是别人,正是宁远;峨眉派出的代表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宋黛眯着眼道:“峨眉居然派一个小姑娘出来参战,宁远能下得去手吗,输了固然丢人,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啊,太吃亏了。” “王妃可别小看这个小姑娘,她是峨眉莫问师太的首徒,深得掌门真传,功夫好着呢。”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入耳朵,宋黛偏头看过去,说话的正是红叶阁的阁主陈笙。 因着夜凉接管天下第一庄的缘故,宋黛得以跟着他认识了不少英雄豪杰,陈笙便是其中之一。 两个人并不陌生,宋黛也知道能被红叶阁阁主亲自夸奖的人,实力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倒是自己以貌取人了,有些羞赧,却也大大方方地笑了,微微冲陈笙点点头,便转过头继续观看。 一个是武当掌门之徒,一个是峨眉掌门之徒,这下果真有热闹看了。 宋黛眼瞅着宁远和峨眉派的小姑娘施展轻功稳稳落于船上,飘逸的身姿让人忍不住惊叹。 这也太帅了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活着对她而言,比死难多了 宋黛看着宁远飘逸的身姿,两只眼睛不可控地变成了桃心,泛着微微桃花色。 杜祈佑看在眼里,冷冷地白宋黛一眼,上下嘴唇一动,冷哼道:“别看了,没老子长得帅。” 宋黛瞥过脸去看他,忍不住笑道:“少臭屁了,人家轻功多帅啊,你有本事也上去打个擂。” 宋黛摆明了想用激将法刺激杜祈佑上场比武,她可真是满心期盼着杜祈佑耍剑给她看呢。 杜祈佑不屑道:“本王要是上场,还有这些人表演的份儿吗,早就猫着腰灰溜溜地跑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入了周围这几只机灵的耳朵,被夜凉和萧璟昱他们听了个正着。 萧璟昱侧头看过来,轻笑道:“静王爷别只是说说啊,下半场我上擂,咱俩战一场如何?” 杜祈佑看着他,冷冷地道:“这么想跟我打?好啊,你都不怕丢了武林盟主之位,本王自然乐意奉陪。” 宋黛登时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睁,她没有听错吧,他居然答应了? 她朝萧璟昱瞥过去,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呲牙一笑,隔空击了个掌。 夜凉看在眼里,不由摇头苦笑,这俩活宝,可算承了他们的意了。 杜祈佑不知道,他不靠谱的媳妇早就背着他跟人谈了“交易”,活生生把他给卖了。 船上宁远和程月盈正打得火热,在两条船上穿梭着,势均力敌,剑花耍得那叫一个漂亮。 宋黛看得目瞪口呆,顿觉自己果真小瞧了那个峨眉派的小姑娘,人家年纪不大,武功真不错。 两派对垒,只要一炷香之内哪一方率先把另一方打落于水或者让其沾了水,便是哪一方胜。 若不是今日所见,宋黛还不知道宁远这家伙的武功也这么好,武当派掌门弟子,名不虚传。 湖心上的两个人,一白一青,脚步变换快如疾风,剑影密集得好像一张网,偏偏两个人在船上好似如履平地,从这条船打到那条船,却始终将两个人影都包围在剑网里,几乎融为一体。 两个人势均力敌,一时之间竟然难分胜负,在场的众人喝彩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宋黛轻轻一笑,这一局开得不错,无论谁胜谁负,武当派和峨眉派这风头是出尽了。 她不由往武当派的座席看去,皑皑一片的男人帮,竟然没瞧见水小妖的身影,她没来么…… —— 难得宋黛惦记,水小妖现在,正躺在床上昏睡着,身上疼得爬都爬不起来。 昨天宁远发了怒,将她折腾了一夜,半条命都差点丢了,脸上、身上落满了他粗暴的痕迹。 他发了半夜的疯,下了狠手,用束带狠狠地抽了她一顿,还冲她的心口踹了几脚,吐了血。 打完后就开始操/她,折腾着她的身子,逼着她变换各种姿势伺候他,用最不堪、最下流的姿势侮辱她,哪儿还像什么世家子弟,皇亲国戚,简直就是个无耻的下三滥,一个臭流氓! 水小妖满心满身的冰冷和麻木,如同一个将死的枯木,了无生趣。 活着,对她而言,比死难多了。 她是从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见识过男人身上最劣根的一面。 十个男人里能找出一个好男人已是不易,而她碰上的,偏偏都是垃圾、恶棍。 便是她最爱的他,又何曾真心对待过她,何曾正眼瞧过她,想来也是命苦,这就是命啊。 她为何偏偏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这个世界上最尊贵也最冷血的人,他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忽冷忽热,一句话能让她上天堂,也能送她下地狱,她在他面前,简直要低到尘埃里。 命中注定了,那个人,注定是要折磨她一生的人……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吱拉”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熟悉的香味让水小妖尚未睁开眼便狠狠地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眼。 一个身着紫衣,高贵矜持的女人从外头款款走了进来,一步两步地迈到床榻跟前。 “不过数月没见,你如何会将自己弄得这般凄惨,教你的媚情剑法,都就着饭吃了吗?” 嗔怪而又嘲讽的声音从女人的面纱下悠悠飘出来,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极尽神秘与魅惑。 水小妖睁开水雾迷蒙的双眸看着她,身上骤然冰冷,惨白干涸的嘴唇缓缓吐出:“太后……” —— 百招过后,一炷香已经快要燃尽,宁远和程月盈还未分出胜负,却是越到后面越揪心。 武当的剑术冠绝天下,一派大家之气,宁远本身内功扎实,相比之下,程月盈渐渐有些吃力了,她胜在身形轻灵,又能够随机应变,两个人一直僵持不下,斗了这么久,宁远对她的剑法逐渐熟悉起来,心里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些,这一放松之际,程月盈的剑法忽变,身形一晃。 她的速度极快,像是一只身法轻灵的海燕,转到宁远的身后,长剑诡异地刺向他的面庞。 宁远心神一凛,被她的剑气逼退,展臂飞出数丈,却忘记了如今是在湖面,而非陆地上。 眼看着人就要跌进湖里,程月盈收了剑,从衣袖里抖出一条缎带,系在宁远的腰上,将人勾了回来,踉踉跄跄地在船上站稳了,程月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承让了。” 胜负已分。 腰间的缎带滑落于地,宁远愣在当场,看着程月盈潇洒离去的背影,还不敢相信自己输掉的事实,冰冷的剑气透过皮肤渗透进他的身体,冷得不只是他的身体,连带着整个心都冷了。 全场都安静下来,万万没想到,原本稳操胜券的宁远竟然最后会输给程月盈,还如此狼狈。 程月盈迈着步子回到峨眉派的座席,莫问师太欣慰地冲她点点头,让她回座休息。 武当派的众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武当掌门宋远德厉喝一声,“还不快回来,丢人的东西!” 宁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个飞身从船上下来,垂着脑袋回到师门,双膝跪地,欠身请罪。 隔着老远,宋黛悠悠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杜祈佑在旁边冷冷地开了腔,“宁远原本能赢的,只是他有伤在身,所以动作才迟缓了。” 宋黛诧异地看着他,“什么?你说宁远受了伤?”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本王带你去吃小灶 隔着老远,宋黛悠悠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杜祈佑在旁边冷冷地开了腔,“宁远原本能赢的,只是他有伤在身,所以动作才迟缓了。” 宋黛诧异地看着他,“什么?你说宁远受了伤?” 她惊讶地朝宁远的方向看过去,她刚才瞅了那么老半天,可半点没看出他身上哪儿受了伤。 “哪儿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宋黛疑惑地问,作势打破砂锅问到底。 杜祈佑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当然是伤在不该伤的地方,八成是昨天晚上用力过猛了。” 宋黛:“……” 宋黛一脸愕然,偏过头去看杜祈佑,见他英俊到极致的一张冷淡面孔浮出冷然的笑意,满带讥讽和嘲弄,却偏偏不让人觉得生厌,反而每每令宋黛神魂颠倒,觉得眼前之人真是帅翻了。 宋黛扁扁嘴,气哼哼地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种事情你也能知道?” 杜祈佑尚未开口,陈笙接过话来,轻笑道:“不光是静王爷,昨晚上宁公子那院子的动静闹得可不小,一晚上又是猫叫又是狼嚎的,热闹的很,我们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那闹得……” 陈笙坏笑着。 宋黛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听到这里她对宁远也多了一分轻视,原来是因为那种事情伤了身,该不会用力过猛把肾伤着了,所以今天才对敌不力吧,哼,活该,大色狼,臭流氓! 鱼儿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宋黛,“姐姐,我怎么没听见猫叫啊,也没听见狼嚎啊?”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剑奴望着鱼儿,眼睛里有几分嗔怪,也有几分无奈,脸上红了红。 宋黛顿时哭笑不得,捂住鱼儿的耳朵道:“他们胡说八道呢,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了。” 武当派和峨眉派给武林大会开了个好头,各大门派纷纷上前打擂台,落水之人也越来越多。 一上午的时间,八大门派几乎都上了场,拳法、剑法、枪法的看得人目不暇接,甚是刺激。 眼看着都要临近晌午,宋黛不顾呱呱乱叫的肚子,着急地催促杜祈佑,“你什么时候上场啊?” 杜祈佑白她一眼,“你急什么,不知道好戏都要捱到最后吗?” “有什么好捱的,我都饿了,快点打完,我们好去吃饭。” “……你饿吗?一上午就没停过嘴,我桌子上的水果都被你吃光了。” “水果怎么能解饱呢,我要吃正餐。”。 “……再忍一会儿,中午带你去莫居吃大餐。” 宋黛顿时开心了,很没节操地被杜祈佑的糖衣炮弹收买了,继续乖乖地看比赛。 杜祈佑没上场,萧璟昱却已经打了好几场了,且战且胜,而且出手又快又狠,绝不拖泥带水。 又结束了一场,不顾在水里扑腾挣扎的华山派首徒,萧璟昱飞回岸上,脚步沉稳地走了回来。 宋黛忍不住赞道:“萧公子功夫不错啊,一上午就没瞧见你输过。” 萧璟昱一挑眉,目光扫向杜祈佑,冷笑道:“你家王爷还没上场,我怎么敢这么快认输呢?” 杜祈佑不动声色地端坐着,眉梢轻扬,透着一股摄人的霸气,特自信的模样。 宋黛呲牙一笑,“你等着的,待会儿让我家佑哥哥杀你个片甲不留,让你也尝尝落水的滋味。” 萧璟昱冷冷一笑,“好,我等着。” 夜凉淡淡地朝宋黛这边看了一眼,耳边回响着她那一声“我家佑哥哥”,满带甜蜜的味道。 经过一连番的比试,前三甲基本已经敲定,分别是逍遥山庄、少林和丐帮。 当然,武林大会上的前三甲并不能够代表各大门派真正的实力,因为很多人还没有上场。 比如说同时代表傅家和流星阁的静王杜祈佑,还有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夜凉公子,都按兵不动,似乎并没有竞争武林盟主的打算。 静王爷大家是知道的,傅家在武林实力和势力都十分雄厚,却从来没有染指武林盟主的企图,流星阁作为一个情报机构,更是不可能领导中原武林,最最关键的,杜祈佑既是武林人士,却也是朝廷高官,皇室贵胄,堂堂的静王爷。 武林盟主,又岂能让朝廷的人担任? 他的到来,只是充个人数,凑个热闹罢了。 前三甲已经选定,基本上武林盟主也已经选定了,少林和丐帮基本上就是陪跑的,中原武林再不济也不能让一个和尚或一个叫花子当武林盟主吧,到时候画风也太辣眼睛了。 相比之下,还是逍遥山庄的世子萧璟昱风流倜傥、武功非凡,的确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 中午暂时休息一个时辰,萧盟主特地安排了酒席,杜祈佑却带着宋黛悄悄溜走,去了莫居。 萧璟昱知道后很是气愤,气哼哼地对夜凉说:“怎么,这是嫌我们萧家的饭菜不好吃吗?” 夜凉笑着安慰道:“你别多想,那丫头就是嘴馋罢了。再说了,少吃你家一顿饭不是更好?”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堂堂萧家,还舍不得一顿饭吗?” 萧璟昱很不满,宋黛这摆明了就是嫌弃他们萧家准备的酒席嘛,居然偷偷跑去莫居吃饭。 好吧,他承认莫居的饭菜却是比他们家的要好吃一点…… 萧璟昱冷哼一声,摸摸鼻子,拍拍夜凉的肩膀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莫居吃吧。” 夜凉:“……” 没待他反应过来,萧璟昱已经兜风跑远了,夜凉看着他远处的背影,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样幼稚的一个人,真的合适做武林盟主吗? 夜凉无奈地笑笑,踏步跟上去,刚走两步,便被舒同喊住了,“公子……” 舒同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一脸焦急的模样。 夜凉停下脚步,心里登时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拧眉问道:“怎么了?” 舒同额头上都沁了冷汗,凑在他耳边低语一番,夜凉闻言,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带我去见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去他的规矩,老子就不守! 杜祈佑和宋黛、黎世琛和南宫玥四人行浩浩荡荡地来到莫居吃小灶。 洛阳人杰地灵,是个物华天宝之地,莫居的生意非常好,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现在更是旺季。 每当赶上武林大会,洛阳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纷纷赶来,生意异常火爆。 莫居里面座无虚席,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亦是爆满,很多人没有座位便坐在一旁等,喝着茶。 赵翊曾十分得意地告诉宋黛,逢年过节的,莫居总能赚得钵满锅满的。 天气渐渐转冷,等到了冬季,前来莫居吃火锅的人更是前赴后继,热火朝天的,那才叫热闹。 当然,就算莫居再怎么爆满,二楼天字房的两间房间,总是空着的,只供老板享用。 宋黛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天字房,毫不吝啬地点了一大桌子特色菜,胡吃海塞了一顿。 相比大快朵颐的宋黛,杜祈佑吃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绅士风范。 南宫玥和黎世琛却都满腹心事的模样,全然没有胃口,这一桌子的菜,也只有宋黛在解决。 吃撑了,宋黛不顾形象地摸着肚子歪靠在座椅上,牙签剔着牙,一条腿大喇喇地翘着,晃着。 “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情况啊,打从在武林大会上就看出你俩不对劲了,那么精彩的比赛没换来你俩一句喝彩,太不给面儿了吧。还有啊,我点了一桌子的菜,你们就扒拉这么几口?” 杜祈佑看着宋黛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频频蹙眉,毫不留情地拍落她的手和腿,用一家之主的口吻教育她:“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好歹是一介王妃,每天把自己整的跟个混混似的,好看吗?别以为离了傅家,出了王府该守的规矩就不用守了,你是本王的女人,代表的是我的形象,不能给我丢人,懂吗?” 宋黛斜眼瞟他,没好气道:“拜托你啊静王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还惦记着规矩呢。江湖儿女,要的就是一个落拓不羁、潇洒狂傲的范儿,又不穿朝服,守那么多规矩干什么?你这个人啊,哪儿都好,就是身上的框框架架太多,不用说我也知道,小时候被管的太多了呗。” 宋黛是真心替她家王爷觉得累,当王爷有什么好啊,天天端着架子沉着脸,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跟个小老头似的,二十多岁的年纪搞得像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那么老成做什么? 杜祈佑这厮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却偏偏循规蹈矩,一看就知道是小时候被狠管出来的,她也听说过杜祈佑打小也是个“混世魔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奈何家教极严,板子藤条的成箩筐地往外抬,由此可见杜祈佑小朋友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 心疼他一刻钟。 宋黛跟他可不一样,她爹对她一向是放养政策,只要别闹出格,天上地下的由着她去闯,她从来都是放浪不羁爱自由,什么人都混过,什么事都干过,什么地方都去过,从不拘泥形式。 两个人生活习惯不同,行事作风也不同,可偏偏结合在一块儿,这日子,可真是热闹得很。 “你管我呢。”杜祈佑冷冷地说,“既然进了我杜家门,就得守我杜家的规矩,知道吗?” 宋黛一个白眼翻过去,我去他娘的规矩,老子才不守呢! 她不爱理杜祈佑这茬,只虎视眈眈地看着南宫玥和黎世琛道:“不对,你俩肯定有事……” 杜祈佑见宋黛神神叨叨的,也挑起眼帘瞅着对面的二人,这才察觉到,这俩人神色不对啊。 “怎么了你俩,闷不吭声的,身子不爽,还是没胃口?”杜祈佑难得关心地问了一句。 南宫玥眼神闪烁,哼哼道:“我能有什么事啊,你们夫妻俩斗你们的嘴,别扯上我们好不好。” 黎世琛闷头喝着酒,眉头紧锁,一脸深沉的模样,眼底还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很是沉郁。 宋黛和杜祈佑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眼神,眨巴眨巴眼睛,这俩人肯定有猫腻! 宋黛坐直身子开腔,“世琛,昨晚儿干嘛去了,眼圈够黑的啊,该不会到后山打猎了吧?” 黎世琛被她调侃一番,却没心情回嘴,仄仄道:“是打猎了,还被一只小狼咬了一口。” 南宫玥的神色现出一抹尴尬,眉睫微抖,小狼,说的是她吗,她什么时候咬他了? 分明是他,足足咬了她两口好不好! 南宫玥下意识地抿抿嘴唇,想起昨晚上那两个突如其来又不合时宜的吻,脸上现出一抹潮红。 宋黛将两个人诡异的表情尽收眼底,眯着眼睛又问,“那小狼应该是头母狼吧,还是穿蓝色衣服的,长得应该也挺漂亮吧,飒爽英姿的,该不会正好姓南宫吧,名字里嵌了一个‘玥’?” 杜祈佑忍不住笑了,嗔她一句,“你干脆指名道姓好了,故弄什么玄虚?” 宋黛也笑,挑眉问那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女人,“玥玥,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到底怎么着人家了,真上嘴咬了,咬哪儿了,伤着了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连珠炮似的,唧唧歪歪的,烦不烦?”南宫玥忍不住吼她一句。 “呦呦呦,还急了……”宋黛一点收敛的意思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咋回事,说。” 宋黛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是因为她真心好奇,南宫玥的没心没肺是比着她去的,要不然两个人也不可能一见如故,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太过臭气相投。 南宫玥性子一向火爆,做事也是雷厉风行,说话直来直去的,鲜少有今日这般小女人的时候。 铁树都开花了,宋黛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吗,不管是出于八卦还是出于关心,都要刨根问底。 南宫玥被她闹得没法子,气血一时涌上心头,忍不住吼了句:“是我咬的。我跟夜凉告白被拒绝了,我一时气愤咬了别人,怎么了?再说了,我……我也没咬他,是他咬得我!” 宋黛和杜祈佑被她吼愣了,我去,这都什么情况?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伤我心了,现在还疼着呢 宋黛和杜祈佑被南宫玥吼愣了,我去,这都什么情况? 南宫玥表白夜凉被拒,转头咬了黎世琛,不对,是被黎世琛咬了,这……这都什么鬼? 黎世琛闻言,撇过脸去看激动的南宫玥,凉凉地吐了句:“谁咬你了?” 南宫玥红着眼扭头看他,“你咬了!怎么,敢做不敢当啊?不认账可还行?” 黎世琛眯着眼:“我没做过的账为什么要认,你倒是说说,我咬你哪儿了?” 南宫玥梗着脖子道:“你咬我嘴了,还咬了两下。你个二百五……你还倒打一耙,我什么时候咬过你?” 黎世琛顿时气闷,看着她,抿唇半响,才悠悠道:“你咬我心了。” 南宫玥:“……” 看热闹的宋黛和杜祈佑:“……” 黎世琛眼睛有些黯然,目不转瞬地盯着南宫玥,“你伤我心了,现在还疼着呢。” 南宫玥:“……” 宋黛和杜祈佑嘴角一抽。 看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不少事情…… 然而,尼玛宋黛喝得烂醉如泥,啥也不知道!!! 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宋黛率先炸毛了,“我去,你们什么情况啊?你还咬了他的心?” 杜祈佑也冷冷地开了腔,“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实招来。” 宋黛一拍桌子,气势如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黎世琛冷冷地瞥一眼过去,仰着下巴道:“你们俩烦不烦,我跟玥玥的事,关你们屁事。” 嘿…… 这话宋黛和杜祈佑听着就不高兴了,撸着袖子就要掀桌子了,喂,大家究竟是不是朋友啊! 没理会他们吃瘪愤懑的表情,黎世琛扯着南宫玥的手腕将人拽起来,“出去谈。” 南宫玥正有此意,也没拒绝,屁颠屁颠地就跟黎世琛走了,那叫一个“夫唱妇随”。 宋黛和杜祈佑被南宫玥和黎世琛两个人残忍地抛弃在原地,四人帮宣布解散,彻底崩塌。 宋黛气不过,叉着腰撅嘴喊道:“太不仗义了,居然私聊,摆明了不把我当朋友嘛。” 杜祈佑亦是一脸愤懑,他和南宫玥、黎世琛从小一起长大,居然从没瞧出来两个人还有这么一层暧昧关系,这都什么跟什么,世琛这个小兔崽子居然看上了他姐,果真不是在开玩笑? 宋黛瞥一眼杜祈佑,“他俩什么情况啊?我一直以为玥玥喜欢的是我哥哥,还一心盼望着她能够成为我嫂子呢,怎么一眨眼被世琛拐跑了,世琛这厮是不是早就惦记着要做你姐夫了?” 杜祈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冷哼道:“姐夫?美不死他……” 等等…… 他突然回过味来,抬眸冷冷地看着宋黛,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想让玥姐当你嫂子?” 宋黛讪讪地摸摸鼻子,嘟囔道:“难道一直以来是我会错意了?不会啊,我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火眼金睛,看得可准了,玥玥肯定对我夜凉哥哥有意思,不过,世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杜祈佑气得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毫不留情地在她脑门上落下一个爆栗,轻斥道:“以后少给我乱点鸳鸯谱,让玥姐跟着夜凉我还不乐意呢,他何德何能啊,配得上我姐?” 宋黛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你管呢,人家爱喜欢谁喜欢谁,就算嫁个屎壳郎也是你姐夫!” 杜祈佑冷冷一哼,“老子才不认呢,过不了我这关,他还想娶我姐,做我姐夫,做梦呢。” 宋黛斜眼瞥他,受不了这个护姐狂魔,人家又不是跟你过一辈子,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你。 “哟,你们在这儿躲着吃香喝辣呢,害我一通好找。” 爽朗的声音传来,宋黛和杜祈佑循声望去,竟然是萧璟昱拎着酒杯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 杜祈佑看到萧璟昱的一瞬间,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会来?” 宋黛拍他一巴掌,“来者是客,你怎么这么说话,萧公子,请坐,喝一杯?” 萧璟昱也不客气,理直气壮地坐下,眯着眼对杜祈佑道:“静王爷,一上午没见你上场,下半场可不能再躲了,要不然真成怂包了。” 萧璟昱眉眼微挑,满脸挑衅的味道,唇边镶着一圈凉凉的酒渍,看上去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杜祈佑拉长着脸坐着,脸上写满了不耐,这人忒么真烦人,一见面除了约战再无二话。 没看出来他是不稀得跟他打吗,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武林各派推举出来的下一任武林盟主,他要是在湖上把人打趴下了,呛了水,那算怎么回事啊,到时候岂不是啪啪地打武林人士的脸? 赢一场比武没什么,一个不留神就成全民公敌了,这也没什么,可傅家的板子可饶不了他。 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事,平白无故地挨一顿鞭子,图什么呢? 萧璟昱是想方设法地想跟杜祈佑打架,杜祈佑是千万个不愿意与之比武,没劲,忒没劲! 杜祈佑不接萧璟昱这茬,宋黛不能不理啊,当即不甘示弱地回嘴道:“谁说我们怂了?我们那是不想害你输得太难看,给你留着面子呢,别不识好歹了。我敢打赌,你和杜祈佑的比武,一定会输的。最后赢得一定是我们家这位,怎么样,敢不敢赌?” 萧璟昱眉毛一挑,本来就想要与之比试的心一下子又斗志昂扬了,“有何不敢,赌什么的?” “你说赌什么?” 萧璟昱眉峰一凛,“如果我赢了,静王爷得当着中原武林各门派的面,承认他不如我。” 宋黛怒了:“靠,你还真敢说呢。佑哥哥,我要是你,我就不忍,干死丫的!” 杜祈佑冷冷地瞥宋黛一眼,见她一副气势汹汹、怒发冲冠的模样,心里顿觉好笑。 “你确定要赌?”杜祈佑淡淡地开了腔。 “废话,人家都要骑到你脑门上了,现在临阵脱逃才叫孬种呢,你必须得上啊,得像个爷们!” 宋黛挑着眼看杜祈佑,死死地盯着他,意思是老娘在这撑着呢,你倒是给老子应一声啊。 “好。”杜祈佑应下来,“老子赢了,今天晚上你就得好好伺候我一回,说话算话。” 宋黛:“……” 第二百章 你要是赢了,老子伺候你! 第二百章你要是赢了,老子伺候你! 宋黛挑着眼看杜祈佑,死死地盯着他,意思是老娘在这撑着呢,你倒是给老子应一声啊。 “好。”杜祈佑应下来,“老子赢了,今天晚上你就得好好伺候我一回,说话算话。” 宋黛:“……” 宋黛咬牙切齿,“人家跟你打赌,扯上我做什么,鬼才伺候你呢。” 杜祈佑:“不管。你要是答应了这架我就打,若是不答应,哼哼,求着老子老子都不上场。” 萧璟昱挑眉看着宋黛,露出一脸的坏笑,“王妃,恐怕这次要劳驾你牺牲一下色相了。” 宋黛狠狠地瞪他一眼,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牺牲一下色相?! 萧璟昱读出她眼里的意思,耸耸肩,那意思是,那没办法,谁让你才是他媳妇呢,我又不是。 宋黛瞧着杜祈佑一脸嚣张的模样,气愤地在下面踹了他一脚,你丫的,这厮就是故意的! 杜祈佑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拿的她死死的,哼哼,你让老子卖命,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宋黛磨着牙,纠结了半响,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行,你要是赢了,姑奶奶伺候你丫的。” 杜祈佑乐了,“大点声,老子没听清。” “你要是赢了,老子伺候你!”宋黛大吼道。 萧璟昱:“……” 这两个人存心秀恩爱来膈应他,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 话说黎世琛把南宫玥拽到另一间天字房,关上房门,就把人兜手压到了床上。 南宫玥看着他怒气冲冲、一脸冷然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打怵,“你,你要做什么?” 黎世琛凉凉地看着她,瞧着她警惕拒绝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冷,“这么害怕做什么,怕我吃了你?怕我,再咬你一口?” 这些话灌进南宫玥的耳朵里,耳眼里竟然激起一阵酥麻的感觉,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咽下一大口口水,喉咙无声地动了动,这家伙是怎么了,短短两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黎世琛紧紧地盯着南宫玥,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隐忍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仿佛一下子都喷薄而出一样,乃至于他看着南宫玥的眼睛都是喷火的,从来不曾如此揪心和难受过,眼前这个女人,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牵动着他的心。 她对他的每一次排斥,都会让他心跟扎一样的疼。 南宫玥抬眼看着他,涩涩地问道:“世琛,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黎世琛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低吼,“我他娘的被你丫伤心了!” 黎世琛委屈地吼了一嗓子,眼眶子有些红。 他是真委屈,人都是付出了就想要回报的,在感情世界里也不例外。 他爱上了她,自然喜欢她能对他付出同样的感情,希望她也能像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上他。 即便他一早就知道这丫头心思在别人身上,她喜欢的是那个叫夜凉的家伙,那个小白脸,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喜欢她,还是忍不住跟她坦承了自己的心迹。 他没指望她能这么快地回应她,更不敢奢望她能够立刻喜欢上她,可她不能躲啊,不能不理他啊……他憋屈得快要振臂高呼、以头抢地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南宫玥被他这么一吼,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也梗着脖子道:“我怎么伤你心了?我不就是……跑了吗,可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突然……说那什么我,我能不受刺激吗?我能不惊讶吗我?” “你惊讶什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罢了。”黎世琛委屈道。 南宫玥:“……” 怔了半响,她扁扁嘴,小声嘟囔道:“谁说的,祈佑就不知道,宋黛也不知道……” 黎世琛气闷,“那小两口除外,他们整天卿卿我我的,眼睛里只有对方了,还容得下谁?” 南宫玥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正是。 黎世琛眯眼看着她,“你别岔开话题,谈我们俩的事。” 南宫玥一怔,“我们俩,什么事啊?” 黎世琛瞪大眼睛,好啊,跟哥在这儿装蒜是不是? 气血一时涌上心头,黎世琛再也忍不住,猛地就朝南宫玥扑了过去,压住她的身子就是一通猛亲,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也不再管什么怜香惜玉,吻上南宫玥嘴唇的一刹那,舌头便强行撬开她的嘴巴伸了进去,尽情地扫荡着她口腔里的每一寸,舔舐着,撕扯着,纠缠着…… 他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那种嫉妒的令人发疯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了,他只知道,他爱她,他要她,他要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南宫玥再次被他咬了嘴巴,这次不光是咬,直接给他含住了,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窒息了。 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南宫玥猛力地推开黎世琛,看他一眼,一巴掌夹着风就挥在他脸上。 黎世琛察觉到掌风了,却没躲,硬生生地受了这狠狠的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回荡在每一个角落,连带着整个屋子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南宫玥手上力道一点儿都没收,就这样虎虎生风地打了上去,她原以为他会躲开的…… 他为什么不躲呢? 南宫玥放下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一阵酥麻的感觉,看着他被自己打出血的脸,心蓦地一疼。 黎世琛却像是没觉得疼一样,喉咙因为嘶痛变得有些沙哑,“打够了吗,爽了吗?要不要老子把另外半边脸也转给你抽。南宫玥,你是除了我爹第一个敢打我脸的人,也只有你敢!” 南宫玥怔怔地看着他,对视上他发红的眼睛,心里竟然涌起一阵酸涩。 黎世琛冷哼一声,沉着脸道:“老子不拦你,老子让你打,但你也别拦着老子上你!” 他恶狠狠地撂了一句话,不顾南宫玥震惊的表情,俯身便压了上去…… 第二百零一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吃过午饭,杜祈佑带着宋黛和萧璟昱一道回了逍遥山庄。 黎世琛和南宫玥应该还没谈完,走的时候两个人大门紧闭,宋黛非常识趣地没有叫他们。 她看出来了,世琛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好不容易逮着个宣泄口,可不得好好发作一番。 感情上的事情,有时候外人说半句都是多余,还得当事人关起门来自己处理。 上午的比赛已然选出了前三甲,下午的比赛便围绕逍遥山庄、少林和丐帮进行了。 宋黛满心期待着少林方丈和丐帮帮主也能上擂台一展雄风,只可惜两个老头都不肯上场,派门下弟子做代表上场打的擂台,那自然是敌不过英勇盖世的萧璟昱了,简直打得落花流水。 宋黛好生失望,托着下巴不满地嘟囔道:“这少林和丐帮明摆着要把武林盟主拱手相让嘛,那还上场打个屁,干脆弃权算了,真没劲,堂堂的武林大会也玩黑幕,还能不能行了?” 杜祈佑见她一脸气愤的模样,心里好笑,抿唇轻道:“武林盟主本来也是一个虚职,吃力不讨好的活,少林和丐帮也不过是卖逍遥山庄一个面子罢了,你原本就知道不是吗?”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宋黛撅嘴不满道。 少林和丐帮派出去的代表在萧璟昱手下简直不堪一击,宋黛没兴趣欣赏他们落水的雄姿,眼睛下意识地往夜凉的方向瞥去,却并没有瞧见他,不由犯疑,哥哥去哪儿了? 按理说夜凉和萧璟昱是好朋友,萧璟昱今天下午正式继任武林盟主,他居然不在场? 杜祈佑瞥宋黛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道:“在找什么?” “没什么,中午回来就没瞧见哥哥,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杜祈佑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黑着脸道:“他去哪儿关你什么事,这么大的人了又丢不了。” “你这叫什么话,那是我哥,我关心一下不行啊?” “不行。”杜祈佑瞪着眼睛道。 “嘿,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宋黛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又嘟囔道:“再说了,我还指着他上场打比赛给我看呢,也不知道哥哥和这萧公子,谁的武功更厉害些?” 杜祈佑冷哼一声,“你有时间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你有什么好关心的,我这一天求着你上去打擂台给我看,您倒好,坐着岿然不动的,架子端得还挺大。讲真,你以后就自封为‘琵琶女’吧,简直千呼万唤始出来。”宋黛奚落道。 杜祈佑凉凉地瞥她一眼,“急什么,我就算要跟他打,也得他先把武林盟主之位拿下再说。” 宋黛一怔,眨巴眨巴眼睛,这意思,是只有武林盟主才配他静王殿下上场打擂台吗? 这个臭屁的家伙…… 没让宋黛等太长时间,萧璟昱还真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下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按照惯例,新武林盟主即位是要打败前任武林盟主的,到萧璟昱这里直接就略过这一环节了,谁让前武林盟主是萧璟昱的亲爹呢。 宋黛撇撇嘴,看着被夹在众人之中享受众星捧月,摇旗呐喊的萧璟昱,怎么都觉得他这武林盟主夺得颇有些胜之不武,以后武林盟主干脆改成世袭制得了,整个武林都归你们萧家统领。 她扬着下巴、撅着嘴巴看着杜祈佑,那意思是,如果你上场了,现在武林盟主就是你的了。 杜祈佑一脸淡然地看着被围绕在人群中央的萧璟昱,淡淡开口道:“萧公子,可以开始了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震慑力十足,喧嚷的人群刹那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他射过来,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萧璟昱转眸看向他,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惊喜。 宋黛则是睁大了眼睛,巴巴地看着杜祈佑,这家伙,终于肯上场打擂了吗? 萧璟昱拨开众人,上前走了两步,满怀欢喜地对杜祈佑道:“随时恭候,王爷,请吧。” 杜祈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站起来,低头瞥了宋黛一眼,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透着狡黠的味道,轻道:“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 宋黛一愣,旋即想起来她说“你要是输了,老娘伺候你”这样的话,脸上难得有几分潮红。 杜祈佑撂下话,便迈着大步走向萧璟昱,两个人齐齐往湖边走去,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静王爷,这是要上场打擂的节奏? 一蓝一青两道身影同时提气,嗖嗖飞起,腾空跳入船上,姿态皆是飘逸潇洒,俊逸非凡。 杜祈佑一身武艺深得傅家绝学,轻功则是承自渤海,爹爹亲自交给他的略尘步法,很是飘逸。 萧璟昱的武功也是萧一然亲传,走的是个稳重沉然的姿态,看着也让人肃然起敬。 杜祈佑和萧璟昱二人就算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更何况身为傅家堡和逍遥山庄的继承人,这二人一旦动手就不是普通的切磋,而是两个门派的实力较量,毕竟在当今武林,傅家堡和逍遥山庄可是“四大山庄”中排行前两位的豪门世家。 这俩人一上场,吃瓜群众哪儿还能站得住,赶紧各回各的位置,聚精会神地观望着比赛形势。 杜祈佑和萧璟昱都不是扭捏之人,既然上了擂台,便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持一柄软剑,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宝剑出招,招招凌厉。 杜祈佑只想速战速决,因此破例用了傅家的无痕剑法。 无痕剑法威力无穷,和乾坤心法属于一个体系的东西,都是傅家的家传绝学,只有傅家子弟才可以习用,这两者说到底是一个东西,不过乾坤心法更注重内在,而无痕剑法则注重形式。 乾坤心法想达到七重以上不容易,而无痕剑法,能习得三层以上已是难如登天。 迄今为止,傅家能让无痕剑法融会贯通的便也只有傅麒麟、傅白鹭、傅昱阳和杜祈佑四人。 因此,当杜祈佑使出七朵剑招的时候,那纷繁复杂的剑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 这,这是什么上乘武学,为何如此厉害? 第二百零二章 酒里有毒 傅家在江湖上一直是一个传奇且神秘的存在。 傅家子弟遍布中原武林,傅家家主则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韬光养晦、低调至极。 傅家的武功心法一直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话题,却鲜少见傅家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比武。 杜祈佑一袭剑法甚是凌厉,轻灵张扬,却又诡谲多变,出剑的角度和速度皆出人意料,令人惊叹。 萧璟昱是跟杜祈佑比过武的,自然知道他的本事,因此也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两个人都是名门高徒,剑花耍得那叫一个漂亮,打斗起来较之刚才那些花拳绣腿不知精彩了多少倍,宋黛看得目不转睛,屁股像装了弹簧式的,根本就坐不住,满脸的惊喜和兴奋。 “佑哥哥,打他打他,左边,再左边,哎呀,就差一点……” 她夸张般炫耀地嚎叫着,生怕人家不知道眼下正在打擂的静王殿下是她宋黛的丈夫。 宋黛眉梢飞扬,满脸写满了自豪和骄傲,大开眼界了吧你们,那可是我的男人,厉害吧…… 一炷香的功夫,杜祈佑和萧璟昱难分胜负,还在苦苦地纠缠之中,看得众人揪心不已。 虽然明明知道杜祈佑无心竞争武林盟主之位,此番和萧璟昱的比试,不过是“切磋”而已。 但是……若是他不小心赢了,那简直是啪啪打众人脸的节奏啊,伤的可是整个武林的面子。 萧一然坐在湖边,面色凝重地观看着湖上的形势,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暗暗为儿子悬着心。 湖面上的二人打得酣畅淋漓,湖边上的观众看得心潮澎湃,随着两个人脚步和位置的变换,观众席上欢呼、喝彩声不断,宋黛这边的声音格外热闹些,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嚎叫着。 这是一场惊险之极的比赛,杜祈佑步步紧逼,萧璟昱兵来将挡,眼看着一炷香功夫过去了。 “呀,一炷香已经烧完了,两个人居然还没有分出胜负,那这样……算是平手吗?” 观众席上有一个人发出一声惊呼,立刻引来众人的议论纷纷。 宋黛撇撇嘴,心道:比赛嘛,最重要的就是有输有赢,打平手多没劲啊…… 她最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也对自家静王殿下有着十足的信心,杜祈佑稳操胜券,一定赢! 随着喊声,湖上杜祈佑和萧璟昱动作不约而同地一顿,对望了一眼,皆看清楚了彼此的意图。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眨眼的功夫,居然从船上凌空飞起,施展轻功直往后山飞去。 “咦……”一片惊诧的声音,众人纷纷扭头看去,视线中却只剩下了两个人的背影。 宋黛在原地都懵了,眼看着杜祈佑和萧璟昱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隐匿在了繁花绿叶中。 她蹭地站起身子,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变成“蝴蝶”飞走了? 难得她在此等情形下脑袋里还能冒出这等诙谐的想法,她心里清楚,这二人怕是打上瘾了,却又不愿意被众人当成猴子一样围观,便只能另辟战场,那也带上她啊好不好,扔她一个人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啊,真不仗义…… —— 杜祈佑和萧璟昱就这样“比翼双飞”了,把一众武林人士都撂在了原地,众人面面相觑。 萧一然也好生尴尬,暗骂儿子太过任性妄为,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还是年轻啊…… “诸位英雄,年轻人最是经不得束缚的,既然一炷香的时间已过,两个人也算是打了平手,剩下的比试就由着他们去吧,咱们吃咱们的,来,萧某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赏脸前来。” 萧一然为儿子打圆场,举杯代为赔罪,武林人士虽然心系比武,却也不能贸然追去观看,便顺着台阶下来,纷纷举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时间又恢复了热闹非凡的局面。 宋黛一个人呆在原地好生无聊,放眼望去,在座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杜祈佑和夜凉都不在,南宫玥和黎世琛也不在,鱼儿和剑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人都哪儿去了? 宋黛悻悻然,百无聊赖地喝了一杯茶,手指点着桌子发呆。 忽闻一阵浓郁的花香袭来,继而耳边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婉转清幽,听得人心驰神往。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笛声,闻到了花香,手中的杯子举在半空之中,不由顿住,朝花香笛声的来源处望去,宋黛也寻声望去,只见漫天的花瓣飞舞,飘飘洒洒落于地,一众花枝招展的女子蒙着面纱,踏着轻功缓缓而来,伴随着低魅的笑声和清扬的笛音,缓缓降落于地。 宋黛不由支起了身子,感觉眼前像出现了幻觉一般,头脑都跟着有些眩晕,这是……在做梦? 梦中遇到天外飞仙了? 她迷离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身着紫色衣衫,风姿绰约的女子款款朝她走来,很是妩媚。 没等她看清楚此人的真实面目,眼前便晕晕荡荡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晕过去之前,耳边只听到两个词,一个是“无乐宫”,一个是“索魂笛”。 貌似都是出自红叶阁的阁主陈笙之口…… 顶多一刻钟的功夫,在场的英雄们便倒下了七七八八,惟独剩下几个,也处在半眯半醒之中。 萧一然便是那半眯半醒的其中之一,他运功抵抗着索魂笛的威力,抖着声音道:“是你?” 梨落刚刚行至宋黛身边,便听见萧一然的声音,堪堪扭过身子去,盈盈一笑。 “萧盟主,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萧一然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做了什么?” 梨落面如桃花,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无辜地瞪着眼睛道:“我没干什么呀?我们无乐宫虽然成立时间不久,好歹也算是武林门派之一,竟然没收到武林大会的邀请函。既然如此,我们只好不请自来了。不知这样的出场,萧盟主还满意?” 萧一然强打起精神,想扶着桌子坐起来,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杯。 酒水洒在地上,嗞啦啦地冒着气泡,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颜色,酒里有毒! 第二百零三章 宋黛呢,谁把我媳妇拐跑了? 萧一然看着地上的酒渍,眼睛瞬间瞪得死直,盯着梨落道:“你在酒里下了毒?” 梨落轻轻摇头,步姿摇曳着朝他走去,“怎么会呢,萧盟主误会我了。我不会是在酒中下了一种叫做妄生粉的东西,配合着索魂笛,正好可以让人沉沉睡去,无知无觉,多么美妙啊。” 说话间,她依然脚步生莲地迈到萧一然的身前,仗着他现在没有半分力气,大剌剌地坐在他的大腿上,靠近他一寸,摸着他的脸啧啧道:“瞧瞧,不过十多年的功夫,这张老脸饱经了多少沧桑啊,满是皱纹、伤疤……看着真让人心疼。当初风华绝代的信阳公子,如今也已经老了,可是你看看我,依然美丽如初,是不是很让你心动呢?” 她贴得他很近,灼热的呼吸打在萧一然的脸上,她身上的香气刺激得他鼻头发痒,难受至极。 “贱人,你给我滚开……”萧一然身子不停地打着颤,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就要阖上了。 梨落嗤笑一声,“你敢骂我?若我是贱人,那残阳是什么?你别忘了,我可是你最好兄弟的女人,你骂我,就是在骂他。想当年,信阳公子和冰兰公子,可是武林上的一段伯牙子期呢。” “滚!”萧一然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将她推开,梨落一撤身子,冷着脸瞧着他。 萧一然因为刚才的冲力摔落于地,立刻换来梨落的嘲讽,“堂堂的武林盟主,竟然如此狼狈。” “贱人,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残阳,若不是你,他也不会死,他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萧一然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眼睛都是血红的,冷冰冰且颤抖的话语里夹杂着无比的恨意。 梨落如桃花般勾人魂魄的眼睛无声地眨了眨,眸中寒芒立现,冷冷道:“他是怎么死的,你又如何知道?这是我跟残阳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凭什么为他报仇?” 萧一然实在无力支撑了,双目渐渐阖上,昏过去之前,还在喃喃地骂着:“贱人,贱人……” 梨落脸上浮起一丝嘲讽,“‘贱人’这个词,我前半生听的太多,后半生却无一人敢这么喊我,但凡有人敢骂我一句,瞪我一眼,皆逃不过五马分尸、碎尸万段的下场。萧一然,看在残阳的面子上,今日我留你一条狗命,只是你记着,这并不是我怕你,我梨落,怕过谁?” 牡丹从不远处走来,轻声禀告道:“宫主,时辰不早了,咱们得赶紧撤离,否则静王和萧璟昱就要回来了,那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啪!”她话音未落,脸上立刻挨了狠辣的一记耳光,打得半边脸立时麻了。 梨落冷冷的声音骂道:“贱婢,本宫要什么时候走,还用得着你一个奴婢多嘴!” 牡丹咽下心中的羞辱和酸楚,想着公子还在她的手中,便只能忍气吞声。 她将口腔中的血腥咽下去,单膝跪地,请罪道:“奴婢知错,请公主息怒。” “哼。”梨落冷哼一声,抚了抚云鬓,冷冷地扫一眼众人,讥笑道:“八大门派,不过如此。” 她挥挥衣袖,淡漠道:“咱们走吧,把这个小贱货给我弄到轿撵上去,可别磕着碰着,否则夜凉这小兔崽子该心疼了。” “是,宫主。”众人一一应着,上前将宋黛扶到轿撵上,井然有序地撤离,花香渐渐消散。 —— 杜祈佑和萧璟昱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简直打得昏天黑地,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意犹未尽呢,杜祈佑却突然听见了隐约传来的笛声,那笛声很是诡异,让他忍不住叫停了。 萧璟昱也听见了笛声,两个人对视一眼,暗叫不好,赶紧施展轻功穿过树叶丛林往回返。 杜祈佑和萧璟昱赶到的时候,武林大会上的人已经尽数倒下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原地。 场面那叫一个壮观,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傅青龙和赵翊不知何时赶到的,正在给众人诊脉,脸上一片凝重,且面露疑惑。 “哟,这还有俩清醒的,我还以为你小子去哪儿了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赵翊问。 他这一问直接把杜祈佑和萧璟昱问懵逼了,他们还想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爹……”萧璟昱看到傅青龙怀里抱着的那个人,眼睛兀地瞪大,紧走两步冲上去。 杜祈佑下意识地便找寻着宋黛的身影,心里顿时一片慌乱,“黛黛,黛黛呢……” 赵翊心里暗叹一口气,一阵无奈,看来还是自己的媳妇重要啊…… “甭找了,我刚才看过了,宋黛不在这里。”赵翊道。 杜祈佑心里一紧,“那她在哪儿?”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赵翊如果知道宋黛去了哪儿,自然也就知道眼前之事是何人所为了。 傅青龙正在诊脉,闻言眉头一蹙,冷冷道:“你问我们我们问谁,我们也刚刚赶到。” 杜祈佑是关心则乱,被傅青龙这一呵斥,顿时察觉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了。 他上前两步,躬身道:“三叔公息怒,是祈佑莽撞了。干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赵翊耸耸肩,“我们真心不知道,刚来到这儿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了,都特么躺在这儿,跟僵尸似的……” 傅青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老带有夸张色彩。 赵翊撇撇嘴,实话么……实话都不让说? 傅青龙探了探萧一然的鼻息,呼吸均匀,又摸摸他的脉相,并无异常,心里稍微放宽了些。 他沉声道:“没事,应该是中了毒,不过不至于致命。” 萧璟昱一脸担忧,“中了毒?什么毒?严重吗?” 傅青龙摇了摇头,从脉上看不出他们中了什么毒,但他们一直昏迷着,肯定是被下了什么药。 傅青龙的眼睛朝桌上的酒杯看去,翻手便将其中一个打碎在地,顿时碎裂开来。 原本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一落入地面竟然变成了猩红色,看着甚是触目惊心,果真有毒! 第二百零四章 绑架 杜祈佑的眼睛兀自瞪大,心中立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真正开始慌乱起来。 萧璟昱讶然惊问:“竟然有人胆敢在酒中下毒?傅先生,我爹他们中了什么毒,谁下的?” 傅青龙眉头轻皱,“若是所料不虚,应该是妄生粉。这种毒一旦混入酒中无色无味,但也仅限于在酒中如此,一旦沾染了旁物,便会变成猩红色,此毒会让人昏迷,若是不及时救治,这一生也无法苏醒,会一直昏睡下去。” “什么?”萧璟昱怒目圆睁,“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来逍遥山庄下毒?” 杜祈佑眉心已经皱成一团,宋黛不知所踪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慌乱。 他沉声问道:“三叔公,我们刚才隐约听到了笛音,不知和下毒之人是否有关联?” “笛音……”傅青龙沉吟片刻。 “不只是笛音,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花香,好像是玫瑰花的香气。”赵翊吸吸鼻子道。 赵翊这一提醒,妄生粉,笛音,花香…… 所有的一切串在一起,众人拧眉苦想,突然间—— “无乐宫!” 杜祈佑三人异口同声。 赵翊一愣,“无乐宫?那是什么地方?江湖上有这么个帮派吗?” 杜祈佑的脸色沉得更加厉害,隐约之间,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迈步往湖边的丛林走去。 萧璟昱冷着脸道:“那是江湖上新起的一个帮派,都是女人,擅长媚术和索魂笛,该死……” 他立刻明白了,今日这一出,怕正是无乐宫所为,那个老婆娘,居然敢来逍遥山庄放肆! 糟了,夜凉…… 萧璟昱急不可耐地想跑去找夜凉,可是父亲还在昏迷之中,这哪儿能走得开? “傅先生,我爹他们……” 傅青龙抚了抚萧一然的后背,探了几处穴道,沉着脸没说话。 赵翊见状,忙替他发言,“放心吧,龙哥肯定能救得活他们。” 萧璟昱求救的眼神朝傅青龙看过去,见他目光不善地瞪了赵翊一眼,哼道:“你倒是会替我揽活,这一救,一时半会儿可走不了了,你别怪我没时间陪你玩。” 赵翊摸着鼻子讪讪一笑:“瞧你说的,救人是头等大事,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傅青龙嘴角轻扬,知道仅凭他一己之力无法在短时间内救治这么多人,想传信号将方圆百里的傅家子弟都召集于此,刚想让杜祈佑发射救命信号,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傅青龙一拧眉,“祈佑呢?” 杜祈佑拨开半尺高的草丛,果然发现了景轩和景逸的身影,两个小兔崽子正横躺在那里呢。 眸中寒芒立现,杜祈佑牙齿磨得嘎嘣作响,关键时刻,这两个人就不顶用了…… 他气得上前就踹了两个人一人一脚,毫不留情,只是两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纹丝未动。 让你们保护好宋黛,你们可倒好,就这么把人给我丢了,还我的媳妇!!! “嗖嗖”两声,两束烟花飞射进半空之中,是傅家特有的求救信号。 信号一经发出,方圆百里的傅家子弟没有任何理由,必须立刻前来相助,视而不见者立斩! —— 宋黛是被饿醒的,甫一睁开眼,只觉得口干舌燥,头也很疼,像是睡了很久的样子。 眼皮子很沉,她强撑着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闪烁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是来到了一个陌生之地。 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尼玛,她该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可别啊,她好不容易在大黎国找到了心爱的男人,现在让她再穿越,她才不干呢! 想用手揉搓一下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吊着,脚上也拴着铁链,姿势很是拧巴…… 眼睛蓦地瞪大,宋黛这下子才算是彻底清醒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天,看看地。 这是什么情况?她被绑架了吗? 环顾四周,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黑洞洞的,很冷,只能从窗户里飘洒出一些微弱的光芒。 这儿到底是哪儿啊? 她试图挣扎,可头顶上方手臂被紧紧地勒着,现出几道破皮的红痕,脚腕被铁链箍得生疼,怕是她睡着的时候用力挣扎将自己给弄伤的,究竟是谁把她绑来的,找死吗? “喂,有没有人啊,这是哪儿啊……”宋黛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一丝凉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冻得宋黛打了个寒颤,这个冷啊…… 喊了几声之后,没人理她,宋黛便不喊了,没剩下多少力气了,还是节省一些吧。 要说宋黛为何被绑架之后这般淡定,因为这种事情她经历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身经百战。 澳门赌王的女儿哪有那么好当,她爹在江湖上人脉宽、路子广,朋友多,仇家也多。 有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或是为了无法还清赌债被逼急了,或是觊觎他们宋家的财产,隔三差五就得绑她一回,她能跑则跑,跑不了就被人绑了,然后拿她做肉票来跟她爹要钱。 她天生胆大心硬,对绑架这回事由害怕慢慢变得麻木,再到好玩,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早已经变得轻车熟路,甚至后来都跟绑匪打成了一片,帮着他们跟她爹讹钱,反正她爹钱多。 跑江湖的嘛,不过就是为了讨一碗饭吃,她吃穿不愁的,自然也不想挡了别人的财路。 宋黛转头朝四处看了看,不知道在这儿呆了多久了,这特么到底是哪儿啊,也太简陋了些吧。 想当年,哪个绑匪不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宋大小姐,知道只有将她照顾好了,才能赚得更多的钱,一旦幸运地绑了她,恨不得立马将她像祖宗一样供起来,捶腿揉肩的,殷勤着呢。 宋黛悠悠叹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啊,来到这古代还是第一次被绑,看来一切得从头再来了。 手腕和脚腕实在勒得难受,肚子就叽里咕噜叫得欢快,宋黛忍不住了,开始想辙跑路了。 抓了老娘还不让老娘吃饱,丫的,就你们这服务态度,我也让你们一分钱也捞不着! 宋黛忿忿地骂,手上已经不知不觉多了一个刀片,正在费劲地割着绳子…… 第二百零五章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跑江湖的嘛,刀片是必备武器,关键时刻肯定用得着。 轻则割绳,重则封喉,好处多了去了…… 摩擦摩擦,宋黛嘴角一勾,拇指粗的绳子就这样被凌空割断了,收了刀片,活动了一下手腕。 “真他娘的疼……”宋黛暗骂一声,看着自己光滑洁白的肌肤上印着两圈红痕,别提多郁闷。 仅凭这一份疼,她就得把绑匪碎尸万段,否则如何对得起她这白嫩嫩的肌肤。 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都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宋黛愤愤地想着,蹲下身子开始探究如何将脚腕上的束缚也给解除,鼓着腮帮子冥思苦想。 她未曾发觉,就在她后脑勺的一侧墙壁上有个暗格,两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瞧着里面的动静。 梨落羽纱之下红唇渐渐勾起,目光有些欣赏,也有些嘲讽,“小丫头片子,能耐还不小。” 水小妖眉梢轻扬,清冷的声音道:“太后还不打算让人进去,不怕她会跑吗?” “急什么?就算她能割断绳子,挣开锁链,她也出不去这个屋子,还不是瓮中之鳖。” 梨落不屑道,抚了抚自己半镂空的臂袖,一举一动,分外妖娆。 她和水小妖站在一起,活像娘俩,都是走的妖艳路线,容貌倾城,只是气质却迥然不同。 梨落妩媚如带刺的红玫瑰,水小妖则冷艳如蓝色妖姬,两个人站在一起,如同水火。 水小妖淡漠地看着暗室里蹲在地上不知在鼓捣什么的宋黛,心里浮起一丝冷然。 她比她想象中淡定得多,遇事处变不惊的那份从容不迫,让她刮目相看。 看来这个宋黛,比她想象中的有种,也有魄力。 她喜欢。 身后传来两声轻咳,水小妖心神一凛,猛地转回头去,见躺在冰床上的夜凉渐渐苏醒。 “殿下……”水小妖急喊一声,疾步迈下台阶,大步流星地朝他走过去,脸上布满焦急。 只可惜,她也只能隔着两丈多的距离看着他,手扒在笼子上,恨不得立马冲进去照顾他。 然而在里面照顾他的人,却是牡丹…… 牡丹低低地喊了一声殿下,忙上前将他扶起,半抱在怀里,看着他满身伤痕,心疼极了。 梨落居高临下地看着自个儿的儿子,冷冷地说:“睡了一觉,脑子应该也清醒多了吧。” 夜凉捂着胸口,又是两声轻咳,冷笑道:“母后想让我清醒什么,让我陪你一起疯吗?” “畜生,你到现在还是冥顽不灵!”梨落冷喝一声。 她刚要爆发,暗室里传来一声欢呼:“耶,终于解开了,去你大爷的,还想关我,没门!” 梨落扭过头去,见宋黛不知从哪儿摸到一根铁丝,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锁撬开了。 这丫头,到底从哪儿学会这么些歪门邪道,她不是一直被寄养在宋家吗,大家闺秀还会这个? 梨落是一千一万个想不通,桃花瓣的眸子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心里是又气又恨。 彻底解开束缚的宋黛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自个儿饱经沧桑的脚腕子,嘴里叽里咕噜一串骂。 “奶/奶/的,居然还敢给老娘上脚镣,真把我当犯人了是怎么着,此仇不报我就不叫宋黛!” 暗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听得并不真切,夜凉运足耳力,还是听到了七七八八。 那熟悉的声音,是心儿…… 夜凉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支起身子从嘴里冷冷蹦出一句问,“你抓了心儿?” 梨落转过身来,冷着声音道:“你们兄妹俩一个在笼中,一个在暗室,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是不是也挺好的?” 夜凉的脸色又冷了一度,像是淬了一层万年寒冰,他冷冷地推开牡丹,强撑着坐直身子。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抓了心儿?” 面对儿子的疾言厉色,梨落脸上又是难堪,心里又是生怯,勉强扬起下巴,“是又如何?” 夜凉站了起来,两道锋利的墨眸朝她射过去,“我告诉过你,不能动她,你忘了吗?” 梨落彻底被他这句冰冷的质问给激怒了,“啪”地一声关了暗格,从台阶上跳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从身后响起,惊得宋黛一哆嗦,扭头看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情况啊,吓唬谁呢,不会有人在偷窥我吧?”宋黛嘟囔着,拍拍手掌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上下摩挲,四处寻觅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脚腕和手腕上的伤口生疼,疼得宋黛直想骂娘,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插翅飞出去,然后再率领千军万马炸了这个鬼地方,***! 绑匪至今未露面,她也不清楚他们的企图,仔细回忆一番,她应该是在武林大会上昏过去的。 隐隐约约记得听到了笛声,也闻到了花香,似乎谁还在她耳边说了“索魂笛”什么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有人胆敢闯入逍遥山庄,对八大门派动手,无疑于与整个江湖为敌啊。 那八大门派现在如何,会不会也被关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会就在她隔壁吧? 杜祈佑和萧璟昱倒是因着比武躲过了一劫,这也太好命了吧! 宋黛扁着嘴胡思乱想着,猛然觉得不对,若是佑哥哥在,又怎么会让绑匪这么容易将她劫走! 妈/的,那该死的绑匪肯定是寻得佑哥哥和萧璟昱比武的间隙才使下三滥的招数把她掳走的! 真够卑鄙的! 那绑匪到底图什么呢,是劫财还是劫色啊,这两样她都不缺,可一样也不想丢,那咋办? 唉,宋黛盘腿坐在地上,眼睛巴巴地瞅着简陋的窗户,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眸中闪过精光。 梨落从台阶上迈下来,摇曳着身子径直朝牢笼中走去,甫一接触,身上便感受到一股寒意。 这牢笼是她派六十二位工匠花了七七四十九日功夫打造而成的,玄铁所制,砍都砍不断。 笼中设有一架冰床,是她让人从极北苦寒之地弄回来的,奇寒无比,具有疗伤的功效。 夜凉被她狠抽了一顿鞭子,身上简直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她抽他的时候毫不手软,但心疼也是真心的疼。 梨落从头顶处取下一枚金钗,将头拧下,抖出一只钥匙,将锁打开,迈步进去。 她秀目冰冷地瞪向牡丹,冷喝一声:“你,滚出去!” 第二百零六章 他不仅是你的儿子,更是你的情人! 梨落秀目冰冷地瞪向牡丹,冷喝一声:“你,滚出去!” 牡丹抿了抿唇,忧心忡忡地看了夜凉一眼,福了一礼,垂着眼睑退了出去。 她和水小妖的眼神一交换,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记挂和牵绊,都是为了同一个人,就是夜凉。 牡丹前脚刚退出去,便听见牢笼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梨落手起掌落,一记狠辣的巴掌劈向夜凉的面庞,直接将重伤的人儿扇翻在床上。 “殿下……”两记急切的喊声从牡丹和水小妖的嘴里喊出来,两个人眼中的心疼溢于言表。 掌心传来一阵酥麻,梨落握紧拳头,狠狠地瞪着夜凉,冷喝道:“小兔崽子,你是要造反吗?” 夜凉嘴角溢出一串血丝,冷笑一声,“我要是想造反,还能任你打任你罚,让你关在这里?” 他直起身子,淡漠地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冰凉的眸子盯着梨落,冷声道:“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说过,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要这天下我给你,你要女人我给你,你要男人我也给你,哪怕是对我,你想打想骂我说过一个不字没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你碰心儿……” 他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儿子对母亲的顺从,更没有所谓亲情的温度。 有的,只是彻骨的冰,彻骨的冷。 夜凉一字一顿,眼睛里仿佛要往外冒火,“惟独心儿不可以,可你,偏偏碰了。” 梨落被他冰冽的眸子侵地一阵心虚,却还是强撑着架势,“人我已经抓了,你想怎么样?” 夜凉冷冷道:“太后若是现在就让人放了,儿臣可以当做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梨落抬起眼帘,“如果我不放人呢,你预备怎么办?真要跟你母后撕破脸?” 夜凉声音又寒了几分,“母后,你别逼我。” “啪!”梨落抬起手掌,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夜凉脸颊一偏。 梨落冷冷一笑,“我逼你,我就逼你了!你满心念着的都是心儿、心儿,可曾将我这个生你养你的母亲放在心上过?我受够了!今天必须做个了断,我和倾心那贱丫头,你只能选一个!” 夜凉转回脸庞,嘴角冷冷地勾起一道弧度,几乎是毫不犹豫,“我选心儿。” 四个字,斩钉截铁,当头一棒,如雷劈一般劈在梨落的脑门上,震得她七荤八素的。 他竟然,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她的面选择了倾心,是故意来伤她吗? 夜凉淡漠地从她身旁走过,大踏步地走出牢笼,满心焦急地要去救心儿。 他睡了这么久,怕是心儿也被关了这么久,暗室里又湿又冷,她定是很难过吧…… 都是他不好,竟然没能立时派人保护好她,若是她真的伤到了,可要他如何是好? 夜凉心急如焚,不顾满身的伤痕和孱弱的身子,就要奔往暗室前去将宋黛救出来。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冷喝,敢对他下命令的除了梨落,还能有谁? 只是夜凉连脚步都没有停顿,恍若没有听见一般,依然迈着艰难的步伐往前迈去。 “啊……”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夜凉辩出那是牡丹的声音,不情不愿地转回身去。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眼睛瞬间瞪大,梨落竟然刺了牡丹一剑,正刺在小腹上,鲜血染红了剑头。 “你疯了!”夜凉惊喝一声,上前将堪堪倒地的牡丹抱在怀里,捂着她的伤口,“牡丹……” 牡丹疼得小脸立时白了,喃喃地一声低喊,“殿下……” 夜凉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梨落,咬牙切齿道:“好玩吧,不见血不过瘾是不是?母后,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千万别挑战我的底线,否则,连我都不清楚我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 梨落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凤目立时眯了起来,剑头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成了一滩。 “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夜凉轻声哄着怀中的女人,声音不失温柔,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脚步难得有一丝急切。 牡丹躺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感受着他特有的温度,忘记了疼,感到无比的幸福。 水小妖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冷艳的脸上有一丝嘲弄,却掩盖不住那眸子里散发出来的羡慕。 这一剑,若是刺在她的身上,那该有多好? 那样,现在躺在他怀里的人呢,就是她了。 梨落狠狠地将剑掷在地上,喝骂道:“为了心儿也就罢了,牡丹不过一个贱婢,他竟然为了她忤逆我,真是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水小妖眼中尽是冰凉,低头看着如削葱根般的手指,淡漠道:“早就告诉过您了,对殿下要采取怀柔政策,他一向吃软不吃硬,外表再冷,内心也有着一抹温柔,您偏不听,硬要把倾心公主抓回来,那是他的禁忌,也是他的软肋,他能不跟您急吗?” “啪”的一声,梨落毫不留情地一掌挥在水小妖脸上,冷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别忘了,你这一身本领还是哀家教的,没有哀家,你以为你能有今日?” 她抬起手掌不轻不重地在水小妖脸上拍打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恨我没能让你登上太子妃之位,恨我没能成全你和夜凉。可是你也不想想,夜凉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更是我的心头肉,我连倾心那个小贱货都容不得,又岂能容得下你?”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啪”的又是一声脆响,水小妖脸颊上的肉被打得一颤,耳边嗡嗡乍响。 她拼命稳住身形,防止自己摔落于地,哪怕再不堪,也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一丝狼狈。 不顾嘴角流下的鲜血,水小妖清冷一笑,娇美的脸上如绽放了一朵红莲。 “我知道,你爱夜凉,所以想要占有他!在你的心里,他不仅是你的儿子,更是你的情人,对吗?” 一句话,立刻戳中了梨落心中最软的那处地方,震得她心尖都颤了。 第二百零七章 杀了她,不如毁了她 水小妖看着梨落震惊的表情,嘴角沁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的确不算什么,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们母子的人。 在梨落身边呆了这么久,她对她的脾性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做事从来不留余地。 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个过程会伤及多少无辜,付出什么代价。 或许是因为燕皇逝世太早,她一心都扑在夜凉这个儿子身上,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忍受不了任何女人靠近他,更别说成为钻进他心里的人。 无论是倾心公主,还是她和牡丹,她们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梨落反应过来,暴喝一声,不由分说地又要扇她耳光。 水小妖往后退了一步,让梨落一巴掌挥空了,她凤目圆睁,“小贱人,我要打你,你竟敢躲?” “太后,您还是省省力气教训别人吧,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可不是我,不值得您浪费力气。” 水小妖淡漠地说,一脸漠然地将自己嘴角的鲜血擦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梨落阴着脸瞪着她,心里那股火还没有消掉,她知道水小妖说的是谁。 倾心这个小贱货,失踪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让夜凉找到,且这么多年过去,丝毫没改变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是她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她打定主意,心儿,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水小妖看到梨落眼中的杀意,心头颤了颤。 眉睫一动,水小妖淡淡道:“太后,您想对付倾心公主,不一定非要置她于死地。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她和殿下共患难过一段时间,这么多年过去,殿下还是忘不了她,还因为她,和太后多年存着芥蒂。您若是真的杀了她,殿下这一关,您预备怎么过,真的想失去儿子吗?” 水小妖字字戳心,梨落看着她,眼睛里的杀意渐渐消散,却还是冷得骇人。 梨落眯着眼睛看着面露狡黠的水小妖,“你有什么好主意?” 水小妖清冷一笑,“好主意倒是没有,杀人不过头点地,太后您不妨可以试试,兵不血刃。” 梨落疑惑地看着她,水小妖俯身上前,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一番。 梨落听得清楚,眼眸缩了缩,满怀戒心地看着水小妖,语气充满不信任,“你为何要这么做?” 水小妖眸中闪过一丝冷芒,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因为我和您一样,都爱殿下。愈是爱他,愈是容不得他心里有别的女人。与其杀了宋黛,让殿下永远忘不了她,不如毁了她。” 梨落红唇勾了勾,目光里满是赞赏,漂亮的眼眸中露出一抹阴鸷。 说的没错,杀了她,不如毁了她。 这边两个女人说着悄悄话,底下人突然来报,“宫主,不好了,宋黛跳窗跑了……” “什么?”两个人大吃一惊。 —— 逍遥山庄 傅家子弟已经匆匆赶到,正在湖边为中毒的武林人士医治,苏醒过来的众人痛骂着无乐宫。 前武林盟主萧一然也已经苏醒过来,安抚着众人,脸上亦是一片阴霾。 如今江湖上说得出名堂的帮派都聚在他逍遥山庄,却让无乐宫闯了进来,那也罢了,居然还让人在酒里下了毒,这简直是百口莫辩,众人即便不说,他也看得出对他的埋怨,心里愧然。 肩膀上传来一阵厚重的力道,萧一然转过头去,见杜祈佑和萧璟昱站在了他的身旁。 “王爷……”萧一然出声唤道,脸上露出几分讪然。 若不是儿子缠着静王殿下比武,恐怕现在中毒之人还会多两个,武林人士在他府上中了毒,他还能豁出前武林盟主的老脸向众人赔罪,可若是连静王殿下都中了毒,那就等同于与朝廷为敌,皇上一向倚重这个弟弟,到时候能饶得了他吗,怕是整个江湖都要跟着他遭殃。 想想后脊梁都是一阵凉意,后怕得紧。 萧一然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还是躬身赔罪,“差点害王爷中毒,实在是萧某的过错……” 杜祈佑扶起他来,淡淡道:“萧盟主不必自责,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并不全是你的错。” 他心里也是一片讪然,萧一然怎么说也是长辈,哪有给他赔罪的道理,娘亲知道了可不得了。 众人见萧一然对杜祈佑的态度如此恭敬,又低声下气地赔罪,纷纷觉得自己受了怠慢,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嘴上骂的是无乐宫,心里怪的却是逍遥山庄,明显的指桑骂槐。 萧璟昱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心里一片冷然,眸中也是寒风凛凛,作势就要上前教训人。 你们这些人,出了事就知道怪别人,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若非看见美人自己拔不动眼,放松警惕,会让人寻到可乘之机吗?真是丢中原武林的脸,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呢! 知子莫若父,萧璟昱一抬腿萧一然就知道儿子要干什么了,一把将他拽住,冲他摇摇头。 臭小子,好不容易扶你坐上了这个武林盟主的地位,你可千万别给老子作祸,别冲动! 萧璟昱梗着脖子看了老爹一眼,看到他眼中的警告和殷切的盼望,心里一股火刷地就熄了。 他冷冷地扫一眼在场的众人,心生厌恶,却还是蔫了,算了,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了你们。 心里是这样想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笑容,赔着笑,拱手道:“诸位英雄,今日之意外实是我们逍遥山庄的过失,璟昱在这里给诸位赔罪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亲自跟各位赔罪。” 萧璟昱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一一朝各大门派走去,弯着腰,道着歉,赔着罪。 萧一然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之间老泪纵横,心头涌起一阵涩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儿子,有一天也会这样跟人低眉顺眼地赔罪。 杜祈佑看着萧一然眼角的皱纹,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里也涌上一些艰涩。 他轻轻道:“萧盟主,儿子长大了,以后,您也可以歇歇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廉颇老矣,现如今,早已经是他们这代人的天下。 第二百零八章 给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湖边一片忙碌的身影,杜祈佑心里依旧惴惴难安,到现在了,还是没有打听到宋黛的下落。 她到底去哪儿了呢?果真被无乐宫抓走了吗?可是无乐宫抓她做什么? 忽闻一阵柠檬清香,杜祈佑脑后生风,身后传来几声嘹亮的喊声,“大师兄……” 分外熟悉的声音,杜祈佑转回身去,便见四个欢呼雀跃的身影朝他扑来,正是傅家四小只。 自从上次金陵一别,兄弟几人也是数月未见了,见了面顿感亲切,杜祈佑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他这一笑彻底助长了傅家四小只的热情,几个人嗷嗷地朝他狂奔过来,跟小鸡仔似的。 四人正欲行礼,杜祈佑视线瞟到在一旁忙碌的傅青龙,眉峰一凛,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傅家四小只一怔,接收到大师兄眼神中的讯息,纷纷往旁边瞟去,便看见傅青龙伟岸的身影。 四人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端素着面容率先朝傅青龙走去,隔着两步大礼拜见。 “弟子拜见三叔公,给您老叩头请安。”齐刷刷的声音,很是清脆嘹亮。 这喊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自然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四个人,眼前一亮。 傅家四小只身材个头都差不多,皆一身白衣,看起来特别齐整利索,面容亦是清朗帅气,看得人赏心悦目,赫赫然四枚帅哥,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不愧是傅家子弟,根红苗正的。 与众人脸上的艳羡不同,被问安的傅青龙脸上却是布满了不耐烦,一边医治着手上的病人一边语气不善地骂道:“都滚过去找你们大师兄,别过来烦我,忙着呢……” 傅家四小只心神一凛,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纷纷颔首应了声“是”,麻溜滚起来,去缠着他们大师兄了,大师兄虽然也凶,但终归敌不过三叔公的“冷”。 整个傅家,他们除了怕师父和大师兄,最怕的就是这个三叔公了,辈分又高,又不好惹。 赵翊见四小只给吓得低眉顺眼的,头都不敢抬,没好气地踢了傅青龙一脚,换来后者凌厉的一记眼刀,不过赵翊可不怕他,蹲下身子没好气地埋怨道:“那是你的徒孙,又不是外人,你就不能温和点,摆什么长辈的臭架子啊。” 傅青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就这脾气,看不惯就走。” 赵翊气得鼻子都歪了,蹭地站起身子来,拔腿就要走,刚迈了两步,却又折了回来,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着傅青龙的后脑勺,恨不得在他脑后戳上两个洞,以消自己心头之恨。 他是知道傅青龙脾性的,面冷心热,如今是被这么多病人烦的受不住了,才冲他撒气。 这个男人,就这么个臭脾气,真让人受不了,不过,谁让他是他“媳妇”呢,受不了也得受。 傅家四小只又回到了杜祈佑身边,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正色道:“师兄,听说大嫂丢了?” 一句话,立刻让杜祈佑脸上的温度骤然冷缩下来。 四人神色一凛,躬身道:“咱们在傅家收到消息,就快马加鞭地赶来了。您不用担心,师父也已经命人去查大嫂的下落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寻到踪迹。” 杜祈佑眉头紧锁,心里说不出的烦乱,薄唇紧抿成一道弧线,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无乐宫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它到底在什么位置,如今傅家子弟和流星阁的手下都已经派了出去,寻找宋黛的下落,大海捞针也是需要时间的,杜祈佑剩下的,唯有一个“等”字。 黛黛,你到底在哪儿啊,安全吗? —— “你放开我,放开我,丫的你们到底是谁啊……”宋黛在一个糙汉子的手下苦苦挣扎着。 想想真是流年不利,她这边费了好半天劲撬开了窗户,鼓足了勇气跳下将近十米高的窗台。 没走两步呢,她就被人拎着脖领子像小鸡一样拽了起来,就这样狼狈地又被人逮了回来…… 宋黛这个郁闷,好歹让我多跑几步啊,这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之身,转眼又成为阶下之囚。 “哎呦喂……”宋黛惨叫一声,被人狠狠地扔在冷硬的青石板上,摔得她屁股生疼。 她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回头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嘴里叽里咕噜地骂,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那糙汉子听着她嘴里的粗话,脸上横肉四起,扬起熊掌作势要扇她,“臭丫头,你敢骂我?” 眼看着掌风就要落在她白嫩嫩的脸颊上,宋黛眼睛都不眨,手里一个锋利的刀片悠悠转动。 混蛋,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老娘用这刀片给你把五个手指头都削下来,疼不死你丫的!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低喝,制止了那糙汉子的暴力行为,也叫停了宋黛玉石俱焚的残忍行径。 宋黛还未来得及转身,就看见糙汉子被人当胸踹了一脚,飞出去数米远。 她眼睛眨了眨,便看见水小妖像仙女下凡一般降临在她眼前,一脚踢飞了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娇媚的脸上怒气横生,喝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堂堂公主殿下,也是你能碰的,找死!” 那汉子捂着胸口,看来是被伤得不轻,吐了一口血,愣愣地看着水小妖,再看一眼宋黛。 公……公主? 宋黛也愣了,水小妖刚才口里的那声“公主”,喊的是她吗? 她哪是什么公主啊,充其量也就是个闲散的王妃…… 她猜想应该是水小妖在虚张声势,便也不去戳穿她,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水小妖没有瞅她,只是冷着脸道:“来人,把这个不长眼的畜生拖下去,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既然不长眼,那还留着眼睛做什么,挖了!” “是。”外面走进来两个看似瘦弱的黄衣女子,一人拽着一只胳膊,就这样将人拖了出去。 宋黛看得一愣一愣的,听得也一愣一愣的,这动辄就挖眼啊,真的假的? 水小妖,这么威风呢,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二百零九章 你是我爹的旧情人吧? 那大汉被人拉出去,隔着老远,便听见一声惨叫。 宋黛眉睫眨了眨,心尖颤了颤,脸上却并没什么动容,那人敢对她动粗,就活该被收拾。 她向来有仇必报,就算水小妖不替她报仇,总有一天,她也不会轻饶了这个鲁莽的汉子。 不过比起那大汉,宋黛显然对水小妖更感兴趣。 宋黛依旧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盯着眼前之人,还是那样美丽妖娆的女子,却像变了个味道。 眼前的水小妖,可不像以前那个风骚的青楼女子,倒更像是一个王侯之女,满身的贵气。 水小妖低头瞟她一眼,清冷的声音问道:“你还准备在地上呆多久?” 地上忒凉了,宋黛扁扁嘴,拍拍屁股爬起来,伸了伸腿,问道:“这是哪儿,你怎么在这儿?” 水小妖冷冷转身,“不该问的别问,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看着她摇曳的身姿渐渐远去,宋黛不满地撅嘴,干嘛呀,冷冰冰的,这么不念旧情? 不过,她跟水小妖确实也没什么交情,人家不帮自己也无可厚非。 只是,据她所知,水小妖是夜凉的人,该不会是哥哥将她绑了来吧,这玩笑可开得有点过。 如果真是夜凉跟她闹这么一出恶作剧,她敢保证,她一定会翻脸的! 话是这样说,但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份侥幸,希望这真的是夜凉跟她开的一出玩笑。 只可惜,她跟着水小妖兜兜转转进入内殿,见到的人却并非夜凉,而是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 宋黛眼睛一眯,认出眼前这个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正是在逍遥山庄她晕过去之前所见之人。 宋黛歪着脑袋,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人一番,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这应该就是把她抓来之人。 与此同时,梨落正挑着凤目在打量着她,将宋黛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看得仔仔细细。 就是这么个黄毛丫头,迷得她儿子五迷三道的,多年以来一直不肯原谅她这个母亲。 宋黛猜想眼前这人肯定比她大得多,虽然貌美如花,却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大娘,是您把我抓来这里的吗,请问有何贵干?” 宋黛问得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和慌乱,气定神闲。 她其实在想,这大娘该不会是水小妖背后的妈妈桑,抓她来,是想逼良为娼的吧? 不对啊,水小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任她有天大的胆子,也总不至于逼迫一个王妃做妓吧。 除非是不想混了,卯足了劲作死。 梨落被宋黛一句“大娘”叫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撅过去,瞪着眼睛问道:“你叫我什么?” 宋黛一脸无辜,“大娘啊,以你的年纪应该也不至于让我叫姐姐吧,要不然,喊你做阿姨?” 眼看着梨落被她一句话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宋黛心里顿觉解气得很。 她就是故意的,成心恶心这女人,谁让她不分青红皂白把她抓来,还关进小黑屋,吓死她了。 不让她痛快,大家都别想痛快了。 女人都是爱扮嫩的,甭管什么年纪的女人,都不愿意人家管她们叫阿姨,更别说是大娘了。 梨落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愣是说不出什么,毕竟她的年龄和辈分都当得起宋黛这一声称呼,可是……大娘? 她梨落这辈子都不想和那种生物有一丝半点的联系,她明明还很美丽,还很年轻。 梨落平复了半天,总算是恢复了原本的泰然,嘴角挑起一丝讥讽,“宋大小姐,端的好家教。” 她当然不会是在夸宋黛,宋黛自然也听得出来,皮笑肉不笑:“您谬赞了,我从小有妈生没妈养,跟着爹爹和叔伯们待久了,说话糙了些,您别介意。” 这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话说的宋黛一阵心酸,听得梨落心中一悸,凤眸瞬间眯了起来。 梨落喃喃道:“有妈生没妈养,你说的倒是事实。只是从今日起,你记住,我就是你的母亲。”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直接让宋黛傻在了那里,什么意思啊,这是摆明了占她便宜的节奏吗? “我不懂,您这话从何而来?我虽然没有母亲,却也不至于缺爱到了这种地步,逮着谁就认娘啊,再说了,我都长这么大了,也过了认干娘的年纪了吧,还是算了吧,嘿嘿……” 宋黛讪讪地笑着,心道:搞什么鬼啊,把我抓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我认娘,我才不认呢! 小时候宋黛还经常吵着找妈妈,纳闷为什么人家都有妈妈疼,她却只有一个糙爹,也曾经哭着喊着“没***孩子像根草”,不过喊着喊着也就习惯了,她爹对她挺好的,人要学会知足。 梨落从椅子上站起身,款款朝她走过来,“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这么急着拒绝?” 宋黛抬起眼帘,若不是她提醒她还真忘了,“那么请问,您老到底是谁啊?” 梨落见她终于问出口,红唇轻轻一挑,从贝齿中缓缓吐出,“我是夜凉的母亲,燕国的太后。” “轰隆”一声,宋黛只觉得头顶上方像是被劈了一道雷,正劈在她脑袋上,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你……是夜凉哥哥的母亲?燕国的太后?”她反问了一句。 宋黛心中又是惊讶又是诧异,她其实隐隐猜到眼前之人与夜凉的关系定不一般,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夜凉的亲娘,竟然还是……燕国的太后? 想起夜凉曾经告诉她,他们两个人是亲兄妹,那么,夜凉的母亲不就是爹爹的旧情人? 不会吧,她爹竟然跟燕国太后曾经有一腿,是太后欸,这是要逆天的节奏啊! 梨落对她的惊讶很满意,仿佛一切都在她手掌之中,她十分享受且迷恋这种操纵一切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可是现在,她已经成为棋手,可以掌控别人的命运。 宋黛捂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道:“失敬失敬,没想到您竟然是我爹的旧情人,我爹可真厉害,竟然敢给燕皇戴绿帽子,真是厉害了我的爹,您也很厉害。” 一句话顿时让梨落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什么,她竟然以为,她是宋沉的旧情人? 第二百一十章 你是大燕的亡国公主 梨落脸色阴了阴,声音清冷:“你说什么?” 宋黛还一脸的热情,一本正经地说:“夜凉哥哥都跟我说了,我们是亲兄妹。既然您是他的母亲,那除了是我爹的旧情人,恐怕也没有别的可能了。您放心,我对这个不在乎,谁还没个过去啊,更何况是上一辈的事,不过我爹挺有福气的,竟然能跟您这么漂亮的美人有……” “啪!”极其响亮的一记巴掌声,梨落不由分说就扇了宋黛一耳光。 宋黛被打懵了。 疼痛袭上脸颊的刹那,宋黛不禁想:我说错什么了吗? 第二反应是—— 我靠!我竟然被人打脸了! 宋黛脸色刷地寒了下来,面对梨落的眼眸再无任何温意,冷飕飕的,像是淬了冰碴子。 “你打我?” 梨落凤眸一眯,“这记巴掌是教训你,管好自己这张嘴,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宋黛眉睫一颤,心底突然涌上一股粘稠的血液,若不是看在夜凉的面子上,她一定打还回去。 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打过她的脸呢! 水小妖站在梨落身后半步远的位置,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她的心里,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淡定。 宋黛从来不是什么善茬,更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平白无故地挨了打,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倒真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有多硬气,或者,有多能忍。 宋黛嘴角沁出一丝冷笑,“我若是说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哪儿错了,我若是没错,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是你母亲!是燕国的太后!”梨落冷冷道。 宋黛嗤笑一声,“第一,你不是我母亲,我娘早死了,我叫夜凉一声哥哥,并不代表你可以做我的娘。第二,你是燕国太后,干我屁事!” “放肆!”梨落冷喝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说着,又要上来掌掴宋黛。 这次宋黛没那么好脾气了,眸子里寒芒一闪,伸手捏住她的手腕。 “打一巴掌就打一巴掌吧,还打上瘾了。”宋黛冷冷道,往后一撤手,梨落猝不及防地一退。 宋黛拍拍手掌,冷冰冰道:“我天生就这脾气,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向来吃软不吃硬。” 她扫了水小妖一眼,清冷一笑,垂下眼睑说:“把我绑到这儿来到底有何贵干,不妨直说。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不伺候了,我相公还在家等着我呢,想来这会儿应该等得着急了。” 水小妖脸上有些动容,她清楚地看到宋黛说这句话的时候眉梢上扬、一脸幸福的模样。 梨落脸色霎时间变得极其难看,好不容易又端出几分气势,“你说的相公,是静王杜祈佑吧?” “嗯啊。”宋黛点点头,下巴一抬,“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把我绑到这来,不怕我相公回头拆了你这无乐宫?他的脾气可不好,发起火来,连我都拦不住。” 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在想:哼,我才不会拦他呢,就算他不拆,我也要拆了你这宫殿! “怕?”梨落嘲讽地一笑,傲然道:“他不过小小一个王爷,本宫可是堂堂太后,他敢造次?” 宋黛轻扬了下嘴角,“太后娘娘啊,您怕是忘了,燕国早已覆灭,当今天下,是大黎的江山。” 一句话,让梨落和水小妖的脸色骤然冷却下来。 梨落转眸看着宋黛,“你说的没错,燕国早已覆灭。而你宋黛,正是覆灭的亡国公主,倾心。”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宋黛僵在了那里。 纳尼,亡国公主,你特么在逗我吗? “母后!”一声急切的断喝,极其熟悉的声音。 宋黛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对视上夜凉焦急的眸色,正提起锦袍朝这奔来,轻微地喘着。 宋黛眼睛一眯,心里登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心念一转,难不成,梨落刚才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是什么燕国公主? 怎么可能呢? —— 解了毒的各大门派谢过傅青龙之后,便尽数散去,逍遥山庄便只剩下了杜祈佑等人。 南宫玥和黎世琛从莫居刚刚赶到逍遥山庄,就得知了宋黛被绑架的消息。 更离奇的是,不只是宋黛,夜凉、剑奴、鱼儿等人也尽数失踪了,还有一个人——水小妖。 这么多人突然消失,总不可能是巧合,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杜祈佑沉着脸端坐在椅子上,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大堂上一片寂静,都在等着消息。 傅青龙可是累得够呛,赵翊特体贴地给他捶背捏肩,也是心疼他家雪医被折腾惨了。 “少阁主……”景轩和景逸双双走进来,脸上布满焦急,众人纷纷朝他俩看去。 杜祈佑抬起墨眸,沉声问道:“有消息了?” “是。”景轩走上前去,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信笺交给杜祈佑。 杜祈佑接过信笺,打开一看,眸子兀地瞪大,“啪”地合上信,命道:“带上人,跟我走。” 景轩和景逸领命,傅家四小只也赶紧率领傅家子弟跟上前去,众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黎世琛拧着剑眉,上前拉住南宫玥的手,沉声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南宫玥由黎世琛拉着,掌心传来他的温度,心里一暖,脸上不由红了。 宁远环臂在原地冥想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若是所料不虚,那个贱人肯定和宋黛的失踪有关系,她是不是跟夜凉一起走的? 她和夜凉,到底是什么关系? 凉凉…… 她给自己取这么个艺名,是因为夜凉的名字里嵌了个“凉”字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为什么愿意嫁给他,夜凉是千妃阁的老板,直接给她赎身不就行了?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宁远满心疑窦,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凉凉之所以跟着他,并不是因为真心爱他。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青楼女子多薄情,果真如此,宁远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要他生他就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夜凉疾步朝宋黛走来,不由分说便将她揽入怀中,强劲的力道贯的宋黛心中一悸。 梨落和水小妖皆被夜凉的举动惊了一下,见惯了他从容不迫的样子,何时见过他这么慌张? 夜凉握着宋黛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满脸的担忧,“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宋黛感受到他不加掩饰的关怀,心里一暖,咧嘴笑道:“哥哥,别担心,我没事。” 她抬起头来,端详着夜凉的脸色,脸上的笑意骤然冷却下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事。”夜凉淡淡道。 他粗粝的掌心触到她的双手,碰到伤口,宋黛猝不及防,疼得一哼。 “怎么了?”夜凉眉峰一凛,抬起她的双手,看到手腕上被绳子勒出鲜红檩子,心中一疼。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双手,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黛顿时委屈了。 人总是这样,受伤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怎么着都能挺住,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就受不住了。 其实不用宋黛说,夜凉也知道她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转眸,冷冷地看着梨落,“够了吗,可以了吗?现在,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夜凉一字一顿,说的斩钉截铁。 此时此刻,他并不是在征求梨落的意见,而是通知她:这个人,他要带走。 甭管你同不同意,他都要带走。 没等梨落回答什么,他揽过宋黛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就要带她离开,沉声道:“我们走。” 宋黛随着夜凉的步伐,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一声暴喝,“给我站住!” 夜凉顿住脚步,大手在宋黛的胳膊上覆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身子却是没有转回,依旧背对着。 梨落暴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畜生!你眼里便只有这个小贱人,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过?” 宋黛眉头一蹙,小贱人?骂的是她吗? 还是堂堂太后呢,说话怎么如此粗俗,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这个女人,真的是夜凉的母亲吗? 夜凉悠悠侧过身去,神色清冷地对梨落道:“母后,请注意您的措辞,她是我妹妹。” 宋黛侧过头去看着夜凉,感念他的维护,夜凉待她,是真心的好。 梨落冷冷一笑,“妹妹?不过是一个贱婢生的女儿,你倒是从来都不嫌弃她。” 宋黛神色一冷,不解梨落这话的意思,她刚刚说她是什么亡国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凉笑容比梨落还冷,嘴角浮起一丝嘲讽,“我为何要嫌弃她?我的母亲,不过也是千妃阁出身的一名妓女,连婢女都不如,要嫌弃也是她嫌弃我才对。” 梨落蓦然瞪大眼睛,凤眸里仿佛要滴出血来,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你再给我说一遍!” 梨落勃然大怒,脸上青筋暴起,全然没有半点平日的端庄和优雅。 夜凉的这番话,直戳心窝子,狠狠地撕开了梨落内心深处最不为人齿的一面,流出脓血。 一日为妓,终身为妓。 她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人人都可以瞧不起她,惟独她的儿子,不能轻视她。 水小妖在一旁也因着夜凉这番话感到震惊不已,印象之中,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忤逆的一面。 燕后的身份,在燕国上下是公开的秘密,人人都知道她是青楼出身,妓女一招变成凤凰。 可这个身份,却也是燕国的禁忌,多少年了,自梨落登上太后宝座的那天起,便再无一人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淫娃荡妇,别说指着她的鼻子骂,便是露出一丝不屑的眼神,都难逃五马分尸、碎尸万段的下场。 宋黛也怔了,她万万没想到燕后竟然是风月出身,更没想到的是,夜凉竟然亲自骂他的母亲。 在宋黛的印象里,夜凉哥哥一直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连骂人都不会,更何况骂自己的母亲,刚才那刻薄的话,真的是从哥哥的嘴里吐出来的? 梨落已经是怒不可遏,像发了疯似的冲上前来,猛地将宋黛推开,手掌重重地抽上夜凉的脸。 宋黛被梨落推的差点摔倒,刚刚站稳身子,就听见清脆的巴掌声,见夜凉的脸被抽得一偏。 她不高兴地撇撇嘴,瞪着梨落,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喜欢打人家脸啊? 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 真是恶习,臭毛病! 惯的…… 宋黛心里忿忿不平地骂着,却丝毫没有阻止梨落的暴力行径。 她像一个疯婆子一样,扬起手掌噼里啪啦地抽着夜凉的大嘴巴,一下比一下重,狠厉的巴掌像是要把儿子的脸抽烂,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还是发自肺腑的羞耻,通通发泄出来。 “畜生,你竟然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我是你的母后,是你的母亲啊!” “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是不知道,我一个女人家,苦苦支撑着这破败的国度,为的是什么,图的是什么……” “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不是为了让你跟我作对,伤我的心,忤逆我的,你个畜生!” “啪!”又是一记重重的巴掌,抽得夜凉身子一晃,堪堪摔在地上,喉咙一哽,喷出一口血。 “殿下……”“哥哥……” 水小妖和宋黛齐声喊道,一左一右地朝他冲了过去,将他扶起来。 宋黛心疼地看着夜凉俊逸非凡的脸上印满的指痕,竟然还吐了血,那得多疼啊。 “哥,你傻呀,怎么都不知道躲呢,就由着她这么打你?” 夜凉凄楚地一笑,他之所以不躲,是因为刚刚怒气上头,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惹母亲伤心了。 水小妖只是默不作声地抱着他,哪怕心里疼的撕心裂肺,脸上也不表露出分毫。 有些东西,不用夜凉说,她也十分清楚。 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极其孝顺之人,否则,也不会明知母亲作恶多端,还由着她肆意妄为了。 宋黛才不管这些,她怒气冲冲地转过头跟梨落叫嚣,“他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梨落冷冷道:“他既是我儿子,他的命就是我给的,我要他生他就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愿意拿自己拥有的一切,换来她的安然无恙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杜祈佑此时此刻的心情,心急如焚都是说轻了,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从宋黛消失到现在,已经足足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足以让一个人在鬼门关进进去去好几趟了,而他直到现在,连宋黛是生是死都不清楚,心里可不是搓火嘛。 信笺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无乐宫是燕后的巢穴,又是燕后,那个阴魂不散的老太婆! 她到底想做什么? 有什么冲着他来就好了,劫走他的女人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夜凉,这件事情,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亏得他还以为夜凉对待宋黛是真心的。 他早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夜凉和宋黛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也并不是真的表兄妹,他对她的好,果真只是利用! 杜祈佑嘴唇抿得紧紧的,身子前倾,手勒缰绳,马鞭不时挥在马屁股上,催赶着,“驾!” 他现在满心满脑只想着快点找到宋黛,将那个不省心的女人揽在怀里,使劲亲一亲,抱一抱。 说那女人是个祸害真心不算冤枉了她,从相识到现在,她没有一天是让他省心、放心的。 一天不折腾出点事儿来她就闲得发慌,这下好了吧,直接让人掳走了,让她再瞎得瑟! 杜祈佑是真担心,燕后这次来势汹汹,又处心积虑地将宋黛带走,无非是想利用她作饵来要挟他罢了,他倒是不怕她要挟,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谁也捞不着便宜。 他真正担心的,是宋黛的安危。 燕后那个女人,一向不讲原则,又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万一她要对黛黛不利,伤了她怎么办,那丫头一向是怕疼的,平时受个小伤都要大惊小怪的。 他想到这里,整个心就没来由地慌乱,时间越长,心就越慌。 他后悔死了自己为何要答应跟萧璟昱比武,比武也就算了,老老实实地在船上比不行吗,非得去什么后山,就算要去后山,那为什么就不能带着宋黛呢,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湖边…… 他就应该将人揉成一团,系在裤腰带上,甭管到哪儿都带着,这样就不怕人丢了。 杜祈佑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重重捶自己两拳,从来不曾如此揪心过。 十多年前,爹娘双宿双飞,将他一个人丢下的时候他也曾伤心过,可是那个时候至少知道他们是安全的,不会像现在这般无措;七年前,在沙场征战的时候,以十万大军对阵千军万马,他气定神闲,心里笃定,因为能活着回去固然最好,若是不能,马革裹尸,也是他的归宿。 经历了这么多艰难坎坷,他的肩膀能扛得起半边天下,原本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却没想到,如今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就让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若是可以,他愿意拿自己拥有的一切,换来她的安然无恙,换来她的平安归来。 “王爷……”身后响起一阵急切的喊声,马蹄翻飞的声音,朝杜祈佑追来,他却恍若未闻。 赵芷凝得知杜祈佑前去寻找宋黛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 她一个闺阁中养大的千金小姐,让她绣花还行,读书习字也可以,骑术还真是不佳,一路上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紧紧抱着马脖子,一路疾驰才堪堪追上杜祈佑。 “啊……”她脚上踩空了,手上一松,眼看见就要摔落于地。 一根马鞭朝她甩来,捞着她的蛮腰就将她拉上了马背,稳稳地坐在马脖子上,“吁……” 杜祈佑喊停了马儿,后面的人也跟着他停了下来,南宫玥看着半路杀出来的赵芷凝,心里一千一万个不爽,这个死女人,成心来裹乱的吧,骑术不好还敢骑马出来,不要命了! 赵芷凝差点被马蹄踩死,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花容失色,脸色惨白,一颗心都快要蹦出来。 杜祈佑用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扶着她的胳膊,避免和她过多的身体接触,冷着脸,拧着眉道:“你追上来做什么?” 赵芷凝拼命咽下心中的悸动,缓了缓心绪,才怯怯地看着杜祈佑,开口道:“王爷,我想跟你一起去救王妃。” 杜祈佑眉头一蹙,没等他开口,身后便传来两声嗤笑,南宫玥讥讽道:“赵大小姐这话说的实在有趣,你也要跟着一起去救王妃,你是会骑马啊还是会武功啊,你别添乱就不错了。” “玥玥。”黎世琛轻嗔她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跟着裹乱了,还嫌祈佑不够烦吗。 杜祈佑确实挺烦的,没好气地对赵芷凝说,“你听见了,郡主的话,正是我想说的。” 赵芷凝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眸看着杜祈佑,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布满了委屈。 她就这样……被静王殿下拒绝了? 没有一丝动容,没有一丝温情。 如此……冰冷。 “小天。”杜祈佑冷冷地喊,小天忙骑马上前,“属下在。” “把赵大小姐给我送回去,跟干爹说一声,看紧了他的宝贝侄女,若是再伤到,我可不管。” 没等赵芷凝反应,杜祈佑就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扔上了小天的马背,一抽马屁股就奔驰出去。 众人打马上前,马蹄翻飞,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赵芷凝看着杜祈佑渐渐走远的背影,心口像是被豁开一个巨大的裂痕,不停往里灌着风。 心冷得发颤。 小天摸摸鼻子,埋怨王爷怎么又将赵大小姐丢给了他,他都快成专门护送赵小姐回家的仆从了,想想就郁闷,却还是恭敬着态度询问道:“赵小姐,那咱们这就打道回府?” 赵芷凝冷冷地瞪他一眼,“我不要你管,你给我下去!” 她不由分说,一脚便将小天踹了下来,冷哼一声,打马就往回返。 小天跌疼了屁股,捂着受伤的屁股起来,委屈地骂道:“干嘛呀,我又不是受气包,干嘛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哎呦,我的屁股哟……” 他看着赵芷凝渐渐飘远的身影,想着她既然往回返,那肯定是记得去逍遥山庄的路了,便没再管,骑上赵芷凝原来的那匹马,继续去追自己王爷了,却没想到,就这一念之差,就出了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杜祈佑,是她的杀父仇人?! 梨落冷冷地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子,断喝一声,“来人!” 外头走进来两个黄衫女子,盈盈施了一礼,“奴婢在,宫主有何吩咐?” “将这个小贱人给我拿下!”梨落指着宋黛,目眦欲裂。 黄衫女子听令,上前便扯过宋黛的肩膀将她拽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宋黛刚要挣扎,便听见头顶上嗖嗖风声,下意识地抬起头,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落下来。 “哐唧”一声,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铁笼子罩在里面,这下子,可真成瓮中之鳖了。 夜凉脸色一变,堪堪直起身子来,“心儿……” 他急切的一声喊,瞬间让宋黛愣在当场。 心儿? 她明明是宋黛啊。 梨落凤眸一缩,抬起脚来一脚踹在夜凉的心口,夜凉朝后仰去,面色一沉,又喷出一口血来。 “哥……”鲜血染红了宋黛的眼睛,她挣开身后的束缚,急不可耐地扒着牢门,想冲出去。 水小妖紧紧地抱着夜凉,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别冲动,你这样只会更加激怒太后。” 梨落浑身散发着寒意和杀意,神情渐渐淡漠,似乎并没有看见儿子此时此刻所承受的苦楚。 她冷冷地挑起凤目,声音清冷道:“我知道,一直以来你眼里心里便只有倾心一人,可是你别忘了,我才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一点,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否认。” 夜凉咽下即将喷薄而出的心头血,惨白着脸凄然道:“母后误会了,儿臣何曾否认过。若不是我身上流着您的血液,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像一个傀儡一样,任你摆布了。” 梨落轻哼一声,脸上有几分得意,“你知道就好,这辈子,你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夜凉捂着胸口,喉咙一痒,忍不住两声轻咳,他伤势惨重,苦苦支撑到现在,就是为了心儿。 “儿子没想逃,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可是心儿是无辜的,这一切都不干她的事。” “如何不关她的事?你是燕国太子,她是燕国公主,你要承担的责任,她也得担。”梨落道。 宋黛接触到梨落传来的冷眸,眸子缩了缩,这个死老太婆,到底在搞什么鬼? 梨落冷冷地盯着宋黛,“啧啧,瞧瞧,她现在还一脸痴傻地看着我,一头雾水呢。” 她冷冷地朝宋黛走过去,边道:“让我告诉你,我并非你以为的,什么你爹的旧情人。你也并非是江南宋家大小姐,你的真实身份,是燕国的倾心公主,是夜凉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的娘亲,是一个低贱的婢女,只因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被醉酒后的先帝错认成了我,一夜承欢,才有了你的存在。你不姓宋,你姓玄,单名一个‘心’字,这下子,你明白了吧。” 宋黛依旧淡然地站在那里,但是目光中却难掩惊讶之色,心头更是无比震惊。 这个死老太婆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难道说的是真的,她宋黛,真的是什么燕国的鬼公主? 宋黛抿抿唇,半响才从嘴里吐出一句,“我不信。保不齐是你诓我呢?” 话是这么说,可想来人家也没什么理由诓她,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讲真,她觉得自己宋家大小姐这个身份挺好的,蛮符合她的前世,她才不稀罕成为什么公主。 更何况,还是一个不怎么吃香的亡国公主,怎么听都觉得无比凄凉,才不要呢…… 梨落冷嗤一声,“你不信?你凭什么不信?你若不是夜凉的妹妹,他会对你这么好?” 宋黛抿抿唇,下意识地朝夜凉看过去,梨落的话成功激到她的心,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所疑惑的,夜凉对她的好,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普通表兄的关怀,当夜凉告诉她,两个人是亲兄妹的时候,她心里那股不安才略略有些消散,甚至十分庆幸,能有一个待她这么好的哥哥。 她想当然地以为夜凉是她爹的私生子,却从来不曾想过,她竟会是什么燕国的亡国公主! 夜凉已经处在半昏半醒之间,眼皮沉重地睁也睁不开,神色迷离地望向宋黛的方向。 这短短半日的时间,他承受了梨落非人般的折磨,若只是鞭打他还能承得住,偏偏她让灰奴锁住了他的琵琶骨,半点内力都使不出来,肋骨也断了两根,刚才心口受的那一脚,撕心裂肺的痛,他能感受到自己此时此刻像是被放在火炉上油煎一样,痛苦极了,却只能忍着。 他害怕自己闭上眼睛,母后会做出什么对宋黛不利的事情。 他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她又消失不见。 多年前那种失去她的痛苦,他再也不想再经受一次了,为何他想守护她,是那般无能为力。 宋黛脸上充满了疑问和不信任,她盯着梨落,冷冷问道:“我既是公主,如何会在宋家长大?” 梨落便知道她会有如此一问,淡淡道:“新野五年,黎皇御驾亲征,率领黎军直捣皇城,墨都沦陷,皇宫也沦为黎燕厮杀的战场,他们势如破竹,直接冲进内宫,打得我们节节败退。 那一夜,整个大燕皇朝血雨腥风、哀鸿遍野,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惨烈的场面……你的父皇,就是在那一晚驾崩的,而砍下他头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好相公……杜祈佑!” 什么? 宋黛猛地瞪大眼睛,眼前仿佛看到了那血光四溅,哀哭切齿的场面,耳边一阵嗡嗡的啼哭声。 梨落还在继续说着,“那一夜,皇宫中的嫔妃、宫女、太监,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你的娘亲,就是趁乱将你带走的,自此便下落不明,没想到,她竟然带你去了江南,嫁给了宋沉,还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宋家大小姐……曦若她,端的是好本事啊。” 梨落的嘴角流出一股嘲讽,宋黛却满心都是震惊,她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会是这样? 她并不是宋黛,而是燕国的倾心公主。 她的国家,是黎皇带兵灭的! 她的父皇,是静王亲自杀的! 杜祈佑,是她的杀父仇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宋黛满心的震惊,瞪大眼睛看着夜凉,不敢置信地惊问,“哥,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心儿,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其实……” 夜凉声音沙哑,话不成句,却勉力直起身子想要跟宋黛解释,梨落眸光一寒,又是一脚。 只是这一脚抬起,却是踹到了水小妖的身上,她挡在夜凉身前,硬生生挨了一记窝心脚。 宋黛捂紧嘴巴,清楚地看到水小妖瞬间狰狞的脸色,还有她嘴角滑下来的鲜血。 “小妖……”夜凉一声低喊,却是没有力气去抱住她,眸中闪过一丝痛苦。 水小妖漠然擦去嘴角的血渍,抬起眼睛看着梨落,“太后,时辰不早了,该办正事了。” 她一句冷冰冰的话,提醒了梨落,“差点忘了……” 梨落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抚了抚云鬓,冷喝道:“来人,把那两个狗奴才给我带上来。” 宋黛沉着脸色盯着梨落,不知道这个女人又要搞哪出。 稍顷,两个彪形大汉压着剑奴和鱼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实点,再不老实弄死你……” “姐姐……”鱼儿见到宋黛,立时便叫了出来,想要挣脱束缚,奔到宋黛面前。 宋黛吃惊地看着他们,“鱼儿,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呜呜,姐姐……” 鱼儿像小鸡崽一样被大汉提溜了起来,吊在半空中,使劲踢蹬着腿,急得呜呜地哭。 宋黛看得心疼不已,狠狠地瞪着梨落,“你到底想干什么?” 梨落清冷一笑,“我没想干什么,只是听闻鱼儿这小畜生是你的心头肉,一时不相信罢了。” 宋黛恨得咬牙切齿,“你既然知道鱼儿是我的心头肉,那你就应该清楚,你若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哟,口气倒不小。你看看你现在的情形,不过是个阶下囚,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我倒是想瞧瞧,我若真的伤了他,你预备如何不放过我。”梨落凤眸飞扬,满脸讥讽。 她转过身去,红唇轻启,又命道:“灰奴,该你登场了。” 一瞬间,暗影重重,无数的黑影从不同的方位,不同的角度往中间汇集,殿中一片冷意。 眼前一晃,竟然出现了一个身披墨袍,印堂发黑的男人,如同鬼怪,狰狞的面目,眯缝的小眼,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小鬼一样,浑身的戾气,宋黛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灰奴眯着眼睛,目光不善地在她脸上逡巡一番,悠悠地转过身去,单膝跪地,“主人。” 梨落淡笑道:“东西带来了吗?” “是,主人,一共三颗,不多不少。”灰奴禀道,手中变幻出一个黑色的小葫芦,双手呈上。 梨落并没有接,抚了抚手套,淡淡吩咐道:“既然东西带来了,那就给该服之人服下吧。” 灰奴应是,只见嗖嗖两下,宋黛几乎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便见剑奴和鱼儿纷纷咽了咽喉咙。 宋黛兀地睁大眼睛,心中立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鱼儿掐着脖子,想要把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咳得脸红脖子粗,却无济于事。 “你给他们服了什么?”宋黛急喝一声。 梨落淡淡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化骨丸,只需要一颗便能焚心削骨,立竿见影。” 宋黛大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你有什么阴谋冲我来,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是要冲你来的,他们,不过是我送你的礼物罢了。丫头,你命好,生来就是皇室贵胄,是燕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只是享的起福,也要吃的起苦。既然身为公主,你也要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明白吗?”梨落循循善诱。 宋黛听得清楚,冷冷一笑:“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用剑奴和鱼儿作饵,逼我就范。别拐弯抹角的,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痛快点说出来,别唧唧歪歪的!” 梨落一撩袍袖,“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就不啰嗦了。我要你以美色诱惑静王,俘获他的心,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做我燕国的细作。” 宋黛咋舌,“你要我,帮你监视杜祈佑,做燕国的间谍?” “没错。你既是燕国公主,现在又是大黎的王妃,这么好的身份,若是不利用,岂不浪费?” 宋黛冷哼一声,“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着你对付杜祈佑?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已经是杜家的媳妇,当然事事要以夫家为尊。” 梨落神色一冷,“你的意思,是不打算答应本宫的要求了?” “你让我答应对付自个儿的丈夫,总要有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吧。”宋黛摆明了不想配合。 “你是燕国公主,复兴大燕,报仇雪恨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梨落冷冷地说,义正辞严。 宋黛不为所动,“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这辈子就只想吃吃喝喝、潇潇洒洒的过,什么国仇家恨,什么亡国公主,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没想认祖归宗,更不想当什么间谍。” 谍战片宋黛可没少看,那些当间谍的,天天提心掉胆,勾心斗角不说,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她这辈子只想过她没心没肺的安稳日子,只希望吃好睡好,可不想揽什么瓷器活。 间谍这个职业,离着她十万八千里,放在手里攒一攒,扔出去,滚你丫的,走开…… 梨落被宋黛气得脑门疼,她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难缠。 夜凉迷迷瞪瞪地听着宋黛这一席话,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这词儿,这腔调,真像她…… 宋黛所说的,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卷进这腥风血雨的漩涡之中,只想她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好,好,好……”梨落连说三个好字,怒发冲冠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灰奴!” “属下在。”灰奴领命上前。 梨落冷冷地命道:“你给这两个畜生运功催化一下,让倾心公主看看,化骨丸的效果。” 第二百一十五章 沦为棋子 梨落一声令下,灰奴立时上前,抬起手掌在剑奴和鱼儿身上运功,催动化骨丸的药力。 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鱼儿疼得立时跪在了地上,汗如雨下。 剑奴低低地唤了一声“鱼儿……”,也忍不住疼佝偻起了身子,疼得面目抽搐起来。 “啊……好疼啊……姐姐……”鱼儿疼得捂着胸口,只觉得身上浴火焚烧,不停在地上打滚。 “鱼儿……” 宋黛立时心疼了,刚才的淡定从容顷刻间化为虚无,恨不得立刻冲出去,飞到鱼儿身边。 她眼睛变得血红,手紧紧地抓住铁笼的栏杆,咬牙切齿地看着梨落,“你到底想干什么!” 梨落扯出一丝无辜的笑意,“怎么,急了?我想干什么,方才都同你说了。既然你心里只有杜祈佑一个人,全然不顾这两个畜生的死活,那我就成全了你,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妨告诉你,化骨丸有焚心削骨之痛,一旦服下,每隔三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若是催化,便每隔半个时辰发作一次,若无解药控制毒性的发作,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痛的死去活来。” 宋黛听得满心的惊悸,猛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鱼儿,见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是反反复复地喊着姐姐,泣不成声,好不可怜,一旁的剑奴倒是能忍着不喊,脸色也已经是疼得煞白。 他们何其无辜,怎样也不应该代她受过啊! 可是,让她在杜祈佑身边做间谍,出卖自己的男人,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狗屁之事。 若她不爱杜祈佑倒也罢了,可是他们如今已经两情相悦,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抉择? 宋黛抿着唇,第一次如此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她纠结之际,夜凉悠悠地开了口,“母后,儿臣求您,放过心儿吧,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你给我闭嘴!”梨落冷冷地一喝。 “母后……”夜凉不顾尊严,撑着身子上前,扯过她的裙摆,“放过她吧,放过心儿……” “畜生,你给我滚开!”梨落气得一脚踢飞了儿子,手指颤抖得指着他,“灰奴,拿鞭子来!” 灰奴冷着脸解下腰间的鞭子,奉给梨落,梨落伸手接过,毫不留情地兜手就是一鞭。 一鞭下去,立刻让夜凉原本遍布伤痕的身体再次见了血,撕裂了皮肤,疼得他闷声一声。 宋黛眼睛蓦地瞪大,“哥……” 她看得出来,夜凉如今也是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全无半点逃跑的力气。 这个老女人,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梨落恍然未见儿子的痛苦,只狠心地扬起手中的藤鞭,一下一下地重重抽在儿子的身上。 水小妖扑在夜凉身上,不发一言地为他承受着凌厉的鞭子,身子被打得一颤一颤。 宋黛再也看不下去,磨了磨牙,狠心道:“够了,别打了!你放过他们吧,我答应你便是了。” 梨落没想到她突然变得如此痛快,诧异地看她一眼,“哟,终于开窍了,肯答应了?” 宋黛气得直翻白眼,“你都这样了,我不答应行吗?” 反正现在也逃不出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和鱼儿他们被这个疯女人活活打死,倒不如先应承下来,以后再从长计议。 宋黛是这样想的,可她那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梨落? 梨落冷冷一笑,收了鞭子,扔给灰奴,“既然如此,灰奴,给公主也服下一颗化骨丸。” 宋黛神色一凛,没等自己拒绝,一道黑影下一刻便来到她身前,捏着她的下巴就塞进去一颗药丸,下巴一抬,就逼着她生生地咽了下去,宋黛捂着脖颈,忍不住地咳嗽。 她知道自己刚才吞下的也是那什么化骨丸,话不能乱说,药也不能乱吃啊,这可咋整?! 鱼儿和剑奴吞下药后的惨状现在就摆在她面前,想让她不害怕都不行。 不论是焚心之痛还是削骨之痛,她哪样都不想尝试,蚊子叮她一下她都觉得疼呢,娇气着呢。 不管宋黛如何拒绝,那颗药丸还是顺着食道滑进了她的胃里,宋黛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原本她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黛站直身子,神色清冷地看着梨落,挑眉道:“我都已经答应了,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梨落见她那副骄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却还是挥了挥手,将铁牢给她打开了。 宋黛重出牢笼,率先来到夜凉身边,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哥哥,你怎么样啊?” 夜凉勉强睁开沉重的双眼,哑着嗓子道:“我没事……害你,担心了……哥哥无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宋黛鼻头不由发酸,眼眶子有些湿润,“哥你别这样说,咱们兄妹俩,别说这种见外的话。” 她见夜凉伤势惨重,抬起头来盯着梨落道:“他终究是你的儿子,你这样为难他,心里就真的好受吗?人心再暖,也经不住你一瓢一瓢地往上浇冷水。他伤得这么重,你若再这样放任不管,就真的要失去他了。” 梨落心口一闷,眸中亦是一痛。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她的亲生儿子,这般打他她怎会不痛呢? 每次伤害他,其实她都是在伤害她自己,惩罚她自己罢了。 梨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将太子殿下带下去治伤吧。” 两个彪形大汉上来,作势要将夜凉扶起,“等等……”宋黛伸手一拦。 水小妖看着宋黛,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宋黛眸色幽微地看着夜凉,凑近他轻声道:“哥哥,做儿女的是要孝顺,却不能愚孝。” 水小妖眉睫一颤,低下头去,见夜凉的神情也有几分动容,想来是听进去了。 水小妖看着宋黛,心道,她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这一针扎得稳、准、狠。 夜凉刚被抬走,灰奴给鱼儿和剑奴服了止痛的解药,外头便传来消息,“宫主,静王来了。” 宋黛猛地抬起头来,杜祈佑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他才是她这世上最大的仇人 杜祈佑率领众人杀进无乐宫的时候,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了宋黛和水小妖。 两个人皆以狰狞的姿势被凌空吊在房梁上,满身的鞭痕,衣服都被抽烂了,场面触目惊心。 杜祈佑的脑袋“嗡”的一声乍响,“黛黛……” 众人不约而同从齿缝里挤出一丝惊讶,不忍直视眼前的场景,面部都沉了下来,如同秋水。 宁远在看到水小妖的一刹那眸色亦是沉痛,只比杜祈佑的动作晚了一步,也飞奔上前。 “嗖嗖”两声,宋黛和水小妖手上的绳子被凌空割断,跌入不同的怀抱之中。 杜祈佑眼睛血红,脸上布满焦急之色,抱着宋黛,拍拍她的小脸,唤道:“黛黛,醒醒……” 宋黛被一顿鞭子抽得心脏都绞在了一起,她没想到那玩意抽在身上是那么的痛,他娘的…… 燕后这个老妖女,总有一天,她会把今日所受的委屈和羞辱一一地还回来的! 她疼得睁不开眼睛,只眯着眸子,虚弱地唤道:“佑哥哥,你来了……” “是,我来了。”杜祈佑心痛得无以复加,看着宋黛满身的伤痕,这一刻,他恨死了自己!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杜祈佑抿紧嘴唇,声音沙哑道:“我抱你出去。” “嗯。” 宋黛喉咙干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皮再次阖上,安静地躺在杜祈佑的怀中。 既然他来了,就不需要自己再苦苦支撑了。 杜祈佑将虚弱的宋黛从地上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外冲,一面命道。 “快,命人派辆马车,她不能骑马。” 宁远也将水小妖从地上抱了起来,看着怀中这个早先被他折腾得丢了半条命,如今快要香消玉殒的女人,心里是又爱又恨,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沉声问道:“疼吗?” 水小妖娇媚的脸上浮起一如既往的慵懒笑容,透着无限风情,轻轻道:“没有你打的疼。” 只一句话,立刻让宁远那冷硬的心湖再次激起惊涛骇浪。 他紧抿嘴唇,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脚步一顿,抱着怀里的女人往外走。 这个女人,真是个妖精。 两辆马车快马加鞭直奔逍遥山庄,客房里一盆一盆的血水被丫头端出去倒掉,弥漫着血腥气。 傅青龙给宋黛和水小妖诊了脉,说两个人都是皮肉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杜祈佑这才稍稍放了心,却又生出几分疑惑。 燕后费了这么半天劲将宋黛抓去,只是打了一顿鞭子,是成心要让他心痛,让他难堪的吗? 浴桶热气氤氲,弥漫着淡淡的芳香,是傅家特制的治伤良药,银霜化在水中的味道。 已经换了三桶水了,宋黛身上的鞭痕才结痂了大半,只有伤重的地方,还留有几道红痕。 静王殿下亲自伺候着负伤累累的宋黛沐浴疗伤,温热的大手沾着毛巾擦过她的脖颈,后背。 “还疼吗?”他低声问,声音掩盖不住的沙哑、痛楚、愧疚。 宋黛正在舒服地享受着死里逃生之后,静王殿下对她的“爱抚”,舒服得连动都不想动。 杜祈佑冷不丁地开口,倒是让她一怔。 从回来到现在,这是杜祈佑第一次张口跟她说话,问她痛不痛。 她转过身去,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不疼了,没事了。” 她的笑容蛰得杜祈佑心里一颤,墨眸一沉,他俯下身去捧起宋黛的下巴,亲吻了上去。 宋黛缓缓闭上眼睛,回应着他,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她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真是度日如年。 或许只有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人才能清清楚楚地看透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被困在暗室里,她并没有多么慌张,一来是自己已然习惯了这种被绑架的场景,二来是她笃定杜祈佑一定会来救她的,就像是以前无论自己身处什么样的险境,父亲一定会来救她一样。 杜祈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已经变得和父亲一样重。 宋黛不由自主地从水中站了起来,杜祈佑扶着她的腰肢将她从水中一把捞出来,将她环在身上,一边吻着她一边往床榻上移动,失而复得的两个人如同被打了鸡血,激情四射地开始做。 床榻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毯子,杜祈佑生怕弄疼了宋黛,舍不得碰她,只是轻抚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光洁的肌肤上,每一道红痕,都让他无比心疼,这些,都是她为他受的。 燕后绑架宋黛自然是为了报复他,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老太婆竟敢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伤害的还是他的媳妇,她以为她借着无乐宫宫主的身份胡作非为,就能瞒天过海了吗? 杜祈佑满脸愧疚地看着身下的女人,他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之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代价,他来还就好了,为何要让宋黛替他承受,这只会让他更痛苦。 宋黛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道:“来吧,我没事,伤口已经好了……” 杜祈佑神色迷离地看着她,“你确定?” 宋黛没再说话,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痊愈”,她勾着杜祈佑的脖颈,索要起来。 杜祈佑再也忍不住,重重地覆在她的身上,开始耳鬓厮磨,狠狠地冲撞起来。 宋黛承受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力道,腰间一荡一荡,不知做了多久,直到两个人筋疲力尽。 被梨落威胁的时候,听到她口中所说的当年燕国覆灭的真相,她心里才开始真正的慌张起来。 她已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什么江南富商的女儿,而是燕国的倾心公主。 她对国仇家恨不感兴趣,可是梨落的话还是在她耳边萦绕、飘荡,不停地回响。 那个女人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实际上是被杜祈佑杀死的,她的国家,也是被他给灭的。 换言之,是眼前这个男人毁了她的家、灭了她的国,实际上,他才是她这世上最大的仇人。 宋黛猛地松开杜祈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心的惊惧,额头上也冒了一层虚汗。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赵小姐出事了! 杜祈佑被宋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她满脸惊惧的样子,心里一格,“怎么了?” 宋黛眸色阴沉地盯着他,突然冷声问了句,“燕皇,是你杀的吗?” 杜祈佑整个人都僵住,脸上滑过一抹诧异,渐渐转为阴沉。 他轻抿嘴唇,沉声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是不是,那个无乐宫宫主跟你说了什么?” 宋黛凝眸望了他半响,迟疑地点点头,垂下眼睑道:“她打我、骂我,也骂你,说燕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杀了燕皇,灭了大燕,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杜祈佑心中一紧,挑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沉沉问道:“怎么,你怕了?” 宋黛与他对视,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响才轻声问:“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杜祈佑眉头缓缓拧紧,“黛黛,你到底怎么了?” 宋黛心跳漏停了半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上前抱住杜祈佑,遮掩自己的情绪。 她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颤声道:“我害怕。” 杜祈佑一怔,半响才放松地笑了,回抱住她,摸着她的小脸柔声道:“别怕,有相公在,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那个女人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当做一场噩梦,都忘了吧。” 宋黛咬了一下嘴唇,“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无乐宫宫主,她是燕国的太后。” 杜祈佑眸子一缩,声音骤然冰冷下来,“你都知道了?” 宋黛抿唇不语。 见她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杜祈佑知道这个话题躲不过去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既然你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便更不用在意她说的话了。她既然是燕国的太后,于我们便是敌对的一方。自古成王败寇,没有善恶之分。当年三分天下,我和皇兄戎马数年,才终于收复了荆国和燕国,结束了分裂的局面,一统江山。天下向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想要实现太平盛世,成大业者势必要先流血,你懂吗?” 杜祈佑说的道理,宋黛当然懂,可正如他所说,黎国和燕国,无非是所处的位置不同。 她若是黎国子民,自然觉得燕国是敌人,可她现在偏偏是燕国公主,现在黎国才是敌对一方。 其实现在,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属于黎国,还是属于燕国的。 燕后拿她这个公主,不过当做一颗棋子罢了,她要借着她来引诱杜祈佑,从他身上攫取机密。 可是她当时之所以答应燕后的要求,不过是权宜之计,那么现在,她又该怎么处理这回事呢? 宋黛突然想起一事来,她眼底射出冷光,“夜凉是燕国太子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杜祈佑被她眼底的寒光侵地心里一颤,缓缓道:“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宋黛突然爆发,“我他娘的还以为他是我爹的私生子,真是荒谬!” 杜祈佑惊讶于她的突然爆发,眉睫一颤,想要上去抚摸她的脸颊,“黛黛,你到底怎么了?” 宋黛猛地推开他,满脸寒意,“别碰我!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都不肯告诉我,看着我跟一个傻子一样在你面前胡言乱语,很好玩是吗?你告诉我,是不是很好玩?” 从相识之初,杜祈佑从未见过宋黛歇斯底里的一面,这个女人一向高傲、冰冷,对什么事情有不屑一顾,没心没肺到了极致,对世间万事满不在乎的态度常常令他这久经沙场、历经磨练的人都觉得惊诧,所以宋黛如今这副情绪失控的样子,着实令他感到愕然。 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她究竟在燕后手中经历了什么,为何会突然之间性情变化如此之大? 除了她身上的外伤,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宋黛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心里像是有一股火在很凶猛地往外急窜,压都压不住。 杜祈佑呆呆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简直无从开口。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室寂静,也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杜祈佑披着衣服下了床,上前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小天一张布满焦急的脸,心里登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这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杜祈佑神经紧绷,都快成了惊弓之鸟。 “出什么事了?”杜祈佑沉声问。 小天急得嗓子眼都要着了火,脸色煞白:“不好了王爷,赵小姐她……出事了。” 杜祈佑眉头一拧,听小天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脸色一变,穿上衣服就往正堂奔。 宋黛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杜祈佑连跟她交代一声都没有,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无力地穿上衣服,想出去看看,刚走了两步,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她捂着胸口,瘫软在地上,宋黛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肌肉都抖动起来,肚子里仿佛有千万只蛔虫在蠕动,撕咬着,啃噬着,折磨着,她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抽搐、打滚…… 偏偏这个时候,杜祈佑不在! 她知道应该是化骨丸的药力发作了,解药,解药呢? 宋黛的视线停留在被当成一堆废物扔在一旁的衣服上,用仅存的力气爬了过去,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脸上青筋暴起,两只手,十根手指头抓着地板,指骨都泛了白,往那蹭着…… 她扒拉出解药,颤抖着手心倒出来一颗,塞进嘴里一仰头,干咽了下去。 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连续打了三个冷颤才克制住那股痛意,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宋黛大汗淋漓,身上全湿了,还没痊愈的伤口被汗水蛰得又痒又疼,这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宋黛悲哀又绝望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仰天长叹,她的人生,如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要娶赵芷凝为妾? 杜祈佑赶到正堂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阵凄厉的喊声从里头传来,如乌鸦一般,呜咽又晦暗。 正堂外面堆满了人,傅家四小只见杜祈佑来了,忙欠身问安,“大师兄。” 众人闪开一条路,杜祈佑往堂上瞄了一眼,见赵翊正在试图靠近赵芷凝,嘴里说着安慰话,赵芷凝却满脸的排斥和警惕,一个劲地往后退,满头满脸的凌乱,衣衫褴褛,衣不蔽体。 杜祈佑沉着脸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天,我不是让你把赵小姐送回来吗?” 小天脸色一变,噗通一声就在旁边跪下了。 “小天该死,赵小姐她将我踹下了马就跑了,我看她走的是返程的路线,以为她是要回家,又急着去追王爷,所以就……”小天声音越来越小,吓得脸色煞白。 “所以你就让她一个人走了?”杜祈佑打断他的话,声音冷得骇人。 小天不敢回话,恐惧和愧疚席卷了他整个心肠,低着头做认罪状,他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 杜祈佑气得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混账东西!” 小天被踹翻在地,顾不得痛赶紧爬起来跪好,低着头跪着,大气都不敢喘。 傅家四小只眼看大师兄动了真火,生怕会遭到池鱼之殃,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祈佑才没功夫理会他们,一撩袍子径直迈进正堂。 傅青龙站在一旁,神色冷峻,见杜祈佑进来,只是清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没说话。 赵翊还在苦苦相劝,急得满头大汗。 赵芷凝一见杜祈佑,吓得立时躲在赵翊身后,狠命地揪着他的衣服,哭喊道:“小叔,小叔,你别让王爷看到我,我太狼狈了,太脏了……小叔,你让他走开,让他离开这里……”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赵翊趁机将她搂住,拍着她的头安抚道:“芷凝乖,别怕别怕……” 赵翊冷冷地瞥一眼杜祈佑,气得脸色发青,恨声道:“你给我在这儿候着,一会儿找你算账!” 他冷冷地冲杜祈佑撂下一句话,从地上将赵芷凝扶起来,柔声哄道:“芷凝别怕,小叔带你去清洗,去治伤,有小叔在,没人伤害得了你啊,咱们不要杜祈佑,不要他……” 赵翊一边哄着一边将赵芷凝扶进内堂,转头冲傅青龙摆手道:“嘿,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呀!” 赵芷凝身上的伤还得傅青龙来治呢,自己枕边人就是现成的大夫,真是无比方便的一件事情。 傅青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有的忙了,瞄一眼旁边跟杆子似的伫立在那的杜祈佑,冷哼一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欺负赵芷凝的那群地痞无赖是灵峰上的一伙畜生,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杜祈佑眸中滑过一丝冷芒,微微躬身应道:“是,祈佑明白。” 待傅青龙也进了内堂,杜祈佑才冷着面色退出正堂,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天说:“本王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灵峰上的那群流氓地痞给我全剿了,一个不留。欺负赵芷凝的那几个,别让他们太好过,给我千刀万剐!” —— 傅青龙和赵翊在内堂给赵芷凝诊脉治伤,身上有些伤处男人不方便看,只能让丫鬟代劳。 杜祈佑闷不吭声地在萧家的正堂上罚站,萧一然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萧璟昱催促着爹爹回房,自己也干脆躲进自个儿的院子不出来,有些事情,还是不掺和得好。 过了好半响,赵翊才从内堂走出来,耷拉个脸,面沉如水,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杜祈佑只抬头看了赵翊一眼,便知道形势不妙,看来,赵芷凝确实伤得很重。 “干爹……”杜祈佑身子有些僵硬,弱弱地唤了一声。 赵翊看见杜祈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想给他一巴掌,杜祈佑眼睛都不眨,愣愣地站着,这一巴掌还是没落下,赵翊一向最疼这个小东西,哪里舍得打他的脸,拍上了他的肩膀。 赵翊气得使劲捶了杜祈佑好几下,骂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干爹,芷凝怎么说都是我的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这么对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干爹吗,你看她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杜祈佑硬生生地承受着干爹的怒气,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心里也泛起丝丝愧疚。 怎么说,赵芷凝都是因为前去追他才发生的意外,是他没有照顾好她,都是他的过失。 杜祈佑屈膝跪下,“对不起干爹,是祈佑的错,您打我骂我吧。” 赵翊恨声道:“人已经这样了,我打你骂你有个屁用,事已至此,你说怎么解决吧。” 傅青龙神色冷清,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淡然地在一旁坐下,仰着脖颈,今天真给他累坏了。 杜祈佑不解地抬头看看赵翊,试探性地问道:“我不是派人去给她报仇了,还要怎么解决?” 赵翊气闷,没忍住踢了杜祈佑一脚,瞪着眼睛道:“这就是你小子的认错态度?” 杜祈佑无奈了,低下头闷声道:“祈佑愚钝,还请干爹明示。” 赵翊咬咬嘴唇,脑中的想法还真是难以启齿,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件事说到底是芷凝自己倒霉,怪不到祈佑头上,可是这锅总得有人背,芷凝被人伤成这样,女儿家最珍视的名节已经丢了,以后再想嫁人就难了,反正她一心爱慕的都是祈佑这小子,这锅祈佑不背都不成。 没等他开口,傅青龙在一旁淡淡道:“你干爹的意思,是要你娶了赵芷凝,嫁进你的王府。” “什么?”杜祈佑震惊地抬起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翊。 门被重重地撞了一声,杜祈佑转回身去,见宋黛的身影就站在门外,同样震惊,冷然看着他。 “你要纳赵芷凝为妾?” 宋黛冰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脸色苍白,眸色冰冷。 杜祈佑惶然站起身来,“不,不是,黛黛……” 他急急地想要辩解,宋黛却打断了他,“无妨,既然你想娶,那就娶吧,我没意见。” 第二百一十九章 臣妾提前祝您新婚大喜! 宋黛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透着无比嘲讽的意味,撂了话,潇洒走人。 杜祈佑站起身子,惶惑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间错愕当场,她到底是怎么了? 还记得来的时候,宋黛因为赵芷凝大吃飞醋,跟他好一顿闹,他表面上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实则心里十分欢喜她的醋意,她能够吃醋,便说明她心里是在意他的,可是现在…… 她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他纳妾,允许赵芷凝嫁入王府,她是在说气话,还是认真的? 杜祈佑抿着唇线,死死地盯着宋黛远去的背影,幽黑的瞳孔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赵翊在旁边悠悠叹道:“祈佑,不是干爹逼你。说到底芷凝也是因为你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知道她伤得有多重,下面……已经溃烂了。龙哥说她就算嫁了人,也不再适合做那种事情了,所以,你娶了她也不过是有名无实,权当是多养一个不干事的丫鬟,可以吗?” 赵翊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与其说是在逼迫,不如说是哀求。 若非万不得已,他断然不愿意开这个口,可如果杜祈佑不娶芷凝,以那丫头的心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定会想不开寻短见的,到时候,他要怎么跟他大哥交代呢? 杜祈佑凝眸看了赵翊半响,缓缓道:“好,我娶。” 赵翊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楞之际,杜祈佑已经撩起袍子追了出去,一溜烟跑远了。 赵翊怔怔地看着杜祈佑消失的背影,转过头去不敢置信地问傅青龙,“他,他答应了?” 傅青龙的神情淡漠如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你一个当干爹的如此低三下四地求他,若这个小兔崽子还敢不答应,我都饶不了他,让他娶他就得娶。” 赵翊尴尬地咧了咧嘴,“话不能这样说,祈佑的性子我知道,他深受他爹娘的影响,这一辈子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想要三妻四妾。我这个不情之请,确实蛮横无理的很。” 傅青龙抬起眼帘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就是性子太软,太为别人着想,所以才会被允儿欺负,当娘的欺负你也就罢了,祈佑是你干儿子,若是连他都敢不给你面子,那你也太怂了。” 赵翊撅着嘴,哼哼唧唧,“我就是怂,怎么了,你管我?” 傅青龙冷冷地瞥他一眼,伸出手便将人拽到自己身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就管你了,你是我的人,谁敢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我能饶得了他?”傅青龙发狠道。 赵翊歪着头看着他,清俊的面容,浓重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脸,真是太爷们了,太霸气了。 杜祈佑追着宋黛,一路追到了后花园,他扯着她的胳膊想让她停下,“黛黛,你听我说……” 宋黛也跑累了,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跑这么两步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顿住脚步,顺着杜祈佑的动作转回头去看着他,“赵小姐还伤着呢,你不去看她来看我做什么,你要纳她为妾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也同意了,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她句句嘲讽,劈头盖脸的一番话噎得杜祈佑瞠目结舌,一时间将口腔里的措辞全咽了回去。 “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怪我没能及时将你解救出来,怪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杜祈佑喉咙一哽,声音一字一顿,透着无尽的愧疚和心酸。 宋黛冷冷地抬头瞧着他,忽然眼前一花,他英俊的让人无法忽视的脸神色各种各样,自责、焦灼、心痛、担忧、愤怒……种种情绪都浮现在这张俊脸上,目光直直逼来,让人招架不住。 她移开目光,冷着声音道:“我没有怪你,被绑架也不是你的错,怎么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杜祈佑知道宋黛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既然这样说了,那自然是真的没有怪他。 他上前一步,轻柔地将人揽入怀中,紧紧盯着她的脸庞,“那你,是怪我纳赵芷凝为妾了?” 宋黛被他拥入怀中,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原本想要讥讽两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耳边传来杜祈佑悠悠的叹声,他声音低沉:“黛黛,你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我也早就对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生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对赵芷凝,从来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的心思我一向清楚,就是因为无法成全,所以才一直对她不假辞色,想让她自己识趣。” 杜祈佑说的这一些宋黛当然懂,她的男人她了解得很,像赵芷凝那样的小白菜,不是他的菜。 “可是这一次,真的是我对不起她。”杜祈佑闷声道,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宋黛静静地听着,轻轻抬起眼皮,“所以,你要给她这个名分,将她闲养在王府。” “是。”杜祈佑点头,迟疑道:“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若你实在不喜欢看见她,我就在外头给她置一所外宅,这样她就不会打搅到你了。” 宋黛盯着他漆黑的眼眸,轻轻一笑,“金屋藏娇啊?静王爷好高的雅兴。那倒不至于,我宋黛不是不能容人的人,既然你要娶她,养在府里便是了,我无所谓。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可以视而不见,跟她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是觉得你有点亏,毕竟,她什么都不能做,你也就能饱个眼福,如此,倒是委屈王爷了。” 她字字珠玑,言语刻薄到了极致,杜祈佑听着,脸越来越沉,“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是啊,怎么,我的态度,王爷不满意?”宋黛一脸无辜。 杜祈佑沉着脸,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揉碎了,吞到嘴里,他娘的,太气人了! 宋黛退后一步,盈盈施了一礼,“王爷,臣妾提前祝您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杜祈佑目光冷冷的,也回敬道:“好,王妃的祝福本王收下了。你可千万记住,自己说的话。” “别后悔。” 最后这三个字,是杜祈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二百二十章 多么有节操的妓女! 武林大会结束,杜祈佑便带着宋黛打道回府了。 原本要去渤海的计划也因着赵芷凝的事泡汤了,宋黛虽然没说什么,但杜祈佑看出她不乐意。 回京的一路上,赵芷凝一直歪缠着杜祈佑,一时见不到他便会发癫发狂,受了刺激一般。 宋黛实在看不下去赵芷凝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索性上了南宫玥的马车,眼不见为净。 南宫玥和黎世琛的关系渐渐明朗化,在黎世琛的插科打诨下,南宫玥渐渐走出了情伤,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只是性子较之往日还是变得沉静了些,人历经成长之后,总会有些变化的。 这一趟出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些许变化,唯一不变的,应该是水小妖了。 她和宁远同乘一辆马车,慵懒地趴在窗口上,微闭着眼睛享受烂漫的阳光和柔和的微风。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深秋时节,盛京已经渐渐转冷,很快就感受不到这样的好天气了。 宁远靠在车壁上,神色幽微地盯着水小妖,她背对着他趴在窗口,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襦裙,美艳不可方物,瘦削紧致的脊背拉开,腰部的线条一览无余,挺翘的臀线,甚是诱人。 就在回程的路上,他收到了从家里寄来的书信,说是大理公主已经抵达盛京,下榻至家中。 大理公主这次来势汹汹,怕是知道了他私自将千妃阁头牌艺妓带回家的事情,前来兴师问罪的,父亲在书信里暗自提醒他一定要好好处理这回事,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让他委曲求全。 黎国和大理是友好邻邦,皇上十分重视和大理的关系,而他大理驸马的身份,也是皇上对他们宁家的忌惮,若这次他能够哄好大理公主,说不定会让宁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若是哄不好,他们宁家便会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彻底玩完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孰轻孰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将自己的为难之处对水小妖说了,原以为她会不依不饶,没想到她只是淡淡一笑。 “我明白,你用不着为难,你尽可以休了我,把我重新送回千妃阁,那里,终归是我的娘家。” 他眉头皱得死紧,“老子花了这么多钱把你赎出来,又怎么会让你回去呢?” “那你要如何?”水小妖笑得一脸慵懒。 “不管你是将我留在府中还是在外头给我辟一所宅院,那公主都不会轻饶了我,女人家的心思我比你懂,女人都是善妒的,若她不吃醋不嫉妒,只能说明她不够爱你。” 宁远神色一黯,按着她的后脑勺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你呢,你吃醋吗嫉妒吗?” 水小妖嘲弄一笑,“我有那个资格吗?人家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而我,连个妾都算不上,不过是你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性奴罢了,你要哄那公主开心,就得对我冷酷残忍,这个我懂。你要是想让我活命,就把我送回千妃阁吧,那里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宁远还是不愿意,“不,我就把你放在我的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你拿什么保护我?”水小妖冷冷一笑,“你虽然是她的丈夫,却也是驸马,说到底,是入赘到人家的姑爷,就要看人家的脸色,你能保护好自个儿就不错了,还想保护我?” 宁远眼中滑过一丝冷芒,“你瞧不起我?” “不敢,我只是,不相信你罢了。” 水小妖说得十分无情,“你可以把我休掉,重新卖回千妃阁,虽然会损失一部分钱,不过我想,总比人财两空要划算多了,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会为你谈一个好价钱的。” 她就这样,将自己的后路给断了,为他铺陈了一条康庄大道,多么有节操的妓女! 他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无比的气愤,捏着她的下巴,磨着牙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水小妖依旧慵懒地笑着,冷冷地将他的大手从下巴剥开,“现在问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是啊,什么武当掌门嫡传弟子,什么宁家小少爷,他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 进了皇城,一行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杜祈佑先随赵翊将赵芷凝送回赵家,硬着头皮走过来跟宋黛打招呼。 宋黛冷冷丢给他两个字,“随便。” 不知道杜祈佑具体是怎么处理这回事的,总之三日后,皇上赐婚的旨意便下达至王府和赵家。 将国公府的小姐赵芷凝指婚给静王杜祈佑为妾,翌日完婚。 从头至尾,宋黛一直冷眼旁观,没有说一个不字,只有赵芷凝被抬进王府,想要来拜见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时候,宋黛淡淡一句“免了”,让赵芷凝好生尴尬,当即红了眼圈。 第二日,京城便传出静王妃容不下赵家小姐,当场给她难堪的闲话,一传十,十传百。 宋黛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这遭回来她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冷意,让人不敢与之接近,王府的日子不好过。 杜祈佑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知道让宋黛完全释怀是不可能的,便是接受也得有个过程。 这几日,他按下自己王爷的脸皮,舔着脸却哄她,软声相求,简直到了低三下四的地步,却始终没换来宋黛一个好脸,最后甚至连房门都不让他进了,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赵芷凝嫁入王府的第二天,宋黛就差人将他之前给她的家规神马的一股脑扔进了赵芷凝的房里,说这些东西她用不着了,王府的规矩只是用来管王爷的女人的,管不着她宋大小姐。 于是乎,这个宋大小姐真就恢复到了以前那种肆无忌惮的生活,逛窑子、去赌场、闯军营,他先前禁止的地方她现在是彻底没了顾忌,天天出去风流快活,打着王妃的名义,玩得那叫一个乐呵,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夕,多少次,他是将人从酒馆里抬出来的。 再一次将人从酒馆拎回家,杜祈佑终于怒了,冲宋黛怒吼道:“宋黛,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他妈爱上你了! 宋黛倒在床榻上,醉得一塌糊涂,被杜祈佑吼得一愣,斜眼瞟他,“凶什么凶……” 杜祈佑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叉着腰看着床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简直不知该如何收拾她。 宋黛跟大爷似的,手一指圆桌,支使静王殿下道:“我要喝水……” 杜祈佑一双鹿眼瞪了瞪,眼见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还是去给她倒水。 静王殿下忍着气伺候着宋黛喝完了水,宋黛舒服地吧唧吧唧嘴,大手一挥:“你可以滚了!” 杜祈佑:“……” 所以,他就是来给她端茶倒水的? 宋黛喝完了水,直接翻了个身继续睡,拿屁股对着静王爷,压根没想理他。 杜祈佑受了冷遇,心里的活再也压不住,不由分说地上前就将人掰扯过来,强硬地压了上去。 宋黛被他惊醒,怒骂道:“啊……杜祈佑,你干嘛?” 杜祈佑冷冷地瞪着她,眸子里仿佛在往外喷火,大手捏起她的下巴,“我想干嘛,你不知道?” 宋黛神色迷离地看着他,突然冷冷一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给我起开!” 她猛地推他一把,差点把杜祈佑踹下床,杜祈佑稳着身姿凌空兜转一圈,再次落在床榻上。 矫健的身手看得宋黛瞠目结舌,一双桃花眼瞪得滚圆,我嘞个去,高手啊! 杜祈佑凝眸看了宋黛一眼,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朝她扑了过去,猛地吻上她的唇,狠狠撕咬。 宋黛猝不及防被他扑倒,身子重重地朝后仰去,后脑勺被他护着,后背却结结实实地砸在床榻上,即便铺了一层毯子,还是硌得生疼,偏偏嘴唇被杜祈佑死死地嘟着,连嚎叫都喊不出来,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手狠命地推搡着他的肩膀,却哪里推得动他。 杜祈佑这回是真生气了,真控制不住了,蛮横地吻着她的嘴唇,带着烟熏火燎的热浪,他压抑得太久了,又气又急之下,积攒了这些天的怨气一股脑地全发泄了出来,骤然暴怒抓狂了。 他抱住宋黛的头,一边用嘴唇狠狠地碾过她的嘴唇,一边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脱个精光。 习武之人力气都大,宋黛感觉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被杜祈佑三两下就全扯光了,一丝不挂。 这个败家玩意,又毁了她一件衣服! 杜祈佑几乎是用咬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样,嗷嗷地往上扑,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宣泄着他身上的怒火,倾诉着他内心的委屈,宋黛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再拧,由着他予取予求。 杜祈佑骑在她身上,索要着她身上的一切,这副身子,他渴望了太久,一直这么冷着他…… 他以前挺烦宋黛的,觉得这女的叽叽喳喳的,嘴里没个正经话,有时候三两句话说出来能把他气死,巴不得她能够静静地呆着,别来烦他,可是等真到了这一天,他才开始无助起来。 从洛阳回来之后,他就没见过她几面,她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去理他。 便是回了王府,也直接关了门睡觉,不去找他,也不让他来找自己,多半是喝醉了被抬回来。 她太反常了,整个人的状态都和以往大不相同,时常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带了个假王妃回来。 她还是以前那个宋黛吗? 只有当他吻上这副身体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对,这是她,没错。 可是,这是她,却又不像她…… 宋黛在床上一向主动又热情,像是个发情的小猫一样,每次都能让他尝到如痴如醉的刺激感。 这一次,他吻了她这么久,她都没有给他丝毫回应,这是任由他自个儿翻腾,不哭也不闹。 杜祈佑停了下来,看着身下的女人,眼神怔怔地看着这个让他觉得无比陌生的女人。 宋黛见他突然停了下来,心里突然间有些空,脸上还是挂着淡若的笑意,“怎么停了?” “为什么不回应?”杜祈佑声音冰凉,隐隐透着一股怒气和寒意。 宋黛眉睫轻轻一抖,对视上他冰冷的墨眸,淡淡回道:“我累了,你走吧。” 六个字,像是在杜祈佑的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他猛地掐上她的脖子,眼睛一下子变得猩红:“我都不累,你凭什么累?” 宋黛漠然地看着他,被他掐得呼吸有些不畅,神色冰冷地看着他,“你喜欢这样是吗?” 杜祈佑手上的动作一松,眼睛一眯,“你什么意思?” 宋黛抚了抚被掐红的脖颈,冷冷一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种感觉特好吧?我早就说过了,男人都是一路货色,都是些三心二意,脚踩两条船的臭东西。我本来以为你不一样,没想到静王殿下也免不了俗,终究是我识人不明,看错了你。” 杜祈佑听了半天,方才回过味儿来,他唇线一抿,“你是因为赵芷凝的事情跟我闹脾气?这件事我跟你交代过来,人进府也是你同意的,我告诉过你,同意了就别后悔,别矫情。” 宋黛怒意混着酒劲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翻身而起反扑上去,将杜祈佑压在身下,按着他的胸膛怒吼道:“我就是后悔了,我就是矫情了,怎么了!我告诉你杜祈佑,我跟你说过的,我要只是喜欢你,我他妈可以任你飞,可要是我爱上了你,你这辈子就完了,你就只能是老娘一个人的男人,你要是敢去搞别的女人, 老娘他妈弄死你!” 这回轮到杜祈佑发怔了,他呆愣了半响,良久才问道:“你刚才说……你爱上我了?” 宋黛眼睛血红,“是,老娘他妈爱上你了,爱上你了!老子真是瞎了眼,爱上你这么个熊玩意,狗东西!” 宋黛扯着嗓子骂,眼泪都飙出来了! 杜祈佑被骂得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宋黛直接就骑上去了,他娘的,老娘干、死你…… 第二百二十二章 修炼媚情剑法 千妃阁 水小妖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喝酒,歪斜着脑袋瞟一眼旁边的女人,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的笑。 “教给你的动作昨个儿用上了吗?” 她声音浅魅,透着一丝调侃。 宋黛灌下一口酒,眼神迷离,唇畔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道:“做到一半就被赵芷凝叫走了,又是梦魇又是发狂的,花样层出不穷,我也没含糊,一脚就把他踹出去了,给我玩儿去!” 水小妖发出一声嗤笑,“这就傻了吧,她来梦魇你也来个魔怔,用丝带紧紧将他捆住,还怕他溜走吗,女人家的把戏,男人心里都清楚,肯不肯依你,就看他够不够爱你。” 宋黛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我没这个功夫试探他够不够爱我,男人只要背叛一次,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再也不会原谅。争宠这回事,打死老娘老娘也不屑去做。爱就爱,不爱就滚。” 水小妖半支起身子看着她,弯眉一挑,“哟,这么决绝呢,可别只是说说而已。” 宋黛一挑眉,“男人我看得比你透,过了新鲜劲,谁还记得你是谁,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都一个死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了又不去珍惜。现在的我,对杜祈佑来说,不过一个糟糠之妻。去他的糟糠之妻,他不要我拉倒,我还不稀得要他呢,倒不如自己出来找乐子。” 水小妖冷嗤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看得开的又岂止我一个人,你不也是吗?”宋黛站起身子,拎着酒壶来到窗前。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宋黛轻轻吟着,“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凉凉姑娘重回千妃阁,蔚为壮观啊。” 水小妖从床上翻身而起,头探出窗外看着外头黑压压的脑袋,高呼:“凉凉姑娘,凉凉……” 水小妖懒洋洋地扫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歪靠在窗边,眉梢飞扬,“我从来不缺人喜欢。” “那是。”宋黛夸张地咧咧嘴,“倒下一个宁少爷,还有千千万万的公子哥排队等着见你。我纳闷的是,既然你并非真的爱他,又为何答应嫁给他?” “嫁给他?”水小妖冷冷一笑,“你当真以为,我当初让他跟我赎身,是为了跟着他走?” 她仰头灌下一杯酒,任由冰凉的液体滑进心间,脸上的神情冰冷又淡漠,透着无尽的冷意。 宋黛看着她的背影,眉睫一颤,“那是为什么?” 水小妖走到壁橱边,一边往下脱身上的衣服,一边扭头道:“把窗户关上。” 宋黛眉头一皱,扭头一看,见有不怕死的男人已经顺着房檐爬了上来,正趴在窗边往里探头。 宋黛惊了一跳,眉峰一凛,毫不客气地将窗户啪地一下关上,那男人惨呼一声,掉了下去。 她转回身去,便见水小妖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红裙素裹,说不出的娇媚撩人。 水小妖将另一件一模一样的红裙丢给她,“今天教你媚情剑法第五重,快点学完你就不用天天往这儿跑了,这终究是青楼,不是你一个王妃该来的地儿。” 宋黛接过衣服,撇撇嘴道:“你确定这媚情剑法有用?就算不用它,我照样能俘虏杜祈佑。” 水小妖一脸不屑,“你若真有那么厉害,就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赵芷凝搞得如此伤情了。” 宋黛梗着脖子不服地嘟囔,“赵芷凝算个屁,我这是烦杜祈佑了不爱搭理他。要是我真的想夺回这个男人,分分钟就能搞定,还需要媚情剑法这么麻烦吗,一个眼神就足以俘获他的心。” 水小妖轻轻一笑,“有备无患吧,媚情剑法是你勾引男人最好的利器,就算不用动情,照样能让他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媚情剑法有一个最大的忌讳,就是假戏真做。” 宋黛眉心一动,抬起眼帘,“要是假戏真做,会如何?” “动情越深,伤得就越深。你若使出了十重的功力,不仅会伤到他,也会伤到你自己。” 宋黛静静地听着,突然轻轻一笑,她还真想伤他一回试试,试试看,自己究竟会有多痛? 水小妖教授宋黛媚情剑法,是燕后特地属意的,她要让宋黛以身为剑,俘虏杜祈佑的心。 宋黛现在说白了就是燕后的一颗棋子,要帮她完成复国的大业。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水小妖并不是天生风月出身,她真实的身份,是已故将军娄应台之女。 堂堂将门虎女,居然为了那燕后狼子野心,沦落到卖身为生,仔细想来,怎一个惨字了得。 宋黛轻轻喘着气,任由水小妖将她的身子拧成麻花,“你就没想过要逃,为何要随她摆布?” “逃?往哪儿逃?”水小妖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将她的腿掰扯得更大了一个幅度。 宋黛疼得“啊”的一声惨叫,额头上浮起一层汗珠,“天下之大,去哪儿不行?” 水小妖眼神一黯,“天下是大,可并不是哪儿都有他的存在。有他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宋黛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轻轻一笑,“你说的那个‘他’,指的是夜凉哥哥吧。哼,他也不是什么好男人,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那个老太婆如此折腾,居然听之任之,渣男一个。” 没等她话音落地,屁股便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直把她拍在床榻上,换来她一声惨叫,“啊!” 水小妖冷冷地眯着眼睛,“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黛捂着屁股讷讷地嘟囔道:“我是为你打抱不平,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不需要!”水小妖一点情面也不给,“我的男人,我都不舍得骂,更不允许别人说他半句不是,哪怕你是他的亲妹妹,也不可以。” 宋黛倒在床上,粗喘着气看着她,“还真是够死心塌地的,这是你跟哥哥的事,我才不管呢。” 她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了,哪有这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一套剑法练完,宋黛累得大汗淋漓,和水小妖沐浴完毕,刚换好衣服,外面就传来不小动静。 妈妈前来敲门,一脸的惶急,“凉凉,大理公主来了,点明要见你,你可躲好了,别出来。” 宋黛和水小妖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淬着冷意,终于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理公主大闹千妃阁 “凉凉呢,那个小贱人在哪儿,给我滚出来!” 宋黛和水小妖顺着门外看出去,便见一个身着锦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率领着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上走,手上拿着一根粗重的鞭子,一边威风凛凛地甩着,一边发出一声娇喝。 周围的人或是惧怕她手上的鞭子,或是惧怕她大理公主的身份,纷纷外后躲,不敢靠近分毫。 宋黛眉睫一抖,嘴角轻蔑地笑道:“来者不善啊。” 水小妖懒洋洋地挑起凤眸,露出一个不屑又慵懒的笑容,眸子里一片冰冷。 老鸨赔着笑意迎上前去,“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啊,实在不巧得很,凉凉姑娘不在这儿。” 她话音未落,便被那大理公主反手一记巴掌扇翻在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 水小妖神色一凛,眸子里立刻现出杀意,手上的杯子在掌心捏得紧紧,瞬间化为一堆碎片。 扔了酒杯,水小妖无所畏惧地迎上前去,慵懒地倚在栏杆上,“公主是在找我吗?” 宋黛怔了一下,旋即目露几分赞赏,水小妖的性子其实跟她很像,事情来了从来都不会躲避。 那大理公主循声望过来,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倚靠在栏杆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出的妖娆邪魅,面似桃花,眉目间更有楚楚风韵,透着一股慵懒之美,令人望而失魂。 她足足愣在原地怔了半响,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皆发出几声由衷的感叹。 “好美啊……”“真是个尤物……”“难怪……” 那公主回眸狠狠地瞪他们一眼,立刻让她几位哥哥讪讪地摸摸鼻子,噤声不语。 大理公主名唤段蓉,是大理国主最小的一个女儿,亦是王后所生的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宋黛悠悠走上前来,酒意上头她脑袋有些昏沉,走起路来也摇摇摆摆的,神色更是迷离之极。 她左摇右摆的,人刚挨到栏杆上,盈盈一笑,便立时让段蓉身后那一群哥哥们看直了眼。 “这千妃阁不愧是京城第一青楼,姑娘们个个国色天香啊,真是让人忍不住喜欢……” 他们的赞不绝口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原本就怒气颇盛的公主殿下更气了,狠狠地瞪着她们。 “你们两个,谁是凉凉,给我报上名来!”段蓉拿鞭子指着宋黛和水小妖,盛气凌人。 宋黛见这公主模样一般,脾气不小,忍不住便想逗她,便开口道:“你先报上名来再说!” 段蓉瞪大眼睛,叉着腰喊道:“你小小一个妓女,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看来你就是凉凉了。” 水小妖刚要说话,宋黛拦住了她,轻轻一笑道:“是啊,我就是凉凉,你就是大理公主?” 段蓉一仰脖子,“你既然知道我是大理公主,还杵在上面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叩见我?” “我为什么要?”宋黛十分不给面子的嗤笑,“你虽然是个公主,却是外邦的。若是我们大黎国的公主来了,那自然是要拜一拜的,可你小小一个番邦公主,我拜你,你受得起吗?” 如此挑衅而又嘲讽的一句话,立刻让段蓉的三味真火挑成了十分,简直是火冒三丈。 “你,你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你竟然敢瞧不起本公主?”段蓉瞪着杏眼,目眦欲裂。 宋黛的回应是一声冷笑,“公主又如何,大黎的公主都是我的朋友,也没你这么盛气凌人。” “好啊,果然是个不怕死的,哥哥们,你们都听见了吧,她非但没有做小伏低,乖乖地跟我磕头赔罪,反而侮辱我们大理,你们能忍,我可忍不了,今天我一定要她的命!” 段蓉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意,凌空跃起,就朝宋黛她们飞来,手中的鞭子一样,抽了过来。 宋黛和水小妖眼疾手快地往后一退,展臂飞到三丈外,堪堪避开了她手中的鞭子。 那鞭子甚是凌厉,只听“哗啦”一声,栏杆直接让她手中的鞭子抽断了,引起众人一片惊呼。 随着鞭子降落,人也已经落到了楼上,段蓉手里拎着鞭子,往右瞥了水小妖一眼,在她身上打量一阵,又将目光转移到宋黛身上,用鞭子指着宋黛说:“你没骗我,你真的是凉凉?” 她心里有些疑惑,因为她来之前只知道凉凉是千妃阁的头牌,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女,可是这两个女人都挺漂亮的,模样不分上下,偏偏又都穿着红衣,听说凉凉是最喜欢穿红装的。 宋黛淡若一笑,“骗你做什么,你来找我,无非是因为宁远,他都已经把我休了,我和他早就一拍两散了,你这么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搞得一副想杀我的样子,至于吗?” 她冷嘲道,冲水小妖挑挑眉,换来后者同样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她知道宋黛是想要保护她。 可是她水小妖早就孤独惯了,什么时候依赖过别人,更不需要别人的什么帮助。 “怎么不至于。我才是宁远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堂堂一个公主,他有我一个还不够吗,居然敢背着我找小老婆,还敢找一个妓女,这不是打我脸吗,这不是往我脸上抹黑吗?”段蓉道。 宋黛神色一凛,沉声道:“妓女又如何,你不过是命好,一出生就是公主,是贵族。没有人甘心为妓,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以不接受,却不能开口侮辱她们!” 不是为妓女开脱,但认识水小妖之后,尤其是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后,宋黛便体会得更深些。 每个人的成长轨迹都是不同的,不能要求人人都活得像自己,但不能随便朝别人扔石头。 水小妖缓缓开口道:“公主殿下,我是跟宁远有过一段,可现在我们已经分开了。他休了我,也为了你再次将我卖回了千妃阁,我跟这个男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水小妖这一张口,让段蓉彻底懵了,“所以,你们俩谁才是真正的凉凉?”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的女人,为何要屈膝跪你? 段蓉一脸懵逼,瞅瞅宋黛,又瞅瞅水小妖,彻底被这两个人给搞懵了。 宋黛刚想再逗逗她,便看见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从楼下蹿上楼,一脸焦急的模样,“凉凉……” 宁远颀长清俊的身影一跃飞身上来,紧紧地将水小妖拥入怀中,“你没事吧?” 真想昭然若揭,现在不用解释段蓉也明白了,她不认识“凉凉”,宁远总不会认错人。 宁远凝望着水小妖,一脸的慌张失措,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看在段蓉的眼里,怒意升腾。 “好啊,果真是你,你才是凉凉!”段蓉迅速转身,将鞭子对准了水小妖,一鞭子甩过去。 水小妖眉睫一颤,下一刻便被人抱在怀里,宁远将她紧紧护住,用后背替她挡了这一鞭子。 盛怒之下,段蓉这一鞭子使了九成的力气,一鞭子抽过去,直接撕裂了宁远的衣服,炸裂开来,皮肉顿时印上一道火痕,宁远忍不住从齿缝间吐出一丝闷哼,水小妖愣愣地看着他。 她没有想到,宁远竟然会为她挡住这一鞭子。 其实她对宁远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跟了他之后也不过把他当做一个磨练媚情剑法的工具,在床上翻云覆雨还行,谈感情就有点虚伪了,更何况那一夜他那样残暴地对待她,让她对他最后的一丝期待也没有了,因此在宁远舍弃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少伤心,很潇洒地离开了。 水小妖眼睛一眯,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开,眼瞳中摇曳着两个人的身影,目光流转,幻化成像。 段蓉眼睁睁地看着宁远为水小妖挨了这一鞭子,就那样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抱得那样牢。 她气得直跺脚,歇斯底里地冲他吼,“宁远,你居然当着我给她挡鞭子?是谁告诉我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暖床的工具,对她没有丝毫感情的?是谁告诉我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心里只有我一个的,现在你这么对她……你给我说清楚,你心里是不是还装着这个女人,给我从实招来!” 没等宁远张口辩解,宋黛就在身后悠悠叹道:“男人说的话你也信,摆明了是在哄你嘛。” 宁远的眼神倏然冷却下来,目光狠狠地朝宋黛射过去,这个死女人,是故意来拆台的吗? 段蓉被宋黛这句话激地勃然大怒,“这个贱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当真是在哄我?” “喂,你骂谁贱人呢?”宋黛不乐意了。 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人人都是贱人,就你高贵是吗? “你给我闭嘴!”齐齐两声喝,分别来自段蓉和宁远,夫妻二人,此时此刻倒是默契。 宋黛一样脖颈,却是扁扁嘴不说话了,算了,人家的家务事,她还是不掺和得好。 宁远不着痕迹地挡在水小妖身前,生怕这个骄横的公主再伤害她,脸上却是堆起一层笑意,“蓉蓉,能不能不闹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一时荒唐才纳了小妾,现在已经把她休了,人也已经重新回到了千妃阁,咱能不能就这么算了,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不好。”段蓉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公主脾气又上来了,“若是我一定要不依不饶,怎么办?” 宁远低声下气地软声相哄,见她非但不消火反而越演越烈,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些挂不住脸面,心里也有些冒火,想了想还是按捺下来,勉强堆砌上一丝笑容,“那你想怎么办呢?” 段蓉一梗脖子,透着身为公主殿下的傲慢,用手一指宁远身后的水小妖,冷冷道:“很简单,我要这个女人当众给我磕头赔罪,说她不该觊觎我的男人,承认她是个不要脸的娼妇。还有,她不是号称‘京城第一名妓’吗,我要扒光她的衣服,拴着她的脖子让她像只狗一样跪趴在地上,在这千妃阁绕行一圈,我还要骑在她的身上,反正她被人骑惯了,这对她来说很简单。” 她这一番“豪言壮语”一经吐出,千妃阁里楼上楼下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嘘声喊声不断。 宁远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指骨紧紧捏在一起,薄唇也紧抿着,看来是忍耐到了极限。 别说他心里有水小妖,就算他真的不喜欢她,可水小妖毕竟是跟过他的女人,段蓉侮辱她就是在侮辱他,情何以堪? 被她如此奚落,水小妖非但不怒,嘴角却溢出一丝淡若的笑意,“我还以为你要如何,没想到公主殿下能想到的侮辱人的招数也不过如此,若是我答应了,你就能就此彻底放过我吗?”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立刻让在场的所有人鸦雀无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段蓉说出这番话来不过是为了侮辱她,成心想要激怒她,也没想到她非但没怒,反而答应了! 宋黛亦是讶然,她知道水小妖一向够狠够冷,却没想到她能对自己狠到这般地步! 宁远却是如遭雷劈,惨白着脸色转回头去看着水小妖,怒吼一声,“你疯了?” 水小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凉薄如斯,“我没疯。如果这是和你划清界限的唯一方法,我愿意接受。就像她说的,反正我被人骑惯了,也不差她一个。” 她说着便不再看宁远一眼,姿态冷然孤寂地朝段蓉走过去,神色没有一丝慌张,从容又淡定。 宋黛有些怔愣,她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水小妖,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至少,比自己能忍。 宁远看着水小妖的背影,双拳紧紧地捏在一起,牙齿咬得紧紧的,脸上乍青乍白,青筋暴起。 水小妖款款地来到段蓉面前,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缓缓屈膝,眼看着就要跪下。 宋黛实在看不下去,刚要上前拦她,便看见一个身影翩然如至,白衣如雪,衣袂飘飘。 他来的无声无息,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一片雪花,凉凉的,轻轻的,偏偏让人无法忽视。 夜凉轻轻一托便将水小妖从地上扶了起来,嘴角轻轻一笑:“我的女人,为何要屈尊跪你?” 第二百二十五章 毁容了!毁容了! 夜凉的到来,让气氛陡然变了个样。 他并未动怒,身上的凌厉之气却十足震慑,让人不寒而栗,传说中的不怒自威,便是如此罢。 宋黛一见哥哥来了,一颗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有他在,一切便无需自己操心了。 夜凉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宁远,声音淡漠,“宁公子,人都被你送回来了,今儿闹得又是哪出?” 水小妖听到他这句冷冰冰的质问,一颗心不由颤了颤。 她擅自做主离开宁远、重回千妃阁的事情尚未跟夜凉吐露,这对他而言是大忌,肯定得罚她。 只是刚才他口口声声称她为“我的女人”,印象之中,这还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护着她。 他对她,哪怕只有一丝的好,也足以让她感动和满足。 宁远微微抬起眼皮,目光似刀锋一般削过夜凉的脖颈,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 他这一张口,段蓉也接过茬,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如谪仙般的男子,“你是什么人?” 夜凉神色冷清地回过头来看着这位大理公主,“在下不才,是这千妃阁的老板。” “什么?”段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敢置信这么风流倜傥的男人竟会是妓院的老板。 怎么可能呢? “我去,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不好,竟然开妓院,做这等下贱的勾当,没的让人耻笑。” 一人冷冷地开了口,是跟着段蓉前来的那群男人中的一个,应该是什么大理皇子之类的。 宋黛目光冷冷地瞟过去,“谁敢侮辱我哥哥,找死是吗?既是下贱的场所,你还来这做什么?” 那说话之人一听就愣了,“你叫他哥哥,呵,一个男人居然会让自己的妹妹和女人来做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这跟畜生有什么分别,不对,连畜生都不如……啊啊!” 他话音未落,便被人隔空扇了两记耳光,打得一张脸左右摇摆,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 身边的人伸手相扶,才避免了他从楼梯上滚下去,刚站稳身子就怒喝道:“谁,谁打我?” 宋黛眼底积聚着一团暗红色的火焰,语气生冷道:“我警告你了你还敢骂,老娘撕烂你的嘴!” 她这是经水小妖指点之后才知道自己现在的内力已经称得上是武林高手,隔空都能砍断一棵树,更何况是扇人耳光了,完全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 没等那被打的男子发怒,离宋黛最近的段蓉率先滋毛了,杏眼圆睁,“你竟然敢打我二哥!” 话音一至,鞭子已经冲宋黛甩了过来,宋黛手疾眼快地朝旁边一退,躲过一鞭。 段蓉不依不饶,手中的长鞭像是长了眼睛,兜着风声便朝宋黛挥舞过去,眼看着就要抽在她脸上,宋黛眼皮都没眨一下,她虽躲不开段蓉的鞭子,可她手上的刀片却是已经射了出去。 闹到最后,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 “黛黛……”夜凉瞪大眼睛想要上前救宋黛,却只将将够的着鞭子,鞭梢还是会抽到宋黛的脸上,这凌厉的一鞭子抽下去,就算死不了人,宋黛这张貌美如花的脸,也就要毁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蓝色的身影飞身上来,伸手挡住了飞来的鞭梢,生生用胳膊挡住了! 随后,宋黛只感到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一刻,她就被人合身揽入怀中,无比的温暖。 她酒意上头,眼前恍惚,眼神迷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良久才分辨出来,是杜祈佑。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透着疲倦,有些喑哑。 杜祈佑目光冷冷地看着她,闻到她身上漫天的酒气,眉头又紧紧地拧了拧,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冷哼一声,“我要是不来,你这张小脸还保得住吗,鞭子来了,为什么不知道躲?” 宋黛扁扁嘴,刚要说话,就听见一声惨叫,她懒洋洋地抬起眼帘,见段蓉一脸的鲜血淋漓。 她喝醉了酒,不仅行动迟缓,连飞刀的技术都弱了很多,原本要封喉的刀片竟然射偏了,飞到了段蓉的脸上,饶是段蓉敏捷地躲开,还是被刀片划了一下,脸颊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往外渗着鲜血,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染红了她那一身绸衣锦袍,场面颇有些惊心动魄。 段蓉感受到脸上一阵痛意,伸手一摸,糊了一手的血,不由惊叫:“啊……我的脸……” 宁远眼眸一寒,放开水小妖上前查看,待看到段蓉脸上的伤口,也不由惊了一跳。 刀口十分锋利,又是用十足的内力射出去的,伤口很深,血不住地往外溜,段蓉又惊又怕,吓得哇哇大哭,像个受了伤的小孩儿,“完了完了,我的脸毁了,我变成丑八怪了……” 宋黛没对她的伤势表现出一点歉意和关心,她的眼眸始终落在杜祈佑受了伤的胳膊上,刚才他为她挡的那一下也不轻,直接崩开了外衣,撕裂了皮肉,亦是鲜血淋漓,染红了蓝色锦衣。 “胳膊……”宋黛喃喃地唤出声,不由自主地将他受伤的胳膊扳过来看。 杜祈佑似乎是个没有痛觉的硬石头,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没事,你没事就好。” 宋黛听着,忽地心就软了一下。 段蓉已经开始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因为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快要血流成河,源源不断地往外淌。 原本还在楼梯口站着看热闹的大理的几个皇子也惊着了,忙不迭地往这跑,“蓉蓉……” 宁远不住地安慰她,段蓉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宋黛道:“你个小贱人,你竟然敢毁我的容,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宋黛不屑地抬起眸子,“你刚刚也要毁我的容不是吗,咱们彼此彼此,谁也别怨谁。” 方才挨了宋黛两耳光的那个皇子怒了,眸色阴冷地说,“谁跟你彼此彼此,你小小一个妓女也敢跟尊贵的大理公主相提并论吗,你敢毁我妹子的容,本殿下就要你的命!”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宋黛,你就等着下大狱吧! 二皇子段玉喝骂着,一撩前襟,带着杀意的掌风“嗖嗖嗖”地朝宋黛劈过去。 杜祈佑眸光一闪,上前便挡住了他的掌风,两个人缠斗在一起,过了几招,才堪堪分开。 段玉手掌被杜祈佑那几下格斗震得有些麻,放在背后,双眸一眯,“你是什么人?” 杜祈佑一身蓝衣,风华绝代,神采奕奕,满身的贵气和傲气,让人不敢小觑。 他沉然开口:“静王,杜祈佑。” “什么,你是静王殿下?”那几个皇子不由瞪大眼睛,就连哭泣的段蓉也停止了抽泣。 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静王殿下?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段玉一怔,却不信,“不可能!传闻静王向来不涉足烟花巷柳,又怎会出面维护一个妓女?” 杜祈佑的脸色倏然冷却下来,声音淬着无尽的寒意,“你说谁是妓女。” 段蓉气哼哼地指着宋黛道:“就是你身后的那个,她难道不是妓女吗?” 宋黛在杜祈佑身后撅着嘴哼哼,“你才是妓女呢,逛窑子的就是妓女吗,真是眼瞎……” 杜祈佑将人从后面捞过来,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中,“你们看好了,她是本王的王妃,宋黛。” 一句话掀起了惊涛骇浪,不仅是大理的那几个皇子公主,便是连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呵,站在凉凉姑娘身边的那个居然是堂堂的王妃娘娘啊,长得完全不亚于凉凉姑娘嘛……” “怎么说话呢,我瞧着王妃比凉凉姑娘还要美上三分呢,静王殿下真是好福气啊……” “不过王妃娘娘怎么会来千妃阁呢,还假扮凉凉姑娘,难道是王妃当腻了,想换换回味?” “你别胡说八道了,我猜应该是静王殿下有了新欢,咱们王妃吃醋了,女人善妒是常事……” “说的你很有经验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家夫人是个母老虎,连侍妾都不让你往家带……” 段蓉震惊过后,渐渐唤回神来,依然捂着脸道:“静王殿下,我和几位皇兄千里迢迢地从大理来到黎国,是为了建立两国友好邦交而来,如今你的王妃却伤了我,这笔账,要怎么算?” 杜祈佑眸色凉凉,还未张口,夜凉就接过话来,“若是在下没有看错,方才是公主先出手伤人,王妃是为了自保才动手还击的,你技不如人是自己的错,怪到别人头上,过分了吧。” 一句话说的段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宋黛听得迷迷瞪瞪的,一个劲儿地往杜祈佑身上倒。 杜祈佑见她眼皮子都快要合上了,心里不由好笑,刚才还纳闷这从不肯服输的小妮子怎么这次这么乖,连打嘴仗的功夫都省下了,原来只是喝醉了,没力气跟人家斗嘴而已。 段蓉脸上痛得直抽抽,还被人家怼得说不出话来,憋得脸都红了,不由瞪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宁远,冲他吼道:“你是死的啊,本公主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竟然冷眼旁观,一句话都不说,你还是不是我男人啊,你个怂蛋,怂死了……” 她越骂越气,公主的脾气又上来了,忍都忍不住,不顾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扬手就甩了宁远一记耳光,那手势,那力道,一看就是扇惯了的,响亮的一声脆响直接让宁远红了脸。 宁远没想到段蓉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难堪,一时间有些错愕,居然连反抗的行动都没有。 周围嘘声不断,他目扫过去,看到的全是鄙夷和不屑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去看向水小妖。 水小妖神色如常地直视前方,目光灼灼地落在夜凉身上,姿容慵懒,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宁远自嘲地一笑,只要夜凉出现,她的目光就从来没有停在自己身上过。 他在她的眼里,可能连夜凉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吧。 段蓉发泄完了,心里的火算是消散了一些,脸上的伤却还在不停地叫嚣着疼痛。 她的眼泪再一次决了堤,哭道:“我的脸……怎么办啊,大哥二哥三哥,我不管,你们赶紧去给我找大夫去,如果我这张脸真的毁了,我就不活了,呜呜……” 那三个皇子一窝蜂地拥上去,想要给她擦眼泪,又不敢去碰她的脸,只能哄道:“好妹妹,别哭啊,我们这就去给你找大夫,保证还你一个如花似玉的脸蛋,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三人生怕再耽搁下去段蓉这张脸就真保不住了,忙不迭地护着她就要往外走。 “等等……”杜祈佑喊住了他们。 段玉冷冷地转回头去,“静王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们一定会跟大黎皇帝陈情的,定要他给我妹妹一个交代,你可千万好好看住你的王妃,就等着下大狱吧!” 杜祈佑没有理会他的叫嚣,更是没有丝毫畏惧,只淡淡道:“随你们的便。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家中祖母是大夫,对治伤祛疤有自己的一套医法,你们可以去南宫山庄找她。” 段蓉冷冷一哼,“用不着你假好心,天底下大夫那么多,我为何偏偏要去你家治伤?你想讨好我,想大事化小,没那么容易。静王妃,今天咱们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啊……”宋黛醉晕晕地靠在杜祈佑的怀里,还忍不住回嘴叫嚣。 夜凉看着毫不示弱的宋黛,嘴角勾起一个宠溺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杜祈佑眼眸却是一寒,那大理公主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公开威胁宋黛,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觉得自己刚才就多余说那句话,心里冷冷一哼,那你就去治吧,天底下大夫虽然数不胜数,可是当世最杰出的神医不过三位,神医白柏、雪医青龙、鬼医桑格。 偏偏这三位神医与他都有不浅的关系,神医白柏和雪医青龙都是他的师公,鬼医是他的干爹。 若是那大理公主稍微示好一点,他可能就一时心软帮她一帮,现在,哼哼,没门了。 敢欺负我媳妇,老子诅咒你变成个丑八怪,那张脸,毁了算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是你,亲手毁了我的一生! 杜祈佑怀抱着宋黛,眼眸凉凉地朝夜凉瞥过去,“夜凉公子,别来无恙啊。” 夜凉神色淡漠地回敬道:“确实,别来无恙。” “王妃在逍遥山庄被人绑架了,很巧的是,那天夜凉公子也凭空消失了,不知去了何处?” 杜祈佑语气冷冷的,透着咄咄逼人的意味,水小妖眉睫一颤,心中略显不安地看着夜凉。 夜凉却比她淡定得多,与杜祈佑赤裸裸地直视,丝毫没示弱,“我去何处,不用跟你交代吧。” 杜祈佑神色骤然清冷下来,眼刀冷冷地在他脸上扫荡一番,冷哼一声。 “你去何处本王不关心,本王只关心自己女人的安危。你如果保护不了她,就不要来招惹她。劳烦你回去告诉那个无乐宫宫主,黛黛那天挨的那顿鞭子,总有一天,本王会从她身上讨回来的,说到做到。”杜祈佑冷冷地撂下一番话,便护着宋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妃阁。 夜凉如点穴般定在原地,他凝望着宋黛的背影,浓长的睫毛掩藏不住隐忍不发的忧伤与愧疚。 杜祈佑说的对,是他保护不了她,所以才让她受了这许多苦楚…… 让她,还是无法摆脱沦为棋子的命运。 不知凝望了多久,直到宋黛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直到耳边传来水小妖的一声轻喃。 “公子……” 夜凉回过神来,目光悠悠流转到水小妖身上,眸光一眯,“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水小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跳不可抑止地颤动起来,“任凭公子发落……” “跟我进来。”夜凉冷冷地撂下话,便拂袖进了她的房间,水小妖哀叹一声,便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夜凉颀长的身影站在床榻旁边,水小妖垂着粉颈走上前去,刚在他身后停住。 夜凉猛地转回身来,不由分说便扬手一记耳光抽在她的脸上,瞬间将她扇倒在床榻上。 水小妖的唇角立时被硌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娇美的脸上立刻现出一种凄婉的美丽。 她嘴角勾起一道自嘲的笑意,早就知道,他不会轻饶了自己……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打你,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夜凉语气冷酷如冰。 水小妖从床上支起身子,凤眸微挑,神色迷离地看着他,“让我想想,你总不至于真的为了我擅自离开宁远所以才打我,我在你心中,还没这么重要,跟什么样的男人,你也从不在意。能让你在意的,发这么大脾气的,既然不是我,那就是宋黛了。你为了她打我,对吗?” 夜凉狠狠地盯着她,眸子里缓缓袒露出内心的不爽与失望,他绷着脸,一言不发。 “瞧瞧你那个负气的样子,恨不得吃了我似的?”水小妖嗤笑一声,缓缓从床上站起身子。 她款款地走到他身前,抬起头来看着他,声音缱绻,“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一生便是负天下人,惟独不会负你。便是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情。明明知道你心里最在乎的便是宋黛,又怎么会去伤害她呢?因为伤害她,你也会痛,所以不舍得。” 夜凉静静地听着她这一席话,脸上不为所动,垂下眼睑冷冷地瞧着她,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道:“那你告诉我,为何要给母后出主意,让宋黛成为她的傀儡,留在杜祈佑身边监视他?” 水小妖抬起眼帘,眉宇间没有一丝歉疚,她冷冷道:“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宋黛早就死了。” 夜凉眉睫微颤,“把话说清楚。” “太后杀心已起,她对宋黛的忌惮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宋黛的存在只会成为你的牵绊,你觉得太后会肯让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吗?只有让太后觉得宋黛是一颗有用的棋子,才能保住她的性命,只要能够从太后手上换得一线生机,总会有从长计议的一天。”水小妖淡淡道。 “从长计议,你说的轻巧,别以为我不知道,母后给剑奴和黛黛都喂下了化骨丸,那种毒药的威力有多猛,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就算有一天给她喂了解药,她体内也会存有毒素,这种毒素会伤她一辈子,她的身体状况会变成什么样,你有想过吗?”夜凉恨声道。 水小妖神色淡漠,“我只知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夜凉冷冷一笑,“所以……你就一直这么苟活着,像一副臭皮囊?” 水小妖心脏处蓦地疼了一处,他冷嘲热讽的一句话,狠狠地戳到了她的心窝,这下真疼了。 她眸中的沉痛刺得夜凉心里一颤,眉心一动,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在气头下口不择言了。 水小妖嘴角浮起冷冷的笑意,下巴还被他用手挑着,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下,她颤声道:“是,你说的没错,我他娘的就是自个儿犯贱,明明知道自己不配活着,却还是苟且偷生。” 她狠狠地抓起他的手腕,逼视着他的眼睛,狠狠道:“早在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是你救下了我,也是你告诉我,人只要活着,便有希望,是你给了我温暖和活下去的勇气,现在却来怪我苟且偷生?太子殿下,我是差点要成为太子妃的人,现在却沦落为妓,这些都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若非舍不得你,你以为我愿意苟活于世,被千夫所指吗?我一个将门之女,若是还有那一点点礼义廉耻,便不会允许自己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我背弃自己的家训,违背自己的初心,出卖自己的身体,都是为了能同你在一起。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可以轻视我,惟独你不可以,因为……因为是你亲手毁了我,是你,亲手毁了我的一生!”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话音刚落,便被夜凉堵住了双唇,他狠命地啃咬着她,扑倒在床上。 水小妖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肩膀,想要推开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如愿,混蛋,王八蛋…… 我为什么就是躲不开你,为什么就是躲不开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 若我死了,你愿意为我守寡吗? 杜祈佑抱着宋黛上了马车,并没有回王府,而是径直去了南宫山庄。 宋黛歪靠在杜祈佑的怀里,沉沉地睡着,安安静静的,像一只听话的小猫咪,不吵也不闹。 杜祈佑轻柔地将宋黛脸颊一侧的头发丝拨到耳朵后面,露出光洁小巧的耳朵,看着她粉嫩的小脸,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也只有在醉酒之后她才会乖一些,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 多久没这样好好地抱抱她了,从洛阳回来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的,全然不似往日的活泼开朗,他知道是他纳赵芷凝为妾这回事让她不痛快了,可是直觉告诉他,赵芷凝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因素,真正的原因,藏在宋黛的心里。 “你心里究竟装着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呢?”杜祈佑悠悠地叹口气。 宋黛正在睡梦之中,猛地被这句话惊醒,她瞪大眼睛看着杜祈佑,水雾迷蒙的大眼睛眨巴眨。 足足愣了半响,她眼神中的惊惧才慢慢褪下去,杜祈佑却是被她方才的眼神惊了一下。 “怎么,做噩梦了?”杜祈佑关切地问。 宋黛蹭地从他怀里抽离出来,半起半爬地走到另一边坐下,瞬间与他扯开了很远的距离。 杜祈佑的手掌还未来得及收回,在半空停留了一秒,抬眸望着她,突然觉得陌生又心疼。 他缓缓地将手心收回来,放在膝上,抿唇绷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脸色寒得骇人。 宋黛余光察觉到静王殿下脸色的难看程度了,不过她压根没想理他,她现在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一点儿都不想靠近他,生怕从他身上闻到一丝一毫的属于别的女人的香味,这会让她身上的每个毛孔都瞬间放大无数倍,难受至极。 她以前就知道自己在爱情这回事是有洁癖,所以她宁愿找炮友,也不愿意跟男人动真感情。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或许是初恋留下来的阴影太深,她一直不敢去触碰。 逢场作戏惯了,爱情这回事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可是玩了这么多年,她万万没想到这冷不丁地一穿越,她竟然会栽到杜祈佑这厮的手里。 真他妈爱上他了! 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她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那种看着别的女人靠近她会嫉妒得发狂的感觉,都在告诉她一个道理,那就是她宋黛,爱上杜祈佑了。 宋黛眺一眼窗外,蓦然回过神来,一挑窗帘,诧异地问道:“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啊?” 这路,明明是去往城南的。 杜祈佑缓缓开口,“不回王府了,我们去南宫山庄住一段时间。” 宋黛眼睛动了动,转眸望向他,“去南宫山庄?那岂不是要把你的小情人落在王府了?你舍得吗?她见不到你,指不定又要梦魇发狂了,别人可治不住她。” 杜祈佑听出她语气中的醋味,嘴角一挑,凉凉道:“为她做的够多了,我已经仁至义尽。我不可能同她厮守一生,她既然愿意嫁进来,便早就做好了独守空房的准备,总要慢慢习惯的。” 宋黛被他这番话震了一下,心里竟然不可抑止地有些欢喜,脸上却依然板着,冷冷一哼。 杜祈佑见她撅起的小嘴已经上扬了些许弧度,便知道她心里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生气了,心里不由失笑,小样儿吧,喜欢就开心地笑出来呗,他又不是外人,在他面前还装什么装…… 静王殿下终于忍不了与她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上前将人粗暴地揽入怀中,低头就想亲她。 宋黛有些气恼,粗手粗脚地推搡了他一下,换来后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她被唬了一大跳,旋即想起什么,低头一看,见他刚刚有些凝结的伤口再一次崩开了,鲜血汩汩地往外涌出,瞬间又将本就崩裂的蓝袍染上了更深的一层红色,看着就觉得疼得慌! 宋黛这才有些愧疚,小脸皱成一团,“哎呀,又流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杜祈佑不由分说地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吻,贴在她耳畔道:“若是流一点儿血便能换来你的关心,那我宁愿失血过多而亡。” 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畔,清清浅浅、低低沉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让她颈后发烫。 “呸呸呸,什么失血过多而亡,会不会说吉利话,你要是死了,我岂不是得守活寡了?” 宋黛推开他,却不似刚才那般大力了,眼睛依旧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只是她恶狠狠的小模样在杜祈佑眼里没有一点儿威慑力,只觉得可爱无比。 杜祈佑轻轻一笑,抬起没受伤的胳膊捏了捏她的小脸,目露狡黠:“你会吗?” 宋黛怔了怔,困惑地看着他。 “如果本王真的死了,你真的会乖乖为我守寡吗?”杜祈佑眸中略显期待。 宋黛冷冷一笑,挥手打掉他的胳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美不死你,敢比老娘先死还想让老娘为你守活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就算真有那么好的事,轮到你吗?你要是敢英年早逝,我一定在你死的第二天就改嫁,绝对不会呆在家里守什么寡的,冤不冤呢我?” 杜祈佑眼底滑过一丝失望,却还是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那我一定不能比你先走了。” “你敢!”宋黛用最凶狠的目光瞪他,“你先走一个试试,我就算去阴曹地府也要把你拖回来,暴打一通,让你做个破了相的孤魂野鬼,让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打光棍,娶不到媳妇!” 杜祈佑旋即笑了,知道宋黛言下之意是舍不得他死。 “那可不行,只要有你陪着我,做个孤魂野鬼也不怕。可若是没法娶媳妇,那我俩可怎么在一起呢?我不管,这辈子你既然跟了我,便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颗心,你占了全部 千妃阁里,水小妖的闺房,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水小妖歪趴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姣好的面庞有些扭曲,是疼的。 她知道夜凉是在惩罚她,惩罚她的大放厥词、惩罚她的自怨自艾,惩罚她的自作主张…… 从何时开始,他面对她再也没了往日的温情,剩下的尽是冰冷、残忍,还有那冰山般的目光。 每一次在床上翻腾,要么是为了助她修炼媚情剑法,要么是为了惩罚她,没有丝毫柔情蜜意。 云雨过后,水小妖汗如雨下,面色潮红,整个人瘫软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夜凉垂着眼睑,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冷冷地哼了一声,“疼了?” 水小妖紧咬着唇,抬起眼帘剜了他一眼,目光说不出的倔强和羞恼,还透着一丝不甘和委屈。 夜凉被她倔强的小模样气笑了,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她嘴唇上捻动了一下,“委屈了?” 他的声音清浅低润,说不出的磁性魅惑,勾得人心神荡漾。 便是再有千般委屈,万般心酸,因着这一句关切和挑逗的话,顿时便化作虚无,消弭掉了。 夜凉在她身侧躺下,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轻声道:“你最不该的,是瞒着我。母后是什么心思,我懂,你也懂。我隐忍了那么多年,一直假装不知道心儿在哪儿,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和少年。可是,她终究是躲不掉,因为我实在忍不住……不去找她……” 水小妖心里酸了一下,抿着唇不说话,他的心思,她如何会不知道。 “可是……” 夜凉的神情冷了下来,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也加大了些。 “这一切,还是被你毁了,这笔账,我能不找你算?” 水小妖被迫抬起头来看着他,与他的目光对视,心不由被他震得一颤。 她拍掉他的手,从鼻间里冷哼一声,“你不用把账都算在我头上,说到底,我不过也是一颗棋子罢了,下棋的人要如何摆弄,轮得着我置喙吗?我不会负你,却没说过不会负别人。宋黛对你来说是心尖尖上的明珠,与我而言却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外人,我不在乎她。” 她这番话说出来甚是冷漠刻薄,在夜凉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她可以不在乎,他却不能不在乎,黛黛是他的软肋,别人碰不得,也不能碰。 “你永远都是这样,从来不肯给别人留半分余地。”夜凉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 水小妖扯动嘴角笑了笑,“一颗心,你占了全部,我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留,更何况是别人。” 一句话,让夜凉眉心一颤,神色有些动容。 他猛地将水小妖锁进自己的怀里,脸贴上她的,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静悄悄的。 夜凉拨弄着她的头发,齿间划出一丝冰冷的质问:“就这么爱我?” 水小妖定定地看着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是,就这么爱你。” 夜凉心里一颤,忍不住吻上她的双唇,狠狠地啃噬着,带着肆无忌惮的力道。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女人对他的爱,若世间有一个能为他出生入死的女人,便是水小妖。 这个傻丫头,他夜凉薄情如斯,何曾待她好过,她却总是无条件地爱他,陪着他。 夜凉紧裹着她的腰际,突然想起什么,冷冷地问道:“黛黛的媚情剑法,练到第几重了?” 水小妖心里一格,嘴角沁出一丝苦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状似不经意地道:“今日已经是第五重了。” 夜凉动作一顿,松开了她,目露威胁:“第五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将媚情剑法练到了第五重?你是如何教的,她又是如何学的?” 他一连串的提问和不敢置信并不是真的质疑她教人功夫的本事,而是心疼宋黛罢了。 媚情剑法总共十重,每练会一重都不易,更何况短短时间内修炼到第五重。 水小妖平静无波地看着他,淡淡道:“媚情剑法本来就是因材施教,能不能练成,也是要看资质的,有的人不用教就会,有的人怎么教都学不会。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她悄悄地想要将床上散落的衣物拾起来穿上,夜凉却不许,一捞她的腰部,“继续说。” 水小妖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你用不着担心,我没对她做什么。宋黛很聪明,对男女之事也颇有经验,本就无师自通,我只需稍稍提点一下她,将她体内某些因素激发出来就好了。若不是她这几日被静王伤了心,心情恹恹,凭她的本事,现在怕是连第七重都学下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媚情剑法最忌动真情,她能控制住自己,便是最好。” 夜凉听着,心里却是惴惴,那丫头是个烈性子的,真能这般委曲求全,他不怎么相信。 水小妖见他一脸担忧,心头有些躁意,忍不住道:“你还要吗,不要就别拦着我穿衣服。” 夜凉回过神来,看着她媚眼如丝,微微流转,却掩盖不住的羞恼,心头一痒,一只手滑到她的腰部,紧紧地一捏。 水小妖疼得一声闷哼,凤眸狠狠地瞪着他,却并没有多少威力,仰着脸看着他,尽是柔情。 夜凉推开她,转而躺倒在床榻上,望着她淡淡道:“我累了,现在该你伺候了。” 水小妖冷哼一声,这才多么会儿功夫,就好意思嫌累…… 不过她也没拒绝,知道他心中有气,今日若是不伺候好他,改日受苦的还是自己。 水小妖坐在他身侧,纤纤玉手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摸下去,滑进他的衣服里,温热的肌肤在她的手心里发抖,他抬起眼帘,见他正在斜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朦胧的眼睛尽是狡黠。 芳心意乱,水小妖再也按捺不住,翩身上去。 第二百三十章 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这一厢杜祈佑带着宋黛回了南宫山庄,说是要在家多住一段时日,秦素素很是高兴。 杜祈佑牵着宋黛的手回了两个人的房间,这才伸出受伤的胳膊,鲜血已经染红了半条手臂。 宋黛看得心疼不已,赶紧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来,忍不住嗔怪道:“刚才怎么不让婆婆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呢,流了这么多的血,万一伤到筋骨怎么办呢,你这胳膊还要不要了?” 听出她话语中难以掩饰的关心,杜祈佑心里一暖,云淡风轻地一笑。 “小伤而已,我们自己就能治,何必要让婆婆担心呢。” 宋黛用剪刀给他将袖子剪下来,擦着手臂上的血,瞪他,“你怕婆婆担心,就不怕我担心?” 杜祈佑一怔,舔舔嘴唇,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带着讨宠的意味,“夫人很担心我吗?” 宋黛气乎乎地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鬼才担心你呢。” 杜祈佑见她嘴硬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丝丝儿得意的笑意,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表情。 宋黛狠狠地戳了他的伤口一下,听着他忍不住吃痛发出一声“嘶”,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她也不起来,就着杜祈佑抱着她的姿势继续给他包扎伤口,动作麻利得很。 “搞定。”宋黛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笑了笑。 杜祈佑看着自己胳膊上长了一个“蝴蝶”,嘴角忍不住一抽抽。 他抬起眼帘,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神忍不住一荡。 杜祈佑牵着她的手搂过她,看着她的侧颜,小心翼翼地问道:“还生老子的气吗?” 宋黛冷哼一声,“那个女人只要在一天,我这气就不可能顺下去。不过嘛,气归气,谁让我现在还是你的女人,还眷恋着你的身子呢。等哪一天我腻了,厌倦了,到时候不用你开口,我一定麻溜滚蛋了,到那时候,我不再是你的女人,也不需要为你守身如玉了。” 她这一句话立刻让杜祈佑感到一股危险。 他掰过她的脸,“怎么,有本王在,你还想要改嫁他人?” 宋黛哼哼唧唧,“你能三妻四妾,我为啥不能改嫁他人?” 杜祈佑眼睛眯了眯,泄愤似的在她粉嫩的脸颊上捏了捏,跟捏糯米团子似的。 宋黛小嘴不服气地撅着,眉眼还维持着愠怒的情绪,骄傲得跟什么似的,那副样子可爱极了。 就是这么个难搞的小丫头片子,让杜祈佑简直爱到疯狂,喜欢得不行不行的。 “有本王在一天,你就甭惦记着别的男人,眼里心里就只能有我一个。”杜祈佑言辞凛凛。 他箍紧她的腰,不费力地便将她凌空抱了起来,往床榻上挪去,宋黛惊了,“你的胳膊……” “无妨,耽误不了咱们干正经事。” 杜祈佑放肆地笑着,“看看你在千妃阁这两天,学会了什么……” “流氓,臭不要脸的……”宋黛怒骂,却是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交缠在一起,多日来无论是冷战还是热战都让两个人身心俱疲,极度渴望对方的身体。 俩人就这么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看着对方,迷恋地互相端详,看不够似的。 感觉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犹如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对彼此有着人世间最纯洁的喜欢。 眉梢和眼角都绽放着暧昧的、单纯的情感,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够了…… —— 杜祈佑和宋黛狠狠地缠绵了一夜,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还是被前来宣旨的秦风吵醒的。 皇上有旨,宣杜祈佑和宋黛进宫面圣,两个人赶紧洗漱完毕,换了朝服随着秦风进宫。 临行之前,杜祈佑凝眸想了想,还是在胳膊上绑了厚厚的绷带,宋黛不解地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 杜祈佑一边系着绷带一边调皮地一笑,“救你啊,她想要恶人先告状,我们也可以装可怜。” 宋黛瞠目结舌地看着杜祈佑将自己的胳膊缠成了一个粽子,忽然觉得这厮应该是个惯犯。 路上秦风悄悄给杜祈佑递话,说是大理公主协同大理的几个皇子进宫讨说法,宁远也在。 这御状告的自然是杜祈佑和宋黛,说是王妃蓄意谋害,毁了大理公主的容,静王爷包庇王妃。 杜祈佑早就料到会有此举了,面无惧色,嘴角冷冷一勾,“她的脸怎么样了?” 秦风道:“来的时候脸上蒙着面纱,不知道究竟伤得多重,只是她哭得那样凄惨,好像真的被王妃伤得不轻,皇上挺生气的,您一会儿还是小心说话为妙,可别惹了皇上气怒。” 杜祈佑神色一凛,秦风是皇兄的心腹,他都这样提点他了,怕是今日这一关真心不会好过。 宋黛偷眼去瞧杜祈佑,鲜少看到他面色如此凝重,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慌。 “我是不是真给你惹祸了?”宋黛难得,有些怯怯地问。 她这样小心翼翼,杜祈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不由瞪了秦风一眼,让他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 杜祈佑轻揉了下宋黛的脑袋,云淡风轻地笑道:“没事,有佑哥哥在,黛黛什么也不用怕。” 宋黛心里一暖,嘴角浮起一个甜蜜的笑容,内心却是苦涩的。 她什么时候怕过,既是自己惹的祸,她就不怕担,她难过的,是今日之祸,只是一个开始。 从此以后,她还会源源不断地惹祸,给杜祈佑带来灾难,她的存在,注定是不祥了。 她厌恶透了此时此刻这种境地,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皮影戏里的纸片人,被人吊着手脚在白幕后面欢天喜地地舞动,半点由不得自己,更保护不了自己所爱的人。 宋黛乖巧地靠在杜祈佑的怀里,轻轻道:“佑哥哥,若是待会儿那大理公主咄咄逼人,你不用太护着我,尽管把我往外推就好,我既然敢搞她,就不怕负这个责,更何况,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便是皇上逼着我认错,我也不会认的。” “那咱们就不认。”杜祈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什么也不用管,全瞧我的就好。我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吗?” 若真的保护不了,他也不屑做什么王爷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王妃的错,我来担! 宋黛随杜祈佑来到宝华殿,这是皇帝接见外使的地方,自有一派气象。 迈进大殿,隔着老远便看见皇帝杜祈宁端正地坐在龙椅上,颇具威严,大理公主段蓉和她的几位哥哥都站在殿下,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宁远则站在段蓉身后,低眉敛目,看不清面容。 宋黛淡淡地扫了段蓉他们一眼,压根不想搭理他们,她遥望着龙椅上的那个九五之尊,眸底闪过一丝寒芒,就是这个人,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园,这一切,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宋黛原以为她对所谓的国仇家恨没有多少感觉,燕国是存是灭,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可是当真正看到黎皇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别扭,她可以不恨杜祈佑,却无法不恨他。 毕竟,他才是黎国的皇帝,是覆灭他们燕国的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殿前,“臣弟叩见皇兄……” 宋黛颇不情愿地跟着杜祈佑盈盈下拜,也不开口,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 杜祈宁见宋黛板着个脸,甚是冷清,桀骜不驯的样子,眉宇间颇有些不满,却还是挥挥手:“起来吧。” “谢皇兄。”杜祈佑站起身子,用眼角瞥了宋黛一眼,有些纳闷她今日的态度。 杜祈宁瞥见杜祈佑吊着绷带的胳膊,眉头一拧,沉声问道:“手臂怎么了?” 杜祈佑躬身回道:“劳皇兄关心,昨个儿不小心伤着了。” 杜祈宁眉峰一竖,“哦?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伤你?” 杜祈佑嘴角轻轻一勾,凌厉的眼神却是朝段蓉瞄了过去,淡淡道:“倒也不是要伤我,这一鞭子是朝王妃甩过去的,幸好我赶到的及时,否则如今受伤的就是黛黛了。” 杜祈宁视线也朝段蓉看过去,神色凛然,“如此说来,倒是公主先动的手?” 段蓉秀眉一挑,骄横道:“我不过甩她一鞭子,就算真的抽到她身上又能有多疼,她伤的可是我的脸,说到底吃亏的还是我,皇上可不能太偏袒自己的弟媳啊。” 宋黛冷冷一笑,“公主说的好轻巧,你这一鞭子差点废了我夫君的胳膊,若是抽在我的脸上,估计现在毁容的就是我了吧。不如我抽你一鞭子,你也试试看,就知道一鞭子有多疼了。” 段蓉被她怼得心里憋闷,梗着脖子回敬道:“你少在这大放厥词,现在受伤最重的可是我!” 她转回头去看着杜祈宁,言辞凛凛道:“皇上,你们大黎一直自诩是礼仪之邦,如今就是这样待客的是吗,段蓉也算是长见识了,我回头就修书给父王,这友好邻邦,不做也罢!” 杜祈宁眉心一皱,刚要开口说话。 宋黛就率先发出一声嗤笑,“大理不过一个小小的城邦,占地面积连我们十中之一都不到,建立友好邻邦是我们看得起你们,有什么好嚣张的,不做就不做,谁稀罕吗?” “黛黛!”杜祈佑低声轻喝,朝她摇了摇头,目光中有几分警告,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宋黛神色清冷,冷哼一声,一副倨傲的模样。 果然,宋黛这一番话立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大理国的其他几个皇子脸色刷得难看起来。 “王妃如此说,是摆明了轻视我们大理了,皇上,王妃的意思也是您的意思吗?”大皇子道。 杜祈宁忙摆手道:“大皇子误会了,朕十分重视和大理的友好邦交关系,王妃刚才不过是一时气急,言语有失,你们多担待,不要放在心上。” 段蓉冷哼一声,咄咄逼人:“王妃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要人教吗?既然说错了话,就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还请王妃为刚才的妄言,给我们一个交代。” 宋黛凉凉地瞥她一眼,满眼透露着不屑,“你想让我交代什么?” 段蓉瞪她一眼,面向皇帝道:“皇上,若是王妃肯赔礼道歉,我们就当她刚才只是一时戏言。否则……我们大理领域虽小,却也不是好欺负的,安乐的日子过腻了,出来练练兵也是有趣。” 杜祈佑闻言,眉峰一凛,这话明摆着就是要开战的节奏了,战就战,本王还怕你们不成? 杜祈宁脸色也甚是难看,沉声道:“王妃,既然说错了话,那就道个歉吧。” 宋黛瞥了杜祈佑一眼,眉目间有些清冷,看见了吧,你皇兄让我道歉,你觉得可能吗? 没等她开口,杜祈佑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拱手道:“皇兄,没管好王妃是臣弟的错,臣弟愿代她道歉。公主殿下,各位皇子,王妃一时失言,还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宋黛看着一向尊贵无比的静王居然会为了她向人低头,心里不由涌起一阵酸意,别过脸去。 杜祈宁心里更是不爽,他骄傲的弟弟何曾为了谁跟人低过头服过软,这个宋黛,太不懂事了。 段蓉哼了一声,“静王爷搞错了吧,本公主要的是王妃娘娘的道歉,你的道歉,我可不稀罕。” 杜祈佑的身形瞬间僵住了,他直起身子,神色冷冷地看着段蓉,眸子里的寒意再也藏不住。 一直没说话的宁远见皇帝和杜祈佑都变了脸色,生怕事情越闹越大,忍不住上前劝道:“蓉蓉,适可而止吧,再闹下去真就难看了……” “你起开!”段蓉脾气顿时上来了,不顾是在大殿上,绷着脸骂道:“你个孬种,既然护不住我,那就别拦着本公主报仇!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你,没用的东西!” 宁远被她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早知道这个女人如此骄横无理,他也当真不会娶她! 公主又如何,在他的心里,她还比不上凉凉的一个小拇指,凉凉从不会像她这样胡搅蛮缠! 段蓉冷冷地看着宋黛,“王妃,你先是伤了本公主,又出言侮辱我大理,这笔账,你浑然躲不过去了。要么现在跟我磕头赔罪,本公主还能放你一马,否则……哼,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黛黛的好,自有我知道 宋黛眉峰一凛,磕头赔罪,我若磕了,你受的起吗你? 她刚要说话,杜祈佑拦住了她。 他护在她身前,冷冷道:“公主预备怎么不客气?你划出个道来,本王接着,绝无二话。” 段蓉颇为赞赏地看着杜祈佑,觉得这男人真是太爷们,太汉子了,比她家那位简直好得太多。 她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静王殿下是想代妻受过?说实话,本公主挺欣赏你的,能护着自己女人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比有些孬种强多了。” 段蓉说着,眼神轻蔑地回头看了宁远一眼,宁远当然知道她是在骂她,只抿着唇,一言不发。 宋黛在心里哼了一声,她看上的男人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这个还用得着你夸? “可是……”段蓉话锋一转,“我不稀罕你的道歉,我要的,是宋黛的低头认错!” 痴心妄想!宋黛狠狠瞪她一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杜祈佑冷冷道:“我们黎国虽然有意和大理结为友好邻邦,却并不代表委曲求全,事事都让着你们。若是你们欺人太甚,我们也不是好惹的。你想要战,无妨,本王随时奉陪。” “祈佑!”杜祈宁终于绷不住了,冷冷呵斥一声,你是疯了吗你,居然主动要挑起战事! 大理的那几位皇子也被杜祈佑这番透着寒意的话震了一震,难道,黎国早就有作战的企图?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战争似乎一触即发,这么多年和平的局面,难道要就此打破吗? 僵持之际,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静寂,“皇上……”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见一个衣着素雅、明眸皓齿的女人款款而来,小腹微微隆起,一脸笑意。 宋黛看见易倾颜的一刹那,眉心微微动了动,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杜祈宁看见易倾颜,紧绷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上前接过她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易倾颜眼眸如波,嘴角浅浅一漾,淡若地扫了一眼大堂,视线在宋黛身上不动声色地滑过,轻笑道:“在后头等得有些无聊,听见前头这么热闹就过来瞧瞧,可是王妃又任性了?” 她的口吻带着些宠溺,在场的众人脸色都有些变化,宋黛抬起眼帘,眉睫微微颤动。 段蓉和几个哥哥互望了一眼,交换着彼此的目光,猜到眼前这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应该就是黎皇最宠爱的妃嫔了,易贵妃了,她为何会和静王妃长得如此相似,她们是什么关系? 易倾颜温柔的眼眸在段蓉脸上轻轻滑过,柔声细语道:“公主的脸伤得重吗?王妃年纪尚小,最是爱惹是生非的,想来不是故意伤害公主,你也差点伤了她,不如就此抵消吧。” 段蓉神色一冷,“娘娘这话未免太过偏袒了,那我脸上的伤怎么办,这笔账找谁算?” 易倾颜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公主别急,方才王爷不是说王妃的错他来担吗?你怕是不知道,静王殿下的外祖母可是神医白柏的嫡传弟子,你脸上的伤,她应该能治得好。” “神医白柏”的名号传入段蓉的耳朵,立刻让她眉眼间闪过希冀的光芒,“真的能治好吗?” 杜祈佑和宋黛很默契地闭着嘴不说话,打心眼里,他们都不想要让婆婆给这个公主治伤。 易倾颜当然是来解围的,她提出的建议无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最好措施。 杜祈佑暗暗捏了捏她的掌心,带着无限爱意与柔情,又将冷眸射向杜祈佑,见他一言不发,心里登时来了气,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不知道有了台阶赶紧顺坡下驴吗? “静王,你怎么说?”他沉沉地开了口,目露警告。 杜祈佑抬起眼帘,眼看皇兄目露怒色,知道他是生气了,不敢再触他的逆鳞,只得躬身道:“皇兄放心,臣弟明白,这就回去请婆婆为公主治伤。” 一场风波,这才算是暂时揭过。 —— 大理公主一行人回府等信儿去了,易倾颜将宋黛带回自己的宫中,杜祈佑则被皇帝叫到书房。 一到御书房,屏退了太监和宫女,杜祈宁就忍不住发作杜祈佑了,一拍桌子,“给朕跪下!” 杜祈佑也不拧着,撩袍而跪。 杜祈宁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怎么回事,刚才差点挑起两国的战争,至于的吗?” 杜祈佑神色淡漠,梗着脖子回道:“臣弟只是想告诉大理,就算是作战,我们也没在怕的。” “屁话!”杜祈宁气得怒目圆睁,“朕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兵荒马乱、生灵涂炭的场面还没看腻吗,好不容易太平几年,你竟然还想给朕挑起战争,朕看你是被女人迷惑了心肠,脑子都不够用了!” 杜祈佑抬起眸子看着皇帝,神色凛然:“皇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黛黛的错,是那大理公主挑衅在先,我们黛黛还一肚子的委屈呢。我不管,我就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呵,静王殿下挺护短,挺爷们啊!”杜祈宁冷嗤一声,“你别忘了,你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光着屁股惹祸的小娃娃了,你现在是大黎的静王爷,你担的是天下兴亡,你得负责任!” 杜祈佑郑重道:“臣弟没说不负责任。臣弟是静王,却也是宋黛的丈夫,就得护着她。别说她没做错,就算是她做错了那也是我来教训她,可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大理公主也不行!” “你还敢说!”杜祈宁被他这句话气得火冒三丈,“怎么,跑到朕这来玩什么男女情长,你是想走皇叔的老路,要美人不要江山吗,那你也得看看值不值当。依朕看来,宋黛如此不知分寸,不懂进退,实在是不配做静王妃,更无法助你一臂之力,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杜祈佑神色骤然冷了下来,“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逼着臣弟休妻吗?黛黛的好,自有我知道,皇兄不懂没关系,可是宋黛这里,臣弟决计不会放开她,更不可能撇弃她。” 杜祈宁眸中寒芒立现,“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朕作对了,若静王和宋黛,你只能选其中之一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姐妹相认 易倾颜带着宋黛回到自己的幽兰苑,挥挥手摒退了宫女们。 司琴意欲跟进去伺候,易倾颜淡淡道:“你也退下吧。” 司琴不由抬头看了易倾颜一眼,目光在宋黛身上一顿,默默退下。 “你跟我来。”易倾颜拉过宋黛的手,径直往内殿走去。 宋黛对她突如其来的亲昵有些别扭,眉睫微微一颤,终究还是由着她将自己带进去。 关上房门,易倾颜拉下脸来,张口便是一声责问:“你怎的如此莽撞?” 宋黛一怔,旋即扯出一丝淡漠的笑意,“娘娘是在教训我吗?” 易倾颜神色倏然冷却下来,“本宫听说你在武林大会上被无乐宫给绑架了,无乐宫宫主没告诉你,本宫的真实身份吗?” 宋黛一双桃花眼微微一挑,“娘娘不是已经选择了站在大黎这一边,背弃燕国了吗?如今,怎么是想与我姐妹相认?” 易倾颜脸色一白,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双眉微挑,手下意识地摸向小腹,轻叹道:“我也是没法子。这孩子来得甚是意外,我总不能让他还未出世就没了父亲。” 宋黛满不在乎地笑笑:“我懂。可怜天下父母心,做母亲的自然想要护孩子周全,哪怕背弃自己的国家和父母。可是,天下既有你这样伟大的母亲,自然也会有残忍的母亲。听着那女人的意思,似是不会轻易饶过你,你可得当心。” 易倾颜微微咬一咬唇,“母后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宋黛冷冷一笑,“我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不惜花费半生的力气将自己的儿女都培养成杀人的利刃,来实现她的狼子野心。更没有想到,我们两个,竟然真的是亲姐妹。” 易倾颜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她轻叹一声,“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命。表面上我是汴州知府易淮南之女,实际上却是她欲安排进大黎皇宫的一步暗棋。从小我便被安排在易家,学习一切典章礼仪、伺候男人的本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选进宫中,成为大黎皇帝的宠妃。一个亡国公主,还真不如知府千金来得高贵。” 宋黛早已在旁边的座椅上自顾坐下,慢慢喝了一口水:“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做出另外的选择了吗?皇上那么宠你,你肚子里又怀有龙嗣,怎么看都是飞黄腾达的锦绣人生?” 易倾颜嘴角轻轻扯动,内心却充满不安,母后的手段她最是清楚,怎么可能容忍她的背叛,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死不足惜,可无论如何也要护腹中胎儿周全。 她眉心微动,抬起头来扫了宋黛一眼,“那你呢?” 宋黛不解地看着她,“我?我怎么?” “燕和黎,母后和丈夫之间,你选的是哪边?” 易倾颜灼灼的目光看着宋黛,神情有些紧张,目不转瞬地看着她。 宋黛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猜到她内心的意图,轻轻一笑。 “我嘛,哪边也不选,我只做宋黛,做我自己。” 易倾颜神色中闪过一丝讶然,旋即嘲弄地一笑:“你说得轻巧,可是你今日在大殿上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你家王爷惹上了祸端,如今皇上肯定少不了责罚他不知轻重,得罪大理。你不是愚笨之人,静王几次三番给你使眼色你都视而不见,公然与大理公主结怨,是故意的吧?” “被你看出来了?”宋黛耸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其实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就看大理公主不顺眼,自然也不可能跟她赔礼道歉。王爷能护着我固然是好,护不了我我也不会怪他,大不了跟她闹个鱼死网破,我还怕她不成吗?” 易倾颜媚眼如丝,冷笑一声,“鱼死,网却未必会破。你可别小瞧了大理段氏,无论在政场上还是武林中,他们的实力都不容小觑。这个大理公主更是大理国主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娇惯坏了,你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宋黛一脸不屑,“公主怎么了,我不也是一个什么劳什子公主吗?谁不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她有脾气,我还有脾气呢。再说了,这是盛京,可不是大理,我们的地盘还容不得她放肆。” 易倾颜见她毫无悔改之意,心里一阵无奈,“你就闹吧,从前有哥哥宠着你,现在又有静王护着你,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宋黛眼皮子一抬,轻笑道:“娘娘也不缺人疼,整个天下谁人不知如今的易娘娘是黎皇的宠妃,后宫佳丽三千,不及你万分之一的恩宠。” 易倾颜眼里透露着得意,嘴上却悠悠叹道:“后宫女人勾心斗角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每一天都得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步步惊险。爬到今日之位,你又如何知道我的辛苦?” 宋黛站起身子,朝她走过去:“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王府里不过一个女人就已经让我不舒服极了,皇上身边这么多莺莺燕燕,便是再宠你,肯定看着也闹心。不过姐姐也用不着担心,终究皇上是最宠你的,更何况,你腹中还有一个筹码呢。母凭子贵,依我看,你未来的日子,会更丰富多彩的。” 易倾颜眉睫一颤,“你刚才,叫我‘姐姐’?” 宋黛歪着脑袋瞧她,“你不就是我姐姐吗,我虽然对那个老女人没什么好感,但对你和哥哥还是挺喜欢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放心吧,有我在宫外照应你,你先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易倾颜柔和一笑,姐妹两个手拉手相视一笑,两个极其相似的女人,画面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气氛正融洽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易倾颜眉头一拧,走出去,“出什么事了?” 宫女碧柔小心翼翼地上前禀道:“启禀娘娘,皇上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正在处置静王殿下……” 什么?易倾颜眉心一动,只见眼前晃过一道身影,宋黛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宋黛听说杜祈佑出了事,便什么也顾不得,急匆匆地从幽兰苑往御书房赶。 刚赶到御书房,便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板子着肉的声音,宋黛心里一寒,皇上来真的? 她撩起裙摆就要冲进去,被御前侍卫秦风拦住了,“王妃娘娘,未得传召,您不能进去。” “你起开,我要进去救王爷!”宋黛急得嗓子都冒了烟,急不可耐地想进去。 秦风死命拦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您别闹了,皇上就是因为您动的怒。” 一句话很管用的让宋黛停在了原地,她挑起桃花眼看着秦风,目光中有些惊讶,有些愕然。 只是转瞬间,她心中便已了然。 方才在宝华殿,她跟大理公主急赤白脸闹得那一出已经让皇上很不开心,如今是把对她的气都发泄在杜祈佑身上了,宋黛冷冷一笑,她做的事、惹的祸,为何要佑哥哥来替她担? 宋黛神色一冷,暗自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两步,双膝跪地,“宋黛前来请罪,请皇上赐见!” 秦风往旁边退了两步,看着宋黛冷然的神色,心里一阵发毛。 唉,摊上这么个硬气的王妃,王爷真是有的受了,这完全是火上浇油的节奏嘛…… 宋黛在外头跪着,听着御书房里的板子一浪高过一浪,指骨攥得嘎嘣响,嘴唇紧紧地咬着。 她心里清楚,杜祈佑现如今完全是在替她受过,皇上这招真够狠,比直接收拾她还狠! 不安、愧疚、愤恨,种种情绪一股脑儿全都涌上心头,宋黛心里焦灼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真想冲进去跟黎皇斗个你死我活,可是她却不能这样做,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她如果再鲁莽行事,只会害佑哥哥更加难做,真是投鼠忌器…… 无论她想做什么,这其间她都不想伤害到杜祈佑,现在,他是她的最爱,是她的命啊! 宋黛在御书房外头如跪针毡,御书房里头正挨打的那位又怎么会好受? 公然被皇兄在众目睽睽之下教训,已经够没脸的了,还要饱受身心上的折磨。 他一向负有“不怕打”的好名声,便是打死了他他都不带吭声的,更不会喊一声疼,又有乾坤心法护体,所以皇兄教训起他从来没个顾忌,每次都得揍他个死去活来,只是自从自己获封亲王,人前人后皇兄都顾忌着他的面子,鲜少打他个没脸了,今日确确是将他惹恼了。 杜祈佑知道皇兄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兄弟俩从小就在一处玩耍,虽是堂兄弟,却也和亲兄弟差不多,小时候两人一同在老王爷和老王妃膝下长大,吃着同样的饭,读着同样的书,习着同样的武,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感情深了去了…… 更何况七岁那年,父王和母妃双双隐退,便只剩下他和皇兄两个相依为命,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共同打下这片江山,皇兄是他最亲的人,他是皇兄最信赖的人。可是,这一切,是不是都变了?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皇兄,还是那个最疼他的皇兄吗? 板子还在继续挥舞,一声声的钝响落在他的屁股上,杜祈佑绷着腿,额头上已经在滴着冷汗。 面目疼得有些扭曲,杜祈佑脸上的冷汗打湿了鬓角,褪下了冷硬的外壳,看上去有些稚嫩。 这板子,真他娘的疼啊,这两个作死的小太监,就不知道下手轻点,疼死老子了…… 杜祈佑咬紧牙关,粗粗地喘着气,心里各种哀叹,他为啥就打娘胎里生出来就不会哭呢,真是吃了老鼻子亏了,人人都当他不怕疼,可他也是凡人一个,并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不疼呢,但凡能哭两鼻子,让皇兄心疼心疼,就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收拾他了…… 杜祈宁背着身子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的板子声,手指也是紧紧地交缠在一起,脸上的神色讳莫如深,这宝贝弟弟一向是他的心头上,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一向喜欢他的聪明,嘴乖,又对他忠心耿耿,人家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可他不是,他身边还有个叫祈佑的小崽子呢。 情同手足,血脉至亲,兄弟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向来无话不谈,可不知从什么时候,两个人越来越疏远,人生道路似乎已经开始分道扬镳,各自有各自牵挂的人儿,各有各的志向。 祈佑这小畜生也是随了皇叔去的,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能和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什么也肯放弃,什么也可以不顾,他管不着皇叔,还管不了这个小东西吗? 现在天下初定,局势还很不安稳,他殚精竭虑,未雨绸缪,生怕一不小心就毁了如今立下的基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年岁,百姓们刚刚安居乐业才几年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再也禁不住战争的肆虐了,他知道他想逃,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走。 默默算着板子也打了将近一百下了,于他也算是不小的教训,本就没想真伤他,“停了吧。” 杜祈宁挥挥手,太监们赶紧停下手中的板子,低眉顺眼地往旁边退去,心想可算是解脱了。 这一百大板不是吃素的,痛楚也是真的,杜祈佑脸上冷汗一缕一缕地顺着鬓角滴落下来,脸色嘴唇俱是煞白,形状无比可怜,双手抓着板凳腿,微垂着眉眼,颤声道:“谢皇兄教训。”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听着他沙哑的嗓音,杜祈宁心中蓦然一疼,硬板着脸,“知道错了吗?” 杜祈佑脑袋晕晕沉沉的,轻轻叹了一声,“臣弟知错,不该冒犯圣威,冲撞皇兄。” 杜祈宁见他避重就轻,死活就是不认另一桩错,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沉声问:“还有呢?” “还有……”杜祈佑微微叹口气,知道是躲不过去,勉强撑着身子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皇帝,“皇兄恕罪,臣弟不想骗您,若是非得从王位和黛黛中选择一个,臣弟……臣弟没出息,选择的还是媳妇。大黎不缺静王,少我一个不算少,可黛黛却只有我一个。” 杜祈宁蓦地沉下脸,喝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眉头,却是不由松动了,连带着心里那份仅有的疑虑,也慢慢打消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心疼你的心疼 宋黛在御书房外头跪了半天,也没能等到皇上赐见。 她知道皇上是故意冷着她,晾着她,罚她在大殿上的不知好歹,却也不在乎,只担心着杜祈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听着里面板子声渐渐弱了下来,不由抻着脖子张望,抓心挠肺的。 少顷,杜祈佑被两个小太监架了出来,一脸虚弱的样子,正挑着眉眼噙着笑意看着她。 “佑哥哥……”宋黛急喊一声,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怎么样啊你?” 杜祈佑脸色苍白,眼神虚弱,勉强冲宋黛笑笑,安慰她道:“我没事,咱们回家吧。” 宋黛拼命点头,眼眶里包了一包泪,心疼得无以复加,声音有些打颤,“好,回家……” “等等。”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杜祈佑心里一颤,宋黛心里却是一冷,转回头去,她冷冷地问道:“皇上还要教训什么?” “黛黛,不许放肆……”杜祈佑轻斥一声,勉强站直身子,恭敬问道:“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杜祈宁一双利眸在宋黛脸上冷冷扫过,沉声对杜祈佑吩咐道:“朕给你三日时间,必须把大理公主的脸伤给治好,若是治不好,谁伤得人就治谁的罪,到时候可别说朕不给你面子。” 宋黛神情倏然冷却下来,心里冷哼一声,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说给她听呢。 杜祈佑心里一紧,欠身应道:“是,臣弟知道了。” 宋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杜祈佑扶出宫外,静王殿下已经疼得快要昏死过去。 小天正在马车上晃着脚丫子闭目养神,隔着老远便听见宋黛的大呼小叫,睁开眼,“哎呦喂,乖乖……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他忙上前帮宋黛将自家王爷扶上马车,看着杜祈佑这副模样,惊得脸色都变了。 宋黛脑门上也是一排汗,杜祈佑是疼的,她是累的,呼哧喘着气,“小天,快,回家!” “……是。”小天不再废话,放下轿帘,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就着急忙慌地往南宫山庄赶。 小天是个机灵的,知道王妃娘娘说的“家”自然不会是王府,那里还住着一个另一个女人呢。 杜祈佑趴在床榻上,疼得目光涣散,眉头紧皱,看上去可怜极了,真是疼得惨了。 宋黛看着他身后一片血渍,心疼得直骂:“这都出血了,皇上也太狠了,简直没人性……” “黛黛……”杜祈佑虚弱地斥她一声,可是声音实在是没什么威力,“不许胡说八道……” 宋黛不忍心再气他,只好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拿着手帕给他擦着脑门上的虚汗,难以置信地看着向来神采飞扬的静王殿下如今会狼狈潦倒成这般田地,都是她害的,都是她连累的! 心里狠狠地把自己骂了千百遍,宋黛咬紧了嘴唇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确实无济于事,眼泪练成线地往下滴落,怎么也忍不住,她心疼地看着杜祈佑,手上的动作又轻柔了几分,仿佛眼前人是一个脆弱的蛋壳,轻薄易碎,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似的,充满了小心翼翼。 杜祈佑紧紧握着她的手,半眯着眼看着她,难为他疼成这个样子,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他笑得十分吃力,稍一动弹屁股上的伤便会扯动着身上的每一处神经,都要经受巨大的痛苦。 宋黛眼圈发红,泪水早已打湿了脸庞,嘴角微微撅着,又是委屈又是难过,说不出话。 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一个哭着一个笑着,掌心里都微微有些寒意,却都不觉得腻味。 宋黛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宋黛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你玩的这是什么阴谋诡计,谁也没坑到,就坑了自个儿的男人,看着他这么难受你丫难受不难受,心疼不心疼啊你,这种破事儿就干这一遭,可算是长记性了,以后便是豁出性命,也绝不能让佑哥哥受一丝半点的伤! 经历了这一次,她可算是知道了,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疼,比自个儿受伤要疼上千倍万倍。 长路漫漫,宋黛以前从没觉得皇宫到南宫山庄的路有这么长,今天跟唐三藏西天取经似的。 再长的路,终归有尽头。 总算是到了南宫山庄,秦素素见宝贝孙儿拖着一身伤回来,也吃了一惊,忙吩咐人抬进去。 她秀美微蹙,见宋黛小脸泪痕仍在,拉住她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去宫里了吗?” 宋黛记挂着杜祈佑的伤,不敢多耽搁,只好三言两语将事情发展的始末交代了一番,秦素素细细地听着,沉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宋黛见秦素素面色沉然,愈发心虚,在她身前跪下道:“婆婆,都是黛黛的错,任凭婆婆教训,请您先给佑哥哥治伤吧,好不好?” 秦素素见她一脸恳切,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淡淡道:“我教训你做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倒是皇上,脾气越来越大了,多大的事啊,值得把人孝顺成这样,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婆婆……”宋黛没想到秦素素非但没有怪她,反而会骂皇帝,一时间有些错愕。 秦素素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轻轻一笑:“好孩子,不用担心。那臭小子皮糙肉厚的,从小挨打挨惯了,再重的打也挨过,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他是为了保护你,男人保护自个儿的女人,本就是应该的,你可以心疼,但用不着愧疚。走,随婆婆给他治伤去。” 宋黛被秦素素这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亲婆婆吗? 秦素素果然是比宋黛更加了解杜祈佑的体质,上了药,过了一个下午,杜祈佑皮开肉绽的伤口渐渐愈合,不再像之前看着那么触目惊心了,宋黛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些,却还是心疼不已。 杜祈佑这边刚消停了些,管家便来报,说是大理公主前来拜访秦素素,宋黛猛地抬起头来。 杀千刀的,终于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唯恐天下不乱 宋黛一听大理公主来了,一双桃花眼瞬间睁大,浑身散发着寒意。 她蹭地站起来,作势就要出去,秦素素一挑眉:“等等。” 宋黛顿住脚步,转回头去看秦素素,杜祈佑抬起头来看着宋黛,暗暗冲她使个眼色。 秦素素收了药膏,淡淡道:“你俩乖乖在这呆着,谁都不许出去。” 婆婆发了话,宋黛不敢再轻举妄动,扒在门缝上往外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祈佑被她撅着屁股,一身猴急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道:“瞧你那个熊样子,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出去收拾人家?” 宋黛直起身子,转过头去,桃花眼睫毛轻颤,哼道:“好不容易来到咱们的地盘,岂能轻易放过她。我们干脆给她来个瓮中捉鳖,用麻袋给她套头,拿麻绳给她捆了,五花大绑,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去,来他个神不知鬼不觉!” 杜祈佑甩给她一记“你特么在逗我”的眼神,笑骂道:“还神不知鬼不觉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大张旗鼓地进了咱们南宫山庄,她若是有一点点的差池,你能脱得了干系?” 宋黛扁扁嘴,一脸的不服气,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招行不通,方才不过是气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从门缝里望出去,见大理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下已经随秦素素进了正堂,不由问道:“欸,你说她脸上的伤,婆婆能治好吗?” 杜祈佑半支起身子,淡淡道:“难说。术业有专攻,婆婆擅长针法,总不能真的朝她脸上扎针吧。对于帮人恢复容颜这等事情,说起来还是三叔公和鬼医干爹比较擅长。不过三叔公架子大,我可不敢轻易去请。鬼医干爹又远在天边,一时半刻也请不来,只好劳驾婆婆了。” 他微微叹口气:“若是娘亲在就好了,这易容换颜的本事她已然深得精髓,早知道,当初就跟着她学学了。” 年幼时杜祈佑倒是跟着南宫允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不过南宫允忒忙,杜祈佑又贪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的很不认真,南宫允祖传的一本医书倒是逼着他背了个滚瓜烂熟。 宋黛好奇地走上前来,“你刚刚说的鬼医干爹,是名列三大神医的‘鬼医桑格’吗?” “是啊。”杜祈佑点点头,“老鬼医爷爷去世之后,桑格爹爹就是当今世上易容换颜本事最厉害的大夫了,当真能让美人变成鬼,将鬼变成美人,若是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 宋黛嫣然一笑:“那敢情好,我没想到古代也会有整容医生,当然要见识一下。” 杜祈佑捏捏她的小脸,打趣她,“怎么,迫不及待想见他,你也想整整容颜不成?” 宋黛傲然一笑,一仰脖,“本姑娘天生丽质,不用整容也能闪瞎众人的眼,不需要好不好。” 杜祈佑一笑,“说的不错,小爷就喜欢你这股子自信,张扬。” 宋黛被自个儿的男人夸得那叫一个美,嘚瑟,笑容满面。 “哎,等等……我怎么忘了呢,婆婆最擅长行针之术了。”宋黛眼睛突然一亮,目露狡黠。 杜祈佑双眸一眯,一看她那小模样,就知道她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呢,“你又想干嘛?” 小丫头片子你别闹啊,我这才刚挨了皇兄一百大板,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你要再闹出点什么来,我可保证不住你,再者说了,皇兄限我们三日之内将大理公主的脸伤治好,若是治不好,我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就先忍忍,熬过这三天再说…… “哎呀放心吧,我有数……”宋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唠叨,朝他抛个眼儿,吐吐舌头。 宋黛招招手,将沉鱼唤道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沉鱼会意,点点头,匆匆朝前堂跑去。 看着沉鱼的背影,宋黛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小样儿吧你,跟我斗,整不死你我就跟你姓。 其实仔细想来,宋黛跟大理公主段蓉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原本她就是看不惯这段蓉太过盛气凌人,跑到千妃阁去闹事,欺负水小妖,还侮辱她哥哥,若是以前倒也罢了,现在水小妖是她“嫂子”,她可不得管管嘛。 说白了,段蓉跟水小妖过不去无非是因为宁远背着她在外头娶“小老婆”,可是宁远和水小妖之间的事宋黛也知道,水小妖是一时糊涂跟了宁远,她告诉她,当时不过是缺个人帮她修炼媚情剑法,碰巧宁远死乞白赖地想要给她赎身,她就应了,嫁过去才知道人家原来有婚约。 她原本想走,宁远不让,哄她说大理公主远在大理,不会来中原,也不会干涉他娶妾的事,水小妖一想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有没有什么正妻来找自己的麻烦,乐得自在,就答应了。 没想到大理公主得知了她的存在,气势汹汹地就从大理杀过来了。 宁远见势不好,赶紧休书一封,将水小妖卖回了千妃阁,还从中小赚了一笔。 只可惜,都这样了,段蓉还是不肯放过她。 宋黛在这边焦急地等着,见大理公主从正堂走了出来,一脸的笑靥,还客气地向秦素素行了礼,相谈甚欢的样子,十分满意地昂首挺胸离开了。 “我去,这么乐呵啊,该不会治好了吧?”宋黛嘟囔道,见秦素素缓缓朝这边走来。 杜祈佑手里捧着一本古书,趁着养伤的功夫忙里偷闲,听到宋黛这一声嘟囔,嘴角不由勾起。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东西,永远没有安分的时候。 隔着老远,秦素素便见宋黛趴在门口张望了,眉眼一挑,嘴角也是浅浅一勾。 宋黛推开门,忙将秦素素迎进来,一脸焦急又疑惑:“婆婆,怎么样啊,她的脸伤,治好了?” 秦素素脸上浮起一丝淡若的笑意,“哪有这么快啊,我又不是小鬼,可不会这美容之术。我只是装模作样地在她脸上扎了几针,顺便给她开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药,告诉她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切忌动怒罢了。” 宋黛吃惊地看着她,“那……那个大理公主对您这么感恩戴德的?” 秦素素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这个嘛,靠的就不是医术,而是嘴皮子的本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想动我的妹妹,也得看看我夜凉答不答应! 无怪大理公主如此生气,宋黛那一刀下去,直接在人家脸上豁出了一个大口子,皮肉都给削去了一块,这么重的伤,毁容无疑,真是不好修复了。 秦素素一见不妙,当下倒是颇为淡定,装模作样地在她脸上扎了几针,算是报了杜祈佑那一百大板的仇,段蓉疼得嗷嗷怪叫,却不敢抱怨什么,因为秦素素跟她说,哪儿有问题就得治哪儿,且告诉她这三日内不能流泪,不能动怒,否则扎过的针,吃过的药都就不管用了。 段蓉信以为真,哪里还敢生气,乐颠颠地撅屁股走人了,还得对秦素素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宋黛笑着对夜凉说:“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只知道婆婆医术高明,却不知道她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婆婆这个人看似清冷,实则内心也有些顽皮,他们南宫家的人,都挺护短的。” 夜凉轻笑着给她倒杯茶,“那么,那大理公主的脸,要如何医治呢?” 宋黛微微叹了口气,托着下巴一脸惆怅道:“说起这事也是棘手得很,祈佑拖着一身伤亲自去求三叔公,结果被三叔公冷冷地回绝了,说是没那么多闲工夫医治一些不相干的人,尤其是帮着女人恢复容颜,这种事情若是做了,有损雪医青龙的原则,我倒是不明白他的原则。” 夜凉轻轻一笑,两只好看的眼皮一翻,“你可知道,傅三先生雪医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吗?” 宋黛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有料要爆了,赶紧竖起耳朵来听,“怎么来的?” 夜凉淡淡一笑:“世人皆知金陵傅家有一位神医,名唤青龙。他有三项绝技,‘紫银二霜’,‘玉面佛手’还有‘冰魄银针’。这‘紫银二霜’是傅家特质药膏,有舒筋活血、修伤去疤的功效,涂在身上不仅能修复疤痕,还能大大地提升功力,是武林人人都向往的灵丹妙药。” 宋黛颇以为然地点点头,“嗯嗯,这个我知道,也是见识过的,不过紫霜、银霜两种药膏都十分的稀有,傅家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祈佑跟我说制作紫霜、银霜的过程十分麻烦,药材也甚是名贵,再加上三叔公为人懒散,一年也出不来几瓶,也仅限于傅家子弟使用了。” “是啊,正因如此,江湖之人才是求而不得,便愈发吹捧起这两味药膏,好像能医百病似的。” 宋黛哈哈笑,又问道:“那‘玉面佛手’和‘冰魄银针’又是什么,我从未听祈佑说过。” 夜凉顿时化作“四库全书”,娓娓道来,“我也只是听说过,这‘玉面佛手’分别是易容术和换颜术,类似于帮人改变容颜,修复皮囊之类的吧……” 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晦暗,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眉宇之间透着几分沉痛。 宋黛听他话说到一半又闭口不言,迟疑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夜凉一怔,抬眸淡笑道:“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见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宋黛也不愿再问了,扯开话题道:“那还有’冰魄银针’呢?” 夜凉深深地看着她,“这‘冰魄银针’是傅家最绝密的一项暗器,听说封在傅家的地下冰窖之中,杀伤力非常之大,是专门为了对付闯入傅家意图不轨的恶人所使用的,我之前听红叶阁的陈笙先生聊起过这个‘冰魄银针’,似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是关于摄政王和老王妃的。你不妨回去问问你家王爷,是非曲折,他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 “哦哦。”宋黛点点头,听夜凉这样说,愈发感觉她公公婆婆年轻时候应该也经历过不少坎坷磨难,爱情之路才修得正果,江湖上有关他们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只能回去听八卦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南宫山庄,却突然想起一事,“哥,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告诉我,三叔公‘雪医’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啊,这三项绝技和‘雪医’这名号,完全不挨边啊。” 夜凉不由一笑,“怎会不挨边,关系深着呢。正所谓恃才傲物,技高者都容易轻狂,青龙前辈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三不,求药者不给,求医者不依,求救者不理。他一身好医术,却不是谁都给治的,得他看着顺眼的,还得赶上他心情好,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带搭理的。每年慕名到傅家求他治病的人数以千计,有的能在傅家堡外头跪上三天三夜,都不得见他一面。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像青龙前辈这样冷面冷心的大夫,难怪江湖人会称他为‘雪医’了。” 宋黛了然地点点头,原来雪医的称号是这么来的啊。 这雪不是白雪的雪,而是意指为人冷血,似雪一般冰冷,如此看来倒是江湖人对他的讽刺了。 宋黛是见识过这位三叔公的魄力的,鲜少看见他的笑容,也鲜少看到他给过谁面子。 他和赵翊干爹倒是绝配,两个人一冷一热,搭在一起,蛮互补的,也是一物降一物。 其实她跟杜祈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这么百毒不侵的人,还是被静王殿下给俘虏了。 夜凉挑眉问道:“既然雪医不肯施以援手,那剩下的,是不是只有一个鬼医桑格了?” “是啊。”宋黛无奈地点点头,“杜祈佑已经发动流星阁的人四处打探鬼医的下落了,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就算找到了,若是太远,他也不可能三日之内赶到,皇上只给了我们三日期限,若是三日之内不能治好大理公主的脸伤,妹妹我就要下大狱了。” 夜凉眉毛一挑,整个人的神色都冷沉下来,沉声道:“你说,皇帝要将你打入天牢?” 宋黛耸耸肩,“倒也没有明说,不过我猜他是这个意思。无所谓,他要抓我就让他抓喽,我没在怕的,只要不连累杜祈佑和南宫山庄,不连累大燕,他怎么对付我,我照单全收。” 夜凉冷冷一笑,“他们黎国皇帝,历任皆是如此,脑子里全是皇权、王位,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也真是忍够了!他想动我的妹妹,也得看看我夜凉答不答应!” 第二百三十八章 心如刀割 宋黛见夜凉突然震怒,一时间惶恐得很,忙道:“哥你别担心,杜祈佑会保护我的。” 夜凉眉眼一颤,脸上浮起几分愧意,“黛黛,之前的事都是哥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你放心,无论是母后还是黎皇,只要有我在一天,他们谁都不可能再伤害你半分,哥跟你保证。” 宋黛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满脸写满了对她的疼爱,心里涌上一阵温暖,这命真的是太好了。 水小妖已经告诉她了,在无乐宫的时候夜凉已经被太后整治得不成人样了,又是打又是关的,还下了一记猛药,弄得夜凉浑身内力一时间全无,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更何况是救她了。 宋黛当然不会怪夜凉,只是颇为怨念那狠心的燕后,虎毒不食子,她对自己的儿子也太狠了。 她轻笑道:“我当然相信哥哥会保护我,不过我也不是好欺负的,皇上若真是为了平息大理公主的怒火把我打入天牢,我也有自己保命的法子,总不至于真就这么死了,那也太不值当了。不过,我倒是觉得皇上只是借此机会给祈佑施压而已,你都不知道他对佑哥哥有多狠,一百大板毫不留情,我们家佑哥哥那屁股都快被打成八瓣了,就为这,我都能记他一辈子!” 夜凉冷笑道:“自古无情帝王家,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会忌惮,更何况静王是他的堂弟。” 宋黛心里一哽,“可是,这天下是佑哥哥帮着皇帝打下来的啊,军功章还有他的一半呢。” 夜凉眼珠漆黑:“你难道没听过,什么叫做过河拆桥吗?历来登高位者,最爱做这等事情。” 宋黛眼皮子一抖,“那哥哥呢,等到有一天你继任皇位,也会如此吗?” 夜凉一怔,旋即笑了:“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宋黛不解地看着他,抿唇问道:“是因为你没有兄弟吗?” 就目前她所了解到的讯息,他们大燕也只有夜凉、易倾颜和她兄弟姐妹三个。 她和易倾颜都是女子,别说现在嫁了人,便是日后还得回到燕国,也不会成为夜凉的障碍。 她是这样想的,夜凉却很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不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皇帝。” 宋黛呆了。 没有想过要做皇帝?那她现在在做什么?燕后又何必煞费苦心地将她安排在杜祈佑身边? 那老太婆费这么半天劲,是为了逗我们玩吗? 她愣愣地问:“难道太后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你日后继任皇位铺路吗?” 夜凉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继任皇位?就算是有,也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宋黛这下子有些明白了,难怪那老太婆自封为太后,夜凉却一直被唤作太子,而非皇帝。 她狐疑地看着夜凉,“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既然哥哥你没有登基称帝的打算,那为何还要步步为营,做那么多事情呢?就算这些事情都是太后指使,以你的本领,没必要都听她的啊。” 夜凉的能力,她是看在眼里的,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不是什么妈宝,虽然他确实有些愚孝。 燕国早在几年前就被黎国灭掉了,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说破大天也是黎国的附属国,是手下败将,实力完全不能跟强大的黎国相提并论,复国什么的完全就是空谈,妄想。 燕后这些年一直不死心,又是开妓院、又是培养奸细,又是建立什么无乐宫,简直玩出花来。 夜凉抬起眼皮,淡淡道:“谁说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复国?” “那哥哥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找到当年的真相。”夜凉语气沉沉。 宋黛眼匝上的肌肉一颤,“什么真相?” 夜凉看着宋黛,一字一顿道:“父皇驾崩的真相。” 宋黛脑袋一懵,“父皇驾崩?那个女人不是说,父皇是被皇上和杜祈佑两兄弟害死的吗?” 夜凉摇摇头,苦笑道:“并非如此,她是在骗你。她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激起你心里的仇恨,让你乖乖呆在杜祈佑身边,安安分分地听她的话,做她的棋子罢了。事实上,早在燕国被大黎打败的时候,父皇就已经失踪了,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甚至不知道他的遗体在何处。” 宋黛完全愣住了,“什么?你的意思是……父皇或许尚在人世?” 夜凉再次摇摇头,“我不知道,父皇的身子一向不好,便是当年没有死,如今应该也不在人世了。母后告诉我,当年父皇被人用匕首插在心口上,生生挨了一刀,元气大伤,即便后来被救了回来,命也丢了一半,自此以后,父皇的身体就一直孱弱,都是被那一刀所赐。” 宋黛听得毛骨悚然,“被匕首扎在心口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又会是谁有这机会呢?” 夜凉眸色深深,“这个人你认识。” “我认识?”宋黛用手指着自己,一脸的惊诧。 夜凉看着她,一字一顿,“那个间接害死父皇的人,叫做南宫允,是杜祈佑的亲娘。” “南宫允”三个字传入宋黛的耳中,犹如鞭炮乍响,顿时让她的脑袋跟着一懵。 怎么会是……杜祈佑的娘亲? 她的婆婆? 宋黛失魂落魄地从墨府回到南宫山庄,并不算长的一段路,她却走了好久好久,走得极慢。 夜凉跟宋黛讲述了燕国覆灭,包括父皇母后的前尘过往,宋黛这才得知原来上一辈还有这么多恩恩怨怨,而她的父皇实际上是被杜祈佑的娘亲间接害死的,那么说杜祈佑还是她杀父仇人之子,这一点,终究是无法改变了。 唉,她仰天长叹一声,为何她要是什么燕国公主呢,若是可以只当宋黛,那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心口又开始疼了,宋黛捂着胸口,下意识地抬起手掌,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哪怕没有见过他,心里却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感应,当时,他应该也是很疼的吧? 没有什么,比心爱之人戳着自己的心口来得更痛了,当真是心如刀割。 第二百三十九章 闹鬼的紫竹林 第二日,离皇帝给的日期只剩下一天了,杜祈佑伤将养的差不多了,便满世界地寻找鬼医。 宋黛倒是悠哉悠哉地该吃吃,该喝喝,事不关己的样子,连南宫玥都看不下去了。 “你说说你这个人,没心没肺也得有点谱吧,祈佑都快急疯了,你倒好,跟没事人似的。” 南宫玥戳着宋黛的脑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宋黛正趴在书桌上苦命地看着账本呢,嘟着嘴道:“谁说我没事啊,这不正忙着呢嘛。” 南宫玥一瞪眼睛,将她手中的账本没收,“我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轻重缓急啊,你这都是一脚迈进大狱的人了,居然还惦记着生意呢,真是视财如命,我看你没命了还怎么做生意?” “你懂什么。”宋黛从她手里把账本抢回来,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南宫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财迷。” 宋黛睨她一眼,“有功夫来教训我,看来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和世琛进展的如何了?” 南宫玥听她突然谈起黎世琛,小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忍不住捶她。 “哎呀你这个人,无缘无故地提那家伙做什么……” “哟呵,还害羞了,看来是真有事啊……”宋黛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说说,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两情相悦了?还是私定终身了?” 南宫玥脸更红了,“哪儿跟哪儿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才怪,以前你俩一见面就损,掐不够似的,现在状态完全变了好吗,眼神中都透露着有事。” 南宫玥终于挂不住了,“你有完没完,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再来管我的闲事吧。” 宋黛冷哼一声,“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不过,世琛确实比我哥更适合你。” 一听她提起夜凉,南宫玥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嘴一撅,“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有什么关系。”宋黛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总得试过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适合你啊,我哥和世琛完全是两种类型的男人,我哥这个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内心比谁都冷,别说你了,便是水小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能引起他多少怜惜,我都替她叫屈,不过人家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世琛就不一样了……” “他有什么不一样的?男人嘛,还不都是一个样,他的脾气比夜凉还臭呢。”南宫玥道。 宋黛斜眼瞟她,“口是心非啊你,世琛的好,你肯定比我体会得更深啊。” 黎世琛这个人看似冷淡,却是个难得的热心肠,宋黛跟他接触过几次,对他的性情也有所了解,那是一个在战场上可以杀敌万千都不眨眼睛,平日里却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男人。 宋黛也是在接触过各种类型的男人后总结出来的经验,黎世琛和杜祈佑很像,外表酷酷的,冷冷的,一副人畜不近的样子,好像天生一张冰山脸,不会笑,这样的男人外表看起来很高冷,内心却住着一个非常温柔非常调皮的小男孩,这样的人通常很专情,也很负责任。 宋黛和南宫玥各自想着自个儿的心上人,目光慢慢交织在一起,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你在想谁?”“你在想谁?”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出来,手指着对方,不由又是一笑,故作凶巴巴地看着对方。 有些东西,不用说,彼此都知道。 “黛黛……”外头传来一声喊,杜祈佑和黎世琛一前一后走进来,满脸带着喜色。 宋黛见他那副高兴的样子,便猜到了几分,“这么高兴,该不会找到鬼医干爹的下落了?” “还真被你猜对了,快跟我来,我们亲自去将干爹请来。”杜祈佑不由分说地拉过宋黛就走。 南宫玥愣愣地看着杜祈佑火急火燎的样子,问黎世琛道:“你们在哪儿找到的啊?” 黎世琛笑笑,也牵过她的手,“你跟着来就知道了,是一个你打死也想不到的地方。” 四个人两匹马,一路往京城郊外的紫竹林赶去。 原来鬼医这些年一直隐匿在盛京郊外三十里处的紫竹林中,怪道几年前有人说在紫竹林看见了鬼,京城的百姓皆因为紫竹林闹鬼,都不敢轻易去那边玩了,这几年便冷清了下来。 杜祈佑和黎世琛胯下的良驹都是千里马,不过一会功夫便疾驰到了紫竹林,“吁……”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紫色,竹林深深,美不胜收,宋黛不由惊叹,“好美的地方啊……” 南宫玥也忍不住打趣道:“鬼医叔叔挺会享受的嘛,还知道给自己开辟这么一片竹林胜地。” 想到即将见到鬼医干爹,杜祈佑有些激动,也有些欢喜,“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进去吧。” 可是,怎么进去呢? 眼前连条路都没有,四个人牵着马瞅瞅这,瞅瞅那,还真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钻。 转来转去,宋黛不耐烦了,“哎呀,别那么麻烦了,随便找条路钻进去算了。不是有句话说嘛,这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路了。既然没有,我们开辟出一条就是了。” 三人听着她的话,纷纷点头称是,有道理啊。 杜祈佑和黎世琛把马拴在林子外面,两两牵着手往里走,没走两步,就听见林子里沙沙作响。 南宫玥听得毛骨悚然,忍不住缩缩脖子,嘟囔道:“这林子怎么阴气这么重啊,挺渗人的。” 宋黛却是一脸兴奋,“好紧张啊,怎么感觉像是在探险,前面不会真的有鬼在等着我们吧。” “呸,乌鸦嘴,要是真有鬼就先让他吃了你。”南宫玥没好气地说,又缩了缩脖子。 黎世琛见她一副怕怕的样子,轻笑着将她往怀里一揽,顿时让她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宋黛一扭头就看到这样香艳的画面,停下来笑道:“哎呦,不如你俩直接在这拜堂得了。” 黎世琛和南宫玥脸上俱是一热,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杜祈佑嘴角一勾,“快走吧,得赶紧把鬼医干爹找出来,我可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话音刚落,突然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茂林修竹中飘然落下,带着面具,吐着血红的舌头。 “啊……鬼啊……” 第二百四十章 你他娘的是在耍我吗? 宋黛和南宫玥惊叫一声,一蹦三尺高,纷纷窜进杜祈佑和黎世琛的怀里,吓坏了。 杜祈佑抱着宋黛,见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心里失笑,刚刚还一脸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下露馅儿了吧。 他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幽幽地去瞧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张“鬼脸”,盯着面具后面那两只眼睛。 那“鬼脸”歪着脑袋瞧着他,声音娇娇嫩嫩:“小哥哥,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我呢?” 杜祈佑轻轻一笑:“扮成鬼的通常是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瞧瞧你。” 他说着,不待小鬼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摘她的面具,面具除下,露出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 这穿着白衣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比宋黛小个一二岁,面容姣好,清秀脱俗。 面具被人夺去的一瞬间,小姑娘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呜呜咽咽地喊:“爹爹,有人欺负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杜祈佑和宋黛四人被这小姑娘的哭声嚎得目瞪口呆,乖乖,这是个什么情况? 没等四个人反应过来,小姑娘脚下生风,蹭蹭蹭地一溜烟跑掉了,原来是装的。。。 四人不由扶额,杜祈佑斩钉截铁地一声喊“追!”四个人便呼哧呼哧地提步追上去。 小姑娘轻功不弱,在竹林里如鱼得水,溜得那叫一个快。 宋黛四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将将跟得上,杜祈佑气定神闲地问:“小妹妹,你识得鬼医吗?” 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回头道:“什么鬼医,我不认识……你们干嘛追我?” 杜祈佑不由失笑,“你不跑,我们就不追了。” 小姑娘不甘示弱,“你们不追,我就不跑了。” 宋黛无语,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跟“蛋生鸡,鸡生蛋”相媲美的问题,除非放弃,要么无解。 杜祈佑可谓老奸巨猾,一路上几个问题便将小姑娘姓甚名谁,生辰八字神马的全问出来了。 原来这小姑娘名唤明兰,是个孤儿,年方十二,自小便跟着养父住在这紫竹林中。 这片紫竹林方圆数百丈,杜祈佑一行人跟着明兰像闯迷宫似的,不知不觉便来到竹林深处。 已是深秋时节,这里却茂林修竹,枝繁叶茂的,竹林里的空气清爽湿润,却也透着股凉意。 宋黛的衣服都被这竹林里的秋霜给打湿了,压低声音问杜祈佑:“这小姑娘说她并不认识什么鬼医,我们还追她做什么?” 杜祈佑道:“不知道,有种直觉告诉我,她一定和鬼医干爹有关系。就算她不认识干爹,那干爹一定也认识她,这紫竹林住的人不多,跟着她走吧,或许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明兰跑着跑着,忽然在一处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抚着胸口,“你们怎么还追呀?” 杜祈佑四处观望一番,见不远处隐隐有炊烟升起,心里了然,见小姑娘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轻笑道:“小妹妹,我们没有恶意。鬼医是我干爹,你若是认识他,就带我们去见他吧。” 明兰一脸不信,“你说我爹爹是你干爹,那我怎么不认识你?” 杜祈佑一愣,低头看了一眼宋黛,又和南宫玥、黎世琛二人交换了一下目光。 除了宋黛,其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惊问出声,“你说鬼医是你爹爹?” 鬼医干爹,居然有个女儿,还这么大了? “是啊。”明兰傲然一仰脖颈,“如假包换。你们这些别有企图的坏人,乖乖受死吧。” 她说着,展臂退后数丈,一溜烟没了踪影。 杜祈佑四人刚要提步继续追,突然之间无数细细尖尖的竹枪从林子里的四面八方射过来,夹杂着风声,虎虎生威,狠狠地朝四人射来,“小心……”杜祈佑低喝一声,挡在宋黛身前帮她把射过来的几只竹枪扫掉,黎世琛和南宫玥十分默契地,背对背和杜祈佑靠在一起。 三个人拼成了一个三角形,把宋黛紧紧地护在里面,在外面为她筑起一座坚固的碉堡。 宋黛愣了,嗷嗷叫道:“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吧……” 南宫玥道:“有人给你当盾牌你还不乐意,谁让你不会武功呢,我倒是想在中间被呵护呢。” 宋黛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原来她在他们眼里这么柔弱啊,亏得她把自己当个女汉子。 她好歹也是学过跆拳道的人,花拳秀腿多少也是会一点的,体内还有从杜祈佑哪里平白得来的内力,不用白不用啊,他们这么护着她,她会受宠若惊的。 杜祈佑三人也不是盖的,他们的武功可不是花架子,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招招凌厉。 眼看身边被砍断的竹子越积越多,宋黛忍不住道:“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就算不被竹枪射死,也得被竹子埋在里面闷死了。” 杜祈佑早已发现这一点,“黛黛说的不错,不能再耗下去了,世琛你抱着玥姐,咱们撤!” “好。”黎世琛应得十分干脆。 话音一落,两个大男人瞬间抱起自个儿的女人,凌空打了好几个旋,迅速撤出竹林。 人刚刚撤出来,竹阵便自动停下了,四个人惊魂甫定,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无语。 合着,四个人真的被小姑娘给耍了? “哇哦,好厉害啊你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正是刚刚那个叫明兰的小姑娘。 宋黛脸直接黑了,走上前去道:“小妹妹,游戏不是这么玩的。人命关天知不知道,看来我得把你带回去,关在小黑屋里好好教育教育了。” 她撸撸袖子,做出一副要将人捉回去的模样。 明兰小脸立刻白了几分,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威胁我,我才不要跟你回去呢。” “谁敢侮辱我的兰儿啊,不要命了吗?”一个清朗的声音慢慢从竹屋里走出来。 宋黛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眼前站着的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鬼! 第二百四十一章 鬼医桑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足以与鬼相媲美的脸,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如同骷髅头一样。 宋黛只觉得胃液有些往上翻涌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医吧? 她猜得不错,此“鬼”出现的一刹那,杜祈佑和南宫玥、黎世琛三人纷纷上前,跪地行礼。 “孩儿祈佑拜见干爹!”“玥玥见过鬼医叔叔。”“世琛见过鬼医叔叔。” 只有宋黛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鬼医,一直在研究探寻着他脸上的面具。 她也是深谙易容术的,还从来没试过将自己打扮成这种模样过,改天真可以尝试一番。 桑格不着痕迹地瞄了宋黛一眼,笑着将杜祈佑三人扶起来,“快起来吧。” 他“骷髅头”的嘴巴一咧,十分可怖的模样,拍拍杜祈佑的肩膀,“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桑格方才在竹屋里听明兰说有人自称是他的干儿子,吵着要见他的时候就猜到是杜祈佑了。 正因为猜到是他们几个,所以干脆没撤竹阵,这几个猴孩子本事大着呢,区区竹阵伤不了他们,明兰自小在这竹林长大,整日陪着他这老鬼,也没什么朋友,便让他们陪她玩玩。 南宫玥怨念道:“叔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到处找您,没想到您竟然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这杳无人烟的,您还戴着这鬼脸干嘛,不怕吓着自个儿的闺女啊。” 桑格鬼脸又是一咧,“她从小看惯了,自然是不怕的,还以为人就是长这个样子呢。” 明兰在旁边点点头,“是啊,兰儿今天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帅气的哥哥。” 她天真地笑着,眼神一直瞄着杜祈佑,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透着一副小孩子的烂漫。 众人纷纷朝杜祈佑看过去,黎世琛悠悠叹道:“得,又收获一枚桃花,这臭小子真是……” 南宫玥没好气地捣他一拳,成功让他将肚子里的话都给咽了回去,“怎么,你也想要?” 黎世琛讪讪地一笑,“没,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南宫玥得意地冷哼一声。 杜祈佑权当没听见他们两个的打趣和调侃,突然想起一直被冷落在后面的宋黛,赶紧把她捞过来,“干爹,差点忘记跟您介绍了,这是我媳妇,宋黛。黛黛,见过干爹。” 宋黛盈盈福了一礼,“宋黛给干爹请安。” 桑格淡淡地点点头,轻笑道:“你小子居然都娶媳妇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看来我们是真的老了。你爹娘还好吗?夫人还好吗?” “都好。孩儿的婚礼您也没来喝杯喜酒,这次回去,给您补上。”杜祈佑道。 “好啊。”桑格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明兰身上,“这丫头也到了适婚年纪了,是时候帮你找找婆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小伙子肯把她娶回家,我也是愁啊。” 南宫玥瞪大眼睛道:“明兰还小吧,我都没嫁人呢,这么着急做什么。” 黎世琛悠悠地蹭到她面前,“想嫁人啊,小的随时恭候,聘礼都准备好了。” 南宫玥小脸一热,羞得满脸通红,从嘴里十分不善地吐出一个粗鲁的字眼:“滚。” 桑格眼前一亮,看着打情骂俏的南宫玥和黎世琛,“你们两个,有情况啊。” 南宫玥和黎世琛俱是害羞地一笑,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了。 明兰突然扑进了杜祈佑的怀里,扬起小脸来天真地说:“小哥哥,兰儿嫁给你好不好?” 杜祈佑整个儿一懵。 宋黛瞪着眼看着紧紧抱住杜祈佑的明兰,也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她还在这儿好吗? 南宫玥和黎世琛也被明兰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住了,瞪大眼珠子看着她。 明兰似乎没有察觉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依旧仰着小脸笑道:“爹爹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碰了你就是你的人了,就要嫁给你了,小哥哥,兰儿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杜祈佑傻了,下意识地偏过头看着宋黛,眼神中有些慌张。 宋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甚是淡定地对明兰说:“小妹妹,你知道他是谁吗?” 明兰犹自抱着杜祈佑,愣愣地道:“小哥哥是我爹爹的干儿子啊。” “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明兰疑惑地摇摇头,杜祈佑也颇为疑惑地看着宋黛,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宋黛淡然道:“他是大黎的静王,堂堂的王爷殿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兰抿抿唇,“小哥哥刚刚说,你是他媳妇?” 宋黛点头,“我是他媳妇,却不是唯一的,他刚刚娶了一个小妾,在家里养着呢。” 明兰嘴一扁,慢悠悠地松开了杜祈佑,模样有些小委屈,“小哥哥,你有很多媳妇吗?” 杜祈佑被问得脸上一窘,原来宋黛是借着这个机会挤兑他呢,也真是拐着弯骂他了。 他知道把赵芷凝娶回王府这件事算是触到了宋代的禁忌,也让她各种不高兴了,他又何尝开心得起来,有那么一位养在家里,真是闹得鸡犬不宁,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跟父母大人禀告呢,照着娘亲的性子,他敢擅自给自己娶小妾,肯定饶不了他,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唉,都怪当初一时心软答应了赵翊干爹的无理要求,现在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都发誓了,平生就做这么一桩糊涂事,以后打死也绝对不给自己乱娶什么小老婆,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吗,要那么多累赘做什么。 桑格脸色也有些难看,沉然道:“家里还养着一个呢,看来我真是错过了很多好戏。小王爷艳福不浅啊,左拥右抱的,你倒是不随你爹,在女人堆里挺吃得开的。” 杜祈佑被干爹这一番话挤兑得满脸通红,连说几声“不敢不敢”,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桑格淡淡道:“说吧,特意来寻我到底有何贵干,有什么需要老鬼我来效劳的?” 杜祈佑见干爹面色不善,也不敢胡诌造次,卖乖耍贫了,赶紧言简意赅地将来意说明。 桑格听了脸色倒是也没什么变化,摸摸明兰的头道:“也是时候,带你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也要做小哥哥的媳妇 杜祈佑将桑格请回了家,回程的路上才知道明兰并非桑格亲生,只是他的养女。 桑格是七年前来到这片紫竹林的,当时紫竹林还有不少住户,结果他去了,把大家都吓跑了。 人人都以为他是鬼,胆子小的跑路搬家,胆子大的就拿石头丢他,拿棍子打他,想把他赶跑。 他寡不敌众,又不愿真的伤人,很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后来明兰的爹娘见他只是长得丑,并不是什么坏人,便将他带回了家,帮他疗伤,给他饭吃,明兰当时只有五岁,还是个娃娃。 他受了明兰爹娘的恩惠,却没想到反倒为他们引来了杀身之祸。 因着他的模样太丑,附近的住户都认为他是不祥之人,更怕明家会因为收留他为村子带来灾祸,几个壮劳力晚上抹黑到明家,想要把他杀掉,却没想到明家夫妇为了保护他和明兰,反而被村子里的人杀掉了。 他蒙着明兰的眼睛,不让她看这杀戮的画面,给她点了睡穴,偷偷地藏在柜子里。 那一晚上,整个紫竹林阴云密布,充满着血腥气,大火烧掉了所有的房子,只剩下了明家。 第二天明兰醒来,明家没了父母,村子里没了乡亲,整个紫竹林,只剩下了她和桑格。 自那以后,桑格就和明兰呆在紫竹林,再也没有出去过,一个人将她抚养长大,相依为命。 桑格阴沉着眼眸对杜祈佑说:“那丫头是我的命,你若是不能娶她,就不要招惹她。” 杜祈佑连连点头,赶紧表明忠心,他这辈子有宋黛一个妻子就够了,并不想要拈花惹草。 再次回到南宫山庄,看着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桑格很是唏嘘,这也算是他的第二个家了。 曾几何时,昨日少年,他和允儿,云汐还聚集在这个院子里嬉戏打闹,欢声笑语。 怎么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代人已经长成,而他们已经成了所谓的长辈,所谓的老人家,逝世的逝世,隐退的隐退,重聚的时刻还遥遥无期,还有机会再见一面吗? 桑格先去拜见了秦素素,久别重逢,两个人都是热泪盈眶,唏嘘不已,久久未曾说话。 秦素素老泪纵横,拉着桑格的手道:“这么多年,允儿和烈儿一直在找你,说你简直人间蒸发,半点下落都寻不得,我们都以为你回了荆国,没想到你竟然就呆在大黎,还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既然你在盛京,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桑格长叹一声,“这事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啊……” 他将告诉杜祈佑的事又对秦素素说了一遍,秦素素听完也是感慨不已,只叹一声:造化弄人。 秦素素抬起头,瞧着坐在不远处一直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明兰,脸上堆起慈祥的笑意,“好孩子,过来让婆婆瞧瞧。” 明兰有些认生,怯怯地看桑格一眼,见桑格点头,才一脸欢喜地冲秦素素跑了过去。 秦素素将她揽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脸,眉眼笑得弯弯的,“这孩子长得真俊,是个讨人喜欢的。你叫明兰是吗,多大了?” 明兰点点头,脆生生地答道:“婆婆,我今年十二岁了。” “十二岁……”秦素素沉吟片刻,摸着她的脑袋问桑格道:“你有教过她医术吗?” 桑格点点头,笑道:“在林子里呆着无聊,也只剩下教她医术这点乐趣了。” 秦素素爱怜地摸摸明兰的脑袋,“我也缺一个小徒弟呢,能不能让她跟着我学医?” 一句话,立刻让在座的众人都惊了。 桑格也愣了,惊讶地看着秦素素,“姑姑,您的意思,是要收兰儿为徒?” 秦素素轻笑,“一见这孩子,我就觉得跟她挺有缘。我也只教过允儿一个徒儿,这些年倒是有好些登门拜师的,资质平平,没一个我看得上的。兰儿,你愿意跟着我学医吗?” 明兰一脸欢喜,刚要答应,却又看了桑格一眼,“爹爹,兰儿可以吗?” 桑格笑得一脸宠溺,“听兰儿的,只要兰儿自个儿愿意,爹爹没有意见。” 明兰顿时开心了,连忙退后两步,跪地行了大礼,“徒儿拜见师父。” 直到她磕了三个响头,杜祈佑一行人才算是反应过来,“婆婆,那兰儿岂不是我的姨娘了?” 南宫玥和黎世琛忍不住笑,却也是一脸无奈,岂止杜祈佑,明兰也成了他们的长辈了。 唯有宋黛一脸淡定地坐在一旁,姨娘不姨娘的她不在乎,别真成了他的妾室就好。 秦素素将明兰从地上拉起来,笑道:“那可不是。以后见了兰儿,你们可不能放肆,别因为我们兰儿年纪小就欺负她,那可是以下犯上,我可饶不了你们啊。” 杜祈佑连道“不敢”,悄悄地瞄了宋黛一眼,给了她一记眼色,如此他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他和宋黛的想法如出一辙,多个长辈他不怕,只要不是一心想嫁给他就好了。 明兰听秦素素这样说,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不解地说:“师父,我既是小哥哥的姨娘,那日后我还能嫁给他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秦素素正在喝茶,差点被呛到,足足咳了两下,震惊地看着明兰。 “你,你刚刚说什么,你想嫁……嫁给祈佑?” 杜祈佑瞪大眼睛看着明兰,刚刚落下去的心顿时又吊了起来,这丫头,真是一出又一出啊。 怎么就是铁了心要嫁给他呢?他真没瞧出来自己哪儿好? 他下意识地去看向宋黛的脸色,不出所料,宋黛的脸沉得厉害,正斜着眼睛瞟他,瞪他。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彻底过不去了是吗? 杜祈佑有种自己今天晚上又要露宿街头的惆怅感,小姨娘啊,您可消停会儿吧,别作妖了。 明兰并没顾及众人的神色,郑重其事地拉着秦素素的手说:“师父,我喜欢小哥哥,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他,就想嫁给他,和他在一处。我知道他有好几个媳妇,我不在乎,我只要一直呆在他身边,陪着他就好了。我不要做他的姨娘,我也要做他的媳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们两情相悦,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鬼医一出手,大理公主的脸伤不出意料地复了原,较之以往更加的白皙娇嫩。 这场官司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只是段蓉和宋黛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大理公主一行人带着自个儿的驸马回了大理。 临行前,段蓉丢给宋黛一句:“我们的事没完,他日江湖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宋黛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随时奉陪。” 得知鬼医横空出世,南宫烨、杜云汐、赵翊和傅青龙纷纷赶到南宫山庄,前所未有的热闹。 杜云汐见到桑格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戴着一副鬼脸啊,不累吗?” 桑格躲闪不及,生生地被杜云汐扯下了脸上的面皮,面具上沾了血,他脸上也是布满血痕。 “啊……”桑格疼得惨叫一声,捂着脸道:“杜云汐,你想毁我的容吗!” 杜云汐看着手上犹自带血的面具,吓得“哎呀”一声就丢在了地上,扔在了门口。 赵翊恰好进门,一个不妨一脚就踩在了面具上,桑格只觉得脑门被雷劈了一下,“我的脸!” 人皮面具最忌讳沾惹灰尘,一旦沾上,就再也不能用了。 赵翊看看自己的脚底,又抬头瞅了瞅眼前的人,讶然惊叫道:“桑格,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傅青龙在旁边凉凉地来了一句,“你把他的面具踩坏了,以后怕是想扮鬼都不能扮了。” 杜祈佑、宋黛等小辈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揭下面具的鬼医桑格。 秦素素嗔怪杜云汐胡闹,忙让盛夏和晚秋打水来,拿浸了冰块的湿毛巾给桑格擦干净脸。 众人之所以那么惊讶,是因为除去面具后的桑格白净儒雅,清清爽爽的,透着一股书生气。 许是面具戴久了,又被冷不丁地扯下,双颊还有些浮肿,但是清秀的模样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将脸上的血痕擦干后整个人的皮肤都细细嫩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完全小鲜肉的节奏。 宋黛目瞪口呆,咋舌不已,这皮肤未免也太好了吧,这哪儿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人,完全就是个拥有童颜的白面书生啊,看起来简直比杜祈佑还要年轻好吗? 明兰站在角落里,目光呆呆地看着“陌生”的爹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素素给桑格冰敷着脸,桑格见明兰一脸怯怯,心中一疼,冲她招招手,笑道:“兰儿过来。” 明兰挪动着小脚丫子,一步一步地蹭过去,看见熟悉的明朗笑容,这才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摸着他的脸轻声问道:“爹爹,您真是的兰儿的爹爹吗?” “是啊。”桑格笑道:“我换了张脸,你就不认识爹爹了?这声音,总是没变的吧。” 明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虽然爹爹变了模样,可是这身上的味道没有变,声音也没有变,笑容也没有变,您就是兰儿的爹爹。” 桑格眼眶子有点热,摸摸明兰的脑袋,目光里写满了柔情与温情。 “爹爹……老鬼,你什么时候也有自己的小鬼了?”杜云汐惊讶地看着明兰,不敢置信。 桑格糗她道:“你都有玥玥这么大的女儿了,怎么还不让我也有自己的小鬼吗?” 众人哈哈一笑,这个话题算是揭了过去,见长辈们有话要谈,杜祈佑将小辈们都带了出去。 一行人往后花园的凉亭走去,一路上明兰就黏在杜祈佑身上,娇俏地问:“小哥哥,我爹爹是不是很帅气呢?我觉得他跟你差不多,都是天底下最英俊非凡的人,你说是不是?” 杜祈佑讪讪地一笑,“干爹确实很帅,我……我就算了吧。” 他回过头去寻找宋黛的身影,见她走在队伍的最后,偏着头似乎在欣赏风景,也不去看他。 明兰还在不停地叽叽喳喳,“我爹爹虽然也帅,但是我是他的女儿,是万万不能嫁给他的。所以……我只能嫁给你了。” 杜祈佑都快要给她跪了,从没见过这样歪缠着要嫁给他的女子。 来到凉亭,他郑重其事地将明兰按倒在石凳上坐下,道:“小妹妹……不对,你已经拜了我婆婆为师,以后我就得尊称你一声‘兰姨’了,这天底下伦理纲常,是不能乱的。你既知道你是女儿,不能嫁给桑格爹爹。你也得明白,我是你的外甥,你是我的姨娘,我们之间岔着辈呢,你明白吗,我是万万不能娶你的。” 杜祈佑可真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了,以往他什么时候这么耐心地跟人家解释过这个问题,碰到主动上门提亲的姑娘,他一向是闭门谢客,爱搭不理,冷眼看待,果断拒绝的。 可是明兰不一样,这不仅是他鬼医干爹的女儿,现在还是他的小师叔,这下万万不敢造次了。 宋黛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翘着脚百无聊赖地往湖里投鱼食,看似对眼前的场景漠不关心,耳朵却直直地竖着呢,细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明兰一脸不解,“为什么不能呢?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噗……”正在喝茶的南宫玥和黎世琛听了这话都没憋住,十分默契地喷了茶,忍不住想笑。 明兰不知道为何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杜祈佑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我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在幸灾乐祸,到底是不是朋友啊? 他耐着性子,努力地在跟明兰解释,“我……我从来没说过喜欢你啊,何来两情相悦之说?” 明兰一听,小脸皱了皱,嘴巴立刻扁了起来,委屈道:“小哥哥,你不喜欢兰儿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杜祈佑忙摆手,急得额头见汗,“哎呦,我怎么就解释不清了呢?” “解释不清,那就不要解释了。”宋黛在旁边悠悠地来了一句,“她说的没错。既然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们两情相悦,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我诚心地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辈子,老子就稀罕你一个女人! 宋黛丢下一句话,目光淡淡地瞟了明兰一眼,连瞧都没瞧杜祈佑,悠悠地走出了凉亭。 杜祈佑傻了。 完了,这下媳妇真生气了! 以前还能挖苦讽刺他两句,现在干脆连吵都不爱吵,连瞅都不爱瞅他。 “小姑奶奶,这下真被你害死了。”杜祈佑嗔怪地看了明兰一眼,推开她的手赶紧追了出去。 明兰看着杜祈佑离去的背影,连喊了好几声:“小哥哥……” 南宫玥安抚她道:“兰儿……不对,我是不是也得管你叫兰姨了,怎么这么别扭啊……” 明兰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说:“漂亮姐姐,你叫我兰儿就好了。” 一句“漂亮姐姐”直接让南宫玥脸上绽开了花,爽朗大笑道:“哎呀,这妹子真会说话。” 黎世琛见她得意的那副样子,忍不住笑道:“差不多行了啊,给点阳光就灿烂。” 南宫玥佯装愤怒瞪他一眼,问明兰道:“兰儿,你当真喜欢祈佑吗?你喜欢他什么呢?” 明兰一本正经地说:“小哥哥哪儿都好啊,人长得帅,脾气也好,我哪儿哪儿都喜欢。” 这么露骨的表白,南宫玥和黎世琛登时无话可说,这小丫头,真的是天真无邪啊。 她竟然以为祈佑那臭小子脾气好,她到底哪儿看出他脾气好,那小子脾气好吗? 这边两个人无语凝噎,那边宋黛面对杜祈佑也是没话,只顾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搭理他。 杜祈佑呼哧呼哧地追上去,“媳妇,媳妇……等等我……” 宋黛这一路往外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觉得心里闷得慌,再呆下去就要窒息了。 她心里郁闷着呢,早就应该知道杜祈佑这么年轻帅气一伙子,少不了年轻小姑娘往上扑。 在金陵的时候觉得他身边挺太平的,还以为他真的没有女人要呢,也就自己稀罕他,歪缠他。 可是这怎么一来到京城,他身边的桃花运就开始泛滥了,从赵芷凝到现在的明兰,个个都很猛,要么是他干爹的侄女,要么是他干爹的闺女,丫的年纪不大,干爹倒是挺多的。 说到底,这干爹跟他也没多大关系,无论是赵翊还是鬼医,那都是他娘的拜把子兄弟,算是上一辈留下来的情分,到他这儿开始还了,你还归还,也不用动不动就以身相许吧。 宋黛郁闷就郁闷在这儿,杜祈佑的干爹都很牛掰,要么是醉生阁的老板,要么是闻名于世的鬼医,都是有身份的人,连带着他们的侄女和闺女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就她没啥身份。 殊不知,她宋黛的生父和杜祈佑娘亲之间的关系丝毫不亚于赵翊和桑格,甚至更甚。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爱恨纠葛,宋黛以前对这个并不怎么在意,可她现在不得不改变想法了。 杜祈佑能为了赵翊干爹的一番请求被迫娶了赵芷凝,现在为何不会为了鬼医干爹娶明兰呢? 唉,留不住的男人,挡不住的桃花啊,算了,他爱娶谁就让他娶吧,反正自己早晚要离开的。 想清楚这一点,宋黛就没那么难受了,既然总是要离开他,她也希望他身边能有个可心人。 “黛黛,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杜祈佑死乞白赖地追上来,一把拽住宋黛的手腕子。 今儿天气不好,老阴沉沉的要下雨,乌云密布的,连带着人的心情都跟着沉了不少。 宋黛面色清冷,一丝儿暖意都没有,淡漠地望着杜祈佑,“家里闷得慌,我出去走走。” “都快要下雨了,别出去了呗,跟我回家吧。”杜祈佑哄她道。 宋黛甩开他的手,“我就是出去走走,又不是离家出走,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杜祈佑被她这么一吼,脸上有点挂不住,鼓着腮帮子道:“那我跟你一起走走。” “不用。”宋黛毫不犹豫地拒绝:“你还是回去陪陪你的兰儿妹妹吧,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杜祈佑摸摸鼻子,见她一脸醋意的模样,嘴角挂着一丝笑,“她就一小孩儿,小孩儿的醋你也吃?” “小孩儿?”宋黛凉凉地瞟他一眼,“你可别忘了,按照辈分,你是要尊称她一声‘兰姨’的。” “是啊,你明白这个就好了。我总不至于真的娶自己的师叔吧,不可能的事。”杜祈佑道。 宋黛瞅他一眼,冷哼一声,满眼写满了不信任。 她纤细的小手一挥,撂下一句懒洋洋的,“你爱娶谁娶谁,我才不管呢。” 杜祈佑背着走,追上她,呲着牙笑:“口是心非呢,明明是不想我娶,干嘛不承认呢?” 宋黛冷冷地瞅他一眼,嘴角轻扯,“我想你娶,你娶吧。” 杜祈佑脸色一僵,“你还别故意激我,你知道我这人能犯浑,你再激我,我真把人娶回家了。” 杜祈佑也就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气着呢,他是个横性子,宋黛这人也横着呢,两个人在一起就跟两头牛似的,天天用角顶着对方,谁也不肯相让,脾气都撅着呢,这一撞,可不就伤了。 但凡宋黛能扑在他怀里跟他撒个娇,求个饶,哪怕跟他说一声“你别娶呗”,他就不娶了。 男人都愿意要个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尽享齐人之福,他偏偏是个例外。 估计是在娘胎里的时候,他娘就摸着肚子对他谆谆教诲,“儿啊,以后可别学那种花心大萝卜,对女人见一个爱一个,娘亲告诉你,这家里的女人多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天天勾心斗角的,这个算计那个,那个算计这个,没个消停的时候,学学你爹,这辈子有娘一个就够了。” 他深以为意,瞧他爹他娘老两口,多恩爱啊,二人世界过得那叫一个滋润,那感觉多好。 宋黛停下步子,冷冰冰、硬梆梆地来了句:“好啊,你娶一个呗,你再娶一个试试。” 撂下话,她再也懒得理杜祈佑这厮,拔腿就走。 杜祈佑扁扁嘴,横了横心,一把抱住宋黛,“我才不娶呢,你让我娶我也不娶,打死也不娶。” 宋黛呆住了,眼睛里突然就飘起了点点泪花,委屈了。 杜祈佑看见媳妇眼里的泪,立刻就服软了,指天立誓道:“杜祈佑这辈子,只有宋黛一个女人,再也不会娶旁的谁。赵芷凝是个例外,就算娶了她,我也不会碰她。我碰过的,稀罕的,只有宋黛一个,这辈子,下辈子,也只有你一个。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雷劈死我吧。” 话音刚落地,天空立刻传来一声闷响,轰隆隆的,正劈在杜祈佑的头顶上,十分应景。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连老天爷都不帮我! 杜祈佑抬起头看着劈在头顶上的响雷,嘴角一抽抽,不是吧,连老天爷都不帮我? 宋黛见他一脸吃瘪又怨念的小模样,心里不由失笑,这个傻子,是故意来搞笑的吗。。。 “静王殿下,看来你诚意不够啊,连老天爷都不相信你说的话,你要我如何信你呢?” 杜祈佑磨着牙道:“君子一言,一诺千金。老子说你的承诺,就是给你最大的诚意。” 宋黛挑眉一哼,心里却是一颤,这小王八羔子,做的承诺能信吗。 没待宋黛张口再怼他两句,嘴巴就被静王殿下急不可耐地堵住了。 杜祈佑泄愤似的,狠狠在她嘴巴上啃咬着,眼神阴沉着,透着股子狠劲,恨不得把她嘴巴啃烂似的,宋黛吃痛,嘤咛了一声,杜祈佑这才放开她,看着她红肿的嘴唇,乐了。 宋黛上下两片唇瓣都被他咬麻了,愤愤地看着眼前这人儿,一横心,猛地就回击上去。 她抱着杜祈佑的后脑勺,踮起脚尖,重重地将自己的粉唇贴上他的薄唇,蛮横的,粗暴的,比他刚才吻她的力道更狠,狠狠地厮磨着,啃咬着,报复似的,舌尖在他口腔来回扫荡。 发泄够了,宋黛才松开杜祈佑,得意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哼了声,“跟我斗!” 一仰脖子,宋黛舔了舔嘴唇就绕过他继续往外走,前脚刚要迈出大门,就被人扯住了手腕。 杜祈佑一兜手将人拉着转了一个圈,扯进了自己的怀里,挑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很慢、很柔,带着缠绵的意味,像是要直接钻进她的心里去,宋黛亦给予回应。 她不是感受不到他的爱,就是因为感受得太过深切,她才会忍不住地往后躲。 她其实挺害怕的,害怕自己为身份所累,真的会做出一些伤害他的事情,害怕他对她的爱,会成为她的牵绊,无法再理智地做出自己的选择,更害怕,她对他的爱,会是对他最大的痛。 杜祈佑,你是爱我的吧,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小心伤害到你,你会原谅我吗? 两个人身子贴着身子,嘴巴贴着嘴巴,吻得如痴如醉,完全不在意周围的景色或目光。 直到听见身后响起几声咳嗽,杜祈佑和宋黛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赵芷凝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大门的台阶下面,仰着头看着他们两个,脸上隐隐有怒容。 杜祈佑和宋黛的脸色却是已经寒了下来,杜祈佑眉头紧皱,冷冷的来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 这一厢,恢复了妆容的鬼医桑格和几个老朋友正在开怀畅饮,聊着这些年的境遇和经历。 赵翊把他埋在地底下二十多年的状元红都搬出来了,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 杜云汐托着下巴,“所以说,你这些年失去踪迹,就是一个人躲在竹林里养闺女去了。” 南宫烨扒拉一下媳妇的脑袋,“多么正经的一件事,怎么被你说的这样没有意义。” 杜云汐摸摸脑袋,不服地看着丈夫,“本来嘛,那竹林里有什么好,没好吃的也没好玩的,人家小姑娘啥也干不了,只能陪着你这么个‘骷髅头’,跟竹子打交道,多亏得慌啊。” 南宫烨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也笑道:“云汐说的不无道理,我瞧着明兰小丫头也机灵得很,若是早点将她带出来放在军营里好好培养一番,说不定也会成为一名女将军呢。” 杜云汐毫不留情地啐他,“得了吧你,祸害女儿一个还不够,你还想让明兰也上阵杀敌不成?” “上阵杀敌怎么了,女将军啊,多气派!”南宫烨牛眼一瞪。 赵翊贴在傅青龙身上,拍手笑道:“我说南宫将军啊,咱能不开口闭口都是保家卫国那点事吗,俺们都是小老百姓,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有那么些雄心壮志,您就别添乱了。要我说啊,应该让明兰小丫头跟着我屁股后面学做生意,成为继允儿之后天下第二个小富婆。” 一句话让众人哄堂大笑,南宫烨指着他笑骂道:“财迷财迷,太庸俗了啊。” 桑格也忍俊不禁,打趣道:“我说赵大老板啊,跟着三爷混了这么久,怎么人家的高风亮节,你一点儿也没学到呢,还是老样子,张口闭口、眼里心里都是钱。” 赵翊眯着笑眼靠在傅青龙的肩膀上嘿嘿笑道:“三爷,他们笑话我,你管管他们。” 傅青龙余光瞟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家里总得有一个会赚钱的,这样日子才能活得下去。” 众人一愣,旋即就爆了,杜云汐最先反应过来,“哎呦我去,三爷您最牛,这恩爱秀的……” 赵翊嘴角露出那么一丝丝儿的得意,羡慕吧你们,哼,我的好自然有人知道,不用你们笑话。 几番打趣下来,众人仿佛都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些青葱岁月似乎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桑格悠悠叹了一声,“大家都在,惟独缺了允儿和麒王两口子,还真是想他们啊。” 杜云汐嘿嘿笑着凑上前去,“还是最想允儿吧,我七哥就是捎带着想想罢了,是不是?” 桑格老脸一红,“去去去,我就是想允儿了怎么着吧,有本事你把她叫回来啊!” 正说着,秦素素端着菜进来了,笑道:“放心吧,允儿和烈儿这就快要回来了!” “姑姑……”“娘……”众人纷纷站起身,秦素素笑着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南宫烨接过秦素素手上的菜盘子,问道:“娘,允儿递消息回来了?” 秦素素点点头,“是啊,听说桑格终于出现了,哪里还待得住,说是已经从渤海出发了,正马不停蹄地往盛京赶呢。你们可都得在家多住些日子,别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反倒离开了,到时候人还是不全。” 不夸张地说,秦素素是看着他们这些晚辈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把他们都当自个儿的孩子看。 桑格一听南宫允即将抵达盛京,心里头一阵热,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允丫头变了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跟我斗,小样儿还嫩着呢! 赵芷凝是坐王府的马车来的,楠木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她站在这里看着他们腻味,挺久了。 嫁给杜祈佑,进了王府这么些日子,她知道自己挺不受待见的,王府里的人都不怎么欢迎她。 表面上,她的身份是静王府的侧王妃,可是杜祈佑命阖府上下的人都管她叫“赵姑娘”,摆明了不承认她妾室的身份,她知道,杜祈佑是怕宋黛听了不高兴,可这样她能高兴吗? 欢欢喜喜地嫁进了王府,她权当自己是因祸得福,没了干净的身子,没了生孕的能力,却能得偿所愿嫁给杜祈佑,她其实暗自庆幸过,万事有得必有失,如果真的要舍弃这些才能得到杜祈佑的爱,她愿意付出这一切,只要……能够得到他的爱。 她装疯卖傻,忍气吞声,就是为了能够将杜祈佑留在身边,可是宋黛比她想象中难对付多了。 她这厢在王府苦苦等候,宋黛却费尽心机把王爷拐进了南宫山庄,两个人躲着不见她! 她一来到这里就看见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场面,吻得那样深沉,她就这样看着,心都在滴血。 好你个宋黛,你是早就看到我了,所以才故意和王爷亲热成心来膈应我吗? 赵芷凝紧咬着双唇,一脸委屈的小模样,她不敢瞪杜祈佑,只好狠狠地瞪着宋黛。 宋黛冷哼一声,漠然地看着站在台阶下面的赵芷凝,手下意识地就要松开杜祈佑。 手刚刚松开的一刹那,就被杜祈佑拉了回来,他目光坚定而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安抚。 下一刻,杜祈佑便冷眸面向赵芷凝,语气不善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赵芷凝被他阴沉冷冽的眼神侵的一寒,后背立刻便有一股凉意从脚底涌上来,透心凉。 自出事之后,杜祈佑对她虽然还是冷冷的,但态度已经不似以往那般嫌弃和不可亲近了。 她仿若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可是正因如此,现如今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心里才格外承受不住。 赵芷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提起裙摆缓缓从台阶走上去,盈盈施了一礼:“妾身见过王爷。” 杜祈佑只冷冷地没有搭腔,宋黛的脸色倒是比杜祈佑好看多了,好整以暇地看着赵芷凝。 打从她入门的那天起,宋黛就有意地躲着不见她,不是怕她,而是烦她。 对于烦心的人或事物,宋黛会自动把自己化为鸵鸟那一类,缩进脖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看到赵芷凝,宋黛还是一个字:烦。 所以,她能不能走啊? 宋黛刚想把手从杜祈佑的手心中扯出来,麻溜跑路,不料赵芷凝先发制人。 “妾身给王妃请安。” 宋黛只得顿住身子,颇为赞赏地看她一眼,的确是从小循规蹈矩养大的豪门闺秀,这礼仪规矩一丝不差,还真是个当王妃的好料子啊,只可惜啊,杜祈佑喜欢的偏偏是老娘这种野路子。 “赵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到山庄来?” 天知道,宋黛真的是很认真很客气地问这一句话,言下之意是:您来找王爷有事吗? 只可惜赵芷凝理解的可不是这层意思,只听出了宋黛的挑衅和嚣张,脸色当场就垮了下来。 她抬起眸子,笑容有些难看,“王妃这话说的,南宫山庄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地儿,我比您熟。小时候,我可是常常跟着干爹来这里找祈佑哥哥玩的,祈佑哥哥,你说是不是?” 她直接把称呼从“王爷”变成了“祈佑哥哥”,笑容里透着殷切的盼望,口气中有些撒娇。 杜祈佑这时候脸色都变了,浑黑浑黑的,心里在狂喊,谁是你祈佑哥哥,我让你这么喊了吗? 小时候赵芷凝确实隔三差五地就跟着赵翊干爹到南宫山庄来玩,可他小时候忒皮,天天不着家,每天都跟南宫玥和黎世琛出去疯玩,上山爬树,下河摸鱼,玩得都是些男孩子的游戏。 赵芷凝被赵家教养得很好,典型的贵族千金,手不能伸脚不能抬的,走到哪儿都有人伺候。 她嫌杜祈佑有时候太闹,杜祈佑嫌她太累赘,走到哪儿都不爱带这么个娇滴滴的拖油瓶子,他喜欢和南宫玥这样有男孩子气的女孩在一起玩,省事、利索,不用时时担心她摔倒受伤。 小时候杜祈佑就躲着赵芷凝,长大了还躲着,等到两个人成婚之后,杜祈佑依然躲着。 他其实就是不爱搭理她,这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要不是因为和赵翊干爹中间的这份情谊,杜祈佑压根就不会多看赵芷凝一眼,更别说跟她搭腔说话了,其实杜祈佑骨子里和宋黛一样,在爱情方面都有洁癖,心眼都小,只能装一个。 杜祈佑漠然地看着赵芷凝,薄唇抿成一条线,眸色清冷地盯着她看,没有搭腔。 宋黛眉心闪过一丝愠怒,哟呵,一言不发就谈小时候,这是在跟她炫耀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友好关系啊,欺负她没有机会参与杜祈佑的童年吗? 真是不好意思,她偏偏就是那个后来居上者,就是这么不要脸! 宋黛嘴角浮起一丝淡若的笑意,纤纤玉手这次没有抽回来,而是直接在杜祈佑的腰上掐了一把,力道不小,杜祈佑瞪着她,触到她满带冷意的眼神,生生地把嘴边的痛喊给咽了回去。 “祈佑哥哥,嗯?”宋黛桃花眼微微一挑,挑起风韵,嘴角轻轻一勾,勾起缠绵。 杜祈佑大手在她掌心里捏了捏,做安抚状,那意思是,媳妇,给点面子,回去相公好好疼你。 宋黛瞧出他眼神中的意思,见他那心虚耳热的模样,冷硬的心软了软,没再当面发作他。 宋黛也不恼,面向赵芷凝露出一个温婉大方的笑容,“巧了,赵翊干爹就在正堂和长辈们聊天叙旧呢,赵姑娘可以过去打个招呼。毕竟当初是你小叔帮你保的媒,你可不得好好感谢他。王爷,既然赵姑娘来了,我们也好久没回王府看看了,要不趁此良机,现在就回去?我可是十分想念合欢堂里那张大床,死宽,最适合做一些有益身心的活动了,你意下如何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爱你,就是为你舍生忘死(必看) 宋黛骨子里是个挺傲的姑娘,顶不爱干那种争风吃醋的事,太跌份儿。 从小到大,她宋家大小姐的身份在那,有财有貌,从来是男人赶趟过来为她暖床的节奏,只有她吊男人的份儿,还真是没被谁吊过,更别说为一个男人和别的骚浪贱们争风吃醋了。 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值得她为之争宠的男人,遇到杜祈佑,她栽了。 这才知道,不争风不吃醋是因为不够爱,真要爱一个人,你的心眼真的会变成芝麻绿豆那么小,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爱情不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它代表了你对另一半的占有,独宠。 宋黛之所以愿意在这儿跟赵芷凝唧唧歪歪,是因为她心里有底,这底来源于杜祈佑对她的爱。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果他爱你,你做什么他都喜欢,如果他不爱你,你做什么他都讨厌。 杜祈佑也是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一个死样。 宋黛为他吃醋,他当那是调情,是她爱他,在乎他的一种表现,心里乐着呢。 赵芷凝过来争宠,他觉得这是犯贱,是自作多情,是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那叫一个烦。 杜祈佑现如今眼里心里就只有宋黛一个人,哪儿还顾得上赵芷凝高不高兴,委不委屈。 宋黛冷了他这么多天,今天终于主动开了口,暗示要跟他行床笫之道,怎能让他不激动? 杜祈佑眼底两簇小火苗蹭蹭地点亮了,惊喜地看着宋黛,颇为激动地问道:“此话当真?” 宋黛给他一个笑容,不着痕迹地扫了赵芷凝一眼,想尝甜头,总得先解决了眼前的人儿吧。 杜祈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表明自己的立场,“要么你走,要么你留下,我们走。” 赵芷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刚刚还在心存幻想,幻想她和宋黛之间,杜祈佑会选谁。 没想到,他竟然毫无犹豫,选择了宋黛。 那她呢,她算什么? 内心的嫉妒和羞耻一股脑地涌上来,赵芷凝泪眼汪汪地看着杜祈佑,“王爷,你当真要这么对我?我求的不多,不过希望你能把对王妃的爱分给我一点,不多,就一点点就好。” 宋黛眉睫一动,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赵芷凝,心里哀叹一声,这也是个痴心人,死心眼。 坦白说,赵芷凝没做错什么,但是她最不该的,是和她宋黛爱上了一个男人,还要来争他。 有些东西可以让,比如银子,那个东西宋黛多的很,且不甚在乎,拿去就拿去,不重要。 可是有些东西不能让,比如爱人,这个东西宋黛只有一个,宝贝得紧,不好意思,不能给。 一点儿也不行。 杜祈佑眸色冷清地看着赵芷凝,声音清冷,“我为什么娶你,已经告诉过你了。那日你来找我,我命人把你送回去,小天没有做好他的分内之事,致使你遭遇危险,是他的错,本王已经罚过他了。可是那天的事究竟如何,你心里比我清楚。干爹要我娶你,我娶了。可你嫁进来的那天我就跟你说过,我可以养着你,保你一世荣华,但绝不会碰你,更不会爱你。你答应了,我才让你进门的。人,得学会知足,得寸进尺,就让人生厌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像是淬了冰碴子,宋黛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满心震颤。 她望着杜祈佑的侧脸,忽而有些庆幸,幸亏杜祈佑是爱着她的,否则她可承受不住他的冷酷。 话音刚落,天空又是劈过一道闪电,继而炸开一记响雷,豆大的雨点突然噼里啪啦浇下来。 杜祈佑下意识地用宽大的袍袖遮住宋黛的头,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以免她被雨淋到。 而赵芷凝,明明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局外人。 此时此刻,她的脸色惨白,如黄豆一般的雨点子刷刷地砸落在她娇嫩的脸上,砸得她生疼。 她抬起眸子,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清朗的男人,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天的男人,他是她的梦啊。 杜祈佑鲜少跟她说过这么多的话,而他今日这一句句,就像钩子,狠狠地剜着她的心脏。 赵芷凝清秀的面庞苍白到骇人的地步,惨笑一声,“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我自甘下贱。早在被那些畜生糟蹋的时候,我就应该找颗树一头撞死,而不是苟且偷生,苟延残喘。” 她凄凄地说着,突然将目光从杜祈佑转移到宋黛身上,看着被杜祈佑护着,完好无损的她,嫉妒心燃烧得她整个身子都在发着烫,她红着眼睛,“宋黛,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去死?” 宋黛淡漠地看着赵芷凝,嘴角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她如果说她从未这么想过,她也不信吧。 宋黛为人虽然冷淡,却也不至于恶毒到如此地步,天天诅咒人家去死,其实,她并不关心。 赵芷凝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假想情敌,根本构不成威胁,她是生是死,宋黛真的不在乎。 然而赵芷凝眉宇之间流动着一股戾气,眉心发暗,隐隐透着杀意,宋黛心里有些不安。 一愣之际,其实中间的时间很短,似乎只是一瞬间,宋黛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耳朵响起一声缥缈的“不要”,下一刻,一个宽厚的背影就挡在了自己身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突然失去了声音,脑袋涨大了无数倍,恍惚之间,她看到了赵芷凝狰狞而又惊恐的表情,她看到了杜祈佑胸前插着的一把匕首,然后她看到了刺目的鲜血从杜祈佑的胸口喷薄而出,仿佛绽开了一朵又一朵鲜红的石榴花,以疯狂的速度往周身蔓延,染红了他整个前襟,染红了他的手掌,她瞪大眼睛,跪倒在他身前,惊慌地喊着:“佑哥哥……” 她鲜少这么甜腻腻地唤他的名字,要么是故意挑逗他,要么是没脸讨饶的时候,而现在…… 杜祈佑为她挡了一刀!!! 第二百四十八章 命悬一线 天空阴惨惨的,暴雨倾泻而下,整个南宫山庄都蒙在一片水雾中,氤氲着湿气和潮意。 血腥气席卷了整个屋子,内堂里,秦素素、傅青龙、桑格正在竭力抢救杜祈佑。 神医白柏的嫡传弟子,雪医青龙,鬼医桑格,世间三大神医齐聚首,都在挽救杜祈佑的生命。 堂外,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张望着,惶恐失措着,唯有宋黛,一脸平静地坐在那,不动。 寂静的堂上,有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正在嘤嘤地哭泣着,与屋外的雨声、雷声交相呼应。 赵芷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妆容早已经花了,哭得肝肠寸断,声音早已沙哑:“我没想杀他,没想……我那么爱他,那么那么爱他啊……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祈佑哥哥啊,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他读书的样子,他说话的样子,他习武的样子,他调皮捣蛋的样子,就连挨打的时候,他都是那么硬气,从来都不哼一声……我好喜欢他啊,好爱他啊,我做梦都想嫁给他,为了他我连性命都不要……那些畜生糟蹋我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骑在我身上的人是祈佑哥哥该多好,那我甘之如饴……” 话音未落,南宫玥就冷着脸无情地打断了她,喝骂一声:“呸,不要脸!” “玥玥。”南宫烨和杜云汐齐声喝道,目光中透着责怪的意味。 黎世琛讪笑着挡在南宫玥身前,为她承受着南宫烨和杜云汐责备的目光,别骂她,骂我。 赵芷凝仿若没有听见南宫玥的辱骂,只自顾自地说着,“……我这辈子只爱祈佑哥哥一个人,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陪在他身边,为了他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他心里,就只有宋黛一个人……我好恨啊,宋黛!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抢走了我的祈佑哥哥?从嫁进王府的第一天,他就告诉我如果要在王府安安生生地呆下去,就不要去招惹你,他说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凭什么霸占他的爱,凭什么啊?”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堂,赵芷凝被扇翻在地,捂着脸震惊地看着打她的人,“小叔……” 赵翊已经气得火冒三丈,目眦欲裂,脸上简直青筋暴起,指着赵芷凝的鼻子骂道:“亏得你还叫我一声小叔,我真是为有你这样的侄女感到耻辱,真是可怜,可恨!当初是你央着我要嫁给祈佑的,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你他娘的就是这么爱他的,往祈佑的胸口上插刀子?!” 堂上的众人看着怒气冲天的赵翊,全都震惊了,赵翊居然都发火了! 唯有宋黛,脸上波澜不惊,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内堂的入口,神经紧绷,指骨都被握得泛了白。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杜祈佑倒在血泊里的场景,那么锋利的一把匕首,生生地插进了脆弱的胸口,流了好多血,她心口仿佛也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生生往里灌着风,冷得她直打哆嗦。 从未想过有一天,除了她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肯为他舍命,舍得那样毫不犹豫。 她也在郑重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换做她为杜祈佑挡刀子,她会愿意吗? 答案是——她会,而且毫不犹豫。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舍生忘死吗? 她又想,杜祈佑这回要是真为她死了,真他妈翘了鞭子,那怎么办? 没了这个惹她生气的小王八蛋,她要如何度过她的漫漫人生,在这陌生的世界,她自始至终最亲的,还真就是杜祈佑这个坏家伙,这是唯一一个,与她有密切接触,心灵相契的人儿。 要是他这回真玩完儿了,她也就跟着玩完儿了,留下来还有什么劲啊,让她回21世纪得了。 她要是也死了,能滚回21世纪的中国吗,不行,他的尸体还在这儿呢,要回也得抱着他的尸体一块走,杜祈佑是她宋黛的男人,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绝不能让别人占了他的身子,哪怕是没了温度的身子也不行! 宋黛在这边神游天外,一脸平静。 赵翊却破天荒地滋了毛,一发不可收拾,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吼着:“我告诉你赵芷凝,别以为你是我的侄女我就会护着你,我这人虽然护短,却不至于是非不分。这事就是你做错了,我知道你想杀的人是宋黛,可那也不成,你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赵翊骂得气喘吁吁,呼哧呼哧的,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疼杜祈佑不亚于疼赵芷凝,俩孩子都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闹成这个样子,真是……早知道,他就不该跟祈佑开那个口,让芷凝进这个门,他真是悔不当初啊! “行了,你也别骂了,有什么话,等祈佑平安度过这个难关再说吧。”南宫烨张口道。 杜云汐也叹一口气,上前想把依旧跪在地上吓得直哭的赵芷凝拉起来,“来,先起来吧。” “你别管她,让她给我跪着,好好反思反思!”赵翊喝道,怒气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赵芷凝心里也委屈,猛地推开杜云汐的手,冲宋黛吼道:“宋黛,看到我现在成为众矢之的,你很开心是吧,你很得意是吧,我告诉你,我本来要杀的人就是你,是你害王爷替你挡了那一刀,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如果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跟我一样,都要做寡妇!哈哈!” 赵芷凝仰天大笑,整个人都处于失控的一种状态,面目狰狞至极,眼底一片阴郁。 赵翊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侄女,不敢相信她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这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人,说话柔声细语,一副大家闺秀做派的赵芷凝吗,怎么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黛缓缓转过头去,漠然地看着赵芷凝,淡淡道:“我知道,你要杀的人是我。你放心,你绝不会做寡妇的,杜祈佑生,你生,杜祈佑死,你死。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放过你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血债就要血偿! 三位神医联合出手,威力自然不同凡响,杜祈佑一条命总算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花了整整一夜的功夫,秦素素等人劳心劳力,面色都现出几分疲惫,杜云汐忙张罗着丫鬟们准备饭食,将他们送回房休息,便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杜祈佑身边,静静等着他苏醒。 宋黛坐在杜祈佑床侧,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心中沉痛,嘴唇却紧抿着,不发一言。 听见身后的动静,宋黛扭过头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焦灼地等待了一夜,都很累了,心中又是感喟又是不忍,便张口道:“姑姑,你们都回房休息吧,祈佑这里有我,我来守着他。” 甫一张口,她沙哑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众人这才惊觉,事发之后,宋黛几乎未曾说过话。 宋黛浑然未觉,见众人怔愣着,复又说了一遍。 杜云汐见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亦是不落忍,“黛黛,你也累了一夜了,回房歇歇吧。佑儿这里我们轮流看护,别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又倒下了。” 宋黛轻抿一下嘴唇,不再说话,只是转身盯着杜祈佑,紧紧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良久,众人听见她低沉而坚定的声音:“我不走,我得在这儿,等他醒过来。” 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杜祈佑,面上依然波澜不惊,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 有人说,比起酣畅淋漓的哭和笑,克制是一种更为高阶的情绪反应。 宋黛并不想证明自己有多高阶,她只是知道,事已至此,哭除了显示自己的软弱,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她牢牢地握着杜祈佑的手,双眸里潋滟起无数芳华。 杜祈佑如今就是她心头最软的一块肉,是她的命,她绝对不允许他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外头传来赵芷凝的哭声,凄凄切切的,闻者伤心,一夜了,杜祈佑没醒,她的哭声就没停。 众人见宋黛心意已决,也不再勉强她,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宋黛的喊声,“赵大老板。” 赵翊的脚步倏然停住,心竟被她喊得一颤,迟疑地转过身来,看着宋黛的背影。 宋黛身姿岿然不动,清冷的声音随着稀薄的空气飘过来,她缓缓道:“赵芷凝这一刀没扎在我身上,但它扎在杜祈佑身上,比我自己挨这一刀更痛。我向来睚眦必报,没可能放过她。王府有我在一天,便容不下她了。要么你劝她离开,要么我赶她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一席话说出来,没留一丝情面,众人听着都是暗暗心惊,频频蹙眉。 赵翊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宋黛直呼他“赵大老板”,是铁了心要与他划清界限了,原本赵芷凝这件事就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是对宋黛心怀一份愧疚,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老脸真是没地儿搁了,因此被她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警告,作为长辈的脸面自然是挂不住,却又没有立场说些什么,这件事他是板上钉钉,彻彻底底地错了。 南宫烨听着宋黛这一席话,频频蹙眉,自来讲究长幼有序,上下尊卑的他听不得这样以下犯上的话,刚要上前斥责宋黛没大没小,便被赵翊和杜云汐双双拉了出去。 出了房门,南宫烨绷着脸将两个人的手甩开,怒道:“你们拉我做什么,身为一个晚辈,对长辈这样不敬重,是南宫家的规矩吗,这样没大没小,难道不该教训吗?” “你行了,又不是你儿媳妇,教训也轮不到你!”杜云汐糗丈夫,复又叹一口气,“你也体谅体谅她,祈佑这一刀是为她挨的,黛黛的心情肯定糟透了,说出来的话也是气头上的,你跟她置什么气。小五,你也别往心里去,那丫头不是有心的,回头我让她给你赔不是。” “赔不是?”赵翊苦笑一声,“算了吧,这事是我办得不好,难怪宋黛要同我翻脸。我算是知道了,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感情路,我实在不该横插一杠子,惹得两头不是人,唉,作孽呀。” 他哀叹着,愁眉苦脸地走出去处置自个儿的侄女去了,芷凝这件事办得大错特错,让他简直连求情的余地都没有,眼下除了把她送回娘家,似乎真的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任由芷凝留在王府,照宋黛的性子,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赵翊果真没有猜错,宋黛现如今能叫他一声“赵大老板”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若不是念着往日与他喝酒、拜把子的情分,她连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直接动用自己的力量将赵芷凝废了,她杀心已起,赵芷凝的脑袋暂且先替她留着,若是再敢兴风作浪,她绝对不会姑息的。 宋黛趴在杜祈佑的床边,凝视着他在病中依然英俊不凡的脸庞,在心底轻轻唤道:“佑哥哥,你快醒过来吧,你可知道,黛黛有多担心你?你为了我差点把命丢了,这份恩情,让我如何来回报你呢,我已经以身相许了,现在,只能以心相许了。我答应你,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不会再跟任何人。为了你,我愿意赔上我的一切,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杜祈佑做了个梦,他梦到小时候,因为他调皮捣蛋差点把先生气死,爹爹一顿家法把他打了个死去活来,娘亲心疼自己气得跟爹爹大打出手,他一边求着这个一边求着那个,急得不行。 记忆七零八落,中间那些铁马生涯的日子被他草草扫了过去,不愿意去回忆那段苦痛的岁月。 面前突然闪过宋黛的面庞,她穿着一身血红血红的衣裙,姿态倾城地站在自己面前,嘴角挂着艳丽妩媚的笑容,他惊喜而又期待地看着她,展开双臂想要抱住她,“黛黛,过来……” 刚刚将她拥入怀中,胸口上蓦然一痛,他低下头去,见自己心口上插着一柄匕首,好痛,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见宋黛的面目狰狞如斯,她字字珠玑,声声泣血:“杜祈佑,当年,你娘就是用这柄匕首害死的我爹,血债就要血偿!” 随着那句“血债就要血偿”,宋黛的面孔在余音中变得模糊,他惊恐之极,猛地张开眼睛。 “黛黛……” 第二百五十章 夫人火眼金睛啊! 杜祈佑醒了! 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宋黛近在咫尺的面孔,她被他的一声喊震了起来,“佑哥哥……” 杜祈佑在宋黛近乎狂喜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脸,同时也看清楚了宋黛的脸,惨白如白蜡。 手上兀地一紧,他低头瞥去,见宋黛与他十指相扣,掌心正对着他的掌心,紧紧粘在一起。 心中蓦地一暖,即便一直处在昏迷中,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知道宋黛一直在他身边。 “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宋黛话不成句,眼泪却不可控地啪嗒啪嗒滴落下来,声音沙哑又哽咽,听着人心酸,她的眼泪不是连成线顺着脸颊滑下,而是随着她俯下的身子像一串金豆子似的掉落下来,颗颗砸在杜祈佑的脸上,滴落进他干涸的嘴里。 杜祈佑舔舔嘴唇,哑着声音轻笑道:“眼泪好咸,有点齁,能赏爷口水喝吗?” 宋黛被他逗笑,鼻涕差点喷出来,狼狈地抹一把鼻涕眼泪,瞪他一眼,“讨厌么你这人……” 不过还知道逗贫,那就是彻底醒过来了,宋黛心里悬着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面,赶紧起身去给杜祈佑倒水,小心翼翼地将他轻轻扶起,低声嘱咐道:“来,慢点,小心伤口……” 宋黛谁啊,堂堂宋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尽心尽力、温言软语地伺候过谁,就杜祈佑一个。 杜祈佑喝了水,才觉得干巴巴的嗓子好受了些,靠在宋黛怀里,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宋黛艰难地答道,声音里既担忧又委屈,她这才懂得,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杜祈佑听出她话中的委屈和害怕,心中倏然一痛,紧一紧她的手,凝视着她的面庞。 宋黛的脸色现在比杜祈佑好看不到哪里去,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更是惨白,毫无血色,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一天一夜,她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不少,眼圈四周半清半黑,让他心碎。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杜祈佑轻声安慰,声音不再那么清冽,透着和煦的暖意。 宋黛眼圈发红,嘴唇嗫嚅,半天才从嘴里缓缓吐出:“对不起。” 杜祈佑一怔,“为什么道歉?” 宋黛用牙齿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红着眼睛看着他,“都是我害了你,这一刀,应该我受的。” “傻话。”杜祈佑伸手先刮她的鼻子,稍一动弹却碰到了伤口,疼地一咧嘴,只得老实了。 “你是我媳妇,我能让别人伤了你?我说过会保护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杜祈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五官每一次展露出表情,都像是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疼得心肝儿疼。 他故作云淡风轻,“再说了,你那小身子板挨上这么一刀估计当场小命就没了,还不如我呢。我皮糙肉厚的,从小被爹娘磨练出了铜墙铁壁,这一刀就好比蚊子叮了一下,不疼,没事。” 宋黛越听越心酸,他知道他是强装无事,借着调侃来帮她舒心,为的是不让她这么难过。 宋黛张了张口,心里有千言万语,终究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扶着他躺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哄道:“婆婆他们都歇下了,为了救你,长辈们费了好大的劲。我看看他们醒了没,过来看看你的伤势。你乖乖躺好,别乱动。” 她刚要走,杜祈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深深地看她一眼,好像有满腔的话,却说不出来。 “怎么……”宋黛诧异地看着他。 “没事。”杜祈佑嘴角淡淡一挑,“去吧。” 秦素素最先醒来的,人上了年纪心事就多,她牵挂着宝贝孙儿的身体,怎么可能睡得着? 匆匆地随宋黛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杜祈佑的伤势,点点头道:“已经不出血了,这条命算是救过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得是心脉,至少也得有一个月不能下地。这一个月你给我消停些,可别再出什么动静了,你爹娘快要回来了,见你伤成这样,岂能不跟着伤心?” 杜祈佑连连点头,乖得跟什么似的,应诺道:“祈佑都听婆婆的,这就跟皇兄告假去。” 宋黛代杜祈佑一一向秦素素、桑格和傅青龙磕头致谢,谢过他们的救命之恩和劳心劳力。 赵芷凝被赵翊带回了家,情绪很不稳定,见天儿地哭、闹,吵得赵家上上下下不得安宁,赵翊没法子,只好将傅青龙请到赵家为宝贝侄女诊脉,傅青龙绷着脸,断定赵芷凝患了失心疯。 赵翊直接傻在了那里。 南宫山庄再秘而不发,杜祈佑受了重伤这一消息还是不小心被传了出去,皇帝携易贵妃亲自过来探望,紧接着文武百官接连到访,人参燕窝、鹿茸虫草成捆地往南宫山庄和静王府送。 杜祈佑的伤需要静养,不宜吵闹,宋黛引着底下人把前来探望的百官和送来的补品都引到别院,再寒暄一番,都给送了出去,上上下下打点得十分妥当,颇有点王妃娘娘的架势。 杜祈佑养伤期间很是清闲,朝堂的事一股脑地全推给了皇帝,王府的事全仰仗宋黛,他乐得自在,宋黛忙得底儿朝天,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倒是便宜了明兰小朋友,时不时跟着南宫玥和黎世琛在集市上寻得什么新鲜玩意都往家带,陪着杜祈佑解闷子。 最初杜祈佑也不太爱搭理这个小师叔,后来见她没什么城府,一副涉世未深的天真烂漫,长得又可爱,总把她当成果而对待,也多了几分耐心,两个人相处得还不错。 “小哥哥,你看这是什么?”明兰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故作玄虚地从背后掏出一个糖人。 杜祈佑正在看书,被她鬼精灵的样子逗得一笑,“又去集市玩了?” 明兰点点头,“那个做糖人的师傅好厉害呀,就这么捏啊捏啊,就制成了一个小兔子,你看像不像,是不是很可爱呢?” 杜祈佑轻轻一笑,心里腹诽道:“这他娘的竟然是个兔子,我还以为是一头猪呢。” 怕伤她的心,嘴上还是敷衍地应道:“嗯,可爱。” 宋黛刚刚处理完一堆公务,摸着脖颈自外头走进来,眼一瞄就道:“哟,你手上的糖人小猪还蛮可爱的,又去集市玩了?” 明兰:“……” 杜祈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宋黛竖起大拇指:夫人火眼金睛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来者不善 王府里不平静,皇宫中也不怎么太平。 易贵妃自进宫以来便深得皇上宠爱,一路往上晋升,成为后宫最炙手可热的宠妃。 宁贵嫔一倒,宁家便跟着受了牵连,越来越呈衰败之势,太后身子骨不太利索,天天躲在慈宁宫避不见人,皇后因妹妹之故被皇帝厌弃,将管理六宫之权都被迫交了出去,整日在锦绣宫闭门思过,吃斋念佛,整个后宫,几乎都变成了易倾颜的天下,大有赶超皇后之势。 易倾颜本就长得倾国倾城,性子又圆滑世故,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唯一能挑出错来的地方,就是太招摇了,太张扬了,皇帝对她的宠爱是一方面,她怀中的龙胎又是另一方面。 皇上子嗣不多,除了正宫所出的太子,贤妃娘娘生了一个公主,常在高氏也生了一个公主,皇子并不多,因此易倾颜肚子里这一胎非常受皇上重视,天天好吃好喝地往幽兰苑里送,吃穿用度挑得都是最好的,每一项都派专人检查,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仔细再仔细。 因着易倾颜在后宫如日中天,其父易淮南也由汴州知府往上提了官,晋升为吏部尚书,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等事务,在朝堂上举足轻重,新官上任三把火,在皇帝的支持下,易淮南开始整顿官吏,文武百官如临大敌,如履薄冰,赶着与易淮南结交。 前朝和后宫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宁家现如今走了下坡路,百官们可不都趋炎附势,纷纷向易贵妃和易尚书靠拢,真可谓风水轮流转,水满则溢,月圆则亏。 易倾颜在宫中谨言慎行,为人处事也算圆滑,但真正交心的妃嫔不多,只和同宫的容贵人交往得比较多,这容贵人便是之前的杨常在,因为落水一事因祸得福,不仅晋封为贵人,还得以搬来幽兰苑与易贵妃同住,如今易贵妃怀有身孕,倒是便宜了这位容贵人,频频侍寝。 易倾颜近来身子越来越沉,愈发懒散,哪儿都不爱动弹,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知道有人来,她也未曾睁开眼。 少顷,问安声音传来:“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易倾颜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到容贵人一张温婉柔美的面庞,容光焕发的,像是遇到什么喜事,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淡淡地问道:“有什么喜事吗,高兴成这个样子?” 容贵人眼眸如波,朝她浅浅一笑,“娘娘不知道吗,前朝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体恤易大人劳苦功高,赏赐了好些宝贝呢,见这势头,估摸着还要再升官,真是可喜可贺,娘娘好福气啊。” 易倾颜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过是罢免几个官员,又提升几个官员罢了,有什么好劳苦功高的,皇上也忒小题大做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百官们笑话他偏袒易大人不成?” 容贵人用手帕掩嘴一笑,“偏袒又如何,咱们皇上现在最宠的就是娘娘您,说句打嘴的话,皇上重用易大人,除却易大人自身的能力,中间自然是有偏疼娘娘的成分,我们羡慕不来。” 易倾颜挑眉一笑,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那个孬包“父亲”一身言官的穷酸气,有什么本事,加官进爵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罢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易倾颜心里得意,脸上却不曾表露分毫,在这后宫之中,懂得掩饰和克制好自己的情绪才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她让身旁的宫女伺候她将双腿扶下,淡笑道:“容贵人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伶牙俐齿的,看来这段时间伺候皇上,也学会了不少好本事。” 容贵人心神一凛,讪讪一笑,诚惶诚恐地在她身边跪下,“承蒙娘娘栽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臣妾一生唯娘娘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易倾颜笑而不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由着她战战兢兢地回了半响,淡淡道:“你记得就好。” 她挥挥手,命容贵人起来,容贵人偷眼瞧着她的脸色,见她面色稍霁,才诚惶诚恐地站起。 易倾颜神色恢复清明,仿佛刚才并没有浑说什么,淡淡问司琴道:“王妃怎么还没过来?” 她口中的王妃指的当然是宋黛,这几日易倾颜和宋黛走动得十分频繁,传闻称两人义结金兰,关系胜似姐妹,无话不谈,后宫人人纳闷,不知道静王妃怎么投了易贵妃的眼缘,有此殊荣。 司琴上前一步禀道:“启禀娘娘,奴婢刚才问过了,说是王妃在半途中碰巧遇到了贤妃娘娘,便被人请到了自己的宫中,唠唠家常,说是一会儿亲自将王妃送到您宫里呢。” 易倾颜一听,眉头微微一蹙,神情闪过那么一丝不悦,却终究没说什么,只道:“知道了。” 她与皇后之间分庭抗礼,各有各的小帮派,贤妃应该算是第三方,谁也不靠,谁也不惹。 贤妃为人爽朗,是后宫美娇娥里独树一帜的存在,皇上待她一向敬重,甚至比皇后更多一分亲近,毕竟人家分分钟都可以脱下锦衣华服披上战甲与皇上上阵杀敌,她和皇上是过命的交情,皇上待她自然与别人不一样,到底贤妃与人不争,未曾欺负过她,她也敬她一丈。 容贵人见易贵妃不爱搭理她,便寻了个借口早早退下了,近来易贵妃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情绪波动很大,一不留神就会得罪于她,还是见好就收,明哲保身要紧。 易倾颜不知怎么,近来愈发心绪不宁,她的心事太多,太重,瞻前顾后的,难免寝食难安。 她频频将宋黛传入宫中,就是为了寻一个能与她说话之人,毕竟有些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尚未等到贤妃携宋黛前来幽兰苑,却是收到了太后与皇后的邀请,请她到慈宁宫一叙。 易倾颜右眼皮猛地一跳,心里登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为何感觉,来者不善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腌臜之事 易倾颜在司琴的搀扶下踏进慈宁宫,惊觉宫中除了太后和皇后,还有不少妃嫔。 众人正在闲适地聊着天,见她进来,脸色稍稍一变,缓缓站起身来,都有些看好戏的架势。 易倾颜一进来就感觉周遭的气氛不对,暗暗捏了捏司琴的手,不着痕迹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司琴了然,缓缓松开她的手,低眉顺眼地躬身退下,换上幽兰苑另一个宫女,名唤胭脂。 易倾颜身子重,却还是强撑着跪下,按着宫中的规矩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皇后金安。” “起来吧,你身子重,皇上特意叮嘱免了跪礼的,在哀家这里也是一样。”太后淡淡道。 这句话说的未免太过假意,待人家跪完了才说又有什么用呢? 易倾颜知道太后一向对她不喜,以前碍着皇上在场还会给她三分颜面,私下里不知给了她多少委屈,坐在太后身旁的皇后娘娘亦是虎视眈眈地看着易倾颜,眸中隐隐透着妒意和杀意。 易倾颜刚刚触及到皇后的目光,心中便是一惊,强装镇定地站了起来,心下多了一分警惕。 自进宫以来,她圣宠优渥,惹来多少嫉恨的目光,惟独皇后人前人后一直落落大方,温婉贤淑,若不是宁珂推她落水一事太过来势汹汹,她顺着一路查下去,才知道这些年来宁珂多次与她争锋相对竟都是皇后在背后挑唆的结果,宁凝借着自己亲妹妹这把刀来害她,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是皇后宁凝,亲手把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宁珂送上了断头台。 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易倾颜如今贵为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儿,谁敢不给她脸面? 各宫的娘娘、小主们纷纷起身行礼,向她行礼问安,易倾颜淡淡命坐,自个儿也寻座坐下了。 太后今日久居深宫,按理说养尊处优,气色应该大好才是,可如今太后看着倒是憔悴得紧,怕是最近宁家处境堪忧,连累着太后也跟着操心不已,眼看着皱纹都爬上了眉梢,碾上痕迹。 易倾颜细细地打量着太后,这位太后也算是个人物,先帝在世时独宠皇后,彼时太后是淑妃娘娘,虽位列四妃之一,却并不怎么受宠,也难怪,先皇后当时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 淑妃姿容只能称得上落落大方,算不上美艳。只可惜自古红颜薄命,那先皇后人美不假,却是个蛇蝎美人,不仅迫害龙嗣,还妄图联合燕国谋逆,最后被监国王妃南宫允大义灭亲。 哦,差点忘了交代,先皇后南宫蝶正是老王妃南宫允的亲姐姐。 南宫蝶倒台后,淑妃娘娘倒是承蒙皇帝关照,不仅没有像别的太妃那样入太庙为先帝守陵,反倒尊封她为皇太后,养在宫中,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她既非皇帝生母又非皇帝养母,能够获封太后殊荣,凭的不过是先帝的遗诏,原来这么多年,淑妃才是陪伴先帝多年的可心人。 只不过碍于南宫家的势力太过庞大,南宫蝶又嫉恨成性,先帝为了保护她,才刻意冷落她。 易倾颜深知太后是深谙韬光养晦之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釜底抽薪、伤及性命的大事。 太后似乎也不急着切入正题,与各宫妃嫔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聊得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倒是皇后在一旁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口道:“本宫今日翻阅《起居注》,发现皇上近一个月内去了易贵妃那里一十二次,贤妃二次,雪贵姬二次,容贵人二次,其他妃嫔无甚荣幸。” 皇后语调不轻不缓地说着,底下妃嫔们如坐针毡,嫉恨的目光通通朝易贵妃和容贵人射过去。 贤妃和雪贵姬都不在场,便也只能由易倾颜和容贵人来承受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易倾颜心底冷笑,技不如人,有什么好羡慕嫉妒恨的,你们勾引不了皇上怪我吗,你们留不住皇上的心又能怪谁,自己没本事还好意思把错归咎于别人,倒不如好好学学床上的功夫。 容贵人却是如芒刺在背,低着头不敢吭声,她能与三位尊贵的娘娘雨露均沾,无非是沾了易贵妃的光,皇上拿她不过当个发泄性欲的工具罢了,每次都是上来就做,全无半点情感。 她不敢奢望能得到皇上多少真情,只要皇上肯宠幸她,那就是她在后宫之中安身立命的资本。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有了恩宠,便想要真情,她也嫉妒易贵妃,这两样,凭什么她都能得着? 在座的妃嫔们个个心怀鬼胎,皇后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依旧挂着大气磅礴的笑容,“若是本宫没记错,自易贵妃进宫之日,每个月都能保持十次左右的侍寝记录,可谓后宫仅有的一位,着实令人羡慕啊。容贵人,你与贵妃同住一宫,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听闻易贵妃曾多次指点你承恩的技巧,不知道能不能分享给大家伙,让姐妹们也学学经验……” 容贵人一下子涨红了脸,这种私密的事情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到底让人觉得难为情。 她迟疑片刻,支吾道:“这个……” 见她吞吞吐吐,脸上难掩尴尬,皇后轻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容贵人见皇后郑重其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得忍着羞赧红着脸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前戏铺垫得好,在床上能放得开,随着皇上的兴致来,尽快送往高潮,让皇上尽兴就好。” 众人细细地聆听着,听到这里脸上都有些失望之色,听着也没什么呀,谁不是这样做的? 皇后面上立时现出几分不悦,“容贵人这话是在敷衍本宫吗,还是不舍得将自个儿的本事分享给众姐妹?如果你在侍寝上只有这点本事,那如何能使龙心大悦,以后倒也不用侍寝了。” 这句话管用,容贵人胆子小,立刻被吓得跪下了,“皇后娘娘恕罪,其实……臣妾也没什么本事,无非是从易贵妃那里讨教了两招……” 她将易倾颜交给她的几招房术和盘托出,没保留分毫,众人听得都是面红耳赤,易倾颜在一旁听着心里越来越冷,这确是她交给容贵人的,为的不过是将她招至自己的麾下,借着她的身子讨得皇上另一份恩宠,易倾颜不过把容贵人当做自己不方便时,为皇上承欢的替身罢了。 容贵人话音刚落,皇后已经是勃然大怒,“好啊,后宫一向禁止使用媚术,你们居然敢在私下里做这等腌臜之事,完全不把宫规放在眼里,易贵妃,这媚术是你亲子教的,你可知罪?” 第二百五十三章 惊扰圣驾! 宋黛正与贤妃娘娘在紫宸宫聊得欢畅,都是率真之人,性趣相投,聊来聊去竟忘了时间。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宋黛方才想起来易倾颜还在宫中等着,忙起身告辞,贤妃也跟着起身。 两个人刚想摆驾到幽兰苑,门外一阵喧闹声,贤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前来禀报,司琴求见。 宋黛与贤妃互望了一眼,司琴是易贵妃身边的人,向来不离她左右,如今竟亲自前来请人。 贤妃脸上有几分尴尬与无奈,却还是爽朗地笑道,“八成是易贵妃等急了,你去告诉司琴,本宫即刻就带王妃过去,请贵妃娘娘稍安勿躁。” 掌事宫女面露焦色,抬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低声禀道:“娘娘,司琴姑姑,是来求救的。” 什么?! 宋黛眼匝上的肌肉一跳,大踏步地走出宫门,见司琴正焦急地候在门口,心里顿觉不安。 司琴一见到她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朝她急走两步,跪地求道:“求王妃救救我家娘娘吧。” 宋黛神色一凛,面上却也不慌,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仔细道来。” 那边贤妃也从底下人那里听到了动静,知道慈宁宫正在上演一番腥风血雨,脸上也是冷沉。 司琴将在慈宁宫听到看到的事情一一说了一番,跪地磕头道:“我们娘娘肚子里正怀着身孕,这几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已有滑胎的征兆,太医多番嘱咐娘娘切忌动怒、激动,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这可怎么是好……求贤妃娘娘、王妃娘娘移驾慈宁宫,救救我家娘娘吧。” 她言辞恳切,头在青石板上磕得咚咚作响,倒是个难得的忠仆。 宋黛二话不说就要前往慈宁宫,忽而发觉自己贸然前去,也没有合适的理由,似乎有些不妥。 她历来随性,做人做事全凭己心,只是这段时间跟着杜祈佑耳濡目染的,也学了些处变不惊的样子,之前在大理公主一事上栽了跟头,害杜祈佑平白挨了板子,让她长了不少教训。 莽撞可以,但事情在做出之前需得考虑到后果是否可以自个儿承担,并且值不值当,若是只知道冲动行事而完全不计后果,那不叫任性,那叫愚蠢,宋黛还没有蠢到那种份儿上。 她停下脚步,突然想到什么,问司琴道:“皇上现在在哪儿,知道慈宁宫的事吗?” 司琴道:“皇上正在勤政殿和诸位大臣议事呢,奴婢们不敢前去叨扰,生怕惊了圣驾。” 宋黛皱着眉头思虑再三,知道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了,转眸看向贤妃,两个人互望了一眼。 贤妃扬眸看了宋黛一眼,她心思缜密,怎会不明白她的意图,沉声道:“我明白,你放心吧,本宫这就去慈宁宫看看情况,皇嗣最重要,无论如何,易贵妃现在不能出任何差错。” 贤妃是个顾大局、明事理的,宋黛感激地点点头,也不再废话,脚下生风便往勤政殿赶去。 —— 杜祈宁正在勤政殿与朝中重臣商议政务,事情讨论了半天,也没能商议出个结果。 大臣们就知道和稀泥,都不肯表露自己的意见,以往杜祈佑在,往往能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有他领头,百官们便能有个方向,政务总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还真是少不了他啊。 几个大臣还在不痛不痒地争论着,杜祈宁听得心烦,将魏禧唤道身边,“静王的伤还没养好?” 这话说出口带着几分抱怨,魏禧心里了然,忙回道:“静王伤势很重,怕还得将养一段时间。” 杜祈宁面上有几分不悦,赌气似的“哼”了一声,这么大个烂摊子,他倒是甩手得利索。 听得不耐烦,杜祈宁刚想命众臣退下,改日再议,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哗声,“怎么回事?” 皇帝皱紧眉头,冷斥一声,魏禧心里不由一紧,心想哪个不长眼色的东西敢到御前来闹? 魏公公亲自上前查看究竟,岂料刚打开宫门,宋黛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皇上救命……” 百官们纷纷回过头去看,见前来闹事的竟然是静王妃,顿时愣在了那里。 杜祈宁的脸色已经是铁青,这个静王妃,越来越不把皇家规矩放在眼里了,这是要造反吗? 若是旁人敢来御前这样闹腾,早被拖出去杖毙了,可是王妃娘娘,还是要留上几分面子的。 魏禧带着一脑门的汗,战战兢兢地上前低声询问,“王妃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皇上正和诸位大臣议事呢,未经通传私闯勤政殿可是死罪,要被关进大理寺问罪的,您可别……” 他喋喋不休地劝着,宋黛却置若罔闻,压低声音道:“魏公公,易贵妃有难,请皇上救命!” 御前侍卫秦风在宋黛身后站着,一脸讪讪地望着魏禧,那意思是,人命关天,我也不敢拦啊。 魏禧一听便知事情不妙,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禀告给皇帝。 杜祈宁一听脸色骤变,当即挥手命重臣退下,各回各家,甩袖便往后宫赶去,火烧火燎的。 只可惜,杜祈宁还是去晚了! 宋黛随着皇上赶到慈宁宫的时候,众位妃嫔正花容失色地僵在原地,惟独不见了易倾颜的身影,宫女们正在清理着殿中的一滩血,刺目的血红色映入眼帘,立刻染红了杜祈宁的眼睛。 他脸色刷地沉下来,抓起身边一个妃子的衣领怒问道:“颜儿呢?易贵妃何在?!” 那妃子吓得脸色煞白,用手指着外面,哆哆嗦嗦地说:“易贵妃她……被送回幽兰苑了……” 爱妻危在旦夕,杜祈宁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宫规,在宫中便施展开轻功,片刻便赶到幽兰苑。 宋黛情急之下,脚下生风地去追皇帝,没想到自己脚步甚是轻快,竟然将将能追得上他。 幽兰苑里里外外围着密密匝匝的人,太后和皇后也在,太医们全部请了来,里面不时传出几声惨叫声,凄厉的痛喊划破长空,杜祈宁和宋黛几乎都僵在那里,这喊声,是易倾颜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既然你们找死,朕何不成全你们? 杜祈宁刚迈进幽兰苑,内心便没来由地一阵慌乱,从来不曾有过的心慌之感! 扑鼻的血腥气,凄厉的惨叫声,一切都彰显着,易倾颜有危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危险! 龙颜大怒! 杜祈宁怒目圆睁,紧紧地盯着犹自紧张的皇后,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皇后被他这酷寒的眼神吓得心慌不已,哪里还有母仪天下的端庄,颤声道:“臣妾……不知,不过是罚她跪了一会儿,没想到易贵妃身子这么弱,跪了不到半烛香,就小……小产了……” 小产?! 这两个可怖、冰冷的字眼传入耳中,皇帝和宋黛倏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后。 杜祈宁眼球一热,喉咙立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言不发地就要冲进内殿,却被皇后一把抓住拦住了,恳切地求道:“皇上,里面血光之气太重,忒不吉利,有损龙体啊……” 皇帝眉睫一颤,眸中寒芒立现,不由分说兜手就给了皇后一记耳光,骂道:“去他娘的龙体!” 撂下一句粗话,杜祈宁就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内殿,急切地喊着:“颜儿,宁哥哥来了……” 宋黛见堂堂皇后被皇上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一记嘴巴,捂着脸震惊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口微微张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他居然打了她?! 耻辱过后,更多的惶恐,皇后颤抖着身子望向太后的方向,哽咽地开口唤道:“母后……” 太后脸上一片沉然,难看至极,皇帝从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完全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她原本只是想要借着媚术一事在后宫立立威,消消易倾颜嚣张的气焰,没想到她这么脆弱,轻轻一碰便流了产,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怕是不好收拾了,得赶紧找个替死鬼才行。 太后朝皇后递了个眼色,目光望向跪在一旁哭泣的容贵人,皇后会意,淡淡地点了点头。 宋黛看在眼里,稍稍往贤妃身侧移了移,在她耳畔低语几句,贤妃了然,悄悄走了出去。 易倾颜腹中的孩子近五个月了,早已成了人形,引产滑胎很有可能导致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杜祈宁进入内殿,便看见污秽不堪的一面,屏风外面跪着一排排太医,宫里有接生经验的嬷嬷在屏风里面遵从太医的吩咐正掰着易贵妃的大腿强行引产,鲜血染红了明黄色的床单。 这床单是他赏给易倾颜的殊荣,后宫中独一份的恩宠,没想到现如今却也因此害了她! “颜儿……”杜祈宁如鲠在喉,身子僵在门口,竟然不敢迈过去,心口绞得一抽一抽地疼。 易倾颜已经疼得面目狰狞,宫缩让她面目变得狰狞起来,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冷汗浸透了全身,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黏糊糊的,她一生光鲜亮丽,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她痛得声嘶力竭地喊着痛,听见耳畔传来的这声低喃,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啊,不要……” 她猛地将头偏过去,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脚踹开了床上正掰着她腿的嬷嬷,想要伸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宁可死,她也不想让杜祈宁看到她这样不堪肮脏的一幕,生不如死! 太医们见皇帝就这么闯进来,都惊了一大跳,纷纷恭请皇上圣安。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张口问道:“易贵妃怎么样,孩子能保住吗?” 太医院令崔大人首当其冲,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回皇上,娘娘失血过多,龙胎已然保不住,臣等勉强能保住娘娘玉体……” “放你娘的屁!”皇帝勃然大怒,一脚踢飞了太医院令,骂道:“朕的皇儿一向健康,怎会说没就没了,朕不管,大人孩子我都要,保不住其中之一,我要你们整个太医院跟着陪葬!” 太医们哆哆嗦嗦地应着,欲哭无泪,只得叩头道:“臣等竭尽全力……” 皇帝龙颜大怒,太医们胆战心惊,终究还是拗不过天意,易倾颜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了。 易倾颜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床板,望着绚丽的流苏珠串,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五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没了…… 太医说,是个皇子,已经成人形了。 她可怜的皇儿,还是没能保住,她狠狠地阖上眼睛,任由眼泪打湿了眼眶,浸湿了枕头。 殿外头,清晰地传来皇上大发雷霆的怒吼声,她却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去看。 杜祈宁确实勃然大怒,将后宫所有的嫔妃都叫了过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地审问。 幽兰苑跪了满满一地,原本幸灾乐祸的妃嫔们现在人人自危,生怕皇上的盛怒降临到自己身上,吓得低头战战兢兢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杜祈宁走过她们的身旁,杀气腾腾。 “易贵妃出事的时候,都有谁在场,都给朕站出来!” 话音一落,几个妃嫔哆哆嗦嗦地爬跪了出来,杜祈宁冷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逡巡一番,冷笑一声,“果然是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你们把在慈宁宫所听到、所看到的事情都给朕一一交代出来,若是有半句虚言,全部打入冷宫,绝不姑息!” 皇后心中一紧,忙跪起身子急喊一声,“皇上……” “闭嘴,朕没让你说话!”皇帝怒喝一声,喝得皇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心中更是扑通扑通地狂跳,若她知道事情会演变到如此地步,绝对不会蠢到在易倾颜身上下手,只是现在,还有挽救的地步吗? 众人一见皇上真的动了三味真火,谁还敢瞒,你一言我一语将慈宁宫发生的事情通通交代了。 杜祈宁越听越火大,听到最后简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拿剑将眼前这一溜胆敢迫害易倾颜和他皇儿的贱女人都给捅死才好,他冷笑两声,“好啊,这是趁着朕不在想要兴风作浪、先斩后奏啊,谋害皇妃、戕害皇嗣都是死罪,既然你们找死,朕何不成全你们?”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如今都要来做朕的主了? 杜祈佑伤势见好,便在床榻上躺不住了,下来活动活动,动作还不敢太大,只敢伸伸腿脚。 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完全康复,怕是还得好些日子。 明兰刚给他熬好了药,见他正在院子里踢蹬腿,笑着端过来,“怎么下床了,来把药喝了。” 杜祈佑轻轻一笑,伸手接过,“多谢小师叔了。” 明兰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撅起来,抱怨道:“都说了别叫人家小师叔了,叫我一声兰儿妹妹。” “我可不敢造次。”杜祈佑咧嘴一笑。 杜祈佑接过药一饮而尽,药苦,他喝了口茶漱漱口。 小天火急火燎地从外头奔进来,面露焦色,“殿下,不好了,王妃出事了。” 杜祈佑脸色刷地沉了下来,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怎么回事,黛黛不是一大早就进宫了吗?” “宫里有人递出话来,说王妃因擅闯勤政殿被皇上关进了大理寺,秦风大人也一并获了罪。” 杜祈佑越听越糊涂,“擅闯勤政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清楚。” 宫里头具体发生了什么小天也不甚清楚,只将自己掌握到的消息一一说给杜祈佑听。 易贵妃不慎小产,肚子里的龙胎保不住了,好像是在慈宁宫惹出来的祸事,皇上龙颜大怒,和太后翻了脸,不仅要废掉皇后,还要将一众娘娘打入冷宫,宋黛和秦风,应该是被连累的。 消息是贤妃从宫里故意传出来的,就是为了让杜祈佑别在家耗着了,赶紧进宫想辙救人吧。 杜祈佑一听,哪里还在家里呆得住,当即命小天备马,跑进宫里救人去了。 杜祈佑到了宫里,才知道情势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凤冠都卸了,长跪在勤政殿外面,正在嘤嘤啼哭,太子跪在皇后身侧。 此时此刻,刚刚被摒退回家的朝廷重臣再次被召集回勤政殿,这次为的不是朝事,而是家事。 皇帝执意要废后,按照本朝惯例,废后一事需要征得朝廷重臣的同意方可执行。 一路担惊受怕,伤势未好的杜祈佑再次撕裂了伤口,他脸色有些白,却还是强撑着上前。 “皇嫂……”他迈上台阶,走到皇后身边,跪地向她行了个礼,皇后已然哭得梨花带雨。 皇后哭得撕心裂肺,可见是真害怕了,见杜祈佑露了面,扯着他如扯着一根救命稻草。 “静王,你救救皇嫂吧,皇上他要废了我,他要废了我……皇上最听你的话,你劝劝他……” 太子杜天泽见母后一脸凄然,心中不忍,扶住她的身子,求救的目光看向杜祈佑,“皇叔……” “皇嫂,您放宽心,皇兄只是在气头上,不会废了您的后位,臣弟这就进去劝劝他。” 皇后连连点头,杜祈佑不敢再耽搁,站起身子,忍着胸口的阵阵剧痛求见皇上。 杜祈佑站在殿外,便能听见殿里传出来皇帝的怒吼:“不可废后?你们可知道那刁妇做了什么,朕的爱妃,朕的皇儿,通通都被她害死了,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怎配做一国之母?” 杜祈佑只觉得耳膜一阵嗡嗡作响,心里震惊不已,印象之中,从未见皇兄发过如此大的火。 他知道皇兄非常宠爱易贵妃,也非常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孩子就这么没了,他肯定是盛怒,易贵妃怀胎一事若真是太后设计,皇后所为,那就太过愚蠢了,这完全是在老虎嘴里拔牙啊,老虎岂能轻易放过他们,那黛黛呢,她又是因何获的罪,难道这事与她也有关? 不可能啊,黛黛与易贵妃私交甚好,情同姐妹,怎么也应该帮她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才对。 杜祈佑心里百转千回,还没全明白这里头的事儿。 在门外站了半响,没等到皇上召他,宫门打开,朝廷官员们却都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 魏公公从殿中走出来,躬身请静王殿下进去,低声嘱咐道,皇上怒气正盛,您当心着点吧。 杜祈佑悬着一颗心,迈步进入殿内,觉得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该死,怕是又崩开了…… 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偌大的勤政殿内,只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坐在龙椅上,孤孤单单的。 杜祈佑心中猛然一痛,见皇兄疲软地坐在龙椅上,两只细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从小跟在皇兄身边长大,却从未见过他露出过这种神情,痛苦、难受、愤怒,全在一张脸上,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镌刻着刀锋,眸中流露着狠辣的杀意。 “皇兄。”杜祈佑停下,跪地,俯身行了大礼。 杜祈宁看见了他心口洇出来的血迹,嘴巴微张,低声道:“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就来了?” 他摆摆手示意杜祈佑起来,杜祈佑没起,咬了咬唇道:“臣弟代王妃擅闯勤政殿冒犯皇兄一事向皇兄请罪,愿皇兄念在她并没有恶意,年少无知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杜祈宁一动不动地坐着,脸色刷地沉了下来,冷声问道:“你特意来见朕,就是为了这个?” 杜祈佑听出他声音中的冰冷,心中一凛,抬起看着皇兄,迟疑道:“皇兄,皇嫂她……” 杜祈宁冷着脸摆手阻住了他将要说出来的话,微微抬起眼皮,锋利的眼刀在他脸上来回刮着。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和那些死老头子说的一样,什么帝后不可废,哼,朕的皇后,要废要立,朕说了算。皇后作恶多端,朕必须废了她,朕要给颜儿要给交代,给皇儿一个交代。” 杜祈宁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杜祈佑越听越心惊,“皇兄请三思啊,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如何能断定易贵妃腹中的孩子一定是皇后所害呢,皇嫂执掌后宫这么多年,一向敦厚温和,如何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请皇兄明察,或许谋害易贵妃之人,另有其人呢。废后是大事,还请皇兄三思而后行。” 杜祈宁冷笑一声,“好啊,静王殿下好大的本事,如今都要来做朕的主了,嗯?”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杜祈佑被皇兄说的冷汗直冒,哪里还敢说旁的,只得俯身磕头,连连道:“不敢。” 杜祈宁冷哼一声,“看来是平日里朕太宠着你了,惯的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杜祈佑欲哭无泪,皇兄,您何出此言呢? 少顷,杜祈佑灰头土脸地从勤政殿走出来,迎上皇后和太子充满期待的目光,他脸上一臊。 杜祈佑摇了摇头,表示如今自己也是爱莫能助,皇兄心意已决,不是自己能求得下情来的。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皇后如被撤走了所有的依靠,一下子瘫软在地,形容枯槁。 如今宁家已经是风雨飘摇,若她也完了,那宁家……也无甚希望了。 杜祈佑来了皇宫一趟,人没救下来,情也没求下来,顿感自己无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天迎上前来,见他胸口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便知道伤口又裂开了,“殿下……” 扶着杜祈佑上了马车,小天急着赶回南宫山庄让他家王爷治伤。 杜祈佑皱着眉,命道:“先去大理寺。” 小天恍悟过来,连忙应是,问道:“咱现在是要去大理寺接王妃回家吗?” 杜祈佑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却问道:“父王母妃什么时候能抵达盛京?” 小天道,“快了,估计也就是明后天的事儿。” 杜祈佑暗暗点头,心道眼下这档子事,怕也只有父王母妃回来能处理得了了,得尽量拖拖。 马车溜溜地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崔大人亲自带着静王殿下赶往天牢看望王妃娘娘宋黛。 杜祈佑一路上提心吊胆,火烧火燎的,是真担心他家宋黛,能受得住这牢狱之灾吗? 他更担心的是,他家黛黛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再把这天牢给拆了…… 大理寺关押的犯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朝廷重臣,即便关在这里,好吃好喝得也亏待不了,一来是犯人本身身份就与众不同,指不定哪天就被无罪释放了,还真不敢轻易开罪;二来这犯人家里边各个都是有权有势的,只要亲人不受委屈,乐得往里塞钱,上下打点。 牢狱也分三六九等,这大理寺算是牢狱中最高贵的一等,算得上是顶级客栈了,滋润着呢。 可杜祈佑还是担心,在他看来宋黛就好比那天空的飞鸟,你硬要把她往笼子里关,那她受不得拘束就得使劲扑腾,逼急了她,她真能用鸟嘴一点一点把笼子吃了,然后嗖嗖飞出来。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着宋黛的情况。 崔大人无奈地说,您放心吧,人虽然关了起来,可我们没敢给她上镣子,也没敢给她动刑。 王妃脾气不好,我们都听说了,我们真怕她动手拆了这天牢。 就算我们不怕她,我们也怕您啊,您有多宠王妃娘娘,天下谁人不知,我们可不敢开罪她。 说白了,宋黛现今就是大理寺养的一个国宝,得好生养着,打不得骂不得的,得好好哄着。 杜祈佑皱着眉头,随着崔大人迈下台阶,进了天牢,这里他来过几次,并不算陌生。 也亏得这些年杜祈宁和杜祈佑兄弟俩联手惩治了好些个贪官污吏,倒是养肥了这大理寺。 天牢里建设得十分漂亮,说是天牢,更像是一处王府花园,不仅亮堂,而且干净得很。 吃的,用的,应有尽有,一点儿都不比外面差。在这里,也就是比外面少了点自由而已。 这几年一直有言官对于大理寺天牢一事上书,请求皇上严查此事,整肃朝纲,直言监牢就得有监牢的样子,皇上一笑置之,不为所动,那些言官不知道,国库就是靠这样充实起来的。 贪官都爱钱,却更惜命。 为了保命,他们不惜将毕生的积蓄源源不断地往监牢里砸,就为了活得舒服点,何不成全? 不过,也不能太过舒服了吧…… 杜祈佑刚迈进天牢,就被震耳欲聋的喊声给惊到了,不远处,宋黛正和一群汉子在吆五喝六。 她身上还穿着王妃的官服,却不管不顾,和一群男人围坐在一起,一条腿翘在长凳上,坐没个坐相,粗着嗓子嚎着,人群中数她声音最大,手上码着玉牌,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一桌子的糙汉子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码牌的纤纤玉手,不知是在看牌,还是在看手。 秦风也没落下,正坐在宋黛的对面,嘴里叼着根草,手上动作也不停,齐齐刷刷的。 这两个混账东西,进了天牢,居然还敢聚众赌博,真当这是赌场了? 杜祈佑被气笑了,这一用力,笑容牵动了伤口,心口处一抽一抽地疼,疼得钻心,轻轻一咳。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杜祈佑这边一咳,宋黛那边跟惊弓之鸟似的,后脊梁一下子弹了起来。 她猛地一转头,隔着老远就见杜祈佑颀长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蓝色锦袍,芝兰秀发的。 “佑哥哥……”宋黛这一声叫得那叫一个清脆、嘹亮,小女生的娇态十足,跟刚才判若两人。 众人望着她欢呼雀跃的背影,目光齐刷刷地朝杜祈佑看过去,认出是静王,唰地都站了起来。 静王殿下,静王殿下,静王殿下来了…… 完了完了,这可咋整啊? 众人一阵心慌慌,唯有陈林很是淡定地坐在原地继续码牌,罪魁祸首是王妃,他只是个帮凶。 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的脑袋上。 再说了,王妃手痒痒了,想赌一把,他们舍命陪君子,王爷还能怪他们? 宋黛想往杜祈佑的怀里扑,却看见了他胸前的血迹,浸湿了大片衣衫,惊叫道:“伤口又开了?你说你这人,在家好好呆着不行吗,干嘛非得来这凑热闹啊,这是你静王来的地儿吗?”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杜祈佑嘴角得意地翘起,扫了一眼那些犯人,我媳妇在意、紧张我呢。 她也就在我面前才这样,你们不行吧,没这待遇吗,哼,馋死你们…… 杜祈佑不顾撕裂的伤口,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揽入怀中,“我怎么就不能来,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要陪我一起坐牢? 宋黛被杜祈佑的一个拥抱温暖了身子,心里的那丢丢抱怨和委屈通通丢到十万八千里了。 听着他那一句“你在哪儿,我在哪儿”,眼眶立刻泛起一层水雾,他怎么那么会说话啊。 感动死个人…… 在场的犯人都是曾经跟杜祈佑共事过的朝廷命官,痴痴地看着杜祈佑,不敢相信一向清冷的静王殿下也会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幕,更不敢相信一向寡言少语的他竟然也会说情话。 他们是看花眼了吗,眼前那位清雅高华的男子,真的是他们大黎的静王爷? 杜祈佑和宋黛旁若无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腻味了一阵,完全是小别胜新婚的小夫妻恩爱样。 他们不知道,在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之后,这两个人现在有多么重视彼此。 他是她的一切,她又何尝不是他的一切? 杜祈佑脸色有些苍白,是伤口崩裂的缘故,宋黛从崔大人那里取了药,给杜祈佑包扎伤口。 为了能尽心尽力地照顾杜祈佑,宋黛特意跟秦素素请教了如何包扎伤口,如今已经很是熟练。 绷带重新拆开,复又缠上,宋黛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一边弄一边问:“疼吗?” 杜祈佑只是淡淡地笑,摇摇头,“不疼……” 宋黛白他一眼,毫无留情地戳穿他,“嘴唇都白了,还不疼,你这人就知道逞能,自找难受。” 杜祈佑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荡漾着浓浓暖意,“我真希望就这么看着你,一直到老。” 宋黛涂抹药膏的手指一顿,脑袋倏然一抬,杜祈佑一个低头,两个人碰巧就这么亲上了。 “哎呦,哎呦……”崔大人用袍袖挡住脸,落荒而逃,赶紧给这小两口留出私人空间。 宋黛被吃了豆腐,小脸一红,羞臊地嘟囔道:“上药呢,你别闹……” 杜祈佑轻轻一笑,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宋黛被这一句话撩得心神荡漾,孺子可教也,如今静王殿下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杜祈佑垂下眼眸,对准了宋黛的嘴巴,顺理成章地吻了上去,唇凉舌暖,说不出的缠绵惬意。 吻过之后,杜祈佑将宋黛轻搂进怀里,听着她半抱怨似的将宫里发生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杜祈佑听着,眉头越蹙越深,这事怎么听来,都是一个设计的局,跟宋黛扯不上什么关系啊。 一方面为媳妇打抱不平,一方面又放下了一颗心,宽慰她道:“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你虽然擅闯勤政殿违反了宫规,却也不至于打入天牢这么严重,估计是皇兄在气头上,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连累了你,既让秦风过来陪你,就是为了保护你,便不会真对你怎么样。” “真的?”宋黛疑惑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信。 自从上次因为大理公主一事,皇上不由分说打了杜祈佑一顿,她就对皇上没什么好印象了。 上次皇上就警告过她一次,放言再不收敛就要将她打入天牢,这次还真就这么做了。 其实这件事宋黛是真委屈,她擅闯勤政殿不假,可若非如此,易倾颜怕是连小命都要丢了。 唉,她难得做一件好事,居然还要被关进天牢,这皇宫,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混。 杜祈佑见她不服气地撅起来的小嘴,捏捏她的小脸道:“真的倒是真的,不过,以后不准。” 宋黛眨巴眨巴大眼睛,瞅着他,巴巴地问道:“不准什么?” “不准再掺和后宫里的事情,那与你无关。”杜祈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认真。 宋黛见他目光中有了几分严厉,心虚地把头低下了,仄仄地应道:“哦。” 她就知道,那些背后的小把戏是瞒不住静王殿下的火眼金睛的。 其实皇上之所以大发雷霆将她打入天牢,不只是因为她不经允许擅闯勤政殿,还因为在幽兰苑,皇上龙颜大怒审问易贵妃滑胎一事之时,她和贤妃联手,推波助澜了一把。 说推波助澜有点难听,其实,不过是阻拦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趁机找替死鬼罢了。 易倾颜在慈宁宫受到太后刁难,皇后色厉内荏,却不敢明着处置她,只罚她跪了一会儿,容贵人却因为私自使用宫闱之中禁用的媚术蛊惑皇上,被当众责打。 在这过程中,易贵妃不小心被人推了一把,正好伤到了肚子,明着是容贵人受责时不小心撞到了易贵妃,其实是易贵妃身后的贴身婢女胭脂故意推了容贵人一把,容贵人倒在易贵妃的身上,好死不死地正好撞到了易贵妃的肚子,那一下撞得还不轻。 太后、皇后瞄准了容贵人当她们的替死鬼,宋黛和贤妃却把胭脂也揪了出来,龙威面前,胭脂不敢隐瞒,被宋黛一吓唬便将皇后抖落了出来,说一切都是皇后指使她干的。 皇帝当然大怒,胭脂被当场杖毙,容贵人被赐死,太后被软禁,皇后……也难逃被废的命运。 杜祈佑拧紧了眉头,事情果真如此,那还真是不好处理了,难怪皇兄这次动这么大的火气。 他摸摸宋黛的脑袋,轻声嘱咐道:“皇兄现如今正在气头上,贸然求情只会惹得他大动肝火。怕是只好委屈你在这儿住两天了,你放心,我这就回去派人把公务搬到这来,陪着你坐牢。” 宋黛傻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你要陪着我在这儿坐牢?” 杜祈佑嘴角轻轻翘起,“怎么,你不喜欢我陪着你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你身上还有伤,这里虽然条件不差,却终究比不得南宫山庄自在啊。” “自在又如何,能够陪着你,才是最幸福的。”杜祈佑捏捏她的小尖下巴,一脸宠溺的笑意。 宋黛眼眶里开始飘着泪花了,讨厌么这人,一定要将气氛搞得这么煽情吗? 杜祈佑再次将人揽入怀中,轻轻道:“没有什么,比两个心爱的人呆在一起更愉快幸福的了。黛黛,有你的地方,就要有杜祈佑,我们两个是一体,谁也离不开谁。” 第二百五十八章 老王爷老王妃回来了! 盛京连下了好几场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宫里因为易贵妃滑胎一事闹得人心惶惶,皇帝已经连着几天没有上朝了,百官们议论纷纷。 太后被软禁在慈宁宫,皇帝一意孤行,皇后终于还是被废了,被贬为宁妃,幽禁在锦绣宫。 随着两大后位的凋零,宁家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凭借和依靠,罢官的罢官,下监的下监。 国丈兼兵部尚书宁磊大人被抓,宁家被抄,但凡与宁家来往频繁者皆锒铛入狱。 盛极一时的宁家就这样被皇帝釜底抽薪,朝堂上平素与宁家交好的大臣顿时陷入一片恐慌。 百官们人人自危,生怕宁家之祸连累到自己,谁还敢对废后一事表示什么异议。 静王府和南宫山庄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文武百官纷纷求助静王爷,希望他能够出来主持大局。 然而,无论是静王府和南宫山庄,都寻不见静王殿下的身影。 众人纳闷,杜祈佑哪儿去了呢? 静王殿下现如今正陪着心爱的王妃在大理寺享受“牢狱之灾”呢,一个养伤,一个玩乐。 此消息一放出来,京城一片哗然,堂堂静王爷、静王妃竟然跑到天牢去享受二人世界了。 这也太会玩了吧…… 南宫允和杜云烈回到京城,走到哪儿听到的都是这样的流言蜚语,有的说是王爷王妃厌倦了王府锦衣玉食的生活,跑到天牢找乐子去了,也有的说王妃不满王爷娶小妾回王府,一气之下进宫大闹了一番,被关进了大理寺,王爷为了哄媳妇回家,舍命陪君子,也去了大理寺。 众说纷纭,可是无论什么样的说法,归根究底就是,大理寺的天牢现在是王府的后花园。 杜云烈是一路黑着脸进的家门,他一向主张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没想到儿子直接反过来了。 这高调的,恨不得全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静王爷徇私枉法,玩浪漫竟然都玩到了天牢里。 胡闹嘛这不是…… 南宫允却并不信这些流言蜚语,劝慰丈夫道:“你先别急着生气,三人成虎的道理你还不懂吗,当年咱俩的事江湖上流言蜚语也很多,谣言止于智者,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杜云烈冷哼一声,“人言可畏,居高位者更要谨言慎行。原以为这两年他成熟了,没想到还是那么任性妄为,若回家能见到他倒也罢了,可若他真的在天牢之中,怕是我们还得去探监。” 眼看着杜云烈面色不善,南宫允也懒得再劝,心里腹诽道:你年轻的时候,比儿子还浑呢。 果而自己骑着一匹枣红马,听着爹娘一路争辩,也不敢插嘴,心里默默祈祷,哥哥呀,你可千万要在家中啊,咱爹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爹爹发起火来,那可真不是吃素的。 连着几天下雨,路上泥泞不堪,一家三口走走停停,耽搁了两天行程,总算是回到了家。 鬼医桑格期盼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南宫允,老朋友多年未见,久别重逢,顿时泪流满面。 “允儿……” “小鬼……”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画面相当感人,杜云烈对此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忙着打听儿子下落。 得到的结果,果然是最坏的。 杜祈佑果然是在大理寺猫着呢,杜云烈冷着脸命小天道:“给老子把你家殿下请回南宫山庄。” 小天连连应是,撂着蹄子,火烧火燎地赶去大理寺请人去了。 南宫允和杜祈佑逍遥日子过久了,对世间万事都不甚在乎,也懒得去打听了。 回来之后才知道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听说杜祈佑擅自娶了小妾,杜云烈气得一拍桌子,“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纳妾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我们禀报一声,他眼里还有爹娘吗?” 南宫允也气得不轻,她一直以为这些年对儿子的教导,已经将“一夫一妻制”深深灌输到他的脑子里了,没想到这臭小子还想着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福呢,难道和黛黛闹别扭了? 赵翊摸摸鼻子,在旁边讪讪道:“这事怪我,其实……是我逼着祈佑娶了芷凝的……” 他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个种曲折讲述了一番,杜云烈和南宫允越听眉头蹙得越深。 原来武林大会上也发生了不少事情,无乐宫…… 南宫允和杜云烈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意,总感觉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秦素素在旁边悠悠叹一声,“这些年,你们天天在外游山玩水,日子倒是过的逍遥了,偌大的担子说扔就扔,可苦了皇上和祈佑两个孩子,这次既然回来,能担待的事情就多担待吧。” 杜云烈和南宫允不约而同地看向秦素素,目光布满讶异。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秦素素说出这样的话,脸上都带了些羞臊,低眉顺眼地连连称是。 果而见爹娘脸都红了,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道:“婆婆,爹娘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他们是……” “果而!”南宫允和杜云烈异口同声地轻喝一声,目露严厉之色,阻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果而被吓得一跳,手里的棒棒糖应声而落,好在明兰眼疾手快,帮她接住了,“呼,好险。” “喏,给你。”明兰递给她,果而抬起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明兰,双眼一眯,“谢谢姐姐。” 果而见爹娘色厉内荏,知道自己差点说错了花,不敢再看他们的眼睛,转头跟明兰去玩了。 秦素素看着两个人闪烁其词、躲躲闪闪的样子,知道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心里冷哼一声,也懒得去询问什么,孩子大了,现如今都是做父母的人了,有些事情,她实在管不得了。 家里的事情不甚清楚,宫里的事情他们倒是了如指掌。 宁家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曾想,竟然会这么快,而且是以这样凌厉的方式。 顾不得等儿子回来,南宫允和杜云烈换了衣服,乘着马车赶去了皇宫,皇帝也需要安慰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静王殿下原来也是个赌徒 墨府 下过雨之后,空气变得清新了很多,仆人们在院子里清扫着雨水,视线一片澄明。 庭院里,绿竹猗猗。 石案上,新茶初沸。 一双纤纤玉手端起茶炉上的梨花茶壶,红袖抬起,将壶中褐红色的新茶注入青花瓷茶杯中。 茶香四溢,香气馥郁。 水小妖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托人从武夷山带来的乌龙茶,尝尝味道如何?” 夜凉以拇指、中指扶杯,食指压盖,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淡然,“挺好。” 舒同自外头进来,径直走到夜凉身侧,躬身行了一礼,低声禀道:“老王爷老王妃回来了。” 水小妖眉睫一颤,抬眸看向夜凉,夜凉淡淡地“嗯”了一声,垂下眼睛继续喝茶。 倒是水小妖轻轻一笑:“压箱底的人物登场了,王妃应该也很快就可以出狱了,如此,倒是不用公子再想方设法地往天牢里送乐子,找人陪王妃解闷子了。” 壶里的茶水沸腾着,顶得盖子扑扑作响,夜凉依旧不搭腔,半响方问,“她怎么样了?” 水小妖佯作不懂,“公子口中的‘她’,指的是宫里的那位,还是牢里的那位?” 夜凉抬起眼帘,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凌厉,那意思是,明知故问。 水小妖轻轻一笑,朝舒同看了一眼,夜凉挥挥手,舒同命众人退下,院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水小妖脸上的笑容收敛下来,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好。” 夜凉抬起茶杯的手倏然顿住,回视着她,剑眉轻轻一蹙,等待着她的下文。 水小妖道:“司琴从宫里递出话来,说滑胎一事对公主的打击很大,她日日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甚至,都有了轻生的念头。” 夜凉脸上尽显淡漠,眼底微微透露出一些哀伤,“太后知道此事了吗,怎么说?” 水小妖咬唇,“太后说,倾城公主早在背叛之日,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下场。腹中的孩子便是对她背叛祖宗的惩罚,假若她再不识抬举,便是连她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夜凉冷冷一笑,“那是她的亲外孙,她竟也下得去手,有时候连我都觉得,她铁石心肠……” “殿下……”水小妖急切地喊道,朝四下看了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太后耳目众多,无论是墨府还是皇宫,到处都是她的眼线,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 夜凉毫不在乎地一笑,他说这番话,就是为了要让太后知道。 “你寻个机会,跟她见一面吧,宽慰宽慰她。” 水小妖一抿唇,沉吟半响,才缓缓道:“公子,太后已经抵达京城,怕是今晚,就要行动了。” 夜凉倏然抬起眼帘,“你说什么?” —— 大理寺 杜祈佑和崔大人品茶闲聊,看着不远处和赌徒们大呼小叫的宋黛,频频蹙眉,频频摇头。 唉,这丫头,来到天牢像是回了自己的家一样,天性彻底被解放开了。 “崔大人,这几日王妃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本王在此以茶代酒,谢过了。” 崔大人受宠若惊,忙道:“王爷客气了,能有机会为王爷王妃效劳,实属下官之福。” 两人一番客气。 看着不远处排着队等着与王妃赌一场的“犯人们”,崔大人也是纳闷得很,皱眉嘟囔道:“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这几日被送进来的犯人真是越来越多了,都是偏远地区的一些官吏,来自天南海北,罪行不尽相同,我查了一下他们的履历,只有一点是相同的,都十分嗜赌。” 杜祈佑闻言,心里冷哼一声,普天之下,有能耐干出这种不入流之事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夜凉。 也罢,反正黛黛被关在这里也挺无趣的,有人陪着她玩,他乐得轻松。 崔大人偷看杜祈佑一眼,原本他以为这些人都是静王殿下从天下各地为王妃搜刮来的,可是如今见他一脸淡然,似乎并不知情,证明他猜错了,可是不是静王殿下,又会是谁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反正这一定不是巧合,那人明明是投其所好,除了静王殿下,谁有这能耐? 见杜祈佑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赌博,崔大人试探性道:“久闻王爷赌术精湛,曾经横扫过京城各大赌场,在江南一带也是赌遍天下无敌手,您这么厉害,怎么不亲自下去陪王妃玩玩?” 杜祈佑淡淡一笑,低头把玩着茶杯,道:“我戒赌了,早已金盆洗手。” 崔大人咧咧嘴,直呼可惜,可惜了啊。 他并不是好赌之人,只是偶尔去赌场转悠两圈,还总是血本无归,对于静王殿下的赫赫赌名,那叫一个崇拜和向往,静王当年还是小王爷的时候,已经横扫京城赌坊了,简直少年英姿。 这么多年,他虽然人不在江湖,可是江湖上到处都有他的传说。 彼时杜祈佑还是小王爷,那一年南宫允和杜云烈双双隐退,天下大乱之际,黎国国库空虚。 国家没钱,就无法购买军备物资,杜祈宁和杜祈佑兄弟俩几乎把皇宫和王府里的金银珠宝都给搬空了,依旧是杯水车薪,后来实在没有法子,杜祈佑想出了一个主意,让钱生钱。 钱生钱有两种法子,一是做生意,放长前钓大鱼;二是去赌博,能够一夜暴富。 杜祈佑没那么多时间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 他当年不过八岁,还是一枚小小少年,就开始混迹赌坊,进去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枚铜钱,出来的时候却席卷了整个赌坊的金银财宝,一箱子一箱子地往家里搬,赌徒们有的都是光着屁股从赌坊里走出来的,短短半月的时间,京城有一半的赌坊濒临倒闭,关门大吉。 赌坊老板畏惧杜祈佑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胆敢躁动的统统被抓进大狱,或者送上战场。 赌徒们自杀的大有人在,死不了的也被丢上了战场,国库充实了,兵力也大增。 那是一个,多么惨痛又晦暗的岁月啊…… 第二百六十章 一代妖妃 杜祈佑一战成名,在很好地解决了燃眉之急的同时,却也沾惹上了赌瘾。 杜祈佑的赌术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耳濡目染,跟着他娘学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南宫允时常告诫儿子,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杜云烈明令禁止媳妇带着儿子去赌坊鬼混,奈何,南宫允阳奉阴违,偷偷带着儿子去玩。 虽然每次被抓包,南宫允都免不了被一阵数落,杜祈佑都免不了被一顿暴打,可这母子二人乐此不疲,锲而不舍地一次次跟杜云烈斗法,每次都给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无可奈何。 杜祈佑的赌术,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至于金盆洗手,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南宫允当年迫于形势,不得不带着杜云烈隐退江湖,远走高飞,却给儿子安排得十分妥帖。 南宫允是傅家子弟,她离开半年后,杜祈佑也拜入了傅家门下。 杜祈佑的师父,便是南宫允的大师兄,傅昱阳。 傅家家规森严,傅昱阳性子严厉冷清,摊上这么个师父,杜祈佑着实受了不少苦。 刚到傅家的那几年,杜祈佑夹着尾巴做人,无论是身体和心灵都饱受折磨,忍不住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去赌坊消遣一下,暂排忧思。 可是傅家有一项门规,是不允许傅家子弟出入赌坊、青楼等地的,这可为难死杜祈佑了。 从小到大,他跟着他娘,这两个地方都没少去,这是他童年的乐园啊,就这么被扼杀了。 于是乎,杜祈佑有样学样,跟他娘亲一样阳奉阴违,不让我去,那我就偷偷地去,悄悄的。 只是,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杜祈佑去赌坊的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第一次被傅昱阳抓到的时候,就狠狠挨了一顿责罚,老实了几天,第二次被傅昱阳抓到,被打得旬日没能下来床,老实了数月。 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被傅昱阳抓到的时候,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傅昱阳冷清着一张脸,命阖府弟子都来到傅家戒堂,杜祈佑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当着傅家上下子弟的面,傅昱阳要亲自废了杜祈佑的两只手,以儆效尤。 杜祈佑着实吓惨了,膝行着跪到师父的面前,求他饶了自己,别废了自己的两只手。 傅家子弟全都跪下去求情,希望傅昱阳网开一面,饶了杜祈佑这一次。 傅昱阳不为所动,说家法不能只是摆设,既然犯了规矩,就要受到惩罚,这个毋庸置疑。 眼看着杜祈佑的两只手要被残忍地废掉,关键时刻,傅麒麟闪亮登场,救下来宝贝孙儿。 师父都出面了,傅昱阳不能不听命,只好放弃了废他两只手的念头,逼着他金盆洗手。 为了保住自己的两只手,杜祈佑无奈之下,只得金盆洗手,从此戒了赌。 即使金盆洗手,傅昱阳也没轻易饶过他,吊在回廊上用鞭子打了个半死,又扔到后山劈了数月的柴,低眉顺眼地跪在师父面前伺候了数日,才换来了傅昱阳的一个好脸,饶过了他。 后来南宫允告诉宝贝儿子,你师父是故意吓唬你呢,他根本就没想废了你的两只手,摆出那么大的阵仗来,就是为了帮你戒掉赌瘾罢了,还有你师公,那分明就是你师父特意请来的。 杜祈佑为此还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觉得师父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阴影。 杜祈佑正在哀思自己的过去,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小天气喘吁吁地跑来,“王爷……” “怎么了,火烧屁股了?”杜祈佑被小天突然打断思绪,很不满意。 小天道,可不火烧屁股了,不过烧得不是我的屁股,而是您的屁股…… 老王爷和老王妃回来了! 一句话说完,杜祈佑愣住了。 正在码牌的宋黛,也愣住了。 两个人隔空对视一眼,同时抿唇,心里暗道:“坏了!” —— 幽兰苑 一连几天,易倾颜都躺在床上,几乎没有下过地;杜祈宁也陪她躺在床上,早朝全都罢了。 内殿窗幔、床幔全被拉上了,室内一片漆黑,只从帷幔的缝隙中隐隐渗进几丝光芒。 易倾颜手上拿着一个琉璃酒杯,杯身轻薄,花色剔透,杯中有酒,她也不喝,就这么看着。 她刚刚流掉孩子,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不宜饮酒。 喝酒的,是躺在她身后的人。 易倾颜一直是用容颜和身子来勾引皇上的,可是这几日,她未曾梳妆,脸已经脏得没法看,她的身子,这几天也不能行房事,媚情剑法,她使不出来,也懒得使,他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手轻轻一抖,酒杯倾泻,里面的酒就这样洒了出来,“啪嗒”一声,她把杯子往地上一丢。 “啪嗒”一声,琉璃撞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她身后的人。 杜祈宁睁开眼睛,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没有人回答他。 半响,易倾颜才冷漠地回了句,“不知道。” 这几日白天黑夜的,早已经分不清楚。 其实白天、黑夜,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活着罢了。 杜祈宁从身后抱住她,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将她搂进怀里,看着掉落于地的酒杯,心中轻叹。 “颜儿,三天了……你要难过到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期限好不好?” 他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其音低糜,数不尽的缠绵入骨,却勾不起她心中半分涟漪。 这几日,他不再自称“朕”,而直称“我”。 易倾颜不为所动,脸上露出几分恹恹之色,“三天了,皇上也该离开了。” 即便在床上躺着,闭门不出,宫里的流言蜚语也不断地飘进她的耳朵,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宫里宫外议论纷纷,都称她是“妖妃”,蛊惑皇上,如同妲己褒姒。 “你要赶朕离开吗?”杜祈宁将头抵在她的颈间,悠悠叹道:“你忍心吗?” 易倾颜沉默,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口。 杜祈宁作势要亲吻她,易倾颜嫌自己脏,刚要躲开,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哗声。 杜祈宁面露不悦,怒吼一声,“什么事?” 魏公公在殿外,小心翼翼地禀道:“启禀皇上,摄政王和老王妃驾到,请求面见圣上。” 杜祈宁身子猛地弹起来,“皇叔、皇婶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祠堂问责 杜祈宁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提着裤腰带就奔了出去,躺了这么久,脚下软绵绵的。 不敢让皇叔皇婶等久了,没来得及整理妆容,杜祈宁就这样出来了,外殿却是空无一人。 “摄政王和老王妃呢?”杜祈宁皱着眉头哑声问道。 魏禧头已经快要埋进地底下,低眉敛目地回答道:“回皇上,摄政王和老王妃去皇祠了……说是让皇上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他们二位在皇祠恭候圣驾。” 一句话立刻让杜祈宁的心凉了半截,皇祠?还跪候? “快,沐浴更衣!” 斩钉截铁的几个字从杜祈宁的牙缝里吐出来,幽兰苑闲散了三天的宫女太监们赶紧忙乎起来。 重新沐浴更衣出来的杜祈宁恢复了容光焕发,看着神清气爽了许多,只是眼底还是略显疲态。 也不敢摆驾了,杜祈宁什么也顾不得,只得施展轻功,匆匆赶至皇家祠堂。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皇家祠堂 这里陈列着杜家历世历代祖宗的灵位,包括上一任君主杜云卿,杜祈宁的父皇,也居于此。 直到站在了皇祠门口,杜祈宁才真正开始害怕起来。 多少年,不曾如此心慌战兢过了。 平缓了一下心绪,杜祈宁只身一人迈上台阶,守皇祠的太监们纷纷行礼,恭请吾皇万岁。 杜祈宁充耳不闻,端着架子,昂首挺胸的,倒是有一派君主的气度,只是,气势依然弱了。 厚重的宫门缓缓拉开,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便是杜云烈和南宫允跪在祖宗灵位前的场景。 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背影,杜祈宁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没有勇气踏进去。 偏偏这个时候,魏禧率领太监们抬着龙撵火急火燎地赶来,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杜祈宁身子不由一晃,转过身去用手怒指魏禧,瞪着他,心里暗骂,死奴才,谁让你喊了? 杜云烈和南宫允转过身子,朝祠堂门口的那个身影跪了,拱手行礼道:“臣等参见皇上……” 哎呦喂…… 杜祈宁心都颤了,几乎是跑上前去忙将二人扶起来,颤着声音道:“皇叔、皇婶快快请起。” 杜云烈和南宫允站起身子,脸上一片淡然,像是普通的臣子觐见皇上那样,恭顺有礼。 可正因如此,杜祈宁才愈发不安,杜云烈和南宫允于他而言可并非普通的臣子。 他们是他的亲人,是长辈,一个是从小教养他的亲叔叔,一个是传授他武功的恩师。 举足轻重。 杜云烈和南宫允占据了他童年和少年时代所有美好的记忆,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杜祈宁。 “都给朕退下吧,把门关上。”杜祈宁沉声命道,一挥手,太监侍卫们尽数退下,宫门紧闭。 门关上的一刹那,皇祠就只剩下杜云烈、南宫允和杜祈宁三人了。 杜祈宁腿一软,再也忍不住,双膝落地,俯身行了大礼,“祈宁给皇叔请安,给师父请安。” 他一个头磕在地上,跪在那里不动弹了,杜云烈板着脸背着手站在那里,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次回京,一路上听说了不少流言蜚语。听闻皇上三天没上朝了,在后宫玩得可尽兴?” 杜云烈声音冷沉,眉宇清冷,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意冲天。 杜祈宁俯跪在地上,被杜云烈喝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跪起身子,抬起头来,“皇叔……” 南宫允仔细端详了杜祈宁一眼,轻轻一笑,“这么长时间不见,皇上消瘦不少,也是受罪了。” 杜祈宁目光怯懦地看了南宫允一眼,辨不清她这番话里面是个什么情绪,唤道:“皇婶……” 南宫允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对杜云烈说:“皇上这儿就交给你了,你们叔侄俩好好聊聊吧,我去幽兰苑看看,看看究竟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能把咱们皇上迷得神魂颠倒,连国事都顾不得了?” 杜祈宁一惊,见南宫允已经抬步要走,忙拦道:“皇婶……” 如此惶急的神色,南宫允和杜云烈对视一眼,目光中既惊讶又无奈,看来皇上,是真动情了。 南宫允看着杜祈宁,淡淡道:“你放心吧,她既是你心尖尖上的人,我便不会怎么着她。连太后和皇后都被幽禁了,我可不敢触皇上的逆鳞,我还想安安稳稳、自由自在地过后半生呢。” 一句话含沙射影、冷嘲热讽的,让杜祈宁闹了个大花脸,顿时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南宫允不同于太后、皇后之流,别说软禁,便是对她有一丝丝的不敬,他都怕会遭到天谴。 南宫允一走,杜祈宁独自面对杜云烈,心里更加忐忑难安,抬起头来怯怯地看着他,“皇叔。” 杜云烈冷笑道:“皇上大了,不知道现在这声皇叔在你心中还占多少分量,足不足以教训你?” 杜祈宁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拱手道:“皇叔严重了,无论何时,您也教训得了祈宁。” “那好。既如此,就请皇上解释一下近日的言行吧。你是有什么苦衷,还有……” 杜祈宁心里一苦,摇头道:“没有,是朕错了。这些年宁家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祸乱朝纲。祈宁有心将其清除,却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只好明面扶持,暗地打压。包括……故意收回祈佑的兵权、将他赶去金陵,都是为了让宁家卸下心防,露出破绽。只是……” 他一顿,面露愧色:“宁磊这个老狐狸,深谙中庸之道,在朝堂势力根深蒂固,实在不好找突破口,朕不能贸然定他的罪,只好从后宫下手了,可是没想到……” 杜云烈冷冷一笑,“没想到,玩过火了是不是?你给了易贵妃万千宠爱,冷落皇后已久,又将她执掌六宫之权收回了,后宫之中人多口杂,多的是人在她背后嚼舌根子,她堂堂一个皇后,走到今天这一步纯粹是被你逼出来的。一步错,步步错,祈宁,这一次,你大错特错了。” 大错特错…… 杜祈宁嘴角沁出一丝苦笑,可不是大错特错。 他不仅伤害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还害死了他的孩子,作孽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长的,正像我以前一个故人 话说另一厢,南宫允只身一人来到幽兰苑,无论走到哪儿,都无人敢上前阻拦分毫。 现如今,南宫允这身朝服,在这皇宫也是值钱得很,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佩穿这身衣服。 她身上的这身云霞纹饰,是太皇太后当年所赐,便是连当今太后,都未能获此殊荣。 南宫允悠悠荡荡地飘进幽兰苑,宫人们不敢拦她,纷纷上前行礼,都被她挥手命退了。 司琴战战兢兢地从内殿出来,刚要给南宫允行礼,就被她拦住了,“你家娘娘可在里头?” “是。”司琴拱手应道,“得知老王妃特意来看,已经恭候多时了。” 南宫允淡淡点点头,“你下去吧。” 司琴低眉敛目地告退,眼底却是滑过一阵锋利的冷芒,一瞬即逝。 南宫允迈步进入内殿,扑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酒意,窗幔和床幔已经被拉开了,一片明亮。 梳妆台前,坐着一个身着单衣,未曾束发的女子,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只是,这样的虚弱,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丽,脸上的轮廓几近完美,眉睫浓长,美人无异。 可是为何,这易贵妃的样貌,竟与黛黛有几分相似呢? 南宫允在打量着易倾颜,易倾颜何尝不在打量着南宫允,入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打照面。 易倾颜早就对南宫允充满了好奇,却始终未曾见上一面。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能够让倾国倾城、权势熏天的母后念念不忘一生的宿敌,究竟是哪般模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一双秋水般灵动的墨眸,宛如少女一般,令人着迷。 若非知道她已经孕有一男一女,年方四十,她真要以为站在眼前的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易倾颜收住心头所有的思绪,缓步上前盈盈下拜,“臣妾见过老王妃,给您请安……” 南宫允忙上前将她扶起,轻轻笑道:“你身子骨不利索,就不要拘泥虚礼了,好生坐着。” 她音质清亮,轻快而利索,一听就是极爽快之人。 南宫允将人扶到软榻上坐着,轻声道:“来,我给你诊诊脉。” 易倾颜看着南宫允已经把住她手腕的手,心头一颤,原以为她一进来就会兴师问罪,斥责她媚惑皇上,祸乱朝纲,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温和,还肯为自己诊脉,关心自己身体的状况。 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被母后嫉恨了二十多年,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南宫允吗? 南宫允轻蹙眉头,放下她的手腕,沉声道:“你身子很虚,这几日,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吧?” 她声音透着嗔怪,却并不让人觉得刺耳,反而浸着浓浓温意在里面。 “皇上忒糊涂了,只知道陪着你伤心难过,却忘了要帮你好好打理身子。回头我让人送几服药过来,你按时服用,不出旬日身体便会恢复了。你还年轻,皇上又这么疼你,日后怀胎的机会多着呢,吃一堑长一智吧,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树大招风,自个儿真该警醒着点儿。” 南宫允喋喋不休地嘱咐着,声音不轻不重,透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情意恳切。 易倾颜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还是出事之后,第一个出言安慰她的人,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让她觉得心里挺温暖的。 易倾颜一双如朝露般的明眸此刻积满了泪水,她水波盈盈地望着南宫允,颤声道:“谢谢。” “傻孩子。”南宫允轻叹一声,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由着她嘤嘤哭泣,轻拍着她的后背。 —— 梳妆台前 南宫允给易倾颜挽起了芝兰秀发,看着铜镜中倾城绝丽的女子,她轻笑道:“多漂亮呀。” 易倾颜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听着南宫允淡淡道:“你长的,真像我以前的一个故人。” 易倾颜心里一格,强笑道:“皇婶说的是黛黛吗,大家都说我和王妃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是。”南宫允轻轻摇头,“你和黛黛确实有几分相似,却也不像。我说的,另有其人。” 易倾颜看着她,带着几分试探问道:“那个人,是您的朋友吗?” 南宫允凝视她半响,旋即轻轻一笑,“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宿敌。你应该不会认识。” 易倾颜避开她的眼神,淡淡道:“我和皇婶不过第一次见,您的故人,我岂会认识?” “说的正是。” 南宫允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拉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轻声道:“孩子是做娘的心头肉,没有不疼的。这孩子就这么走了,于你也是有缘无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女人这一生,并不是只有丈夫和孩子,也得为自己好好活着。你不能总是沉浸在悲痛之中,得快点振作起来才是啊。你难过,皇上也陪着你难过,这么多天,你看着他如此荒废朝政,心里会好受吗?” 易倾颜心头一片涩然,低下脖颈,低声道:“颜儿知错了,并不是故意害皇上如此的。皇婶放心,您说的,我都听进去了。那三日,是我祭奠皇儿的痛日,以后,我得重整旗鼓了。” 南宫允端详她许久,见她终于露出振作的神情,心里这才稍稍宽心,握着她的手道:“那就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眼下后宫乱作一团,只有你出来主持大局,皇上才没有后顾之忧。皇后既然被废,这后宫就以你为首了,你得尽快调养好身子才行啊,知道吗?” 易倾颜温顺地点点头,“皇婶放心,臣妾明白了,不会再不懂事的。” 南宫允从幽兰苑走出来的时候,正好迎上皇上从皇祠着急忙慌地往这边赶,面露焦色。 南宫允见他走起路来有些蹒跚,心知他必定受了杜云烈的教训,都这样了还记挂着易贵妃呢,看来祈宁对易倾颜,不只是宠爱而已,而是真心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媳妇。 杜祈宁远远便瞅见亭亭玉立、盈盈而笑的易倾颜了,见她一扫恹恹神色,眉宇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心中不由大喜,知道这是南宫允的功劳,称谢不已。 总算是处理好了宫里的事,杜云烈和南宫允赶紧往家赶,家里还有个等着被收拾的小东西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宋黛,你去死吧! 杜祈佑从大理寺离开了,留下宋黛一个人,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乖乖呆着,等着他来接。 他摸着她委委屈屈的小脸,安慰道:“我先回去见爹娘,乖乖等我回来,很快的。” “那好吧,你可得尽快回来啊,留我一个在这儿,我害怕。”宋黛装可怜。 杜祈佑宠溺地看着她,手摸着她的脖颈,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捏了捏她的下巴,“好。” 宋黛巴巴地望着杜祈佑的背影,眸中千般不舍。 心口蓦地一疼,宋黛捂着胸口,感觉喉咙处一股腥咸,差点吐出血来,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几日,因着她并没有替燕后完成什么实质性的任务,那边已经停止了给她暗送解药。 她拼命克制着,用内力将化骨丸的毒性强自压下,如今杜祈佑一离开,紧绷的神经松掉了,全身都开始不可抑止地疼痛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缠到了一起,难受得要死。 不顾众人召唤她前去赌牌,宋黛怕被人看到她中毒之后狼狈的模样,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一只手捂着胸口,吃力地往牢房中挪去,刚刚进入牢中,身子突然一个巨颤,噗地喷出血来。 众人都在忙着赌牌,没人注意到她,宋黛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身子佝偻起来,疼得哆嗦。 太痛苦了…… 她费力爬到床榻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蒙住了脑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止不住地打颤。 她脸侧的肌肉忍不住地抖动起来,一阵阵地抽搐,浑身上下的筋脉都在暴起,嘶吼着…… 化骨丸是天下奇毒,药力发作之时,如同粉身碎骨一般。 她本就怕痛,平时割破手指头都得嗷嗷怪叫半天,如何忍得了这化骨丸的撕心之痛? 宋黛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如何会落得这步田地,如此狼狈寥落。 心,却坚定不已。 爱上一个人,就是宁可自己承受万般痛苦,也不愿意伤害他一分一毫。 从前,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在杜祈佑为她挡刀子的那一刻,全消失不见。 他可以为了她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生命,这份爱,难道不值得她报之以琼瑶?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生命仅有一次,都是无比宝贵的。 她宋黛,凭什么理直气壮地接受杜祈佑对她的好,而吝啬于付出呢? 宋黛为人处事的原则十分简单粗暴,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 你对我付出一分,我便还你十分。 杜祈佑,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为了他,哪怕是死,她也心甘情愿。 迷迷糊糊地想着,冷汗已经打湿了宋黛的额头、脸庞、鬓角,浑身都在不可抑止地抽搐着。 朦胧之中,隐隐觉得像是有人给她拉开了被子,耳边有人一直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不是宋黛,而是……倾心公主。 宋黛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阴鸷丑陋的面孔,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轻笑着。 这个人他认识,是燕后身边的灰奴,他来做什么? 解药…… 解药在他手上,他是来给她送解药的吗? “解药……给我……”宋黛伸出手,想要去抓他,灰奴却往旁边一撤身子,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清秀明媚的女子,正在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她,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幸灾乐祸一般。 她说:“宋黛,你疼不疼啊?” 宋黛嘴唇苍白,汗水蛰地眼睛生疼,她微微阖目,又缓缓睁开,“赵芷凝……” “是我。王妃娘娘,你可害的我好苦啊……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痛苦啊,心里是不是像刀绞一般,痛得撕心裂肺?真是活该,这就叫报应,你现在知道,你把我伤得有多痛了吧,啊?” 赵芷凝缓缓走进宋黛,脸上再也看不见以前那种温婉大方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邪笑,透着病态般的坏笑,她抬起手掌,轻轻拍打着宋黛苍白的脸庞,一下又一下,甚是清脆的响声。 宋黛疼得早已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只能任由她这么欺负自己,侮辱自己,折磨自己。 赵芷凝手掌一下一下加大力度,巴掌在宋黛脸上拍的啪啪作响,直到半边脸已经变得通红,像是要渗出血一般,她才停下手,她看着自己的手心,痴痴笑道:“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 宋黛睁不开眼,觉得整个人已经快要死过去了,然而心里有一个意识,如果她侥幸能够活下来,她一定要杀了赵芷凝,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她要亲手弄死她,她要她的命! 赵芷凝放下手掌,从灰奴手中接过一个玉瓶,猛地上前捏住了宋黛的喉咙,一把灌了进去。 她仰天大笑,“宋黛,这种毒叫做‘红樱痣’,毒性堪比鹤顶红,听说喝下它的人,真的会在额间长出一颗红樱痣呢,你不是江南第一美女吗,如此锦上添花,你喜不喜欢,嗯?” 赵芷凝的声音渐渐缥缈,宋黛觉得自己已经置身火炉之中,浑身都炽热难熬,如同火煎一般。 灰奴沧桑冰冷的声音隐隐飘进她的耳朵里,他说:“公主,别怪太后心狠,你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你不死,太子永远学不会心硬,也永远不会继任大统。你死,是唯一的出路。” 你不死,我们就都得死。 脑袋砰地一声垂下去,宋黛的嘴边流出一汩鲜血,视线再也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彻底昏过去。 她的额间,渐渐长出一朵如同红樱一般的花朵,姹紫嫣红地盛开着,衬着一张脸更加雪白。 大理寺的天牢中,外面横躺着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十分欢快地吆五喝六。 牢笼中,宋黛躺在床榻上,她一身红衣,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是一株罂粟盛开一般。 而地上,亦躺着一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赵芷凝。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王妃被人毒杀了! 杜祈佑赶到家的时候,南宫允和杜云烈还没回来,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果而像小鸟扑食一般跳入他的怀中,“哥哥……” 杜祈佑欢喜地接住她,捏捏她的小脸道:“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也肥了些,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哼,干嘛说人家胖,不就是多吃了点嘛。”果而愤愤不平地从他怀里跳下来,不高兴得很。 杜祈佑摸摸她的小脸以示安慰,嘴角不由失笑,觉得果而生气的样子像极了黛黛。 果而扬起小脸看着他,“哥,你又惹什么祸了,爹爹生了好大的气,娘也气的不轻。” 杜祈佑咧了咧嘴,尴尬得不行。 趁着父母大人还没回来,杜祈佑赶紧去戒堂取了家法,在院子里找个空处跪了,静候爹娘归来。也胡闹得够久了,他深知今天这一关不太好过,皮估计都得给他揭去一层。 这心口处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就得再添新伤了,也真是命苦。 杜云烈和南宫允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杜祈佑笔直地跪在院子里,手上高高捧着家法。 南宫允失笑,总算有个知道主动认错的,还不算太气人。 杜云烈冷哼一声,权当没看见儿子,径直进了内堂,喝茶去了,把杜祈佑晾在院子里。 秦素素问道:“情况如何?” 杜云烈知道她问的是杜祈宁,道:“被我教训了一顿,总算是服帖了,这些熊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秦素素闻言不由莞尔,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的。 南宫允没像丈夫那般无情,走到杜祈佑跟前,见他吃力地举着藤条,胳膊都有些颤抖。 心里泛上浓浓的心疼,南宫允轻叹一声,缓缓蹲下身子,将他手上的家法取下。 手上的负担取了下来,杜祈佑放下酸痛的胳膊,看着南宫允,咧嘴一笑,卖乖似的:“娘……” 南宫允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脑袋,目光中透着几分无奈,“身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了。”杜祈佑晃晃脑袋,笑道:“儿子皮糙肉厚,扛造着呢,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还小伤呢,小命都快没了…… 南宫允刚想骂儿子两句,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哼,“皮糙肉厚是吗,想讨打还不容易,找老子。” 对视上父王严厉的利眸,杜祈佑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下来,怯怯地唤了一声:“爹爹……” 杜云烈脸色沉得厉害,跪在他跟前便能感受到泰山压顶的威力,只觉得心惊肉跳,气不敢喘。 杜祈佑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跪着,屏息静气,就等着爹爹上来扇他一耳光或是踹他一脚了。 南宫允暗暗扯了扯杜云烈的胳膊,眉头轻皱,冲他摇了摇头。 杜云烈自然知道允儿是什么意思,儿子身上旧伤未愈,差点丢了性命,算是大伤了元气。 别说是打他一顿,便是踹他一脚,都怕他受不起,承不住。 “起来吧。”杜云烈轻踢儿子,“身上有伤倒是有恃无恐了,打不得骂不得的,真成宝贝了。老子也懒得跟你费这份力气,这顿打给你记着,现在先滚起来吧,去天牢把你媳妇接回来去。” 杜祈佑抬起头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爹爹,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爹爹竟然会开此天恩? 果而从后面抱住杜云烈,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笑道:“爹爹今天没动武,真是让人不习惯。” 一句话成功地逗笑了大家伙,众人都跟着忍俊不禁,杜云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哥哥快起来。”果而上前将杜祈佑从地上扶起来,央道:“我也想跟你一起去接嫂嫂回家。” “好,咱们一起去。”杜祈佑轻笑着,刮刮妹妹的鼻子。 兄妹俩刚要往外走,大理寺卿崔大人便哆哆嗦嗦地跑进来,面色惨白,“王爷,不好了……” 杜祈佑心神一凛,迎上前去,“崔大人,你怎么来了?” 崔大人慌张地抓着杜祈佑的胳膊,颤声道:“王妃,王妃出事了……” 杜祈佑心猛地一抖,手紧紧地抓住崔大人,沉声道:“黛黛怎么了?” “王妃被人毒杀了。”崔大人愧疚地说,缓缓跪下了,一脸痛心疾首。 什么?! 杜祈佑脑袋“嗡”的一声乍响,瞪着眼睛往后退了两步,嘴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黛黛怎么可能被人毒杀呢,他才离开一小会儿啊…… 就算他离开了,景轩和景逸他们也在,他们也会保护黛黛的啊,怎么可能呢? 杜祈佑木在当场,南宫允和杜云烈以及众人同样一脸震惊,“崔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黑影蹿进来,景然跪在杜祈佑面前,沉痛地拱手禀道:“少阁主,景轩和景逸,殒命了。” 杜祈佑身子陡然一个激灵,顿觉五雷轰顶,顾不得一切抬腿就往外跑,“黛黛……” —— 墨府 “都准备好了吗?”夜凉伸展了一下白色的衣袍,轻声问道。 舒同颔首应是,“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夜凉淡淡点头,一想到快要见到牢里的那个小家伙,嘴角就不由挑起,她该是寂寞了吧? 这几日他除了担心宋黛会耐不住寂寞,便是担心她的身体,化骨丸的解药,不知她按时服用了吗,得赶紧想法子将她身体里的毒素清除掉才行,看来是时候,带她去见见姑姑了。 夜凉一行人整装待发,刚要往大理寺出发,舒同就道:“公子,南宫山庄的马车,刚刚离开。” 夜凉眉头一蹙,沉声问道:“是静王爷吗?” “貌似是摄政王和老王妃,他们今日刚回到家,还特意去了一趟皇宫。”舒同轻声禀道。 夜凉心里了然,也涌上一阵失落,“罢了,既如此,黛黛很快就会回来了,不必跑这一趟了。” 他刚回到家,堂上便有一道灰色的身影,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夜凉两道剑眉狠狠皱起来,冷声道:“你怎么会来?” 灰奴邪魅一笑,“奉太后之命,赐倾心公主一死。” 夜凉心里一凉,脸色顿时冰冷下来,“心儿呢?” 灰奴云淡风轻地一笑:“自然是呆在大理寺的天牢里了,不过,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夜凉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杜祈佑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就看到一排排的尸体被盖着白布,横躺在地上,皑皑一片。 他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地往前蹭,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怎么会这样? “黛黛呢,黛黛呢?”杜祈佑猛地扯过崔大人的衣领,怒吼道,眼睛猩红,目眦欲裂。 崔大人一脸悲痛地看着他,指着正中间的两具尸体说:“这,这儿……王妃和侧王妃的。” 杜祈佑扭过头去,见院子的正中间,担架上横躺着两具尸体,侍卫们将她们身上的白布扯下。 一具是宋黛的,一具是赵芷凝的。 来的路上,崔大人已经将事情的始末跟杜祈佑交代了,是赵芷凝混进了大理寺,毒杀了宋黛。 赵芷凝将宋黛毒杀之后,自己也畏罪自杀了,可惜了外面那些犯人,没有一个活着的。 全死了。 可赵芷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是如何能够杀死这么多人的,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杜祈佑亦步亦趋地往宋黛走去,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宋黛身上,没有看赵芷凝一眼。 噗通一声,杜祈佑在宋黛面前跪下,他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悬崖之中,脑子因失重而无法思考,全都是懵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黛黛居然躺在这里? 他不过刚刚离开一小会儿,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 他呆呆地看着宋黛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他觉得无法呼吸,好难受啊。 杜祈佑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像从前那样去摸宋黛的脸,可是居然不敢去碰她,一只手在她的脸边停住,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却依然无法触摸到她,眼中忽然有了泪意。 杜祈佑天生无泪,打娘胎里出来便是个不会哭的硬石头,有人说他命硬,有人说他铁石心肠。 可是现如今不知怎的,眼泪刷地就溢出眼眶,他浑然未觉,只是将宋黛紧紧地拥进怀里。 抱着她,就这样抱着她…… 南宫允和杜云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众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正中间,抱着宋黛尸体的杜云烈,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绝望、惨淡。 南宫允心口蓦地一疼,儿子脸上的神情,深深地刺伤了她,一个做母亲的心。 她分明看到了儿子眼眶里的泪水,可想而知,她内心有多么的震颤。 打儿子一生出来,她便只见他哭过两次,一次是儿子接她和杜云烈重出江湖之时;还有一次,就是现在。宋黛在他的心目中,地位有多重,南宫允直到今日才算是彻底明白了。 “芷凝……我的女儿啊……”一声凄厉的喊声,众人循声望去,见一对中年夫妇哭着奔来。 他们是赵芷凝的父母,赵晔和马氏。 两个人扑倒在赵芷凝身边,看着香消玉殒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马氏老泪纵横,不顾身份,上前揪着杜祈佑的脖领,“芷凝说要来见你,人离开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您还我的女儿,还我女儿……” 杜祈佑瞳仁幽幽,没有一丝温意,他缓缓抬起双眸,“我还你女儿,那谁又把黛黛还给我?” 马氏惊愕地看着他,一时间都忘记了哭。 杜祈佑冷着脸,将宋黛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迈着沉然的脚步往外走。 “等等……”赵晔喊住他,沉着声音问道:“静王殿下,你的眼里只有你的王妃,那我的女儿怎么办,她好歹嫁给了你,就算是殁了,那也是你的侧王妃,死后也要入你杜家的宗祠。” 杜祈佑的脚步倏然顿住,他背对着他们,嘴里冷冰冰地蹦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什么?”赵晔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祈佑缓缓转过身子,目光冷冷地看着他,“赵芷凝亲手害死了我的妻子,于我就是最大的仇敌,是我最恨之人。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你真该庆幸她死了,否则,我会放过她吗?” “祈佑!”杜云烈大喝一声。 杜祈佑这番话说的太过冷酷,透着十足的狠厉,一分情面都不留。 “爹……”杜祈佑回眸看着他,“儿子不孝,但您若是想让赵芷凝入宗祠,除非我死了。” 这是杜祈佑第一次,出言忤逆自己的父亲。 撂下这一句话,杜祈佑不再顾任何人,轻吻了一下宋黛的嘴唇,轻道:“黛黛,我带你回家。” 他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容,轻轻浅浅,却足以颠倒众生。 人有时候悲哀到了极致,是不是就会想要笑? 杜祈佑抱着宋黛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道雪白的身影窜至身前,惶急地唤道:“黛黛……” 夜凉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杜祈佑怀中的人儿,眼睛落在她的额头,那一朵红樱花上,震住。 他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去触摸宋黛,杜祈佑却冷冷地从齿缝之间蹦出了一个字:“滚。” 夜凉的动作僵在原地,他抬起眼帘,同样冷冷地看着杜祈佑,浑身透露着冷冽的光芒。 “把黛黛给我。”夜凉说。 杜祈佑眼眸一凛,用一种死亡般冰冷的口吻说:“你以为你是谁?” 他绕过夜凉,不想跟他纠缠什么,夜凉却毫不退缩地挡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她是我妹妹。” 杜祈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就算她是你的亲妹妹我都不可能把她给你,更何况不是。” 夜凉眉睫一抬,静静地看着他。 冷笑顿时僵在了脸上,杜祈佑眸色深深,一言不发地盯着夜凉,嘴角朝下压了压。 “她是……” 不可能。 脑海中刚冒出一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给打消了,杜祈佑在心里摇头,怎么可能呢? 夜凉用世间最绝望也最平静的姿态说,“她是。” 轰—— 一道响雷在杜祈佑心间乍响,不可置信的念头突然在一瞬间重新聚合,然后凝结在一起。 宋黛是夜凉的亲妹妹。 所以她是——燕国公主!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人死,不能复生 杜祈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夜凉,半响,又低下头去看躺在自己怀中的宋黛。 怎么会? 黛黛怎么会是燕国公主? 可是,若她不是夜凉的亲妹妹,他因何会对她这么好,没有道理啊……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如果黛黛是燕国公主,又为何会在宋家长大? 杜祈佑眯着眼睛,“你一早知道宋黛是他的亲妹妹,那黛黛呢,她知道吗?” “这重要吗?”夜凉淡漠地说。 杜祈佑整个人狠狠一震,是啊,人都没了,现在探讨这些身份,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可以把人交给我了吧。”夜凉朝杜祈佑伸出手,作势要将宋黛接到自己的怀中。 杜祈佑撤身往旁边一躲,神情冷然,“宋黛是我的妻子,就算你是她哥,也没资格带她走。” “妻子?”夜凉冷冷一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也好意思说你是她的丈夫,配吗?” 杜祈佑抿唇看着他,一言不发。 夜凉冷清道:“杜祈佑,我警告过你,如果你保护不了她,那就趁早离开她,别祸害我妹妹。” 杜祈佑脸一下子沉了下去,“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撂下一句话,杜祈佑便猛地往旁边一撤身子,大步流星地抱着宋黛离开,紧紧地拥着她。 夜凉看着他的背影,眸底一片深沉,他的指骨慢慢攥紧,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心。 他一定,要带心儿走。 “这位小公子……” 夜凉刚要抬步离开,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声音悦耳动听,却透着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 他缓缓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极为灵动的大眼睛,一位美丽夫人,正在巴巴看着他。 南宫允…… 终于见到她了。 眼睛里一闪而过一道冷芒,夜凉微微颔首:“夫人,是在喊我吗?” 南宫允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凉,目光中布满惊讶,像,太像了…… “阁下是?” 夜凉淡淡道:“在下夜凉,是宋黛的表哥。” “表哥……”南宫允迟疑地唤道,刚才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真的是太像了。 “允儿……”杜云烈从里头走出来,看到夜凉的一刹那,眼睛也闪烁过一丝惊讶。 不过,他倒是比南宫允冷静得多。 “我们走吧,佑儿现在,一定伤心欲绝。”杜云烈实在不放心儿子,生怕他会做傻事。 南宫允郑重地点点头,微微对夜凉点点头,赶紧随杜云烈上了马车,往南宫山庄狂奔。 夜凉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他才唤过舒同道:“吩咐下去,准备行动。” “是,殿下。”舒同应是,赶紧去准备了。 —— 南宫山庄 “娘,孩儿求求你,你救救黛黛,救救她吧……” 杜祈佑跪在南宫允脚边,扯着她的裙摆,苦苦哀求。 此时此刻,一身血衣的宋黛躺在冰冷的软榻上,没有半点声息,众人围在她身边,悠悠叹息。 南宫允脸上一片沉痛,绝望又无可奈何:“黛黛中的,是天下奇毒之首,红樱痣,无药可解。” “我不信。”杜祈佑不愿相信,脸上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娘是大大夫,一定能救的。” 南宫允深深叹一口气,“时间太久了,我也……无能无力啊。” 杜祈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却依然不想放弃,他放开南宫允,跪行到秦素素的身边,用力抓着她的双手,死死地握紧,像是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上面,“婆婆,祈佑求您,您是娘亲的师父,是白柏师公的嫡传弟子,您一定可以救黛黛的,是不是?” 秦素素一脸哀伤,“祈佑,不是婆婆不救,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她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算豁出性命、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将她的命延续下来,可是,偏偏差了那么一步,晚了。” 杜祈佑又膝行到傅青龙面前、鬼医桑格面前,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苦苦哀求。 可是所有人给他反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为时已晚。 杜祈佑僵住了。 他重重地跌落于地,绝望而木然地平视前方。 都是他的错是不是? 都是他太过于懦弱,他不敢忤逆皇兄,他不敢跟皇兄求情,所以没能让黛黛免去牢狱之灾。 都是他把黛黛一个人留在天牢,自己出来寻爹娘了,无论走到哪儿,他都应该带着她的。 他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一步,就差一步,便万劫不复。 在看到宋黛尸体的时候,他还怀着一丝侥幸,天下神医都聚集在他南宫山庄,只要他将黛黛抱回来,大家一定可以治得好她的,他们连他都能从鬼门关捞回来,怎么会治不好黛黛? 可是他们都说……救不了。 甚至连娘亲,一向神通广大的娘亲,都说救不了…… 黛黛,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杜祈佑心里一抽,“噗……”一口血瞬间从嘴里喷了出来,痛彻心扉,痛得,几乎都麻木了。 “祈佑……” 众人瞪大眼睛,纷纷朝他扑过来,杜祈佑捂着胸口,嘴角挑起一丝笑容,缓缓地倒了下去。 周遭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周围的人,也再也看不见了。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宋黛的离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的头脑里。 当天夜里,杜祈佑还在昏厥之中,一道道黑影如同闪电般降临南宫山庄,目标直指宋黛尸体。 “什么人?”南宫山庄全部人员倾巢出动,将前来偷袭的刺客团团围住,一触即发。 一个穿着雪白衣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站在屋顶,声音清凉,“我是,可以救她的人。” 是夜,南宫山庄刮起一阵血雨腥风,死伤无数。 静王妃尸体被盗,盗客不明。 一日后,墨府闭门谢客,夜凉公子失踪。 三日后,静王爷杜祈佑辞去官职,隐退江湖之中,微服私访,寻找爱妻尸首,传为佳话。 再相见,便是三年后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放过我吧 三年后 又是一个秋季,风声呜咽,芳草萋萋,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格外早。 金陵傅家 “小嘟嘟,到姐姐这儿来,过来呀……” 果而微弓着身,拍拍手,正在逗弄一个冰雪可爱的小精灵。 傅嘟嘟,年方三岁,是傅白鹭和南宫小蛮的儿子,今天正是小宝宝三周岁的生日。 南宫允和南宫小蛮坐在软榻上,正在含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笑得眉眼弯弯。 “转眼间嘟嘟都三岁了,三年过得好快啊。”南宫允悠悠感慨一声。 小蛮轻轻一笑,“谁说不是呢,果而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该找婆家了吧。” “可不是,我正发愁呢,这丫头是个不开窍的,婚姻大事还得我们来替她操心。”南宫允道。 小蛮不由失笑,“愁什么,我们果而长得这么漂亮,聪明伶俐的,还怕没有人喜欢吗?” 南宫允无奈地摇摇头,“你还不知道你姐夫,哪个少年能入得了他的眼啊,挑剔着呢。” 小蛮听后也笑,杜云烈是个女儿奴,对果而的疼爱简直令人发指,一般人还真不配做他女婿。 果而和嘟嘟正玩得欢快,听见这边在议论她,不满地嘟囔道:“又聊我的婚事呢,能换个话题吗?这一年来,我的耳朵都快生茧了,爷爷唠叨唠叨就罢了,你们也跟着不消停,烦不烦?” “怎么说话呢,越大越没规矩,都是你爹惯的。”南宫允忍不住斥道。 果而吐吐舌头,不敢惹娘亲生气,赶紧抱着小嘟嘟出去玩了,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小蛮轻拍一下南宫允的手,劝道:“姐姐,别生气,果而现在正处在叛逆期,是不好管。” 南宫允冷哼一声,“这孩子越大越不好管,脾气也不知道随谁,比你小时候性子还倔呢。” 小蛮咧咧嘴,“我哪儿敢跟您倔啊,板子藤条分分钟往身上招呼,果而可比我幸福多了。” 南宫允瞪她一眼,“现在跟我这儿抱屈是不是,为什么打你你不记得了,不该打是吗?” “该打该打。”小蛮忙站起来给南宫允奉上一盏茶,低眉顺眼的,心里忍不住哆嗦。 积威犹深啊,即便当了娘亲了,在姐姐面前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可不敢造次。 南宫允倒是没怎么为难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叹口气道:“你现在也为人父母了,现在嘟嘟还小,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等到他大了你就知道了,孩子便是父母的债,没一个省心的。” 小蛮听出她语气中的怅然,知道她意有所指,踌躇着问道:“祈佑,还没消息吗?” 三年前宋黛的尸体被人强行带走,杜祈佑旧伤复发,高烧昏睡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杜祈佑醒来就知道了宋黛尸体被劫走的消息,众人忧心忡忡,生怕他忍不住发疯。 杜祈佑没疯,反倒很平静,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没有理会众人,而是披上朝服直接去了皇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脱去了官服,交上了官印。 卸甲归田,江湖退隐。 杜祈佑丢下八个字,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皇帝勃然大怒,命御林军将他绑回来。 杜祈佑神情漠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玉剑,将自己脑袋上的玉冠削掉,束着的头发全部散落。 他披着一头如墨的黑发,神色冰冷地面对着千军万马,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 “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杜祈佑真就用一柄长剑杀出了一条血路,昔日的同僚,他全然漠视,遇佛杀佛,杀红了眼。 那一天,听说皇帝亲自提剑上阵,兄弟俩淋漓尽致地打了一架,夹枪带棒,都受了重伤。 “杜祈佑,你敢跟朕动手,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是你先跟我动手的。兄友弟才能恭,你不仁,我就不能不义吗?” “好啊,我看你是想造反,你在怪我害死了你的媳妇是不是?” “黛黛救了易贵妃,你的媳妇还活着,我的媳妇却死了,这笔账,我不找你算,找谁算!” “你要算账是不是,好啊,那你就来啊,杀了朕,这皇位,朕留给你!” “谁稀罕你的皇位,只要皇上肯放我走,臣弟保证,再也不会来碍你的眼!” “你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 “那咱们就试试,谁的功夫厉害……” 只可惜,两个人没能奋战到最后,因为南宫允和杜云烈及时赶到了,上前制止了他们。 更准确地说,是制止住了杜祈佑。 杜云烈一个重重的耳光掴在杜祈佑的脸上,直接把他扇翻在地,“畜生,你想造反吗你?” 杜祈佑吐了一口血,惨笑一声,“从小到大,但凡是我跟别人打架,无论是谁挑的头,您责怪的始终是我。我不想造反,也没胆造反,我就想安安生生地过我的日子,碍着你们什么了?这江山是你们让我挑的,这静王也是你们让我当的,现在,我不干了,你们爱找谁找谁。” 他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漠视群雄,扔了带血的剑,捂着胸口,惨白着一张脸走了出去。 南宫允拉住儿子的胳膊,眸中沉痛,脸上写满了不忍,痴痴地唤道:“祈佑……” 半响,杜祈佑抬起眼帘,看着南宫允,淡漠道:“娘亲,您给的担子太重了,我撑不起。” 放过我吧。 他说。 南宫允哭了,儿子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在她心脏深处剜了一下,剜在最软的那块肉上。 对儿子的亏欠,对儿子的心疼,一瞬间全部从内心深处涌上来,喷薄而出,再也收不住。 杜云烈抱住腿软几欲跌倒的南宫允,心里亦是疼痛难忍,“允儿……” 南宫允抬起泪眼,望着儿子远处的背影,哀哀地唤道:“烈哥哥,我们失去儿子了,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杜云烈一声重重的叹息,以及一声充满坚定的,“不是。” “儿子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自个儿找个地方疗疗伤,等到伤好了,他就会回来的。” 伤,真的会好吗? 南宫允不知道,只知道—— 杜祈佑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 第二百六十八章 死缠烂打 溧水湖 微风拂过,湛蓝色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杜祈佑一身蓝袍,站立船头,观赏湖光山色。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迎面送来一阵清香的泥土气息。 杜祈佑深吸口气,觉得雨后的空气,甚是清新,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倒是应景得很。 江山已定,溧水湖畔,百姓们安居乐业,倒是一派盛世荣景,杜祈佑看在心里,欣慰得很。 看来这些年,夜凉这个新上任的国主,励精图治一番,将燕国打理得还不错。 越过溧水湖,便进入燕国的地界了。 杜祈佑下了船,心里很有些戚戚然,当年他带兵大败燕国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这个地方。 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局面在他脑海中一直萦绕数年之久,直到宋黛来到他身边,才转好。 这次他来到燕国,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三年了,她会在这里吗? 这三年,他只身一人离家出走,离开了皇宫,离开了王府,离开了南宫山庄,离开了盛京。 静王爷的身份他不要了,流星阁少阁主的身份他丢掉了,傅家首徒的身份他也暂时摒弃了。 这三年,他没干别的,就是凭着一己之力,四处打探宋黛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年来,这八个字,深深地烙印进他的心里。 其实早该来这里了,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踏足这里,或许是内心更害怕找到的会是黛黛的坟墓。 可是,他终究还是来了。 墨都是大燕的都城,自有一派繁华盛景,这些年燕国也开始发展贸易,商人遍布天下各地。 眼看到了中午,杜祈佑找到附近一家酒楼,点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靠着窗边,独自饮着。 刚喝了半壶酒的功夫,便从窗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粉色衣裙,甚是娇俏。 杜祈佑眼睛一眯,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愕然,旋即恢复清明,漠然地转过视线,不再理她。 “哎,这位大哥,劳烦问一下,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着蓝衣,长得十分英俊的男人啊?” 那路人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蓝色衣服,直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指的,是我吗?” 明兰:“……” 她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歪着脑袋咋舌道:“一身蓝衣倒是没错,只是您这颜值,有待提高。” 那路人当即就不高兴了,沉下脸去,撸撸袖子道:“嘿,小姑娘怎么说话呢,讨打是吧。” “干……干嘛,你还想打人啊你,不过一句话的事,至于吗你,男子汉大丈夫,心眼忒小了。” 明兰嘟嘟囔囔的,嘴上一点儿不服软,成功地将那男人的火气由三分挑到了十分。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欠收拾……”那男子忒粗鲁,说着就要抬手打人了。 明兰“啊”一声,嗖的一下就凌空飞起,踩着栏杆就飞上了酒楼,趴着二楼的窗台跳了上去。 咦,有人…… 人刚刚在窗台上站定,就被眼前熟悉的身影震住了,明兰以为自己花了眼,“小哥哥……” 眼前之人,不是她苦苦寻觅的小哥哥,杜祈佑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杜祈佑淡若地抬起眼帘,语气有些无奈,“小师叔,你跟了我三年了,到底想跟到什么时候?” 明兰嘿嘿一笑,扭头对楼下那个气急败坏的男子道:“我找到我小哥哥了,多谢你了。” 不顾那人大呼小叫,明兰拍拍屁股直接踏上桌子,在杜祈佑对面坐下了,“我想跟你一辈子。” 杜祈佑无语地看着她,声音有几分冷清,也有几分轻叹,“我说过的,我不可能娶你……” “打住!”明兰伸手拦住他,眯着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这一生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不可能再犯第二次。你只有宋黛一个妻子,绝对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无论是小妾、姨娘还是什么小老婆,你都不会娶。我也没让你娶我啊,我不求名分,就想跟着你,行不行?” 杜祈佑呆呆地盯了她半响,压了压唇角,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眼,“不行。” “为什么不行?” 杜祈佑:“我这次出来不是游山玩水的,而是要找媳妇,你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啊。” 明兰“哦”一声,“我明白,你是怕宋黛吃醋嘛,可是,你现在连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吧。” 杜祈佑眼眸骤然转冷,“死了又如何,那宋黛也是我唯一的妻子。” “好好好……”明兰见此人要发飙,忙举手双手讨饶,“退一万步讲,宋黛还活着,可你不都说了,我是你小师叔嘛,我缠着你又如何,我是你的长辈,你又不敢打我,不敢骂我的,只能任由我死乞白赖地跟着你,对不对?” 杜祈佑彻底无语,明兰缠人的功力真是一流,三年了,她一直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 如果是别的女人也就罢了,实在将他惹急了,他什么绝情的话也说的出来,完全不用顾忌。 可是明兰不行啊,这丫头不仅是鬼医干爹的女儿,还是婆婆的徒弟,他的小师叔。 “小师叔,我劝你一句,婆婆的脾气可不好,你拜她为师却私自跑出来,这是背叛师门知道吗,婆婆不会放过你的,鬼医干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你逮回去了,你跟着我,是害我。” 明兰睁大眼睛,“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放心好了,我会易容术,一定可以瞒天过海,不会拖累你的。” 杜祈佑不想再跟她多费唇舌了,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拿起剑就往外走。 “哎,小哥哥,这就要走啊,我还没吃上一口饭,饿着呢……等等我嘛……” 明兰捞起一盘花生米,就赶紧去追杜祈佑。 杜祈佑烦的,“姑奶奶,我求你了,你别跟着我了……” 明兰:“那可不行,你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的,多危险啊,我得保护你啊。” 杜祈佑:“你?保护我?你这一身轻功逃命还行,能打得过谁啊你,少大言不惭了……” 明兰:“那你保护我好了,我们两个闯荡江湖,是不是可以取个名字,叫‘雌雄大盗’啊?” 杜祈佑:“……” 难听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命不该绝 大燕皇宫 夜凉刚刚下了早朝,回寝宫脱下一身紫衣,换了一身白袍,径直往后宫走去。 紫明宫蓬莱阁 三层殿基堆砌而成的楼阁,不是任何妃嫔的居所,而是姑姑的住处。 是的,姑姑。 没有人知道这位姑姑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只知道她是国主最尊敬之人,也是最尊贵之人。 夜凉只身一人,衣袂飘飘,顺着白玉台阶缓缓而上,进入紫明宫,踏进九间殿门,往里走去。 迎面是镶金的“蓬莱阁”三个大字,迈进台阶,映入眼帘的是十二扇落地屏风,绣着灵犀。 夜凉在屏风前站定,平缓了一下心绪,用极其平稳而恭敬的语气问道:“姑姑,您起了吗?” 半响,里面传来了懒洋洋的一声“嗯”,清丽而浅魅的声音传来,“下朝了?进来吧。” “是。”夜凉微微躬身,端着手绕过屏风,缓缓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红色的身影。 红色本就浓烈,而眼前之人这一身红衣,浓艳得如同烈火,红得灼眼,有些难以言说的风韵。 偏偏她脸上的妆容并不浓艳,几乎是素颜,皮肤白嫩如少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灵动逼人。 “夜凉给姑姑请安。” 夜凉走近她两步,在软榻前缓缓跪下,双膝落地,俯身行了大礼,遵的,是傅家的礼数。 傅灵犀还在看书,姿态悠然,淡淡道:“起来吧。” “谢姑姑。”夜凉微垂着眼睑,缓缓站起,不着痕迹地巡视一周,问道:“黛黛不在吗?” “今儿天气好,一大早便央着我和鱼儿出去玩去了。”傅灵犀淡淡道,嘴角轻轻一挑。 夜凉眉睫一颤,脸上现出一丝担忧,心下没来由地开始慌,恨不得立刻出去把人抓回来。 傅灵犀见他一言不发,淡淡瞥了他一眼,对视上他布满担忧的眼神,好看的眉头不由一皱。 “怎么,还担心她会跑吗?放心,这几次被我收拾的怕了,借她三个胆子,她都不敢了。” 夜凉脸上有几分羞惭,“姑姑恕罪,夜凉并不是怕姑姑的震慑力不够,而是……那丫头性子太野,之前是因为旧伤未愈,想跑也跑不动,跑不远,可是现在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若真是想跑,想要抓她回来,就难了。” 傅灵犀不以为然地一抬眉睫,眼波往斜上方一瞟,说不出的慵懒迷人,“跑就跑呗,关了她三年,已经够久了,你还想关她一辈子不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心心念念着祈佑,想要回到他身边,你就算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日放手。” 夜凉低下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可是,她身上的毒……” “啪”的一声,傅灵犀合上书本,眼眸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怎么,你还是信不过我?” 见傅灵犀面有怒色,夜凉心神一凛,慌忙跪了,低头道:“姑姑息怒,夜凉不敢。” 傅灵犀冷哼一声,翻身坐起,“你不是不敢,而是太紧张她了。她是个人,不是泥做的菩萨。不需要你供着,也不需要你如此细心呵护,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三年前,你母后为何会执意要了宋黛的命,就是因为你太过在意宋黛,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祛除你的软肋。宋黛都死了一回了,你还不长教训。她能捡回一条命来是幸运,你还想让她再死一次不成?” 夜凉被傅灵犀训得不敢抬头,这番话姑姑不是第一次跟他说,可是心里这关,就是过不去。 他是真怕了,上次黛黛浑身冰冷,毫无声息地躺在他面前,那副场面,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其实他知道,宋黛差点被害死,罪魁祸首是他母后,不能全怪在杜祈佑头上,可是心里,就是不想放过杜祈佑,黛黛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将她交给杜祈佑,就是希望她跟着他,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可是他偏偏差点让她死掉。 就凭这一点,他永远也无法原谅杜祈佑。 与其交给一个不值得信赖的人,他倒不如将宋黛牢牢地锁在身边,由他亲自来保护她。 夜凉俯身朝傅灵犀磕了个头,“姑姑,夜凉知道,为了救黛黛损伤了您半生的内力,这是夜凉欠您的,便是当牛做马,夜凉也会报答您,可是黛黛这里,我真的放不下,舍不得放手。” 傅灵犀目光清冷地看着她,“舍不得放手,那你注定了会再次失去她。夜凉,你对黛黛的执念太深了,你扪心自问,你对黛黛的感情,真的是将她当做妹妹那样简单吗?” “姑姑……”夜凉猛地抬起头,迫切地想要辩解。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傅灵犀打断他的话,“你和黛黛之间的恩怨纠葛,我并不想参与。当初费尽心力救她,不仅是看你的面子,也是看你父皇的面子。再怎么说,黛黛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总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死去。更何况,她当时还有一口气在,更不能不救。” 三年前,夜凉浑身是血地将宋黛带到傅灵犀的面前,求傅灵犀救救命。 因为红樱痣的毒,正是傅灵犀所制,当初傅灵犀制此毒,就是为了抵制化骨丸的毒性的。 也是宋黛命不该绝,她前面中了化骨丸的毒,后面又中了红樱痣的毒,两种毒药都是天下奇毒之首,却偏偏相生相克,以毒攻毒了,只是红樱痣的毒想彻底解掉,没有那么容易。 既是天下剧毒,一般人的身子骨自是受不了,因此赵芷凝一饮下,立时便丧命了。 宋黛足足撑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因为化骨丸和红樱痣毒性发作,一冷一热两股毒气在她体内乱窜,她撑不过,所以才一时陷入了假死状态,傅灵犀用内力将红樱痣的毒吸出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宋黛体内竟然有傅家的乾坤心法,还是数年的内力修为,而且她的身子…… 宋黛,居然还是处女之身! 第二百七十章 撒娇求饶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场,十分宽广,草场上面点缀着几片雪白,竟是几只小兔子。 宋黛活动活动手腕脚腕,扭动扭动脖颈,对旁边的人说:“鱼儿,准备好了吗?” 一个英俊的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眼睛紧盯着目标,“准备好了。” “抓兔子咯!” 随着一声呐喊,宋黛和鱼儿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如闪电般,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草场上的兔子如惊弓之鸟四处窜逃,可是它们四条腿终究敌不过宋黛和鱼儿两条腿快,千万个不情愿,还是分分钟被逮住了,不一会儿,两个笼子里就塞满了肥嫩嫩的小白兔。 “哈哈,又逮到一只。” 宋黛兴奋地捧起手中的小兔子,脸上沾了几根草,鼻子上也蹭了一块灰,是刚刚跟兔子奋战不小心扑倒在草地留下来的杰作。 她浑不在意,只回过头问身为裁判的剑奴,“我这是第几只了?” 剑奴答道:“第十七只。” “才十七只啊,鱼儿呢?”宋黛脸上的笑意倏然收敛下来。 鱼儿左手右手各捧着一只小兔子跑过来,呲牙一笑,得意道:“我这两只加起来就是二十四了,姐姐,看来今日这场比赛,你又要输了。” 宋黛撸撸袖子,叉着腰,斗志昂扬,“你没听说过什么叫做后来居上吗,我后劲足着呢。” 狠话一撂下,人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了“抓兔子”的状态当中,脚下生风一般,那叫一个飞快。 眼看着就要逮到一只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兔子耳朵立刻捏在了他的手中。 鱼儿将兔子抱在怀中,转过身得意洋洋地冲宋黛呲牙,“姐姐,真不好意思,我又抢先一步。” “小鱼儿,你故意的,这只兔子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宋黛怒目圆瞪。 鱼儿吐了吐舌头,“那不管,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哥,我二十五了哈。” “你给我站住,兔子还给我,小鱼儿,那兔子是我的……”宋黛愤愤不平地追上去。 夜凉缓缓走进草场,看到的就是宋黛与鱼儿争抢一只兔子,大打出手,各不相让的场面。 “又打起来了?”夜凉清凉悠叹的声音传来。 剑奴正挑着嘴角看着眼前这副热闹的场面,见夜凉来了,忙单膝跪地,行礼道,“国主。” “起来吧。”夜凉挥挥手,看着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微微摇头,“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他的声音夹杂了三分感慨三分轻笑三分宠溺,最后融入一分的叹息,痴痴地望着宋黛。 最后,还是宋黛用武力将兔子从鱼儿手中抢了回来,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嗖嗖嗖地就抱着兔子从不远处跑过来,在看到夜凉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一顿,转头对鱼儿扮了个鬼脸。 鱼儿刚刚挨了她几个重重的毛栗子,正摸着脑袋泫然欲其呢,看着宋黛的鬼脸,不由一愣。 爬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夜凉的身影,赶紧收敛了神色,随宋黛走过去。 夜凉来了,这就说明这场比赛结束了,不管谁胜谁负,都结束了。 宋黛不敢撒丫子在草场上飞驰了,抱着兔子迈着大家闺秀那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的步姿缓缓的、慢慢的朝夜凉走过去,偷瞧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兔子放进笼子里,乖乖地来到夜凉面前,轻轻地低声唤了句:“哥哥,你……这么早就下朝了?” 鱼儿却是已经在宋黛身后跪下,行了个大礼道:“鱼儿拜见国主。” 夜凉没理会鱼儿,只用凉薄的眼神盯着宋黛,冷冷地问:“不是不让你出来瞎溜达吗,身体刚刚恢复,就急不可耐地跟鱼儿出来疯了,还蹭地一身灰,你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又摔了?” 宋黛被夜凉训得头不停地往下低,轻声嘟囔道:“这是草场又不是泥地,摔也摔不疼……” “你说什么?”夜凉眸色一寒,声音立时严厉了几分,“如今都敢跟我顶嘴了是吗?” 宋黛浑身一激灵,猛地一抬头,触碰到夜凉的脸色,腿一软,缓缓跪下,“哥哥,我错了。” 夜凉微垂眼睑,见她捏着耳垂,低眉顺眼的可怜模样,心里的气消了些,脸上还是一片冰寒。 眼神越过她,落在跪在她身后的鱼儿身上,冷冷道:“鱼儿给我在这跪着,太阳落山才准起。” “是。”鱼儿毫不犹豫地应下,他就知道今日陪宋黛出来玩这一遭免不了受罚,早做好心里准备了,因此应得格外痛快,不过就是跪上几个时辰,陪姐姐玩得开心了才是最要紧的。 “哥……”宋黛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夜凉,眸中充满了愕然和乞求,她就怕夜凉来这一招。 宋黛膝行两步,上前拉住夜凉的袍摆,哀哀地求道:“哥哥,都是黛黛的错,您饶了鱼儿吧。” 夜凉冷哼一声,既心疼她的膝盖,又不想被她哄骗,板着脸道:“你错哪儿了?” 宋黛换上可怜巴巴的模样,“黛黛错了,不该不听哥哥的嘱咐私自跑出来玩,可是鱼儿是被我硬拉出来的,我是他姐姐,让他做什么他不敢不听,就像哥哥让我做什么我也不敢不听一样……哥,您别生气了,您罚我就好了,别罚鱼儿了,好不好?” 宋黛声音绵绵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几分耍赖,听得人心里极为舒服,不自觉地心就软了。 夜凉沉冷的面色缓和下来,心里哀叹一声:“真是拿她没办法……” “起来吧,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疼吗?”他伸手将宋黛从地上捞起来,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爆栗,并不是很疼,宋黛还是夸张地嚎叫了一声,低着头往夜凉身上贴,摇摇他。 夜凉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冲还跪在地上的鱼儿道:“起来吧,以后,少跟着你姐姐胡闹。” 如此,便是饶过了。 “是。”鱼儿应了一声,低垂着眼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淡定从容。 全然不似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毛小子,三年过去,鱼儿也长大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宋黛也有怕的时候? 清音阁 夜凉拉着宋黛的手进了自己的寝殿,命宫女们端一盆水来,轻柔细心地给宋黛擦着小脸。 “不过是抓几只兔子,瞧瞧你把这张小脸抹画成什么样儿了?”夜凉嗔怪道。 宋黛嘿嘿笑道:“好玩嘛,抓几只兔子而已,若是用武功就太大材小用了。” 夜凉瞪她一眼,“宁可大材小用,也不能太累着自己。自个儿身体什么状况自个儿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宋黛不敢再笑,忙不迭地点头,每次提到身体状况,哥哥能数落她半天。 得赶紧给他扼杀在摇篮里。 夜凉果然开始碎碎念了,“不是不让你出去,可是你的性子,一玩起来就没个分寸,上一次因为运功过猛昏厥过去的事情就在月前,你都忘了?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每次都让我担心。真应该给你找个铁笼子,把你关在里面,一天的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你就消停了……” “别啊。”宋黛吓得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夜凉,“哥,我听话还不成吗,我保证以后会在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玩闹,再也不冲动了,你……你别关我,好不好?” 夜凉被她眼神里的恐惧触动到了,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知道上次的牢狱之灾给宋黛留下了心里阴影,一到那种束缚自由的什么铁笼子、监牢里就忍不住惊骇、发抖,浑身哆嗦。 之前他因为生气她私自离宫出走出找杜祈佑,发狠关过她一次,结果差点酿成大错。 宋黛在铁笼子里吓得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地颤抖,冷汗大颗大颗地往外冒,后来引发了心悸。 好在鱼儿发现的及时,不顾一切砍断了锁链,将她救了出来,夜凉闻讯赶到的时候,宋黛正躺在傅灵犀的宫里瑟瑟发抖,面色惨白,见到他一个劲儿地往后躲,不敢看他,不敢靠近他。 从那之后,宋黛除了怕铁笼子,最怕的就是他了,他只要一发火一动怒,她就吓得直哆嗦。 天不怕地不怕的宋黛,如今总算是有软肋了,见到夜凉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夜凉眼眸一眯,“在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玩闹”? 都这样了,还不忘给自己留条后路,这小丫头片子鬼精灵着呢,什么时候也知道别把话说满,所谓的“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还不是她自个儿说了算? 心眼子还挺多的。 夜凉嘴角轻扬,“不想让我关你,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任性,也别动不动就出去疯。给我乖乖地呆在宫里,练武、看书、算账,你想做什么都由得你,就是不准出去瞎玩,知道吗?” 宋黛撇撇嘴,摆明了不想妥协,支支吾吾道:“可……可是,老在家里憋着,很难受的。” 夜凉眉峰一扬,语气也冷了下来,“难受是吗?看来还是太闲了。姑姑新交给你的剑诀背会了吗?我教给你的‘十字诀’学会了吗?宋家最近生意的账本看完了吗?布置给你的课业都完成了吗?如果完成了,那我就要抽查了,若是没有完成,规矩你是知道的。” 宋黛听得狂滴冷汗,这两天光顾着玩了,哪儿有心思做哥哥说的那些事情啊,剑诀没背过,武功没学会,账本没看完,课业也没做完……都没搞定呢。 姑姑和哥哥的规矩,一个比一个严,要是抽查没过,轻则罚跪,重则挨打,讨不着便宜去。 宋黛还是比较识时务的,赶紧端正态度道:“哥,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完成任务去,再也不偷懒了。” “嗯。”夜凉淡淡点头,觉得孺子可教也,“去吧。” 宋黛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又返回来蹲在他身前,仰着小脸道:“哥哥,黛黛能求你件事吗?” 夜凉瞥她一眼,淡淡道:“先说来听听。” 宋黛抿抿唇,“如果我把刚才你说的那些任务都完成了,你能带我出去玩玩吗?” 夜凉眉心一动,神色一冷,想也没想,就要开口拒绝。 “哥……”宋黛忙喊了一嗓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您先别急着拒绝我,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墨都的集市上逛逛成不成,我都好久没出去看看了,真的要憋坏了,哥,求求你了……” 宋黛双手合十,乞求的目光不住地看着他,小可怜儿见的,撒娇卖萌样样信手拈来。 夜凉终于还是绷不住被她逗乐了,他也是最近三年才慢慢发觉,一向娇纵蛮横的黛黛也有这样可人的一面,每次撒娇求饶的时候,什么软话都说的出来,什么表情都做的出来,真是…… 拿她没办法啊。 “要出去可以,但是必须易容,而且必须寸步不离我身边,要是敢借机逃走,你知道后果。” 夜凉脸色冷沉,眼睛里寒芒掠过,吓得宋黛心里一颤,忙不迭地点头,“黛黛知道了。” 这三年,宋黛着实被夜凉收拾得够呛,她从来不知道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夜凉哥哥有一天也会对她冷下脸,严厉到让她害怕的地步,她自认为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怕过谁,可是夜凉算一个,因为是他将她从鬼门关捞了回来,现如今他对她所有的严厉和苛责都是源自对她身体的担忧,他是真心地疼她宠她,因此更加受不了她身体出一丝差错。 不论是因为血缘关系,还是救命之恩,宋黛打心眼里敬服夜凉,也愿意在他面前讨宠示弱。 不只夜凉,还有傅灵犀,那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比哥哥更难伺候。 她绝对是宋黛见过的世界上最没有原则的女人,高兴的时候可以把你宠上天,有求必应;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随时让你下地狱,收拾得你鬼哭狼嚎,哀哭切齿,简直就是个女魔头。 可关键是,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有时候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了,那叫一个阴晴不定,唉,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宋黛走出清音阁,往蓬莱阁走去,还要去给姑姑请安呢,真是命苦…… 她抬起头,仰天长叹一声,三年了,三年了,佑哥哥,我们这海角天涯的,何时才能相见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相思之苦 “哟,二位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啊?” “两间上房。”杜祈佑扔过去一锭银子。 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却为难道:“实在对不住,小店今天客满,只剩下一间二等房了,您二位看看能不能将就一下……” 杜祈佑眉头一蹙,将就? 这种字眼在他人生字典里还真是不多见…… 一身男装打扮的明兰从杜祈佑身后探出脑袋,笑逐颜开,“没关系,我们愿意将就。” “我不愿意。”杜祈佑冷冰冰道,“要不然你在这儿吧,我换一家客栈就是了。” 杜祈佑说着拔腿就要走,小二也不恼,好脾气地指路道:“公子,出门左拐走上几百步就是莫居了,不过据我所知,这两天因为要开花灯节,哪家客栈都是人满为患,莫居更是一早就被占满了,剩下的,估计也只有两间天字房了,不过莫居的规矩,天字房一向不外租的。” 明兰一听,眼睛立刻闪亮起来,“哎呀,你不早说,我们差点忘了,莫居还有两间天字房呢。” 小二一怔,摸摸鼻子笑道:“这位公子没听懂我的意思吗,莫居的天字房一向只供老板居住,雷打不动的规矩,甭管再厉害的达官显贵,也进不得这天字房,除非主人许可,您二位……” 明兰一梗脖子,挎上杜祈佑的胳膊,眸中透着一丝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正是莫居……” “老板”两个字尚未出口,就被杜祈佑捂住了嘴巴,他对小二道:“开房吧,我们这就入住。” 事已至此,便只能将就了。 明兰被杜祈佑拉进房里,还依依不饶:“你为何不让我说出你莫居老板的身份啊,让那小二长长见识,眼前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莫居老板。再说了,莫居还有两间天字房呢,我们放着舒舒服服的天字房不睡,偏来这二等房挤巴,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 明兰在一旁不停地嘚吧嘚,杜祈佑不为所动,淡淡道:“现在,我已经不是莫居的老板了。” “为什么啊,不是说允姑姑把莫居都留给你了吗,你不是莫居的老板,那谁是莫居的老板?” 杜祈佑点了一壶酒,几碟小菜,填着肚皮,往嘴里填了个花生米,边道:“宋黛是老板。” “什么?”明兰瞪大眼睛,没明白。 杜祈佑淡淡道:“我早就把莫居都划给黛黛了,现在她才是莫居的老板,不是我。” 明兰咽了两口唾沫,咋舌道:“莫居可是全天下最赚钱也最庞大的酒楼了,每天不知道要赚多少钱,连我这个刚从林子里爬出来的小鬼头都久闻莫居的大名,这么一个庞大的产业链,你居然就划给宋黛了,真是舍得啊。不过,那也无所谓啊,你们是夫妻,你住天字房很应该。” 杜祈佑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你是真不懂吗?我出来这么久,什么时候在莫居住过店、吃过饭,别说莫居,便是走在大街上我都怕碰到流星阁弟子或者傅家子弟。一旦行踪暴露,甭管是被逮回盛京还是金陵,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还没有找到宋黛之前,我不想回去。” 明兰了然,点点头道:“明白。” “你明白就好。今晚我容你再待一宿,明天你就给我回去。”杜祈佑斩钉截铁。 “那不行。”明兰一下子滋毛了,说了半天,这还是要赶她走的节奏啊。 “我我……我这都听你的话了,你让我易容我易了,你让我女扮男装我也扮了,我都听你的,你还要赶我走?”明兰一脸不服气,“我保证不会拖你的后腿的,流星阁的弟子也好,傅家子弟也好,他们认识你但是不认识我啊,放心吧,我就跟在你身边,陪你找到媳妇为止。” 杜祈佑一脸无奈,“找媳妇那是我的事,不应该浪费你的时间。” “你这话说的不对。跟你在一起,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那简直是美妙的不得了。”明兰道。 杜祈佑彻底无奈了,以前他老觉得宋黛缠人,可遇到明兰,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还是他媳妇比较可爱啊…… 吃饱喝足了,杜祈佑让小二又搬进来一床被子,自顾在床下铺了,作势就要躺下睡觉。 明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要睡地上啊?” “不然呢。”杜祈佑半眯上眼睛,“床只有一张,我是看在你是我小师叔的份上让你睡床的,你要是想睡地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祈佑说着就要翻身而起,明兰眼疾手快地往躺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鸠占鹊巢。 “床多舒服啊,我才不要睡冷冰冰的地板呢……”明兰嘟囔着,杜祈佑一笑,也躺下了。 屋内静默了半响,明兰百无聊赖地踢蹬踢蹬腿,试探性地问道:“小哥哥,你睡了吗?” 沉默了半天,杜祈佑闷声闷气地答道:“睡了。” 明兰撇撇嘴,“骗人。睡了怎么还能开口说话?” 杜祈佑:“我说的是梦话。” 明兰一乐,翩身斜躺着,用手支着脑袋道:“哎,你要不要上来睡啊?” 杜祈佑:“……” “我说真的,这床挺大的,我们一人一半,一人一床被子。地上太冷了,你再受了风寒。” 明兰很懂事,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 “你不怕我占你便宜啊?”杜祈佑也睡不着,干脆逗逗她。 “我才不怕呢,你不是那样的人。”明兰一本正经地说。 “我是哪样的人,你知道?” “当然知道啊,但凭你对宋黛的态度,我就知道你是个很专情,很痴情的人。”明兰道。 杜祈佑淡若一笑,“谬赞了,其实我就是个混蛋,否则也不会为了气黛黛就将赵芷凝娶回家。如果不把她娶回家,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说到底,其实是我害了黛黛。” 杜祈佑的眼睛已经缓缓睁开了,墨色的瞳仁里满带忧伤,还有对宋黛的思念。 这股相思之情,并没有随着这三年而淡去,反而愈发深重,像是长在内心的杂草,肆意蔓绕。 黛黛,你到底在哪儿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习武不易 紫明宫蓬莱阁 “黛黛给姑姑请安。”宋黛双膝跪地,俯身行了大礼。 傅灵犀刚刚起床,神色疏懒,明眸微挑,淡淡道:“起来吧。让你背的剑诀背完了吗?” “是。”宋黛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回禀道。 昨天过来请安的时候就好死不死地被姑姑抽查了,她自然是没能过关,因为压根就没看,傅灵犀也不跟她啰嗦,结结实实地赏了她一顿板子,伤也不让她养,命她回房跪在窗口背去。 宋黛这回不敢犯懒了,老老实实地挑灯夜战,还真就发挥了自己过目不忘的好本事,整整一本书厚的剑诀,一晚上的时间记了个八九不离十,没能睡几个时辰,就从床上爬起来复命了。 傅灵犀见她一脸倦容,知道她昨晚应该是累得不轻,也怕她身体吃不消,查完了剑诀便让她回去上药,睡上一觉,下午再教她练习那几招剑法,宋黛麻溜滚回去睡觉了,睡得一塌糊涂。 皇家习武场 蓬莱阁的后殿有一块偌大的空地,刀枪剑戟样样俱全,是夜凉从小到大习武练剑的地方。 如今几乎成了宋黛的地盘。 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宋黛抖擞抖擞精神,从剑奴手中接过剑,在手上挥舞了两下。 傅灵犀依旧一身红衣,悠然自得地坐在石凳上喝茶,隔空指挥道:“剑奴,你把三星九剑的前三招耍给黛黛看看,不用刻意放慢速度,常速就可以,黛黛,瞧仔细了,一会儿该你了。” “是。”剑奴和宋黛双双应了,开始全神贯注在手上的冷兵器上。 剑奴的武功是傅灵犀和夜凉亲自教的,在燕国是独一份,旁人哪有这份殊荣。 三年前宋黛被夜凉带回燕国,真的是从鬼门关来回荡悠了一遭。 清醒之后,见到了久未逢面的剑奴和鱼儿,也渐渐才知道,剑奴和鱼儿真正的身份。 她一直以为剑奴是夜凉的奴隶,而鱼儿是剑奴的弟弟,猜想剑奴和鱼儿应该是家奴的身份。 直到后来听见宫女们唤剑奴和鱼儿“郡王”,她才知道原来剑奴和鱼儿也是燕国皇室子孙。 准确地说,剑奴和鱼儿都是夜凉的堂弟,就像杜祈佑和杜祈宁的关系一样。 剑奴和鱼儿的父亲是当年燕国的三皇子,而夜凉的父亲是当年的九皇子,都是夺嫡的候选。 显而易见,后来九皇子在夺嫡大战中胜利了,黄袍加身,成为了王,那三皇子很不幸的,沦为了寇,自古夺嫡之路就是成王败寇之路,胜利者居高临下,失败者俯首称臣。 据说当年成功上位的九皇子,也就是先帝并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了三皇子的两个儿子,也养在宫中,陪同太子夜凉读书习武,也受过一段时间良好的将养。 后来先帝在黎国攻打燕国之时不幸驾崩,梨妃母凭子贵,自封为太后,开始垂帘听政。 燕后上位后不仅将儿子夜凉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而且将夜凉身边亲近之人,送走的送走,贬黜的贬黜。宋黛是第一个牺牲品,很小的时候就被燕后强行送走了,剑奴直接沦为了夜凉的奴隶,而鱼儿,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送到了烟雨楼,做娈童,也成为了燕后牵制剑奴的把柄。 剑奴对宋黛说:“公主,我先给你演示三星九剑的前三招,你可千万瞧仔细了。” 宋黛点点头,冲他淡淡一笑,“你来吧。” 剑奴神色一凛,开始提剑,力贯剑身,腾身而起,剑尖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圆形。 宋黛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心中不觉称赞,好凌厉的剑法,丝毫不拖泥带水,要的就是快字。 剑奴收了剑,傅灵犀注意到宋黛的神情,挑眉问道:“黛黛,看清楚了吗?” 宋黛轻轻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将剑奴刚才在空中耍的那几招在脑海中从头至尾演练了一遍,旋即睁开眼睛,冲傅灵犀淡淡点点头,“回姑姑的话,看清楚了,也记住了。” “好。”傅灵犀轻道:“练给我看。” 宋黛口中应是,默念着剑诀,混着剑奴方才演练的招式,融于一体,提剑也演练了起来。 第一遍速度还是慢了些,傅灵犀命她再来一遍,第二遍速度稍快一些,第三遍,差不多了。 “好,就照着刚才这样,将这三招练上一百遍,觉得完全掌握了,就可以停下了。” 傅灵犀口气清淡,却不容辩驳,一百遍从她口中说出来如同十遍一般,丝毫不用费力气。 宋黛早已习惯傅灵犀这样的教法,毫不犹豫地应下,提剑就开始练起来,她知道这一百遍每一遍她都得拿出实打实的认真态度,哪一遍都不能马虎,因为傅灵犀的眼睛会从头到尾地盯着你,有一个动作做得不到位,招式只要错了一处,就是一下板子,都给你攒到最后算账。 宋黛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犯过的错绝对不犯第二回,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算是摸透了几分傅灵犀的脾气,小事上她可以由着你嬉皮笑脸,但一旦关系到做人、学武这种会影响一生的大事上,她顿时会化为严师,严厉到苛刻的地步。 宋黛剑招越耍越熟练,傅灵犀看在心里,暗暗点头,对旁边同样看得认真的剑奴道:“仔细给她数着,那一处错了就给她指出来,也给她记着,有多少处出错,不许帮她遮掩,知道吗?” 剑奴恭敬应下,脸上有些赧然,以往这样耍小聪明的结果,是他和宋黛两个人谁也没能逃脱,都狠狠挨了一顿板子,长足了隐瞒不报的教训,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在姑姑面前搞小动作了。 一上午的时间,宋黛将三星九剑的剑谱学完了一半,傅灵犀很是欣慰,只是尽管如此,该宋黛受的责罚还是不肯放水,错了三十多处,剑法练完了就开始算总账,宋黛认命地来到傅灵犀面前请罚,傅灵犀拎起板子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三十下,狠厉的板子给宋黛疼得泪眼婆娑。 挨完了打,宋黛躺在夜凉的怀里由哥哥将自己抱回寝殿上药,小声告状道:“姑姑又欺负我。” 夜凉轻轻一笑,每次挨完了打,黛黛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讨宠,他也乐得宠着她。 多么希望,这样幸福的时光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是你,亲手害死了我的父皇! 夜凉给宋黛上完药,哄着她睡着了,看着趴在床榻上,睡得香甜的妹妹,眼底一片温柔。 大内总管王朔弓着腰自外头进来,上前低声禀告道:“启禀国主,太后她……又开始闹了。” 夜凉眉头一蹙,眸色沉沉,冷声应了句:“知道了,朕一会儿就过去,你退下吧。” “喏。”王朔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往后膝行了几步,然后起身弓着腰走了出去。 夜凉抬起手指在宋黛光滑的脸蛋上滑了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白色的衣袍一如既往的飘逸出尘,却早已被岁月染上了袅袅风烟。 很久以前,他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一定要在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之间做一个抉择,他会选谁?这注定是一个万分艰难的抉择,所以他一直在逃避,拒绝去想,拒绝去做选择。 可是现在,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了。 黛黛差点离开他这一事实,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其实,他终究是个十分自私的人。 在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之间,如果一定要选择其一,那么他选择的,将会是后者。 姣梨宫 夜凉刚刚迈入外殿,就听见内殿传出凄厉的喊声,声声入耳,划过寂廖而又空旷的宫殿。 宫女们跪了一地,面上的神情惶惑又战兢,夜凉目不斜视,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走进去。 这个地方,是大燕最富丽堂皇的一个地方,极尽奢华和糜烂。 这个地方,是他小时候住惯了的地方,却也是他长大后最排斥的地方。 看着满壁熟悉的雕梁画栋和镶金的和玺壁画,夜凉漠然地径直迈进内殿,没有一丝的驻足。 这里每天都有宫女打扫,依旧一尘不染,无论是穿戴还是饮食上,夜凉都没有委屈过她。 他唯一剥夺的,就是她的权利,还有自由。 夜凉看着铁牢里,躺在床榻上目光呆滞、凄声呐喊的女人,淡漠地唤了一声,“母后。” 梨落的喊声戛然而止,身子一顿,猛地翻身而起,转头看过来,眼睛蓦地睁大。 下一刻,一个凄冷的身影就站到了夜凉的跟前,隔着铁牢,语气森森道:“你终于来了。” 夜凉眉睫轻轻一颤,面色波澜不惊,声音更是淡漠,“母后唤儿子来,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梨落喃喃一句,突然目眦欲裂,声音陡然抬高,“我有什么吩咐,你难道会不知道,我要出去,哀家要出去,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放我出去!” 夜凉眼睛一眨不眨,淡淡道:“母后出来做什么,儿子特意给您寻了这么一处佳处让您可以无忧无虑的颐养天年,难道不好吗?” 梨落忽然仰天长笑了片刻,明明如夜莺唱歌一般美妙的嗓音,如今听起来却像是夜枭一般喑哑低沉,听得让人不寒而栗,她笑得眼角都沁出了眼泪,突然间停下,趴着铁笼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夜凉,与之四目相对,阴狠狠地说:“颐养天年?你小子分明是想让哀家死在这里,这样就没有人再阻扰你和那小贱人双宿双飞了。可是你别忘了,她是你的妹妹,哪怕不是一母同胞,也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你们如果在一起,那就是乱伦,那就是笑话,是会被后世耻笑的!” 夜凉笑了笑,带着一脸的从容,“母后以为,我会怕吗?” 梨落呆了一呆,凝望他片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夜凉看了她一眼,徐徐道:“如果后世要耻笑,早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注定是一个笑话。我的生母,可是一个出身风尘的娼妓。既然注定要成为笑柄,那我为何不选择活得痛快一些。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为何要在意他们说些什么?” 梨落神色冰冷,“你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同宋黛在一起了?” 夜凉淡淡道:“她是我的妹妹,是我这一生最疼爱之人,我为什么不能同她在一起?” 梨落陡然变色,凛声道:“如果哀家一定要阻拦呢?” 夜凉突然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嘲弄和讥讽,他懒洋洋道:“事到如今,母后以为你还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拦得了我?以前是我错了,以为只要顺着你,由着你,就能保住黛黛、剑奴和鱼儿的性命,可是我对你的顺从换来了什么呢,黛黛被你强行从我身边带走,整整十年,我没能见过她一面;剑奴是我从小的玩伴,是我的弟弟,你却让他在我面前磕头下跪,成为我的奴隶;鱼儿呢,襁褓之中就被你送进了烟雨楼,当了低贱的娈童,如果不是牡丹这些年阳奉阴违,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鱼儿,他早就被人糟蹋了。” “他们有什么错,只不过是我亲近爱护之人,你就容不得他们在我身边,一定要伤害他们。黛黛差点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大彻大悟。既然软弱保护不了他们,那我就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强大了,我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保护他们不受伤害。这个道理姑姑早就告诉过我了,可是我一直都不愿意遵循,是你,亲手教会了我这个道理,逼我踏上了绝路。” 梨落唇角扬起讥诮的笑意,“你是在怪我?事到如今,你在怪我?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何来今日的地位?如果不是我,你会这么顺利地继任大统,成为燕国的国主?” “你以为我稀罕吗?”夜凉陡然抬高了声音,“大燕国主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的行尸走肉,活得还不如凡夫俗子自由快活。我平生所愿,不过是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看着他们开心,自己也就快活,什么劳什子国主,我从来都不曾稀罕。” “没出息的东西!”梨落嗤笑道:“能够成为人上人,这是人人希冀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要?” 夜凉淡漠一笑,“人上人有什么好?父皇费尽千辛万苦成为人上人,到最后还不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梨落脸色大变,“你在胡说什么?” 夜凉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声音酷寒,“母后,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的父皇,并不是被黎皇害死的,更不是死于南宫允和杜云烈手中,是你,亲手害死了我的父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和黛黛,其实是亲兄妹 梨落脸色刷得惨白如蜡,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后真的不知道吗?”夜凉冷冷地嗤笑一声。 他声音清凉又淡漠,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十分无关紧要的事情,“看来母后是忘了,那就让我来提醒您一下。据说,那是一个风雨凄迷的夜晚,那日是父皇的生辰,您亲自献舞一支,为父皇贺寿,父皇很高兴,由着您灌了不少的酒,终于喝醉了……夜半三更,父皇起夜的时候,看着偏殿的床帷人影晃动,寂静的午夜,床上那两个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父皇拉开帷幔,您猜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他的爱妃,和他最宠信的大臣正在翻云覆雨,娇吟不断……” “啊……”梨落捂着耳朵,凄厉地大喊:“别说了,不许说,不许再说了……” 夜凉依旧站在那里,如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般看着自己的母亲,眉睫也没眨一下,声音却是没有停,继续娓娓道来,“据说那女子在床上当真是个尤物,将那大臣迷得神魂颠倒……按理来说,被撞破奸情的两个人应该痛哭流涕,跪伏在地乞求父皇原谅才是,可是他们并没有,反而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做了那乱臣贼子,谋朝篡位的恶事,母后,儿臣说的对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梨落拼命摇头,眼睛瞪得溜圆,拒不承认。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夜凉笑得异常冷酷,“母后啊,万事种什么因便会结什么果,您这一生,做的荒唐事够多了,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夜凉挥挥手,王公公从外面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杯毒酒,“国主。” 梨落惊恐地看着夜凉,“你想做什么?弑母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您说的没错。”夜凉轻轻笑了,他五官柔和,笑容里却有一股肃杀之意,“所以,为了保全儿臣的圣君名声,母后就只能自缢了,您死后,儿臣会给您择一个封号,让您入史册,如何?” 梨落惊得脸色煞白,整个人定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寒毛根根竖起。 夜凉挥挥手,命王朔将杯子递到她面前,淡淡道:“母后,喝下它吧,好歹留一个全尸。” “不……”梨落惨白着一张脸,作势就要打掉托盘中的毒酒,王朔眼疾手快,敏捷闪到一旁。 夜凉眉头紧紧一蹙,声音骤然冰冷下来,“母后,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梨落猛地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个让她觉得很陌生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死?我是你的母亲,是一手将你拉扯大的母亲啊。这么多年,我做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你非但不对我感恩戴德,你还要对我赶尽杀绝,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你!” 王朔跪在一旁,低着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夜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淡若的笑意,“母后,当年,您不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亲生母亲的吗?” 片刻的沉默,梨落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你……你说什么?” “你说,我和黛黛,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据说黛黛的母亲,是一个长得跟您很像的宫女,在一次伺候父皇洗脚的时候被他看上,一时临幸了,这才有了黛黛,正因如此,您才这么嫉恨她的母亲,连带着黛黛一同嫉恨,父皇死后,那位夫人也被您赐了一杯毒酒,为父皇陪葬了。” 梨落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凶光,冷冷道:“那是那个贱人该死,仗着和本宫有几分相似,她就以为可以勾搭上先帝,成为人上之人,她做梦!有我在一天,她就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夜凉淡漠地伸展了一下袍袖,“可是我怎么听说,那位夫人,有幸生过两次产呢?” 梨落心头的惊动乍然崛起,这次面色的动容,前所未有,“你……你说什么?” 夜凉看着她,一字一顿:“其实,我也是那位夫人生的孩子,对不对?” 轰隆一声,外面的天空响起一道惊雷,仿佛正巧劈在梨落的头顶上,吓得她魂飞魄散。 夜凉的脸上始终挂着清冷的笑意,“你当真以为,我那时年幼,便什么也不记得吗?记忆中,总是有一副场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那是在一棵梨树下,梨花漫天飞舞,而我和黛黛,相互依偎着靠在梨树下,享受着难得静谧的时光,我们睡得很沉,因为太累了。是的,太累了,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罪。明明我们也是皇子和公主,可是当你的亲生女儿倾城公主在寝殿里吃香喝辣的时候,我和黛黛两个却在被你逼着干苦力,打扫宫殿。姣梨宫大大小小的寝殿十多间,没有一处地板不曾落过我和黛黛的汗水,我们像小狗一样跪伏在地上,被倾城公主骑在身上,费力地擦拭着每一寸地板,这些事情,我从未忘记过。” 梨落脸色已经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冰冷到麻木,她呆呆地看着夜凉,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夜凉继续用一种十分平缓的语调道:“让我想想,那猪狗不如的生活,是从何时才结束的?好像,还是父皇驾崩之后吧。你膝下无子,为了顺利登上太后的宝座,不得不母凭子贵,于是,你毫不犹豫地将我从母亲手中抢过去,害死了我的母亲,送走了我的妹妹,还给我喂下了忘川水,想让我忘记以前的一切,乖乖做你的儿子,你的傀儡。” 梨落捂着胸口喘着气,目光幽幽地抬起来,“那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夜凉眉睫一抬,“将黛黛送回宫中,差点被你打死的那一个晚上,突然间,我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一向孝顺,这一次却不由分说,一定要将我关起来。” 夜凉幽幽笑道,“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能得到你一声孝顺,也算是我还了您的恩情吧。母后,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儿子,就不送了。” 他说着,缓缓跪下,朝着梨落叩首三次,站起身,转身离去,头再也不曾转回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哥哥,我想他了 安心殿 宋黛醒了,身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趴在枕头上,隔着轩窗看着渺茫的夜色,发呆。 三年前,她苏醒之后夜凉亲自将她抱进来,告诉她,这个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家。 宋黛悠悠叹了一口气,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时间没有多久,兜兜转转的,家倒是换了不少。 从傅家到宋宅,从南宫山庄到王府,从大黎皇宫到大燕皇宫,深宫内院,都是豪华府邸。 其实,住在哪儿并不重要,和谁一起住比较重要。 对宋黛来说,有杜祈佑的地方,才是她宋黛的家。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几乎让她脱胎换骨。 是的,脱胎换骨。 三年前,化骨丸和红樱痣两种剧毒在她体内同时发作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人们都说,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人,才是你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在她快要疼死过去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景象,尽是她和杜祈佑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杜祈佑,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只此一生唯一爱过的人。 只可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了。 她刚刚尝到爱情的甜头,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就不得不与他分开了。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此时此刻,异国他乡,杜祈佑会在做什么呢? 也会在想着她吗,想着……已经“死去”的她。 三年过去了,他是不是已经接受了她已经“死去”的事实,是不是已经开始重新接纳别人了? 赵芷凝在三年前与她“同归于尽”了,他又恢复了单身贵族的生活,家里还有一个明兰呢。 他是不是已经和明兰在一起了,就算没有明兰,也会有很多贵族小姐爱慕他,一心想嫁给他。 杜祈佑,堂堂的静王殿下,会为她“守身如玉”吗? 宋黛越想越难过,对他的思念,对他的担心,全都化成了眉心处的一抹愁雾,渐渐浓翳。 正想着呢,夜凉从外头走了进来,宫女太监们纷纷跪地行礼,口呼恭请陛下圣安。 宋黛陡然被拉回心绪,转过头来,作势就要起身,“哥哥,你来了……” “别起来,躺着吧。”夜凉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他对宋黛的疼爱,从来不曾掩饰。 夜凉走上前来,在床榻边坐下,轻声问道:“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嗯。”宋黛淡淡点头,“已经上了两次药,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能行动自如了。” 夜凉这才放心,轻轻一笑:“也多亏了你体质好,有自动修复的功能,甭管伤得多重,身上也不会留有疤痕。否则一个女孩子,身上留着疤痕,多不好看。” 宋黛撇撇嘴,“正是因为这样,姑姑责罚起我来才格外不留情,每次都下得死手,疼死了。” “你还敢抱怨。”夜凉轻嗔一句,“姑姑对你算好的了,换作是我或者剑奴,跟姑姑学武功的时候若是敢犯和你一样的错误,那肯定得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得带着一身伤继续练。” 宋黛嘿嘿一笑,“看来还是我招人疼,姑姑的脾气和哥哥一样,吃软不吃硬,得顺着毛捋。” “你个小滑头。”夜凉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现在对哥哥也开始耍你那些小花招了。” 宋黛缩了缩脖子,嘴角漾着孩子气般的微笑,她知道,这样乖巧而调皮的她,哥哥最喜欢。 只有她乖乖的,哄着哥哥高兴了,夜凉才会大发慈悲带她出去玩一回,她等的就是这个。 这三年来,她获恩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每次光明正大的出去都得求哥哥好久,她想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杜祈佑,而夜凉不允许她出去,就是怕她会一不小心遇到杜祈佑。 这些年,她不知道为此跟夜凉据理力争了多少回,每次抗争到底的结果,就是她被关起来。 她也试过离宫出走十几回,一来她身上有伤,跑不了多远;二来这大燕皇宫处处都是机关,哪怕侥幸跑了出去宫里宫外也到处都是夜凉的眼线,分分钟就被逮回来,然后换来一顿饱打。 夜凉当然不舍得打她,除了罚跪,也就是让她抄过书,关过她几回,还生怕她饿着,冻着。 抡起板子来教训她的人,不是哥哥,是姑姑。 别看姑姑一介女流,动起手来力气比男人都大,每次她离宫出走被逮回来,都得挨上一顿。 直打得她痛哭流涕,屁滚尿流,撒娇讨饶为止,真是不堪回首的悲痛岁月…… 他们傅家人个个都是暴力狂,以前宋黛还嘲笑过杜祈佑,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受罪了。 “哥,方才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一些动静,他们告诉我……太后,殁了。”宋黛迟疑道。 夜凉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也没有惊起多少波澜,只淡淡点点头,“嗯。自缢身亡。” 宋黛心中一悸,若真是自缢身亡,燕后不会发出如此惨痛的叫声,那样的吼叫,摆明了不想死,燕后那个老女人,几次三番想要她的命,她对她除了恨还是恨,不过听到她死了,心里那股怨恨一下子倒没了宣泄的地方,三年前,害她的灰奴已经被夜凉五马分尸,剁成肉酱了。 燕后的命夜凉倒是留下了,却也剥夺了她的权利,将她幽禁了起来。 她也这才知道,这么多年,燕后的权利其实早就被夜凉架空了,夜凉迟迟不肯登上国主之位,只是因为她,因为一旦成为燕国国主,就不得自由了,必须呆在皇宫之中,不能时刻陪着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借着将她带回燕国治病解毒的这个契机,他就可以将她牢牢地锁在身边。 宋黛盯着夜凉,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太后死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夜凉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声音冰冷如斯,“你想回哪儿去?” 宋黛心中一悸,看着夜凉的眼神有些颤抖,却还是坚定道:“哥哥,我想他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求求你,不要关我 宋黛的一句“我想他了”立时让夜凉的心脏如同被铁钩生生地铰动了一下似的,生疼。 夜凉骤然变色,冷下脸道:“又想被关了是不是?” 宋黛心里一咯噔,慌忙从床榻上跪坐起来,拉着夜凉的手急道:“不是,哥,你别关我。” 夜凉冷冰冰地看着她惶急而战兢的神色,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声音更是冷得没有任何温度:“这三年来,我以为你已经十分明确了我的态度,没想到你还是不死心。想来是自由舒适的日子过久了。来人,公主累了,伺候公主歇息吧。”夜凉冷冷地说,说罢就要站起身子。 宋黛心脏一下子缩紧,整个人颓败到了极点,她知道,哥哥又要将她关起来了。 “哥,哥哥……”宋黛慌张地爬起来,一把拽住夜凉的袍摆,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哥,我错了,你别关我,别关我,求你了,哥哥……” 夜凉冷着脸不去理会她的哭求,甩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一颗心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一直以来,黛黛就是他的小心肝,是他的宝贝,在她身上,他几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 正是因为这样的付出,所以演变成现在他离了她根本就活不下去,他只能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姑姑说的没错,哪怕他锁住了她的人,也锁不住她的心。 宋黛的人在他这儿,一颗心,却早就飞到杜祈佑那里去了,或者说,从来不曾离开过。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伤心,也寒心。 夜凉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咚”的一声,忍不住回头一看,见宋黛已经翻滚到了地上。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黛黛错了,哥你原谅我吧,别关我……” 夜凉心口蓦地一疼,哪怕心里再生气再伤心,他也看不得他最疼爱的小妹满身伤痕地趴在地上对自己苦苦哀求,黛黛以前那样的骄傲,那样的任性,何曾对人如此低三下气过,只有对他才会如此,他知道她是真怕了,每次他一说要关她,就会让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夜凉无奈地上前走几步,想要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却被宋黛死死拽住手腕,惶急地哀求道:“哥哥,黛黛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你别关我好不好……” 宋黛连哭带喊,也不顾自己身后的伤,只一个劲儿地求夜凉,小可怜儿见的眼神很是凄凉。 夜凉见她落了泪,知道她真是怕极了,心肠也软了下来,“好了,哥不生气了,赶紧起来。” 宋黛听他松了口,抓住他的手这才放松了些,目光却依旧怯怯地看着他,生怕他出尔反尔。 夜凉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巴巴地瞅着他,叹口气道:“起来吧,地上多凉。每次都这样,就知道伤害你自己来赌我的心疼……还不起来吗,再不起来,哥就真的要生气了。” 这句话很管用,原本还赖在地上的宋黛迅速地爬了起来,就着夜凉的动作在床榻上躺好,要多乖有多乖,夜凉给她盖好被子,见她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巴巴地瞅着自己的小可怜模样,不由轻笑道:“能躺了吗,屁股上的伤不疼了?” 宋黛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感觉身后的痛意,眉头拧了拧,也不敢喊疼,赶紧换了个姿势,变躺为趴,夜凉不由失笑,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脸上僵硬的线条这才变得缓和了些。 宋黛偷瞧着夜凉的脸色,见他面色稍有缓和,乍着胆子试探性地问道:“哥哥,不生气了吗?” 夜凉给她掖了掖被角,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道:“只要黛黛乖乖听话,哥哥就不生气了。” 宋黛心里有些失落,却不敢再逞强,嘴角乖顺道:“黛黛听话,哥哥别生气了。” 夜凉见她一副小乖乖的模样,知道她是故意装作,却还是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明早还得继续练剑,早点睡吧。哥哥答应你,要是这段时间你能乖乖的,把该完成的任务完成,几日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哥哥就带你去墨都的集市上玩玩。” 宋黛一听,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瞬间变得闪亮起来,“此话当真?”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夜凉轻笑,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 宋黛这才放下心来,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哥哥的手背,乖乖地趴在枕头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哥哥,晚安。” 夜凉轻轻一笑,“晚安。” —— 夜凉刚从安心殿里走出来,脸上的笑容倏然掠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与酷寒。 忽然一个黑影在安心殿的角落处掠过,动作敏捷又迅速,夜凉眸光一寒,厉声喝道:“谁?” “来人,抓刺客!”小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内侍卫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当朝黑影移去。 少顷,剑奴前来禀告:“启禀国主,刺客往紫明宫蓬莱阁的方向去了,属下们不敢再搜查下去,怕惊扰了姑姑,请国主指示。” 夜凉眉心一动,眺望了一下夜色,眉宇渐渐疏朗起来,淡淡道:“没事了,都退下吧。” “是。”剑奴领命,挥挥手,大内侍卫们井然有序地收兵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夜路漫漫,夜凉乘着夜露只身一人走在夜色茫茫的长街里,说不出的寂寥和落寞。 登高位者,最忌讳的就是高处不胜寒。 父皇生前便告诉过他,权势会吞噬一个人的心,你想要的愈多,你失去的就会愈多。 人呐,关键还是得弄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觉得皇位对你来说是一种负担,是一种牵绊,那你就不要对它太过企盼。 等到有一天,你处在这孤高之位上,你就明白了,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人在日光之下一切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朝代更替,没有穷尽。 沧海桑田,不过眨眼之间。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感情。 最重要的,是能够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一直到老。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采花大盗 来到墨都这几天,杜祈佑没干别的,一直四处打听宋黛的下落。 奇怪的是,无论是宋黛的名字还是什么倾心公主,燕国的百姓都是一问三不知,三缄其口。 连着几天,杜祈佑一直眉头紧锁,脸色沉得厉害,明兰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 花灯节举办在即,客栈来来往往的客人越来越多,越是热闹,杜祈佑就越是心烦意乱。 二楼靠窗的位置,杜祈佑和明兰面对面坐着,点了几个小菜,杜祈佑一个人喝着闷酒。 明兰担忧地看着他,出言宽慰道:“小哥哥,你别着急,找人这种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来。” “慢慢来?” 杜祈佑嘴角扯动了一下,苦笑道:“我都慢慢找了三年了,再慢,还能找到她吗?” 明兰见他面色凄苦,心中很是不忍,“就是因为找了三年了,所以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啊。正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没有宋黛的好消息,但也没有坏消息不是吗?你想想看啊,那夜凉可不是一般人,他既然敢盗走宋黛的身体,一定会网罗天下神医去救她。我们不妨从这一处入手,将墨都有名的大大夫都打听一遍,说不定会有她的下落呢?” 杜祈佑眉心一动,觉得明兰言之有理,修长的手指无声地点点桌子。 他沉吟片刻道:“不仅要打听墨都的大大夫,还得去一趟太医院。” “太医院?”明兰讶然道:“太医院不都是为皇家服务的吗?夜凉,能请得动他们?” 难怪明兰惊讶,她并不知道夜凉和宋黛的真实身份。 其实,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宋黛的真实身份,包括他的父王和母妃。 杜祈佑眉头微微抖动,看来自己不仅要去一趟太医院,还要亲自去燕国皇宫走一趟了。 夜凉这些年行踪一直飘渺不定,他一路追查,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没了线索,他跟着那条线四处漂泊,绕来绕去,最终却回到了起点,这才明白是被人戏耍了,而戏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下的武林盟主,那该死的萧璟昱。 这三年来,萧璟昱故意丢给他一些误导信息,让他以为有黛黛的下落,结果只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直到月前他找回了逍遥山庄,萧璟昱在月色下喝着小酒等着他,一脸欢愉地冲他打招呼:“嘿,跑了三年了,累不累啊你。宋黛不在这里,三年前就告诉过你了,你偏不信我。” 杜祈佑大怒,酒也不喝,提着剑跟他大战了三天三夜,把逍遥山庄都快拆了,最后在他身上狠狠划了三剑,权当报这三年他戏耍自己的仇,当然,他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胳膊上也被他划伤了一处,他伤也不治,在逍遥山庄干了满满一坛子酒,带着伤就从逍遥山庄出来了。 萧璟昱在他耳边只说了一个字“燕”,在他愣神之时,那阴险的家伙趁机在他胳膊划了一刀。 虽然怀疑萧璟昱或许依然是在戏弄他,可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坐船越过溧水湖来到了这里。 他其实早该来这里的,夜凉是燕国的太子,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带黛黛来这里,还能去哪?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后知后觉。 就像明兰说的,已经找了三年了,他应该从容不迫才是,三年都等了,还差这么一时半会? 可是,为什么心里反而越来越焦躁呢,总觉得他离宋黛很近,好像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这两天,他总觉得心里会时常隐隐作痛,有时候甚至会心生酸涩,他只当自己是太过想她了。 可是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和黛黛两个人有心灵感应,她也想他了呢? 心里萌生这个念头之后,杜祈佑更按耐不住一颗急切的心了,恨不得立马插翅飞进皇宫里。 “小哥哥,小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明兰拿手在杜祈佑面前晃晃。 杜祈佑回过神来,“没什么。快吃吧,吃完饭你回房休息,我去探探太医院,打听一下。” “我不想在房间里呆着,你就让我跟你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个帮手不是吗?”明兰央求道。 杜祈佑心里急躁,知道她缠人功夫一流,也不愿意跟她多费唇舌,便敷衍应道:“好吧。” 明兰这才展开笑颜,忙不迭地开始闷头吃饭,正吃着呢,一个醉鬼朝这走来,“大美妞。” 明兰一口包子正塞进嘴里,诧异地抬起头来,见一个年轻貌美,风流潇洒的公子哥站在自己面前,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指着她,脸上挂着浪荡邪魅的笑容,他满身酒气,显然醉的不轻。 她低下头去看看自己,心中不由疑惑,明明自己已经女扮男装了,没想到还是能被他看出来。 唉,看来自己的易容术跟爹爹比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这么容易就被人识破了。 “大美妞,别以为你打扮成男人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你不仅是个美女,还是个雏儿呢……” 他越说越放肆,眼看着就要晃荡着身子往明兰身上贴,明兰嘴上叼着包子,敏捷地闪到一边。 明兰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并没听懂方才这醉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他想趁着酒意占自己的便宜,顿时也来了脾气,气得将手中的肉包子打在他脸上,“你给我走开!” 那醉鬼挨了肉包子的打,非但没有醒酒,反而笑得更放荡的,“哟,是个有脾气的,我喜欢。” 他说着就要朝明兰扑过去,脚下一闪晃,眨眼间便从身后抱住了明兰,倒是个有功夫的。 “啊……小哥哥,救我……”明兰冷不丁地被他抱住,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失声尖叫起来。 杜祈佑眉头一皱,只当那醉鬼是个武林豪门花花公子,兜手一个酒杯直直地朝那人面门射去。 那醉鬼惊了一跳,没想到杜祈佑功夫如此凌厉,朝后一仰脖,展臂朝后飞退数丈,身法飘逸。 明兰趁他松开自己之际,忙不迭地躲到杜祈佑身后,警惕地抬头看着那醉鬼。 那醉鬼站稳了身姿,一双媚眼轻轻一挑,“哟,这位公子功夫不错啊,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杜祈佑神色平静地继续喝酒,眼皮都不抬,嘴角不屑一挑,“小小一个采花盗,没资格听我的大名,识相的就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神秘来客 杜祈佑神色平静地继续喝酒,眼皮都不抬,嘴角不屑一挑。 “小小一个采花盗,没资格听我的大名,识相的就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夜灯朦胧,留宿在客栈的客人们大多回了房间,大堂里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那醉鬼闻言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双修长的丹凤眼无限妩媚,闪着亮光,“阁下,认识我?” 杜祈佑眼睑微垂,声音冷沉而淡漠,“我不认识你,却闻得出你身上的迷草香,还有你脸上这一双当今天下绝无仅有的眼睛,花无姬公子不在西域好好呆着,跑到大燕来做什么?” 眼前之人姓花名无姬,正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采花大盗,西域人士,却长年在中原逗留。 这花无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空有一身好武功,非但不行侠仗义,却偏爱干那种腌臜之事。 每天不干什么正经事,扮女人、设骗局、施迷药是他骗取良家妇女的惯用手段,短短五年间犯下花案子无数,奸淫的女子上至六十岁的老妪,下至十岁的幼童,手段毒辣,骇人听闻。 江湖上对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也人人皆怕,官府通缉他许多年了,却总是让他逃脱。 花无姬眼看被人认出来了,倒也不慌,晃着脑袋嬉皮笑脸地在明兰的位置上坐下,举起酒杯笑道:“兄台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我是谁了。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那我也不废话了。” 他挑挑眉,眼神瞥向躲在杜祈佑身后瞪着他的明兰,“这小妞不错啊,是你的媳妇吗?” 明兰下意识地看向杜祈佑,目光中有些期待,杜祈佑却果断地否认道:“不是。” 明兰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心里到底是失落的,连装一下都不愿意吗。 花无姬的眼睛一亮,“不是你的媳妇,那是你的傍家儿?” 杜祈佑眉头一皱,对他这种不入流的称呼感到很刺耳,却还是摇摇头道:“都不是。” 花无姬乐了,如樱桃般的红唇勾起一抹媚笑,“既然如此,无姬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一只纤细的大手如鹰爪一般眼看着就要袭上明兰的胸,吓得明兰脸色一白。 她还未来得及失声尖叫,便见那只大手停在自己身前两指的距离,被人堪堪擒住了。 杜祈佑用手中的筷子夹住了花无姬的手腕,眸中冷光一闪,筷子立刻化作利刃,夹着寒光朝花无姬的手腕子刺过去,那花无姬脸上一凛,下意识地抽回手去,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手腕。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杜祈佑,后怕似的怒吼道:“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媳妇吗,那还管什么闲事!” 杜祈佑冷冷地抬起眼睛,沉沉的一嗓子,“就算不是我媳妇,也是我妹妹,由得你放肆不成。” 明兰看着杜祈佑的侧影,眼睛眨巴眨巴,她没有听错吧,方才他说,她是他的妹妹? 他终于肯喊她一声“妹妹”,而不是“小师叔”了…… “什么妹妹,你俩长得可一点儿也不像,该不是你背着媳妇在外头养的小情人儿吧?” 花无姬满口污言秽语,听得明兰脸色羞臊得通红,杜祈佑已是勃然大怒,“这是你找死!” 身处异国他乡,杜祈佑原本无心理会这闲人,可是他先来招惹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杜祈佑拍案而起,满桌子的酒菜通通凌空飞起,经他大手一挥,全部朝花无姬胸前飞去。 花无姬心神一凛,忙朝后一仰,躲避的同时杜祈佑手刀已至,两个人赤手空拳干起架来。 明兰正看得目瞪口呆,一只宽厚的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冷不丁地回头,见是一位长者。 明兰一怔,只见那长者温润一笑,手带着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平移几步,“这儿太危险。” 几个回合下来,花无姬满头大汗,酒意现在全醒了,全神贯注地开始迎敌,“你到底是谁?” 他开始慌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男子的武功要远远高于他,他得赶紧想辙溜了。 杜祈佑冷冷一笑,“我说过,一个小小的采花盗,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大名。” 花无姬嗤笑一声,“采花盗有什么不好,风流快活,无牵无挂,不用为情所困。” 一句话,成功地戳中了杜祈佑的心窝子。 风流快活,无牵无挂。 对于重情重义的杜祈佑来说,像花无姬这种强抢民女,玩弄感情的人渣,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小哥哥,你别跟他废话了,像这种登徒子,杀了一了百了,免得他为祸人间。”明兰喊道。 花无姬感受到杜祈佑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意,心里陡然一惊,刷地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直直地刺向杜祈佑的心口,这一剑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带着强劲的内力,杜祈佑被剑气逼退。 花无姬逮住机会,转身抬腿就要跳出窗户,杜祈佑刚刚站稳身子,暗叫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花无姬的身子刚刚跳到窗户的一刹那,一把金折扇夹着疾风朝他面门劈来,那折扇像金刀一样,威力无穷,竟令他躲闪不及,脑袋左右一晃,便被扇子扇了两个耳光。 花无姬被扇得头晕眼花,双颊竟然瞬间肿成了猪头,杜祈佑双眼一眯,不知来者何人? 顷刻间,一个白衣翩然,清逸绝俗的男人出现在窗口,将金折扇收回,腾空飞了进来。 随着男子落地的一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刹那间失去了光彩,杜祈佑望着他,眼睛蓦然瞪大。 像,太像了…… 眼前这位白衣男子俨然就是另一个夜凉,虽然年龄更为成熟,气质也更为恬淡,但就是像。 那白衣男子的目光在杜祈佑身上停留了片刻,缓缓移开,淡淡道:“小花,你可算是长大了。” 花无姬在看清楚男子容貌的一刹那,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扑通跪地道:“傅公子,饶命啊!” 杜祈佑脑袋“嗡”的一声炸裂,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白衣男子,他……姓傅? 第二百八十章 黛黛,依然还是一块“完璧” 夜色幽深,紫明宫蓬莱阁灯火依旧通明。 夜凉迈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静悄悄在宫门口站稳,已经有宫女在外等候,盈盈施了一礼。 “国主,姑姑请您进去。” 夜凉淡淡点点头,随着沉重的雕花红漆宫门缓缓推开,一阵阵欢声笑语从内殿悠悠传来。 夜凉一怔之际,嘴角却是挑起一个无奈又愉悦的笑容,抬起脚步徐徐朝内殿走去。 “姑姑,夜凉来了。” 夜凉在殿门口站定,恭恭敬敬地想要请安,膝盖还没落地,就被一个颀长的身影猛地拉起。 萧璟昱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的不耐烦,“都是自己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快进来……” 夜凉随着他走进去,绕过屏风,见傅灵犀一身红色睡袍,头发未束,素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笑。 “姑姑。”夜凉朝傅灵犀微微躬身,萧璟昱却大大剌剌地在床榻处坐下了,“阿夜,过来坐。” 夜凉早已见惯了萧璟昱没规没矩的样子,尤其是在傅灵犀面前,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其实他也纳闷得很,傅灵犀是傅家子弟,从小恪守家规礼仪,骨子里的东西是不容改变的。 无论是对他,剑奴还是黛黛,都严苛得很,稍有不慎,便会换来一顿狠辣的责罚,毫不留情。 只有对萧璟昱,也不知道这臭小子到底哪里投了灵犀姑姑的眼缘,让她对他有份难得的亲近。 夜凉凉凉地瞥他一眼,并没有过去坐,只是嗔怪道:“大半夜的,还过来叨扰姑姑。” 萧璟昱嘿嘿一笑,毫无疚意,吐了吐舌头道:“我想姑姑了嘛,刚到墨都,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给姑姑请安了。我知道姑姑夜里一向睡得晚,姑姑,璟昱没有打扰到您吧?” “没有。” 傅灵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不过你千里迢迢走这一遭,总不至于是特意来看我的吧?” “当然是了,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姑姑来的要紧啊。”萧璟昱赶紧表忠心,朝夜凉眨眨眼睛。 夜凉在心里翻一个白眼,权当自己没看见,这小子的嘴油着呢,什么鬼话也说得出来。 傅灵犀却很吃他这一套,脸上的笑意深了几许,眼角浮起轻微的几道鱼尾纹。 萧璟昱灌完了甜言蜜语,话题慢慢开始转移了,“黛黛呢,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她怎么也不过来见我,不会这么早就睡下了吧,不是她夜猫子的风格啊。” 夜凉还未作答,傅灵犀便淡淡道:“今天练功练得狠了,被我罚了几下,早早回屋歇下了。” “哦哦。”萧璟昱了然,原来如此,偷偷瞥一眼夜凉,眼睛一眯,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说呢,你耽搁了这么久才过来,一定又是哄了她半天吧,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啊,至于吗你。” 夜凉神色一冷,萧璟昱忙把目光转移到傅灵犀身上,“当然了,哥哥疼妹妹也是应当的嘛。” 傅灵犀轻轻一笑,笑容有些凉,“怎么,就夜凉疼妹妹,我就不疼黛黛?” “姑姑……”夜凉神色一凛,刚要战兢解释,萧璟昱就接过话来,“疼,怎么不疼啊?” “三年前,姑姑为了救宋黛的性命可是差点丢了半条命呢,这恩情简直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当日的场景可真是历历在目,黛黛额头上那朵红樱花,美得可真是出奇啊,照我说阿夜你根本就无需给她用药粉遮住,留在脸上也挺好看的啊。不过中了那么深的毒,身子还能完好无损也真是一件奇事,姑姑,黛黛的身子,真的是传说中的‘玉体’吗?”萧璟昱好奇地问。 “萧璟昱!”夜凉冷冰冰地从牙缝里低吼了一句,雾气迷蒙的眼睛里透着十足的寒意。 萧璟昱被他吼得心一哆嗦,却硬撑道:“你看你,又跟我急了。每次我只要一提这茬你就跟我急,三年都过去了,宋黛现在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我问问怎么了,满足一下好奇心不行?” 夜凉冷冷地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打听清楚怎么一回事,转头告诉陈笙对吗?” 自从萧璟昱当上了武林盟主,那一颗爱好八卦的心便与日俱增,成天跟红叶阁的阁主陈笙混在一起,到处打听武林秘事,积累江湖秘闻,堂堂豪门公子,嘴碎得跟街市的大妈一样。 “谁要告诉陈笙了,我难道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这种事情怎么会说。”萧璟昱不服气道。 傅灵犀闻言脸色倒是一沉,语气冷冷道:“家丑不可外扬,你倒是说说,如何就算家丑了?” 萧璟昱神色一凛,偷觑着傅灵犀的脸色,知道她是生气了,也不敢再贫,忙从床榻上下来,站直身子微微躬身道:“姑姑息怒,是璟昱说错话了,自己掌嘴,您别生气。” 他说完便抬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很是响亮,双颊立刻红肿起来,看得出力道是十足的。 夜凉见状眉睫一颤,唇角轻抿,却是没有说什么。 他其实挺佩服萧璟昱的,现在也好歹算是堂堂武林盟主了,走到哪儿谁不得给他三分颜面。 萧璟昱从来不是善茬,在外面也骄傲着呢,可也就是在亲近之人面前,当真豁的出脸皮去。 或许傅灵犀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份难得还有爽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为人干净利索。 萧璟昱知道傅灵犀的脾性,忽冷忽热,喜怒无常,得顺着毛捋,凡事绝对不能跟她对着干。 傅灵犀见他如此,心里的气也消了,“罢了,我同你置气做什么。你与夜凉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与自己的孩子无异。你和夜凉感情深厚,他的妹妹,自然也是你的妹妹,关心一下自己妹妹的情况也无可厚非,但若是出去多嘴多舌,就是你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了。” 听着傅灵犀口气有教训之意,萧璟昱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忙低头恭应道:“是,璟昱谨记。” 傅灵犀淡淡点头,示意他和夜凉都坐下,轻叹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黛黛的身子,却是别有洞机。有些话说出来不雅,你们或许也不敢置信,黛黛她到现在,依然还是一块完璧。” 夜凉和萧璟昱瞬间瞪大眼睛,交换了一下神色,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 青岩师公 花无姬嘴里被塞了一块破抹布,五花大绑地被官府带走了。 杜祈佑一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被他方才行云流水的动作吸引住。 他更好奇的,是他手中那把金折扇。 这金折扇他听说过,却从没见过,据说它是前天下第一庄庄主的独门武器,那这人,是谁? 白衣男子用一方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方才因为绑人而弄脏的手,注意到杜祈佑的目光,抬起头。 抬头的刹那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只觉得这场景好生怪异,眼神之间火光四射。 仿若有沧海浮生,就这么在两个人之间缓缓流淌而过。 良久,还是杜祈佑沉不住气先开了口,“阁下,长得真像我的一个朋友。”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是么。在下也有同感,小公子,长得也挺像我的一位故友。” 杜祈佑眉睫一颤,心头陡然滑过一个念头,稳着声音问道:“方才听见前辈姓傅,不知是哪个傅,和金陵傅家有无关系,晚辈冒昧,可否请前辈告知一下尊姓大名?”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我姓甚名谁无关紧要。倒是你,不需要找一下刚才的女孩子吗?” 杜祈佑一怔,这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周围哪里还有明兰的身影,眉头一蹙,“明兰呢?” 白衣男子见他后知后觉,忍不住笑道:“我带你去找人吧,跟我来。” 杜祈佑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白衣男子已经飘然走远了,他心间一颤,慌忙跟上他。 不知怎么,他对这个白衣男子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很像夜凉吗? 杜祈佑跟着白衣男子走出客栈,乘着夜色又走了数百步,待停下,才发现竟来到了莫居。 “前辈……”杜祈佑脚步一顿,迟疑地开口唤道。 白衣男子也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怎么了?” 杜祈佑抬头瞟了一眼“莫居”两个大字,心头一阵打怵,支吾道:“我……不方便进去。” “哦,是吗?”白衣男子脸上带出些许温润之色,“那我就先进去了,你在这候着吧。” 他说完,也不管身后的杜祈佑,轻车熟路地迈步走进,继而上了楼梯,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杜祈佑咬了咬牙,想着明兰定是在这里,不能让她出什么差错,一横心,还是走了进去。 不出他所料,那白衣男子果然径直走进了天字房,他脚下一顿,跟了进去,明兰果然在。 不仅明兰,天字房里,还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看到他之时,脸上像是绽开了花一般。 杜祈佑眼底划过一抹惊喜,不敢置信般跨过门槛冲了进去,欢喜道:“爷爷,怎么是您?” 他像一个稚童一样扑在老者的身上,手无声地滑过他披在身后如锦缎一般的白发,激动不已。 当今天下,能够被杜祈佑尊敬且亲昵地唤作“爷爷”的人,便只有一位了。 此老者,正是渤海的青岩老人,杜云烈的师父,杜祈佑的师公。 青岩老人足足有数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宝贝徒孙了,心头亦是无限欢喜,轻搂住他,嘴上却嗔道:“爷爷如今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样扑腾了,再散了架,可是装不回去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杜祈佑心头一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欢喜过头了,竟然都忘记了行礼。 他赶紧从青岩老人的怀里钻出来,向后退了两步,双膝落地,俯身磕头道:“孙儿拜见爷爷。” “好孩子,快起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青岩老人笑容满面,笑呵呵地伸手将杜祈佑拉起。 明兰坐在一旁,看着杜祈佑久未展露的笑脸,心里也跟着他高兴。 杜祈佑就着青岩老人的手站起来,喜不自禁,“爷爷,您不是在渤海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青岩老人拉着他坐下,一面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三年因着你失踪,你爹娘也没心思在渤海陪我了,我这个老头子最是呆不住的,只好继续出来云游四海了,竟让我先找到了你。” 青岩老人脸上虽然是笑着的,语气却是含了几分责怪,杜祈佑一听,心里便忍不住一颤。 哪里还坐得住,他慌忙起身撩起袍子复又直挺挺地跪下了,“祈佑不孝,让爷爷受累了。” “哎,我有什么好累的,不过到处玩,没有你爹娘在耳边聒噪,日子过得更舒坦呢。”青岩老人俨然一副顽童的性子,“你这离家出走倒是走得有脾气,你那一对不靠谱的爹娘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狠心撇下了你,还极为不负责任的让你替他们挑了胆子,没让你享受多少幸福日子,这几年也一直忙着在渤海照顾我,倒是又将你忽略了,你闹这一回也好,让他们好好长长教训,好好着着急,权当为这么多年的委屈报复他们一回,爷爷支持你。” 明兰听得一脸黑线,这青岩老人到底是夸是骂呀,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白衣男子坐在一旁,执壶给青岩老人倒茶,也不插话,只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听着,笑着。 青岩老人的一番话,说的杜祈佑冷汗直冒,别人听不懂爷爷话里的意思,他却听得清楚。 头重重地叩在地上,杜祈佑惭愧地告罪,“爷爷别这样说,祈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爹娘存有怨怼之心,离家出走也并非为了报复他们,而是为了寻找媳妇。祈佑知道这么做势必会让爹娘担心,伤心,可是祈佑别无他法,只好出此下策了。” 青岩老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染上一抹忧色,“什么别无他法,你不过是想要任性一回罢了。” 杜祈佑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咬着牙不敢作声,小心思被爷爷毫不留情地揭穿,没面了。 “好了,起来吧,你爹娘又不在这儿,不用你这么磕头赔罪。”青岩老人将杜祈佑拽起来。 他轻轻一笑,点着他的脑袋说:“这么多年,你难得任性一回,倒是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你了。” 杜祈佑脸上一红,可不是么,任性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还真是越大越活回去了…… 不过,青岩师公都能够找到他,那么爹娘……是不是也快到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冰璃美玉 四周静得有些骇人,夜凉和萧璟昱惊讶地看着彼此,眼睛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差异。 傅灵犀眼皮轻抬,目光淡淡地望向萧璟昱,语气凉凉地问道:“你为何会知道,黛黛的身体是‘玉体’,这件事情除了我和夜凉,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黛黛自己都不知晓。” 萧璟昱的脸色有几分赧然,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按理说人中毒之后身体机理会发生一些变化,尤其是身重剧毒,毒性从五脏六腑蔓延四肢,哪怕是解了,身上总会留下痕迹的。化骨丸和红樱痣为天下奇毒之首,便更是会让肌肉萎缩。可是黛黛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皮肤嫩白如玉,便只有额头上还留有红樱痣的印记,略施粉黛便也能够遮住……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次无意间跟陈笙提起过此事,他告诉我曾经看过书本记载,有一种女人的身体为‘玉体’,无论受了多重的伤,经过一段时间身体总会自动修复,且比之前更为光滑,称之为‘玉体’。” 夜凉听着萧璟昱这番咬文嚼字,心里不由轻叹,这是和陈笙八卦多久才能够总结出来的结论。 傅灵犀听了却是频频点头,目光中有几分赞赏,“不错嘛,看来这个陈笙,知道的还挺多。” 萧璟昱讨巧一笑,“红叶阁就是靠这个混饭吃的嘛,要不然怎么能名列江湖三大阁之一呢。” 傅灵犀莞尔一笑,淡淡道:“不错,黛黛的身体确实是‘玉体’,不过除了你说的那些好处,剩下的,便都是女孩子家的私密了,不足为外人道也。总之,黛黛如此,便宜祈佑那小子了。” 夜凉和萧璟昱闻言,脸上都不由一热,傅灵犀说的意思,他们自然都懂。 对于男人来说,床笫上的那点事,女人是否完璧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谁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灵上都能够无限度地满足自己的渴求呢,那种征服的快感,很重要。 夜凉脸色有些发黑,指骨下意识地攥紧,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妹妹被人压在身下做那种事情,他撕了杜祈佑的心都有,那个大尾巴狼,享受了这么久,真是便宜他了! 萧璟昱拧着眉头,也是若有所思,难怪宋黛都离开三年了,杜祈佑对她还是念念不忘。 他原以为杜祈佑和宋黛心灵相契,早已难舍难分,所以才一直不愿意承认宋黛“死去”的事实,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宋黛的脸和身子,才是令杜祈佑最难以割舍的吧。 男人嘛,在感情方面一向最贪图激情,否则也不需要纳三妻四妾了,要的就是那份新鲜感。 宋黛的身体普天之下绝无仅有,这么好的媳妇让杜祈佑这家伙娶到了,真是……美死他了。 傅灵犀略一抬眼,就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什么了,轻轻一咳嗽,打断两个人的遐想。 她话锋一转,“不过,万事有利便有弊。享受欢愉的同时,势必也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我问过黛黛,她每次行完房事之后全身都会僵化,一动都不能动,严重时还会四肢酸痛,像是被拦腰斩断了一般,浑身发麻,需得靠人输送内力帮助她舒筋活血。她身上的内力,应该就是祈佑输给她的。黛黛的身子,一般人可真是消受不起。她和杜祈佑两个人成婚这么久依然完好无损,琴瑟和鸣,这说明一个道理,祈佑的身体怕也有不同寻常的特质,应该是‘冰璃’。” 傅灵犀洋洋洒洒这一番话让夜凉和萧璟昱听得面红耳赤,人家小两口如此私密的事情,被姑姑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可是她最后一句话还是惊到了他们。 夜凉眉睫微微一颤,萧璟昱却率先问出了口,“冰璃?那又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傅灵犀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而恬静,“这‘冰璃美玉’原本就是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是女娲补天之时留下了的两块残玉,经后世打造成了一阴一阳两块玉佩,这两块玉佩一块名为‘冰璃’,一块名为‘美玉’,意在‘有缘千里一线牵’,表面上看着是两块普通的羊脂玉,一旦拥有它的双方发生关系,这两块玉便会结合在一起,发出晶莹的光泽,如月光一般……” 话音刚落,傅灵犀却忍不住笑了,“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在家里的藏书库中无意间看到的,却深深印在了脑中,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传说竟然真的会应验,不过知道是知道,还从未见过呢。” 夜凉脸上一片讪讪,这种事情也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外人怎么能够见识到呢。 萧璟昱却露出一脸惋惜,如此神奇而又美妙的景象,若真的有幸见识一番就好了。 —— 第二天清晨,宋黛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到身后的伤没什么大碍了,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 宫女端来脸盆,要伺候她洗漱,宋黛接过她手上的毛巾,道:“我自己来。” 虽然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但宋黛在自理能力上一向独立,能自己动手的事情绝对麻烦别人。 她擦了一把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姣好的面容上,一朵小巧的红樱花镶在额间,绮丽梦幻。 她忍不住抬起手指,想要去触碰一下额间那朵红樱花,即将触到之际,指骨却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身子陡然一个激灵,手中的毛巾“啪”地一声掉入脸盆中,激起半升水花。 侍候在旁的宫女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哪里出了差错,扑通跪下,惶恐磕头,“公主饶命!” “怎么了?”隔着老远,夜凉就听见里头的动静,心里一惊,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进内殿。 萧璟昱紧随其后,见宋黛衣衫浸湿,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水滴,脸色苍白,身子瑟瑟发抖。 即便素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额间那朵红樱花却依然美艳不可方物,让人不忍移目,太美了。 宋黛缩进夜凉的怀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浑身战栗,颤声道:“哥哥,我害怕。” 夜凉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乖,有哥哥在,黛黛什么也不用怕。”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她的笑容,是他穷极一生想要守护的东西 宋黛缩进夜凉的怀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浑身战栗,颤声道:“哥哥,我害怕。” 夜凉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乖,有哥哥在,黛黛什么也不用怕。” 萧璟昱看着温柔似水的夜凉,不知怎的,心头有些酸涩,他的温柔,总是只给她一个人。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萧璟昱脸上还是浮起一丝笑意,调侃道:“哟,这个乖的跟小绵羊一般的姑娘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咋咋呼呼的宋黛吗,如此小鸟依人,当真是我见犹怜呢。” 宋黛许久不照镜子,方才在铜镜中看到自己额间的红樱花,便想起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没来由地便开始心悸,只觉得浑身都像跌入冰窖一般,冷得发颤,至今嘴巴还是一片惨白。 夜凉的怀抱让她心绪慢慢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平白被萧璟昱看了笑话去。 宋黛和夜凉的目光齐刷刷地朝萧璟昱射去,透着冰冷和寒意,逼得萧璟昱不由往后一退。 他讪讪笑道:“开个玩笑,你们至于吗?怎么,如今我连玩笑都开不得了?” 宋黛从夜凉怀中抽离出来,瞪着眼睛,不由分说地就一拳捣在萧璟昱身上,“你怎么来了?” 这一拳用了至少七成的力气,绝对是恼羞成怒了,萧璟昱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疼得呲牙咧嘴。 “喂,你能不能对我客气一点啊,好歹我是你哥的兄弟,你也得叫我一声哥吧,这么横。” 宋黛一双桃花眼微挑,露出不屑之色,“美不死你,还想当我哥呢,你有这个资格吗你?” 萧璟昱气得直哆嗦,越过她看着身后的夜凉,委屈道:“阿夜,你管不管她?” 夜凉轻轻一笑,走过来轻轻敲了敲宋黛的额头,轻嗔道:“不许无礼。” 宋黛缩了缩脖子,小声应了声“是”,却对萧璟昱扮了个鬼脸,让宫女伺候她梳妆打扮去了。 萧璟昱这个气,夜凉却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抚他,“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你别跟她置气。” “你还知道她被你惯坏了啊。”萧璟昱冷哼一声,“她现在啊,是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夜凉淡淡一笑,挥手命宫女将殿中的铜镜撤走,看着正在梳妆的宋黛,心头有些怅然。 如今的宋黛,和三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大不一样了,虽然依旧率真可爱,可总是多了一份沉静和成熟,人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是会改变的,若是可能,他当真希望她永远不变。 永远都是那个任意妄为、天真快乐的女孩,她的笑容,是他穷极一生想要守护的东西。 宋黛一行人往紫明宫蓬莱阁去给傅灵犀请安,一路上宋黛询问萧璟昱,此行的目的为何。 萧璟昱自从当了武林盟主之后,便公务缠身了,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天天处理一些破事。 宋黛不知道,萧璟昱百忙之中,最多的时间却是拿来捉弄杜祈佑了,这三年她听不到杜祈佑的半点消息,除了夜凉对她的“幽禁”,便是拜萧璟昱所赐,当然,这也是受夜凉的嘱托。 萧璟昱道:“我收到消息,说消失了半年之久的采花大盗如今终于在燕国出现了,那个花无姬恶贯满盈,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我想灭他很久了,这次得到消息,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宋黛心头一颤,“采花大盗?听起来蛮有趣的,哥哥,不如我们跟萧大哥一起去抓他吧。” 夜凉的神色间闪过一丝凉意,斩钉截铁道:“那是他的事,跟我们没关系。” 宋黛见夜凉眸色微冷,一颗火热的心也被浇了个透心凉,低下头闷闷不乐,也不敢作声了。 萧璟昱不乐意了,“什么叫我的事啊,阿夜你这话说的忒不仗义了。这花无姬好不容易来到燕国的地界,这是你的地盘,我特意来找你,你好意思不帮我?再说了,那花无姬的手段你可清楚得很啊,如今他来到墨都,可是逼着坏要犯案子的,到时候搞得民不聊生,你能不管?” 夜凉剑眉微蹙,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做废话,回头我让剑奴派几个人手去帮你就是了。” 萧璟昱脸色瞬间沉下来,冷冰冰道,“你让剑奴帮我,那还不如直接说袖手旁观呢。我不管,兄弟之前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花无姬这件事,你帮是帮,你不帮也得帮。” 夜凉被气笑了,“怎么,你还赖上我了不成?” “我就是赖上你了。”萧璟昱理直气壮,毫不妥协。 夜凉无声地叹口气,瞥一眼宋黛,见她正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却又不敢轻易开口央求,心里不由一软,抬手摸摸她的头,轻叹道:“好吧,这个忙,我帮就是了。” 萧璟昱和宋黛对视一眼,大喜过望,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答应了?” 夜凉轻轻一笑,沉吟片刻,道:“过几日就是花灯节,京城的女子们都会出来看花灯,正是采花大盗犯案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逮捕他的最佳时机,赏着花灯,顺便将人逮了,也挺好。” 宋黛闻言喜不自胜,就像是久坐牢狱之人突然有机会出狱放风一样,那叫一个万分期待。 心情好了,做什么都带劲。 这一天宋黛学武的效率十分惊人,很快便把剩下的剑谱修完了,夜凉布置的功课也做完了。 只是傍晚时分收到官府送来的消息,说是采花大盗已经成功落网,被一名江湖侠客所逮住了。 宋黛一颗欢呼雀跃的心一下子蔫了,萧璟昱却是了了一桩心事,开心得不得了。 夜凉见宋黛一脸哀伤,摸着她的脑袋哄她,说是出去赏花灯的约定没变,会带她出去玩的。 宋黛闻言这才展露了笑靥,脸上露出了像小孩子一样的欢喜。 有人欢喜有人忧,杜祈佑这边却是在太医院扑腾了一天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回了莫居。 眺望着天边的夕阳,杜祈佑眸色幽微,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看来,是要去皇宫走一趟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夜探皇宫 子时已过,夜半钟声。 驻守宫门的侍卫们面露倦色,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迷蒙之间,只见眼前身影一晃。 一个侍卫一激灵,瞪大眼睛目视前方,戳了戳身边的人,“嘿,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旁边的侍卫揉搓了一下眼睛,“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可能是吧。”那侍卫晃了晃脑袋,抖落了几分精神,站直身子继续站岗。 秋天的夜似乎格外凉,而杳深的皇宫之中,肃穆的建筑和守夜的侍卫更增添了几分凉意。 杜祈佑一身黑衣,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步履轻快地翻越过重重宫闱,一路逼近大内皇宫。 他知道皇宫守卫森严,不是谁都能轻易闯的,据说夜凉登基称国主之后更是在皇宫之中设置了重重关卡,就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随意进出,整个宫殿都被包围在夜色之中,惊得可怕。 机关再密再险,又怎防得住杜祈佑? 久居深宫之中,大黎皇宫的机关还是他负责设计的,哪里最有可能出问题,哪里疏哪里密,他最清楚不过了,来之前他就暗中调查过,做过一份详细的地图,只不过越往里走,越危险。 杜祈佑一路飞腾,过关斩将,总算是迈进了后宫,目光在九重宫阙的琉璃瓦上久久停留。 他在思索,若是夜凉将宋黛带回来,会将她安排在何处呢,肯定是离他最近的宫殿之中。 燕国国主居住的寝殿叫做清音阁,而离他最近的一座寝殿,杜祈佑找过去,突然眼前一亮。 安心殿! 不知为何,这三个字映入眼帘之际他竟然忍不住心中一颤,仿佛这个地方就是为她所造的。 清冷的月光从天空倾泻而下,喷洒在琉璃碧瓦上,闪耀起冰雪洁白一样的光芒。 杜祈佑望着重重宫阙,望着琉璃瓦上的浮光掠影,眼底突然升腾起层层雾气,一颗心砰砰直跳,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仿佛感受到了宋黛的气息,好像她近在咫尺,就在那里。 脚步下意识地挪了一下,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很怕唾手可得的一切会成为一场幻影。 夜色渐浓,如同一汪幽暗的海洋,一望无际。 杜祈佑迟疑片刻,忽然一行侍卫经过,看到了他的身影,惊叫一声,“谁,谁在那里?” 声音来得迅猛,没给杜祈佑一点躲藏的机会,他眸色闪过一丝寒芒,作势要与之殊死一搏。 脚步还没等迈出,一个温热的手掌便搭上了他的肩,杜祈佑脚步一顿,回望一眼,不由呆住。 怎么是他? 白衣男子冲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化成一层冰霜,白袍飞扬,手中的折扇呼之欲出,翻飞之间,无数暗器从扇隙中飞出,侍卫们纷纷执剑抵挡,躲闪。 “抓刺客,抓刺客……”几声震耳欲聋的惊呼震破了天际,越来越多的侍卫从四面涌来。 白衣男子眸光一冷,斩钉截铁的一声:“走!” 他不由分说,拽住杜祈佑的肩膀凌空飞起,踏过安心殿上方的琉璃瓦片消失在后殿之中。 —— 少顷,宿在清音阁的夜凉和住在安心殿的宋黛都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披着衣服匆匆出来。 夜凉满脸焦色,三步并作两步朝宋黛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一脸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宋黛还在睡意朦胧之中,困倦地摇摇头,道:“哥哥,我没事,又闯进刺客了吗?” 也不知怎的,以往外面再大的声音都吵不醒她的,今夜倒是格外警醒,仿佛刺客冲她来似的。 见宋黛安然无恙,夜凉这才放了心,萧璟昱也从后殿走了出来,“大晚上的,闹腾什么呀?” 剑奴作为大内首领,首当其冲上前领责:“国主恕罪,属下无能,让刺客们逃脱了。” 夜凉脸色刷地沉了下来,眉心仿佛有两簇暗火跳簇,气得一脚踹在剑奴的肩膀上:“朕的皇宫什么时候成了闲人想来就来,想出就出的地方了,刺客来了,你们还能让他们逃走,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连着两天都被闯进了刺客,夜凉的脸色很难看,大内侍卫们惶恐地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剑奴被踹倒,顾不得狼狈,赶紧爬了起来,跪伏在地上,告罪道:“奴才该死,皇上息怒!” 夜凉气得脸色铁青,抬脚还要再踹,被宋黛一把拦下,“哥,哥……您消消气,别动怒……” 受伤的大内侍卫们被纷纷抬下去,萧璟昱蹲在地上,捡起地上一枚暗器,眼前闪过一道亮光。 “阿夜,你看,这是什么?”他有些惊讶,有些诧异地将暗器捡起来,疾步走过去给夜凉看。 夜凉剑眉一皱,伸手接过他手上的暗器,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肌肉便不自觉地绷紧,眼睛也豁然瞪大,身子剧烈一震,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死灰般惨白的面庞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宋黛在旁边扶了哥哥一把,见他脸上布满震惊和忧伤,不知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视线看去。 微弱的烛光下,夜凉的手中捧着一只黝黑而细长的暗器,中间宽两头尖,看起来银光粼粼。 她眉睫轻轻颤抖,怎么看都觉得这暗器分外熟悉,突然想起什么,她惊叫道:“咦,这不是哥哥交给我的‘十字诀’中,第三诀暗器中的一种吗,叫做‘鸳鸯刺’,是吗,我认得的。” 萧璟昱双眸一缩,似是没想到宋黛能够认出来,轻笑道:“怎么,阿夜都开始教你十字诀了?” 宋黛点点头,“我只看过剑谱,还没正式开始学呢,哥哥说背的滚瓜烂熟之后才可以。” 萧璟昱轻轻一挑眉,“你可知这‘十字诀’是谁的武功,又知道这鸳鸯刺是谁的独门暗器?” “璟昱!” 没等萧璟昱说完,夜凉便大喝一声制止了萧璟昱后面的话,用眼神示意他,别多嘴。 萧璟昱压了压唇角,终究是没说什么。 宋黛心里却犯了疑惑,看着夜凉手中的鸳鸯刺,心道:难道这十字诀,是大燕的皇室密诀?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是傅残阳 杜祈佑被白衣男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带出了皇宫,颇为惊讶他对大燕皇宫的熟悉程度,可是他并不想就这么离开,甩开他的手:“等等。” 白衣男子停下脚步,嘴角浮出一丝淡若的笑意:“怎么了?不想走?” 杜祈佑眸光冰凉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为何会跟踪我进皇宫?又为何带我出来?”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如果不带你出来,你现在早就被大内侍卫戳成筛糠了。” 杜祈佑一脸不屑:“就凭他们,能耐我何?” 白衣男子又是一笑:“不愧是大师兄调教出来的徒弟,这脾气秉性当真与他如出一辙,眼高于顶,骄傲如斯。” 杜祈佑眼睛一眯,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信息,“前辈管我师父叫大师兄?敢问,您是我的哪位师叔?” 白衣男子嘴角卷出一丝弧度,问道:“你有几位师叔?” 杜祈佑抿了抿唇,师父师兄弟一共七人,师父排行老大,剩下的五位师叔,他都见过的…… 不对。 有一位七叔,他从来都不曾见过,偶尔听几位师叔提起,大家都是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所以,眼前这位是…… 白衣男子嘴角浮出淡淡微笑:“我是你的七叔,傅残阳。” 杜祈佑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乍响。 哪怕心里早有预料,但经他亲口报出自己的身份,他还是感到无比震惊。 傅残阳…… 这个在傅家已成禁忌的名字,这个曾经差点一统天下的君主,这个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冰兰公子,曾经的燕国国主,也是夜凉和宋黛的父亲,更是纠缠了他娘亲半生的男人…… 杜祈佑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唇角微动,终于还是弯下膝去,一跪落地:“弟子杜祈佑,给七叔请安。” 傅残阳将他扶起,轻叹口气:“打你出生之后,我连抱都没抱过你,也实在愧于你这声师叔。” 杜祈佑面无表情道:“辈分在这里,傅家的规矩,祈佑不敢不遵。” 傅残阳淡淡一笑:“走吧,咱叔侄俩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 杜祈佑抬起头,迟疑地看着他,“可是……” 傅残阳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且别说你找不找得到她,便是找到了,你能顺利将她带走吗?” 杜祈佑眉睫一颤,眼神中有些不服气。 傅残阳轻笑道:“放心吧,是你的媳妇,跑也跑不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傅残阳半拖半拽地,将杜祈佑带走了。 —— 清音阁 熹微的烛光下,夜凉端详着手中的“鸳鸯刺”,眼底升腾起层层迷雾,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久久不发一言,他还记得小时候父皇手把手教他习武的情景,那温柔的神情,历历在目。 萧璟昱沉吟片刻,问跪在地上的剑奴道:“看清楚了吗,确实是个白衣男子?” 剑奴并不想回答萧璟昱的话,可是当着夜凉的面,他不敢放肆,便道:“是,底下人都看见了,确实是个白衣男子,他手上的兵器亦是金折扇,国主,恐怕今晚的刺客,是……” 他话音未落,夜凉的目光便猛地朝这射过来,截住了他后面的话。 “不管刺客是谁,让人闯进来又毫发无伤地离开,便是你的失职,自个儿去刑部领罚吧,不准给自己留情。”夜凉冷冰冰地说,话语里没有一丝温情。 “是,剑奴不敢。”剑奴毫不犹豫地应下,起身告退。 萧璟昱忍不住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剑奴,别说大内侍卫倾巢出动,便是我和你都在,也拦不住他们啊……” 夜凉冷冷地瞥他一眼,“他们……除了白衣男子,你觉得还会有谁?” 萧璟昱瞅他一眼:“明知故问嘛你,杜祈佑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在耍他了,能不来燕国找宋黛?你是没瞅见那天他得知宋黛不在逍遥山庄时的那副样子,简直是恼羞成怒,万念俱灰。我见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其实这些年他也挺不容易的,找了宋黛整整三年,没有休息过一天。” 夜凉丝毫不为所动,“早在他将黛黛一个人丢在天牢的那一刻,他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黛黛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绝不会允许黛黛在他手上再有什么闪失。” 萧璟昱撇撇嘴,不再多说什么。 夜凉目光沉沉地看着手上的“鸳鸯刺”,声音有些颤抖:“璟昱,你说,真的会是父皇吗?” 萧璟昱正色起来,“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那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夜凉凄苦一笑,“我只是,不敢相信罢了。其实在没有找到父皇尸首的那一刻,我就怀疑父皇假死了。你知道,母后临死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萧璟昱疑惑地看着他,夜凉眼角沁出一点泪意,“她说……父皇根本就没有死,只是离开了而已,至于去了哪儿,她说她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父皇的离开跟杜云烈和南宫允有关系。 也是,父皇是何人,就凭母后这点道行,怎能害得了他呢?” 萧璟昱露出几分不解,“这我就不懂了,傅叔叔为何要假死呢,他不是一直想一统天下吗?” “一统天下不假,可是总要有这个命。父皇曾经跟我说过,他年少之时一直以为人定可以胜天,后来才知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你以为自己所为之奋斗的,其实都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命数,该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费尽心思也得不到。必要时候,要学会放手,等到进无可进的时候,不妨退一步,或许真的能够海阔天空。” 萧璟昱耸耸肩,“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明白,进一步多难啊,只差一步了,为何要退?” 夜凉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却是透着几分苦涩,“我猜想,父皇对我说那番话的时候,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假死退位了,他想做的,无非是想要给杜祈宁和杜祈佑退位,让他们来完成这一统天下的大业。这么多年,我一直忍着没有起兵与大黎作战,就是因为如此。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为之抛弃我所有的底线。” 萧璟昱轻轻一笑,打趣道:“你的底线?你的底线是什么?” 夜凉眼底有深邃的墨色,他神色冰冷,一字一顿道:“黛黛就是我的底线,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不顾。”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近在咫尺 一曲笙歌秋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在燕国的国都墨都拉开了帷幕。 京城的主干道上,布满了琳琅满目的花灯,灯火交辉,游人如织,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这三年来,夜凉继任国主之后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将燕国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上至君王下至百姓,人人热衷商业,商旅遍布天下,与重农轻商的大黎截然不同。 短短三年间,由于商业贸易繁荣,燕国日益昌盛,国土面积虽小,但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燕国无穷人”,人人都愿意往燕国迁居,弄得黎皇不得不出台政策,才能阻挡国民搬迁。 为了促进经济繁荣,夜凉颁布诏令,增添了许多传统节日,鼓励百姓们在节日前后都能够发挥奇思妙想庆祝节日,燕王亲自下到民间,与民同乐,此举深得人心,也大大鼓舞了百姓们安居乐业,守卫家园的决心和希冀。 百姓们对燕王夜凉歌功颂德的时候,却不晓得这繁荣昌盛、歌舞升平的背后,有宋黛的一份功劳,正是她向夜凉提的建议,才有了燕国如今国泰民安的场面,按功劳,她是头一份。 不过燕国上上下下,都不曾知道有宋黛这么一位公主,夜凉将她藏于深宫之中,且藏得很好。 “哥哥,萧大哥,你们快点啊,前面还有舞狮的呢。”宋黛一路欢呼雀跃,瞪着大眼睛惊奇又欣喜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她许久未出宫了,早就憋坏了,如今得以出宫游玩,乐不可支。 长街上除了各种花灯外,还有舞火把,火球,火雨,耍火龙,火狮等,卖糖人的老人,卖陶瓷的老妇,卖花果蔬菜,糕点糖果的商贩,比比皆是。 夜凉紧跟在宋黛身后,平素清淡的面容今日透露着几分焦急,不停地在喊:“黛黛,慢点……” 萧璟昱亦跟在夜凉身后,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焦急地蹿来蹿去,哪有一点九五之尊严肃端正的样子,不由好笑,难得见到一向淡定从容的他有这样惊慌失措的一面。 有趣,实在有趣。 集市的另一条长街上,杜祈佑也被明兰拉出来逛街了,与刚才情形完全截然不同的,是明兰一直拖着杜祈佑往前走,“小哥哥,你快些走嘛,我还想看舞狮的呢,去晚了,表演就看不成了。” 杜祈佑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兰儿妹妹,我当真对什么舞龙舞狮的没什么兴趣,你若实在想看,便让爷爷和七叔带你去好了,他们肯定乐意。” 明兰瞥一眼在后头偷笑的青岩老人和傅残阳,撇撇嘴,一脸的不甘愿,“不嘛,我就要你去。” 青岩老人在身后道:“祈佑,你就舍命陪君子吧,左右也没旁的事,陪兰儿玩玩,权当散散心了,别扫了兰儿的兴致。” 爷爷都发话了,杜祈佑再不甘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道:“那么好吧。” 明兰顿时绽开了笑靥,“那我们快走吧。” 她拉着杜祈佑的手,就要穿越人海。 明兰今天一身男儿打扮,娇小的身形像个清秀的少年。 杜祈佑在身后看着她,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宋黛的影子。 杜祈佑被她拽着走了几步,见她一脸兴冲冲的模样,也不忍再扫她的兴致,心里暗叹一口气,伸手拉住她的,“还是我拉着你吧,这么多人,别再走丢了。” 明兰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她的小手被他宽大而温厚的手掌包裹在里面,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被她包围住了一样,整个心都满满的,足足的。 青岩老人和傅残阳在后面看着,心里不由轻叹,明兰对杜祈佑的心思他们都知道,只是希望这不要成为一笔烂账。 两个人不由低叹一声,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知道彼此都是怀着同样的心思,皆是一笑。 “不知道允儿和烈儿带着果而那小丫头什么时候会来?”青岩老人笑道。 “估计快了,允儿那么喜欢热闹的人,即便不是为了祈佑,也是要来赏花灯的。” “是啊,那小丫头,这么大年纪了,那颗顽童的心确却是一点儿没变,烈儿倒也乐意惯着她,权当养了两个姑娘。”青岩老人语气透着满满的宠溺。 当今世上能管南宫允叫小丫头的,也真是不多了。 夜凉紧赶慢赶才算是追上了宋黛,一张脸都快黑成一团了,刚刚拉住她就开始耳提面命地教训:“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撒欢了,管不住你了是不是,拉都拉不住,你想干什么?” 宋黛被哥哥吼的心惊肉跳,使劲缩着脖子化身小鹌鹑,大气不敢喘,一动不敢动了。 夜凉确实有些生气,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这样跑了,凭她逃命的本事,若是铁了心地想跑,集市上人山人海的,还真是不好抓她。 萧璟昱见宋黛被夜凉骂的胆战心惊,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偏偏一身雪白的男儿装束活像个英俊儿郎,心里不由好笑,出言安慰道:“好了好了,出来玩嘛,就要高高兴兴的,都别生气,也别上火。咱们黛黛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高兴了,肯定不敢瞎跑了,是不是?” 宋黛难得没有和萧璟昱唱反调,顺着他的话狂点头,嘴里一个劲地应承道:“是不是,我不敢了哥哥,你别生气。” 她抬起头来怯怯地看着夜凉,触及到他冰冷凌厉的目光又吓得赶紧低下头,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夜凉见她认错,也不忍再责怪她了,牵上她的手道:“好了,这次哥哥牵着你走。” 舞狮的队伍很是庞大,几头“雄狮”抖着眼睛,上下翻腾,姿势灵活得很。 围观人群兴奋地拍手叫好,齐声呐喊。 夜凉牵着宋黛的手,杜祈佑牵着明兰的手,一个在舞狮队伍的南面,一个在舞狮队伍的北面,恰好被两头雄威的狮子隔开了。 明兰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在杜祈佑耳根子旁边嚷嚷,吵的他耳朵疼,但看到她这么开心,杜祈佑心里也跟着欢愉不少。 从前,宋黛也像明兰一样,大大咧咧,吵吵闹闹的,他那个时候还觉得她烦,可是等到她真的离开他的时候,他才觉得以前那些有她陪着的日子,多么弥足珍贵。 第二百八十八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终于相见) 击打乐器发出“锵锵”“咚咚”的声音,如雷贯耳。 随着乐声响起,两头狮子凌空一跃,狮子头分别朝两边散去,偌大的嘴巴猛地一张,“吼……” 围观的百姓猝不及防,被惊了一大跳,四处窜逃,场面登时混乱起来,还有人大叫,“好!” 明兰不知被人从后面推搡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杜祈佑的,被人群往另一边挤去了。 “小哥哥……”她焦急地大喊,奈何眼前被一头雄狮挡住了去路,完全看不见杜祈佑的身影。 她正欲拨开人群,腰间却突然一紧,冷不丁地被人抱住了,她心里一惊,他身上的味道既熟悉又陌生,却不是杜祈佑,明兰还未回过头去看来人,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杜祈佑也正在寻觅着明兰的身影,他抻出头去探望,却瞧不见明兰的半点踪影。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周围一片闹哄哄,喊声也听不见。 杜祈佑被人群推推搡搡的,越推越远,满心焦急却是无可奈何。 真要是把人丢了,他可怎么跟干爹交代啊,就说不能带她来集市吧,真是不省心的鬼丫头。 另一厢,宋黛也不见了人影。 “找到了吗?”夜凉焦急地问道,萧璟昱摇了摇头,“我刚在外围溜了一圈,没看见她。” 夜凉眼底染着浓黑的墨色,神色冰冷道:“就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轻易答应她第二次。” 萧璟昱被他话语中的冷意侵到,他知道夜凉的意思,恐怕今夜过后,黛黛又要有半年的时间出不了宫了,这也真是怪不得旁人,谁让她自个儿作呢,他敢肯定,她肯定是偷偷溜走的。 “别担心,不过一会儿功夫,她肯定走不远,再说了,人只要在墨都,还怕找不到她吗?” 萧璟昱宽慰夜凉,他本想说宋黛不是故意逃走的,或许只是一不小心松开了手,被冲散了。 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他们都知道,宋黛一颗心悬在杜祈佑身上,三年了,她早就憋着坏要回到大黎去找他。 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了出宫的机会,真要被她溜了,他们还能将她抓回来吗? 夜凉紧绷着脸色,朝着人群不远处打了个手势,侍卫们收到消息,得令后,纷纷朝四周散去。 气氛正在紧张之际,剑奴却又带来了一个火上加油的消息:采花大盗花无姬,越狱了! 夜凉和萧璟昱皆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了一下,对视一眼,冰冷无言,心里暗叫:不好! 顾不得许多了,夜凉冷着脸,命剑奴将带来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去找宋黛,一队去追花无姬。千万不能让花无姬在今天晚上犯案子,更不能让花无姬将黛黛捉了去,很明显,后者更重要! —— 宋黛一路倒退着走,抻着脖子张望着,就怕夜凉和萧璟昱追上来。 好险,总算摆脱他们了…… 她轻呼一口气,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回的。 其实她这次没想跑,只是在宫里待久了,像是鸟儿在笼子里被关久了一样,心都恹恹了。 总算是能逃出生天,她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去莫居传信,告知杜祈佑她在燕国的消息,让杜祈佑赶紧派人过来捞她,当然,是要和平将她带走,不能率兵。 宋黛不是没良心之人,夜凉待她有多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这三年,哥哥之所以这么关她,就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爱护,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 夜凉曾经无数次地跟她说过,三年前她差点离开他的那一刹那,他真的怕了,怕到骨子里。 她知道,若是她今夜就这么离开了,哥哥一定会伤心的,她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 所以……她就只能乖乖在燕国皇宫里呆着,等着杜祈佑来救她了,佑哥哥,你一定要来啊。 宋黛去莫居传了信,费了半天口舌,才让掌柜的相信她是王妃的事实,她气得头都大了。 好在顺利地传完了消息,宋黛突然感觉心里一阵轻松,哪怕知道今天晚上回去迎接她的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后就可以见到杜祈佑,便是挨一顿打,倒也值了。 宋黛步履轻快地往回赶,一路东瞧瞧,西望望,倒也不急着重回牢笼,只要她还在这条街上,那就一定会被哥哥手底下的人找到的,这毕竟是燕国的地盘,那么多人找个她,还不简单? 眼看着小摊上有卖面具的,什么样的动物都有,好多鬼脸,面目狰狞,看着十分可怖。 宋黛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鬼医,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情景,不由觉得好笑,便走上前去,拿起其中一个脸谱,一边往脸上戴一边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老板笑嘻嘻道:“三文钱一个。” “三文啊,你卖的这么便宜,一晚上才能挣几个钱啊……”宋黛悠闲地跟人拉着呱。 没等她卸下面具,肩膀猛地被人翻了过来,吓了她一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英俊的脸庞。 英俊到……让她无法呼吸的地步。 她呆呆地看着让她魂萦梦牵了三年的男人,是幻觉吗,如果是幻觉,那为什么会如此相像? 杜祈佑脸上露出欣喜而无奈的表情,“我说兰儿妹妹,你可让我好找啊,居然在这儿玩耍?” 宋黛脑袋嗡地一声炸裂,大脑突然之间一切空白,他刚刚叫她什么,是兰儿妹妹对吗? 兰儿妹妹……明兰,他把她错认成明兰了? 杜祈佑见眼前之人一动也不动,像是僵化了一半,以为她是被他吓着了,刚要调侃两句。 可是……她的眼睛为何在落泪? 如此美丽而又熟悉的一双眼睛,面具遮面,他就只能看见她的双眼,为何心里有些异样? 杜祈佑一怔,“怎么哭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揭下她的面具,却被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动也动弹不得。 杜祈佑心里陡然一惊,为何这样眼睛,那么像黛黛的,他是魔怔了吗……怎么可能呢? 他的手掌停在半空之中,刚要去揭面具,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哥哥,救我……” 第二百八十九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杜祈佑猛地一回头,只见明兰正被花无姬紧紧箍在怀里,拼命挣扎着,口中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小哥哥,救我……” 杜祈佑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兰儿……” 他站在原地,一怔,明兰在这里,那方才那个同样穿着白衣,女扮男装的是谁? 他忍不住一转身,身后却没了那个女孩的身影,心里陡然滑过一阵失落,那双眼睛,那么像黛黛,是他后知后觉吗,为何连感觉也那么像,可若真的是黛黛,她为何不说话? 为何不认他? “小哥哥,救救兰儿……” 杜祈佑满心的思绪被明兰惶急又惊恐的求救勾了回来,他转过头来看着花无姬,浑身散发着寒意:“花无姬,你是当真不知道活着有多好是吗?” 花无姬肆无忌惮地一笑,手无声地在明兰光滑的脸上滑过,引来她厌恶的眼神。 杜祈佑冷冷地看着他。 花无姬淫荡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怕是要死,我也得拉着明兰姑娘垫背啊,王爷,你说是不是?” 杜祈佑绷着面色:“你既知道我是谁,那还敢招惹我的人。花无姬,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杜祈佑不再跟他废话,干脆朗声对周围人说:“大家速速离开这里,免得伤及无辜。” 话音一落,杜祈佑便不再留情,迈起略尘步法朝花无姬飞过去,作势从他手中将明兰抢回来,花无姬将明兰用作挡箭牌,抵挡杜祈佑凌厉的掌力。 杜祈佑投鼠忌器,掌力打出去又被迫收回来。 “花无姬,你卑鄙,有本事咱俩真刀真枪地干一架,让一个女人做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花无姬笑得放荡,“我花无姬最大的本事就是有的是女人为我生为我死,临死之前能有静王殿下的女人为我陪葬,是我的荣幸啊!” 明兰箍着花无姬的胳膊冲杜祈佑喊道:“小哥哥,你别管兰儿,照死了收拾他,丫的刚才他用迷药迷我来着,幸亏我留了个心眼子,屏住了呼吸,你要帮我报仇啊……” 杜祈佑神色一冷,出手便又添了几分凌厉,和花无姬打得飞沙走石。 百姓们纷纷朝后退,生怕殃及池鱼。 花无姬抱着明兰与杜祈佑对打,渐渐吃力起来,恨不得立时将手上的累赘丢掉才好,但他不敢,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他敢松开明兰,下一刻杜祈佑就会把他剁成肉酱。 就在这时,京兆府尹已经率领部下急匆匆地赶到了,捕快们蜂拥而上,一下子就把杜祈佑和花无姬包围起来。 夜凉站在拐角处看着眼前这一场景,眼底一片微凉,他站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了,黑色的身影被月光投下了一片剪影。 萧璟昱偷觑着夜凉的脸色,在旁边道:“京兆尹来得倒快,其实有杜祈佑在,今晚这花无姬是逃无可逃了。” 夜凉脸色一片冰寒,淡漠道:“走吧,回宫。” “这就回去?”萧璟昱摸摸鼻子,道:“黛黛已经被带回去了,难得她能乖乖回来,这一次你就别关她了,我瞧着她的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夜凉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深邃的眼眸透着无比昏暗的颜色. 良久,他冷冰冰道:“多说无益,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刚要抬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记清冷而又戏谑的声音:“花花公子,许久未见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恬不知耻,就知道拉着女人做垫背,这次还拉上我的干女儿了,你是真心不想活了。” 萧璟昱眸色一颤,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他们怎么也来了?阿夜,你看旁边那个人,是谁?” 夜凉猛地转回身去,映入眼帘的,是杜云烈和南宫允一对夫妻,旁边还站着一青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青色那个鹤发童颜,是青岩老人;黑色那个是鬼医桑格,而白色那个…… 父皇!!! 是他吗? 夜凉身子顿时僵在那里,一动也动弹不得了,就在刹那之间,傅残阳的目光也朝他这边看来。 夜凉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傅残阳,傅残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夜凉。 两个人就这么遥遥地看着对方,亲生父子,血脉相溶,此时此刻,他们却只敢这样看着彼此。 旁边的萧璟昱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这这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傅残阳只看了夜凉一小会儿,便不动声色地转回了目光,夜凉却突然对萧璟昱道:“走吧。” 萧璟昱愣住了,预料之中,应该是夜凉冲上前去父子相认才是啊,这怎么说走就走了? 另一厢,杜祈佑开始心律不齐了,他爹娘和鬼医干爹都来了,师父没来,他是不是应该庆幸? 仿佛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南宫允来到杜祈佑面前,轻笑着对他说:“大师兄来了,正和果而在街市的另一边看变戏法的呢,我们听见这边有动静,才匆匆赶来了,想不想娘亲?” 南宫允一副哄小孩儿的口吻,却是让杜祈佑心里狂滴冷汗,唉,今天算是彻底玩完儿了…… 花无姬呵呵一笑:“今天你们南宫山庄的人聚得挺齐啊,连麒王和青岩老人都来了,老花我今日这桩买卖算是彻底划算了。南宫允,十年前我败在你的手上,被你整的无比凄惨,不得不在西域隐姓埋名了五年,你可知这五年我忍得有多辛苦吗?今天咱们就新仇旧怨一起算。” “好啊,怕你不成?”南宫允嘴角挑起一抹清丽的微笑,手中银针早已准备就绪,蓄势待发。 明兰早已被花无姬弄得晕头转向,颠的她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连呼救喊人的力气都没了。 花无姬见明兰彻底没用了,索性一掌将她拍了出来,“杜祈佑,你的小情人,可千万接住了!” 明兰被花无姬一掌拍吐了血,血溅三升,杜祈佑神色一凛,慌忙凌空将她接住:“兰儿……” 鬼医桑格眼睛瞪得死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手忙脚乱地冲明兰跑过去:“兰儿……” 南宫允目光冰寒,手中的银针对准了花无姬的脸和脖颈,嗖地一声飞射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章 宋黛挨打 夜凉和萧璟昱回到宫中,一路上萧璟昱都在喋喋不休。 “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都看见傅叔叔了,为何不上前去与他相认呢?多好的机会啊……傅叔叔也是,他肯定认出你来了,那为什么不过来跟你说话呢?” 他一路嘟囔,全然没瞧见夜凉已经渐渐黑下来的脸色。 “咣当”一声,夜凉不知何时停下了,萧璟昱冷不防地,一下子撞在了夜凉的身上。 “你干嘛?”萧璟昱觉得鼻子都快被撞歪了,摸着鼻子一脸埋怨地看着夜凉。 夜凉目光凉凉地看着他,不耐烦地:“你有完没完?” 萧璟昱一瞪眼:“没完,你得告诉我原因。” 夜凉瞪眼看着他,烦死了眼前这个人。 萧璟昱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死样儿。 两个人就这样干瞪眼看着对方,喂了彼此好几个白眼珠子,暗地里掐架,掐不够似的。 皎洁微凉的月光下,萧璟昱看到夜凉长长密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眸中掩盖不住的忧伤,他心中蓦地一疼。 夜凉轻叹口气,道:“父皇告诉我,今天夜里会来见我。” 萧璟昱吃惊地张大嘴巴,“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夜凉白他一眼,抬步往前走:“我们父子俩的秘密暗语,能让你知道吗?” 萧璟昱一怔,待到反应过来,夜凉已经走远了。 两个人亦步亦趋,径直往紫明宫蓬莱阁走去,那里还有一个小东西,等着他们去处置呢。 夜凉和萧璟昱迈步进入蓬莱阁内殿之时,顿觉殿内气氛一阵冰冷。 宫女们低着头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喘。 殿内正中间,宋黛手举着藤条端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旁边摆放着一个红木刑凳,在熹微的烛光下散发着红润的光泽,架势看着很是骇人。 软榻上,傅灵犀斜靠在上面闭目养神,脸上面无表情。 她照旧是一身红衣,说不出的旖旎风情。 夜凉和萧璟昱同时瞄了宋黛一眼,纷纷上前跪地行礼:“给姑姑请安。” 傅灵犀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回来了?” 她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动,眉眼一挑,淡淡道:“听说这小东西又想跑?你们说这次我是打断她的左腿,还是打断她的右腿呢?” 宋黛举着藤条的手猛地一颤,却连动都不敢动,心里震颤地怦怦直跳。 一回来她就跪在这里了,如今双膝双手都酸痛得麻木了,大理石地板冷得刺骨,经由膝盖传遍整个身子,连带着整个身子都麻掉了,却依然不敢放下高举的手臂。 夜凉忙出言道:“姑姑息怒,今夜是夜凉不好,没拉紧黛黛的手,让她不小心走丢了,她也乖乖回来了,求姑姑饶她一次,夜深了,姑姑早点休息吧,我将她带回宫中,亲自罚她。” “你?罚她?你舍得吗?” 傅灵犀嗤笑一声,“这小东西存的什么心思我是知道的,这次千方百计地央着你出去,就是想要逃。跑了这么多回了,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是不长记性,我还能怎么办呢?” 夜凉一时无言。 傅灵犀蹁身坐起,也不去理会跪在一旁的夜凉和萧璟昱,径直朝宋黛走去,取下她手中的藤条,惊得宋黛心里一颤,麻木的双手慢悠悠地放下来。 傅灵犀姣好的面容带了几分冰冷,冷言问道:“说,今天晚上,是不是故意逃走的?” 宋黛抬起头来看着傅灵犀,惶急地唤道:“姑姑,我……”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傅灵犀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听得夜凉的心倏然冰冷了下来。 宋黛暗暗咬唇,良久,才抬起头来道:“是……” “啪!”一声脆响夹杂着风声掌掴上宋黛的脸庞,将她后面的话语全部打咽回了肚子里。 傅灵犀这一巴掌来得又快又急,没给人一点点心里防备。 宋黛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就是有,她也不敢躲。 这一巴掌挨下来,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痛楚分明。 傅灵犀冷喝一声:“你真当我们是傻子,一点儿也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是吗?哪次出去你不得折腾一回,这次你哥答应你,是他不长记性,太宠着你了。他宠你,我却要收拾你。来人,给我把公主架到刑凳上,这一次,我亲自执刑,定要让她好好疼上一回。” 傅灵犀脸色清冷,语气更是冰冷至极,让人感受到一股浑身一凛的彻骨寒意。 宋黛知道傅灵犀的脾气,她鲜少发怒,但每次发了火便能让她记半年,这次终究是躲不过去。 身后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想要上前将宋黛扶起,宋黛抢先一步起身,轻咬唇道:“我自己来。” 她拼命压抑着内心极度的恐惧和战兢,认命地朝刑凳挪动脚步,俯身趴在了上头,两腿分开。 动作已经是轻车熟路,几乎隔半年就得来一回,距离上次挨打的时间有些久远,宋黛都快忘记当时的痛楚了,但是她毫不犹豫地相信,很快,傅灵犀就会帮她找回来的。 对于挨打这件事情,宋黛以前连想都不会想,因为从小到大就没挨过什么打。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就一个不靠谱的老爹,爹爹虽然不靠谱,却极其疼爱她,磕了碰了都得心疼半天,哪儿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啊。可是自从来到这古代,尤其是来到大燕之后,可算是找到了能够收拾她的人,无论是夜凉还是傅灵犀,都是她十分敬畏的亲人和长辈。 尤其是傅灵犀,宋黛敢说,普天之下任何人,只要被姑姑收拾过一次,就绝对没有不怕的。 宋黛刚刚趴好,傅灵犀就拎着藤条走过来了,没给宋黛什么心理准备,连一句话都没有,“啪啪啪啪啪……”一连五下毫无间隔的藤条便呼啸上了宋黛的臀峰,疼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宋黛将大拇指含在嘴里,硬气得忍着疼不吭声,努力调整着呼吸,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太特么疼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剪不断,理还乱 莫居 天字房里,南宫允正在给明兰运功疗伤,杜祈佑站在一旁,满心的焦灼与懊悔。 方才他若是能早些将明兰从花无姬手中抢回来,就不会让她受伤了。 “来了来了……” 一阵焦急的喊声,房门被踹开,桑格端着药碗匆匆进来,来到床榻前,急声道:“药煎好了……”南宫允缓缓放下手,将明兰扶在身上,轻轻唤道:“兰儿,喝药了。” 明兰面色还有些虚弱,缓缓睁开眼睛:“小哥哥……” 鬼医猛地瞪向杜祈佑,冷不丁地踹了他一脚,喝道:“杜祈佑,兔崽子,你给我跪下!” 杜祈佑受了这一脚,抬头看了娘亲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没有露出什么情绪。 他眼睑微垂,朝后退了两步,双膝跪下了。 桑格看着杜祈佑,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如果你对兰儿没那个心思,就别轻易去招惹她,你偏不听。就算招惹了,你爹没告诉你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就得负责吗?你招惹了就得负责到底,就得保护好她,怎么可以让她受伤?” 杜祈佑垂着脑袋听训,心里一阵郁闷,忍不住小声辩解道:“我没招惹她,也没占她便宜啊……” “你说什么?”桑格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上前赏杜祈佑两个耳刮子才好。 他气得瞪大眼睛,对南宫允道:“你瞅瞅你教育的什么儿子,都敢跟长辈顶嘴了。你南宫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吗?你……你到底管不管他?” 南宫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干嘛,你教训我儿子,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啊。你是他干爹,他犯了错你愿意打就打,愿意骂就骂,我不管。只有一遭,别上纲上线的啊。” 桑格被她抢白地说不出话来,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讨厌,都让他生气不已。 明兰适时开了口:“爹爹,你干嘛呀,这件事又不是小哥哥的错,你别拿他出气嘛。那地上这么冷,你让他跪着做什么,快让他起来呀。” 她焦急地推搡着桑格,脸上写满了对杜祈佑的心疼。 南宫允看在眼里,忍不住叹气,明兰这小丫头是对祈佑动了真情了,可是祈佑如此放不下宋黛,就算接受了明兰,对她也是一种伤害。 若是黛黛真的没了,明兰能够一直陪着祈佑也挺好。 可是偏偏黛黛还活着,祈佑又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走进他心里呢? 知子莫若母,祈佑的专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从小便这样,无论认定了什么都一心一意的,对喜欢的人就会好到极致,对不喜欢的人连眼皮都不愿意抬。 性子既随她,又比她更要极端些,都是些毛病啊。 桑格见明兰这样不遗余力地护着杜祈佑,心里更是气愤。 他闺女什么脾气他比谁都清楚,从小那么乖巧一姑娘,如今都学会离家出走了,都是被祈佑这臭小子祸害的,他这当爹的痛心啊! 有明兰在这里求情,桑格也不能对杜祈佑如何,人家父女俩有话要说,南宫允便拉着杜祈佑出来了。 莫居的天字房一共两间,一间被桑格和明兰占去了,另一间,青岩老人,杜云烈,傅昱阳和果而都在。 杜祈佑从一回来心里就沉甸甸的,离家三年了,游子哪有不思家的,一方面他为见到爹娘和师父而欢喜,可另一方面,他很怕面对他们责备的目光。 一想到三年前他为黛黛的事和皇兄决裂,又跟爹娘闹了一出,伤了他们的心,师父那边更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将傅家的诸多事务都甩手了,单是这一点,师父打死他都不为过。 可是黛黛还没有找到,他现在还不能死。 杜祈佑心里惴惴不安,已经存着逃命的心思了,整个人都蔫巴蔫巴的。 南宫允见他心神不宁,猜出了几分他的心思,不由笑叹道:“怎么,我们都千里迢迢地找到这里了,你还想跑吗?那我劝你别动这个歪心思,娘都想死你了,可不能让你轻易跑了。” 她打趣的话语透着一股心酸,杜祈佑听在心里挺不好受的,一双鹿眼巴巴地瞅着南宫允,透着几分告饶的意味。 南宫允眼睛里迸出几分泪眼,便是之前对儿子还有几分生气,眼下看到他安然无恙,内心的欢喜早就大过了生气。 南宫允做了母亲之后才知道,对于父母来说,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健康更为重要的,只要他们能够过得平安快乐,比什么都好。 “娘亲,佑儿也想您。”杜祈佑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哽咽。 南宫允知道儿子天生无泪,生来便带着一股子硬气,若不是从小她教他撒娇,学着柔和,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种暖心的话来的。 南宫允一脸爱怜地摸摸儿子的脸,“要不是上次你冲娘嚷嚷那一通,我还不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攒了那么多的委屈。是娘错了,只顾着放你自由,却忘记了要给予你足够的关心。这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 南宫允的一番话说的杜祈佑心窝子疼。 “娘,您别这么说,是儿子混账,惹爹娘伤心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都是做儿子的太不懂事,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母子俩正聊的泪眼朦胧,恰好在这情深意浓之际,偏偏有人会来煞风景。 房间里传来傅昱阳冷冰冰的声音:“你们母子俩聊够了没,煽情的也差不多了,别在外面丢人了,快进来!” 杜祈佑听得心神一凛,求救的目光看向娘亲。 南宫允拍了拍他的手,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在他耳边轻轻低喃一番,冲他眨眨眼睛,母子俩牵着手,缓缓推门而入。 房间里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杜祈佑身上,果而正在傅昱阳的怀里与他诉说着什么,一见杜祈佑来了,从他怀中挣扎出去,一溜烟蹿进了杜祈佑的怀里:“哥……” 杜祈佑被妹妹撞了个满怀,这才发觉昔日只能到他腰际的小姑娘如今都长到了他的胸前。 他轻轻推开果而,惊讶道:“小丫头,都长这么高了,哥哥都快认不出来了。” 果而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哽咽道:“你还知道啊,你都走了三年了,爹和娘也找了你三年,哥,果而都想死你了,你只要嫂嫂,不要我们了吗?” 杜祈佑被果而一通埋怨说的心里直颤,一抬眼便触碰到了爹爹和师父严厉又无奈的目光,心里一格,上前两步跪地,俯身磕了两个响头:“不孝孩儿祈佑,恭请师父,爹爹安。”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再也不敢逃了…… 傅灵犀手上的藤条毫不留情,噼里啪啦连串地打下来,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脸上也没有多少怒色,仿佛打宋黛的屁股只是寻常剁肉,啪啪啪的,极富节奏感。 宋黛硬咬着牙承受着傅灵犀手上的力道,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稍动分毫,活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觉得自己的屁股像是泼上了一层热油,火辣辣地痛着,脑袋晕晕沉沉,迷迷糊糊的,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事情分散着身上的疼痛。 她这次央着哥哥出宫,就是为了能够偷偷溜走,去莫居报信,让杜祈佑知道她在燕国的消息,赶过来将她救出牢笼。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在燕国见到他,近在咫尺。 三年了,他的音容样貌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绝代风华,英俊到足以颠倒众生的杜祈佑。 他依旧那般温柔地看着他,目光中透着十足的宠溺,还有一丝丝小无奈。 可是…… 为何他嘴上唤出来的名字是“兰儿”? 他和明兰,真的在一起了吗? 也是,明兰那么喜欢他,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然后就开始粘着她,小鸟依人似的。 她其实也挺喜欢明兰的,天真烂漫,不染世俗的小姑娘,谁都会喜欢。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杜祈佑从来都不是铁石心肠,非但不是,反而重情重义。 对于赵芷凝,他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不愿意给她一丝希望,但是明兰不同。 从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杜祈佑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不然也不会允许她一直缠着他。 唉,三年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这么长的时间,给足了杜祈佑改弦更张,移情别恋的机会,她不应该抱怨什么,可是心里,为什么感觉那么痛呢? 便是三年前,当她发现自己身处大燕,身边没有杜祈佑陪伴地时候,她都没有如此心碎过。 泪盈于睫,她心里难过至极,身后藤条着肉的声音却没有消停过。 眼看着宋黛身后的衣襟上已经染上了血迹,傅灵犀却浑然未觉一样,手上的藤条丝毫没有手软,照样噼里啪啦地打着。 宋黛一头的冷汗,夜凉和萧璟昱心疼得不行,跪在那里当真是看不下去了,可是傅灵犀的脾气他们都清楚,越是求情,她就越是生气。 宋黛快要疼得晕过去了,低低地唤道:“哥哥……” 这一声“哥哥”,让夜凉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其他,膝行上前拦在宋黛身前,求道:“姑姑,别打了,这也够了,她肯定长记性了,姑姑……” 傅灵犀媚眼如丝,轻轻一眯,沁着无数寒芒:“怎么,如今我教训不了她了是吗?是不是,也教训不了你了?” “夜凉不敢,姑姑息怒。”夜凉垂下头颈,不敢直视傅灵犀的眼睛。 傅灵犀见他嘴上应着不敢,身子却是不稍移动,冷冷一笑,摸着手中的藤条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若是舍不得,那就尽早放她离开。若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你就得狠的下心来。像你这样优柔寡断,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你的底线,直到彻底离开你。” 傅灵犀拿藤条点着夜凉,冷哼一声:“你当我愿意打她吗,打她我不累吗?你舍不得的事,我帮你做了,回头来求情的还是你,你拿我当什么,又拿你自己当什么?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要么今天你不许管,让我打断她的腿,永生永世再也离不开你。要么,我不打她,也不骂她,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管她。” “姑姑……”夜凉惊得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傅灵犀,显然难以承受她刚刚说的一番话。 宋黛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嘴唇已经咬的煞白,却还是硬撑着起来说:“哥哥,别给黛黛求情了,让姑姑打死我吧,是我的错,惹姑姑生气了,也让哥哥伤心了……” 夜凉看着宋黛虚弱的样子,心疼得要死,他第一次开始后悔,这样将她留在身边,真的是对她好吗? 就像姑姑教训过他的,就算他强行留住她的人又如何,她的心,从来都不曾在这里过。 夜凉冥想之际,傅灵犀的藤条已经又挥在了宋黛的屁股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狠辣的藤条像一条条火蛇一样啃咬上宋黛的屁股,一下叠着一下,打得她皮开肉绽。 萧璟昱看着都觉得肉疼,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轻易得罪傅灵犀,要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夜凉见宋黛已经受不住了,他也忍不住了,上前扑在宋黛的身上,用他的后背为她抵挡那凌厉的肆虐,“姑姑,是夜凉不好,您打我吧,别打她了……” 傅灵犀冷哼一声,既然他愿意为她挡刑,她乐得成全他。 夜凉咬着牙承受着傅灵犀的力道,心中暗惊,姑姑今日竟然用了这样的力道,难道她真的想打断黛黛的腿吗? 宋黛艰难地回过头,见夜凉正护在她身上承受着姑姑的藤条,心里急得不行,颤着声音求道:“姑姑,黛黛错了错了,您别打了,求您了……” 傅灵犀听到她的求饶,手上的动作一顿:“你知道错了吗?以后还敢跑吗?”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开恩饶我一次吧……” 宋黛哭得泪眼婆娑,从未如此示弱过。 “那你就给我记住了,再敢有下次,你也不用费力求我,我一定打得你哆嗦,听见了吗?”“听见了……”宋黛乖乖应道,她已经疼的哆嗦了。 宋黛从刑凳上跌落下来,顾不得身后的伤,率先去扶住哥哥,手刚一摸上他的后背,隔着衣服就摸到几处肿起来的红檩子,愧疚和心疼一时侵上心头,她啜泣道:“哥哥,对不起……” 夜凉惨白着一张脸,硬挤出一丝笑意安慰她道:“哥哥没事,倒是你,疼了吧?” 眼看哥哥为自己受过还忙着安慰自己,宋黛心里一酸,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哭道:“哥哥,是黛黛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逃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因为哥哥,才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值? 紫明宫蓬莱阁 一道翠绿色的屏风里,傅灵犀正给伤痕累累的宋黛上着药。 萧璟昱将夜凉带回寝宫了,夜凉后背上挨得那几下也不轻,给他心疼得不行,舔着脸跟傅灵犀要银霜,结果被傅灵犀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喝道:“不过是挨了几下藤条,矫情什么!” 宋黛趴在傅灵犀的软榻上,享受着姑姑亲自给她上药这种难得的时刻。 印象中,傅灵犀鲜少有如此温柔的时候,让她感到受宠若惊。 傅灵犀将紫霜轻轻抹在宋黛的屁股上,力道不轻不重地给她揉着肿痕。 紫霜比银霜药性猛,抹在伤口上如同遭受第二次酷刑,更何况傅灵犀这样给她揉搓伤口。 宋黛疼得脸色惨白,脑袋一阵发懵,拼命咬着牙不敢喊出声,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嗯……嗯”的声音,她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作孽呀…… 傅灵犀在她屁股上轻拍一下,冷哼一声,“叫唤什么,真有那么疼以后就长点记性,当我愿意打你呢。” “是。”宋黛乖乖地应,目光怯怯地看着傅灵犀,偷觑着她的脸色,小声嘟囔道:“姑姑,真狠……” 傅灵犀冷嗤道:“这还叫狠?你是祈佑的媳妇,难道没见过傅家子弟挨打挨罚的场景吗?若是他们敢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腿早就被打折了,还由得你在这儿跟我抱怨?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黛抿抿唇,小脸透着不服气,“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为何非得这么暴力?” 傅灵犀将药膏收起来,“好好说能听吗,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干嘛要浪费唾沫。正所谓不打不成器,傅家子弟,哪一个不是在棍棒洗礼中慢慢成长起来的?有些错,在家里犯犯不过是挨一顿板子,但若是在外面,那就是要命的大事。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宋黛撇撇嘴,不说话了。 傅灵犀挑起眼眸眯了她一眼,“知道这次为什么没有打折你的腿吗?” 宋黛回过头看着她,发白的嘴唇勉强一笑:“因为姑姑舍不得呗。” “啊呸。”傅灵犀啐她一口:“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宋黛卖乖地笑笑,她是料定了姑姑刚刚打过她,正心疼呢,绝不会再打她一顿了,才敢这样撒娇耍赖,其实傅灵犀一向面冷心软,表面上冷冰冰的,实则心里挺疼她的。 傅灵犀凝视着她,轻道:“因为这次你是自个儿主动跑回来的,而不是我们把你抓回来。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回来之后你整个人都蔫蔫的,状态都不对了。怎么了,这次出宫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宋黛被傅灵犀一句话戳中心窝子,想起遇到杜祈佑时的场景,心里不由一酸,眼睛里忍不住开始飘泪花了,她微微哽咽道:“姑姑,我看见他了。” 傅灵犀一怔,“谁?” 待反应过来,她一双灵动的眼眸一睁,声音透着一些不敢置信,“你看见祈佑了?” 宋黛艰难地点点头,苦涩地笑道:“看是看见了,不过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位美娇娘。” 傅灵犀这才明白过来,嘴角轻轻一勾,“原来这是吃醋了。你都离开三年了,还不允许人家身边有几个红颜知己吗?爱情这回事想要天荒地老,谈何容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不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千万别等到失去了,再开始后悔。” 宋黛被傅灵犀语气中的叹息和伤感触动,想来,姑姑年轻的时候,也有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吧。 佑哥哥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若你真的已经心有所属,我是不是应该成全你? 可是,不甘心啊…… 我都没有放弃你,你为什么要放弃我呢? —— 上完了药,宋黛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清音阁走,哥哥那边的官司还没了呢。 甫一进殿,宋黛就看见夜凉和萧璟昱背对着她正在上药,后背上几道青紫的肿痕,触目惊心。 宋黛嘴角一咧,一看便知,姑姑打哥哥那几下可是用足了力道,果真是下得死手啊,太狠了。 夜凉和萧璟昱听到动静,纷纷回过头望去,见宋黛正疼得呲牙咧嘴的,往这缓缓挪着呢。 夜凉眼波微动,挥挥手示意萧璟昱停下动作,淡淡问道:“不好好养伤,怎么过来了?” 宋黛挣脱掉婢女的手,徐徐走上前去,在夜凉身旁缓缓跪下道:“哥哥,我来给你上药吧。” 夜凉盯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宋黛乞求般的目光看向萧璟昱,出声央道:“萧大哥……” 这一声“萧大哥”叫得萧璟昱很是受用,十分痛快地将手中的药膏递给宋黛,“喏,给。” “谢谢萧大哥。”宋黛双手接过,姿态要多有恭敬有多恭敬,浑身的毛仿佛软掉了一样。 萧璟昱抬头朝夜凉使了个眼色,嘴角微微一挑,夜凉无声地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萧璟昱拍拍手站起来,“时辰不早了,我回宫歇着了,你们兄妹俩好好说说话吧。” 他挥挥手,阖宫上下的宫女太监都跟着他垂首离去,整个寝宫,便只剩下了夜凉和宋黛。 宋黛膝行到夜凉身后,用手中的棉布沾着药膏轻轻抹在夜凉的伤痕上,心疼得泪眼汪汪。 她哽咽道:“哥,对不起,都是黛黛不好,又害你受苦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夜凉轻笑道:“今儿怎么这么乖?不但自己巴巴地跑回来了,连认错都认得这么顺溜。” 宋黛被哥哥挤兑得小脸一红,垂下脑袋不敢说话了。 夜凉眸色冷了几分,忽然问道:“你在集市上,见到杜祈佑了是吗?” 宋黛手上的动作倏然停住,诧异地抬起头来,正好触及到夜凉冰冷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 夜凉冷冷一笑,“若是我没料错,你已经放出消息去,杜祈佑怕是今夜就来了吧。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我,回到杜祈佑的身边?黛黛,在你心里,我这个哥哥,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值?” 第二百九十四章 祈佑受责 莫居天字房里,杜祈佑笔直地跪在地上,低眉敛目的,只觉得呼吸都跳停了。 房间里,青岩老人坐在窗口上眺望着夜色,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果而战战兢兢地站在他身旁,眼睛却不时瞄向杜祈佑这边,暗暗扯了扯青岩老人的衣袖,他拍拍她的手,轻轻一笑。 虽说隔代亲,可是青岩老人是个挺明事理的小老头,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事儿,他不会随随便便倚老卖老,岔着辈教育孩子,人家小祈佑有娘疼,有爹管,再不济还有师父,他才懒得管。 堂上,杜云烈和傅昱阳端坐在方桌的两侧,身旁放着两盏清茶,均面色冷肃地看着杜祈佑。 气氛僵持得厉害,几乎冻成了一团,南宫允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忍不住轻轻咳嗽几声。 杜云烈自然知道爱妻的意思,却依旧沉着脸没有说话,只低下头去喝茶。 傅昱阳的目光却是冷冷地朝南宫允射过去,“怎么着,嗓子痒痒,要不要为兄帮你看看?” 南宫允尴尬地咧咧嘴角,心里暗叹一口气,大师兄面前她都不敢多嘴饶舌,怕是帮不了祈佑了,她哀婉地看一眼杜祈佑,心里默念道:儿子,娘是帮不上你多少忙了,你自求多福吧。 良久,傅昱阳率先开了口,“跪这么半天了,也不说话,是打算让我们陪你跪到天亮吗?” 杜祈佑心神一凛,头更垂低了几分,喏喏地不敢答话,连目光都不敢抬,心里怦怦直跳。 傅昱阳冷哼一声,“果真是长出息了,出去这三年,连家里的规矩都忘了。” 傅家的规矩,长辈问话,不可不答。 杜祈佑听出师父的语气掩盖不住的怒意,再不敢迟疑,俯身磕了个头,才回话道:“回师父的话,弟子知错了。三年前不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家出走,没尽到首徒的责任,将家里的事情都抛下了,劳您受累了。弟子有罪,愿领师父责罚,请您重责。” 傅昱阳冷哼一声,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这三年杜祈佑一走,确实让他受了不少累,以往有祈佑这个大徒弟在,家里繁重的事务能帮他分担大半,事事都能处理得很到位,让他省了不少心,这三年可倒好,这死小子将以前那些逍遥快活的日子通通赚回来了,真是想想就生气。 见师父半天不说话,杜祈佑也不敢这么耗着,干脆一并承了错,身子微微倾斜着面向父亲,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响头,继续请责道:“爹,孩儿知错了。孩儿不孝,不该离家出走。” 杜云烈沉着脸看着儿子,嘴唇紧抿起来,他是生气的,可是见到儿子安然无恙地跪在自己面前,整个人清瘦了很多,人也不如往日那般精神了,没来由地就开始心疼,心也跟着软了。 唉……他心里轻叹一声,这个小东西,自打出生,也当真是没怎么教他省心过,难伺候着呢。 这边杜祈佑刚请完责,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南宫允前去开门,掌柜捧着一个长盒子走进来。 他一进来就感觉到紧张的气氛,知道里面的人个个来头不小,没一个开罪得起,前任老板现任老板都在,还真是得好生伺候着,他低垂着眼睛走进来,来到杜祈佑身边,身子几乎弓成了虾米状,口中恭恭敬敬道:“老板,您吩咐我准备的东西,小的给您准备好了。” 杜祈佑将他手中的盒子接过,淡淡道:“多谢,你退下吧。” “是。”掌柜的微微躬身,又朝南宫允等人一一躬了躬身子,这才敢战战兢兢地退出去。 直到关上了门,他才想起来宋黛嘱咐他的话,想要推门进去,却又不敢再打扰,踌躇片刻,心想反正也不着急,那就等老板们处理完事情再说吧,想到盒子里的那个东西,他就浑身一激灵,忍不住缩缩脖子,今晚,还不知道里面会怎样呢。 杜祈佑从长盒中取出一根天蚕丝鞭子,由千年惊雷蔓制成,打在人身上,比皮鞭疼上百倍。 燕国盛产天蚕丝,又长有惊雷蔓,因此这种东西并不少见,他特意嘱咐掌柜速速寻来。 杜祈佑很自觉,知道他犯下的过错不是普普通通的藤条棍子能让师父和爹爹消气的,索性弄来了天蚕丝鞭子,希望师父和爹爹能狠狠责打他一顿,好好出出这三年来堵在胸口的恶气。 杜祈佑将鞭子从长盒中取出,捧在手心里高高地奉起,“不孝孩儿祈佑,请师父、爹爹重责。” 南宫允看到那条天蚕丝鞭子的时候,就知道不妙,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不由哀叹一声。 这“负荆请罪”的主意是她给祈佑出的,可是她只让他找条普通的棍子来,没让他整这么个狠辣的玩意儿啊,这天蚕丝的鞭子打在身上多疼啊,死小子缺心眼是不是,真是笨死了…… 傅昱阳深邃的眼眸微微一挑,看着那根鞭子满意地点点头,扭头问杜云烈道:“您怎么说?” 杜云烈淡淡道:“养不教父之过,祈佑的过错也是我的过错,他既拜入傅家为师,凡事便以师门为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在上,昱阳不用相让,你尽管教训自己的徒弟便是了。” 一番话说得傅昱阳很是受用,他从来就没有这谦让的意思,自然是要率先、重重教训祈佑的。 傅昱阳起身,来到杜祈佑面前,将他手中的鞭子接过,冷冷地看着他,命道:“衣服脱了。” 杜祈佑不敢迟疑,解开盘扣,将身上的长袍褪了,又脱下内衫,露出坚挺光滑的脊背。 其实杜祈佑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但傅家规矩,身上不能留疤,影响美观,因此虽然受罚的时候挨得重,但是罚过之后无论是用药还是傅家子弟本身修习的乾坤心法,都有修复伤痕,增强体质的作用,正因如此,傅家的长辈们责处弟子时才会愈发不留情面,定下狠手。 “嗖啪……”他刚刚脱下衣衫,傅昱阳一记鞭子便抽在了杜祈佑的脊背上,皮肤现出一道白痕,一会儿的功夫,便肿起来一条乌紫的肿痕,鲜血顺着伤口滴下来,疼得杜祈佑脸色一白。 完了完了,师父当真是怒了,这下子是要打死他的节奏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家法重责 天蚕丝制成的鞭子打在身上是何等的痛楚,只有挨过的人才知道,一下都能撕裂油皮,冒出血珠,痛彻心扉。 傅昱阳扬起手中的鞭子,夹着风声“嗖啪”一下抽在杜祈佑的脊背上,一条青紫的鞭痕横贯在杜祈佑已经伤痕累累的后背上,交织成横竖分明的田埂。 他的皮肤白里透红,彰显着皇室子孙的高贵与养尊处优,脊背宽阔,肌肉紧凑,蜂腰猿臂,身材很健美,可是傅昱阳丝毫没有要欣赏的意思。 杜祈佑疼得脸色煞白,嘴唇也已经咬的道道血痕。 师父的力道从来都不留情面,定要让你疼才行。 果而躲进青岩老人的怀里,不敢看哥哥挨打,小脸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也不敢上前求情。 南宫允何尝不心疼儿子,可是师门规矩摆在这里,便是大师兄要打死祈佑,她都不能说半个不字。 傅昱阳收起鞭子,嘴角冷冷勾起一丝笑意:“离家三年,家里的规矩尽数忘记了吧,要我提醒一下你吗?” 杜祈佑跪伏在地上,疼得头晕眼花,听到师父的问话,心中一惊。 已经挨了近二十下鞭子了,他知道师父是在等着他主动认错,可是有些话明明呼之欲出,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傅昱阳等了半天,见他还是一副死扛的架势,眸中闪过一道暗沉的冷芒,拿鞭梢点了点他的腰际:“果真是长本事了。既如此,那为师也用不着给你留脸面了,裤子褪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杜祈佑浑身一颤,顿时窘迫得满脸通红,在爹娘面前褪裤挨打倒也罢了,但房间里还有果而,若是今天逼得师父扒了他的裤子揍他,那脸真的是没处搁了。 再不敢逞强,杜祈佑跪直身子,忙应错道:“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该死。” 傅昱阳动作一顿,手中的鞭子突然如狂风般呼啸上去,一连十下将杜祈佑打扑在地,忍不住疼呼出声。 “哥……”果而看得目瞪口呆,作势要上前去救他,被青岩老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南宫允心疼得咬紧牙关,泪水忍不住迷蒙了眼睛,便是以前被大师兄教训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痛,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杜云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着一切,可眼底的暗沉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疼,自己动手教训儿子的时候真是怎么打都不解恨,可一看到别人收拾他,这心里怎么愈发不落忍呢? 这人呐,就是贱皮子。 傅昱阳脸色铁青,拿鞭子点着杜祈佑伤痕累累的脊背,冷声道:“自己说,还要我一桩一桩的给你点吗?” 杜祈佑勉强重新跪直了身子,颤声应道:“祈佑不敢。祈佑知错。” 他轻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错处一一数点,离家出走算是一桩,推卸责任算是一桩,对敌不利算是一桩,忤逆不孝算是一桩,背离师门算是一桩…… 这一桩一桩的错应下来,他满头冷汗,心里直颤。 他在想师父会不会数罪并罚,直接在这里数罪并罚,打死自己。 杜祈佑年幼之时聪颖伶俐,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只要是他感兴趣的就没有学不会的,小模样长得俊秀雪白,当真是继承了南宫允和杜祈佑所有的优点。 傅昱阳对这个小侄子很是喜欢,早早便看中了他,让他拜入自己门下,成为自己的首席弟子。 傅家首席弟子的位置至关重要,以后是要继承傅家家主之位的,所以,傅昱阳对杜祈佑的教导和培养,也一直是朝着那个方向去的。 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祈佑天生无泪,自娘胎里生出来便带了一份桀骜的烈性,傅昱阳喜欢这股子硬气,却偏偏要打磨他的戾气,因此从小到大,杜祈佑每每做错事犯了规矩,傅昱阳的板子绝不轻饶。 杜祈佑虽然性烈,却也是个识时务的小东西,得因于娘亲从小对他的耳提面命,他知道整个傅家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大师伯,这个认知一直延续到他拜入傅家,真正成为傅家子弟。 杜祈佑应完错,便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等着师父发落,他知道前面那二十多下鞭子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责罚还没开始呢,身后的伤火烧火燎的,他却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非但没有,连想都不敢想。 原以为认了错,师父的鞭子就会顺着话音落下,预料之中的痛意没有侵袭上身,他迟疑地回头看向傅昱阳,只这一眼,就差点让他的心跳出来。 “师父……”他急急地唤道,回应他的却是傅昱阳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打得杜祈佑头一偏,唇边立时硌出了血。 傅昱阳毫不动容,冷冷地问:“还有一桩错没应呢,要我提醒你,还是你自己认?” 杜祈佑垂下眼睑,抿着唇不说话。 傅昱阳不惯他这毛病,兜着手又是一鞭,冷喝道:“舌头被猫叼去了?说话。” 杜祈佑疼得闷声一哼,垂头道:“回师父的话,弟子不知还犯有何错,如何认?”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倏然冷却下来。 南宫允咬着唇看着儿子,指骨捏得嘎嘣做响,这祈佑,是彻底拧上了吗? 门外隐隐能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南宫允心里暗叹一口气,这兄弟俩能否相逢一笑泯恩仇,就看今日这遭了。 杜祈佑的一句话彻底惹毛了傅昱阳,气得他勃然大怒,一脚踹了过去:“你好大的胆子!如今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难怪还敢对皇上动手了?” 杜祈佑被踹倒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污,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我算什么,如何敢对皇上动手。正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做君王的,可以对别人的性命予取予夺,做臣子的还得对他感恩戴德,这原本就不公平。我做不到心悦诚服,便也只能退隐江湖。” 他话音一落地,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杜祈宁铁青的脸出现在门口,冷笑道:“你倒是说说。朕什么时候让你死了?” 杜祈佑猛地望向门口,一颗心骤然冰冷下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们早知道黛黛在燕国了? 杜祈宁是和易倾颜一起出现的,两个人身着便衣,一个黑袍一个白袍,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天子和帝妃的出场,自然是携带万丈光芒的,可是杜祈佑感受到的是满满的冷意。 心冷了,感情如何还能热络呢? 一别三年,再次见面,他已经是一介布衣,无官无禄,人家却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皇上,娘娘。”众人率先行了君臣之礼,杜祈宁带着易倾颜上前,又给众人行了晚辈之礼。 杜祈佑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苦笑,今天是怎么了,人来的挺齐的。 是商议好了特意要来讨伐批斗他的吗,架势未免太大了些。 杜祈宁见过诸位长辈,便迈着步伐走到杜祈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杜祈佑垂着眼睑,膝行着后退两步,俯身磕了个头,“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里,充满万般恭敬,却没有一丝感情,听得人的心冷的哆嗦。 杜祈宁的心自是更冷,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草民,如今,你是彻底想要与我划清界限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王位都不要了,皇兄不认了,爹娘也抛下了,你想干什么?” 一句话极富力道地戳中了杜祈佑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地方,扎心了,老铁。 杜祈佑猛地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我想干什么,皇上不知道吗?女人又如何,皇上还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惜废了皇后,将半个后宫的妃嫔打入了冷宫?我的女人,不就是为了你的女人陪葬的吗,最后惨死狱中?这一切皇上可以,为何到草民这里就不行了呢?” 杜祈宁暗沉的眼眸划过一道冷芒,他足足凝视杜祈佑半响,方道:“你在怨我?” 他自称是“我”,而非“朕”,是想要与杜祈佑论兄弟之情,而非君臣之礼。 可是杜祈佑盛怒之下,又哪里听得进去杜祈宁话语里隐含的温情脉脉,只有满心的怨怼。 杜祈佑苦涩一笑,“我是在怨你,可是我怨你有用吗,怨你,黛黛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我谁都不怨,只能怨我自己,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也没能照顾好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身边离开,却无能无力。” 他一番肺腑之言,听得大家的心都跟着揪起来,这三年,祈佑是怎么过来的,他们都了解。 这个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人就是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偏偏杜云烈和杜祈佑父子都是如此,一个比一个痴情,一个比一个专情,让人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奈至极。 杜祈宁其实挺能理解杜祈佑的,三年前,颜儿差点死掉的时候,他也真的是撕了那些毒妇的心都有,别说将她们打入冷宫了,他恨不得直接赐死她们,临了却被南宫允拦住了。 三年前后宫中那桩灾祸,宋黛确实是被无辜卷入的,当时他怒气正盛,逮着人就得发作一番,也没询问清楚,当即就将宋黛打入了天牢之中,明着是惩处她擅闯勤政殿,冒犯君主的罪过,实则他是怀疑宋黛与后宫之中其他妃嫔勾结,意图谋害易倾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事后颜儿亲自跟他解释过了,宋黛当时逾矩宫规,只是单纯地想要救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杜祈宁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刚要将宋黛从大理寺放出来,结果就收到了宋黛的死讯。 杜祈宁深叹一口气,“说到底,当年我误抓了宋黛,害她惨死在狱中,确实是对不住你。你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这件事既然是朕欠了你的,当然应该由朕来偿还。” 杜祈佑清冷一笑,“人死不能复生,皇上想要如何来偿还?” 杜祈宁盯着他,淡淡一笑,“既然朕害你丢了心爱的王妃,那便还你一个王妃就是了。” 杜祈佑一怔,眉心渐渐皱成一个“川”字,“皇上的意思,不会是想要再帮我娶一个妻子吧?” 杜祈宁眉睫微颤,“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杜祈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皇上的好意,草民心领了。只是爱妻离开三年,别说我还没有找到她的尸首,就算是找到了,我也愿意为她守一辈子的坟墓。娶她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杜祈佑这辈子只会有宋黛一个妻子,绝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明兰刚刚来到门口,就听见这样一番话,心里当场便凉了几分,眼眶里两道泪痕刷地落下来。 便是早知道杜祈佑对宋黛用情至深,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决绝到这种地步。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七个字生生地将她的希望粉碎得七零八落,彻彻底底,没有一丝希望了。 杜祈宁意料之中便是这番话,嘴角滑出一抹微笑,“如此,朕便只能还你一个原来的妻子了。” 杜祈佑诧异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杜祈宁,不知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易倾颜轻笑着走上前来,扯了一下杜祈宁的胳膊,声音婉转,“皇上就别卖关子了。王爷,我们特意走这一趟,就是为了帮你找回黛黛的。她并没有死,准确地说,还活得好好的呢。” 随着易倾颜的话,杜祈佑的头顶上方仿佛劈开了一道天雷,“轰”的一声,响彻云霄。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易倾颜,喉咙轻哽,“你说的,是真的?” “绝无虚言。其实这些年,因为王妃的事情,皇上也不好过,不知动用了多少力量,明察暗访,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们找到了黛黛的下落。王爷,你可知道王妃在哪儿?” 杜祈佑心里一格,眉睫微颤,不会是…… 易倾颜笑靥如花,“没错,王妃正是在大燕皇宫之中,被燕王秘密养在深宫,不为外人所知。” 果然如此。 心中的预想一经证实,杜祈佑反而如释重负了很多,喜悦之情顿时漫上心头。 只要她没死,只要她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等等…… 他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转过头去扫一眼众人,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片淡然,毫无波澜。 他迟疑地开口道:“你们……早就知道黛黛在燕国了对不对?”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死都不会让她离开我 清音阁 宋黛跪在地上,看着一脸清冷的夜凉,心跳不由漏跳了半拍,心底透过一丝凉气。 她吓得连连摆手,摇头晃脑,急急地分辨:“哥哥,不是这样的,黛黛不敢这样想……” 夜凉脸上失却了温存,唇边挑起一抹乍暖还凉的微笑,苦叹道:“你若真的在乎我,就不会想方设法地逃走了。三年了,你自己说说,你跑了多少次?每次被抓回来,姑姑都是一顿暴揍,你这样怕疼,都依然义无反顾地故技重施。我心疼你,不舍得打你,也不舍得看你挨打。姑姑教训得是,她做了我不愿做的事,到头来跟她求情的还是我。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宋黛被夜凉这一番话说得泪眼婆娑,垂着脑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哥哥待她的好,她一直感念在心,正因如此,这么多年,她才一直狠不下心来彻底离开他。 其实,她若是真想逃,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将自己抓回来呢? 她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并不多,哪怕有一个,她都愿意付出更多来回报他,夜凉不仅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她早就死了。 夜凉盯着默然的宋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黛黛,别怪哥心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都有自己不可割舍的部分,对我来说,你就是我身上的软肋,是我心头最难以割舍的部分。我不管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及不及得上杜祈佑的十中之一。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唯一,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哪怕让我舍弃全天下,舍弃江山与皇位,我都会不眨一下眼睛,因为跟你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你明白吗?” 宋黛无比震惊地看着夜凉,这番话,她是第一次从哥哥的嘴里听到。 哪怕她知道夜凉对她的疼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的深、切。 “哥哥……”宋黛落了泪,忍不住膝行几步扑进夜凉的怀里,“黛黛也很爱哥哥的,真的。” 夜凉一怔,感受到怀里暖融融、热乎乎的一团,一颗冷硬的心顿时化作绕指柔,融成一汪水。 “哥哥知道。” 夜凉轻轻道:“只要黛黛听话,肯一直呆在哥哥身边,我会许你所能给你的一切,绝不吝惜。” 宋黛的身子陡然一僵,缓缓从夜凉怀里跪直身子,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抹了抹眼泪,低着头道:“哥,黛黛跟您说一句心里话。三年前,您和姑姑费尽千辛万苦救了我的性命,这条命,本就是属于你的。这几年,我学着乖巧,学着懂事,就是为了不想让你们失望。我知道哥哥爱我,我也爱哥哥,我们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 她抬起头来,如墨一般的眼眸晶晶亮亮地看着夜凉,“可是……我爱哥哥,也爱杜祈佑啊。我是哥哥的命,杜祈佑又何尝不是我的命。这三年来,我对他是日思夜想,想他想得发疯。我知道逃跑不对,也知道自己不懂事,任性妄为,害哥哥和姑姑担了不少心。哥,我就想见他一回,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另娶妻妾,喜欢上别的姑娘,我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宋黛说的几度哽咽,泪流满面,垂下眼睑,她鼓足勇气说完这番话,偷偷抬眼瞧着夜凉。 以往,她每次一提杜祈佑,哥哥就会生好大的气,几次都跟她翻了脸,将她关起来几日不理。 她被关怕了,也不敢触怒哥哥,只好将对杜祈佑的思念之情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敢轻易表露。 这次她不怕死地说出来了,已经做好了被哥哥关禁闭的准备,可是一颗心,还是扑通狂跳。 夜凉目不转瞬地看了宋黛半响,直到将她看得呼吸不畅,才凉凉问道:“你不是见过了吗?” 宋黛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哥哥,他究竟怎么会……知道的? 夜凉嘴角含了一缕冰冷的笑意,“你今晚回来就心绪不佳,挨打的时候连讨饶都忘了,可真是一改往日的作风。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转了性子,那一定是经历什么事情了,我说的对吗?我奇怪的是,明明你都已经见到了你心心念念之人,为何不索性跟他走掉,还回来做什么?” “我……”宋黛一时语塞,脑海中又浮现出杜祈佑抱着她的肩膀,欢喜地唤着“明兰”的场景,心脏隐隐作痛起来,这件事情她当然不会跟夜凉说,若说了,他更不会放她离开了。 夜凉自嘲一笑,“别说你舍不得我,我不信。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发觉杜祈佑变心了,是吗?” 宋黛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哥哥一句话,说中了她的心事,也让她原本不安的心更慌张起来。 “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宋黛急切地抓住了夜凉的胳膊,惶急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夜凉低下头去看宋黛的手,力道之大,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果真,她心里最在乎的人,还是杜祈佑。 胸口沉痛,夜凉抬起头来淡漠一笑,“我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对于杜祈佑的事,我既不关心,也不在乎。我在乎的始终只有你一个。三年前你在他手中差点殒命,我对这个人,就再也不抱任何希望,我绝不可能给他第二次机会,也不可能将你送回到他的身边。” 夜凉一番话说话,宋黛立刻感觉不妙,果然,夜凉冷冷开口道:“来人,将公主带回宫中。” 话音一落,舒同便带着人走上前来,请宋黛移驾安心殿,宋黛知道,他又要将她关起来了。 前几次是吓唬她,但是这一次,却是真的。 夜凉盛怒之下,宋黛不敢再违逆,含着泪求了几声,见他毫不动容,便知道他是动真格的。不敢再恃宠而骄,宋黛忍着满心的惊惧跌跌撞撞地随着舒同走出了清音阁,一路盈盈垂泪。 夜凉望着宋黛黯然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吓得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几乎忍不住想要放了她。 背影消失的一刹那,风吹烛动,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这样对她,你心里不疼吗?” 夜凉回过头去,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淡淡一笑,“就算死,我也不会让她离开我。”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今夜,我们就将宋黛救出来 莫居 看着众人一片淡然的脸色,杜祈佑心里说不出的震惊与难受。 他抬起眼眸,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既然你们早知道黛黛在燕国,那为何不告诉我?” 面对杜祈佑冷冷的质问,傅昱阳冷笑一声:“你这问题提的好,话说我们都找不到你,要如何来通知你呢?” 杜祈佑被师父生生地噎了一下,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三年前,他把功名利禄尽数摒弃,什么身份都不要了,就是为了出来找寻宋黛的下落。 他只身一人,力量很是薄弱,还要以防家里的人找到他,四处东躲西藏,精力完全分散了。 即便如此,他心里堵着一口气,死活就是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面对自己的家人。 南宫允见师兄又要忍不住发作,看着儿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心里着实不落忍了,上前拦住傅昱阳的手,笑道:“师兄,有话好好说。” 傅昱阳冷哼一声,面对南宫允的笑脸,终究是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 南宫允走上前去,将杜祈佑从地上扶起来,他怯怯地看了师父一眼,见傅昱阳没什么反应,才迟疑地起身,甫一起身,久跪的膝盖和背后的伤痕,都让他疼得钻心,额头上都冒了冷汗。 南宫允心疼地给儿子擦擦脑门上的汗,轻叹道:“无论如何,人终究是找到了。今日我们都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你找回黛黛。都是一家人,不管什么困难,都有大家伙帮你,莫不要再一个人承受了。” 果而跑上前来,仰着小脸道:“哥哥,不要担心,这一次,我们一定帮你把嫂嫂救回来,哪怕是踏碎燕国皇宫,也在所不惜!” 杜祈佑被小妹这番铿锵有力的话震到,他抬起眼眸,扫一眼在场的众人,这些都是他最最亲爱的家人,原以为可以离开,现在才知道,其实在他的心里,他们和黛黛都是一样重的,离开了哪一个,他的心里都不会开心,更不会满足。 —— 傅残阳看着儿子,嘴角缓缓荡起一抹笑容:“夜凉,这些年,你受了许多苦。” 一句话,让夜凉心里筑造起来的壁垒顷刻坍塌了。 这么多年,支撑着他活下来的,除了黛黛,便是父皇。 他始终不相信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的父皇怎会那么轻易地死在母后的手中。 别说梨落没有这样的胆量,就是有,她也没有这弑君的本事。 从小到大,父皇是如何对待梨落,又是如何对待后宫众妃嫔的,他都看在眼里。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一度怀疑过父皇不近女色,不然整个后宫也不会只有他,倾心,倾城三个孩子。 梨落和母妃当年,都是因为父皇喝醉酒之后,将她们当成了别人,与她们发生的关系。 即便梨落一直声称父皇是将他们的母妃当成了她,所以才临幸的母妃。 可是母妃有身孕是在梨落之前,且一度受过宠,他听宫里的嬷嬷讲过,母妃生前的样貌与梨落是有三分相似,但是剩下的七分,她其实更像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这么多年都不曾让父皇遗忘的女人。 他曾偶然间在父皇和母后争吵之时听过那个名字,“允儿……” 便是他从父皇嘴中听到的,他叫的是那样的温柔。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女人是南宫允,是黎国的麒王妃。 回忆慢慢在脑海中消融,夜凉缓缓站起身子,朝傅残阳走过去,在他身前两步之处跪倒,俯身行了大礼:“儿臣,叩见父皇。” 他这礼行的端正,或许是很久没有如此跟父皇请安了,感觉十足的陌生。 当今世上,能受得起他如此拜礼的,也当真是不多了。 傅残阳伸手将他扶起,轻叹道:“起来吧。” 夜凉站起来,雾气迷蒙的眼眶中有些湿润,他看着傅残阳,唇角一扬:“父皇,这么多年,您一点儿都没变。” 傅残阳轻轻一笑:“我怕变了,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夜凉心中蓦地一疼,涌上一阵酸涩,“父皇变成什么样,儿臣都认得出来。” 傅残阳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 夜凉在父亲面前,显露出一丝孩子气,抬眼问道:“父皇回来,见过姑姑了吗?” “没呢。”傅残阳轻叹一声,“近乡情怯,我还真不敢轻易去见她。” 夜凉忍不住一笑,姑姑的脾气,一般人还真是招架不住,只不过人人都知道,傅灵犀在这世上最疼的人就是傅残阳。 “您这些年,都去了何处?”夜凉又问。 傅残阳带他在软榻上坐下,轻道:“让我来跟你说说,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傅残阳自己设计了一出假死的戏码,是因为杜祈宁和杜祈佑两个小东西实在是不容小觑,两个毛头大的臭小子无论是本领还是胆量都不输于他,带领着黎国军队四处南征北战,两个人御驾亲征,在南宫烨的辅佐下,配合默契,所向披靡,还真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傅残阳眼见黎国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心中既惆怅,又羞惭。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南宫允和杜云烈与他修书一封,托青岩老人亲自交到他手上,青岩老人与他深谈了一晚上,希望他能以天下为重,主动归降,再耗下去,战争劳民伤财不说,百姓们生灵涂炭,才是最不想看到的。 傅残阳轻叹一声:“三十功名尘与土,皇位从来不是我觊觎与贪恋的东西。得到又能如何?当初想要登上这至尊之位,就是为了能够一统江山,还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只可惜,老天爷没将这样的机会赐给我。以前我一直不相信命运,以为人定胜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才发现,天命真的不可违。这人呐,一旦卸下心里的重担,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内心,不要一直为执念所束缚,退一步,真的可以海阔天空……” 夜凉一直注视着父皇,细细地聆听着父皇的教诲,这都是他这些年的泣血教训啊!他对皇位从来不曾在乎过,唯一在乎的,便只有黛黛,执念…… 父皇是在提醒他,要对黛黛放下心中的执念吗? 他正在揣摩着父皇的言下之意,便听见外面一阵骚乱,眉心一动,舒同匆匆来报,“国主,有人闯宫……”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别怕,我来了(终于相见) 听到有人闯宫,夜凉蹭地从软塌上站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谁这么大胆子?” 舒同目光落在夜凉身旁的傅残阳身上,脸上充满疑惑和震惊,一时怔愣当场,居然忘记回话。 夜凉的眉心立时蹙了起来,即便舒同不说,他便也猜到了,杜祈佑来了…… 夜凉走出清音阁,看见眼前的场景和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眉宇之间积蓄了浓浓的阴郁。 前来闯宫之人不只杜祈佑自己,黎皇也来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傅昱阳,青岩老人都来了。 浩浩荡荡一队人马,直击皇宫,杀出了一条血路。 杜祈佑在人群的最中央,也最前方,手执一柄玉剑,目露杀意,俊逸的脸上如刀锋一般凌厉。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夜凉,冷声问道:“我的黛黛呢,你把我的妻子还给我!” “妻子?”夜凉清冷一笑,“三年前你的妻子就死了,如今跑到这儿来要,不觉得可笑吗?” 杜祈宁上前一步,脸色亦是清冷如冰,“燕王,朕与你,也是多年未见了,别来无恙啊。” 夜凉脸上挂着淡漠的笑意,“托皇上的洪福,臣一切都好。只是不知皇上今日如此兴师动众,来势汹汹,是要踏平我这大燕皇宫吗?这才刚刚交了降书不久,皇上就这样按耐不住了?” 杜祈宁淡淡一笑,“燕王此言差矣,朕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寻找弟妹,是家事,而非国事。” 一句话,让夜凉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家事还是国事,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临行之前,莫居的掌柜告诉杜祈佑宋黛特意交代他的事情,得知黛黛果真在燕国皇宫,且亲自跑出来给他传递消息,杜祈佑喜不自胜,再不迟疑,立刻快马加鞭来到这里来救她! 他现在敢百分之百地确定,今夜在集市上,他遇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黛黛! 可是,她为什么不认他呢? 既然她在燕国,那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三年这么长的时间,她有无数次的机会将消息传给他,为什么不呢? 杜祈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急迫的心情了,他提剑对准了夜凉,冷声道:“夜凉,我没时间同你废话,我已经知道了黛黛就在这里,这三年,你和萧璟昱合起伙来戏弄我,害得我与黛黛三年未能相见。此仇不报非君子。今天你最好乖乖将黛黛交出来,否则……” 夜凉毫不留情地打算他的话,“否则,你要如何?” 杜祈佑眼睛里滑过一抹寒芒,一字一顿道:“否则,我就杀出一条血路,踏平你这皇宫!” “静王殿下好大的口气啊,你连我的逍遥山庄都踏不平,还想踏平燕国皇宫,别大言不惭了。”萧璟昱悠悠说着,缓缓从后头走上前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各位长辈,你们好啊。” 他十分热络地跟众人打招呼,尾随在他身后的,是鱼儿。 果而的目光越过萧璟昱,停留在他身后的鱼儿身上,只觉得眼前的英俊少年如此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与此同时,鱼儿也瞥见了她,他一早就认出来了,心中一动,冲她点点头。 月光之下,他俊朗的面容绽放起微微的笑弧,当真是迷死人不偿命,果而脸上不由一红。 “萧璟昱!”杜祈佑冷冷一喝,“你果然在这里,今天我就先杀了你,祭奠我和黛黛这不能相见的三年!” 杜祈佑话音一落,一股强劲的剑锋已经直直地冲萧璟昱刺过去,萧璟昱敏捷地躲过,但是胸口依旧被杜祈佑的利刃划破了胸前的衣襟,他堪堪站稳身子,捂着胸口后怕似的说:“好险好险,差点被你划破胸肌,静王爷,你这就不厚道了,可是嫉妒我的胸肌比你的壮硕吗?” 他不着调的语气说得众人一脸黑线,南宫允在身后忍不住笑,萧大哥这个宝贝儿子,她是第一次见,年纪轻轻的便是武林盟主,却全然不似他爹那般成熟稳重,倒更像是个大男孩。 杜祈佑可没有与他玩闹的心思,忽然一抬手,掌风喷涌而出,萧璟昱差点中招,心生一股寒意,转头跟夜凉告状道:“我去,这家伙当真是怒了,招招夺命啊,你可得小心点啊……” 夜凉丢给他一对儿白眼,冷冷地说:“废话,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萧璟昱:“……” 他可是好心啊,真是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哼。 夜凉上前一步,挡在萧璟昱面前,与杜祈佑大干起来,杜祈宁悄悄打个手势,让秦风率领部下去探查宋黛的踪迹,剩下的人没有轻举妄动,反而都怀揣着手在冷眼旁观,看着杜祈佑和夜凉打架,两个人的武功根源都是傅家心法内力,路数却全然不同,打起来蛮有一番看点。 杜祈佑擅长使剑,这一身灵巧高深的无痕剑法,是傅昱阳亲自传授,属于傅家的上乘武学。 夜凉则擅长用扇,不是金折扇,而是银折扇,十字诀法,是傅残阳和傅灵犀亲自传授,也属于傅家内功心法其中的一种,只是傅家鲜少有人修习,便只有傅灵犀和傅残阳,将其传承了下来,如今,这十字诀交给了夜凉和宋黛,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这边两个人如火如荼地打着,听见秦风来报:“皇上,找到王妃的踪迹了,在旁边的安心殿。” 杜祈佑听着,动作忽而一顿,夜凉眉峰一凛,忽然一抬手,折扇一扬,直冲杜祈佑而去。 杜祈佑退后一步,捂着胸口,嘴边立刻流出血来,看得南宫允呼吸一窒,“祈佑……” 她刚要上前,一个身影嗖地奔到杜祈佑身前,速度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快,急呼着“小哥哥”。 “兰儿……”桑格想要拦她却没有拦住,夜凉扇气还没有收住,明兰就这样冲上前去,喉咙一热,狂喷出一口血来,尽数喷在杜祈佑的脸上,杜祈佑下意识地侧过脸去,只觉得脸上有粘稠的液体在缓缓流下,再一偏头,就看见明兰瘦弱的身子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兰儿……” 他抱住明兰,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闭上了眼睛,一颗心不知怎的,倏然下沉下来。 南宫允和桑格猛冲上来,从他手中接过明兰,南宫允诊上她的脉,眉心微凛,对视上杜祈佑惶急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快去找黛黛,明兰这里有我和你桑格爹爹,你不用担心。” 杜祈佑迟疑地看了一眼明兰,终于还是牵挂着宋黛,转身朝安心殿跑去,瞬间消失在眼前。 夜凉盯着他的背影,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事已至此,他知道,他已经拦不住了。 安心殿门外侍卫们重重把守着,杜祈佑遇佛杀佛,用手中的玉剑杀出一条血路,踹开了内殿的大门,一路急切地呼喊着:“黛黛……” 宋黛正躲在角落里,赤着脚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她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恍惚之间听到了杜祈佑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颀长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无数倍地放大,再放大,终于变得无比清晰,确定真的是他,是她的佑哥哥。 杜祈佑将宋黛紧紧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别怕,我来了……” 第三百章 佑哥哥,黛黛好想你! 宋黛睁开了水雾迷蒙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眼前之人,摸上他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喃喃自语,声音婉转低魅,如同夜莺一般,听了让人沉醉。 杜祈佑将她的呢喃一字不落地收进心里,鼻头一酸,深邃的眼眸一瞬之间变得晶莹剔透。 他眉心一动,猛地将宋黛揽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将她收进自己的世界,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疼得宋黛一声闷哼,可是,正是这样的痛,让她切切实实得感受到,此时此刻,她眼前的男人不是幻景,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是杜祈佑,是她心爱的男人来到了! 三年的等待与思念,只有当两个人紧紧相拥,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才真正地得到了满足。 两个人不知相拥了多久,宫殿里空无一人,都默默地退下了,似乎谁也不愿前来打扰这一幕。 杜祈佑将宋黛缓缓放开,对视上她明如朝露一样的眼眸,她依旧是一身红衣,烈焰灼灼,美得令人心惊,美得令人心醉,一双桃花眼小鹿一般巴巴地看着他,透露着一份孩子的纯真。 三年了,杜祈佑不知在脑海中描摹过多少遍她的模样,思来想去,几乎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印进自己的心里,他从不知道,这世间有一个女子会比毒药更加令他有着蚀骨般的疼痛与挣扎。 好在,他终于找到她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轻易放开她的手。 宋黛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个玉山上行一般明朗如云的英俊男子,翩翩如玉的模样与三年前如出一辙,依旧是那般令她欲罢不能、垂涎三尺的模样,一身深蓝色的衣衫,衬得整个人长身玉立,如同她孩童时期思慕着的未来郎君,就这样飘飘然降临在她的眼前。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对视着,打量着彼此的变化,良久,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长大了。”“你成熟了。” 杜祈佑和宋黛不约而同地一怔,继而相视一笑,多年不见,默契仍在,他们还是心有灵犀。 “地上凉,为何要躲在角落里,我抱你起来。”杜祈佑眉峰一蹙,俯身将宋黛打横抱起。 宋黛乖乖地躺在他的怀中,脸上泪痕犹在,却恍然意识到,她心悸的毛病居然不知不觉好了。 或许是见到杜祈佑,太过欢喜了吧。 他真是她的灵丹妙药啊! 杜祈佑将宋黛一路抱到软榻上,也不将她放下,就这样让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缩在自己的怀中。 宋黛仰起脸来,细细地打量着他,轻抿唇,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掌柜的告诉你的吗?” 杜祈佑摇摇头:“不全是。我为了找你,这三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着实被萧璟昱那厮折腾得够呛,临了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耍我。我恍然惊悟,立即启程奔往燕国探听你的下落。今夜,爹娘和皇兄他们都来了,他们告诉我,你就在燕国皇宫之中,被夜凉偷偷藏了起来。就在我们准备从莫居出发的时候,掌柜的告诉我,你一早就托他向我报信,原来你真的在这。” 宋黛的眼泪在一瞬间不可抑止地落了下来,委屈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为何不早点来找我?” 杜祈佑心疼得无以复加,悔得不能自已,忙不迭地俯下脖颈吻干了她的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来的,我耽搁了太久太久,真是罪该万死,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他一声不辩地认错,宋黛心里的委屈顿时化为无有,她是委屈,可他又何尝不委屈? 三年前她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他,想必他一定很失落,很难过吧,这三年,他也不好过。 宋黛环上他的脖颈,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的颈部和衣服上,“佑哥哥,黛黛好想你。” 半哽咽半撒娇的话,让杜祈佑一颗心顿时化作三五片桃花瓣,软得一塌糊涂,泛着微微苦涩。 他安抚似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后背一片灼热,他轻轻道:“佑哥哥也想黛黛,想你。” 宋黛无声地呜咽着,把哭得花掉的小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殿外的月光透过纱窗射进来,铺洒在两个人的身上,镀上一层光华,照耀得两个人熠熠生辉,也照亮了两个人的内心深处。 杜祈佑的嘴巴抵在宋黛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落着吻,声音柔和得如同一匹华丽柔软的绸缎,“你既然活着,为何不早点将消息传给我,也好过我们这三年的相思之苦?是故意罚我吗?” 宋黛抬起红红的眼睛,嘴巴微撅,“才不是呢。三年前……是场意外,又不是你的错,我罚你做什么?我,我也想去找你,我都想死你了,可是……我出不去。” 杜祈佑眉峰一凛,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声音倏然冷沉下来,“什么叫做,你出不去?” 宋黛抿抿唇,不知道还怎么回答他。 杜祈佑有些明了,眼眸顿时滑过一丝冷芒,沉声问道:“夜凉把你囚禁起来了,是不是?” “不是的……”宋黛猛地抬起头,看着杜祈佑,惶然辩解道:“不能算是囚禁啦,哥哥只是担心我的身体,不想让我累着,所以不让我出去玩……” “不让你出去玩,还是故意不让你去找我?”杜祈佑冷冷一笑,“我说呢,为何三年我寻不得你的半分踪迹,没想到夜凉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是真好。偌大的燕国皇宫,愣是没有露出半点风声,隐秘工作做的真好。他把你关起来了是不是,就像今晚这样,关你禁闭?” “不,不是这样的……”宋黛急急地摇头,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只得说:“哥哥很疼我的,他没对我不好,真的。” “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出去,不让你我想见,这也叫对你好吗?”杜祈佑一脸不忿,气得脸色铁青,忽然,他低下头去看着宋黛素白的小脸,问道:“你很怕他吗?为何,会这样怕他?” 眼看着宋黛越来越白的脸色,他心里一格,“他打你了吗,所以你怕他,是不是?” 第三百零一章 佑哥哥,不属于她了吧? 面对杜祈佑冷冷的逼问,宋黛拼命摇头,“不是的,哥哥从来不曾打过我,他疼我还来不及。” 杜祈佑看着宋黛惶急的神态,心里不由狐疑,三年未见,黛黛如何变得如此谨小慎微,全然不似三年前那个飞扬任性,天真烂漫的女孩儿,这三年,她在燕国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就好。你不要怕,有我在,以后没有人能够轻易伤害你。”杜祈佑柔声道,声音坚定。 宋黛心里一暖,心绪激荡,忽而想起什么,仰起脸问他道:“你方才说,爹娘和皇上都来了?” 杜祈佑点点头,“他们都在外面呢,你要同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吗?” 宋黛神色中有些犹豫,她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生人了,更何况,还有皇上…… 她始终忘不了三年前皇上无情地将众妃嫔打入冷宫,并将她下监的冷酷模样,那样的冷漠。 如果不是皇上为了一点小错就将她打入天牢,她也不会在那叫天天不应的地方被燕后毒杀。 说到底,黎皇是造成她和杜祈佑两个人分隔两地、天涯相隔的罪魁祸首,是害死她的帮凶。 如今她害有这心悸的毛病,都是拜他所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黎皇的。 宋黛抬起头来看着杜祈佑,缓缓道:“我想去拜见一下爹爹和娘亲。”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他们,谁也不想见。 杜祈佑明白宋黛对皇兄也明显有了排斥和怨恨,心里一阵酸涩,却也没说什么,只道:“好。” 杜祈佑同宋黛出了安心殿,发现殿外已经没有人了,小天过来禀告,说是都移驾到了清音阁。 清音阁里,众人都在外殿坐着,内殿里,南宫允和桑格正在全力救治明兰。 杜祈佑得知明兰伤得不轻,脸色一变,牵着宋黛的手也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宋黛感受到了。 她低下头去看着杜祈佑的手,心中一沉,只觉得背心凉透,他是真的,对明兰动心了是吗。 夜凉冷冷的目光朝他们两个看过来,盯着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凉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线。 临了了,还是没能拦住杜祈佑,到底还是让他们两个见了面,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啊。 宋黛不动声色地松开杜祈佑的手,走上前去,跟杜云烈和傅昱阳等长辈一一见了礼,告了罪。 傅昱阳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杜云烈脸色更是讳莫如深,摆摆手,示意宋黛起来。 他和允儿都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亲自为祈佑相中的儿媳妇居然会是燕国公主,傅残阳的女儿。 真不知该说这世界太小,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太深,傅残阳和南宫允没能成就的姻缘,居然落在了杜祈佑和宋黛的身上,月老就是这样牵的线,你不认都不行。 宋黛没去理会杜祈宁,只淡淡地瞟了易倾颜一眼,冲她淡淡地笑了笑,“贵妃娘娘,可安好?” 易倾颜回以明媚的微笑,“本宫一切都好,多谢王妃挂念。三年前,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宋黛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目光中甚是漠然,早知如此,当年她或许不会迈出勤政殿那一步。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断然不会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更何况像那般,救了人反而被打入天牢,她图什么呢,后宫那些女人之间的争斗,她果真不应该卷进去,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宋黛见过众人,便乖乖地朝夜凉走了过去,轻轻唤道:“哥哥。” 夜凉凝视她半响,见她偷瞧着自己,一脸怯怯的模样,到底没舍得发作她,再瞟见她脸上的泪痕,眉峰一蹙,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端详半响,沉声道:“哭过了?” 宋黛下意识地擦了擦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杜祈佑见宋黛在夜凉面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更是笃定这三年夜凉一定对宋黛不好,否则她何至于这么怕她,神色一冷,他走上前去,将宋黛揽入怀中,对视上夜凉冰冷的眼眸,冷冷地质问道:“她为何会这么怕你,这三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夜凉冷冷地一笑,“我对她做了什么,有必要跟你交代吗?倒是静王殿下,需要交代一下,黛黛不在你身边的这三年,你做了什么?如何会有别的小姑娘愿意为你扛命,如此爱慕你?” 一句话成功地戳到了宋黛敏感的内心,激地她小脸一白,瞪大眼睛侧目看着杜祈佑。 杜祈佑脸色骤变,夜凉这番话,摆明了是在挑拨他和宋黛的感情,他们这才刚刚见面,他就耐不住性子想要让他们两个心生嫌隙,就此分离吗? 他低下头去看宋黛,见她灵动的大眼睛正在审视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心中一痛。 怎么,夜凉这样说,她就这样信了? 她如此不信任自己对她的一片心吗?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内殿便传来鬼医的一声厉喝,“杜祈佑,你给我滚进来,兰儿要见你!” 杜祈佑和宋黛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内殿的方向看过去,继而对视一眼,神色幽微。 杜祈佑忐忑不安,一颗心骇得怦怦直跳,他以为宋黛这就要忍不住爆发了,这可是个醋坛子! 岂料,宋黛只是凝视他片刻,嘴角淡淡挑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你去吧。” 杜祈佑心里一格,嘴唇翕动,正欲说什么,宋黛却离开了他的怀抱,站到了夜凉的身旁。 她这样的举动不仅让杜祈佑大吃一惊,也让在场的众人都诧异不已。 杜云烈和傅昱阳对视一眼,即便不说,他们都能感觉得出来,宋黛,和三年前远远不同了。 杜祈佑默默地看着宋黛,心脏下沉了不只一寸,眸光一闪,她为何会突然对他这般疏离? 难道,她果真误会了他和明兰之间有什么? 宋黛静静地站在夜凉身旁,脸色不恼不怒,平静无波,一颗心全远远没有表面这样平静。 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碗药水,还是巨苦的那种,物是人非事事休,佑哥哥,不属于她了吧? 第三百零二章 夜凉和杜祈佑,她该选谁? 杜祈佑被桑格催命符似的几声厉喝唤进了内殿,宋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萧璟昱在旁边瞥她一眼,打趣道:“如此将他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倒真不像是你的作风。” 宋黛苦笑一声,“三年都过去了,我还真没有这个信心坚定他对我的爱,自然不敢恃宠而骄。更何况,明兰是为他受的伤,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杜祈佑心里会过的去吗?” 如此懂事又谨慎,还真不像是三年前宋黛对待爱情的态度,难道她果真是长大了,成熟了? 夜凉脸色凉薄如水,看着宋黛,冷冷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果真要离开我,跟他走?” 宋黛脸色一僵,继而勉强一笑:“哥,我答应过你,此生会乖乖呆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如今能够见他一面,跟他说上几句话,与我而言已是最大的安慰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走。” 夜凉没料到宋黛会说出这番话,一愣之际,心中欣喜若狂,她居然真的愿意留在他身边。 他原以为,凭着黛黛对杜祈佑的爱,在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离开。 夜凉眼匝上的肌肉跳了跳,眉宇之间充满欣慰和喜悦,这让他觉得,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黛黛心里终究是在乎他这个哥哥的,终究是舍不得离开他的。 宋黛一番话,听在傅昱阳和杜云烈耳中却是万般的惊讶,他们特地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帮祈佑将宋黛从大燕皇宫救出去,可是当事人竟然不愿意离开,难道她不想和祈佑在一起了吗? 杜祈宁听在耳中,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站起身子,冷冷对宋黛道:“王妃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特意来这一趟,难道还请不动你吗?你知道你离开这三年,祈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吗?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简简单单的一句不想跟他回去,就将他的一片痴情打碎了!” 宋黛不卑不亢,嘴角含了一丝冷漠的笑意,“皇上这话说的委实好笑,我要不要跟杜祈佑回去,是我们小两口之间的事,皇上管得未免太宽了吧。更何况,祈佑这三年受的苦,我受的苦,都是拜谁所赐,皇上自个儿心里清楚。” 她这一番话透着无尽的嘲讽,是一点儿面子都不曾给杜祈宁留,说的他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你……放肆!”杜祈宁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忍不住发作了。 杜云烈和傅昱阳听到这里,脸色俱是一愣,面露不悦。 宋黛这话摆明了是故意说给皇上听的,她对他的怨恨一点儿不曾隐忍,态度太过锋利了些。 易倾颜赶紧上前拦住杜祈宁,给他抚了抚胸口,柔声哄道:“皇上息怒,王妃不过是同您玩笑两句,您看您怎么还当真了?您心疼王爷,王妃只会更心疼。至于王妃说不愿意跟王爷回去的话,臣妾想,不过是一时赌气罢了。许是王妃见王爷跟明兰姑娘甚是亲近,吃醋罢了。” 宋黛嘴角挑起一抹冰凉的笑意,易倾颜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既大大地照顾了皇上的面子,也给了她台阶下,果真是在后宫待久了的女人啊,圆场的本事比之她简直高明了太多。 只是夫妻之间,若是每句话说出来都要在心中算计一番得失,顾全对方的颜面,那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一辈子,五六十个年头,终日这般相处,又有什么乐趣? 她永远不会和杜祈佑这般说话,她也不屑于去伪装,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她希望展现在杜祈佑面前的,是自己完全真实的一面,同样的,她也希望杜祈佑在她面前展现的也是真实的自己,不管他是不是爱上了别人,都要诚实地告诉她,她不喜欢隐瞒和欺骗。 如果……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明兰,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谁让她离开了三年,让人趁虚而入、捷足先登了呢?感情这回事,想要天长地久,也得两个人朝夕相处才行啊。 她和杜祈佑分开了这么久,都经历了不少事情,谁敢保证对方向着自己的这颗心还如往日一般纯全呢?就拿她自己来说,这三年夜凉对她的好,也早就烙印在她的心里,很难轻易抹去。 即便夜凉是她的哥哥,不是她的爱人,在她心里,他和地位也已经变得和杜祈佑一样重了。 夜凉和杜祈佑,她是一个也舍不得,可是杜祈佑没了她还有明兰,哥哥却只有她一个。 —— 天阶夜色凉如水,清音阁殿外,白玉台阶上,果而清朗的轻笑声落在风里格外响亮。 “我当然记得了,那年我带着你在傅家荷塘里摘莲蓬,咱俩几乎把池塘整个儿翻过来了,给大师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那可是他精心养护的荷塘,都被我们两个给糟蹋了,他又不舍得罚我们,只好把气出在了大哥的身上,责他不知道看着我们,可怜大哥,平白抗了雷。” 鱼儿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漆黑如墨的天色,思绪也似乎飘回了那一年的夏季…… 彼时他刚被姐姐带到傅家,因着自己卑贱的身份,总是心存自卑,不敢见人,不敢说话,只能多长眼色,嘴巴乖点,希望哄着大家都高兴,不要对他甩脸色。 有姐姐的庇护,傅家上上下下都对他很好,但是他还是自卑得很,谨小慎微的,生怕得罪人。 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那明朗的笑容,像是一束和煦的日光,照亮了他晦暗的人生,给他带来光明,她拉着他的手,笑得那么自然和温暖,声音甜美而爽朗,她说:“走,我带你去玩。” 她很调皮,像个男孩子一样,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没有她不能做的,总能想出一些绝妙的点子,他在旁边或附和,或出谋划策,两个人玩闹了整整一个夏天,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鱼儿侧眸看着果而,目光中沁着无限亮光,若是可以,他真想这样一直陪着她,看着她笑。 第三百零三章 情债肉偿 明兰当真伤得不轻,心脉俱损,几乎奄奄一息,连脉搏都跳不太动了。 杜祈佑这才知道,明兰原本先天不足,幼时受了惊吓,身体便一直很虚弱,从小到大因着鬼医惊心养护,才出落得一副健康模样,却也是外强中干,这三年在外头与杜祈佑奔波,吃住都比不得家里,女孩子不比男孩子皮糙肉厚,经不起摔打,这三年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 今夜这前前后后受了花无姬一掌,又挨了夜凉一记扇风,两个武林高手的内力,不知比她三脚猫的功夫高出了多少倍,还不是分分钟夺她性命的节奏,现在,她真的危在旦夕了。 杜祈佑看着明兰越来越潮红的脸色,心里挺不好受的,说到底,明兰是因为他受的伤,他责无旁贷,哪怕是拼尽全力,他也要将明兰救活,否则他这一生都会良心不安,备受谴责。 床榻上,南宫允和杜祈佑分别在明兰的前后方,用傅家的乾坤心法,为明兰运功疗伤,修复心脉,只见一团金色的光芒将三人笼罩在里头,像是被太阳包围住一般,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鬼医桑格惴惴不安地站在床榻下面,眉头紧锁,看着奄奄一息的明兰,他一颗心都快碎了。 今日哪怕是给明兰修复了心脉,她身上的毒也难以解除,今晚这一关,终究是难过了。 花无姬这个狗娘养的混账东西,居然给他的兰儿下了灼心散,她还这么小的年纪,如何受得住?桑格的目光落在杜祈佑身上,目光中带着清寒之意,他若敢拒绝,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明兰嘤咛一声,眉心一动 ,嘴角流出一汩鲜血,杜祈佑和南宫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明兰身子一软,看看往后仰去,杜祈佑伸手将她接在怀里,轻轻唤道:“兰儿,你怎么样?” 明兰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道:“小哥哥,我好热啊……” 杜祈佑感受到她滚烫的身子,疑惑的目光看向南宫允:“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允面露难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花无姬给她下了灼心散,现在药力发作了。” 杜祈佑脑袋“嗡”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低下头去看着明兰,她……怎么会这样? “这个畜生!”杜祈佑恨恨地骂道,恨不得将已经死去的花无姬拉过来鞭尸,碎尸万段! 灼心散的毒性算不上奇毒,然而最棘手的,是它无药可解,只能行男女之事,方能彻底清除。 短时间内或许可以运功抵制住,但若是耽搁的时间长了,它对人体造成的危害是十分巨大的。 南宫允年轻的时候受过这种亏,当年还是被梨落,也就是燕后下的毒,当时那滋味,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她也没轻饶得了梨落,将那满满一壶酒都给她灌了下去,还给她绑住了手足,着实报复了她一番,她原本想要她全身爆裂而亡,没曾想梨落到底是被人救了。 那些前尘往事,每每回想起来南宫允都觉得心里一阵麻痒,当时若不是拜那灼心散所赐,她大抵不会跟杜云烈和好,要知道,当时正是她和杜云烈闹别扭的时候,却不得不滚了床单。 南宫允这厢思绪万千,杜祈佑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和宋黛第一次翻云覆雨,发生肌肤之亲,就是拜这灼心散所赐,这鬼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明兰面色红得愈发厉害,整个身子滚烫得如同一个大熔炉,杜祈佑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意,便是自己的身体都镀上了一层热度似的,他很想把明兰从怀里推开,可看着她那难受的样子,想着她为自己所受的伤,不知为何,总狠不下心来,唉,真是作死啊…… “小哥哥,兰儿好热啊,你救救兰儿,救救兰儿……”明兰手不停地在脖颈摸来摸去,扯动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不停地往下扯,旖旎风光,快要春光乍现了,杜祈佑慌忙将她的手拦住。 他也慌了,抬起头来问南宫允:“娘亲,怎么办?” 桑格同样将目光落在南宫允脸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目光凄怆而惶急地看着她。 “允儿……”他讷讷地唤道,语气中尽显哀求。 南宫允看着已经处于危险边缘的明兰,一狠心,抬起头来问杜祈佑:“见过黛黛了吗?” “是。”杜祈佑点头,“她就在外面呢,要孩儿将她叫进来吗?” 南宫允眸光一闪,斩钉截铁地道:“你在这儿呆着,我去叫。” 没等杜祈佑反应过来,南宫允已经跳下了床榻,一溜烟跑出内殿,像一阵风一样来到外殿。 宋黛正在外面等候着,心急如焚,心想杜祈佑怎么还不出来,她右眼皮一直在跳,直觉告诉她,今晚一定有事情要发生,难道明兰不好吗?她为杜祈佑挡的那一下,伤得很重吗? 南宫允兜着风跑出来,径直冲宋黛走来,宋黛一愣之际,刚要屈膝行礼:“娘亲……” 一声轻唤刚出口,就被南宫允拉着手往内殿走去,“黛黛,你跟我进来。” 宋黛不明所以,回头看了夜凉一眼,见他脸色讳莫如深,心里莫名一紧,随着南宫允进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杜祈佑怀抱着明兰,一脸灼色,明兰面色潮红,一直在搔首弄姿,喊着热。 杜祈佑见她进来,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一阵无奈,他想把明兰推开来着,生怕黛黛吃醋。 宋黛却并没有作色,目光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便落在了明兰的身上。 她眉睫一颤,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她也曾经经历过,下意识地问道:“明兰,中了毒?” 南宫允惊讶宋黛如此火眼金睛,她自然不知道宋黛这是触景生情,她和杜祈佑也经历过这个。 “正是。”南宫允忙道:“明兰不小心被采花大盗花无姬下了灼心散,现在药性发作了。” 预料之中,宋黛了然地点点头,转头看向南宫允,“娘亲叫我进来,是有事要吩咐我吗?” 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媳妇,南宫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是明兰如今这个样子,真是拖不得了,一咬牙,她索性张口道:“眼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明兰是为了救祈佑伤成这个样子的,于情于理,这个人情都不能不还。黛黛,娘亲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够同意。” 宋黛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嘴角冷冷挑起一抹笑意,“娘亲是想,让杜祈佑情债肉偿是吧?” 第三百零四章 我们和离吧 宋黛嘴角冷冷挑起一抹笑意,“娘亲是想,让杜祈佑情债肉偿是吧?” 杜祈佑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宋黛,见她神色清冷,透着嘲讽,一颗心倏然沉了下来。 他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南宫允,惶急地说:“娘亲,这万万使不得。” 南宫允的眉心像是凝了一层乌云,沉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不妥,可事到如今,又能有什么法子?人命关天,何况明兰是为你的缘故中的毒,凡事又因便有果,你跑得了吗?” “可是……”杜祈佑面露难色,娘亲说的话句句在理,是他欠明兰的,但不能用这种方式还啊,他无措地看向宋黛,想从她的神色中找到万万不能答应的理由,他才刚跟黛黛见面啊! 宋黛脸上异常冷静,没有一点愤怒或者激动的意味,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明兰,眼里没有温度。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落在杜祈佑身上,以至于杜祈佑想要与她对视,都是痴心妄想。 “没什么好可是的,兰儿已经撑不住了,杜祈佑,你今日若是敢逃,别怪我跟你翻脸!”桑格怒喝一声,他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看着明兰伤成这个样子,他这个当爹的,着实心痛。 南宫允瞥向明兰,见她脸色越来越潮红,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知道药力发作过猛了,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当机立断,她一狠心,面对宋黛:“黛黛,眼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既知道灼心散,便也知道这毒药发作起来的情形,明兰身上的毒,需得祈佑来解,虽是为了救人,但这毒若是解了,明兰自此以后就是祈佑的人了。你是祈佑的媳妇,这件事,你说了算。” 杜祈佑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宋黛,以他对黛黛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宋黛掐着指甲,感受到指尖处在掌心皮肉上的刺痛,应该是掐破了吧,否则怎么会这么疼呢。 她微垂着眼睑,静默了半响,方才抬起眼睫,望着杜祈佑,盈盈一笑,“好啊,我同意。” 杜祈佑脑袋瞬间“嗡”的一声,顷刻炸裂了,他恍惚地看着宋黛,以为自己刚才幻听了。 她刚刚说什么? 她……同意了? 南宫允也没有想到宋黛居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利索,一时间有些错愕,她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南宫允知道,眼下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对宋黛挺不公平的,扪心自问,若是换作她,也未必会同意杜云烈用这种方式来偿还自己的情债,宋黛若是不同意,她也会觉得理所应当,不过事情就变得棘手了,总不能随便找一个男人过来为明兰解毒吧,祈佑,是最佳人选。 一来,明兰本就对祈佑有意思,宋黛离开的这三年,她一直跟在他身后,对他不离不弃;二来,明兰今日受的伤,中的毒都是因为祈佑,她刚刚说了,什么因结什么果,这个推不掉的。 南宫允深深地叹一口气,上前拉住宋黛的手,柔声安慰道:“娘知道,委屈你了……” “娘言重了,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这种事情,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祈佑和明兰两情相悦,又生死相依,无论是解毒还是做爱,都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事,与我没有什么干系。”宋黛声音轻柔,像是一缕飘忽的风儿,凉飕飕地吹进人的心里,冻得杜祈佑瑟瑟发抖。 杜祈佑抬起一双黑亮如漆的眼眸看着宋黛,眼角微微泛红,紧抿着唇,深深地将宋黛瞧着。 他听得出她的委屈,她终究是不愿意他这样做的,她还是那个醋性极大的小媳妇,一点没变。 他缓缓道:“黛黛,你不喜欢,我不做就是了,何苦要来这样说?是故意要剜我的心吗?” “王爷误会了,我当真没有这个意思。”宋黛静静道:“三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今日你能来找我,已经是你情深义重,我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也没什么不满足的。我离开你的三年,明兰都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们之间,早就心灵相契了吧,能忍到今日这般,也实属不易。” 杜祈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猩红,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我会背叛你吗?” 宋黛捏了捏指骨,努力稳了稳心绪,才徐徐道:“背叛与否,都不重要了。眼下我既然还是你杜祈佑的媳妇,今日之事便是我同意你做的,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日后也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事不宜迟,明兰姑娘怕是已经撑不住了,王爷还是尽快做事吧,我出去候着。” 她冷静地说完一番话,也不再去理会屋内的众人,迈着步子,脚步飘忽地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内殿,她的双腿就禁不住软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跌倒,被一个白色的身影扶住了。 夜凉将宋黛稳稳地锁在自己的怀中,见她脸色惨白,面容沉痛,心中一紧,“怎么了?” “哥……”宋黛哽咽地唤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我和杜祈佑,彻底完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见。 不见,还能心存一份期待和幻想;见了面,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把最后一点念想也泯灭了。 佑哥哥啊,我了解你,若非你没有喜欢上明兰,你断然不会同意这个荒谬的要求的。 因为心中有了喜欢,有了爱,那一切便顺理成章了,我同意与否,只是令你心安罢了。 夜凉脸色倏然沉冷了下来,如同暗夜滑过的一抹冷风,冷声问道:“杜祈佑他,欺负你了?” 宋黛摇摇头,苦笑一声,“不是他欺负我,是我以后,再也欺负不了他了……” 她逼着自己站直身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犹疑和伤感已经尽数抹去,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夜凉轻轻一笑,声音平静道:“哥哥,帮我准备纸墨吧。” 夜凉目光一颤,“你要做什么?” 宋黛盈盈一笑,目光充满着坚定,一字一顿道:“我要跟杜祈佑和离。” 第三百零五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月色如霜,凉风习习。 清音阁,夜凉的书房里,宣纸已经铺陈在桌面上,宋黛润了润墨,提笔挥洒在纯白的宣纸上。 宋黛谨立放妻书一道: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彼时成亲之日,只盼夫妻二人能够琴瑟和鸣,恩爱白头,殊不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三载结缘,则夫妻相和,若结缘不和,想是前世冤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决。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不如各还本道,夫妻相离。 惟愿相离过后,各自珍重,各自安好,能娶称心之人,弄影庭前,花开富贵。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立约人:宋黛 洋洋洒洒地拟了一封“和离书”,宋黛轻呼一口气,仰头看着夜凉,笑道:“哥哥这三年的教导,果真不是白费的,如今,我也能挥洒出这样一封文章了,哥哥瞧瞧,可有错别字?” 夜凉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这样做?” 宋黛收回目光,脸上不悲也不喜,只淡淡道:“我原本就没有要跟他离开的意思,与其到时候还要费更多的唇舌,不如趁此机会,和离罢了。哥哥也看到了,如今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位美娇娘,我的存在,已然不是他的唯一。今夜明兰这毒中的也是时候,恰好给了我一个理由。” 夜凉低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心里痛得厉害,何必要装作满不在乎?三年前他没有保护好你,今日又这般负你,哪怕打下十八层地狱,也难消我的心头之恨。如今他是在咱们的地盘上,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调动所有的禁军,将杜祈佑在你面前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宋黛面上一慌,站起身扯着夜凉的衣袖道:“千万别……哥哥,今日大黎来的,可不只杜祈佑一人,黎皇、易贵妃、我公公婆婆、傅师父都在,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便是在我们的地盘,若是打起来,也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些,可千万别再生事端了。” “可是杜祈佑那样对你……”夜凉愤愤不平,眸中全是对宋黛的心疼和对杜祈佑的愤恨。 “他没对我怎样。”宋黛眸色沉了沉,“说到底,这三年来,倒是我耽误了他很多。我这怦然离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难为他一通好找,还有再怎么喜欢明兰,碍于我的存在,也不好就这样娶了她。如今这样正好,他见到了我,我也成全了他,岂不皆大欢喜。” 宋黛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可眼里的泪竟止不住地留,又淌了一脸,当真是没出息。 夜凉敛起一双眉头来,“口是心非,你嘴上说的若真是你心中想的,也不至于哭成这样了。” 宋黛尴尬地咧了咧嘴,赔笑道:“我也就是在哥哥面前哭上一哭,哥哥暂且容得我吧。” 听见外头有些动静,宋黛心想,应该是杜祈佑完事了吧,明兰身上的毒,八成也解掉了吧。 心中一痛,眸色一暗,宋黛轻叹一口气,再一次擦了擦脸,她得洗一把脸,好好捯饬捯饬自个儿,万不能以这样的面目去见杜祈佑,既然要彻底分别了,那就给对方留个最好的念想吧。 两个宫女进得殿内,伺候宋黛洗脸,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宋黛道:“将镜子拿来,我瞧瞧。” 宫女们皆是一愣,互相看着对方,面上惶恐,微垂着头,屈膝跪下,不敢言语。 整个皇宫,谁都知道公主是照不得镜子的,但凡是公主目之所及的地方,便不能有镜子的出现,前不久,因为公主不小心看到了镜子,差点引发了心悸,伺候她的两个小宫女被国主贬到了浣衣局,天天干苦力,境况委实凄惨,她们引以为戒,再也不敢轻易犯忌。 宋黛见两个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心中疑惑,“我不过要看看镜子,你们为何这般害怕?” 两个宫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也不敢答话。 夜凉站在不远处,一双眸子暗了暗,半响,沉沉道:“要看镜子做什么?” 宋黛抬起头来看向夜凉,抬手摸了摸额间的印记,淡淡笑道:“遮了三年,是时候让它见见天日了。哥,我额头上长了这么个怪花,是不是很丑,你说杜祈佑看到,会不会害怕呢?” “不会。”夜凉毫不犹豫地回道:“我的妹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在哥哥心里都是最美的。” 宋黛怔了一怔,放在额间的手指一顿,旋即淡若一笑。 在哥哥心中是最美的,别人就不一定了,但愿杜祈佑见到这株红樱花,不会失声尖叫出来。 宋黛随着夜凉从书房走出来,刚到外殿,便见众人一脸焦灼地在等候着,血腥气扑鼻而来。 心中顿时滑过一阵不祥的预感,宋黛眉头一凛,目光落在萧璟昱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萧璟昱面色有些僵硬,咧了咧嘴,道:“姑姑到了,知道了明兰的事,二话不说冲进了内殿。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不一会儿就闻到了漫天的血腥气,里头到现在都没给出个说法呢。” 夜凉和宋黛对望一眼,目光中都写满了疑惑,姑姑的脾气他们都知道,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对待爱情更是忠贞无比,一心一意,平生最恨见异思迁,三心二意之人。 杜祈佑今日为了还债要与明兰发生关系,便是宋黛能够成全,傅灵犀也绝对不会容忍。 不好……宋黛猛地瞪大眼睛,姑姑该不会,出手伤了杜祈佑吧? 来不及多想,宋黛猛地冲进内殿,生怕杜祈佑有个闪失,只是刚迈入内殿,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只见傅灵犀等人站在榻下,床榻上,杜祈佑割开了手腕,正一滴一滴地往明兰嘴里喂血,他脸色惨白,听见动静,见是宋黛进来,苍白的脸上竟然绽放了一抹笑容,英俊逼人。 第三百零六章 黛黛,过来 杜祈佑惨白如蜡的面色和他手腕处那一道猩红的伤痕,瞬间灼伤了宋黛的眼睛,兀地瞪大。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手腕处,那一滴一滴的鲜血,一滴都没有浪费,尽数入了明兰的口,血腥气弥漫整个房间。 明兰的小脸,居然奇迹般地由红转白,不再那么潮红了,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宋黛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没有动弹一下,满腔的疑问,却问不出来。 不远处,南宫允站在傅灵犀身旁,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心疼得无以复加。 即便她知道眼下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做母亲的,真是不舍得儿子受一丁点儿的伤。 傅灵犀神色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张口道:“可以了。” 杜祈佑闻言,眉心一动,又往明兰的嘴巴里滴了两滴血,方才收回了手腕,点了止血的穴道。 南宫允忙上前托起儿子的手,用绷带给他仔细地缠紧了,唤道:“黛黛,过来帮忙。” 宋黛一怔,微抬起头来,对视上杜祈佑的目光,他脸上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冷沉和焦急,满脸透着如释重负的意味,面对她的笑容,也多了份风卷云舒的轻快。 他声音沙哑又低沉,轻轻道:“黛黛,过来。” 宋黛身子僵了一僵,脚步下意识地挪动了一步,竟鬼使神差地朝杜祈佑走了过去。 杜祈佑一只手正在被南宫允包扎,另一只手一伸,将宋黛捞进了自己的怀中,坐在他大腿上。 宋黛脸上不由一红,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他是疯了吗? 她瞪了杜祈佑一眼,兀自想要挣扎,杜祈佑却是不许,便是一只手,力气也比她大了许多倍。 杜祈佑微仰着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瞧着她额间的那株红樱花,淡淡道:“方才怎没瞧见?” 宋黛一怔,方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心中一黯,清冷道:“平素都用粉黛遮住了。” “哦。”杜祈佑淡淡点头,像是了然于胸,继而道:“以后不用遮了,这样挺好看的。” 宋黛又是一愣,下意识地瞥过头去看南宫允,脸上染上一片红晕,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南宫允只当未听见儿子儿媳的调情之语,目不斜视,手脚麻利地给儿子包扎好伤口,便站起了身子,从袖中掏出一瓶银霜,递给宋黛,嘱咐道:“待会看伤口不流血了,就给他涂上这个,否则,他手腕处的伤痕怕是会留下疤痕,那就不好看了。” “是。”宋黛伸手接过,依旧是恭谨的态度,却透着一份疏离,不似往日那般亲近了。 南宫允自是感觉得到,却也知道在所难免,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事办的,真是差劲。 若是早知道灼心散还有别的法子可解,她断断不会出此下策,伤了儿媳的脸面,和她的心。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两口子之间的事,当长辈的千万别瞎掺和。 从此以后,他们小两口的事,她再也不管了,这老脸,真是没处搁了…… 傅灵犀目光凉凉地朝杜祈佑和宋黛瞥过来,“你们两个要腻歪,也别挑这个时候,还当着病人的面。先出去将事情都解决了,将外头那一殿的老小子们都打发了,再来调情叙旧也不迟。” 一句话说得杜祈佑和宋黛脸色都变了几变,喏喏地应了声是,杜祈佑牵着宋黛的手,走出去。 杜云烈和傅昱阳等人在外头已经急不可耐,便只有傅残阳,静静地坐着,脸色倒还从容些。 宋黛一出内殿,便一眼瞥见了傅残阳的存在,因为他和夜凉站在一处,同样一袭白衣,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都是如出一辙,看起来活像是双生兄弟,简直是太像了,这人,是何方神圣? 杜祈佑刚要拉着宋黛跟长辈们复命,便拉不动她了,一回头,见宋黛正顿在原地,目光巴巴地落在傅残阳身上,久久挪不动步子,他心中明了,想来黛黛迄今为止,还未曾见过父亲吧。 傅残阳凝望着宋黛,嘴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乃父风范,透着一派慈祥与温和。 到底还是夜凉打破了这一室的静寂,他看着宋黛和杜祈佑,沉沉地开了口,“黛黛,过来。” 宋黛松开了杜祈佑的手,挪动着脚步朝夜凉和傅残阳走过去,迟疑地问道:“哥哥,这位是……” 夜凉侧眸看一眼傅残阳,嘴角挑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这是父亲,你大礼拜见一下吧。” 宋黛脑袋“嗡”的一声乍响,眼珠子不由瞪大,父亲?哥哥方才说,这是他们的父亲? 父亲不是早已仙逝了吗?为何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宋黛满腹的疑问,触及到哥哥的目光,却什么都不敢问了,哥哥若是想告诉他,早晚会说的。 双腿一软,她原地屈膝跪了下去,双手交叠在身前,俯身磕了三个响头,“黛黛见过父亲。” 这一连串的动作甚是连贯,几乎没有一丝犹疑,杜祈佑在后面看着,脸色讳莫如深。 什么时候,黛黛对夜凉的态度变得今日这般恭敬,竟然连问都不问,就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 易倾颜坐在杜祈宁身旁,看着对傅残阳大礼跪拜的宋黛,眸色沉冷,透着一丝丝的嫉妒。 按理,她才是大燕堂堂正正的公主,该是她跪拜父皇才对,可自她出现,哥哥便不曾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半刻,好像全然当她是一个陌生人,哥哥难道还在怨三年前她的背叛吗? 可是,她也是迫不得已啊…… 为何宋黛那么任性,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哥哥从来不会说她半句不是,宠她宠到了心尖上,而她呢,这么多年任由母后和哥哥摆布,尽心尽力地做一颗棋子,竟然赚不到他们一点疼爱。 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 “快起来。” 傅残阳伸手将宋黛扶起,看着她额间的红樱花,轻叹道:“这些年,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傅灵犀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她有什么好委屈的,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也一样。” 第三百零七章 佑哥哥,我只能离开你 傅残阳伸手将宋黛扶起,看着她额间的红樱花,轻叹道:“这些年,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傅灵犀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她有什么好委屈的,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也一样。” 傅灵犀毫不留情的一番话说的傅残阳和宋黛脸皆一白,能如此不给面子的,也当真只有她了。 殿内的气氛陡然降了一个温度,方才为明兰解毒一事峰回路转地太快,南宫允自是尴尬不已,觉得自己这番倚老卖老,既对不住儿子,也对不住儿媳,遂坐在一旁,垂首不语,静思己过。 杜祈佑因为放了不少血,脸色很是虚弱,一方面又为宋黛方才决绝的态度难过,也静默不语。 宋黛则处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巨大心理起伏中,杜祈佑没有因为解毒跟明兰发生关系,她固然高兴,却也诧异,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里空落落的,也没处安放。 父亲突如其来的出现也让她摸不着头脑,哥哥明明告诉过她,父亲的死是杜云烈和南宫允亲手造成的,说杜祈佑是他们杀父之仇的儿子,让她纠结难过了好些时日,差点做出不利于杜祈佑的事情,可是如今,父亲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还是和公公婆婆一起出现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一直以来,哥哥都是骗她的? “静王殿下。”夜凉冰凉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静寂,杜祈佑抬眸幽幽地朝他看过去。 夜凉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笺,放在折扇上朝杜祈佑抛过去,杜祈佑接过信笺,扇子飞了回去。 杜祈佑疑惑地看着手中的信笺,不解地抬头看向夜凉,“这是什么?” 宋黛看着杜祈佑手里的那封信笺,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她呆呆地看着那封信,说不出话来。 写信的时候心里有多疼,有多决绝,现在就有多痛,多后悔。 若是没有明兰,她还会如此决然地写下这封信吗,只怕不会,说到底,她不会是使小性罢了。 夜凉脸色清淡,没有一丝情绪,淡淡道:“黛黛给你的和离书。” 杜祈佑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宋黛,脸色立时又白了几分,手腕处的伤口在绷带下隐隐作痛,似乎又开始狰狞起来,他缓缓打开那封“和离书”,双手竟然止不住地颤抖,脑袋俱懵。 满殿的众人也愕然地睁大眼睛,朝宋黛和杜祈佑看过来,和离书? 宋黛要与杜祈佑和离?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杜祈佑一字一句地念着,声音低低沉沉,沙沙哑哑,却入了每个人的耳朵,也入了宋黛之耳。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杜祈佑颤着嗓子再次念了一下这八个字,喉咙一痛,“噗……” 一口鲜血,就这样从胸腔喷薄了出来,氤氲了明黄色的地毯,绽开了朵朵妖娆的红色花瓣。 “佑哥哥……”宋黛惊呼一声,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奔到他身边,蹲跪在他面前,想扶住他。 众人惊愕于眼前这一幕,南宫允早已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眸色染上不可言说的疼痛。 杜云烈将妻子揽入怀中,看着她悲痛的面容,心中亦是沉重难言,只是,这终究是孩子的事。 果而和鱼儿听见殿内的动静,匆匆迈入殿中,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心中一惊。 杜祈佑看着被鲜血染红的信笺,一张消瘦的脸如今更是煞白可怖,他缓缓抬起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宋黛,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怒火,脸色冷得如同一块万年寒冰。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就是你给我的和离书?夫妻和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杜祈佑冷冷地说,气息不均,可声音听在人耳里那样的沉,他的双眸紧紧锁住宋黛,仿佛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宋黛心里一时冰冰凉凉,无尽的懊悔和痛苦混杂着恐惧缓缓升腾上来。 他目光写满沉痛,冷冷笑道:“是谁说既然爱上了我,便一生认定了我,死也不会离开我。我找了你整整三年,这三年,无论寻找你的希望多么渺茫,我都不曾放弃过,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要放弃我,宋黛,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宋黛想哭,可她不能哭,生生地几欲喷薄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事已至此,只能快刀斩乱麻。 她默默地放开扶住杜祈佑的手,轻轻一笑,“这和离书上所写的,便是我想说的。杜祈佑,三年都过去了,人心早就变了。我找到了我的亲人,你身边也有了明兰相伴,这不是很好吗?” 杜祈佑被她脸上的笑容伤到,面目狰狞地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忽而变得冰凉冰凉,“说到底,你还是在介意明兰……黛黛,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杜祈佑再狠心,也不愿意看着一个外人眼睁睁地为我死。” 他话音一顿,声音忽然降了下去,看着宋黛,轻轻道:“你若是怪我方才没有断然拒绝娘亲的要求,也是使得,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豁出去这条命赔给明兰,也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黛黛,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话既是我对你说的,我这一生,就断然不会负你,你也该,相信我才是。” 两行清泪顺着宋黛的脸颊落下来,终究她还是没忍住,他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好像在剜她的心一样,她如何不愿意相信他呢,杜祈佑的心,从初次见面的那天起,就从来没变过。 “我相信你,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要同你和离。”宋黛抬起模糊的泪眼,望着杜祈佑,说。 杜祈佑一颗心倏然冷却下来,受伤的手腕子一下子捏住宋黛的,冷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这条命,是哥哥救的,我答应过他,永远会陪在他身边,佑哥哥,我只能离开你。” 第三百零八章 既如此,那我陪着你 杜祈佑一双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宋黛,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到了他几乎不识的地步。 宋黛悠长的羽瞳垂下如扇的浅影,她低低道:“佑哥哥,娘亲说的对,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终究是要还的。明兰是你的债,哥哥也是我的债。他救了我的命,我便得听他的话。” 夜凉眉睫一动,波澜不惊的心湖因着宋黛这句暖心的话荡起层层涟漪,生出丝丝暖意。 在这世上,他本就是孑然一人,自始至终在乎的,不过一个黛黛罢了。 如今有她这句话,便是让他舍弃全天下,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只要她。 杜祈佑凝望了宋黛好久,迟迟没有说话,良久,他悠悠开口:“宋黛,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宋黛惶然抬起头,对视上杜祈佑的一双眼眸,他的眼中有些无尽的痛意,几乎要让她溺进去。 宋黛张了张嘴,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写下和离书的时候,是以为杜祈佑负了她,所以她心中只有痛,只有恨,没有悔。 可是现在,杜祈佑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她却为了哥哥执意要与他和离,竟然成了她负他。 感情这回事,果真是说不清对错,也无所谓公平的。 她以前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很单纯的事情,因为喜欢,所以跟他在一起。 若是有一天不喜欢了,她也会毫不留情地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伤情。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她明明深爱着一个男人,却不得不离开他,她究竟是怎么了? 宋黛终究不是个能够为了爱情舍弃亲情的人,以前为了父亲,她能够挥刀斩掉一切追她的男人,现在为了哥哥,她也能狠心地同杜祈佑分手,还是那句话,杜祈佑没了她,还有这么多爱他的人,她不是他的唯一,即便她离开,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可是哥哥不同啊…… 这三年来,她与哥哥相依为命,早就将彼此视作唯一的亲人,她是哥哥的命,自然不能离开。 杜祈佑,你能理解我吗? 杜祈佑凄苦一笑:“我寻了你整整三年,这三年来,能够再见你一面,哪怕是你的尸体,都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念头。为了你,我忤逆爹娘,冒犯君威,背弃师门,几乎舍弃了一切。我什么都顾不得,只知道,万事万物在我心里,都及不上一个你。可是,你为何这样对我?” 宋黛心中哐当一抖,不敢置信这番话是从杜祈佑嘴里听来的。 她只道他心中装了全天下,身上无数重身份,对他而言,她不过占据了心中小小的一处位置。 她只觉得,在她和杜祈佑的这份爱里,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扮演一个主动者,是她生生地将杜祈佑勾搭上了床,让他成为她的男人,打从一开始,她不过是贪恋他的美色罢了,没动多少真情,可女人对男人的爱,从来都是始于容貌,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的,后来,她爱上了他。 宋黛一直觉得,爱一个人不一定是两个人的事,她爱杜祈佑,可并不奢望他能有多么爱她。 因此她一直不去问,杜祈佑爱她几分,她怕问了,自己会失望。 万一他说他其实并不爱她,那岂非太过丢脸。 可是如今他亲口告诉她,“万事万物在我心里,都及不上一个你”,所以,他是爱她的对吗? 宋黛突然想笑,自己当真是傻了,若他心里真的没有她,也不会巴巴地找了她三年了。 杜祈佑目眦欲裂,他说了这么多,宋黛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难道她真的已经不爱他了吗? 在杜祈佑对爱情的认知里,爱一个人便是一生,是一辈子的事,如何能够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他不信宋黛真的对他没感情了,更不信她当真可以毫无眷恋地离开他。 良久,宋黛抬起眼眸,心头浮上丝丝情意,婉声道:“佑哥哥,你是爱我的,对吗?” 杜祈佑眉心一动,不知她为何会这么问,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我爱你。” 宋黛笑了,牵上他的手道:“我也爱你。你找我了三年,我也想了你三年,你都不晓得,当我从鬼门关里被拽回来的时候,弥留之际,脑海中出现的全是你的影子,支撑着我死里逃生的,也是因为对你的不舍,我还没来得及同你好好告别一番,就稀里糊涂地死了,这怎么可以?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并不是你,而是哥哥,若是没有他,我早死了。” 宋黛眼睛里一闪一闪亮晶晶,杜祈佑细细地听着她的柔声细语,一颗心都化成了绕指柔。 所以,她这番话是告诉他,这三年来,她也是心心念念想着他的是吗,她是爱他的对吗? 杜祈佑喉咙滚了滚,哑声道:“既然你也是爱着我的,那为何不愿意跟我走,偏要与我分手?” 泪珠怦然落下,宋黛难过地说:“我没有办法,我答应过哥哥,今生今世不会离开他身边。” 杜祈佑心里一沉,抬起头望向夜凉,对视上他冷峻的一张脸,眸中充满了冰冷与忿然。 “夜凉,三年前你不由分说地闯进南宫山庄,强行带黛黛离开,是因为你说可以救黛黛的命,我才应了你,你做到了,我感激你。可是有一桩事情,我希望你搞清楚,黛黛不只是你的妹妹,她还是我的妻子,终究要陪她走完一生的人,是我,不是你。” 夜凉唇边携了丝笑意,目光却冷淡深沉,“两个人在一起,不过相依为命罢了。谁说相依为命的一定是夫妻,兄妹何尝不能?我对黛黛的爱,不输给你一丝一毫,甚至比你更甚,呆在我身边,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黛黛是我大燕的公主,自然是要呆在燕国的。” 宋黛被夜凉这番话说得垂头不语,三年的教导与训诫,已经让她对哥哥唯命是从,不敢违扭。 杜祈佑低头看宋黛一眼,突然语调沉沉地问道:“黛黛,你告诉我,是否一定要同他在一处?” 宋黛下意识地抬起眸子,怯怯地看了夜凉一眼,复又望向杜祈佑,良久,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杜祈佑漫然出声,紧紧地握住宋黛的手,看着她笑道:“既如此,那我陪着你。” 宋黛呆了一呆。 第三百零九章 做大燕驸马,也挺好的 杜祈佑拉着宋黛的手,看着夜凉,淡然道:“既然黛黛不愿意走,那我留下来陪她便是了。” 宋黛愣住了,杜祈佑这番话,她完全始料未及。 夜凉也愣了一下,眸中渐渐转沉,“你想要留下?” “是。”杜祈佑似笑非笑,低头看着宋黛,目光溢满柔情,“既然黛黛是大燕的公主,那我便是大燕的驸马。所幸我现在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可以无牵无挂地陪在黛黛身边,待在这里。” 宋黛又晕了一晕,这这这……杜祈佑这是在说真的? 他真的愿意为了她,抛下他的江山,他的爵位,他的家人,他的一切…… 夜凉眼神一跳,摇曳如火焰,悠悠开口问道:“静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入赘我大燕皇室?” 一句话,让杜祈宁的神色倏然冷却下来,他紧紧抿着唇,绷着脸不发一言,他敢?! 杜祈佑浑不在意,只望着宋黛笑道:“只要能够同黛黛在一起,入不入赘,又有什么要紧?” 宋黛眼眶顿时湿了,含情脉脉地看着杜祈佑,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放屁!”杜祈宁到底绷不住了,气得拍案而起,一掌下去,黄梨木作的椅子生生被劈断了。 易倾颜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惊魂甫定地捂着胸口,心脏都快调停了,惊恐地看着杜祈宁。 杜祈宁勃然大怒,指着杜祈佑骂道:“你堂堂一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如今竟然屈尊来燕国做什么劳什子驸马,你脑袋被驴踢了你!这件事情朕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宋黛眼里的泪瞬间消散,眼看着杜祈佑被人指着鼻子这样辱骂,她气得恨不得上前将他撕裂。 在夜凉面前有多乖巧,在杜祈佑面前有多温柔,现如今在杜祈宁面前,她就有多凌厉。 宋黛转过身去,扬起下巴来瞧着黎皇,冷冷一笑:“皇上,你这脾气发的忒没有道理了。且不说佑哥哥早已卸下身上的重担,不再是静王殿下,就算他还是皇亲国戚又如何,我堂堂一个公主,嫁给他,成为黎国的王妃都不委屈,他如今来我燕国做驸马,又有什么值得屈尊的?” 杜祈佑眉头一紧,黛黛这番话说中了他的心事,可她与皇兄这样敌对,终究不是他愿看到的。 “放肆!”杜祈宁大喝一声,气得浑身发抖,“你小小燕国,不过是我大黎的手下败将,如今勉强算得上我大黎的附属国,又怎及得上我大黎的尊贵,也想要与我大黎相提并论吗?” 这一番话说得猖狂又无情,让在座的众人面色都沉了下来,尤其是傅残阳和夜凉,脸色难看至极,南宫允和杜云烈相视一眼,面色也充满了尴尬,皇上这番话,说得有失体统了。 宋黛心头强压的火气如今已然全被杜祈宁给激了出来,新仇旧怨,一股脑全然涌上心头。 她冷冷一笑:“皇上如今来我燕国做客,一口一个‘我大黎’,摆明了是要拿身份压我们了。没错,十数年前大黎确实打败过我们,三年前也是我们向大黎递交的降书,可是请你搞清楚,非是我大燕就这么如此不济,敌不过你们。就算敌不过,我们哪怕是拖,还拖不上它三年五载吗?可是那样的结果,换来的会是什么,只会是天下不平,生灵涂炭,百姓们流离失所,永无宁日。皇上,请不要把我们的妥协当成软弱。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数百年后,笑到最后的会是谁,还不一定呢。但我知道,您若是还这么沾沾自喜下去,最后输的肯定是你。” 宋黛语中的芒刺显而易见,半分情面也不曾给杜祈宁留,杜祈佑痴痴看着她,原想责她放肆,可她这般骄傲狂妄的模样,当着是许久未见了,他这才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丫头。 “黛黛放肆!”殿内静默了半响,没想到率先开口的,不是南宫允夫妇,而是傅昱阳。 他面露不悦,站起身,沉着脸教训道:“人家终究是皇上,怎好在圣上面前如此放肆?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自己心里没数吗?看来这三年,没有傅家的约束,性子还是太野。你哥哥是怎么教的你?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也敢出言不逊,还不跪下,跟皇上磕头赔罪?” 傅昱阳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听起来像是在责备宋黛,可话音怎么听就觉得是另外一个意思。 宋黛还在分辨着傅昱阳话中的意思,一时之间竟然未来得及反应。 夜凉冷冷地开了口,“小妹无状,针对的却只是一个人罢了,并非存心对长辈们不敬。” 傅残阳眉峰一凛,沉沉地唤了一嗓子,“夜凉,退下。” 夜凉眸中一凛,顿时收敛了神色,颔首应了声是,乖乖往后退了一步。 宋黛抿了抿嘴唇,望向杜祈佑,杜祈佑暗暗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面对师父的叱责,淡淡道:“没管教好黛黛,是我的错,她并非故意在长辈面前出言不逊,她的错,我来担。” 杜祈佑说着便要跪下,宋黛见状哪里还扛得住,不能让杜祈佑代他受过,便只得随着他屈膝。 只是,两个人的膝盖都未曾落地,便由一股内力托着膝盖,缓缓地捋直了腿,站了起来。 宋黛和杜祈佑惊了一下,诧异的目光齐齐地冲傅灵犀看过去,不知傅灵犀为何有如此举动。 傅灵犀稳坐在椅子上,一身红衣衬得整个宫殿都在燃烧一般,她神色慵懒,面露不耐:“黛黛又没有说错,为何要罚她?依我看,说得还是太轻了。燕国当年战败,说到底还是残阳没出息,狠不下心来对祈宁和祈佑两个臭小子痛下杀手,不过两个毛头小子,胳膊拧不过大腿,成什么气候?不过成王败寇,这没什么可说的。” 她冷冷一笑:“但有一件事情,我甚是不解。昱阳,你口口声声拿傅家规矩说事,宋黛是傅家媳妇,又是我的小徒儿,自是要守傅家规矩的。这三年她不仅受夜凉的教导,还受我的教导,她犯了错,不仅夜凉,我也责无旁贷。只是我忘了,祈宁是否也是我傅家子弟来着,似乎,还是允儿的徒弟是吗?怎的他在这如此大放厥词,就没人管了吗?还是……因着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就不需要守我傅家的规矩了,若是如此,那我当真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傅灵犀悠悠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人全都白了脸色,纷纷离座跪地,颔首请责:“姑姑息怒。” 唯有杜祈宁和易倾颜站在那里,茫然无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然不知该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章 你方才,欺负黛黛来着?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还有杵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的杜祈宁和易倾颜,傅灵犀轻轻笑了。 灵动而狭长的两双凤眼一挑,勾起无数风流韵味,傅灵犀只这一眼,便让易倾颜看呆了。 印象中,大燕后宫之中,确实有这么一位姑姑存在的,只是姑姑为人低调隐秘,从不轻易露面,平日里便一直呆在紫明宫,父皇也不是每日都晨昏定省的,只偶尔奉召前去请安拜见。 她幼时就未得见姑姑的面,再后来被母后安排进了易家,学礼仪规矩,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姑姑对她而言虽然陌生,但她深深地知道,她不仅是父皇最敬重之人,也是在座之人的长辈。 单看如今这跪了一地的人,从南宫允、傅昱阳到傅残阳,哪个不是当世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能够让他们屈膝跪拜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傅灵犀斜倚着身子,上下眼皮一动,懒洋洋地说:“我又不是菩萨,要你们这么跪着做什么。说到底我在傅家是个闲人,也没多少资格管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还需要我时时刻刻拿傅家规矩警醒你们吗?只是我这个人的脾气,你们也晓得,这世间既没多少人能入得了我的眼,但一旦我看上了眼,谁也不许再轻易欺负她。黛黛,便是我要护着的人,你们都省得了?” 众人一怔,却都是心思清明之人,皆颔首应是。 宋黛呆然跪在那里,被姑姑公然点明,还是当着诸位长辈的面维护,心里一暖,竟有些羞赧。 杜祈宁紧抿着唇,脊背挺直,伫立当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灵犀,目光中有些不忿。 对于傅灵犀这个名字,他听得太少,关于这位传说中的姑姑,他也知之甚少。 隐约中,他似乎记得南宫允在少年时教导他武功,告知他傅家规矩的时候,提过那么一嘴,在印象中却并不深切,其实,何止傅灵犀,便是傅家其他长辈,他见过的也是少之又少。 当年南宫允教导他武功,让他拜入傅家,无非是为了能够修习乾坤心法,护着自己的身体。 那时,大黎内忧外患不断,父皇染了时疫,卧病不起,南宫允还是监国王妃,殚精竭虑。 她传授他武功,成为了他的师父,完全是个意外之举,南宫允的想法,只是防止他染病而已。 可是傅家的武功,又岂是说教就能教的? 南宫允不能违背师门规矩,只好暂且让他拜入傅家名下,成为傅家子弟。 后来父皇病逝,他在南宫允和杜云烈的庇护与辅佐下顺利继位,一跃成为九五之尊。 原本是他沾了傅家的光,可后来,身份在那,总觉得显赫的师门也因着他登上了一个高峰。 傅灵犀并没有怎么理会笔直地站在那里的杜祈宁和易倾颜,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她垂着眼皮,肃然道:“既如此,那今日之事,我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众人一听,眼皮皆是一跳,不由便跪得更加战兢了些,杜云烈端坐在一旁,竟也不由蹙眉。 傅灵犀换了个姿势,并没有让南宫允等人起身,反而轻轻缓缓地道:“你们今夜不顾礼数,擅自闯了进来,说是要救黛黛出去,可黛黛这边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张罗着救外人了。允儿,若非我及时赶到,只怕祈佑这会儿已经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了吧?” 南宫允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傅灵犀冷哼一声,“人人都说你护短得厉害,可今日这档子事,你首先想要牺牲的却是你的儿子和儿媳,倒让我有些看不懂你了。你深明大义,见不得朋友的女儿为救自个儿儿子不幸丧命,可在我眼中,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灼心散的毒,也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个人解的?你拿你儿子当什么,又拿你儿媳当什么?你这个做母亲,做婆婆的,就是这么当的?” 南宫允被傅灵犀教训得无地自容,这件事她本就惭愧不已,眼下更是没脸面对儿子和儿媳了。 “允儿知错。”南宫允喏喏应道,在姑姑面前,她本身就辩无可辩。 杜祈佑眼见娘亲受教训,心中万般不落忍,略略膝行上前一步,求情道:“姑姑息怒,这本就是祈佑惹出来的祸,娘亲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您要责罚,就责罚祈佑吧。” “你以为你逃得了?”傅灵犀没给杜祈佑一点面子,冷冷地道:“黛黛不过离开你三年,就敢在外面给拈花惹草了,那小姑娘跟了你三年,便是块冰块,怕是也融化了吧。你既让人家跟着你,却又冷着她,如此欲拒还迎的本事,也学了那市井上的泼皮无赖了。” “姑姑,祈佑没有……”杜祈佑急急地想要争辩,竟是下意识地朝宋黛看过去,生怕她误会。 宋黛却是一脸澄明,一双笑靥似喜非喜,那意思像是在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挑逗她的。 傅灵犀毫不留情地打断杜祈佑的话,语气清冷的如同晚秋时节冰凉的雨丝:“我自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有这个机会见到黛黛吗?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我的眼里更容不得。既然给不了人家姑娘什么,便不要给她一丝丝的希望,需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 “是,是祈佑的错。”杜祈佑恭恭敬敬地应下,想起因着自己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差点害了明兰的性命,也让黛黛冷着心肠写下这一封和离书,如今和离书在他怀中,还如同烫手山芋。 他心中也在暗暗气恼自己,明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脾性,为何面对明兰,却始终狠不下心。 或许,明兰太过天真烂漫,对他又热情奔放,像极了宋黛最初相识的样子,总让他觉得熟悉。 可是,明兰是明兰,黛黛终究是黛黛,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何能够混为一谈。 是他糊涂了…… 发作完了南宫允和杜祈佑,傅灵犀的眼睛瞄到了傅昱阳身上,“唔,你方才,欺负黛黛来着?” 第三百一十一章 傅灵犀狂怼皇帝 傅昱阳冷不丁地被姑姑点明,还是以那样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老脸一下子红透了,垂着头,讷讷地不敢说话,傅灵犀就在那里坐着,那种铺天而下的巨大压迫感,竟是比着师父去的。 傅灵犀像是逗不够他似的,上前一步用纤细的手指挑起傅昱阳的下巴,又羞得傅昱阳难堪。 “姑姑……”傅昱阳低低地唤,声音里带了些讨饶的成分。 南宫允、傅残阳和杜祈佑跪在那里,皆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也被傅昱阳的声音震住了。 傅昱阳在傅家,一向是个冷面冷心的存在,尤其现在继任了傅家家主之位,便更添了分稳重。 他们何曾见过,傅昱阳如此恭谨害羞的一面…… 傅灵犀只当未看见众人的惊讶,只自顾捏着傅昱阳的下巴,“小昱阳,如今也当上家主了。” 傅昱阳脸色又是一红,“昱阳便是当了家主,顶上也有这么多长辈,决然不敢造次的。” 傅灵犀微微笑了笑,语声悠悠的,“你知道就好。” 傅昱阳脸更红了,心里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傅灵犀说:“那你还敢欺负我的人,活腻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来,见傅灵犀唇角依然噙着笑意,眉梢却带着寒意,心中不由一紧,“姑姑……” 他知道傅灵犀怪责的,是方才他要宋黛给杜祈宁磕头赔罪一事,没想到竟犯了姑姑的忌讳。 傅灵犀冷冷地说:“若是以前你不知道,今日你就给我听清楚了。你是傅家家主,又是祈佑的师父,你要怎么教训他是你的事,可是黛黛是你的弟媳妇,却也是我的宝贝徒儿,她犯了错自有我来教导,再不济也有她哥哥在,旁的人,别说是你,便是允儿,也管不得她。”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过护短,也太过不给面子,傅昱阳和南宫允脸色一白,却都躬身应是。 宋黛跪在那里,却是傻了。 她只道姑姑对她向来严厉,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却从未想过,姑姑今日竟会在师父和婆婆面前,如此毫不顾忌地维护她,这简直是要将她宠上天的节奏啊! 杜祈佑心里自是惊讶,却又暗暗叫苦,如今连师父和娘亲都不能教训黛黛,那他以后岂不是更加欺负不了黛黛了,姑姑的小徒儿,黛黛这平白无故便长了他一个辈分,真是亏大发了。 傅昱阳和南宫允跪在那里战战兢兢,杜祈宁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傅灵犀这洋洋洒洒的一番教训,听起来像是在教训傅昱阳和南宫允,可话音里都是针对他。 他不是傻子,不会连这么明显的话外之音都听不出来,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对傅灵犀拱了拱手,声音清冷道:“姑姑,在下杜祈宁。今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老人家见谅。” 一句话说得傅灵犀的脸色立刻冷沉了下来,冰刀一样的眼眸射过去,“老人家?我很老吗?” 在场的众人神色皆是一凛,不由在心里为杜祈宁叫惨,谁人不知,傅灵犀最讨厌人家说她老。 傅灵犀的年龄,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是傅麒麟、傅青龙等人最小的一个妹妹,也最受宠。 按理,她是傅昱阳和南宫允等人的小姑姑,杜祈佑和夜凉按照辈分,该唤她一声姑奶奶才是。 可是傅灵犀却不许他们这些小辈这样叫,无论是傅家还是江湖中,统统管她叫做姑姑。 姑姑,不只是辈分,也是尊称。 杜祈宁并不晓得她的规矩,见她神色俱冷,声色俱厉,全然不似刚才那个循循善诱的长辈。 打从一进门,他就知道她不待见自己,可他身份在那里,总不可能也像别人对她屈膝跪拜。 皇上便要有皇上的架子,当今世上,能够受得起杜祈宁拜礼的,除了杜云烈,便只有南宫允。 “我……”触到她冰凉的眼神,杜祈宁的红脸片刻苍白,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易倾颜何曾见过皇上这般模样,知道他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上下不来了,忙上前轻笑道:“姑姑息怒,咱们是头一次和您见面,自然不太清楚你的规矩和忌讳。皇上唤您一句‘老人家’,强调的并非是年龄,而是表示尊重。失礼之处,还请姑姑大人大量,不要同我们计较。” 傅灵犀凉凉地瞥了易倾颜一眼,冷冷道:“你是何人,也敢在我面前说话?” 易倾颜一张笑脸倏地一僵,她一进门便尾随在杜祈宁身旁,人家竟连她的身份都不识? 她一来尴尬,二来诧异,她在大黎做棋子一事,母后和哥哥都是知道的,姑姑怎会不知呢? 眼下,她难道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吗,怕不小心在杜祈宁面前穿帮? 易倾颜心思百转千回,杜祈宁一张脸却是怒了,声音也冷了下来,“这位,是朕的易贵妃。” 他自称“朕”,便是连尊称都免了,是并不打算再给傅灵犀一点敬重了,杜云烈眉峰一蹙。 “哦,原来是大黎的易贵妃。”傅灵犀了然地点点头,垂着头,捏着皓腕,淡淡道:“皇上和贵妃莅临我大燕,真是蓬荜生辉。如今这客也做了,夜深露重的,还是早日打道回府吧。我们还有一些家事要处理,就不留二位在这儿了,夜凉,请皇上和贵妃回去吧,别耽搁了。” 如此,便是下逐客令了。 杜祈宁如今耳根子都烧得发烫,只觉得无尽的耻辱和难堪,握紧拳头,冷冷地道:“我也是傅家子弟,在座的也都是我的家人,这家事,为何我就听不得?” 傅灵犀嘲讽地一笑,“你也是傅家子弟,真不好意思,我竟然给忘了。你拜入的,是哪个傅家啊,你师父教给你的规矩,就是见了长辈不跪,犯了错误不认,梗着脖子与长辈大放厥词?还是……当了皇帝之后,架子也大了,膝盖也变硬了,你这皇帝的架势,端的倒稳。” 听着她毫不留情的教训,南宫允只觉得句句戳心,当真是听不下去了,“姑姑,是我的错。” 傅灵犀声音霎时冷了下来,“我当然知道是你的错,你这个做师父的,也当真是有出息!” 第三百一十二章 皇帝下跪 南宫允被傅灵犀训得恨不得一脑袋扎地上,杜祈宁这般没规矩,确实与她的纵容分不开。 若今日换了杜祈佑在这儿,她早就家法板子上身了,可是偏偏,杜祈宁不同,他是皇帝啊。 在杜祈宁还是太子的时候,南宫允也是个少女呢,很是能够跟他玩到一处,当时还没有祈佑,祈宁经常会在麒王府受杜云烈的教导,她隔三差五地去那,自然时常与祈宁打照面,她当年还是少女一枚,很是喜欢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孩儿,偏生祈宁幼时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杜祈宁幼时性子便乖戾得很,鲜少与人相处,南宫允也是个眼高于顶的小少女,并不是谁都看得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正好撞见了杜祈宁因为犯了错被杜云烈罚在院子里蹲马步的场景,她觉得有趣,就上前逗了杜祈宁几句,搞得两个人差点当着杜云烈的面大打出手。 可就是这样不甚愉快的初次相识,两个人却一拍即合,慢慢竟玩闹在了一处,天天惹是生非。 那时候,南宫允充其量扮演的是一个爱玩的大姐姐,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杜祈宁的师父。 当年南宫允为了救杜云烈的命,不得不带着他隐退江湖,京城中这一大摊子事,便尽数落在了祈宁和祈佑两个小家伙的身上,哪怕最后她和杜云烈再次重出江湖,天下已经被这两兄弟打了下来,他们付出的艰辛,南宫允心里都清楚,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心疼祈宁和祈佑两个。 或许是心里存着这一份愧疚,这些年来,无论是对祈宁还是祈佑,她和杜云烈都不似以往那般严厉了,孩子都长大了,心中有自己的丘壑,也有自己在乎的人,他们不愿意再去多管。 祈宁和祈佑两兄弟,自少时便在一处,这么多年相依为命,风里来雨里去,是最好的兄弟。 多少年了,兄友弟恭,两个人不曾红过脸,可如今为了易倾颜和宋黛,为了各自的女人,居然差点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着实让南宫允惊着了,这两兄弟,是为了女人彻底不要兄弟了?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可对杜祈宁和杜祈佑两个情种而言,这句话却完全颠倒过来了,真是令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南宫允在这边且悲且叹着,傅灵犀的话轻飘飘地自头顶响起,“长辈训话,也敢走神了?这做师父的都不记得师门规矩,难怪做徒弟的会如此胆大妄为了,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傅灵犀这话说得颇重,南宫允鼻尖都冒出了冷汗,惊得俯身叩首道:“姑姑息怒,允儿知错。” 杜云烈见南宫允被教训,在座椅上坐不住了,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给我允儿半点委屈受,自然也见不得别人让她受委屈,他知道,傅灵犀真正想要发作的,不是南宫允,而是杜祈宁。 傅灵犀当然瞥见了杜云烈不满的神色,轻笑道:“怎么,王爷有话要说?” 杜云烈唇角抿了抿,低头瞥了一眼跪在那里战战兢兢的南宫允,眼中不可遏制地滑过一抹疼惜,可是他也知道,允儿既是傅家子弟,便当守傅家的规矩,曾几何时,面对大哥(傅麒麟)对允儿的责罚,他也是百般心疼,百般相护,可最终,该允儿受的,她还是一下都少不了。 杜云烈向来是极规矩自律之人,对待师门长辈,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南宫允亦是如此。 他忍下心中的疼惜,口气清淡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允儿是祈宁的师父,祈宁没规矩,自然是她没有教好。我是祈宁的皇叔,如今他父皇不在了,这养不教之过,自然是我该承的。” 杜云烈这一番话说完便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杜祈宁早就听得心生难过,见皇叔冷不丁地站起,竟是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眼神中也难得露出了几分怯意,自来,他都是极怕皇叔的。 眼瞧着杜云烈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杜祈宁低下头,讷讷地唤道,“皇叔……” “啪!”狠厉的一巴掌,夹杂着劲风呼啸在杜祈宁的脸上,打得他头一偏,整个人都懵了。 易倾颜吓了一大跳,捂着嘴巴失声叫了出来,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 他可是皇帝啊!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响起,满座俱惊。 杜祈佑和宋黛惶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爹爹,当真动手打了皇上? 南宫允目光中滑过一抹惊愕,却是转瞬逝去,烈哥哥的脾气她知道,今晚,他当真是怒了。 脸上火辣辣的痛,杜祈宁只觉得半边脸都麻掉了,可是疼倒是其次,屈辱感确实真真正正的。 他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杜云烈,多少年了,皇叔不曾动手打过他的脸…… 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人前人后,皇叔都顾忌着他的颜面,便他真的犯了错,也是将他拎到皇家祠堂里,当着父皇和列祖列宗的面教训他,且把道理一一说给他听了,待他诚心认了错,方才动家法,像今日这般连问都不问,上来就掌掴一巴掌,好多年了,皇叔不曾加诸一指。 难道,他今日的所做所为,当真是把皇叔惹急了? 杜云烈仿若没有看见他眼睛里的难堪和悲戚,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喝命道:“跪下!” 杜祈宁整个身子随之一抖,眉宇之中透着些许倔强之色,当着这么多人,他如何能屈膝跪下? 杜云烈见状,不怒反笑,轻轻道:“很好,皇上居然架子果真是大了,脾气也硬了。你师父管不得你,如今连我这个做皇叔的,竟也管不得你了?既如此,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杜云烈淡定地,退后两步,伸展了一下袍袖,朝杜祈宁拱手道:“臣,恭请皇上责罚。” 说罢,便要屈膝跪下,“烈哥哥……”“爹爹……” 几声急呼呼啸在杜云烈的耳畔,他却只当没听见,拱起来的手没有放下,膝盖却是软了下去。 “皇叔不可……”杜祈宁使出吃奶的力气托着杜云烈的手将他扶了起来,自己扑通一声跪地。 杜祈宁生生被杜云烈逼出了眼泪,跪在他面前,哽咽道:“祈宁知错了,请皇叔息怒……” 第三百一十三章 逐出师门 杜云烈这一跪,终究还是未能跪下去。 一颗心,却是已经冷了。 他沉着面色,眉宇清冷地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威风皇帝,早已长大成人,不是昨日少年。 “皇上如今倒真是有当朝天子的架势了,臣这个当皇叔的,是不是也入不了皇上的眼了?” “不是,朕不敢……”杜祈宁猛地抬起头,仰着脸看着杜云烈,眼神中充满了惶急。 当今世上,若还剩下一个能让杜祈宁敬畏的人,那便是杜云烈了,皇叔不怒自威,向来如此。 “不敢,做了不敢,是怎样的不敢法?”杜云烈轻轻一哂,却是吓得杜祈宁身子一个激灵。 往常,如果惹得皇叔不怒反笑,那下一步,家法板子便要上身了,可是,现在在外面…… 杜祈宁心里开始慌了,脸上刚刚挨的那一巴掌还在隐隐作痛,难道皇叔真的要在外面教训他? “皇叔……”杜祈宁焦急地唤道,声音中都带着些许战栗,目光中充满哀求的意味。 杜云烈紧紧抿着的唇线很单薄,也很凌厉,平白就添了一份肃杀之意。 南宫允转过身子,略带担忧地看着杜云烈,她也怕,怕烈哥哥会在这里忍不住对祈宁动手。 “烈哥哥……”南宫允轻轻地唤,试图唤回杜云烈心中仅存的那份理智。 杜云烈又岂是不懂分寸之人,皇帝今日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毕竟是当臣子的,难不成还真能跟皇帝以下犯上? “你起来吧。”杜云烈淡淡道:“既是叔侄,也是君臣。今日之过,臣来日会向先帝请责。” 杜云烈说完这番话,也不再去看杜祈宁呆愣的表情,只转过身来看着南宫允,“你怎么说?” 南宫允对视上他如墨一般的瞳仁,心里疼了一疼,暗叹一口气,唉,她终究是舍不得啊。 可是,即便再舍不得,又能怎样呢? 南宫允转过身去面对傅灵犀和傅昱阳道:“姑姑,师兄,今日你们都在,允儿想请个命。” 众人听南宫允郑重其事,不由都屏气凝神地听着,看着,不知她要做什么。 傅昱阳亦是不解,抬眸看了傅灵犀一眼,见她神色始终淡淡的,只得张口问道:“什么事?” 南宫允微垂着眼睑,声音透着坚定,一字一顿道:“允儿请求,免除祈宁傅家子弟的身份。” 一句话,让杜祈宁立时瞪大了眼睛,惨白了脸色。 不只是他,在场的众人,除了杜云烈之外,哪一个听了南宫允这番话是面不改色的,都惊了。 “你说什么?”傅昱阳眉峰一蹙,竟也万万未曾料到,南宫允要请的命是这个。 免除祈宁傅家子弟的身份,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言下之意,就是要将杜祈宁赶出傅家了。 “师父……”杜祈宁恍悟过来,急急地唤了一声,情急之下的声音,居然已经劈了。 因着杜云烈的缘故,他一向管南宫允叫皇婶,鲜少以师父相称,渐渐的,似乎连他也忘了。 南宫允没有立时理会他,只是冲傅灵犀和傅昱阳躬身颔首道:“姑姑,师兄,允儿没规矩了。” 说罢,她竟自顾站了起来,傅灵犀也没拦她,反而挥挥手,命傅昱阳道:“你也起来吧。” 傅昱阳应是起身,知道姑姑是顾全他傅家家主的颜面,祈宁或走或留,也得他首肯才行。 南宫允来到杜祈宁面前,站在杜云烈旁边,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便已然清楚了彼此的心意。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南宫允已经有这个打算了,本想等到将黛黛带回去再说,没想到…… 杜祈宁目中无人,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南宫允面向杜祈宁站了,看着仰着脸一脸无措地看着她的祈宁,一颗心,仍旧止不住一软。 心软归心软,她却更知道,有些错误,是不可原谅的,尤其是……以下犯上,忤逆不孝。 祈宁和祈佑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祈宁叛逆,祈佑桀骜,两者的不同在于,祈宁从来不会轻易地服从谁,他或尊敬杜云烈,或礼待南宫允,都是他自个儿认为的敬重罢了,内心是否真的这样顺服呢,只怕未必;可是祈佑不同,他在外人面前有多冷漠,在自家人面前就有多恭顺,那种尊重与敬畏,是从骨子里带来的,也源于这些年来,南宫允和傅昱阳对他的教导。 因此,哪怕杜祈佑离家出走,他心中依旧是怕的,见到父母和师父,认打认罚,绝不躲避。 可是杜祈宁…… 南宫允在心里深深地叹一口气,幽幽然道:“祈宁,当日这声‘师父’是我自个儿争取来的,你当时并不乐意,却拗不过我强迫,勉强入了我的门。此生,我南宫允也只有你一个徒弟。 师徒缘分,也是有今生没来世的,我自问这些年教授你武功还算是尽心尽力,也问心无愧。说来惭愧得紧,我这个师父只懂传授把式,对于傅家的规矩,却也没怎么要求过,你今日这般莽撞,到底是我的错。也罢,你我师徒缘分已尽,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南宫允的徒儿了。” 南宫允这番话说得平平淡淡,虽有叹息和遗憾,话音却都是结结实实的,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没说完半句,杜祈宁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经是煞白煞白的,整个人几乎僵住了。 在场的人中,与杜祈宁的脸色可以媲美的,怕是只有杜祈佑了,他也被娘亲这番话震的不轻。 没等杜祈宁反应过来,他已经膝行两步蹭挪到了南宫允面前,“娘亲,您莫不是说气话吧?” 杜祈佑万万不敢相信,娘亲居然想要把皇兄逐出师门,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今晚? 南宫允目光冷冷地看着儿子:“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杜祈佑急了,上前扯住南宫允的衣袖道:“娘亲收回成命吧,皇兄他……罪不至此啊。” 南宫允冷冷一笑,“傅家的规矩,以下犯上是要吊在回廊上打死的,你皇兄龙体尊贵,受得住傅家的家法吗,既然受不住,那就只有逐出师门一条路,再者,皇上,早已不需要傅家了。” 一句话,立时让杜祈宁整个脸色都白了下来,这次,脸上当真是没有一丝血色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跪九叩 宋黛跪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前头苦苦哀求南宫允收回成命的杜祈佑,心里冷成了一团渣。 若是可以,她真想上前将没出息的杜祈佑拉回来,杜祈宁被逐出师门,他有什么好求的? 说到底,她心里对杜祈宁始终存着一份怨恨,自然不会为他求半句的情。 宋黛这个人,一向敢爱敢恨,对于杜祈佑,她是爱到了骨子里,哪怕一时生气,却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离开他的,可是杜祈宁就不同了,在宋黛的心里,这个人丝毫不值得她敬重。 如今,杜祈佑还在请求南宫允饶了皇兄,作为当事人的杜祈宁,却是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娘亲,您一向对皇兄疼爱有加,今儿这是怎么了,您生皇兄的气,骂得打得,何至于逐出师门这般严重?”杜祈佑当真是吓坏了,娘亲再厉害,也很少有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 这一张口就是逐出师门,半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留给皇兄,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南宫允被儿子歪缠得厉害,她本就是没有耐性的人,眼下心情本就不好,语气便更冷了:“我有多大的身份,多大的胆子,能够随意打骂皇上,我当人家是徒弟,可在人家心里,又何曾将我当成过师父?你让我收回成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当我这是逗你皇兄玩呢?” 杜祈佑被娘亲冷冷的一番话震住了,若是刚才娘亲的火气只有三分,现如今却是七八分了。 宋黛见杜祈佑挨了骂,心中自是心疼,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刚要出声将他唤回来。 “祈佑……”杜祈宁语气清冷道:“别为朕求情了,皇婶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与朕断绝师徒关系,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求情,只会平添她的怒火罢了。师父之命,弟子莫敢不尊。” 南宫允见他眉宇间已经没有一丝凛然,更没有以往的恭敬,一颗心便也冷了下来,再无暖意。 祈宁,本就是性子清冷之人,只是这份清冷若是面对自家人,就平白让人寒心了。 “很好。”南宫允轻轻一笑,“皇上是个爽快的性子,我喜欢。只是,依照傅家规矩,傅家子弟犯了大错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背离师门,是要行三跪九叩之礼,并被废去武功的。傅家规矩我虽然教给你的不多,最后这出师的规矩,倒是不能不遵的,皇上,可能答应?” 杜祈宁脸色一白,嘴巴抿成一线说不出话,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易倾颜吓得双腿一软,跪下了,喃喃道:“三跪九叩?废去武功?皇婶,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杜祈佑惊得眼都直了,傅家规矩他比谁都清楚,那是被师父一个字一个字敲在身上的。 其实,傅家子弟,在江湖上都是一个身份的象征,走到哪里,都是备受世人推崇和敬仰的。 傅家子弟,哪个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走在大街上,都是昂首挺胸,走路拉风的,嘚瑟。 傅家家大业大,门下弟子众多,虽说个个出类拔萃,也难免会有宵小之徒,只是傅家门规森严,子弟们都谨守着规矩长大,鲜少有敢犯大规条的,然而傅家第一条规矩,就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以下犯上,忤逆不孝都是大罪,一旦犯下,轻则家法重责,重则逐出师门。 其实,照杜祈宁今日所犯的过错,若是他诚信认错,及时悔改,在座的长辈又岂会难为他,便是碍于他的身份,也不过是骂两句,让他认个错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他端着自个儿皇帝的身份,概不认错,脖子梗得直直的,话音里哪有一丝服软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死不悔改了。 若他今日面对的是傅白鹭或者傅从阳这等好脾气的,也就容得他放肆了,可是偏偏,在场的傅家长辈,无论是傅灵犀、傅昱阳还是南宫允,有一个好性子的吗,让他们哄你,怎么可能? “使不得吗?”南宫允冷冷一笑:“所以,皇上连最后的谢师礼,都不打算照规矩做了?” 杜祈宁直愣愣地跪着,狠狠咬一咬牙,抬起头来看着南宫允,冷声道:“您要废去我的武功?” 南宫允看着杜祈宁,摇摇头,“你当初跟着我学武,吃了多少苦,不说别的,就是祈佑偷偷看的那几回,便也回去跟我抱怨,说我对你太狠了,你这一身武艺,有我的打磨,也有你自个儿的努力,如今就这么给你废了,我还真是不忍心……” 杜祈宁原本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想着大不了被南宫允一掌拍死,也算一了百了了,反正他已经让皇叔和师父失望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谁肯管他教他,那就由得他自生自灭吧…… 可是,南宫允这峰回路转的,竟然说出了“不忍心”三个字,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希望? 他目光中刚刚涌上了丝丝希望的光芒,便看见南宫允盈盈朝傅昱阳跪下了,恭敬道:“大师兄在上,允儿不敢僭越,今日允儿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大能够成全。” 傅昱阳面色冷冷的,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垂眸看着她,冷冷道:“说吧。” 南宫允道:“允儿想免了祈宁废武功这道刑罚,这三跪九叩之礼,能否,也由允儿代受?” 傅昱阳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杜祈宁和杜祈佑却是不约而同地惊呼出来。 “皇婶……” “娘亲……” 杜云烈眉头一拧,眼眸中滑过一抹不可言说的心疼,他万万没有想到,允儿会做到这般地步。 其实,允儿无论是做皇婶还是做师父,对祈宁付出的都太多了,比之祈佑,不知多了几倍。 可是祈宁这个小东西,到底还是不争气啊…… 傅昱阳扫了南宫允一眼,哂笑道:“听说过二十四孝好徒弟,没听过二十四孝好师父的。你这当师父的,治不住徒弟也就罢了,如今都要将宝贝徒儿逐出师门了,竟还想要为他扛刑?他是皇帝不假,可此时此刻,他要出的是傅家的门,就该守傅家子弟的规矩,你想造反不成?” 南宫允脸色一白,急急地喊道:“师兄……” “师父!”杜祈宁忍不住喊了出来,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了,“这三跪九叩之刑,祈宁受……” 第三百一十五章 今晚你就好好“疼疼”她 从不轻易低头的杜祈宁,还是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也彻底将他皇帝的尊严,抛下了。 起,跪,三叩首;起,跪,三叩首;起,跪,三叩首。 三跪九叩之礼,杜祈宁行的一丝不差,如此虔诚的态度,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匪夷所思了。 宋黛心里冷冷一笑,有人疼着爱着都不知足,偏要离开得如此潇洒,此人真是不知好歹…… 杜祈宁这九个响头磕下来,南宫允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即便拼命压抑着,人心毕竟是肉做的。 今日这一步,是她逼出来的,却也非如此不可,金陵傅家,当真容不下一个九五之尊了。 杜祈宁行完礼,端端正正地跪好了,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师父,弟子,就此告退。” 如今这声师父,生生地砸在了南宫允的心里,沉甸甸的。 指骨已经被她攥得发了白,面上依旧端着平静,南宫允淡淡道:“皇上请起,从此以后,我便只是你的皇婶了,你尊便尊得,不尊也罢,这都凭皇上的心意,只是以后,莫再称我为师父,也莫要称自己为傅家子弟。但是,我还想给皇上一句忠告,既然皇上身上还留着傅家的武功,便请不要忘了傅家曾经给予你的恩惠,不论何时,都给傅家留有一丝余地。” 傅昱阳眉心一动,允儿这番话倒是令他意外得很,也让他有些欣慰,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小妹。 “是,朕明白。”杜祈宁也不拿分儿,应了这一句,便起身站了起来,也将易倾颜扶了起来。 易倾颜身子单薄,跪了这么久,腿脚早就已经麻掉了,却还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皇上……” 杜祈宁冲她轻轻地摇摇头,扶着她的身子,淡淡扫过众人,“若无旁事,朕便告退了。” 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他又恢复了那个清冷孤傲的帝王。 没有人应他,杜祈宁也不计较,扶着易倾颜,便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心,从来不曾这么冷过。 脚刚要迈出殿外,杜祈宁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喊声:“皇兄……” 他没有回头,却是顿住了脚步,静静地等着杜祈佑的下文。 杜祈佑盯着他的背影,半响,低声道:“皇兄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杜祈宁心脏一抽,疼得面目都扭曲了,易倾颜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弱弱地唤道:“皇上……” 杜祈宁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脚步再也不迟疑,兜着风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收兵!” 夜里很冷,杜祈宁一张脸更是寒透了,他回头看了一下夜色笼罩下的大燕皇宫,眸色深深。 十年前他在这里完成了统一天下的霸业,那时,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最好的兄弟,杜祈佑。 现在,他从这里离开,已经是众叛亲离,再无凭依,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是易倾颜。 兄弟和美人,或许就如同鱼和熊掌,两者不可兼得,拥有一样,必定要舍弃另一样。 也罢,从此以后,帝王之路,便只有易倾颜陪他走到底了,登高位者,注定要享受孤独。 “皇上,别难过了。”易倾颜坐在马车上,怯怯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柔声劝道。 杜祈宁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小脸,轻轻一笑:“朕不难过,颜儿,以后的路,只有我们了。” 易倾颜盈盈一笑,靠在他的肩头上,婉声道:“皇上放心,颜儿,会一直陪着您,走下去的。” 清音阁 杜祈宁走了,大殿里,杜祈佑和宋黛还在地上跪着呢。 大理石地板冰冰凉凉,宋黛早就受不住了,说到底今日这遭她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平白无故地被罚跪,真真是委屈,可是姑姑不发话,她还真是不敢起。 折腾了一夜,傅灵犀也乏了,瞥了一眼宋黛,见她跪得晃晃悠悠,龇牙咧嘴的,张口便刺了她一句,“让你跪着,你那是跳舞呢,身上动作,脸上表情倒是一点儿不少,逗你玩呢?” 宋黛被姑姑喝得一激灵,下意识地跪直了身体,偷瞧了一眼她的脸色,倒不像是气怒的样子,心下也放了心,跪到现在,膝盖当真是软了,她敢肯定自己双膝现在一定是大片红肿,铁青。 狠了狠心,宋黛还是壮着胆子求饶道:“姑姑,您看天色这么晚了,您要该早日上床休息了,黛黛便是有错,跪也跪了这么久,您若是还不解气,那便留着明日再罚,好不好?” 宋黛声音娇娇嫩嫩,带着几分孩子气般的撒娇,如雨后春笋一般,灵动活泼,杜祈佑一怔。 乖乖,他家黛黛,何时变得这么会撒娇了? 傅昱阳看着听着,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模样,“黛黛这个样子,倒是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这话一出,傅残阳便心照不宣地笑了,“是啊,遥想当年,允儿就是这样,撒娇讨饶的……” 南宫允老脸一红,身子害羞地往杜云烈身后缩了缩,嘟囔道:“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 傅昱阳和傅残阳不约而同地一笑,确实,那些青葱岁月早已远去,可是记忆,却是消不掉的。 傅灵犀似乎挺满意宋黛的示弱,脸色好看了些,嘴上却不饶她,“这些年别的没教会,恃宠而骄,示弱讨饶倒是无师自通,没的让人家笑话,我傅灵犀交出了一个只会撒娇的孬包徒弟。” 一句话顿时让宋黛涨红了脸,虽然知道姑姑面冷心软,可是这番话听在耳朵里,还是委屈。 杜祈佑见她低下了头,将她的委屈尽收眼底,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姑姑,都是祈佑的错,您别怪黛黛了,要怪就怪祈佑吧。这些年,劳姑姑受累,都是祈佑的不是。” “嗯,你这错认得倒是深得我心。”傅灵犀轻轻点头,淡淡道:“既如此,今晚就好好‘疼疼’她吧,这三年,她想你想得都快疯掉了,但你给我记住了,疼她可以,可不许欺负她。” 杜祈佑大喜过望,连连应道:“多谢姑姑,祈佑谨记。” 他欢喜地拉过宋黛的手,宋黛想着姑姑方才的话,脸竟然不由红了,多少年没做过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是真的,回到我身边了 宋黛是被杜祈佑一路打横抱着走进安心殿的,她勾着他的脖子,他稳稳地抱着她,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四目相对,眉目间皆漾着柔情蜜意,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看不够似的。 宋黛太特么想杜祈佑了,真的是想到骨头都发软,肌肉都发紧,浑身酥酥麻麻的。 两个人不消说别的,隔着不算单薄的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情感和滚烫的身子。 心里的话自是不必说,身体的反应已经充分彰显了他们的内心,她想他,他亦想她想得紧了。 杜祈佑抱着宋黛,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那么小心,那么谨慎,好像力道稍微重一些,她就会碎掉一般,两个人的身体一接触,他整个人就像被雷电激中一般,身下顿时来了反应。 宋黛自然感觉到了,在杜祈佑将她放在床上之际,她嘴角绽放着大大的弧度,“佑哥哥……” 她柔柔地唤了一句,那浅魅低婉的声音,立时让杜祈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脸色涨的通红。 宋黛知道,他绷不住了…… 像是故意逗他似的,宋黛勾着杜祈佑的脖子凑上前去,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气息打在他脸上。 她嘴角轻勾,极具挑逗性地冒出了一句:“佑哥哥,你想我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杜祈佑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撩拨起心弦,他更不客气,直接上前攫住了她的嘴唇,“是。” 我想你了。 三年的等待与期盼,让两个久旱逢甘霖的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刚倒下便开始直奔主题了。 即便三年没沾过对方的身子,但毕竟是那么深爱过的彼此,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细数过、抚摸过的,几乎不用什么熟悉的过程,前戏的部分匆匆碾过,就开始直奔主题,翻云覆雨了。 “黛黛,我爱你……”杜祈佑温暖沉着的话语回响在宋黛的耳畔,按压下她纷飞缥缈的思绪。 宋黛睁开迷蒙而灵动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杜祈佑,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他跑掉似的。 此时此刻,她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杜祈佑,是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她盼这一刻,盼了太久,以至于,当它真的来到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宋黛目光含泪,凝视着杜祈佑,声音低低弱弱,透着哽咽的撒娇,“佑哥哥,别再离开我了。” 杜祈佑心口蓦地一疼,望向宋黛的眼睛,充满了怜惜与内疚,他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喃道:“不会了,黛黛,佑哥哥保证,从此以后,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两个人拥吻在一起,宋黛躺在杜祈佑的怀中,感受到他宽厚的怀抱传来的温暖的力量,那是一种让人异常心安的感觉,仿佛这三年,她一直在高空翱翔,虽然夜凉像天一样护庇着她,可是她依旧害怕,心里没着没落的,但是杜祈佑不同,此时此刻被他健壮而有力的手臂包围在怀里,她像是纸鸢飘飘然落了地,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如果说,夜凉是宋黛的天,可以为她遮风挡雨,那杜祈佑就是大地,会让她有最大的安全感。 天与地,离得很远,几乎是完全没有交织的,可是,缺一不可。 一夜缠绵。 如果没有不识相的人特意过来煞风景的话,杜祈佑是想一鼓作气到天亮的,不过,他知道,怀里的小家伙被他折腾得累了,他心里想着三年前黛黛经历了那么一场大难,身体定然会留下什么隐患,怕是没有以前那么经得起折腾了,因此也不敢太累着她,只在她腮边轻轻一吻。 “你先睡会儿,我出去瞧瞧。”杜祈佑对微眯着眼睛,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宋黛道。 宋黛淡淡地“嗯”了一声,待他下了床,才勉强睁开眼睛,不放心地说:“佑哥哥……” 杜祈佑转过头来,心里被她唤得酥酥麻麻的,以前得赶上小家伙心情好才肯赏他一声“佑哥哥”,今晚叫得倒是勤快,每一声都像银铃似的,在他的心底回响,叮咚作响,摇摇晃晃。 他知道,他真是被她吃的死了。 宋黛面色有些犹豫,声音也带着迟疑,抿了抿唇道:“能不能答应我,好好跟哥哥说话,这三年,哥哥待我,真的尽心尽力,你是我最爱的人,他是我最亲的人,我希望,你们好好的……” 杜祈佑心里猛地一酸,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经过这三年的朝夕相处,夜凉已经彻底走进了黛黛的内心,现如今在她的心里,只怕夜凉比他还要重要。 并不是杜祈佑多想,而是今晚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包括宋黛为了明兰的事要与他和离,又为了夜凉不得不离开他,他便知道,如果他和夜凉硬碰硬,那么输的人,一定是他。 因为,这三年,早已默默改变了一切,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宋黛,依然爱他。 只要能够确定这一点,其他的一切,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她爱他,他也爱她,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不就是应该在一起吗? 他是万万不会离开黛黛的,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一场生离死别之后,再没什么能够分开他们。 那么,他唯一剩下的选择,似乎只有和夜凉妥协示好了…… 可是,哪有如何? 只要能够同黛黛在一起,那么什么委屈他都可以承受,什么苦难他都可以去尝,不是吗? “放心吧。”杜祈佑打断宋黛的话,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睫,盯着她的双眼,像是小孩子做保证一样,“我保证,不和他打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听着他孩子气的语调,宋黛不由一笑,杜祈佑的心思,她都知道。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心中有数了,那么她能做的,便是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宋黛眼眶湿了,心里唤道:佑哥哥,你是真的,回到黛黛身边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舅子动手打人了! 燕国的秋季,似乎格外冷一些。 杜祈佑刚刚走出安心殿,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可是更让他觉得冷的,却是前面在月光之下,茕茕孑立的一道白色身影,三年未见,他的背影较之三年前,更加萧瑟寂寥了。 “夜凉公子。”杜祈佑开口招呼,叫得是江湖中的称呼,而不是那冷冰冰的“燕国国主”。 夜凉缓缓转过身来,他似乎,很喜欢面对着月光,享受那“天阶夜色凉如水”的美景与气氛。 三年过后,夜凉望着杜祈佑的眼眸,冷了太多。 他的侧脸清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光华,明明是那般温润如玉的男子,偏偏气势如此清冷。 杜祈佑猜想,这大抵是登高位者才能拥有的气度。 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体会到的。 夜凉凝眸看着他,眼眸幽幽暗暗,半响才沉沉问了句:“黛黛睡了?” “是。”杜祈佑竟然应了一声,微微颔首道:“这三年,夜凉公子帮我照顾黛黛,辛苦了。” 夜凉眉头微皱,杜祈佑这宣示主权的感觉,令他很不喜欢,声音便也冷了下来,“我照顾黛黛,尽的是兄长应尽的义务和本分,并不是帮你,你这谢意,来得好没有道理。” 杜祈佑一听便知道他在耍脾气了,却也不恼,只淡淡道:“你既是黛黛的哥哥,按理,我也该尊称你一声‘兄长’才是。” 夜凉眉头又是一皱,杜祈佑频频向他示好,他感受到了,却并不习惯,也不领情。 “那倒不必,我还是那句话,黛黛是黛黛,你是你。”夜凉的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温情。 杜祈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你不喜欢我随着黛黛管你叫‘哥哥’,我称你一声夜凉便是。只是,今夜过后,我便正式入住大燕皇宫了,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你若是一直这样排斥我,我倒是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夹在中间,难受的是黛黛,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夜凉被他刺得心里一冷,脸上不由阴了阴,“你在威胁我?” “不敢。”杜祈佑不卑不亢,微微一笑,“我只是,心疼黛黛,不忍她为难罢了。” 夜凉被他气得胸腔都忍不住上下起伏了,指骨捏得嘎嘣作响,若不是碍着黛黛今晚刚刚与他重逢,正是小别胜新婚的时候,即便她不说,他当哥哥的,也看得出妹妹强压在心的欢喜。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搅了这花好月圆的一夜,若非因为黛黛,他真的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人。 掌心攥了又攥,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夜凉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愿意让你留在这里吗?” “这件事情,恐怕不是你愿意与否就能改变的吧,重要的是,黛黛是否愿意,我留在这里。” 杜祈佑今晚的脾气出奇得好,连说话,嘴角都是噙着笑意的,虽然那笑意,太过刻意与挑衅。 夜凉冷冷道:“你少拿黛黛威胁我,恐怕今夜,你也看到了黛黛对我的态度,我说的话,她从来不会不听,也不敢不听。那封和离书,便是最好的证明。” 听到“和离书”三个字,杜祈佑脸上的笑容顷刻化作虚无,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脆弱跟敏感的地方,他脸色倏然冷却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问道:“和离书,是你逼着黛黛写的?” 夜凉不屑地一笑,“你错了,我从来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事,这和离书,是她自己要写的。” 杜祈佑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吗?黛黛对我的感情有多深,这一点,我比你清楚。和离书……这封信的意义有多重,也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黛黛的性子我了解,她便是因为明兰的事吃我的醋,也不过闹上一闹,打我杀我便是了,断然不会绝情至此。一个明兰,还掀不起她内心如此大的波澜。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这一封和离书,斩断的是我们之间的联系,为的是你。”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黛黛将和离书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跟他说,“佑哥哥,我爱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这条命是哥哥救的,我答应过哥哥,今生今世不会离开他身边……” 杜祈佑想起宋黛说的话,既然觉得心如刀割,在他和夜凉之间,她选择的,居然不是他。 情何以堪? 夜凉眉宇间有股得意和成竹在胸,“你既知道我在黛黛心目中的地位,便该识趣离开。” “我如何能够离开?”杜祈佑这次笑了,眸色笃定地看着他,“夜凉,或许现在在黛黛的心中,你比我重要,因为三年前,救她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这一件事,是我欠黛黛的,也是我欠你的,我认了。可是,你扪心自问,黛黛果真不需要我吗?当真离得开我吗?” 夜凉面色沉了下来,“你能给我,我都能给——” “是吗?”杜祈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迎着月光,朝他走了几步,语气冷硬道:“我知道,如今我是一介布衣,无官无爵,你是堂堂燕国国主,权力地位,金钱享乐,你一样也不会缺了她的。可是,你觉得黛黛在乎这些吗?她真正在乎的,是一个能够给她贴身关怀的人,能够与她心灵相契的人,你虽是她的哥哥,可终究越不过雷池。好比今夜,只能有我陪着她。” 杜祈佑话音一顿,像是没有看到夜凉已经黑掉的脸色,补了一句,“说白了,就算你能走进她的内心,成为她心中很重要的人,你也照样进入不了她的身子,因为,你们是兄妹……” “嚯……”一道劲风,一记铁拳嗖得一下呼啸在杜祈佑的半边脸上,打得他直接歪向一边。 杜祈佑没躲,生生地受了这一下,疼得眼冒金星,只觉得牙齿都松动了,半边脸,竟是麻了。 夜凉眉睫一跳,刚刚挥拳的手也是一阵发麻。 他眯着眼,看着唇角流血的杜祈佑,冷冷地质问道:“为什么不躲?” 杜祈佑嗤笑一声,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污,“我答应过黛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夜凉的眸色,黑得更深沉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以黛黛换果而 紫明宫蓬莱阁 傅灵犀懒懒地斜靠在软榻上,脸上写满了倦意和不耐烦,“说够了没,能不能都走?” 榻下,南宫允、杜云烈、傅昱阳、傅残阳四人坐着,萧璟昱和果而乖乖地站在一旁侍候。 这一进门,还没聊上几句呢,傅灵犀就开始下逐客令了,众人的脸色都有些讪讪的。 不过,傅灵犀的脾气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还算是讲理,年纪越长,脾气便越大。 有句话南宫允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姑姑有今日这样的脾气,纯粹是师父和师叔们惯出来的。 想想她,有大师兄这么管着教着,稍有不慎就是家法板子上身,哪敢随随便便耍性子? 唉,同人不同命啊。 众人脸色虽然尴尬,但是屁股却都没有离开座位,半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傅灵犀脸黑了。 见她又要发作,傅残阳忙起身道:“姑姑,残阳等好久没见到您了,还想好好和您说说话呢,您就再容我们一时半刻,再说上两三句,不用您赶,我们立马走人,可好?” 傅残阳之所以敢出头,自然是因为他还有幸,入得了姑姑的眼,傅灵犀对他,一向是喜欢的。 果然,傅残阳这一番相求,傅灵犀脸上的不耐消散了些,南宫允和傅昱阳见状,不由松口气。 就知道,到头来能在姑姑面前说上话的,还得是残阳啊。 “有什么话想问,赶紧问吧。”傅灵犀懒得跟他们歪缠,硬梆梆地问道。 就这样轻易地被姑姑揭穿了,南宫允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却也知道姑姑最讨厌扭扭捏捏,支支吾吾的人,索性开门见山,“姑姑,允儿斗胆,想请教一下,黛黛,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傅灵犀便知道南宫允要问的是这个,想来,憋了一晚上,他们也是好奇得狠了。 不过,傅灵犀倒也没那么好的性子,有问必答。 目光冷冷地射过去,傅灵犀冷道:“说到黛黛的事情,我倒是想问问,易倾颜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傅灵犀一张口,问的便是易倾颜,南宫允和杜云烈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如今圣宠优渥,备受宠爱的易贵妃,居然是大燕的倾城公主。 见傅灵犀有问责之意,傅残阳忙起身道:“姑姑,您应该知晓,易倾颜,也是我的女儿。” 傅灵犀瞪他一眼,“这还用得着你告诉我,我虽然不曾见过她的面,却也知道这么多年,梨落在背地里搞得那些把戏。夜凉、倾城、倾心、剑奴、鱼儿,这些孩子,没一个逃得了的。” 南宫允听她语气不善,忍不住嘟囔一句,“您既然知道,那为何不搭把手救救他们呢……” “你说什么!”傅灵犀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耳聪目明的,南宫允的话,她岂能听不见? 傅昱阳见势不好,一拍桌子喝道:“允儿放肆!还不跪下,给姑姑赔罪。” 南宫允说出这一句,便知道免不了的,因而也不抗,端端正正地跪下,“姑姑息怒,允儿没规矩了,请姑姑教训。” 傅灵犀脸色很不好看,锐利的眼神在南宫允脸上逡巡了好半响,直看得她垂下粉颈。 “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前仗着你师父和师兄疼你,凡事不愿拘着你,你是傅家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可是师叔师兄们给你的宠爱,并不是要你来恃宠而骄的。祈宁这里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此不把傅家规矩放在眼里的弟子,便是九五之尊,你以为傅家稀罕吗?” 傅灵犀语气冷冷的,声调渐渐高了起来,训得南宫允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如今南宫允也算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年龄辈分都摆在那里,只有她教训别人的份儿,鲜少受别人教训了,只是面对着傅灵犀,她当真是不敢造次,只是乖乖听话的份儿,活像是孩童了。 见姑姑骂着骂着,当真是怒了,南宫允忙低眉顺眼地认错,“姑姑别生气,允儿知错了。” 果而见娘亲挨训,一面觉得惊奇,一面觉得心疼,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去在傅灵犀面前跪了,抬着毛茸茸的眼睛看着她道:“姑姑,您别生娘亲的气,她便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生气伤身,还影响皮肤,姑姑您皮肤这么水嫩光滑,千万别伤到了。” 一番话说下来,傅灵犀竟是绷不住笑了,她容貌本就极美,笑起来宛如天仙下凡,漂亮极了。 “这孩子,长得水水嫩嫩的,一张嘴也这么乖,是果而吧,快站起来,让姑姑瞧瞧……” 傅灵犀伸手欲将果而拉过来,果而多机灵呀,赶紧牵上她的手蹭到她身边,乖乖叫:“姑姑。” “真是个美人胚子。”傅灵犀的手轻轻滑过果而的小脸,嘴角噙着柔美的笑意,眉眼弯弯的。 南宫允跪在那里,都看直了眼,抬眸与傅残阳暗暗对视了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 果而乖巧地坐在她旁边,怯怯地指着榻下,求道:“姑姑,我娘亲……” 傅灵犀漫不经心地瞄了南宫允一眼,“行了,能生出这么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算你大功一件了,起来吧,别跪在我面前碍眼了。” “谢姑姑。”南宫允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自个儿的宝贝女儿救了她。 她轻轻地舒一口气,侧眸瞥着杜云烈的脸色,微微挑眉,那意思是:咱闺女,比我讨喜哈。 杜云烈心照不宣地一笑,眉宇中竟然有种做父亲的自豪感,果而,本就是他疼在掌心里的。 傅灵犀看着果而,简直是如获珍宝,稀罕得不得了,直接跟南宫允扔了句,“我把黛黛还给祈佑,你们是不是也得赔我点什么,要知道,当年为了救那死丫头,可是废了我不少力气呢。” 南宫允被傅灵犀说得一愣,脸色讪讪的,轻咳一声,问道:“姑姑的意思是?” 傅灵犀看着她,一副“你很笨”的嫌弃表情,“把果而给我留下吧,我亲自带她,如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原来我的血,这么值钱 傅灵犀的话一出口,便让在场的人皆愣住了,果而更是惊了一跳,目光惶惑地看着她。 “姑姑……” “怎么,你不愿意?”傅灵犀眉眼一挑,立刻便有丝丝凉凉的寒意散发出来。 果而忙跪下,“没有,果而不敢。姑姑,姑姑愿意亲自带果而,是果而的荣幸。” 傅灵犀听她口气里并没有勉为其难,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果而犹犹豫豫地回头看着爹娘,这种事情,当然还得父母同意才可以。 杜云烈和南宫允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的心意,南宫允忙躬身道:“那就劳姑姑受累了。” “好说。”傅灵犀摆摆手,伸手将果而从地上扶了起来,拉她到床榻上坐下。 她的手在果而细腻黑亮的头发上轻轻抚着,徐徐道:“我这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凭自己的性子,也很少会给谁面子。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人,我自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但对于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愿在他们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我不是活菩萨,没有普度众生的职责。我这么说,你可懂了?” 傅灵犀的眼睛凉凉地瞥向了南宫允。 南宫允一怔,旋即明白,姑姑这是在为她刚才的质问解释呢。 “是,允儿明白了。”南宫允心里叫苦不迭,实在不该没事去招惹姑姑的,没的受了顿教训。 傅残阳见南宫允挨骂,心中不忍,嘴角淡淡挑起一抹笑意:“姑姑为了救黛黛,费了不少力气吧?听夜凉说,姑姑耗费了一半的内力方能将黛黛体内的毒性彻底排出来,您受累了。” 傅灵犀冷哼一声,“还不是夜凉,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哭着嚎着求我救她,也是黛黛命不该绝,化骨丸和红樱痣的毒在她体内一同发作,以毒攻毒,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我瞧着这孩子也可怜,尚有一线生机,到底是你的孩子,祈佑的媳妇,还真能坐视不理?便救下了。” “化骨丸和红樱痣……”南宫允吃惊地瞪大眼睛,足足消化了半响,方喃喃道:“竟是这样。” 杜云烈眉头一蹙,一脸的不解,“黛黛不是只中了红樱痣的毒嘛,怎么又跟化骨丸有关系了?” 傅残阳眸色幽深,沁着丝丝冷芒,“若是没有猜错,那化骨丸,应该是梨落给黛黛下的。” 傅灵犀睨他一眼,“你自己的女人,你倒了解。” 傅残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面露愧然,讪讪地垂首应错,“都是残阳的错,才让她胡作非为。” “的确是你的错。要不是因为你的放任,那贱人也不至于嚣张到如此地步,夜凉和黛黛,剑奴和鱼儿,也不会吃了这么多的苦。”傅灵犀语气中难得有一丝心疼,悠悠叹道:“人家都说,为人父母,便为子女计之长远。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却只顾得自个儿逍遥快活,孩子才多大,就撒手不管了,祈佑、夜凉这些小东西,哪个不是从小苦过来的,也真是委屈死了。” 一番话,让南宫允和傅残阳等都惭愧地垂下脑袋,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么些年,委屈了孩子。 可是,当他们了解到这一点,想要补偿孩子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该吃的苦,他们都吃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见傅灵犀面露倦色,南宫允等人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打扰了,行礼告退。 刚走几步,南宫允却又想起一事,顿住脚步,迟疑地问傅灵犀,“姑姑,允儿还有一事想问。” 傅灵犀面上有几分不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什么事,问吧。” “谢姑姑。”南宫允小心翼翼,“祈佑的体质,果真是与常人不同的是吗?” 傅灵犀睁开幽黑的眼眸,懒洋洋道:“他的血都可以解灼心散的毒,你说呢?” 南宫允眉睫一跳,难道儿子跟她一样,血液可以解毒,那为何以前不这样,什么时候变的呢? 傅灵犀悠悠道:“不只祈佑的体质异于常人,黛黛亦是如此。如果我没有猜错,黛黛的身体是传说中的‘玉体’,而祈佑,便是与之相对的,‘冰璃’了。” 众人俱惊,南宫允张大嘴巴,失声叫了出来,“冰璃美玉?” —— 安心殿 宋黛心疼地扒拉着杜祈佑的脸颊,细细地打量着他脸上的伤痕,气道:“怎么不知道躲呢?” 杜祈佑由着她摆弄,嘴角轻轻滑出一丝笑意,“我答应过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那也没让你真的乖乖挨打啊……”宋黛抱怨着,心疼得无以复加,“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杜祈佑将她往怀里一揽,轻叹道:“何止缺心眼啊,自从你走之后,我身上哪还有一处是完整的,心都被你割走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也只剩下了想你的份儿,我是上上下下都缺啊。” 宋黛被他一番感伤的表白说得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嘴上却强硬道:“花言巧语。” “冤枉啊……”杜祈佑叫屈,“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 宋黛伏在他的胸口上,手指头勾着他的衣服,眼波似绵,眼眶湿润,她当然知道,这是真的。 杜祈佑一脸爱恋地看着她,轻笑:“你要是真心疼我,那就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宋黛在他怀里点点头,脸埋在他的胸口,像小猫儿一样蹭了蹭,“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杜祈佑心中狠狠一颤,这番话,比任何海誓山盟来得都意义重大,他要的,便只有这个。 只要她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那他终必生死相依。 两个人又腻歪了半天,宋黛抬起眼眸来瞅着他,“差点忘记问了,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杜祈佑手搭在她的腰上,声音浅浅淡淡,“你问的,是灼心散?” “嗯。”宋黛轻轻应了一声,摸着他受伤的手腕,讷讷问道:“不是都说灼心散除了那个……无药可解吗,怎么会用你的血解毒呢,难道你的血,有解毒的功效不成,那也太神奇了。” 杜祈佑轻轻一笑,“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的血,这么值钱。” 第三百二十章 我爱你 杜祈佑对宋黛娓娓道来,宋黛吃惊地长大嘴巴,“冰璃美玉?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长到这么大,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杜祈佑轻道:“不过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天生无泪,小时候爹爹的藤鞭那么狠,我疼得能昏过去,却就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不过男孩子哭哭啼啼的,也娘气得很,哭不出来正好。至于血液可以解毒这件事,我还真是不知。从小到大,娘亲是有这特异功能的,我不知多羡慕,小时候不懂事,还真拿自己试验过,结果……” 见杜祈佑话音一顿,脸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宋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挨打了吧?” 杜祈佑讪讪笑道:“可不么,娘亲从小到大对我虽然严厉,却很少动手,那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下手还特别狠,家法都打断了,着实给我惊着了,后来连嗓子都喊哑了,铁血十三骑的叔叔们都跑过来求情,最后连婆婆都惊动了,娘亲才饶了我。” 宋黛听得一阵胆寒,南宫允在她印象中都是极为慈祥温和的,竟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呢。 不过,娘亲的丰功伟绩她也听了不少,这样一位奇女子,怎会没有脾气呢,脾气还得相当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当初我可是把这《孝经》抄烂了,娘亲是怪我无缘无故地伤害自己,才罚我这么狠,打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拿自己做试验品了。” 宋黛点点头,知道娘亲对儿子是爱之深,责之切。 杜祈佑勾了勾宋黛的细腰,往自己身上贴了贴,道:“不只是我,你的体质,也挺特别。冰璃美玉原本就是天生一对,一个至阳,一个至阴,只要结合在一起,便会发生奇妙的效能。起初我还纳闷,为何每次与你交欢,你身下都会流血,原来,你的身体是传说中的‘玉体’。” “玉体?”宋黛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稀奇古怪的说法,她也纳闷得很,以前自己没这洋气毛病啊,来到这古代之后,每次和杜祈佑做完,不仅身下会流血,她四肢还会无比僵硬,连动都动弹不了,像点了穴似的,每次需得杜祈佑给她舒筋活血方能恢复如常,遭罪着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是活见鬼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什么鬼玉体,真是逆天了。 杜祈佑摸摸她滑嫩嫩的小脸儿,轻笑道:“这样也好,日后倒是不用再担心了。咱俩的体质,加在一起那真是无所畏惧了,所谓的天生一对,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宋黛也笑,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她和杜祈佑,也是被命运的齿轮慢慢推到一起的。 父母之间,恩恩怨怨数十载,没想到他们这一辈,居然能将这种情谊延续下去,也是命了。 杜祈佑看着宋黛,眼中深深的情意仿佛要将人彻底溺进去,他用指尖抚弄着她的长发,轻轻道:“我想知道,你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宋黛往上蹭了蹭身子,头枕在他的胳膊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吧,你想听什么。” 杜祈佑转首看了她一眼,捏捏她的屁股道:“先跟我说说,这屁股上的伤,从何而来?” 刚刚两个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屁股上的伤了,虽然已经消掉了很多,但伤痕犹在。 他忍着没问,可是心里,疼得颤巍巍的。 没想到杜祈佑一张口问的就是这个,宋黛脸上霎时染上两道红晕,不好意思了,喏喏道:“这没什么,我不听话,偷偷跑出宫,被姑姑抓回来教训了一顿……” 杜祈佑心里一梗,“今天晚上,你是偷偷跑出去的吗?这不是第一次,是不是?” 宋黛望着殿内熹微的烛光,微笑道:“当然不是第一次,而是,好多好多次了……不过,几乎每一次我都跑不远,就被哥哥和姑姑逮回来了,这一次,是仅有一次的成功。老天爷挺眷顾我的,这一次,还真让我遇见你了,而且,现在,你就躺在我的身边,就跟做梦似的。” 杜祈佑见她小孩子一般欢呼雀跃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酸,轻喘了口气,才问道:“今夜在集市上,那个戴着脸谱的人就是你对不对,你既然看见了我,那为何不认我呢?” 宋黛撇撇嘴,“那就要问问你了,当时你叫的,也不是我的名字啊。” 杜祈佑心里猛地一哆嗦,这才想起来,当时他把黛黛错认成了明兰,叫的,是明兰的名字。 难怪,黛黛会不认他了…… “对不起。”杜祈佑愧疚无比,想出言解释,却又觉得无从开口,错了就是错了。 他能想象得到,当黛黛那样兴冲冲地跑出宫去莫居给他传递消息,并在街上偶遇到他的时候,会是多么的兴奋,震惊,可是所有的喜悦,在他叫出“明兰”的一刹那,定然烟消云散了。 宋黛心里当然是难过的,不过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没关系,是我太小心眼了。她毕竟跟了你三年,你能忍住不上她,为我守身如玉,我就应该知足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不过……”她话锋一转,转眸望着他道:“佑哥哥,有些事情,我还是要提前与你说清楚。” “你说。”杜祈佑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感觉袖中的“和离书”愈发烫人了。 宋黛温声沉沉,“明兰能够舍身救你,我也感激她,但是你若想对她以身相许,那就别来找我。我这个人是很小气的,既然我爱你,便做不到和别的女人一块分享你。你曾经跟我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信你,也愿意与你白头到老。婚姻的路很长,过去的三年时光,我们都过得不易,既然老天爷没让我们放弃彼此,能够再次携手,那我这一生便再也不会放开你。” 杜祈佑原以为宋黛会因着明兰发作他一通的,也早就做好了被她痛骂的准备,他哄她便是了。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等深情绵绵的话,句句戳他的心窝子,真的触动到他了。 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杜祈佑将宋黛紧紧抱在怀里,嘴巴吻在她的额头,轻声道:“我爱你。” 第三百二十一章 黛黛真的长大了 宋黛与杜祈佑相拥而眠,头枕在他的胳膊上,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可以说,三年来,心里从来不曾这么踏实过。 一大清早,宋黛是被杜祈佑吻醒的,她睁开迷迷蒙蒙的睡眼,懒懒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杜祈佑轻笑着回答道,看着爱妻毛茸茸的睫毛,还想再吻。 宋黛刚刚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却突然一个激灵,蹭地就从床上窜了起来,差点撞到杜祈佑的鼻子,不一会儿,殿里传来一通宋黛的鬼吼鬼叫,“完了完了,居然睡过头了,这下惨了。” 杜祈佑见她慌成那样,疑惑道:“怎么了,时辰还早啊,你不是一向日上三竿才起的吗?” 宋黛一脸凄苦,“今时不同往日啊,我现在还能跟以前比吗,那种逍遥快活的生活,早没了。” 不顾杜祈佑惊奇的表情,她迅速地穿好衣服,手脚麻利地洗漱,宫女伺候着她梳妆打扮。 杜祈佑换好衣服出来,就听见宋黛火急火燎地催促着,“快点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若非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他的黛黛,杜祈佑要觉得出现幻觉了,她何曾为早起而慌张过? 宋黛何止是慌张,她简直是火烧眉毛了,晨练的时间是卯时三刻,而她已经晚了不只一点儿。 晚起,不知勤勉,是姑姑最讨厌和不能容忍的错误,她觉得今天真的要惨了,手心都冒汗了。 好不容易梳妆打扮好,宋黛就要撒丫子往外奔了,回头跟杜祈佑嘱咐道:“佑哥哥,帮我告诉长辈们一声,待我晨练结束,就去跟他们请早安。还有,明兰应该醒了,你去瞧瞧她吧。” 交代完这些,宋黛也等不及杜祈佑点头,就脚下生风,一路往后殿的练武场赶去了。 杜祈佑望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她刚才竟然主动开口让他去看明兰…… 他的嘴角不由轻勾,脸上带了一些略微苦涩的微笑,黛黛,当真是长大了。 杜祈佑也梳洗了一番,便往父母所在的宫殿走去,昨夜虽然来得匆忙,但夜凉还是命人给他们收拾了几处宫殿,南宫允和杜云烈住在明悦宫,傅昱阳住在墨阳宫,傅残阳则在凌霄殿。 杜祈佑跟长辈请了安,便要随南宫允去清音阁看看明兰,昨夜为了以防颠簸,夜凉将自己的寝殿让给明兰和桑格了,自己搬去了凌霄殿,和傅残阳一起住,父子俩许久未见,彻夜长谈。 南宫允有些犹疑地看着儿子,“你去看明兰,黛黛不会不高兴?” 杜祈佑说正是宋黛叮嘱他要他去看看明兰的,南宫允闻言有些惊讶,心里却也感到欣慰。 黛黛虽然小性了些,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好好疼她。 明兰早就醒了,靠在床榻上,桑格给她喂着药,见南宫允等人来了,忙要起身:“姑姑……” “别起来,好好靠着吧。”南宫允忙拦她,明兰跟长辈们一一打完招呼,眼睛瞅着杜祈佑。 杜祈佑神色淡然地看着她,语气轻轻,“你感觉怎么样?” 得到他的问候和关心,明兰很高兴,盈盈一笑,“挺好的,小哥哥你不用担心。” 杜祈佑淡淡点头,“那就好。黛黛去晨练了,记挂着你呢,说一会儿过来看你。” 听他语锋转到了宋黛那里,还是用那么轻柔的口吻说的,亲疏立现,明兰嘴角的笑容有些淡。 良久,她咽下心中的苦涩,还是勉强笑了出来,“你见到宋黛了,那……那很好。” 杜祈佑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其他,南宫允上前给明兰诊脉,他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明兰巴巴地望着杜祈佑离去的背影,脸上黯然神伤,他找到了黛黛,便再也不会理她了。 南宫允将明兰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腕放下,淡淡道:“经过了一夜,恢复得不错,以后慢慢调养就好了。这三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都瘦成猴子了。” 明兰脸上一红,怯怯地看了桑格一眼,见他面上还是沉沉的,知道他还在为她离家出走的事情生气,垂着脑袋道:“不苦,跟在小哥哥身后,能够看着他,怎么都是好的,谈不上辛苦。” “哼。”桑格重重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以示不满,“你为人家舍命流血,图得是什么?人家有心尖尖上的人,对你就没那方面的意思,你为他付出的再多,他也不领情。” 明兰抬起头来,脸上写满倔强,“我何曾想让他领情了?我是一厢情愿,那这样做我很快乐。” “你……”桑格气得简直像一巴掌拍死自个儿的女儿,可又狠不下心来,只能跺脚生闷气。 “好了,你少说一两句吧,这还病着呢。”南宫允劝桑格,桑格郁结难平,气得在一旁坐下。 明兰也不愿意惹爹爹生气,红着眼圈,垂着头不说话,看上去楚楚可怜。 南宫允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叹口气,安慰她道:“好了,不难过了,你爹爹也是心疼你。这三年来,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你爹的心也都随着你去了,天天提心吊胆的,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冲你爹这熬了三年的黑眼圈,你也不能再跑了,知不知道?” 明兰耷拉着脑袋,面露愧意,可就是不说话,南宫允便知道,她还是想跟着祈佑的。 “兰儿,姑姑问你一句话,你能否老实回答我?”南宫允声音很轻,透着长辈的循循善诱。 明兰抬起头,巴巴地瞅着她,“姑姑,您说。” 南宫允道:“你对祈佑的心思,我清楚。我想问你的是,这三年跟着他,你真的快乐吗?” “我……”明兰急不可耐地就要回答,一个“快乐”刚要冲口而出,就被南宫允眼前所制止。 南宫允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透着股子威慑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这三年,你真的快活?” 知子莫若母,南宫允最了解儿子的性情,他对女人天生凉薄,认定了一个,便就是一辈子。 既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宋黛,便再也容不下旁的女子,明兰之所以能跟他三年,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小师叔,又是他干爹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能冷着她,却不能对她见死不救。 明兰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哽咽道:“我不快活,姑姑,我难过得很……”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他永远不会爱上我 明兰脸上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哽咽道:“姑姑,其实这三年,我虽然跟着他,可是他从来都不理我,起初他躲着我,后来他见我总是生病受伤,便不躲了,我知道,他是怕我死在路上,没办法跟爹爹和姑姑交代。可是,他还是不理我,也不同我说话,只要我靠近他十米之内,他就绑了我,把我送上马车,或者送上船,让人送我回去,然后,我再跑回来……” 南宫允和桑格静静地听着,心中都挺不是滋味,既心疼明兰,又觉得她一厢情愿,可怜可恨。 “这三年的时光,我见证了他对黛黛的深情厚意,他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不停地想她、想她。看着他难过,我也跟着他难过。我差点被花无姬欺负,小哥哥看不下去,救了我,其实他心肠很软的,但是他还是把内心最坚硬的部分给了我。他可以救我,可以对我好,可就是不会喜欢我。起初我还想,没关系,反正我爱他,那就一直这样跟着他好了。可是……直到昨天夜里,听到黛黛的消息,他几乎失控,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他心里,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我终于知道,感情这回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可以的,有黛黛在,我永远也不可能走进他的内心,无论我做什么,跟着他,为他死,为他舍弃一切,他都不可能爱上我……” 明兰说的泪眼婆娑,声音凄凉婉转,听得人心里难过。 南宫允听罢,知道她是想通了,轻叹一声,拉着她的手道:“兰儿,你还小,对待感情有着一厢情愿,飞蛾扑火的冲动,这很正常。我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呢?好多事情,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是感情这回事,最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勉强。单恋固然美好,但唯有相爱才是幸福的。祈佑是个认死理的人,既然他认定了黛黛,那这一生,他再不会倾心别人了。” 明兰无声垂泪,“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 南宫允深叹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长辈安慰受伤的小辈那样,“舍不得也要舍得,兰儿,女人啊,是不可以太主动,太自信的。你总觉得只要你对他好,他有一天一定会爱上你。可是男人跟女人对待爱情其实是不一样的,对于女人来说,感动是可以慢慢转化为爱情的,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是男人不同,他们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什么道理可言的。他喜欢你,就会把你当成宝贝,但他如果不喜欢你,你就连根草都不如。” 桑格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道:“别教坏我闺女,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好吗?” 南宫允回头睨他一眼,轻笑道:“是是是,你不这样。可是我儿子,就是这样的。” 桑格重重一哼,没好气地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宝贝儿子的性情,都随了他爹了。” “这话还真让你说着了。”南宫允笑道:“我家杜云烈,也是这么个臭脾气,一样一样的。” —— 杜祈佑刚从清音阁出来,便看见傅残阳和夜凉双双从凌霄殿走出来,父子俩,判若一人。 “七叔。”杜祈佑上前两步,对傅残阳躬身行礼,傅残阳抬抬手腕,示意他起来。 夜凉盯着杜祈佑,见他脸上的伤已经尽数消散了,心里冷哼一笑,伤好得倒快。 傅残阳轻问道:“祈佑这是,准备去哪儿?” 杜祈佑答道:“去练武场,看黛黛,她在那里晨练。” 傅残阳点点头,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去,一起吧。” 杜祈佑一怔,待到反应过来,傅残阳和夜凉已经走远了,他动作微顿,旋即抬步跟了上去。 练武场 杜祈佑随着傅残阳和夜凉赶到的时候,便见宋黛捧着戒尺跪在地上,石凳上,坐着傅灵犀。 看着宋黛跪在地上,还是以那样标准恭敬的姿势,杜祈佑心里猛地一震,愣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也从来不曾想过,一向骄傲矜贵的黛黛,有一天也会这样恭顺地跪在人面前。 傅残阳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疏淡了些,眼底滑过一抹轻微的心疼,嘴角还是寡淡地笑着。 惟独夜凉,像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只看着这架势,他便知道黛黛八成是起晚了。 他眉宇闪过一丝懊恼,以往都是他来叫黛黛早起的,昨夜因为生杜祈佑的气,今晨居然忘了。 夜凉目光冷飕飕地朝杜祈佑射过去,仿佛黛黛这般遭殃,都是被杜祈佑害的一样。 傅灵犀一双凤眼微微一挑,便看见不速之客来了,也不理,只对跪着的宋黛说,“跪稳了。” “是。”宋黛乖乖应是,将手中的戒尺又往上举了举,看得出来,她胳膊已经透着僵硬了。 果而立在傅灵犀身后,额头上、手心里、后背上全是冷汗,绝对是被吓的,战战兢兢地站着。 宋黛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双膝并得很紧,脊背挺直,头略略低着,跪姿很标准,也很好看。 杜祈佑随着傅残阳走上前来,纷纷跪地跟傅灵犀请早安,傅灵犀懒懒地摆摆手,“都起来吧。” 杜祈佑的目光一直定在宋黛的身上,见她面红耳赤,跪在那里虽然端正,但手臂不住地颤抖。 他知道她是跪得累了,也知道她害羞得紧了,早知道她早上要晨练,他应该早点叫她起床的。 杜祈佑心里深深地自责着,恨不得代她受过才好,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走到她身旁跪下。 “姑姑,是祈佑的错,见她太累了,便想让她多睡会儿,没能及时叫她起来,这才起晚了。” 杜祈佑诚心诚意地跟傅灵犀认错,却没想到一番话开了口,宋黛捧着戒尺的双臂竟然一抖。 他愣了一下,便听见傅灵犀低低地笑了,“夜凉,祈佑这套说辞,和以前你说的,如出一辙。” 夜凉脸色白了一分,蓦地想起两年前他曾经也为宋黛晚起寻了这个借口,结果…… 第三百二十三章 委屈是小,疼死是大 傅灵犀轻轻一笑,眼波微动,对宋黛道:“你倒吃香,总有人为你的晚起找借口。” 宋黛身子止不住地一颤,手中的戒尺却是又往上托了托,微微抿唇,颤声道:“黛黛错了,是黛黛晚起,不知勤勉,耽误了姑姑的时间,还要姑姑在这里等,姑姑罚我是应该的。” 杜祈佑目瞪口呆地看着乖乖认错请罚的黛黛,这样的冲击,对他来说真的是太大了。 傅灵犀目光冷冷地朝跪在宋黛身旁的杜祈佑看过去,“她的话,你都听见了。犯了错的人跪着,无关的人就不必跪了吧,你站过一旁,若再敢求情,我可不饶她。” 傅灵犀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又颇具威慑,杜祈佑闻言哪还敢说什么,只得站过一旁。 傅家家规森严,杜祈佑从小到大也是伴随着板子藤条长大的,对于眼前这一幕,并不陌生。 但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眼前跪地请罚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黛黛,是他那个眼高于顶,心比天高的媳妇,这丫头骄傲得像是一只孔雀,何曾跟人低过头弯过腰,而今,居然这样温驯。 “你晚了一个时辰,按理我应该让你跪上两个时辰的,可是,我的时间耗不起,自己记得补。”傅灵犀语气还是那般懒洋洋,却是那样冷,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宋黛乖乖应道:“是,姑姑放心,一会儿晨练结束,黛黛就回宫跪上一个时辰,静思己过。” “嗯。”傅灵犀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才伸手接过了宋黛捧在手中的戒尺。 宋黛手上一松,酸痛的双臂缓缓垂了下来,心里却是一阵发紧,因为她知道,惩罚要来了。 傅灵犀微微一抬眼,握住戒尺的一端,阳光下,紫竹戒尺的表面被镀上一层光芒,光华幽微。 “手伸出来。”傅灵犀淡淡命道,口气却不容置疑。 宋黛不敢迟疑,虽然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着挨打很丢脸,可要是不遵姑姑的命令,那就不只丢脸那么简单了,她毫不怀疑,惹恼了姑姑的下场,是让她后悔自己长了个屁股。 宋黛将自己纤细白嫩的双手齐刷刷地捧在傅灵犀的面前,十指并拢,双手伸平,举得高高的。 傅灵犀也不含糊,手腕一抬,手中的戒尺一扬,“啪”的一声脆响,便落在了宋黛的手上。 宋黛疼得眉头一拧,咬着唇侧不敢叫出声来,手稍微往下顿了顿,又赶紧抬起来。 一下下去宋黛掌心的肌肤先迅速变白又立刻泛红,傅灵犀力道不轻,十指连心,疼得钻心。 杜祈佑指骨紧紧地攥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媳妇挨打,他却无能为力,心疼地无以复加。 傅灵犀仿若没有看见宋黛的痛快,又连着啪啪啪啪抽了五下,这才暂停,问道:“说吧。” 五下戒尺已经让宋黛的手心红成一片了,手高高地肿了起来,疼得她直吸气,额头冒了冷汗。 姑姑的手有多重,她比谁都清楚,可是便是再疼,她也万万不敢现在就求饶的。 缓了一会儿,宋黛依旧捧着手心,嘴上乖乖应错,“黛黛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姑姑重重责罚,黛黛一定长记性,勤勉认真,再也不敢晚起了。” 傅灵犀听完她认错,手上的戒尺便又落了下来,接连五下重重地抽在她的掌心,啪啪脆响。 果而站在傅灵犀身后,只觉得满心的惊惧,自己的掌心似乎也跟着嫂嫂一起痛了起来。 从前跟着爹娘习武,偶尔犯懒,偷奸耍滑,娘亲也会罚的,可从来没有像这样,罚得这么重。 她不禁开始感叹自己未来的生活,姑姑的性子如此清冷乖戾,只怕待她,比嫂嫂强不到哪去。 宋黛挨完了十下手板子,只觉得疼得一张脸都要抽抽起来了,她不禁叹惋,一会怎么拿剑呢? 只是她知道,这离她真正要受的,还远着呢。 果然,傅灵犀用戒尺点点她的手背,宋黛将手缓缓放下,红肿的手垂在腿侧,丝丝地疼。 傅灵犀又用戒尺的一端点了点她的腰际,命道:“侧身,屁股撅起来。” “姑姑……”宋黛猛地抬起头,惶急地瞪大眼睛。 傅灵犀眉眼一挑,“怎么?” 宋黛窘迫得都快哭了,恳求的目光看着她,“姑姑饶了黛黛这一次吧,您打手心,鞭背都好,黛黛没有不受的,这么多人看着……您给黛黛留点脸面吧,黛黛愿意翻倍,求求姑姑了……” 傅灵犀淡淡一笑,“我要如何罚你,还要听你的了?想要脸面,就不要犯错,撅起来!” 宋黛被姑姑喝得一抖,知道再扭下去难过得还是自个儿,委委屈屈地侧身跪了,可还是…… 傅灵犀见她跪着不动,目光倏然冷了下来,“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还是要脱了裤子挨?” 杜祈佑见宋黛真的是羞得紧了,忍不住想要上前求情,身子刚一动,就被夜凉揪住了手腕。 他猛地朝夜凉看过去,目光冷冷的,那意思是:你别拦我,我要去救黛黛。 夜凉目光比他还要冷,目露不屑:你想救她,你救得了吗?姑姑的脾气,你愈求情,她愈生气,到时候遭殃的还是黛黛,乖乖给我呆着! 杜祈佑狠狠地瞪着夜凉,眼睛里充满不忿,但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宋黛委屈地掉了眼泪,终究不敢拗着,乖乖地跪伏下身子,将自己的屁股高高地撅了起来。 即便穿着厚厚的衣裙,但如此屈辱又羞耻的动作,让她脸憋得通红,将整个头脸都埋进臂弯。 见她终于摆好了姿势,傅灵犀冷冷地哼了一声,重重的几下戒尺夹着风呼啸上她挺翘的臀部,一下接着一下,疼得宋黛几乎跪不住,脸上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像晚起这种小孩子犯的错误,在别人那里不过就是呵呵一笑就过去了的小事,在姑姑这里,却是让她屁股开花的大事儿。 宋黛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这才刚认了爹,刚和夫君相逢,就当着她爹,她哥和她丈夫的面撅着屁股挨姑姑的家法,虽然都是自家人,不会笑话她,可心里,终究委屈了。 委屈是小,疼死是大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他的后背,是她的天下 宋黛挨了傅灵犀一顿打,却也没那么容易过关,扛着身后的伤,用肿的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拎剑,无疑又受了一遍酷刑,只是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抱怨,该练的还得练。 终于折腾够了,晨练结束的宋黛像是从水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的汗都打湿了鬓角,脸色也是一片惨白,身上的汗水蛰地身后的伤一抽一抽的疼,红肿的掌心也疼得一阵发麻。 杜祈佑站在一旁,一丝不落地看完了宋黛晨练的全程,这才知道,原来这三年,她是这样过来的,心疼么,比起心疼,他更多的应该是自责吧,毕竟,这一切,她本不应该去承受。 若不是三年前那场意外之祸,她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家大小姐,还是那个任性妄为,无法无天的静王妃,还是那个与他斗气拌嘴,被他宠上天的小丫头片子,那时的她,天真烂漫,不染俗尘,透着一股子涉世未深却又故作老成的自信模样,张扬得紧,可是他喜欢。 现在的宋黛,他也喜欢,可是她这样的乖巧隐忍,总让他觉得心疼,真的心疼。 宋黛收了剑,调整了一下呼吸,急步走到傅灵犀身前,跪下,将剑捧起,“请姑姑训示。” 傅灵犀接过她手中的玉剑,淡淡嗯了一声,“剑诀练得差不多了,以后自个儿警醒着,别总是挨了罚受了痛,才知道勤奋了,武功是自个儿的,身体也是自个儿的,你可记下了?” 许是宋黛今天早晨一套剑法练得还不错,认错态度又诚恳,傅灵犀这番话,语气轻缓不少。 宋黛规规矩矩地垂首应道:“黛黛记下了,谢姑姑教诲,日后定当小心谨慎,不敢再犯了。” “嗯。”傅灵犀点了点头,对身后的果而道:“今儿你嫂嫂给你做的规矩,都看到了?” 果而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心里一格,忙贴着宋黛跪下,乖乖地应道:“是,果而看到了。” “看到了就牢牢记在心里,否则就得拿板子帮你记了。既然跟着我,该教你的东西便少不了,只是我也有我的规矩,规矩不多,就一条,那就是但凡我说过的话,都千万记好了,别犯错。” 傅灵犀声音很淡,却也很冷,说话极富节奏感,果而乖乖点头应是。 傅灵犀摆摆手,“都起来吧,来日方长,咱慢慢学,倒也不急。” 见傅灵犀终于大赦天下,杜祈佑忙上前将宋黛从地上扶起来,强忍下心疼,求道:“姑姑,若无别的吩咐,我就带黛黛回去了。” “去吧。”傅灵犀倒也没再说其他,由着杜祈佑带宋黛离开。 杜祈佑见宋黛疼得厉害,想要将她抱起来,宋黛却冲他摇了摇头,不敢表现得这么娇气的。 杜祈佑见状,也只得由着她,还是小心地扶着她的腰部,架着她慢吞吞地往安心殿走着。 夜凉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瞳深深地暗了下来,以往,黛黛每次挨了罚,都是他抱回去的。 一出了练武场,宋黛就不绷着了,虚弱道:“佑哥哥,我真是疼得走不动了,你背着我吧。” 杜祈佑早就等着她这句话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她身前蹲下身子,“来,上来。” 宋黛发白的嘴唇轻轻一勾,缓缓趴在了杜祈佑的背上,杜祈佑轻轻一托,便将她背了起来。 杜祈佑的背很宽厚,很温暖,宋黛趴在上面,头靠在他的背上,觉得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一路将人背进了安心殿,没想到殿内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南宫允正坐在殿内静静喝着茶。 “回来了。”南宫允放下茶杯,自然地跟他们打招呼。 宋黛一个激灵,赶紧从杜祈佑的背上跳了下来,碰到了身后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小心……”杜祈佑下意识地扶住宋黛,见她这么冷不丁地一动弹,额头上又冒了一层虚汗。 南宫允见状便知道宋黛受伤了,一脸担忧地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这是受伤了?” 宋黛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娘亲早,媳妇应该一大早过去跟您请安的,倒让您先过来了。” 南宫允无奈道:“跟娘亲还用得着这样客气,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伸手一拉宋黛的手,宋黛疼得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南宫允一惊,“怎么了,手也伤了?” 宋黛的手心红肿得像小馒头,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肿得三尺高,果真像小红萝卜了。 南宫允倒吸一口冷气,心疼不已:“怎么打成这样,祈佑,快让人打一盆水来。” “是。”杜祈佑连忙应了,南宫允拉着宋黛的手腕进了内殿,让她趴在床榻上。 南宫允坐在床榻上,作势要给她褪下裤子,宋黛羞涩地扒着裤子,喏喏地叫:“娘亲……” “没事,跟娘亲有什么好害羞的。”南宫允轻轻一笑,宋黛听她这样亲昵,心里不由一暖。 她乖乖趴了回去,由着南宫允给她褪下裤子,宋黛红彤彤的臀面上,印着斑驳刺目的肿痕。 南宫允心疼极了,一边给她揉着肿块,一边问道:“这是犯了什么天条,让姑姑打成这样?” 宋黛疼得紧紧攥着枕头,可手上的伤也疼得厉害,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可她知道,娘亲这是要给她将肿块揉开了,伤才能好得更快些,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抖着嗓子道:“没……没什么,早上,起……起晚了,姑姑责我不知勤勉,原是我该……该罚……” “好了,疼得紧了就别说话了,娘亲给你揉揉伤,一会儿抹上银霜,伤口等会儿就不疼了。” 南宫允声音温柔如绵,宋黛听着心里滑过一抹暖意,乖乖地点了点头,乖巧道:“谢谢娘亲。” 杜祈佑打来了水,用湿毛巾给宋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疼地看着她,“疼得厉害吗?” 宋黛摇摇头,南宫允给她摸上银霜,看着他们小两口歪着脑袋靠在一起,恩恩爱爱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冷不丁地开口道:“你们俩什么时候,也赶紧给我生个孙儿啊。” 杜祈佑给宋黛擦汗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两个人诧异地看向南宫允,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婆媳谈天 南宫允一句不经意的话成功地将儿子儿媳闹了个大花脸,自己却没心没肺地笑了。 “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说着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家长,不会逼着你们生孩子的,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我还没那么老呢,冷不丁地被叫做‘奶奶’,那也挺恐怖的。” 南宫允笑得一派温和,语气中透着调侃,她很少在晚辈面前如此调皮,今天还是头一遭。 杜祈佑见惯了娘亲在爹爹面前撒娇撒赖的调皮模样,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有趣,一笑置之。 宋黛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里暗暗惊奇,总觉得娘亲这番话不太像是古人的腔调。 倒像是……现代人的说话风格。 宋黛若有所思,正在愣神,便听见南宫允对杜祈佑道:“你师父一早就找你呢,去瞧瞧去。” 杜祈佑听见师父点明要见他,心里一惊,迟疑道:“可是,黛黛这里……” “放心吧,有我在,可比你这个二流子大夫强多了,她的伤我会处理,你赶紧去吧,让你师父等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南宫允吓唬儿子。 杜祈佑果然惊着了,给了宋黛一个安慰的眼神,微微躬身道:“那娘亲,孩儿告退了。” “去吧。”南宫允点点头。 宋黛看着杜祈佑匆匆离去的背影,想拦却又无从阻拦,只得巴巴地瞅着他的背影,心里哀嚎。 你个不仗义的,你就这样把我丢下了,一个人面对娘亲啊,呜呜,我恨你啊…… 南宫允偷偷瞥了一眼,便看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了,心里不由失笑,这丫头,肯定是在心里腹诽呢,八成还在想她这个“恶婆婆”会不会趁着儿子不在吃了她,小心思还挺多…… 不过,她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婆婆是太后,更难对付,不过最后还是被她亲手降服了。 南宫允想起当年的往事,嘴角沁出一丝丝得意的笑容,看上去甚是意气风发,意气风发。 宋黛回头偷瞄着南宫允的脸色,原以为她会沉下脸逮着机会教训自己一顿的,居然发现她在笑,顿觉毛骨悚然,咽了一下口水,抖着嗓子问道:“娘亲,您怎么了?” 南宫允嘿嘿然笑了笑,一边给她抹着药膏一边道:“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哦。”见娘亲不欲多说,宋黛也就不多问,继续乖乖地趴着。 南宫允上好了药,见她屁股上的肿痕消散得差不多了,拍拍她屁股道:“好了,再晾一会儿。” 宋黛被南宫允如此亲近宠溺的举动激地心头一荡,回头冲她浅浅一笑,“谢谢娘亲。” 南宫允回以微笑,又来到床头,“屁股治完了,接下来就该治手了,疼着呢吧?” 宋黛摇摇头,“不似方才那样钻心了,其实姑姑今天,已经手下留情了。” 南宫允将她的手捧起来,见肿痕果然消散了些,给她递了个眼色,“姑姑不在这儿,不用拍她马屁,疼就是疼,打都打了,还不许我们抱怨两句么,那也忒霸道了。姑姑的板子我没尝过,大师兄的板子却是尝过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些,不过,看来都差不多。” 宋黛见南宫允不满地嘟起了嘴,不由觉得她可爱,“可爱”这个词,用在娘亲身上,咳咳…… 不过她倒真不是违心说出这话的,南宫允虽是长辈,可保养得也真是太好了,肌肤吹弹可破,模样钟灵毓秀,透着古典美人的优雅知性,韵味十足,若是不说,谁能看出她是两个孩子的妈,而且,杜祈佑和果而都这么大了,宋黛在心里直咂舌,这婆婆简直是美呆了,美炸了。 其实她对南宫允,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以前就在哪儿见过似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隐隐有点印象,似乎在一张照片上见过她,可是开玩笑了,这古代哪儿有什么照片啊。 “娘亲,也挨过师父的打吗?”宋黛不敢置信地问道。 南宫允并不避讳,夸张地咧了咧嘴,“开玩笑,傅家子弟,哪个不是伴随着板子鞭子成长起来的?加上我年轻的时候性子顽劣,好胜心也强,天天跟着师兄们闹,傅家的莲池每到夏天都得被我们拆上好几回,然后大师兄就拿着鞭子挨个教训,我是挨打挨得最多的那个……” 宋黛吃惊地“啊”一声,“可是师父看着,对您很是疼爱啊。” “疼爱?”南宫允忍不住翻个白眼儿,“那都是表象,整个傅家,欺负我最多的就是他了。” 傅昱阳是傅家首徒,自有一派气度,又素来冷面冷心,南宫允少时在他手上没少受委屈。 南宫允哀婉地叹一口气,“都是这体质惹的祸,甭管受多重的伤,我这身体总能在三天之内自动愈合复原,后来再加上傅家的乾坤心法,也有修复伤口的功效,便更扛打了,正因如此,其他的师兄挨二十下的板子,我就得挨上四十下,真是欲哭无泪。你跟我,同病相怜吧。” 宋黛笑嘻嘻道:“可不是,总算是找着个与我有相同感受的人了,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一句话出口,宋黛自个儿吃了一惊,不知不觉的,自己怎么跟娘亲说话如此随意了。 她神色一凛,急急地找补,“对不起啊娘亲,黛黛不是故意在您面前放肆的,我……” “欸……”南宫允忙截住她的话头,“那么害怕做什么,我高兴你这么跟我说话,透着亲近。” 宋黛讪讪地笑了笑,脸上不由染上一抹红晕,心里还在咚咚咚,还好娘亲不计较。 她原本也是个不拘小节,爽朗率真的个性,许是这三年被傅灵犀管的太严,变得循规蹈矩的。 南宫允瞧了一眼她的脸色,道:“黛黛,你是不是因为明兰的事情,对娘有意见了?” 宋黛猛地抬起头,张口就想辩解,“娘亲,我没有……” 南宫允轻叹一口气,“你不说我也能感受得到,以前你对我,可没有这么战战兢兢的。明兰的事,是娘亲糊涂了,当时人命关天,我也是太着急了,但凡我知道别的法子,便绝对不会出此下策,差点委屈了明兰,也差点伤害到你。你……能原谅娘亲吗?” 宋黛呆住了,她没听错吧,娘亲,竟然在请求她的原谅? 第三百二十六章 父子,师徒 杜祈佑奉命来见师父,一颗心很是忐忑不安。 昨天的账还没有彻底清算完,背上被师父用天蚕丝抽出来的鞭痕还没有完全消散呢。 踏进墨阳宫,杜祈佑稳着身形迈入内殿,便见傅昱阳和杜云烈坐在桌旁喝茶,姿态闲适。 他微垂着脑袋,疾步走上前去,双膝落地请安,“祈佑给师父请安,给爹爹请安。” 傅昱阳将茶杯放下,伸展了一下袍袖,淡淡一笑:“你是去山上劈柴了,耽搁这么久才过来?” 杜祈佑心里一颤,忙俯身叩首道:“徒儿知错,劳师父久等,请师父重重责罚。” 他心里暗暗叫惨,昨天夜里这才刚挨了一顿鞭子,一大清早的,就又要挨上一顿吗? 杜云烈瞥了儿子一眼,道:“昱阳先不用跟这小畜生生气,待我们问完了话,再罚他不迟。” 杜祈佑听了爹爹的话,心中叫苦不迭,当真是欲哭无泪,爹啊,您是不是早憋着要揍儿子一顿了,所以才在师父气头上还要拱上一把火,这,这简直是落井下石呢,您这是亲爹吗您。 傅昱阳点点头,觉得杜云烈言之有理,遂摆摆手道:“你起来,有话问你。” 杜祈佑应了声是,知道师父说的“起来”是让他“跪起来”,而不是“站起来”,这点听话的本事,他还是有的,于是便乖乖跪直了身子,聆听师父和爹爹的训示。 傅昱阳貌似也没有与他闲话家常的意思,面沉如水,沉声问:“这件事,你到底如何打算的?” 杜祈佑一怔,“这件事,哪件事?” 傅昱阳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声音陡然转厉,“我们千里迢迢陪你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杜祈佑被师父吼得心惊肉跳,混沌的头脑一瞬间恢复了清醒,“知……知道。” 师父问的,自然是黛黛的事情,是他刚才脑袋发晕了,居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杜祈佑低垂着头,摸了摸后脑勺。 傅昱阳等了半天,也没见宝贝徒弟张口说话,耐心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冷哼一声,“真是出息了你,长辈问话,如今都敢不答了,离家三年,当真是把家里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杜祈佑心里猛地一惊,这才惊觉自己无意间又犯了家里的规矩,急急地抬起头来,想要分辨。 “啪!”傅昱阳微微抬手,凌空一个响亮狠辣的耳光呼啸在杜祈佑的脸上,打得他头一偏。 唇角,立时硌破了,嘴角流下鲜血来,杜祈佑只觉得半边脸都麻掉了,脸上火辣辣得刺痛。 “师父息怒,都是徒儿的错。”杜祈佑只剩下认错的份儿了,师父的巴掌,从来不含糊。 杜云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能不能痛快点,你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出来便是了,索性我们已经来了,是走是留,你倒是给个痛快话。” 杜祈佑小心翼翼地看着爹爹和师父的脸色,“祈佑想……留下来,陪着黛黛……” “你说什么!”没等杜祈佑说完,傅昱阳的铁掌就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了,震得瓷杯飞起。 杜祈佑吓得一哆嗦,“徒儿该死,师父别生气!” 傅昱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知道自个儿的宝贝徒儿是个为了媳妇可以不顾一切的小怂包,可是当他这样说了,他心里这股火蹭地就窜上来了,“你他娘的留下来陪黛黛,那我怎么办?” 这句话,傅昱阳几乎是吼出来的。 杜祈佑懵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师父,杜云烈也有些愣,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傅昱阳。 傅昱阳见四记眼刀嗖嗖地朝自己飞射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是口不择言,引起误会了。 轻咳一声,以示尴尬。 傅昱阳瞪向杜祈佑,“为师的意思是,傅家首徒,你是彻底不想干了是吗?” “弟子不敢。”杜祈佑俯身磕了个头,跪直身子道:“都是徒儿不孝,这三年奔波在外,害师父受了不少累,徒儿知错了。既然找到了黛黛,祈佑便能安心做事了,师父放心,徒儿就算身在大燕,也会命人将傅家事务都通通拿到这边,该徒儿承担的职责,徒儿不敢躲避。” 这番话说得,傅昱阳颇感欣慰,总算是说到正题上了,他要的就是杜祈佑这个态度。 “既然如此——”傅昱阳刚要欣然应允,话头便被杜云烈半路截了下来。 杜云烈看着儿子,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铁了心要留在黛黛身边,此生不踏出燕国皇宫了?” “不是这样的……”杜祈佑向前膝行两步道:“爹爹,您别误会。儿子并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媳妇固然重要,爹娘也同样重要啊。孩儿知道,三年前离家出走,还说了那么多混账话,伤了爹娘的心,爹爹怎么罚,孩儿都甘愿承受。祈佑和黛黛,会好好孝敬爹娘的。” 杜祈佑言辞恳切,满脸写满了情真意切。 杜云烈得了儿子这番话,气消一半,心里却还是不痛快。 半响,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罢,你娘总劝我不要逼你逼得太紧,我又何尝愿意逼你。你长大了,未来的路总要你自己走,酸甜苦辣也得你自己来尝,我们做长辈的,能帮得你一时,帮不了你一辈子。你丢下了官爵,无官一身轻,倒也是我和你娘盼着的,做一个平凡人没什么不好,没有那么多负担,活得也能轻松些。但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得自个儿心中有数。” 杜祈佑听了爹爹的谆谆教诲,心里一阵酸涩,他知道,爹爹这番话,意味着放手和成全。 “佑儿知道,爹爹的教诲,佑儿都记下了。”杜祈佑俯身叩了个头。 他知道,这些年父母一直觉得亏欠他,可有道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娘给了他生命,给了他一个幸福的家,给了他完全的爱,给了他绝对的自由和信任,这是他的福分,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他还有什么好抱怨,好憋屈的呢。 其实,这么多年,他亏欠最多的,才是父母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宋黛瞪大眼睛看着南宫允,不敢相信娘亲居然屈尊降贵,请求她一个小辈的原谅。 她连连摆手道:“娘亲,您言重了。黛黛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娘亲心存怨怼啊。” “当真?”南宫允目露喜色。 “当真。”宋黛重重点头。 南宫允展开了笑靥,“那就好。” 宋黛见娘亲笑了,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看着自己的十个手指头都在她的医治下慢慢消了肿,眼眶顿时湿了,这般细心这般温柔,她何德何能,如何承受得起呢? “娘亲……”宋黛软软地唤了一声,扬起小脸来看着南宫允,“您为何对我这么好?” 南宫允一怔,旋即笑了,目光中露出几分狡黠,“我只有对你好了,你才能对我儿子好啊。” 宋黛一呆。 南宫允摸摸她的小脸,“娘亲逗你的,你是祈佑的媳妇,便也是我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你的生父和你的养父都与我有着深厚的交情,便是看在与他们的情分上,我也得照顾好你,不能让你在婆家吃了亏,否则如何对得起他们呢?” 如此说,宋黛就懂了,所谓爱屋及乌,便是这个道理吧。 只不过,这世上大多数的婆媳都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会生出层出不穷的话题和矛盾。 能遇到这样的好婆婆,她何其幸运。 “好了。”南宫允给宋黛上好了药,见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总算是恢复了原样,满意地笑了。 宋黛端详着自己的掌心,抬起头来看着南宫允的笑容,脑袋突然灵光一现,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笑容,同样的女人……她想起来了,那张照片,是她小时候在父亲的抽屉里无意看到的。 家里的菲佣告诉她,那个女人是父亲一生的挚爱,她的名字叫做…… “天小允!”宋黛脱口而出,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这一刻似乎倾泻而出,她全都想起来了。 “啪嗒”一声,南宫允手中的小瓷瓶砰然落地,她震惊地看着宋黛,“你叫我什么?” 有那么一刹那的时光,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所有的所有,都在两个女人的眼睛里经过。 “你……”“你……” 良久,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却又在对方开口的同时闭上了嘴。 南宫允狐疑地看着她,一颗心骇得怦怦直跳,“你怎么会知道,我另外一个名字?” 此时此刻,宋黛已经胸有成竹,却还是不敢置信。 她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南宫允,试探地问道:“应该是你前世的名字吧。” 南宫允吃惊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宋黛,“你……你果然也是……” 穿越来的?! 宋黛点点头,不知怎么,心里有种莫名的喜感,“是,我同您一样,都是穿过来的。” 南宫允听得惊意横生,一下子跌落在床头,半响才缓过神来,这种事情,也真是逆了个天。 她和她的儿媳妇,居然都是穿越回来的? “你也是……21世纪?”南宫允有些害怕,她穿过来实际年龄就比原先小很多,这儿媳妇别比她大才是啊,那也太惊人了。 宋黛心里哀叹一声,何止21世纪啊,我和你之前的缘分,简直比太平洋都深。 宋黛觉得接下来的话题不能再这样趴着跟南宫允聊了,麻利地提起了裤子,跪坐在床榻上。 看着南宫允惊愕又疑惑的眼神,宋黛徐徐开口,“娘亲,我原名就叫宋黛,来自21世纪中国澳门,我的父亲是澳门赌王,他的名字,叫宋烈。您,认识吗?” 宋烈…… 这一波一波的重磅消息已经快要把南宫允炸飞了,她已经全然明白过来的,犹如醍醐灌顶。 难怪,难怪她见宋黛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她异常熟悉,难怪她听到她说话的时候也觉得她不似古人,原来她也是穿越来的,原来她……竟然是宋烈的女儿。 “你……”南宫允魂都快没了,“你是宋烈的女儿?” 宋黛点点头,“小时候,我在父亲的抽屉中无意间发现过您的照片……其实我父亲的红颜知己挺多的,但是我几乎都记不住她们的脸,只有你,也不知道是怎么,您长得太美,那种美不同于一般的女人,是很令人难忘的那种,至少我父亲从来不会收藏女人的照片,您是唯一一个,能够登堂入室进我宋家大门的女人。我曾经……在父亲的梦话里,听到过您的名字。” 南宫允的表情已经从震惊渐渐变得麻木了,最后渐渐归于平静,只有一颗心,还在狂跳着。 在莫名其妙穿过来之前,她确实和澳门赌王宋烈有过一段情,那时候,她还是宋烈的情妇,当然,宋烈并没有妻子,她只是他众多女友中的一个,她跟了宋烈挺长时间,两个人一直维持着正常的情人关系,她没有多少期待,和宋烈在一起也不是图他的钱,只是臭气相投罢了。 她当初委身做人家的情妇,只不过是被渣男伤了心,有些自暴自弃的成分,但是宋烈待她一直不错,简直要把她宠上天,她一直恪守一个情妇的本分,从来不曾对他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本来嘛,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开心,其他的她不贪图,也不在乎,直到…… 那天晚上,宋烈将求婚戒指戴到了她的手上,让她正式成为他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 她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穿越了…… 记忆被拉了回来,心中万般感慨,都化成了一抹长叹,南宫允只觉得恍如隔世。 南宫允目光含泪,看着宋黛,浅浅一笑,“我和你,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我也这样觉得。” 宋黛轻轻一笑,眼眶也湿了,“从此以后,在这陌生的朝代,我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南宫允心中一恸,猛地将她揽入怀中,哽咽道:“日后有我护着你,黛黛,放心吧,无论何时,你都不会是孤身一人,我会替你爹爹,好好照顾你的。” 宋烈,这是我欠你的,便也只有,还在你女儿身上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这也是你能碰的?滚! 宋黛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父亲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里上蹿下跳的,身后跟着十几个菲佣,都看不住她,她跟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偷偷躲进了父亲的书房…… 书房是家里的禁区,父亲一向不让她进去,因为里面收藏摆放着各种珍奇古玩,都是父亲的最爱,她太皮了,曾经给父亲打碎过一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给父亲心疼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又舍不得揍她,只能捧着那些碎瓷片黯然神伤,但从此后,就不让她进书房了。 不过,她才没那么乖呢,从小到大,阳奉阴违是她的人生格言,小小书房能阻挡得了她? 她偷偷溜了进去,东摸摸,西瞧瞧,最后乍着胆子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父亲的抽屉…… 小孩子家,好奇心都比较重,书房是父亲设定的禁区,抽屉就是禁区的禁区,一向不准她碰的,她那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怪父亲没时间陪自己,就是想要做点出格的事情气气他。 抽屉里东西并不多,却足以令她震惊,除了有一只银色的手枪,一些重要的文件,再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面摆放着一只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戒指,不知道父亲买来送给那个相好的,再有的,便是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看起来已经挺陈旧了,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明眸皓齿,微垂着脑袋,盈盈笑着,眼波荡漾,那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 那一瞬间,她惊到了。 这美女……该不会是她自打出生便从没见过的妈妈吧? 她正在心里yy着,书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映入眼帘的,便是父亲面沉如水的一张脸。 那是唯一一次,父亲动手打了她。 她捂着被打疼的脸,抬头看着父亲,吓得都忘了哭。 父亲暴怒,从她手里夺过照片,怒吼道:“这也是你能碰的?滚!” 她又怕又委屈,跑进自己的房间,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觉得自己委屈得要死要死的。 当时她都恨死父亲了,不过是一张破照片吗,值得他发这么大的火,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发誓她再也不稀得踏进那书房半步,他那抽屉求着她看她都不稀得看了,什么破照片,就算照片上的女人是她妈,那看看怎么了,看看也不能把人看活了,死老头,凭什么打她啊! 她在角落里哭得嗷嗷的,嗓子都哑了,闹着不吃饭,谁劝都不听,后来还是父亲心疼了,愧疚了,过来将她从角落里抱了起来,她搂着父亲的脖子不撒手,眼泪鼻涕地全往他脖子上抹。 父亲历来都有洁癖,还是很严重的那种,她就是故意的,让你打我,我能善罢甘休? 闹了这么一出,照片的事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后来菲佣告诉她,照片上的女人,叫做天小允,是她父亲最爱的一个女人,本来都要举办婚礼了,那女人红颜薄命,不知怎么死掉了。 父亲抱着她哄道:“黛黛,你要真喜欢爹地那间书房,爹地就把它拆了,给你做玩具室好吗?” “爹地……”宋黛猛地张开眼睛,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怦然落下,脸上湿了一片。 “怎么了,做噩梦了?”夜凉一脸担忧地走过来,刚刚来到床榻边,宋黛就猛地扑进他怀里。 宋黛紧紧搂着夜凉的脖颈,像是揪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哥哥……” “不怕,不怕。”夜凉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柔和得像是清水中缓缓流淌的细沙。 宋黛好半天才缓下心绪,意识到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在哥哥怀里撒娇,很有些不好意思。 她红着脸堪堪放开夜凉,垂着脑袋低低唤道:“哥……我怎么睡着了?” 夜凉一脸温柔地看着她,“许是累了吧。左右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没有叫醒你。” 宫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她身为主人青天白日的却躺在这里呼呼大睡,委实不妥。 宋黛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杜祈佑呢,他怎么不在?” 夜凉脸上的笑容立时淡了几分,声音清清凉凉,“他被大师伯叫去干苦力了,刚走。” “哦。”宋黛点了点头,又听见夜凉说,“一会儿收拾收拾,父皇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宋黛怔愣地抬起头,“这么快?为什么不在这里多住几天呢?” “这里毕竟是大燕皇宫,他们住在这里做什么,再说了,都是些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哪儿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里耗,他们要走我们也不便留,一会儿跟哥哥一起,去送送长辈们。”夜凉面对宋黛,完全将其当成一个小孩子,透着兄长般的循循善诱。 宋黛乖乖点头,突然抿了抿唇,目光怯怯地看着夜凉,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小模样。 夜凉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在哥面前还崩着?” 宋黛嘿嘿一笑,往他身前靠了靠,一副小女孩讨宠的笑模样,“哥哥,黛黛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夜凉凉凉地睨她一眼,“如果你是要随杜祈佑离开,那就别说了,因为我可能会打断你的腿。” 宋黛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就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嘟着嘴扭扭捏捏道:“我没,没那个意思。我没打算跟杜祈佑走,他都答应我了,留下来陪我,做大燕驸马。我就是想……那我也不能一辈子就呆在皇宫里啊,外面花花世界那么精彩,我也想偶尔出去看一看,游个山玩个水什么的,哥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啊,您平时政务那么忙,经常出去散散心多好,您说是吧?” 她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满脸期待而又忐忑地看着夜凉,生怕他毫不留情地就拒绝她。 夜凉凝视了她半响,眼眸幽深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宋黛被他看得头越垂越低,心里哀叹一声,完了,没戏了,哥哥不会答应的,她注定要老死在这冰凉冰凉的皇宫里了。 “好吧。”夜凉冷不丁地开了口,“能给你的本就不多,这点要求若不能答应,我这个做哥哥的,未免也太霸道了。但有一点,出去玩,必须带上我,我是半步也不会离开你的。” 宋黛惊喜地瞪大眼睛,高兴地往夜凉怀里扑,“哥哥你答应了,太好了,我简直爱死你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得不到,不如放手 杜云烈和南宫允这公公婆婆给宋黛最大的感受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每次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天一夜,便开始收拾包裹,准备离开了,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离开,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便是青岩老人,即将准备在渤海仙逝。 当宋黛从杜祈佑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他在跟她开玩笑,哪有人准备着死亡的? 青岩老人,还真就是这样的一位世外高人。 宋黛随杜祈佑和夜凉去莫居送长辈们的时候,明明还觉得青岩老人精神矍铄,怎么看都是长命百度的长寿样,怎么会快要仙逝了呢,难道是活得时间太久了,活腻味了? 不过这话宋黛也就敢在心里腹诽一下,可不敢随随便便地说出来,这不敬长辈的罪名若是砸在她脑门上,姑姑能拿戒尺生生劈断她的手,相比她的疑惑不解,杜祈佑倒是很淡定从容。 只是,她看得出来,对于这个从小便对他疼爱有加的爷爷,他心中是万般不舍的,难过着呢。 宋黛昧着良心劝他:“要么你随爹娘一同去一趟渤海吧,为爷爷送终,也算是尽了孝心了。” 杜祈佑睨她一眼,“你确定要我去?你舍得我去?” 宋黛撇撇嘴,小指头勾着他的大手,身子往他怀里蹭蹭,腻固着:“那你……不去好吗?” 杜祈佑笑出来,摸摸她的小脑袋,“是爷爷说不喜欢太多人在他眼前碍眼,连爹娘都不让去呢,好一通求爷爷才答应的。一会儿我们到爷爷跟前好好磕个头,也算是尽尽晚辈的孝心了。” “嗯。”宋黛乖乖点头,堆出一脸乖巧的笑容,杜祈佑笑着摸摸她的头,双眸潋滟着温柔。 明兰站在角落里,目不转瞬地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举动,心里像喝了六月梅子酒那样苦楚。 她目光暗了暗,垂眸冥想了一阵,突然迈步朝宋黛走去,桑格站在她旁边,拦道:“兰儿……” 明兰转过头去,对桑格轻轻一笑:“爹爹放心,女儿只是想和宋黛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 宋黛听到,转眸朝那边看过去,便见明兰一身粉装,步履款款地朝这儿走来。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明兰一眼,目露赞赏,不得不说,这三年,明兰长开了不少,挺漂亮的。 明兰在宋黛面前站定,抬头看了杜祈佑一眼,杜祈佑见她过来,下意识地将宋黛往怀里拢了拢,就是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让明兰心伤着了,他是多怕自己破坏他们俩的感情啊! 咽下心中的心酸和苦楚,明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杜祈佑道:“小哥哥,能借你宝贝媳妇一会儿吗,我跟她聊两句,待会就还给你。” 杜祈佑眸中寒光一闪,不知怎的,眼下看着明兰,他突然想起了赵芷凝,当初就是他没有设防,以为小小一个女人家不足为惧,因此才大意了,害得宋黛差点被赵芷凝害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是真怕了,绝对不能容许别的女人再单独靠近宋黛,因为他再也承受不住她离开他一次。 “不用了吧,有什么话,小师叔在这里说就好。”杜祈佑冷冷地拒绝,一脸护犊的小样儿。 明兰吃了杜祈佑的软钉子,一时间下不来台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那叫一个尴尬。 宋黛也有些怔愣,杜祈佑对待明兰的态度,简直冷得如同万年寒冰啊,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不过心里到底是高兴的,这家伙总算是知道当着她的面应该对别的女人什么作派了,她倒真希望他能够一直秉持着这优良传统,这辈子只需要宠她一个女人就够了,对别的女人,越冷越好,最好连瞧她们一眼都懒得瞧,宋黛觉得自己好邪恶。 宋黛用手肘捣了杜祈佑一下,佯怒瞪他一眼,对明兰道:“你别理他,我们到旁边说去。” 杜祈佑见她们走远,还有些不放心,就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杜祈佑完全是杞人忧天了,别说明兰和赵芷凝性情完全不同,断然干不出那种丧尽天良、损人损己的事情,就算她真的干了,宋黛也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单纯小丫头了,这三年的武功不是白学的,夜凉这三年的教导也不是白教的,她现在可也是个狠角色。 只不过,看起来是比三年前更良善了,因为经历了一场生死,人都学会了伪装。 宋黛和明兰走到窗边,莫居的后面依傍着一面湖水,水光潋滟晴方好,景色不是一般的美。 “你救了祈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宋黛率先开了口。 明兰淡淡道:“不用谢,我救他是因为我喜欢他,跟你没关系。” 宋黛没说话,只是耸耸肩,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无所谓模样。 明兰眸光暗了暗,“宋黛,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不羡慕你的高贵出身,不羡慕你的倾世容貌,也不羡慕你敢爱敢恨的性格,我羡慕的,是小哥哥对你的爱。他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却给了你此生所有的温柔,你多么幸运啊。” 宋黛轻轻一笑,“我这么吝啬的一个人,不也把最好的都给了杜祈佑,他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明兰目光中闪过一抹讶然,继而凄苦一笑,“看吧,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爱情的双方,是需要平等的。你爱杜祈佑,并不觉得是高攀,自然不用顾忌什么,可以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可我不同,我那么爱他,那么卑微地爱着他,他眼里,就没有我了。” 宋黛淡淡一笑,“爱情两情相悦才是最美好的,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爱的人不爱我,换句话说,他若是不够爱我,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对他动心。我永远做不到卑微地爱一个人,那样太累了。” “我没你那么好的福气,也没你那么大的勇气,姻缘这东西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人与人的缘分早在一开始就被月老给定了下来,你和杜祈佑,你们一个冰璃一个美玉,当真是天生一对,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无论我付出多少努力,跟了他多少年,拿了命去换,他也不会是我的。” 宋黛眉睫一跳,便听见明兰悠悠荡荡的声音夹杂着风飘过来,“宋黛,我祝福你们,希望你和小哥哥能够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第三百三十章 离别 明兰一番祝福的话,听得宋黛受用不已,也感动不已,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扼腕叹息。 见明兰走远了,杜祈佑赶紧奔上去,一脸焦灼地问宋黛,“怎么了,她与你说了什么?” 宋黛睨他一眼,“人家说,希望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杜祈佑一怔,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宋黛丢他一对儿白眼,“自然是真的。唉,可惜明兰这小丫头了,我是真挺喜欢她的,要么,干脆把她纳进门得了,给你添个暖床的人,有个时时刻刻愿意为你挡命的女人,我倒省事了。” 杜祈佑脸色一僵,眼睛微眯,“你再讲一次。” 宋黛见他面露愠色,怕把他惹恼了,对着他嘿然一笑,“开玩笑的么,我才不肯呢。” 杜祈佑不由气闷,一脸的无奈,拿宋黛没辙,她就是那种没事挑衅还见好就收的人,忒讨厌。 杜祈佑这刚重新捞回了宝贝媳妇,南宫允又过来了,支开他,“你走开,我和黛黛说会儿话。” 杜祈佑这个无奈,果然娘亲一找到儿媳妇,他这个儿子就失宠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见他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遵的委屈模样,南宫允和宋黛不由失笑,娘俩亲昵地拉着手来到窗边,南宫允轻声道:“听说,祈佑将莫居都划归到你的名下了?” 宋黛点了点头,笑道:“这还是当初我为了逗他,跟他要的呢,没想到他这么大方,这么大的产业,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全都划给了我。我知道他这是借花献佛,莫居,说到底是娘亲的。” 南宫允满不在乎地一笑,“我的都是祈佑的,祈佑的都是你的,都是一家人,谁的还不一样。” 一句话说得宋黛心里一震,南宫允这番话委实惊到她了,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方。 莫居的产业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酒馆,这是古代连锁酒店啊,至少也是五星级的那种,每天吸金斗量,挣得比国库都多,她毫不怀疑,南宫山庄看似朴实,但绝对是个大金库,有钱。 宋黛连连赞叹,“娘亲,您简直太有经商头脑了,连锁酒店,就算你不做,我都得做。” 南宫允哈哈笑,“所以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莫居就算是娘亲送给你的礼物了,你和祈佑千万好好经营,别给我败了,日后生了小宝宝,这莫居是要传给我宝贝孙儿的,知道吗?” 宋黛连连点头,笑道:“话说富不过三代,不能让他含着金汤勺出生,还是让他自个儿赚钱去吧,这莫居黛黛给您和爹爹留着,日后你们游山玩水玩累了,就回来做个生意,不也挺好?” 南宫允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感动不已。 两个人都是“你对我好,我便对你更好”的性情,不像是婆媳,倒更像是亲母女。 本来嘛,这世上人心隔肚皮,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好,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无非是我喜欢你,我便对你好,因为你对我好,我便也喜欢你这样,说简单,倒也真简单。 南宫允一脸爱怜地看着宋黛,摸着她额头上那朵红樱痣,轻道:“人生在世,谁不受点苦,遭点罪呢。你身世坎坷,遭受得便更多了。只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年轻时候经历的所有患难,都会成为未来的人生财富。我们穿越到这里,也是人生一劫,既然老天爷这样安排了,也无须纠结,在哪里的人生不是过呢,好好活着就是了。” 一番话倒是说出了宋黛心里的感受,“娘亲说的是,尽人事,听天命。既然人生瞬息万变,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珍惜现在,把握未来了。” 南宫允和宋黛相视一笑,眉宇间写满了惺惺相惜,她们的命运是何其相似,又是何其幸运。 果而靠在杜云烈的怀里,直掉眼泪,“爹爹,果而好舍不得您和娘亲啊。” 杜云烈心疼地轻拍女儿的后背,“果而乖,灵犀姑姑既然看中了你,便是你的福气,你可得好好听她的话,跟着她学本事,待到学成之日,爹爹和娘亲亲自来接你。” “嗯。”果而乖乖点头,从他怀里站直身子,“爹爹,女儿不在你们身边,你和娘亲千万保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您胳膊受过伤,下雨天总会疼痒,记得让娘亲多熬点汤,给您补补。” 杜云烈听着女儿的细心叮嘱,心口蓦然淌出一股暖流,看看吧,闺女就是比儿子贴心。 他爱怜地摸摸果而的小脸儿,轻声道:“果而说的,爹爹都记下了。倒是你,从小到大从没离开过爹娘身边,在陌生的环境也不知道住不住得惯,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千万别撑着。” “爹爹放心吧。”果而盈盈一笑,“有哥哥在,他会照顾好我的,我也会照顾好哥哥的。” 杜云烈心口一疼,若不是有祈佑在,他还真舍不得把果而就这样丢在燕国,多放心不下啊。 他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你哥哥,也挺苦的,这些年为了你嫂嫂,着实不好过。你长大了,也帮爹娘好好照顾你哥,你们兄妹俩,彼此照顾,都要保重。” 果而点点头,知道爹爹对哥哥到底是心疼的,调皮一笑道:“爹爹这番话,干嘛不跟哥哥说?” 杜云烈脸皮一紧,便见儿子从不远处走过来,摸摸果而的脑袋道:“爹爹放心吧,果而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绝不让她伤着碰着,热着冷着,您和娘亲,不用担心果而这里。” 父子没有隔夜仇,哪怕心里再生气,如今要分离了,杜云烈心里也只剩下了对儿子的不舍。 “照顾好妹妹,也要保重自个儿。这三年,也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如今黛黛既然找到了,便莫要糟蹋自己,这条路既然是你自己选的,无论多难,也要你自个儿走下去,知道吗?” 杜祈佑听了父亲的谆谆教诲,心下一阵愧然,屈膝跪下道:“儿子不孝,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望爹娘定要保重身体,不出多时,儿子一定带着媳妇、妹妹,去渤海看望爹娘。” “起来吧。”杜云烈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唇角压了压,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众人一一道别,杜祈佑和宋黛带着果而端端正正地给青岩老人叩了三个响头,便是,告别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爱错了人 在燕国的日子,杜祈佑这个驸马爷,混得也是风生水起。 驸马爷说到底是个闲职,头顶着这么一顶官帽,却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也真是乐得清闲了。 不过杜祈佑也当真是没有那么清闲的,傅昱阳命人将傅家的公务成框成框地往皇宫抬,积攒了三年的公务,处理完的没处理完的,全都搬到了这里,让杜祈佑自个儿整理,傅家四小只如今彻底沦为了跑腿的,轮换着往返于金陵和墨都之间,也真真是马不停蹄,劳碌得很。 宋黛看着堆满文牒的书房,目瞪口呆,“佑哥哥,师父这得多气你啊,居然这么整你?” 杜祈佑好笑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师父没有整我,只是惩罚我而已。” 宋黛丢一对儿白眼过去,那有什么区别吗? 比起她的不满,杜祈佑倒是相当淡定,面对堆成小山一样的文牒,有条不紊地吩咐底下人分类整理好,宋黛知道这是个学习的机会,便让鱼儿过来充当杜祈佑的书童兼小厮,帮着他打理傅家这些事务,杜祈佑知道宋黛的心思,也不遮着掩着,能教给鱼儿的,他都细心提点。 宋黛的书房劈成了两半,一半给杜祈佑,一半留给她自己,中间隔着一道帘帐,兀自分开。 宋黛深谙“距离产生美”的道理,绝对不要和杜祈佑天天呆在一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虽然杜祈佑大帅哥真的是个很养眼的存在,但是看多了终究会审美疲劳的,保持新鲜感最好。 白天杜祈佑和宋黛各忙各的,一个处理着傅家和莫居的事务,一个打理着宋家的生意,还要完成傅灵犀和夜凉布置下来的课业,委实不轻松,只有到了晚上,才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又是一番翻云覆雨,宋黛从杜祈佑身上下来,娇喘连连,趴在他的胸口做“垂死”状,“累死老娘了,明天还是换你来吧,这两天哥哥教了我一个新扇诀,我是学得手也酸,腰也酸,运动量太大了,精力全都被榨干了,实在动不起来,不管,明天你来,我只管享受就好了……” 杜祈佑听着娇妻的抱怨,轻轻一笑,宠溺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啊,那就我来,别嫌疼啊。” “哼。”宋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知道我会疼你还不轻点,你啊,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 “我有么?”杜祈佑轻轻一带便翻身而上,将宋黛压在身下,抚着她耳边的发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不懂怜香惜玉吗,那我就怜惜一次给你看……” 他说着,便俯身轻吻着宋黛的眉眼,脸颊,耳垂,脖颈,锁骨,顺着一路吻下去,轻柔无比。 宋黛被他吻得心神荡漾,一连串的娇笑从唇齿间滑出来,婉转如夜莺,“佑哥哥,你别闹……” 杜祈佑嘴角浮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凝视她片刻,堵住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了起来,舌尖一点一点滑进她的口腔,舔舐着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四片嘴唇轻轻松开时还拉着口水丝儿。 暧昧的气息萦绕在床上的每一处角落,杜祈佑隔着咫尺的距离看着宋黛,“爱不爱我,嗯?” 他的尾音轻轻上扬,透着极尽魅惑的味道,宋黛心神狠狠一荡,没有一丝犹豫,“爱……” 杜祈佑眼睛霎时亮了,唇角滑过一抹满意的笑容,俯身下去,再次深深地碾吻起她的唇瓣。 夜色沉沉,月光之下,夜凉就站在一方空地,微微仰着头,凝望着安心殿的方向,眸色深沉。 自从杜祈佑登堂入室、鸠占鹊巢之后,他每晚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仿佛只有在这漆黑的深夜里,他才能按捺下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冷风吹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吹净了他的心。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夜凉眉睫微微一颤,却是连动都没动。 “光是在这儿看着,就能看饱了?下面不胀得慌吗?”萧璟昱带着调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夜凉眸色暗了暗,凉凉地瞥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萧璟昱悠悠叹了一声,“你说说你,爱上谁不好,非爱上自个儿的妹妹,这下惨了吧,只能看着不能做,这滋味……想想就痛苦啊,我要是你,才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乱伦又如何?” 夜凉脸色倏然冷却下来,指骨紧紧地攥在一处,“你想死是么,胡说八道什么!” “阿夜,别骗你自己了。你分明就是喜欢黛黛,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萧璟昱悠然道。 夜凉猛地上前揪住他的脖领,目眦欲裂,“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在黛黛面前乱嚼舌头根,我饶不了你!”他猛地推搡他一把,萧璟昱展臂飞出去数米远。 他没心没肺地抚了抚被夜凉弄皱的脖领子,脸上挂着无赖的笑容,“开个玩笑么,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心思,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夜凉冷冷地睨他一眼,“既然你清楚,那就不要说些伤情分的废话,否则,你清楚会有什么后果。萧盟主在我这儿住的日子也够久了,武林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就别在这耗了。” 他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便不再理会萧璟昱,背着手走掉了,一袭白衣衣袂飘然地消失在夜里。 萧璟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是把他惹恼了,心里怨念十足,这臭家伙,脾气还是那么大。 动不动就滋毛,跟他那匹不听话的臭马一个臭德行,都是惯的,惯出来的臭毛病啊! 他正对着夜色黯然神伤,就听见身后缱绻低魅的声音,“你说他爱错了人,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世上有着千千万万的妙龄女子,萧盟主全都看不上,偏偏爱上了自己的好兄弟,这种只能看着不能尝,只能惦着不能碰的滋味,也着实不好受吧?” 萧璟昱转头,便看见一身红衣的水小妖,步履款款地朝他走过来,一双墨眸,立刻冷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殿下,有没有想我啊? 夜凉回到自己的寝宫,挥挥手命众人都下去,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萧璟昱那句话还萦绕在耳畔,“爱上了自个儿的亲妹妹……”夜凉心里突然涌上一抹焦躁。 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一直不敢正视自己对黛黛的感情,只固执地认为那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疼爱和怜惜,只因血浓于水的亲情,再加上小时候没有照顾好她的愧疚,犹生出了一种执念,想守护她罢了。 倘若真如萧璟昱所说,他是爱上了黛黛,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那么,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夜凉感觉身上燥热了起来,如浴火焚烧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滚烫了。 烛光颤了颤,夜凉下意识地抬起头,灯火阑珊下,水小妖披着一身红衣降临在他面前,轻轻笑着。 “三年未见了,殿下,有没有想我啊?” 夜凉一愣之际,水小妖已经翩身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看着她,眉睫轻轻一颤,光华幽微。 她勾着他的脖颈,脸庞贴了上去,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浅笑道:“看来,是想了。”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撩拨的意味十足,现在的夜凉,哪儿经得住这样的勾引,瞬间吻了上去。。 夜凉的攻势异常凶猛,发泄欲火一般,压上去堵住嘴,用力地碾,啃噬着水小妖的粉唇。 水小妖自然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状态是什么,他想要,可是他想要的人不是她,可那又如何,她不在乎,因为她知道夜凉对宋黛是想要而得不到,那她就只能做那个他不想要却偏偏不能不要的女人,再说了,她是真的,切切实实地想要他,想的都快疯魔了。 水小妖积极而热情地回应着他,身子紧紧贴着他,耳鬓厮磨。 夜凉终于忍不住了,一边吻着她一边抱着她往床榻移动。 昏黄的烛光下,水小妖在夜凉身上撒着欢儿,趴在他的身上蠕动着,给他世上最滋润的享受。 夜凉躺在床上,享受着这个女人带给他的一切欢愉,他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眼睛微微一低便看见她眉目如画的五官,她的脸庞很精致,每一分每一毫都是这么完美妥帖,这是一个绝美的妙人儿,偏偏又懂得欣赏自己的美丽,在最合宜的时候将她的美放大无数倍。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她,父皇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对他说,这是你未来的太子妃。 她很漂亮,可是在他眼里,还是比不过他的妹妹,因此他对她很冷淡,倒是她,主动拉上了他的手,对他盈盈笑道:“殿下,臣女名叫娄青青,从此以后,有我陪着你,你就不孤独了。” 后来,她的父亲因罪被杀,娄家满门抄斩,她被充作官妓,梨落见她貌美,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便将她留在身边,亲自调教她媚术,让她潜入大黎做细作,将她去勾引各种男人…… 他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江南的烟雨楼,那时,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水小妖。 她是烟雨楼的头牌,整个江南,没有人不知道小妖姑娘,她的一夜,可以拍到一万两白银。 那夜,是一个家财万贯,脑满肥肠的老男人点了她,财大气粗地甩了银子,人却不见了。 整个烟雨楼倾巢出动,上上下下翻遍了,都没能找到水小妖,他只身一人来到阁楼上,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翘着腿坐在栏杆上,手里拎着酒壶,姿态随意而慵懒,一身红衣飘在月光下,美丽的容颜犹如广寒宫飘飘欲仙的嫦娥仙子。 她转眸对他笑了笑,声音浅魅,“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来陪你喝酒。” 那夜,他借着酒意要了她。 烟雨楼的规矩,接客的姑娘无故缺席是大错,其实她满可以跟妈妈解释一下的,只要她说她昨夜伺候的人是他,就可以免除惩罚,可是她什么也没说,生生地挨了一顿鞭子,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 他去看她,给她上药的时候,问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她轻轻一笑,手指无声地在绣着鸳鸯的枕套上划来划去,“挨打有时候也是一种福分,因为挨了打,就不用被那些臭男人糟蹋了。” 看着认真在伺候着自己的女人,夜凉眼底悄悄地滑过一抹心疼,这些年,他亏欠她太多了。 “青儿。”夜凉轻声唤了一声。 正在认真舔舐的水小妖突然停下了动作,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夜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咽了一下口水,嘴巴还晶晶莹莹的,“你刚刚,叫我什么?” 夜凉捧起她的小脸,轻声道:“青儿,想不想做我的皇后?” 水小妖呆了。 他刚刚说,要她做他的皇后? 夜凉坐起了身子,将还在发愣的水小妖揽入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些年,委屈你了,你原本就是父皇指给我的太子妃,现在我是燕国的国主,理所应当,你应该做这个皇后。” 水小妖彻底清醒了过来,却依旧不敢相信,她仰起脸来看着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是烟雨楼的水小妖,我是千妃阁的凉凉,我是一个人人骑过的娼妓,我跟过无数男人,做过人家的小妾,做过人家的姨奶奶,我早就不是那个干净的娄青青了,我的身上脏的很,做你的女人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奢求的事情,如何配当你的皇后? “配不配,我说了算。”夜凉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再干净的女人,在我心里都不及一个你。” 水小妖哭了,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扑簌簌地留下,她从来没想过,他会跟她说出这番话。 “殿下。”水小妖紧紧地拥上夜凉,便是有他这句话,她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值得了。 一个月后,燕国国主正式大婚,迎娶前大将军娄应台之女娄青青,封之为皇后。 第三百三十三章 竹马青梅 三个月后 清晨的日光下,鱼儿站在梨花树下,看着不远处正在执剑上下翻飞的果而,嘴角浅浅勾起。 又是一个剑花结束,果而收了剑,来到傅灵犀面前,“姑姑,果而练完了,请姑姑训示。” 傅灵犀懒洋洋地点点头,“嗯,不错。今天就这样吧,玩儿去吧。” “谢谢姑姑。”果而大喜过望,蹦蹦跳跳地冲鱼儿跑过来,眉开眼笑的。 鱼儿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给她擦拭着汗水,“瞧你累得,满头大汗的。” 果而嘟着小嘴,扯了扯他的袖子,“姑姑今天大赦天下,你带我出宫玩玩吧,我想吃糖葫芦。” “好。”鱼儿轻笑着应下,过去跟哥哥请示,剑奴淡淡地点了点头,“别玩太久,早点回来。” “是。”鱼儿乖乖应了,拉着果而的手,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走了。 剑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薄薄的嘴唇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鱼儿长大了,也该娶媳妇了。 果而和鱼儿都是小吃货,一来到繁华热闹的集市就开始吃个不停,一人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吧唧吧唧地吃得极其欢畅,都是喜欢热闹的性子,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无比新鲜。 果而一路蹦蹦跳跳着,买这个买那个,看着什么都喜欢,鱼儿温顺地陪在她身后,负责给钱。 日上三竿,到了饭点,鱼儿本想带果而去莫居吃饭,果而却不肯,指着路边的小摊道:“不去莫居了,我们就在这儿随便吃点吧。” 鱼儿迟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你吃得惯?” 果而在鱼儿心目中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小山珍海味吃惯了,能吃得惯地摊小吃? 果而不满地撇撇嘴,“瞧不起谁啊你,我就喜欢吃路边摊,要不是娘亲看的紧,我巴不得天天吃呢,不管,我今天就要吃路边摊,你要去莫居吃自己去好了,别吃坏了你的肚子。” 果而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不搭理鱼儿了。 鱼儿这个无奈,知道她大小姐脾气又犯了,随着她坐下,轻声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果而不理他,扬声道:“老板,来一壶茶,一屉小笼包。” “好嘞,姑娘稍等。”老板热情地应下,张罗去了, 鱼儿愣愣地问道:“一屉小笼包怎么够两个人吃啊?” 果而睨他一眼,“谁要跟你一起吃啊,你不是吃不惯路边摊嘛,我自己吃,你去莫居吃去。” 鱼儿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脸上一阵讪讪,摸摸鼻子往她身边靠了靠,“别啊,我肚子早饿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人走到莫居吗,再说了,我其实最爱吃的就是路边摊了,便宜又美味。” 果而忍着笑,挑眉问道:“真的?” “比真金还真呢。”鱼儿赶紧表忠心,“其实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吃什么,山珍海味也罢,地摊小吃也罢,只要看着你,吃什么都是最香的,秀色可餐嘛。” 鱼儿巧舌如簧,甜言蜜语说得果而心花怒放,终于绷不住笑了,“花言巧语。” 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心软了,果而冲送包子过来的老板甜甜一笑,“老板,再来一屉吧。” 老板是个懂眼色,会来事的,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屉包子,“给,早就准备好了。” 鱼儿和果而一怔,旋即笑了,两个人开心地吃起包子,你一口我一口,透着幸福的小模样。 —— 吃过晚饭,宋黛便到了夜凉处,陪哥哥喝茶谈心。 杜祈佑这两天愈发忙了,傅昱阳拿徒弟当三头六臂,怎么忙都不会累似的,文牍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送,傅家四小只都忙成了陀螺,天天忙着跑腿,杜祈佑就更忙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宋黛心疼地抱怨道:“师父真是太过分了,真把我们家佑哥哥当苦工了,比皇帝还日理万机。” 夜凉淡淡道:“傅家家大业大,身为傅家首徒,自然要忙一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宋黛托着下巴,一脸无奈道:“我还想着等忙过这段时间跟他好好出去玩一玩呢,如今看来怕是得等上一年半载了,也不知道师父这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消,我可怜的佑哥哥啊,当徒弟的只有被师父欺负的份儿啊。” 夜凉忍俊不禁,“当妹妹的,不是也只有被哥哥欺负的份儿?” 宋黛一听,嘿然一笑,往他身上亲昵地靠了靠,“才不呢,哥哥最疼我了,才不会欺负我呢。” 宋黛的撒娇在夜凉这里一向受用无穷,夜凉拍拍她的小脸蛋,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你哥哥是不会欺负你,他的本事全用来欺负我了。”水小妖轻笑着,从内殿走出来。 宋黛忙站起来,迎上前去,扶着水小妖在夜凉旁边坐下,“嫂嫂你坐,有身孕的人,可娇贵着呢,平常磕着碰着都不行。我哥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有法子治他。” 夜凉闻言眉睫一跳,水小妖偷瞧夜凉一眼,望着宋黛轻笑道:“你现在在你哥面前乖得跟小绵羊似的,恨不得每根毛都是顺着的,你有法子治你哥?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 宋黛怯怯地看了夜凉一眼,嗫嚅道:“我找姑姑帮忙呗,姑姑的话,哥哥总不至于不听吧。” 夜凉莞尔一笑,水小妖无奈地摇摇头,“我说什么来着,你呀,也就会个狐假虎威了。” 宋黛毫不留情地被揭穿,小脸儿挂不住了,嚷嚷着说哥哥嫂子合伙欺负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夜凉和水小妖听着她插科打诨,都笑得欢快,宋黛越来越爱耍宝了,跟长不大的小孩儿似的。 水小妖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这对宋黛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夜凉也挺高兴的。 毕竟要做父亲了,便意味着身上又多了一份责任。 还有一则消息,是近日从黎国传来的,说黎皇将册封易倾颜为皇后。 明日,就是行册封礼的日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宋黛怀孕了! 杜祈佑平躺在床榻上,微闭着双眼,静静聆听着铮铮琴声。 宋黛坐在琴凳上,素手轻扬,轻拢慢捻之间,琴音仿佛春雨打破一池春水,由浅入深,渐弹渐高,而后又渐渐舒缓开来,红色的广袖起伏间飘飘如许,琴音如流水潺潺。 她边谈边低低吟诵,是一首古老的词牌子,《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最后一句话,掺杂了太多的情感,似嗔似怨,婉转低眉。 杜祈佑睁开幽深的双眸,支起身子来看着她,“又委屈了?” 宋黛停下手,从琴后走出来,坐在床榻边俯身趴在他的胸口上,指尖画着一圈又一圈,低声道:“佑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明明我们日日相见,可我还是想你,只要一时不见你,我这一颗心,就想你想得难受。” 杜祈佑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擂了一拳,碎得一塌糊涂,感动得心都抖了,他哪儿受得了听这些啊,这丫头,太会说话了,长得太俊了,太稀罕人了,怎么那么稀罕人呢…… 他怜惜地望着她,捧起她的小脸,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似的,“你分明是爱我爱得紧了,一发不可收拾了,是不是?” “啊呸!”宋黛啐他一口,用小粉拳捶他的胸口,嗔道:“人家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心疼我的,可不是让你上赶子自恋的。” 杜祈佑轻笑着握住她的小粉拳,稍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到身下,如墨一般的黑眸凝望着她,眸子里漾着浓情蜜意,像是要将她看进心里去,“我说错了,是我爱你爱得紧了,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特有的低沉嗓音在宋黛身边响起,也在她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他是一个太少说爱的男人,所以每次他说“我爱你”,对宋黛来说都是不小的冲击。 宋黛凝望着杜祈佑俊美的脸庞,眼中分明有了温煦的热意,看着杜祈佑的脸庞越靠越近,她默默闭上了双眼,他冰凉的双唇压上来的那一刻,她喉咙突然一哽,猛地睁开了双眼。 宋黛冷不丁地一把推开杜祈佑,捂着胸口扑倒在床榻边,一阵干呕。 杜祈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见她趴在床榻边干呕得脸庞扭曲,吐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 杜祈佑赶紧上前帮她轻拍着背部,顺着气,一脸担忧,“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恶心吗?” 宋黛吐得脸都白了,借着杜祈佑的手从床榻上坐起来,好不容易缓下恶心的感觉,拍拍胸口道:“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啊,总不至于食物中毒吧?” 杜祈佑眉头一拧,端详着她的反应,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忙捞起她的手腕。 两指在她手腕上探了三探,杜祈佑一双鹿眼倏然睁大。 这次换做宋黛被吓了一大跳,声音都变了,“怎、怎么了,你怎么这反应啊,我要死了吗?” 杜祈佑紧抿着唇不说话,一脸的讳莫如深。 宋黛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到底怎么了,我该不会真得了什么绝症吧?愣着干嘛,你倒是说话啊!” 杜祈佑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媳……媳妇,你好像……怀孕了。” “啥?”宋黛蓦地瞪大眼睛。 是夜,太医院的太医们倾巢出动,每一个人都上前来探一下宋黛的脉搏,得到的结果出奇地一致,“公主殿下,您怀孕了。” 怀孕了…… 消息一经证实,整个安心殿上上下下全都沸腾了,夜凉、水小妖一脸欣慰地看着宋黛。 果而最是兴奋,高兴地扑上前去,“嫂嫂,太好了,你要当娘亲了,我要当姑姑了……” 宋黛还在怔愣之中,没有回过神来,这怎么……突然就怀孕了呢? 这馅饼猛地砸她脑袋上,还真让人犯晕。 杜祈佑已经是激动地连嘴唇都在哆嗦,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改其色的男人,居然在听到媳妇怀孕的时候绷不住了,抽了,哆嗦了,彻底没出息了…… 众目睽睽之下,杜祈佑上前一个劲地亲宋黛的小脸,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媳妇,你太厉害了,你怀孕了,我们很快就要有小宝宝了,你就要做娘亲,我就要做爹爹了……” 宋黛被他亲得脸色绯红,见众太医微垂着眼睑,捂着嘴假装轻咳以示尴尬,她脸就更红了。 好不容易待众人都离开,宋黛没好气地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怀个孕吗?” 嘴上这么说着,事实上宋黛比谁都高兴,这孩子来得十分意外,却也正是这种意外之喜,仿若上天赐下来的礼物一样,让人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杜祈佑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在喜悦中,一晚上嘟嘟囔囔的,都在重复着一句“他要做爹了”,搞得宋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宋黛提醒他,“记得给爹娘寄一封书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杜祈佑连连称是,一晚上靠在宋黛的小肚子上,一阵亲一阵摸的,简直爱不释手。 后来宋黛被他折腾累了,躺在他的怀里沉沉睡了,杜祈佑却无比清醒,一脸爱怜地望着妻子。 很快,他和黛黛之间就要迎来一个小生命了,不知道黛黛,会给他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儿子女儿都好,只要是他们两个的孩子,怎么都是最好的。 杜祈佑将嘴唇贴在宋黛的耳边,轻声道:“黛黛,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 正在燕国皇室沉浸在皇后和公主都怀有身孕这双喜临门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生生地劈在了杜祈佑的脑门上,消息,还是许久不见的黎世琛和南宫玥,亲自传过来的。 黎皇身重剧毒,病入膏肓,宣静王杜祈佑立刻回宫觐见,不得有误。 第三百三十五章 黛黛,你想要做皇后吗? 黎皇身重剧毒,病入膏肓,宣静王杜祈佑立刻回宫觐见,不得有误。 黎世琛和南宫玥带来了这道响雷,劈蒙了包括宋黛在内的所有人,清音阁里,气氛凝重异常。 如果这个消息,是别人带来的,宋黛肯定是不信的,可是偏偏,是黎世琛和南宫玥。 他们之间是什么交情啊,黎世琛和南宫玥,是断然不会千里迢迢特意跑过来骗他们的。 南宫玥说,皇上的毒,是宁氏下的。 自皇上回宫以后,易倾颜的恩宠已经是如日中天,整个后宫,早已变成了易贵妃的天下。 就在行册封礼的前一个晚上,被打入冷宫的宁皇后请求见皇帝最后一面,全了夫妻的情分。 皇帝不愿再见她,可是太子殿下跪在幽兰苑门口,磕了足足一百个响头,磕得满脸都是血,哭求父皇再见母后一面,最后,竟然整个后宫的妃嫔们都跪在幽兰苑门口,求皇帝赐见。 这么大的阵仗,易倾颜在寝宫如何能坐得住,软声求着皇帝就见宁氏一面吧,算作成全。 杜祈宁无奈至极,终究还是去了,结果这一去,宁后服毒自缢了,皇帝回来,当晚就吐了血。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在冷宫里,皇帝和废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帝中了一种叫做“碎心”的毒药,毒性太强,整个太医院都无人能医,太医院令亲自去请了秦素素前去医治,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无能为力,还待再请雪医青龙和神医白柏,却被皇帝拦下了。 他已经不是傅家子弟,万万没有劳动雪衣青龙的资格,皇帝只有一个命令,“召静王回宫。” 黎世琛拧着眉道:“大黎已经乱作一团,摄政王和老王妃都不在,现在只能请静王爷回去主持大局了,恳请王爷能够摒除成见,暂时放下嫌隙,帮皇上、帮大黎,度过这个难关。” 黎世琛说着,竟然扑通朝杜祈佑跪下了,宋黛眼睛蓦地瞪大,却也知道这一跪,是君臣之礼。 杜祈佑望着黎世琛,双眸幽深,里面掺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至今是不信的,他不信几个月前还冷漠如斯,骄傲如斯的皇兄,怎么会突然倒下。 “佑哥哥……”宋黛见杜祈佑毫无反应,一颗心只觉得七上八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袍袖。 杜祈佑回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噗通”一声,膝盖落地的声音让杜祈佑和宋黛猛地转头望去,这次跪下的人,是南宫玥。 南宫玥跪在黎世琛身旁,仰着头对杜祈佑道:“祈佑,算姐求你,皇兄已经拖不得了,你要是再犹豫下去,怕连皇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真的一点不在乎吗?” 杜祈佑被狠狠震到了,南宫玥这番话,像是在剜他的心一样,鲜血淋漓。 他连忙在南宫玥面前蹲下身子,扶着她的胳膊,鼻头发酸,沉声道:“姐,我回去。”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说出来,宋黛的心倏然沉了下去,果真,他还是放不下,还是要回去。 杜祈佑将南宫玥和黎世琛拉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让人沿路备马,连夜赶路。” 他又恢复了那个凌云气势的静王爷,泰山压顶不变色,一言一行,极尽霸气与凌厉。 宋黛站在他身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这才是她爱的男人,那样的义薄云天,霸气侧漏。 安排好了一切,杜祈佑这才转回身来,看着宋黛,面色这才有几分迟疑,弱弱唤道:“黛黛……” 宋黛冷着脸看着他,“现在想起我来了,你都决定要走了,还过来理我做什么。” 宋黛耍小孩子脾气,沉着脸走开了,扔下了满殿的人,面面相觑。 夜凉沉着脸看着杜祈佑,一言不发,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 黎世琛和南宫玥却是一脸尴尬,南宫玥迟疑着上前问道:“黛黛这是因为你要走了所以不高兴吗,你带上她一起回去不就好了,难道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再跟着你回家了?” 黎世琛在后面轻轻扯了扯南宫玥,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杜祈佑没跟南宫玥多解释,只道:“姐,世琛,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跟黛黛说句话。” “嗯,你去吧。”黎世琛点了点头。 杜祈佑追了出去,宋黛脚步很快,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安心殿,杜祈佑提着脚步,赶紧跟上去。 原以为要吃闭门羹,没想到一进安心殿,宋黛瞪了他一眼,却关上大门,“你们都退下吧。” “喏。”阖宫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了,整个安心殿,便只剩下了宋黛和杜祈佑。 杜祈佑疑惑地看着她,“黛黛……” 宋黛转回身看着他,一脸正色,“佑哥哥,我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废话了,我也知道你既然决定要回去,便是心中有了主意,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我又该怎么做。” 杜祈佑被她叮铃梆啷的一番话说愣了,旋即却是明白过来,刚才她是故意跟他发脾气呢。 他上前一步,一脸爱怜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现在想杀我的心都有了。” 宋黛委屈地撅起嘴:“我杀你有什么用,你果真要回去,我还能拦得住你吗?真是的,我这才刚怀孕,心中的欢喜还没消散呢,你却要离开了,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 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悲色的杜祈佑,担忧地问:“你,预备如何做?” 杜祈佑轻抚着她的脸庞,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做皇帝,二是做周公。” 宋黛眉睫一跳,“怎么讲?” 杜祈佑道:“皇兄急召我回去,定是拟定了这两个方案,照我对皇兄的了解,他怕是要临危托孤的,可泽儿年幼,又是宁氏所生,若他即位,难免不会重新任用宁家的官员,皇兄苦心孤诣的一切,就要崩塌了。但,他若是想要让我继任这个皇位……黛黛,你想要做皇后吗?” 宋黛呆了,整个人,瞬间懵在那里。 皇后……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不愿意做皇后 宋黛瞪大眼睛看着杜祈佑,杜祈佑眸色沉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半响,宋黛听见自己沉沉的嗓音,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做皇后。” 是的,她不愿意做皇后。 因为那个位子,在享受着高贵的同时,也含着无尽的孤独和悲凉,她并不愿意把自己置在那种位子上,杜祈佑若是做了皇帝,定然是要三妻四妾的,后宫佳丽三千人,区区皇后,又算得了什么?她做不到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更何况,跟别的女人勾心斗角,阴谋算计。 只要想到这些,宋黛就觉得后脊背都在发凉,浑身都生出鸡皮疙瘩了,“佑哥哥,我不要……” 她凄惶地揪住他的胳膊,满脸透着惊惧,眼眸中却是无比的坚定,她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皇后。 杜祈佑望着她,嘴角浮起深深的笑意,声音清淡却镇定,“正好,我也不愿意做皇帝。” 宋黛仰头看着他,眼中有了晶莹的泪珠,他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也愿意成全她的一片痴心。 只是,这样就意味着,他要放弃那个至尊之位了,试问普天之下,哪个男人不想要做皇帝呢? 宋黛扑进杜祈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哽咽道:“佑哥哥,就这样放弃皇位,你舍得吗?” “原本就不是我的,有何舍不得?”杜祈佑声音云淡风轻,没有一丝惋惜和怅然。 他轻拍着她的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更重要。” 宋黛眼睛里包的一包泪随着他的这句话倏然下落,多么没出息的话,可是她喜欢到爆了。 “黛黛……”杜祈佑轻轻将她拉起,一脸愧然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五载,你现在有了身孕,定然是不能跟我走的,大黎即将迎来一阵腥风血雨,将你留在夜凉身边,我也放心些。只是……怀胎十月,你怀孕这段时间,是最需要我的,我……” 宋黛用手指头堵住他的嘴,轻轻摇了摇头,“我都明白,你尽管放心地去,我,等你回来。” 杜祈佑凝望她半响,眉心一动,手掌勾着她的后脑勺,猛地吻上她的唇,带着深深的缠绵。 他懂她,她自然也是懂她的,所谓的心灵相契,琴瑟和鸣,大抵就是如此吧。 单为这一点,他此生都不会负她,绝对不会。 宋黛闭上眼睛,沉浸在杜祈佑温柔的缠绵里,她知道,他这一去,又得是很久不得相见了。 就让她记住这一刻吧,记住他的吻,记住他的温柔,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她便可以跟他说。 你那不靠谱的爹爹临走之前,什么都没能留下,就留下一个你,还有一个吻。 可是,便是为了这两样,我就愿意等着他,哪怕是等他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杜祈佑走了。 宋黛靠在床榻上,黯然神伤,他这才刚走,她就开始想他了,真没出息。 夜凉站在榻下,冷冷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这一走,可是不知归日了,孩子怎么办?” “我养呗。”宋黛抬起头来冲着哥哥笑,“孩子的爹爹虽然不在,可是有娘亲、有舅舅、舅妈,还有姑姑疼她,也不会太可怜的。再说了,它这一出生就有一个小伙伴陪着呢,够幸福的了,只是不知道,嫂嫂肚子里这一个,会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 她轻轻松松地就将话题带过去,夜凉冷着脸还要再说,水小妖暗暗冲他摇了摇,两个人离开。 回到清音阁,夜凉一腔怒火就发泄出来了,一脚踹裂了一张梨花椅,吓得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水小妖暗暗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众人都走了出去,水小妖才上前安慰道:“驸马这一走也是迫不得已,你就不要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黛黛这才刚刚怀有身孕,他居然就走了。那黎皇是什么好东西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主儿,差点害死黛黛也就罢了,现在都要死了,居然还不肯放过他们小两口。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欠了他的,要不是人命关天,我真想将祈佑囚禁起来,让他无法回去。” 夜凉冷冷地说,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现在张口说的话,居然是在维护杜祈佑。 水小妖却是了然于胸的,给他端上一盏热茶,试探性地问道:“黎皇如今这副样子,黎国上下肯定兵荒马乱了,殿下就没有想过,要趁机兴兵,取而代之吗?” 夜凉接过茶盏的手一顿,脸色倏然冷了下来,一双利眸抬起来看着水小妖,“你什么意思?” 水小妖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身为祈佑和黛黛的嫂嫂,我说这番话是不仁义的,毕竟落井下石,趁虚而入是下等人的作为,但身为大燕的皇后,我就要尽一下自己的本分了,殿下,眼下黎皇病危,太子年幼,静王又没有夺嫡之心,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舍得就这么放弃?” “啪!”夜凉站起身,扬手一记耳光挥在水小妖的脸上,“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水小妖被打得一个趔趄,拼命稳住了身子,手下意识地就护住肚子,夜凉见状,神色一凛。 他目光中有一丝后悔,却并没有伸手去扶她。 水小妖心里滑过一抹失落,捂着脸,缓缓吸了口气,抬起明媚的眸子,冲他笑了笑。 “殿下这一巴掌打得好,你打消了我心里的恐惧。如此,我便知道,您不会犯上作乱,也不会兴兵造反了。”水小妖脸上带着淡定从容的笑意,指痕分明的脸庞,看起来格外令人怜惜。 夜凉眸子暗了暗,他这才知道,她方才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试探他,也是在提醒他。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夜凉上前,轻轻抚上被他打红的脸庞,眸中滑过一抹怜惜。 水小妖冲他淡淡笑了笑,柔声道:“殿下,就当是为孩子祈福,不要兴兵,也不要造反了。” “你想多了,我从没有这样的想法。”夜凉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淡淡道:“我才不想做什么皇帝呢,谁爱当就让他当去。我平生所愿,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安幸福地在一起。你和黛黛,能够陪在我身边,我们陪着孩子成长,看着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最大的希冀与幸福。” “殿下说的,正是臣妾想的,放心吧,我们会等到这一天的。”水小妖轻轻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临危受命 大黎皇宫 “臣弟杜祈佑,参见皇兄。”杜祈佑撩袍跪地,声音脆响,隐隐透着长途跋涉的疲累。 “祈佑……”病榻上的杜祈宁,被易倾颜搀扶着坐起身子,他眼圈发黑,脸色蜡黄不成人形。 杜祈佑抬起头来看着皇兄,只一眼,便觉得心肝肺全都搅在了一起,疼得撕心裂肺。 “佑儿,过来,到皇兄这儿来……”杜祈宁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说着,冲杜祈佑招招手。 杜祈佑连忙膝行过去,上前拉住他的手,声音透着哽咽,“皇兄,臣弟来晚了。” “不晚,不晚,能来就不晚。”杜祈宁摸摸他的小脸,笑了:“临死之前能见你一面,值了。” “皇兄……”杜祈佑哀哀地唤了一声,看着皇兄形容枯槁,知道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杜祈佑的手扶上皇帝的手腕,想要为他探探脉搏,只是他医术浅薄,探得出也治不了。 “不必操心了,朕快要死了,朕知道。”杜祈宁微微闭目,声音透着无尽的沙哑与无力。 “皇兄……”杜祈佑难过至极,“您别担心,我已经请三叔公来了,也给娘亲传信了,还有鬼医干爹,他们都是世上最厉害的神医,我去求他们,让他们都来救治皇兄,会救好的……” 杜祈宁苦笑一声,“闹到如此地步,我哪儿还有脸,再见皇婶和三叔公的面,罢了。” “皇兄别这样说,娘亲和三叔公心里,都是疼皇兄的,不会见死不救的……”杜祈佑急急道。 杜祈宁见杜祈佑急得都快哭了,天生无泪的人,现在却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叫人怪心疼的。 他一脸疼惜地摸着杜祈佑的脸庞,多少年不曾见他露出这样稚嫩的模样儿了,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最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皇上哥哥”,声音脆生生的。 祈佑是他的小跟班,也是他最疼爱的小弟,他们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玩耍,一起挨训。 那些美好而温存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却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当年皇叔和皇婶隐退江湖,他和祈佑小小年纪便不得不勉强挑起这天下的重担,当年他还不到二十,祈佑仅有七岁,就是这样两个小毛孩子,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打下了一片天地。 黎国能有今日这般的盛世荣光,一半是他的运筹帷幄,一半是祈佑的冲锋陷阵。 这天下,有一半是他杜祈宁的,也有一半,应该是属于杜祈佑的。 “祈佑,这么些年,青岩老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总是萦绕在我的心上,久久挥之不去。” 杜祈佑跪在他面前,“皇兄请讲。” “在你出生的时候,他说过,你是笑着出生的,天生无泪,生来就带着一种刚性,日后必定是匡扶天下,一统江山的命……”杜祈宁轻轻一笑,“还真让他说着了,我的弟弟,不俗。” 杜祈佑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杜祈宁拉着他的手,“祈佑,你可愿意接任这皇位,成为大黎的下一任君王?” 杜祈佑猛地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皇兄脱口而出的竟然会是这个,急急地摇头,“不……” “朕是真心的,泽儿还小,朕只有这一个儿子,天下这个担子有多重,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小小年纪,没有人帮持,能担的起来吗?祈佑,放眼大黎,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就算是朕,求你了……”杜祈宁说着,脸色一拧,又吐了一口血,染红了杜祈佑的衣袍。 “皇上……”“皇兄……” 易倾颜急急地唤了一声,慌忙上前扶住杜祈宁,两行清泪倏然滑下脸颊,一双眼睛,早哭肿了,想必这些天,她也不好过,好不容易等到行册封礼,要被封为皇后,却又中途出了岔子。 杜祈佑后退两步,朝杜祈宁叩了个头,跪直身子正色道:“皇兄,恕臣弟放肆,这个旨意,臣弟不能接。如果皇兄信任臣弟,臣弟愿意辅佐太子殿下继承大业,泽儿是您的长子嫡孙,理所应当成为皇位继承人。祈佑立誓,定当竭尽平生之才代皇上辅佐新帝,不负皇兄所托。” 杜祈宁听杜祈佑这样说,整个人瞬间瘫倒在易倾颜的身上,“祈佑,皇上哥哥,欠你的。” 说完这句话,杜祈宁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原本打在易倾颜手上的手,顷刻耷拉了下来。 “皇上……”阵阵凄厉的喊声,传遍了大黎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那夜,皇帝驾崩,举国同悲。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十年前发生在杜云烈身上的事,如今落在了杜祈佑身上,临危受命,便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三日后,新帝即位,改国号康平,尊皇叔杜祈佑为帝师,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易贵妃在皇帝殡礼结束的当日便自请出宫为先帝守陵,封为颜太妃,自此后,不再踏入皇宫。 皇帝杜天泽,天资聪慧,承天命继位,在静王杜祈佑和大将军南宫烨的辅佐下,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小小年纪便有一代明君的威望,世人皆称,臣贤君明,则天下才能大治。 静王杜祈佑,负有经天纬地之才,三年的时光,几乎寸步不离小皇帝身边,亲授文采和武略。 康平元年三年,午后,御书房。 小皇帝扎着马步,头顶着一碗水,胳膊平伸在左右,左右手各放着一杯水,身子打着晃。 案牍后面,杜祈佑正在闲适地翻看着小皇帝的课业,头也不抬,淡淡道:“扎稳了,要是敢洒出一滴水,皇叔就要再赏你一杯水了。” “啊……是。”小皇帝赶紧应了一声,挺直了脊背,额头上却是又冒了一层汗。 刚刚进门就被皇叔灌了一肚子的水,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现在正是来了尿意,这扎马的动作,简直是要命,可是他半点不敢违抗皇叔的命令,因为皇叔只要稍动手段,都能治他死死。 杜祈佑翻完了小皇帝的课业,面色沉冷,“这就是你做的课业,皇上这是在糊弄谁呢?” 小皇帝听着皇叔冰冷的审问,一颗心瞬间凉透了,惨了惨了,这下要惨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帝师 御书房 太监侍卫宫女们悉数退下了,皇帝严命,一个时辰之内,方圆百米,不得有一人接近。 小皇帝颤颤巍巍地扎着马步,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肚子更是熬不住了。 看着拎着戒尺,缓缓朝自己走来的皇叔,他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骇得怦怦直跳。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杜祈佑笑着,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皇叔……”小皇帝低低地唤,“泽儿知错了,您就饶了我一回吧,泽儿保证,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杜祈佑冷冷一笑,“皇上上次被我逮到,也是这样说的吧,你让我如何信你。” 见皇叔的声音陡然转厉,小皇帝心都颤了,弱弱地又唤了一声,“皇叔,泽儿错了……” 杜祈佑拿戒尺杵了杵他的小腹,小皇帝登时一个激灵,腿肚子都哆嗦了,“皇,皇叔……” 见他吓得脸都白了,忍得也辛苦至极,杜祈佑眼里滑过一抹怜惜,却还是板了脸问道:“皇上真的知错了吗?” “知错了,知错了,朕知道错了,皇叔饶我。”小皇帝果真是吓得连声音都劈了。 杜祈佑冷哼了一声,将他头上和双手的水杯都取下来,小皇帝心里松了口气,却依然不敢动。 “那皇上就说说,错哪儿了?”杜祈佑声音慢条斯理,似乎并不急着跟他算账。 小皇帝却还是在强忍着尿意,憋得小脸通红,忍不住求道,“皇叔,能够容朕,先,尿……” 没等他说完,杜祈佑手中的戒尺便毫不留情地在他身后挥了两记,厉声道:“给我忍着。” 这两下戒尺来得又快又狠,小皇帝被打得几乎站立不住,咬住嘴唇才咽下那口中的一声痛。 杜祈佑见他咬着唇不说话,手中的戒尺不轻不重地在他小腹上划着,“皇上不急,臣倒是无所谓,只要皇上能忍得住,便一直这样扎着吧,扎到明天也行,全凭皇上高兴。” “皇叔,不要啊……”小皇帝被吓得都快哭了,他哪里还能熬到明天啊,调整了一下呼吸,暗暗用内力压住身下的尿意,颤声道:“朕知错了,不该在朝堂上公然与蒋国公对峙,不该贪玩不用功,辜负了皇叔的教导,泽儿犯了错,皇叔便是拿戒尺打烂了泽儿的屁股都使得,求皇叔,别这样责罚泽儿了,您……心疼心疼泽儿吧……” 说着说着,语气中已经是带着哭腔,可是皇叔不许他轻易掉眼泪,他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杜祈佑站在小皇帝的身后,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疼惜,可是他知道,疼惜永远不代表纵容。 “知道错了就得记着,我教过你,小不忍则乱大谋,蒋国公那里刚要露出点马脚,你这忍不住冲他一嚷嚷,他还能不心生警惕,到时候再想抓到他的把柄,就难了。忍字头上一把刀,但只要我们忍过这口气,回头就可以逮着机会,把那些犯上作乱的一个一个的都咬死。你这一时沉不住气,坏的是大局,知道吗?”杜祈佑到底是生气,抬起戒尺又朝他屁股给了几下。 “知道知道……”小皇帝忙不迭地应,“是泽儿不争气,坏了皇叔的计划,请皇叔重责。” 杜祈佑见他腿已经忍不住地抽了,知道他是忍到了极限,也真怕他憋不住,便指了指一角。 小皇帝如蒙大赦,谢过皇叔赶紧起身,夹紧了腿朝角落里走去,那里放着一个尿壶。 这么大的人了,还当着皇叔的面撒尿,小皇帝脸色一片绯红,却也知道,皇叔是故意整他呢。 麻溜地解了手,又自个儿洗了手,小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杜祈佑面前,躬身再次应错:“泽儿谢皇叔教导,以后定当谨慎小心,再也不敢了。” 杜祈佑点了点头,知道他是真心认错了,打过罚过了,也不再为难他,这桩错算是揭过了。 戒尺点了点书桌上散落的纸张,杜祈佑眉宇清冷,瞄了小皇帝一眼,“这个,又怎么说?” 小皇帝心神一凛,忙挺直脊背站稳了,“朕,朕重做,皇叔别生气。” “吩咐你的课业如今都敢敷衍应付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把手伸出来。”杜祈佑冷声道。 小皇帝不敢迟疑,见皇叔面露怒色,生怕再把他惹急了,赶紧伸平了双手,齐刷刷晾在眼前。 杜祈佑打掉他的右手,捞起他的左手,噼里啪啦就是十下戒尺打过去,疼得小皇帝一抽抽。 皇叔的板子可不是好挨的,即便不带内力,手劲也大着呢,一下下去定然是一道檩子,疼。 杜祈佑打完了,将戒尺丢到桌上,冷冷道:“课业重新做一遍,另外,我会再布置下去几个题目,每日一篇,给我认认真真地做,不准敷衍了事。乾坤心法继续练,每日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不许偷懒。想偷懒的时候,就想想今日挨得这几下戒尺,想治你,我有的是法子。” “是。”小皇帝毫不犹豫地应下,手上的伤不必说了,屁股上挨得那几下还隐隐作痛呢,皇叔略施薄惩都能让他长半年的教训,哪里还敢敷衍了事,不过,皇叔这意思,是要出宫…… “皇叔……”小皇帝迟疑地问道,“您,是要外出视察吗?” 最近也没什么地方有动荡啊,天下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没什么需要劳驾皇叔的地方啊。 杜祈佑轻轻一笑,“伺候你个小兔崽子伺候了三年,你还不许我休个长假,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吗,我宝贝闺女都三岁了,我可是连她一面都没见过呢,我今天就动身去燕国,朝堂上的事情,有大将军和崔尚书帮着打理,你也能够独当一面了,若是有处理不了的事情,让小天传话给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皇上就自个儿警醒着吧,若是犯了错,我回来可绝不轻饶。” “是,朕记下了,皇叔只管放心地去。”小皇帝躬身领命。 杜祈佑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作势就要出去,脚刚刚迈出殿门,小皇帝唤道:“皇叔……” 杜祈佑回过头去,便听小皇帝冲他笑说:“皇叔替朕,跟婶婶和小妹妹带个好。” 杜祈佑眉心一动,缓缓地点了点头,踏出御书房,看着碧海蓝天,嘴角淡淡勾起一抹微笑。 黛黛,我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梨花泪(大结局) 开春四月,整个燕国都沉浸在梨花的阵阵飘香中,梨花瓣飘洒到了燕国的每一个角落。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时间匆匆流过,转瞬间,三年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梨花依然开着,可是,一同赏花的人呢? “阿梨,到舅舅这儿来……”夜凉伸开宽大的袍袖,将一只粉嫩嫩的小糯米团子包在怀里。 新野站在夜凉面前,看着被父皇抱在怀里的妹妹,眨巴着大眼睛巴巴地瞅着,羡慕得不得了。 “哥哥,哥哥……”阿梨稚嫩的声音一个劲儿唤着,雪白胖乎的小脸像个雪团子,可爱至极。 夜凉一手抱着阿梨,望着站在地上仰着头想求抱又不敢的儿子,不由失笑,朝他伸出手去。 新野顿时开心无比,小手牵上父皇的大手,跟着父皇缓缓往安心殿走去,去找姑姑咯…… 夜凉一脸爱怜地看着正在啃手指头的阿梨,笑着问道:“阿梨,舅舅带你去找娘亲好吗?” “好。”阿梨小张了一下嘴巴,然后继续专心地低头啃着胖乎乎的小拇指。 夜凉亲了亲她的小脸,柔声问道:“娘亲在做什么呢?” “娘亲……”阿梨嘟嘟囔囔地唤了一声,突然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夜凉,故作玄虚一般,趴在他的耳朵边小声地“告状”,“娘亲在……睡觉觉……” “哦,娘亲在睡觉觉啊。”夜凉很夸张地喊了一声,点了点头。 “嘘……”阿梨用小胖手捂住夜凉的嘴巴,一脸惊吓的表情,“别说……娘亲,不让说……” 夜凉不由莞尔,知道宋黛八成又偷懒了,还特意叮嘱小阿梨不让她告状。 唉,夜凉轻叹一声,好好的丫头都被她带坏了。 安心殿的后殿,开辟出了一大片园子,种上了一片梨树,一株一株开得枝繁叶茂,如同地下冒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喷泉,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银白如雪的花瓣密密匝匝地挂在枝头,从远处看过去,好似看一副浓墨重彩的风景画,景色清丽,不染俗尘,淡淡的梨花香沁鼻。 中央一棵树冠最大的梨花树下,躺在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梨花瓣飘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几乎将她掩埋起来,雪白的花瓣如团团云絮,漫卷轻飘,衬得女子一张素白的脸,流光溢彩。 她的眉间,盛开着一朵红樱花,远远望过去,倒像是沾上了一朵红蕊的梨花瓣,美艳动人。 宋黛躺在那里,眼睛微微闭着,一副慵懒闲适的姿态,脸上,是孩童般娇俏的天真。 其实她并没有睡熟,这花瓣雨太过芳香,迷得她根本睡不着,可是,就是不愿意张开眼睛。 因为,这三年,只有闭上眼睛的时候,才是她最能明目张胆想他的时候,她的佑哥哥。 闻着梨花香,脑海中隐隐约约飘来一首以前听过的曲子,似乎正是一首叫做《梨花香》的歌。 笑看世间,痴人万千。白首同眷,实难得见。 人面桃花,是谁在扮演?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旧日黄昏,映照新颜。 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 莫相忘,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笑沧桑,万行泪化寒窗。 勿彷徨,脱素裹着春装,忆流芳。 三年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吃饭的时候想,喝水的时候想,洗澡的时候想,练武的时候想,抱着女儿的时候想,哄着女儿睡觉的时候也想,想着,那家伙现在在盛京做什么呢? 他是不是有了新欢了,是不是看中了什么旁的女子,所以才这么久都不回来找她,见她一面。 她想告诉他,她一直很想他。 她想告诉他,其实从放他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她想告诉他,她想跟着他回到大黎,无论是什么样的危险,只要在他身边,她什么也不怕。 她想告诉他,女儿名叫“阿梨”,是她给她取的小名,大名,她想等他回来再取。 她想告诉他,女儿会叫“爹爹”了,不是她教的,是女儿一学会说话,第一个叫的就是爹爹。 女儿都三岁了,佑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打湿了朵朵梨花瓣,阿梨从夜凉的身上下来,“娘亲……” 她圆滚滚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宋黛跑过去,走到眼前,却怕惊醒了娘亲,蹑手蹑脚地走上前。 阿梨一双小脚丫踩着零落满地的梨花瓣,跪倒在宋黛跟前,凑上小脸,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宋黛蓦地睁开眼睛,突然将阿梨抱住,往空中凌空一举,“小阿梨……” “咯咯咯……”阿梨被娘亲逗得哈哈大笑,声音好似一串银铃,婉转动听,悦耳醉人。 夜凉拉着新野的手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笑。 忽而,脚步声自不远处轻轻响起,一个身穿蓝袍,如谪仙一般的男子,缓缓自暮光下走来。 “黛黛……”他轻轻唤道。 一如既往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响在耳畔,诚如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在他怀里听到的那般。 宋黛抱着女儿,猛地转过头去,见杜祈佑高大颀长的身影正缓缓朝她们走来,清华高雅。 他柔情无限地凝视着她,凝视着她怀里粉嫩嫩的宝贝,“我们的女儿,叫‘阿梨’是吗?” 眼泪顷刻落下,宋黛放下女儿,缓缓站起身子,动作顿了那么一刻,突然朝他狂奔了过去。 杜祈佑敞开怀抱,将扑过来的可人儿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激起阵阵花瓣雨。 宋黛刚刚在他怀中站稳身子,就哭着捶他,颤声道:“三年了,三年了,我只当你把我忘了。” “怎么会,我敢吗?”杜祈佑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丝丝泪光,低下头去吻她。 才刚刚缠绵了一阵,一个肉滚滚的小东西就挤在了两个人中间,“没人管我了么……” 杜祈佑和宋黛恋恋不舍地分开嘴巴,皆低下头去看夹在他们中间的小东西,正愤愤不平呢。 “阿梨……”杜祈佑笑着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来,眼睛里分明有了泪意,“想不想爹爹?” 宋黛撇撇嘴,也是一脸委屈,“想什么呀,我们阿梨连爹爹都没见过呢……” “阿梨见过的。”阿梨突然开了口,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阿梨今天终于见着活的了。” 一句话让宋黛和杜祈佑都愣了,杜祈佑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什么见过‘死’的爹爹了?” “在娘亲的画像上啊,娘亲想爹爹了就抱着画像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梨抿唇道。 宋黛小脸一下子胀的通红,这闺女,是故意想让她在她爹面前出丑的吗? 杜祈佑一脸柔情地看着宋黛,吻了吻她的脸颊,轻声道:“我回来了,以后,我陪着你。” 宋黛眼睛里漾着一汪清泪,靠在他的怀里,一家三口望着远处飘飘洒洒的梨花雨,很美。 梨花象征着纯情,纯真的爱,一辈子的守候不分离。 水小妖悄悄来到夜凉身边,拉着儿子的手,看着满院的梨花雨,与夜凉四目相对,轻轻笑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全文完】 第三百四十章 宋黛捡回来一个小白脸 澳门赌王的女儿宋黛在离奇失踪三个月后,突然现身豪天赌场,并带回来一个漂亮男人。 隔日,澳门公子哥儿圈子里炸开了锅,话题中心,自然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宋黛大小姐。 叶凯(八卦):“听说了没,宋黛回来了!” 郑歌(白眼):“废话,整个澳门都传遍了,她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白脸!” 廖东(惊讶):“我靠,到底什么情况啊,那小白脸长得好看吗?” 邵钧(冷淡):“……比你好看。” 廖东(恼怒):“你给我滚!他哪儿比三爷好看,你说,你说!” 邵钧(臭拽):“个高腿长,肤白貌美,而且样子特冷,特酷,特man!” 郑歌(满脸纠结):“……那小白脸叫啥名?” 叶凯(冥思苦想):“杜祈佑!” 朋友圈里这帮人都是宋黛的铁哥们,从小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号称“霹雳五虎”,牛x哄哄。 宋黛老大,邵钧老二,廖东老三,叶凯老四,郑歌老五。 为啥宋黛是老大呢,不是因为她年龄大,相反她年龄在五个人中最小,只因为她最拽,最酷。 “杜祈佑”三个字一曝出来,朋友圈里的四人都静默了一会儿,纷纷百度谷歌搜索这人,得到的结果是“查无此人”“查无此人”……四人怒了,我去,这人谁啊,这么神秘。 宋黛:“哥儿几个,我回来了,明晚凌天夜总会我做东,都来哈,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叶凯(声泪俱下):“宋小妞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宋黛(摸摸头):“乖,明晚姐带你吃大餐。” 郑歌:“为啥是明晚,我们现在就要见你!” 宋黛:“……不行,今晚有事。” 四虎纷纷做好奇状,探头:“啥事?” 宋黛(呲牙):“带着老公见老爹。明天见面都给我表现老实点哈,不准欺负我的人。” 四虎:“……” 宋家别墅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杜祈佑双膝跪地,叩头行礼,端端正正,规规矩矩。 赌王宋烈震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高大威猛”的女婿竟然第一次见面就给他行这么大的礼。 不只宋烈,宋家上上下下,包括管家、菲佣在内的几十口子人全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 最淡定的应该是宋黛了,她知道刚刚穿越到这里,佑哥哥肯定不习惯的很,就像她当初莫名其妙地穿越到古代,对这种繁文缛节也是深恶痛绝,没关系,凡事都有个过程嘛,慢慢来。 宋烈看着宝贝闺女,挤眉弄眼的,手足都无措了。 宋黛冲老爹笑了笑,将杜祈佑从地上扶了起来,“佑哥哥,起来吧。” 杜祈佑缓缓起身,目光恬淡地看着宋烈,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岳父长得和七叔残阳很相像。 与此同时,宋烈也在打量着自个儿的女婿,不得不说,就这模样,这气势,也是人中之龙。 难怪短短三个月就把她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了,还敢拐跑她的掌上明珠,胆子倒是真不小。 宋黛眼看着父亲的眸光越来越锋利,知道她这爹什么脾性,趁他没发飙之前赶紧开溜:“爹地,我们长途跋涉挺累的,先上楼休息了,您有事随时吩咐我们,女儿先行告退。” 宋烈听着女儿咬文嚼字的腔调还有那恭恭敬敬的态度,怎么都觉得像遭雷劈似的。 见宋黛和杜祈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宋烈绷不住了,沉吟着问管家:“这还是黛黛吗?” 管家也是一脸纠结:“是小姐,可是又不太像小姐。至少,小姐可从没对您这么恭敬过……” 宋烈一记锋利的眼刀射过去,管家识相地闭了嘴,这次换宋烈纠结了,谁说不是呢? 他轻叹一口气,吩咐管家道:“去给我查查小姐这三个月都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 这人怎么能突然转性呢,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宋黛将杜祈佑带到自己的房间,看着东瞧西望,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嘴角不由抿出一丝笑。 “佑哥哥,你现在相信,我们是穿越了吧?” 穿越?杜祈佑眉头一皱,他对这个词,依然没有什么好感。 饶是读书万卷,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一觉醒来,会来到另一个世界,颠倒乾坤,置换日月。 眼前的一切,既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这确实是另外一个时空,宋黛告诉他,这是她原本的时代,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宋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杜祈佑的神色,生怕他心里承受不住,毕竟初来乍到,都会不习惯的。 不过,久经沙场的静王殿下还是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承受力,他淡淡道:“我想沐浴一番。” 宋黛一怔,反应过来,赶紧将人带进浴室,古代沐浴是要浴桶的,现如今只能凑合用浴缸了。 以前养尊处优的静王殿下用的浴桶要么是楠木要么是梨木制作的,热水倒在里面自然而然会散发出一种软木的芳香,不似这冰冰凉凉的瓷制浴缸,总觉得硌得慌。 宋黛见杜祈佑面露不适,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他身上淋着水,一边道:“我这就差人去买浴桶,你先凑合着洗洗,我知道,你刚来肯定不习惯,没关系,我陪着你慢慢适应。这些东西你要是不喜欢,那咱们就换,外面那席梦思软床你要是睡不惯,我明儿就派人换成紫檀雕花风床。” 宋黛喋喋不休着,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扯住,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杜祈佑深情地凝望着她,“无妨,我慢慢适应就好。只要有你在身边,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宋黛一颗心突然就化成了一汪雪水,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佑哥哥,有你这句话,黛黛就满足了。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洗完了澡,杜祈佑总算是露出了笑模样,宋黛给他换上浴袍,盯着刚刚沐浴出来的美男子,嘴角抬起一抹揶揄的笑容,“难怪他们都说你是小白脸,我看真挺像的。” 杜祈佑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丝杀意,“谁说我是小白脸,活腻味了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宋黛的土豪朋友圈 夜幕降临,黑色的夜里,一辆鲜红的法拉利像一抹艳阳疾驰在马路上,张扬跋扈。 这是宋黛的车,宋黛的款儿。 在古代骑马骑惯了,甫一摸上这四个轮子的跑车,宋黛摸到方向盘的一刹那,激动得想哭。 车子往凌天夜总会的方向疾驰,宋黛乐呵呵地说:“佑哥哥,呆会儿见面的都是我的铁哥们,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怪想的。他们跟我的关系,怎么说呢,就像你和玥玥、世琛一样。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好兄弟。一会儿见面,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保护你。” 杜祈佑目不转瞬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蕾丝双袖下若隐若现的胳膊上,薄唇紧紧抿着。 宋黛没察觉到杜祈佑的反应,还在呱唧着:“对了佑哥哥,我现在开的这辆车就跟以前的马一样,都是交通工具,不过这边不流行骑马,甭管两个轮,三个轮还是四个轮,都叫做车。你哪天想骑马的话就跟我说,我带你去马场,不过为了出行方便,我会慢慢教你开车的。” 杜祈佑还是抿着唇,不发一言。 聒噪了半天,宋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唱了半天的独角戏,她转过头,见杜祈佑一直盯着她,纳闷道:“怎么了?我刚刚跟你说的,你都听懂了吗?” 宋黛极尽耐心地跟杜祈佑解释,知道让一个古人了解现代知识,比一个现代人在古代生存困难多了,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是她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杜祈佑融入她生存的这个环境。 杜祈佑凝视了她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衣服,为什么要露出胳膊,不怕别人看吗?” 宋黛一怔,低下头去看自己那两条肌滑白嫩的玉臂,顿时欲哭无泪。 天晓得,这已经是她翻箱倒柜,捯饬出来的最最保守的一件衣服了,就是怕杜祈佑看不惯。 她有些庆幸自己幸亏没穿那些露胸、露肩、露腿、露肚脐的性感礼服,不然就死翘翘了。 偷瞥着杜祈佑不善的目光,宋黛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佑哥哥,这个古人呢,是偏保守派的,衣服是裹了一层又一层,连夏天都得披个四五层的样子,可是现代人呢,都是简约派,衣服大多穿一层就好了,而且一般都露的比较多,你看我穿成这样,已经是最保守的了。” 杜祈佑皱着眉头听着宋黛的解释,暗暗提醒自己入乡随俗,入乡随俗,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 凌天夜总会 宋黛挽着杜祈佑手进入夜总会的时候,赚足了眼球,不仅因为宋大小姐的名气,还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谁都知道宋大小姐带回来一个男人,不但堂而皇之地称之为“相公”,便是连赌王老丈人的面都见了,大家都激动了,心想这小子谁啊,这么大能耐,收服得了宋黛? 宋大小姐的威名在澳门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相当于公主殿下一般的人物了,冲着澳门赌王的赫赫威名,黑白两道谁不给她三分颜面,而且宋黛这人,也确实不是个一般的二世祖,从小便跟在赌王父亲的屁股后面学赌,不仅赌术一流,做起生意来那也是个小魔女,年纪轻轻的就赚得钵满锅满,手底下产业无数,也是年轻一带的翘楚。 不过比起宋大小姐的经商的本事,她泡男人的本事在澳门也是远近驰名,人人皆知,谁都知道宋小姐是个花心大萝卜,换男人跟换衣服似的,勤快着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有钱,有颜,有身材又有情趣呢,便不为她的钱,都有的是男人想要爬上她的床。 所以,问题就来了,这么一个游戏情场,放浪形骸的宋大小姐,究竟看上谁了,非他不嫁的? 凌天夜总会今天客人爆满,座无虚席,众人擦亮了眼睛,就等着亲眼目睹那驸马爷的真面目。 宋黛挽着杜祈佑的手,双双走进凌天夜总会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叫做天作之合,什么叫做天造地设,什么叫做郎才女貌,这俨然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啊。 宋黛穿着一身红色蕾丝落地长裙,虽然样式偏保守了些,可奈何气质出众,那窈窕的身材,肤如凝脂的脸蛋,灵动的大眼睛,美丽的如同天上飘下来的仙子,妩媚动人,钟灵毓秀。 她旁边的杜祈佑,则是一身妥帖合身的黑色西装,一看就出自名家手笔,私人定制,他身材高大笔挺,双腿修长,比男模还像男模,不,他可比男模man多了,一张盛世美颜俊美得简直不似凡人,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可比电视上的男明星好看多了,完了,流口水了。 宋黛没理会看热闹流哈喇子的吃瓜群众,直接将她家静王带到了邵钧那四只小老虎眼前,看着沙发上坐成一排跟炸碉堡似的,虎视眈眈又目不转睛巴巴瞅着他们的四个熊崽子,宋黛没忍住,噗嗤笑了,亲昵地拉了拉杜祈佑的手臂,骄傲地介绍着:“我老公,杜祈佑。” 四只小老虎张开了虎口,撩开了虎牙,作势要咬人似的,却突然呲牙笑了,“姐夫,坐。” 终归是宋黛的好兄弟,杜祈佑很是客气地冲他们点了点头,便随着宋黛到沙发一旁坐下。 就这一坐,立刻便显得与众不同了。 杜祈佑便是坐在那里,也是端端正正的,脊背挺直,透着军人的干练,却又不失常人的闲适。 他确实是像往日一样坐在那里,不过坐惯了硬实的木头椅子,突然坐软沙发,有些不习惯。 只是他这一坐,邵钧、叶凯、廖东、郑歌这四只小老虎便坐不住了,这,这也太挤兑人了。 跟杜祈佑一比,他们的坐姿简直不敢让人恭维,怎么看都像是地痞流氓,躺在沙发上似的。 瞧出他们的不自然,宋黛莞尔一笑,却是不甚在意。 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得意,她家佑哥哥,就是不一样,简直鹤立鸡群啊。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战成名 以前宋黛不觉得,可是当杜祈佑和邵钧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她顿时明白一开始杜祈佑为何看不上她了,她也自诩是有钱人,豪门出身的大小姐,可是你是豪门,并不意味着你是贵族。 是的,豪门跟贵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民间有一句俗语,叫做富不过三代,像他们这种豪门世家,最多也都是从祖父那一辈兴起的。 好听点说是豪门,其实祖辈也都是些靠下海经商发家致富的土豪,委实称不上是什么贵族。 可是杜祈佑就不一样了,人家可是根红苗正的皇室贵胄,即便太祖皇帝是流寇出身,那也是没落贵族,没落贵族他也是贵族啊,骨子里的那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传到杜祈佑这一代,已经历经了数百年之余,与生俱来的贵族血统再加上环境的耳濡目染,那气质定然与众不同。 宋黛扫了一眼桌上,眼睛顿时亮了,“哟,血腥玛丽,我好久都没喝了。” 她说着,先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咂巴咂巴嘴赞道:“……就是这个味儿。” 然后又干了一大口,杜祈佑眼睁睁看着宋黛灌下一大杯像鲜血一样的东西,眉头紧紧蹙起来。 邵钧眼尖,看着杜祈佑表情不对,套近乎一般舔着脸问道:“姐夫,您喝点什么?” 宋黛忙对服务员道:“给他来一杯乌龙茶。” 杜祈佑眸色淡淡,没说什么,邵钧、叶凯四个人却瞬间炸锅了,嗷嗷怪叫,“来酒吧喝什么茶啊,喝酒,必须喝酒,不给面子是不是……”巴拉巴拉巴拉。 宋黛拿这帮人没辙,刚要动用武力制伏他们,就听杜祈佑说,“拿你们这最烈的酒给我。” 宋黛:“……” 霹雳四虎:“……” 不一会儿,服务员便将一杯威士忌端在杜祈佑身前。 看着明黄的液体,杜祈佑皱了皱眉,放在手中微微晃了晃,优雅的姿态看得众人一愣。 然后,一饮而尽。 周围鸦雀无声。 宋黛差点惊呼出声,想拦已经来不及,只觉得肚子都抽筋了,这可是苏格兰四次蒸馏威士忌啊,酒精浓度92%,是世界上最烈的洋酒之一,曾经有一个bbc记者声称这种酒的酒精度数之高,竟然可以以100英里的时速驱动一辆跑车,这种酒喝一口都得醉,他居然给干了。 宋黛有种想要把她家杜祈佑送进医院洗胃的冲动,刚要硬着头皮爬起来付诸行动,就听那不知死活的静王爷悠悠地开了口,带着云淡风轻的味道:“还不错,不过,还有别的吗?” 宋黛倒,他竟然还嫌不够? 邵钧、廖东、叶凯、郑歌四人闻言眼睛皆亮了,交换了一下眼色,狡黠地笑着,有点意思…… “黛黛,你坐旁边,我们哥几个跟姐夫喝一杯,联络联络感情。”邵钧笑着将宋黛拉到一边。 四人抢占有利地势,迅速地将杜祈佑包围起来,宋黛成了局外人,知道他们四个憋着坏呢。 不过这都是她的好兄弟,怎么也不会闹得太出格,八成是想逗逗杜祈佑,给人一个所谓的“下马威”,看着被围在中间一脸气定神闲的杜祈佑,宋黛心里偷笑,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邵钧召过服务员,凑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来了一瓶酒,刚一亮相,就引起来人群中阵阵惊呼,顿时议论纷纷。 宋黛斜眼瞟过去,嘴角也是抽了抽,她以为他们顶多也就拿出来一瓶美国everclear,没想到这四只不怕死的小老虎一上来就掏出了波兰精馏伏特加spirytus,这玩的……太大了吧? 上一次喝这酒的时候好像还是他们帮她整治一个渣男,一杯酒灌下去那渣男脸都白了,当场就给他们跪下了,说宁愿他们往他肚子上擂几拳也不想喝那酒了,太忒么遭罪了。 很快,酒保将五个玻璃杯摆放在酒桌上,邵钧亲自给杜祈佑添上,挑衅地笑道:“敢喝吗?” 杜祈佑嘴角浮出薄薄的笑意,淡淡道:“却之不恭。” 不恭你妹! 邵钧在心里暗骂,装什么大尾巴狼,咬文嚼字的,给二爷这充文化人呢? 心里骂着,脸上却还是堆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几人纷纷跟杜祈佑碰了碰杯,“cheers!” 杜祈佑没懂那句“切尔斯”是什么意思,却也是知道干杯的,他也不含糊,一仰头,又干了。 邵钧四人这次彻底愣住了,这家伙喝酒向来如此吗,拜托,这是伏特加,不是矿泉水啊! 相比杜祈佑豪爽地一饮而尽,他们这只小小地抿了一口的行为,是不是太矜持,太矫情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四个人总不能让宋黛在男友面前栽了面子,便都苦着一张脸一饮而尽,好么,这一杯酒下去,胃里火烧火燎的,肠子都快要被捅穿了,果然比肚子挨上一拳都痛苦。 所以,他们抬头去看杜祈佑,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这也太牛x了吧,还是人吗? 第一个回合,霹雳四虎pk杜祈佑,惨败,一败涂地。 两杯酒喝下去,霹雳四虎对杜祈佑那叫一个甘拜下风,纷纷朝杜祈佑作揖膜拜,佩服佩服。 您厉害!就您这酒量,我们四个人都抵不上你一个! 难怪宋黛能看上你,说明你的确是有过人之处啊,兄弟们服了,服了。 杜祈佑一战成名。 最后四个醉鬼都是被家里的司机扛走的,走的时候还拉着杜祈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说从此以后把他们的小大姐宋黛就交给他了,希望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等等。 宋黛哭笑不得,将四个被理顺了毛的小老虎一一送上了车,最后无奈扶额,“让你见笑了。” “无妨。”杜祈佑笑得一脸包容,摸了摸宋黛的小脑袋,安慰似的说:“他们,挺可爱的。” 可爱…… 宋黛嘴角抽了抽,如果是那四只听到有人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们,估计会气得跳脚吧。 “走吧,我们回家。”宋黛笑着扑进杜祈佑的怀里,笑得一脸谄媚,“老公真给我争气。” 杜祈佑听“相公”听惯了,冷不丁地听到她叫“老公”,也挺新鲜,嘴角浮起一抹宠溺的笑。 他突然将她揽入怀中,贴在她耳边低低地来了句,“老公想要如厕,怎么办?” 宋黛噗嗤笑了,对视上杜祈佑一张害羞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南宫允也穿越回来了? “娘亲,能看见我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黛打开视频通话,对着屏幕上的南宫允摆摆手,看着她一身清凉装束,觉得新鲜得很。 南宫允也冲她挥挥手,不由感慨道:“我走这十年,变化真是太大了,连通讯都这么发达了。” 十年前手机还是个稀罕物什,现在却是比比皆是,甚至都变成智能机了,什么功能都有。 宋黛嘿然一笑,“您还能适应吗?” “没关系,慢慢来,在古代生活了半辈子,穿回来居然刚过十年,白白赚了好多年头,值了。” 南宫允笑道,觉得上天待她真是不薄,在古代她是四十岁,现在是三十五岁,平白赚了五年。 当年她不小心穿越的时候,刚满二十五,可南宫允这具身体是十五岁的少女,捡了个大便宜。 宋黛忍俊不禁,“是啊,您现在还是美如少女,我爹地都成一小老头了。” 南宫允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疏淡了几分,关切地问道:“你爸他,还好吗?” “挺好的。”宋黛脸上浮起一丝调皮的笑容,“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对付女婿了。” 南宫允不由莞尔,“祈佑还好吗?” “好着呢,有我照顾他,娘亲放心。”宋黛忙道,又问,“爹爹呢,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南宫允往后瞄了一眼,见杜云烈正捧着历史书看得津津有味呢,轻笑道:“慢慢都会习惯的。” 宋黛点点头,“那就好。对了娘亲,回头您开通一个账户,我给您打一笔钱过去,您刚回来,什么都没定下,哪儿都需要花钱,可千万别亏待了自个儿。对了,您还要恢复以前的名字吗?” “不了。”南宫允摇摇头道:“天小允已经死了,以后我就叫做南宫允。钱的事你不用费心,我和你爹爹有手有脚的,能够赚钱养活自己,你们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可是,娘亲……”宋黛还待再说,便听南宫允道:“好了,你们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挂念我们,倒是你父亲那里……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就让他,以为天小允死了吧。” 正在低头看书的杜云烈听到这里,缓缓抬起头看了南宫允一眼,眉头轻轻一蹙,又低下头去。 宋黛连连点头,“我明白。那您和爹爹好好保重,我和佑哥哥料理好这边,就过去找你们。” “好。”南宫允笑着应下,关了视频通话。 南宫允将手机放到一旁,朝杜云烈走过去,两个人默契地伸出手,杜云烈轻轻一带,人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和以前的状态一样,只是现如今两个人都不再是束着发、穿着锦衣的模样。 杜云烈剪了清爽的短发,透着一派时尚成熟男人的气度,四十不惑,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 南宫允虽然是一水乌黑的瀑布长发,但这一身淡紫色的睡衣,清凉性感,透着妩媚动人。 南宫允瞄一眼杜云烈手里的历史书,轻笑道:“《史记》好看吗?” “还不错。”杜云烈中肯地评价了一句,突然凑近南宫允,低声道:“不过,还是你好看。” 南宫允被他低沉的嗓音勾得心神一荡,下一刻,就被人凌空抱了起来,朝柔软的大床走去。 —— 宋黛关了平板电脑,有些怅然若失,她知道爹爹和娘亲都是要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花他们的钱的,可是娘亲和她情况不一样,她不过走了三个月,除了说话行事风格变了些,周围的环境还是熟悉的,适应的自然比娘亲快,唉,真是放心不下啊。 还是尽快将这边的事情安顿下来吧,她得赶紧带佑哥哥回到大陆才行,要不然真的不放心。 此时此刻,宋烈正揪着杜祈佑在书房下棋呢,晚饭过后就将人带进去了,这几日每晚皆如此。 宋烈喜欢下围棋,还喜欢练大字,偏生这些高雅志趣在宝贝闺女那里都是附庸风雅的做派,他被宋黛打击得狠了,鲜少跟她交流这些事情,没想到从天而降一个好女婿,居然什么都会。 这几日,杜祈佑只是稍稍展露了一下自己的才华,就已经令宋烈惊为天人,赞不绝口。 围棋技艺高超得可达国家级九段高手的水准,一手力透纸背的书法更是令人大跌眼镜。 看着惊讶得合不拢嘴的父亲,宋黛暗暗偷笑,她家佑哥哥的本事多着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露了两样,就已经让父亲对他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若他再露出几样,估计父亲就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佑哥哥了,所以啊,锋芒不宜露的太过,得收着点,得一点一点地渗透。 这些日子宋黛也没闲着,到处让人给她往家里倒腾书本,所有的经史,地理,人文,现代知识,中外名著,成框成框地往家搬,宋家别墅俨然变成了一个藏书库,管家和佣人们瞠目结舌,纳闷从来不喜欢看书只爱看漫画的大小姐,怎么突然变成书虫了,这么愿意读书学习了?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一切,当然跟这个从天而降的帅气姑爷是分不开滴。 宋黛还真不是买书来自己看的,这几日她像填鸭子一样给杜祈佑灌输各种知识,能教得自己教,不能教的就专门请老师来教,她原以为让杜祈佑完全掌握这些东西怎么也得三年五载,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她深感忧伤,恐怕到时候杜祈佑还没崩溃呢,她就先歇菜了。 只是,她着实低估了杜祈佑的学习能力,人家那小脑袋瓜子可比她好用多了,过目不忘加上专注、还有他那超高的领悟力,每一个老师教过之后无不顶礼膜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个月过后,被杜祈佑翻过的书已经积满了两个房间,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果然不假。 杜祈佑纳闷的,是翻遍了所有的史书,有关于他所在的那个时代,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一点,宋黛在穿越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所谓的历史,只是历朝历代的当政者和掌权者愿意让后世看到的历史,历史是对于以往漫长岁月的记录,却并不一定百分百完整和真实。 “其实,这也没什么所谓,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我们,只要把握好现在和未来即可。” 杜祈佑和宋黛相视一笑,轻轻吻了起来。 撩人上床之时,宋黛听到杜祈佑在她耳边轻声道:“黛黛,我准备好了,可以正式出山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花女人的钱? 经过这段日子的学习,杜祈佑已经了解到现在他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了。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已经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中,即便没有经历过,却也明白了大概。 现在是21世纪,距离他当时的朝代大约一千多年,已经没有所谓的君王统治,封建王朝。 乱世也好,盛世也好,以往纠结和放不下的一切,现在都已随历史长河淡淡远去。 君也罢,臣也罢,又有什么要紧呢,到头来,不过沦为沧海一粟。 就像黛黛常挂在嘴边的,自古兴衰起伏,人生无常,与其顾虑那么多,不如活好当下。 杜祈佑看着坐在对面的宋黛,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还好,无论何时,都有她在身边。 管家吩咐佣人将饭菜一一端上桌,偌大的桌子,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饭菜,宋烈坐在上首,旁边一边是闺女,一边是女婿,一家三口,虽然单薄了些,倒也其乐融融。 以前傅家也是这样吃饭的,杜祈佑除了觉得人少了些,没有那么多师兄弟热闹,其他都适应。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杜祈佑也彻底明白宋黛的成长环境了,那叫一个自由与奢靡。 宋烈这人十分开明,豪放不羁,浑身上下透着爽快,又有生意人的算计与狡猾,很是丰富。 他膝下就宋黛这么一个小丫头,还是没***孩子,从小跟在他身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感情自然比寻常的父女好得多,他宠宋黛宠得跟什么似的,说白了,就是个女儿奴。 不过宋黛这丫头本来就招人疼,夜凉对她的疼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杜祈佑早习惯了。 这也没什么,女人嘛,就是用来疼用来宠的,更何况是他的女人,那更得变着法的疼了。 宋烈就喜欢看杜祈佑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举止优雅,礼数是一点儿不差的,看着特舒服。 原本对这个身世背景一无所知的女婿还存着一份成见和疑虑,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相处,他确确实实地相信,自己的傻闺女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从哪儿淘来这么一宝贝女婿。 轻轻咳了咳,宋烈放下筷子,杜祈佑也跟着放下,恭听岳父大人的训示。 宋烈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吃,问宋黛道:“我听说你这两天带他见了不少人?” 宋黛点点头,咽下嘴里的牛排,淡淡道:“佑哥哥打算开一连锁酒店,我带着他去见见几位圈里重量级的叔叔伯伯,爹地,到时候怕是还得借着您的面子搭上几条关系,您可得给面。” “好说好说。”宋烈淡淡摆摆手,不过一句话的事,女儿和女婿想做生意,他能不支持? 不过…… 宋烈眉毛轻轻一蹙,“一上来就开连锁酒店,胃口会不会太大了,为何不先试试水呢?” 宋黛刚要说话,杜祈佑轻轻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岳父放心,眼下这只是一个初步想法,总要先了解一下市场需求,将上下关系打通了再说。前期筹备的时间,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我和黛黛的想法,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以前经营过客栈,在这一方面算是有经验。” 杜祈佑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想找点事情养家糊口,不如先从有把握的事情做起。 宋烈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便知道他不是在寻常玩票,而是真想办点实事。 沉吟片刻,宋烈道:“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强如在家混吃等死。酒店的启动资金,我……” “爹地。”这次是宋黛打断了他,挑眉笑道:“钱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女儿这里可以的。” 宋烈眉头一拧,“你那点小金库,能开得起什么连锁酒店,顶多也就能开个火锅店。” 宋黛不服地撅嘴,“爹地瞧不起人,再不济我手下也有那么多股份呢,我卖了总可以吧。” 杜祈佑轻轻一笑,“那倒不用,你的钱都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岂有花自己女人钱的道理?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只是,恐怕得借岳父的场子一用了。” 宋烈听到这里,看了宋黛一眼,一挑眉,“哦?你是想要……去我的赌场?” “是。”杜祈佑轻轻一笑,“恐怕,得在岳父的场子撒撒野了,您可千万见谅。” 宋烈嘴角勾出意味深长的弧度,斜眼瞟着杜祈佑,心想成啊小子,听起来还像是有两把刷子。 宋黛这也才明白过来佑哥哥想干嘛,一时间惊愕了,这厮,不会像从赌场赚生意的本钱吧? 还真让宋黛说对了,杜祈佑就是这么想的。 他也很无奈,如今的自己可不比从前,从前的自己大小是个世袭王爷,还是莫居少东家,无论是子承父业,还是子承母业,过得都是官二代、富二代衣食无忧,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 可眼下情况不一样了,他现在就是一平头老百姓,也不想再走上官宦之路,好在眼下这个时代并不重农轻商,反而商人的社会地位非常高,说白了,只要你有钱,就不会被人看不起。 虽然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是也给了平民出人头地的机会,如此,倒也是不错的时机。 吃过饭,宋黛将人拉进卧室,一关上门就绷不住了,“你要去赌场捞金,干嘛不跟我商量呢?” 杜祈佑见她面露恼色,不由蹙眉,“怎么,生气了?对不住,我以为你不会介意的。” “我怎么能不介意?”宋黛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宁愿去赌场赌博,也不愿意用我的钱!”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杜祈佑好笑地捏捏闹脾气的小媳妇,“你的钱是你自己赚的,我怎么能用呢?” “为什么不能?”宋黛不高兴了,特严肃地看着杜祈佑,“我们是夫妻,我的钱就是你的。” 杜祈佑脸上浮出深深的笑意,眼底动容了,摸着她的小脸道:“我的是你的,可是你的,不能算我的。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我知道你有钱,不需要我养。可是我是你的男人,总不能靠你养活吧,那我真成小白脸了。再者说,爹爹和娘亲那边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我得担着。” 宋黛默默听着,知道拗不过他,“那好吧,不过,明天我得跟你一起,为你保驾护航。” 杜祈佑嘴角滑出一阵低笑,宠溺地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好。” 第三百四十五章 静王出山 豪天赌场近日分外热闹,倒不是上头又有谁下来“视察”了,而是横空出世一个小赌王。 杜祈佑来赌场短短三天时间,名声就吹响了澳门的边边角角,赚得钱够普通人花几辈子的。 第一天来的时候还是个无名小子。 第二天人们知道他是赌王宋烈的女婿。 第三天杜祈佑的威名已经漫过他的老丈人。 前来赌场的人人都知道,赌王宋烈找到了接班人,不是自个儿的掌上明珠,而是自己的女婿。 说起来真是奇了,赌场上的那几样,骰子、麻将、梭哈、21点、德州…… 甭管玩什么,此人样样精通,没见输过。 短短几天时间,澳门上上下下,好赌的,不好赌的,高官,豪门,黑的,白的,全惊动了。 第三天傍晚时分,赌王宋烈终于现身豪天赌场,身边跟着一溜大老板,身后跟着一溜公子哥。 那群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邵钧、廖东、叶凯、郑歌这四只小老虎,屁颠屁颠地跟着来了。 “宋老板……”“宋老板……” 宋烈一出现,在场的众人纷纷起来跟宋烈打招呼,宋烈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一一招呼回去。 一局结束,杜祈佑坐在赌桌边,宋黛正让底下人清算筹码呢,见宋烈来了,迎上去,“爹地。” 宋烈亲昵地揽了揽闺女的背,目光便朝杜祈佑射过去,杜祈佑早恭候在侧,“岳父。” 宋烈淡淡点头,眼睛里透露着欣赏,扫一眼赌桌,揉揉宋黛的小脸,“又赢了不少吧?” 宋黛抿唇一笑,转而对赌桌上刚刚输了的几位老板道:“诸位叔伯今日都辛苦了,女儿晚上做东请长辈们吃饭,爹地一起来吧。” 难得,还知道打人一巴掌赏个甜枣吃,宋烈觉得闺女长大了不少,不是以前不管不顾地闯了祸等着他去擦屁股的小破孩了,做事知道给人留余地了,人情世故滴水不露的,挺上道。 “好啊。”宋烈笑着应下,走上前去拍拍杜祈佑的肩膀,淡淡扫一眼赌桌旁站着的众人:“玩得可高兴?又让几位老板破费了吧,回头让我这女婿给大家伙一人封一个红包,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玩。” 赌桌上几位输家连连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后生可畏……” 如此,客套一阵。 谁都看得出来,这杜祈佑板上钉钉是宋家的女婿了,这场子以后就是人家的,不输合适吗? 赌桌上人都散了,宋烈抬眼笑着看杜祈佑,“最后一局,我陪你玩玩?” 周围鸦雀无声,瞪大眼睛看着赌桌中央这俩人,乖乖,赌王要亲自上场,pk小赌王了? 杜祈佑轻轻一笑,不卑不亢,“岳父大人在此,小婿可不敢放肆。” 宋烈爽朗大笑,“赌场无父子,谈不上放肆,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他回头瞥一眼宋黛,挑眉笑道:“要不要跟爹地玩一局?” 宋黛撇撇嘴,“才不呢,你们谁的钱都是我的,赢了没意思,输了还心疼。” 众人哈哈大笑,一旁的叶靖国和郑铎道:“我们上,好好会会老宋这一宝贝女婿。” 几人说罢进了包房套间,那是专门为宋烈设的,就是为了他一时手痒解馋来的,今儿用上了。 宋黛刚要跟着进去,就被后面伸出来的四双老虎爪子扒住了,“哎哎哎,你进去干啥?” 宋黛回头瞪一眼四人,“干嘛,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人家爷们四个上了赌桌,那刀光剑影的,再伤着你,你就乖乖陪我们在外面看热闹吧。” 叶凯和郑歌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架着宋黛的胳膊,就把人放在沙发上,摁倒了。 宋黛坐在沙发上,看着心怀鬼胎的四个人,哼唧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今儿那几个老头子就是被你们撺掇来的吧,干嘛,看不惯我家佑哥哥赚钱是咋地?” “冤枉啊……”邵钧举手投降,“天地良心,我们可都是向着你的,对吧?” 他一挤眼,另外三个赶紧跟着附和,“可不是,我们就盼着姐夫赢呢,给我们挣点零花钱。” 宋黛嘴角浮起一层嗤笑,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憋着坏呢,就等着她家佑哥哥被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她还真想看看,佑哥哥的赌术跟爹爹比,究竟谁更厉害些? 杜祈佑四人在套间牌桌上赌牌,外面闭路电视大屏幕上能够显示出来,大堂上的人都看得到。 宋黛五人坐在沙发上,正好对着大屏幕,属于vvip座位,一般人儿哪有这待遇? 不过大堂上还是围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懂行的不懂行的全来了,济济一堂,擦亮眼睛。 赌桌上,四人玩的是德州。 发牌的荷官是赌场的老人了,手指细腻灵活,一副牌在手里边跟算珠似的,流畅地来回摊开。 “啪”的一声落定,请几位搬牌。 眼看着场上的四人都依次搬过牌,各拿了两张底牌,宋黛莫名有点紧张,手心都冒汗了。 刚刚透过大屏幕,她隐隐看到了荷官跟爹地互通了眼色,赌桌上的那些事情,她懂,心里不自觉便为杜祈佑捏一把汗,虽说输给自家老爹不丢人,可是赢了这么多场,就剩最后这一场了,输了多不是滋味啊,但自家老爹那是赌场的老大,多少年了没见输过呢,也输不得。 好嘛,这翁婿两个都是输不得的主儿,却硬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不疼? 她暗暗咬唇,后悔没让杜祈佑跟老爹玩骰子了,那才是他最拿手的,玩什么德州扑克啊? 德州扑克这几年在赌场上很火,老少皆宜,她起初还怕杜祈佑玩不惯,非常细心地教了一把。 不过她的担心纯属多余,杜祈佑在赌场上玩得比她风生水起,那简直就是个“魔术师”。 宋黛不知道,杜祈佑的赌术是跟她娘学的,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南宫允的赌术,正是当年跟在宋烈身边学会的,算起来,宋烈是南宫允的师父,是杜祈佑的师公呢,不过…… 长江后浪推前浪,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赌王PK静王 德州扑克是一种玩家对玩家的公共牌类游戏,一共52张牌,没有王牌。 屏幕上,四个人已经开始掀起手中的底牌了,大堂里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宋黛所有的心思现在都在杜祈佑身上,见他底牌一张q,一张7,大失所望。 邵钧在一旁挑眉笑道:“咱姐夫牌运不咋地啊,输在起跑线上了。” “滚!”宋黛一脚飞过去,正烦着呢。 相比杜祈佑,其他三只老狐狸的底牌都不错。 宋烈手中掐着双a,叶靖国手里攥着j、q,郑铎手底下是双k,都比杜祈佑手里头的强。 叶凯和郑歌挺得意,两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凑到宋黛身边炫耀,“瞧咱老爹这手气……” 宋黛寒着一张脸,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拍飞。 都给我走开,老娘气不顺呢。 相比宋黛的不淡定,杜祈佑倒是气定神闲,他清楚自己的本事,也清楚眼下的形势。 眼前这三位都是赌场老手,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能赢是人家让咱,要是真输了也没什么丢脸。 嗯,总之心态不错。 荷官请四人依次下注,宋烈笑着对叶靖国和郑铎说:“哥几个,陪孩子玩玩,别太猛啊。” 他推了一万,叶靖国和郑铎一人叼着一根雪茄,眸子发着精明的狐狸光芒,“跟。” 宋黛磨着牙,暗骂这三只老狐狸,摆明串通好了欺负她老公,都想让杜祈佑弃牌了。 杜祈佑微微一笑,依旧气定神闲,“跟。” 也推了一万。 宋烈坐在杜祈佑对面,暗暗看了他一眼,目露赞赏,好小子,手里有这两张底牌还敢跟。 也是,要是在第一轮盲注的时候就直接弃牌,那就扫兴了,忒没意思。 郑铎手里揣着双k,底气挺足,很自信地往里推注,不时用眼睛扫过另外三人。 他眼睛微眯,观察着宋烈的表情,同时也在观察着对面的叶靖国,心想这俩人手里不会刚好攥着同花顺和双a吧,那就悬了,但双k的赢面在德州扑克里赢面已经很不错,赌一把吧。 杜祈佑不动声色地活动着手指,修长的五指在赌桌上无声地点着,非常夺人眼球。 廖东瞪大眼睛,脸都快贴上屏幕了,“我去,咱姐夫这双手也太漂亮了吧,简直是美人手啊。” 宋黛哼哼,“长见识了吧,比你好看吧,还顺你的眼不?” 廖东狗腿地冲宋黛笑:“顺眼,顺眼,简直闪瞎我的眼。” 宋黛凉凉地瞥他一眼,知道廖东这厮在那种事情上的特殊癖好,但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人。 杜祈佑的眼睛淡淡地扫过赌桌上压着的三对牌,一双眼睛黑亮如墨,微微散发着幽蓝的光。 宋烈叼着雪茄的嘴突然抿了抿,眉头轻微皱了皱,视线盯在他的眼睛上,足足盯了半响。 杜祈佑微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奇异的感觉立刻从两个人的心头涌起,旋即一笑。 心照不宣。 叶靖国突然开了口,嘴角浮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老宋,这一局你们家宝贝女婿要是输了,是不是算你账上啊?” 宋烈眯着眼一笑,“那是,在我的场子,能让咱女婿掏钱,我那刁蛮公主也不干啊。” 宋黛环臂在屏幕前冷眼旁观,心里哼哧哼哧,知道就好,谁敢欺负我家佑哥哥,我跟他没完。 叶靖国和郑铎哈哈大笑,“让你出血,那多不好意思啊。” 嘴上这么说着,大手却是一挥,示意荷官可以翻公牌了。 荷官微微冲几位爷点头,戴着白手套的手缓缓翻出四张公牌,众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 公牌分别是:a,k,k,7。 郑铎眼睛亮了,叶靖国则有些失望,居然不是同花。 宋烈和杜祈佑这一对翁婿很是能绷得住,一个眯着眼,一个挑着唇,暗暗较着劲。 “两万。”郑铎率先推了两万注,叶靖国知道今儿胜算不大了,但还是有希望,于是,跟! 宋烈财大气粗,挥手两万便出去了,杜祈佑轻轻一笑,“奉陪。” 屏幕前宋黛一双桃花眼都快要瞪圆了,这厮是不是傻啊,牌面都这样了,居然还咬牙撑着。 眼前的局势十分不利呀,她爹手里握着三张a,稳操胜券,叶靖国虽然不是同花,但也一手顺子,郑铎也是三张k,牌面比她爹低了些,但……也比杜祈佑那一手散牌要好得多得多啊。 底下议论纷纷,说是从来没见过手里头拿着一q,俩7,能赢仨a,仨k的,除非奇迹出现。 邵钧眯着眼凑过脸来,调侃道:“哟,紧张了?难得啊,这么多年没见你在赌桌上紧张过呢。” 宋黛瞄他一眼,没说话,若是她自己,输赢神马的她才不在乎呢,她偶尔玩两把纯粹是消遣。 但杜祈佑不一样啊,虽然她没有想要他以后真的走上他爹这条路,可是,不争馒头争口气啊。 荷官又发了一次公牌,这次是3,10,5,7。 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靠,这什么鬼啊?” “怎么又是7,这都三条7了,我去,现在什么情况,三家手里居然都是葫芦牌?” 宋黛脸色微微一变,脑海中浮现过四人的牌面,她爹是三a一10,叶靖国是k,q,j,10。 郑铎是三k一5,杜祈佑则是三7一q。 现在局势变了,三家既然都有葫芦牌,那最大的看点就在他们身上了,叶靖国手里的说破大天也是个顺子,如果剩下那三个人抽到最后一张都是散牌,他还有获胜的希望,否则没戏。 宋烈的赢面还是最大的,除非其余两个人再抽到一张k,或者一张7,也除非他自己摸到a。 输赢就在最后的河牌,观众们擦亮眼睛了。 宋烈将嘴里的雪茄掐灭了,挑眉问道:“哥儿几个,还加吗?” 叶靖国笑道:“出来玩嘛,图的就是一个痛快,没有不加的道理,我全推了。” 郑铎哈哈一笑,“痛快,我跟。” 宋烈乐了,轻轻一吐口,看着对面的杜祈佑,“老子全押。” 杜祈佑轻轻一笑,淡淡挥手,“跟。” 最后一张牌,荷官从手里缓缓移出最关键的一张,所有人的视线也紧紧盯在最后一张上。 结果……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他竟然把老子当戏子! 今晚这场饭局,宋黛喝高了…… 回程的路上,宋黛乐得跟什么似的,小脸凑在她爹面前炫耀,“爹地,我家佑哥哥厉害吧,四条啊,您一满堂红,郑叔叔一三条,叶伯伯一顺子,全……都赶不上我们佑哥哥的四条。” 宋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哄道:“好好好,你男人最厉害了,行了吧?” “那是。”宋黛满意了,撅了撅小嘴,仰头倒在杜祈佑大腿上,小猪似的呼呼睡着。 杜祈佑给她将散着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宠溺地看着撒酒疯的媳妇,眼睛里漾着柔和的光芒。 宋烈轻轻叹口气,“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撒起酒疯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杜祈佑看着宋黛红彤彤的笑脸,嘴角轻轻一勾,“不会,挺可爱的。” 宋烈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怎么都觉得两个人不像是刚认识三个月,却像老夫老妻。 他也可以称得上是久经风月,知道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样的表现,杜祈佑对黛黛的好,不是装出来的,因为眼神骗不了人,他看着她的时候,一双眼睛简直要射出光来。 宋烈别开脸,轻轻问道:“就赌这三天,明天不去了?” “是。”杜祈佑应道,“靠赌术赚钱,已经有违家训了,三天已经是极限,万万不能再多了。” 宋烈赞赏地点点头,“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是好事。” 杜祈佑轻笑道:“还未来得及谢谢岳父,祈佑知道,今晚这一局,是您故意让我的。” “欸……”宋烈摆摆手,“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有什么让不让的。” 杜祈佑羞惭一笑,“我的那点小伎俩,在岳父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多谢您没揭穿我。” 宋烈不以为然,“赌场上玩千是常事,不被人揭穿就是本事。我好奇的,是你的眼睛。” 杜祈佑毛茸茸的眉睫颤了颤,冲宋烈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看得见。” 宋烈眼球骤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仔细巡视了一下他的眼睛,“做过手术?” “没有。”杜祈佑摇摇头,轻轻一笑,“我是真的,看得见。” 当初娘亲教他赌术的时候,就发现这一点了,简直惊为天人,她是知道儿子的一双眼睛与常人不同的,不仅天生无泪,而且在暗黑的瞳仁下藏着一双幽蓝色的眼珠子,仿佛蓝宝石一样,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散发出蓝色的光芒,简直不能用语言来解释和形容。 宋烈彻底惊到了,叱咤赌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千王他没见过,有的人在手上动手脚,有的人在眼睛上动手脚,也有的人在身上动手脚,他还从没见过,天生能“看”得见的。 这女婿,牛掰啊…… 宋烈沉吟片刻,问道:“你的赌术,是谁教的?” “父亲母亲都有教过,只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他们教我赌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让我轻易玩的,更禁止我用它来赚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这已经是坏了家规了。” 杜祈佑深感无奈,他靠赌博来赚生意本钱这件事,还不知道要如何跟父母交代呢。 宋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觉得志同道合,“改天有时间,需得拜会一下亲家公、亲家母。” 杜祈佑淡淡一笑,“好,回头我请示一下。” 宋烈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女婿的礼貌修养端的是大家气度,想来他的父母,也不是俗人。 —— 杜祈佑这一战,确实赚够了本钱。 他把钱分成了三份,一份留着做生意,一份做投资理财,还有一份是要给杜云烈和南宫允的。 半月后,将事情处理地差不多的杜祈佑带着媳妇坐上了从澳门飞往c市的航班。 第一次坐飞机的杜祈佑,还是有些诚惶诚恐,不过心里的兴奋到底是大过恐惧的。 宋黛靠在杜祈佑的怀里,陪着他看云海,看日出,笑道:“佑哥哥,开飞机比坐飞机可好玩多了,爹地有一架直升飞机,等你学会了开飞机,咱们以后回去看爹爹和娘亲就方便了。” 杜祈佑淡淡一笑,想着以前从燕国到大黎坐马车日夜兼程也得三天四夜左右,现如今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连现代的轿车、火车、动车、客车什么的也是既方便又快捷,日新月异啊。 南宫允和杜云烈没有买什么别墅,而是搬进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的小公寓,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宋黛和杜祈佑还是觉得委屈了爹娘,心里很不是滋味。 南宫允重拾了老本行,继续当自己的医生,在一家私人医院,中间的过程,自然十分曲折。 至于杜云烈,说起来就有意思了。 有一天他嫌在家里呆着闷,便随便出去转转,周围的一切南宫允都带着他熟悉了,不怕迷路。 结果这一转不打紧,居然碰上星探了,非要拉着他去拍什么杂志。 杜云烈觉得有钱赚,就跟着人家去了,结果被人家一顿摆弄,各种不自在,不爽地回了家。 南宫允听说自家老公被人拉出去拍了杂志,惊得目瞪口呆,打听过后才知道一家杂志社想要拍摄一组成熟男人的时尚杂志,结果原本定好的男主角嫌给的钱少临时撂了挑子,那副导演正抓而闹腮急得快要抹脖子的时候,在人群中相中了杜云烈,那叫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 拍了就拍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南宫允一想到自个儿老公来到现代的第一笔钱居然是出卖色相挣来的,就忍不住想笑,堂堂麒王爷啊,想当年您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如今竟然沦落至此,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杜云烈在被南宫允无情笑话之后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竟然成了那出卖色相的戏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黛见爹爹脸色依然铁青,赶紧给他解释,“爹爹,您别太在意,现代的演员啊、模特啊,跟古代的戏子是不一样的,他们也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不是单纯……出卖色相的。” 杜云烈冷哼一声,“你不需要安慰我,吃一堑长一智,我是断然不会去拍什么杂志了。” 宋黛和南宫允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的笑意,拼命忍着,觉得那人真的是太有眼光了。 杜云烈这模样和身材,那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男明星啊,还是成熟型男路线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老子罩不住你了是吗? 儿子儿媳回家,南宫允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没有那么多佣人伺候,倒也乐得自在。 吃饭的空当,杜祈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爹爹,娘亲,这是儿子赚的钱,不多,一千万,你们先拿着花,以备不时之需,以后儿子隔一段时间就给你们汇一笔钱,您二老就别辛苦出去工作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到处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宋黛咬着筷子,偷瞟着公公婆婆的脸色,暗骂杜祈佑怎么这个时候就把钱给拿出来了。 她之前跟南宫允提过要给他们汇钱,结果被娘亲拒绝了,她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好办。 南宫允瞄一眼杜云烈的脸色,急着要让儿子把卡收回去,还没付诸行动,杜云烈就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瞪着眼睛道:“怎么,现在老子罩不住你了是不是,还要靠你养活了是吗?”这火气来得太猛烈,话也说得颇重,宋黛心里猛地一咯噔,杜祈佑早已经离座跪下了。 杜祈佑在空地处跪了,惶急地看着杜云烈,喏喏道:“爹爹息怒,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宋黛见势不妙,赶紧起身要陪杜祈佑一起跪下,被南宫允按住了,冲她摇了摇头。 杜云烈冷哼一声,对杜祈佑道:“你刚来到这里,哪儿来这么多钱,风刮来的吗?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赌博赚来的吧,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老子以前告诫你的话,全给忘了。” 一番话说得杜祈佑冷汗直冒,他就知道,他赌钱这回事要是被爹娘知道了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原本想着坦白从宽的,可没等他做好心里建设呢,就成了抗拒从严了。 “爹,孩儿知错了,孩儿不该罔顾爹娘的教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孩儿认罚,您别生气。”杜祈佑认错态度很端正,也很诚恳,虽然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但这规矩,一点儿不错的。 杜云烈由着他跪了一会儿,看着允儿给他使眼色,方才闷闷地来了句,“先起来吃饭吧,饭后跟我去书房一趟。” 杜祈佑心里又是一沉,却半句不敢多说,垂首应道:“是,谢谢爹爹。” 一顿饭因为这个小插曲,众人都没了胃口,宋黛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偷瞄着杜祈佑的脸色,心里惴惴不安的,知道今晚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关,爹爹发起火来,地球也要抖三抖啊。 饭后,杜云烈带杜祈佑进了书房,宋黛则帮着南宫允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宋黛帮南宫允递着盘子,一边心不在焉地往书房的方向瞄着,一颗心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 南宫允见状,从她手中接过盘子,惊得宋黛一个哆嗦,转回头来讪笑道:“娘亲……” 南宫允轻笑,给她一记安慰的眼神,“放心吧,祈佑今晚不会挨打的。” “真的么?”宋黛瞪大眼睛,拧着眉道:“可是爹爹火气这么大,我怕……” “怕什么,这里没鞭子也没板子的,就算他想打人,也没个趁手的工具,顶多就是骂两句。” 南宫允说得一脸云淡风轻。 宋黛抿了抿唇,咽了咽口水道:“那不是……还有皮带么?” 南宫允一怔,慢吞吞地转过头来,恍然大悟道:“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呢?” 宋黛想哭了,您这是亲娘吗? 书房 杜云烈躺在一张雕花藤椅上闭目养神,平复着烦躁的心绪,这张椅子,还是南宫允专门给他订做的,就是怕他坐不惯那些皮质的老板椅,媳妇确实是体贴细心,却也让他心生惭愧。 在古代,自己好歹是一个富贵王爷,走到哪里不说众星捧月吧,那至少也是引人瞩目。 可现如今在这里,他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介凡人,没了身份,没了权势,没了金钱,都没了。 他不是个妄自菲薄的孬种,也从来都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只是他发现,适应新环境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即便现在这具身体是四十岁的年纪,比他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到底比不上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那样精力旺盛,一边的活计他拉不下脸来去做,却也实在不知能做什么。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难不成真要靠着老婆孩子养活吗,这是他万万接受不了的。 男人都有自己的自尊心,更何况像杜云烈这种一直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皇室贵胄,更是如此,所以哪怕他知道媳妇体贴他,儿子心疼他,儿媳孝顺他,可是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杜祈佑一进门就老老实实地在门口跪下了,等着父亲发落,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父亲说话。 他看着父亲一脸疲色,心里懊悔不已,明明知道刚刚来到这里,父亲心里定是不痛快的,自己还惹他生气,真是不孝极了,杜祈佑心里愧疚难当,乍着胆子膝行过去,跪在父亲身边。 他屈膝在杜云烈身侧,帮他按摩。 距离上一次为父亲捏腿,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他的按摩指法是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自成一派,按得也好着呢,杜云烈的腿曾经在作战中受过伤,时不时地就会酸痛难忍,他都知道。 杜祈佑暗暗运功,给父亲的右腿舒筋活血,按着指法要求,一丝不苟地按压着,十分恭谨。 杜云烈被他按得很舒服,闭目养神,享受着这难得静谧的时光还有父子之间的温存。 又过了一会儿,杜云烈好像从睡梦中苏醒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跪在身边,很乖很乖的祈佑,心里一片祥和,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冲散了,淡淡道:“好了,不用按了。” 杜祈佑也正是按得手酸了呢,恭应道:“是,爹爹,您觉得好点了吗?” 他抬起头,乌黑晶亮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杜云烈,恍惚间,让杜云烈想起了儿子的小时候。 杜云烈掐了一把儿子嫩嫩的脸颊,“果真是长本事了,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管不了你了?” 杜祈佑被爹爹惩罚小孩的举动弄得脸色绯红,顺着爹爹的手势轻晃着脑袋,连连告饶道:“爹,孩儿不敢了,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哼。”杜云烈拍了杜祈佑后脑勺一巴掌,“起来吧,以后再敢,老子打烂你的屁股。” 杜祈佑摸摸后脑勺,露出孩子气的笑模样,“祈佑不敢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杜祈佑遇到情敌? 有宋黛为杜祈佑牵线搭桥,连锁酒店一事搞得如火如荼,酒店还没建成,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餐饮业是个很赚钱的行业,然而现在的酒店重心都在居住环境上,对于饮食不甚看重。 杜祈佑反其道而行之,连锁酒店首先将饮食的噱头打出去,居住环境也做到干净舒适整洁。 这段时日,宋黛没干别的,就带着她家静王殿下吃遍美食了,泰国菜,日本菜,韩式料理,川菜、鲁菜、粤菜、苏菜、浙菜、闽菜、湘菜、徽菜,中国的八大菜系,通通吃了个遍。 宋黛可不是简简单单带人去一些川菜馆西餐厅什么的,对于她这样对于吃十分讲究的吃货来说,最是知道想要吃什么就得去当地才能吃到最正宗的味道,于是乎,她不辞辛苦,带着杜祈佑横穿中国的各大城市,寻觅美食的同时,也游览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一举两得。 最后一站,两人来到广州,想要尝试一下最正宗的粤菜。 中国地大物博,八大菜系之下又分为很多支系,粤菜亦是如此。 粤菜即广东菜,又称为潮粤菜,由广州菜,潮州菜,客家菜发展而成,做法复杂、精细。 宋黛带杜祈佑来到广州酒家,是著名的粤菜餐饮品牌,远近驰名,真真是人满为患。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菜,因此也不浪费,反正要在这里逗留好几天,慢慢品尝就是了。 宋黛是粤菜的忠实粉丝,连菜单都不用看,张口就点了薄皮鲜虾饺,叉烧包,糯米鸡,娥姐粉果,马蹄糕,及第粥,炒河粉还有潮州工夫茶,“……暂时就这些吧,吃完了再点。” 服务员领单告退,宋黛轻笑着给杜祈佑介绍着粤菜一些特色和饮食习惯,杜祈佑频频点头。 他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菜谱上那些栩栩如生的彩图,觉得食欲大增,粤菜还是挺对他胃口的。 “佑哥哥,刚才我点的都是一些甜点,广东叫做饮茶,眼下是下午,我们就全当吃零嘴了,到了晚上,我再带你来这边吃正宗的潮粤菜,这里的夜景挺美的,晚间来吃更有意境。” “好。”杜祈佑轻轻点头,从善如流,完全听媳妇的安排。 两个人吃完下午茶,出去逛了一圈,去了趟花市,听了出粤剧《帝女花》,玩得不亦乐乎。 夜幕降临,两个人再次回到广州酒家,玩累了,肚子也空了,宋黛不含糊,又是一通豪点。 “白切贵妃鸡,蚝皇凤爪,炊太极虾,冬瓜薏米煲鸭,池塘莲花,客家酿豆腐,护国菜。” 都是些大菜。 杜祈佑待服务员走后,轻轻将菜单合上,“点了这么多,今天晚上肚皮又要撑破了。” “人家饿了嘛。”宋黛撒娇,“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吃够本,一定不虚此行的。” 杜祈佑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由着她去。 两个人吃得正欢快呢,一个细乎清亮的男人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宋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宋黛抬起头,瞄了来人一眼,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卷卷的睫毛一颤,心里暗骂一句。 靠,冤家路窄啊,这人怎么在这儿? 杜祈佑微微抬起头,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极为白嫩的男人,五官秀气的像女孩,个子挺高。 “朋友?”杜祈佑问宋黛,心想着要不要起来跟人家打个招呼。 宋黛漠然低下头,继续吃菜,淡淡道:“不认识。” 洛阳闻言,顿时尴尬了,眼神中滑过一抹羞愤,舔着脸笑道:“这才多久不见啊,宋大小姐就把我给忘了,还是……有了新欢,就不再搭理我们这些旧爱了,您这样可有点无情啊。” 他说着,人已经凑了过来,杜祈佑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朝后靠了靠,他身上的香味,很刺鼻。 宋黛一张脸已经寒透了,原本挺好的食欲、挺好的心情,全让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给毁了。 她默默地将筷子放下,抬起冰冷的眼神瞄着洛阳,“没完了是么,把我惹火了,你可受不住。” 洛阳脸色一白,他自然知道宋黛的脾气,那是一个喜欢你的时候能把你宠上天,但若是惹急了她也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主儿,他本不应该来招惹她的,可是他今天,就是忍不住。 “姐你干嘛呀,好歹我也伺候过你,我们也同床共枕过,你不能有了新欢就忘了我啊……” 洛阳开始往她身上粘,死乞白赖的,偏生一张脸又特白特漂亮,怎么看怎么像小白脸。 杜祈佑脸色刷地寒了下来,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胆敢当着他的面吃她媳妇豆腐的人大卸八块。 只是何须杜祈佑动手,宋黛那是个吃素的主儿吗? 她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的确交往过不少男朋友,也包养过几个小白脸,各个貌美,堪称绝色。 这洛阳在圈子里人称“小糯米”,长得白白嫩嫩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是个小鸭子。 他是模特出身,从小因为家里穷,为了赚钱走上了这条路,得亏身材好,模样也俊,招来不少浪蜂浪蝶,有一次在凌天夜总会,几个富二代喝醉了酒来了兴致,合起伙来欺负小糯米,宋黛刚好和霹雳四虎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回,这一助不打紧,小糯米赖上她了。 宋黛其实是个面冷心软的家伙,最是受不住别人对她好。 洛阳跟着她的时候,对她是真体贴,有求必应的,每天晚上给她放洗澡水,半跪在她脚边给她洗脚、按摩,晚上哄着睡,早上吻着醒,再加上做爱心早餐,宠得她像一老佛爷,那阵子她为了生意上的事烦心,也得亏有小糯米的悉心照顾,免了她不少后顾之忧。 宋黛是个你对我好一分,我就能还你十分的人,洛阳对她温柔体贴,她能亏待了他? 无论吃穿用度,宋黛没亏过他一点儿,在家宠着,出门在外也护着,没让他受过一丝儿委屈。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个小东西,真敢跟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背着她跟别人搞上了。 特么如果跟着个女人也就算了,这小糯米居然给自己找了个男人,这简直是打宋黛的脸呢。 宋黛拧着小糯米的胳膊就将人按在了桌子上,冷冰冰喝道:“自找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三百五十章 宋黛的烂桃花 宋黛拧着小糯米的胳膊就将人按在了桌子上,冷冰冰喝道:“自找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洛阳疼得脸都白了,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其实洛阳和宋黛同岁,生日还比她大,但是架不住宋黛款儿大啊,叫姐也是源于内心的遵从。 洛阳天生命贱,脾气也怂,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软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像个男人。 宋黛一听他求饶,心就更冷了,连丝怒气都没了,暗骂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东西,什么玩意儿啊,他连杜祈佑的小指甲盖都比不上,真是经历的多了才知道,谁是最好的。 杜祈佑抬头淡淡地瞄了宋黛一眼,心里还在计较着刚才这小糯米说的“同床共枕”…… 宋黛自然也知道洛阳刚才说的那句混账话都让杜祈佑听出了,她家静王爷,那耳朵尖着呢。 她也心虚呀,自从回来之后,就让邵钧那四只小老虎将她以前那些烂桃花都给清理干净了,放出狠话去,说是她宋黛现在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有了自己愿意死心塌地共度一生的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要是谁不识好歹想要来找事儿,那就别怪她不顾情面,杀人灭口。 万万没想到,会在广州这片地儿遇到小糯米,丫的什么时候跑这儿来混了,又换金主了? 宋黛冷冷地放开鬼哭狼嚎的小糯米,拎起来嫌弃地丢在一旁,恶声道:“给老子滚蛋。” 这边闹出这样的动静,旁边邻桌已经围着不少吃瓜群众了,纷纷探头瞧着热闹,什么情况啊? 洛阳被宋黛丢在地上,屁股着地摔了个狗啃泥,疼得龇牙咧嘴的,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 经理从不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急忙将人扶起来,“小老板,你怎么样,没事吧?” 宋黛懒洋洋地低头瞟过去,小老板,合着这家饭馆还是小糯米的产业,这倒是来错地方了。 看着满桌子的菜,宋黛彻底没胃口了,抬头看着杜祈佑道:“佑哥哥,咱们换家店吃吧。” 杜祈佑静静地看她一会儿,淡淡道:“好。” 两个人刚要起身,就听见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怎么,打了我的人就想跑,哪儿这么容易?” 宋黛和杜祈佑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梳着大背头,油头满面的中年人走过来,凶神恶煞的。 洛阳暗暗咬了咬唇,经理狗腿地凑上前去打招呼,“老板,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小事一桩。” 老板…… 宋黛悠悠地看过去,估摸着眼前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不是小糯米的爹就是他的“金主”了。 刘啸坤粗声粗气地道:“有人不开眼胆敢欺负我的人,我能躲起来装乌龟吗,当然得出来了。” 他将经理推到一边,上前歪着嘴冲宋黛笑道:“这位小姐,怎么个意思,我弟怎么得罪你了?” 宋黛凉凉地瞥洛阳一眼,嘲讽地笑道:“弟弟?我倒是不知道,他从哪儿蹦出来一个哥哥。” 刘啸坤脸色一僵,他和小糯米当然不是兄弟关系,可他也不能当着这么人的面说小糯米是他的小情人啊,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丢不起这个人。 宋黛自然是知道的,也懒得跟他们多做纠缠,对她来说小糯米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前的情分早已不复存在,她也不需要给这人留什么面子,总之,井水不犯河水,别来招她就行。 “佑哥哥,咱们走吧。”宋黛挽上杜祈佑的胳膊,就要带他离开。 “把人给我拦住喽。”刘啸坤大喝一声,立时便有保安围上前来,将宋黛和杜祈佑包围起来。 宋黛眉头重重地拧起来,做生意的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看来这家伙彻底不想好好做生意了。 洛阳一看情势不好,赶紧走到刘啸坤身边,扯扯他的衣角道:“哥,哥……咱别闹了……” “你给我闭嘴,孬不孬!”刘啸坤气得拍了一把洛阳的脑袋,脆响,喝骂道:“你是我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们跟你过不去那就是打我的脸呢,我刘啸坤什么人,能吃这哑巴亏?” “坤哥……”洛阳还待再劝,急得鼻涕都快冒出来了,眼前这人是真的惹不起啊。 “啪!”一声脆响,刘啸坤二话不说,扬手就抽了洛阳一耳光,然后揪着他的耳朵拎到跟前,气势汹汹地看着宋黛,“看见了吗,这是老子的人,就是收拾也只能老子自个儿收拾,别人甭想碰他一根手指头,要么给我弟赔礼道歉,要么……今儿所有客人的饭钱,你们全包了。” 宋黛脸一寒,刚要说话,杜祈佑就暗暗握了握她的手,淡淡朝刘啸坤道:“刘老板是么,我们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确实是你这个弟弟主动上来找的事,有些礼数方面的东西,恐怕你还得带回家去好好教教他。至于你,我们不认识你,也不想给你这个面子。饭钱我们已经付过了,该给的一分不少,但我们也不是冤大头,你要是想故意讹我们钱,那你这店,恐怕也开不下去了。” 宋黛一挑眉,杜祈佑这番话还真就是她想说的,她是不差钱,可也不能平白无故受这份气。 刘啸坤脸色彻底难看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挥挥手,保安们立刻一拥而上,作势要将宋黛和杜祈佑抓起来。 杜祈佑暗暗摇摇头,“今儿这场子,看来不砸不行了。” 他将宋黛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很快,我就可以解决了。” 话音一落,他就嗖嗖嗖几道身影过去,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的手,仿佛只是一个瞬间,那些魁梧健壮的保安纷纷被放掉在地,疼得四下打滚,客人们纷纷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杜祈佑则脸不改色心不跳,牵起媳妇的手,对宋黛笑道:“咱们走吧。” 直到两个人的背景消失在视线触及的范围内,刘啸坤还没回过神来,“艹,神了,什么人啊?” 洛阳惨白着一张脸,支支吾吾道:“她,她是宋黛……澳门赌王的女儿。” 一句话立刻让刘啸坤瞪起了眼珠子,“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完了,我把宋小姐给惹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佑哥哥,我错了 刘啸坤那边已经吓得腿软了,回程的路上,宋黛偷瞄着杜祈佑的脸色,心也虚得不行。 杜祈佑脸色倒是一脸恬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也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回了酒店。 “老公你先去洗澡吧,洗澡水我已经给你放好了。”宋黛将浴巾递到杜祈佑手里,笑得谄媚。 想她宋大小姐,到哪儿都是别人伺候她,她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啊,也就杜祈佑有这待遇。 杜祈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小脸,就自顾进浴室“沐浴”去了。 见自家静王前脚进了浴室,宋黛就蹿起来掏出手机给邵钧打电话,急得嗓子都冒烟了。 电话响了三声,通了。 那头传来邵钧的调侃:“哟,我没看错吧,宋大小姐给我打电话了,不是陪佑哥去吃粤菜了?” 宋黛没心情理会他的打趣,张口就是:“我不是让你把那些花花草草都清理掉吗,那狗屁小糯米是怎么回事,丫的今天给我来一措手不及!” 那头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隐约听见邵钧压低声音道:“宝贝乖,一会儿爷回来疼你……” 宋黛哼哼冷笑,“邵二爷,又泡妞呢吧,你丫的就自个儿作吧,早晚弄一身病回来。” 邵钧好像换了一地儿,声音也洪亮了起来,“您老人家以前那么搞都没事,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至于的……” 宋黛怒吼一声,“小钧钧,想死是吧!” 她刚吼了一嗓子,又赶紧捂住嘴巴压低声音,眼睛不时往浴室瞄去,做贼心虚似的。 邵钧那头声音立马软了,“得得,我说错了行了吧……你说那小糯米,是那个叫洛阳的小白脸,跟你好了半年多又背着你勾搭别人,还特么搞基的那个小模特?” “嗯啊。”宋黛咬牙切齿,这死邵钧,就是故意揭她伤疤呢。 想当年因为这件事,那四只小老虎没少笑话她,这简直就是她的黑历史,一生的耻辱。 邵钧在电话那头一阵感慨,“哎呀呀,那个小尖孙儿现在可是傍上款爷了,听说早就跟着一个大老板跑到广东享福去了,人没在澳门,我就没找人去查,怎么着,你们狭路相逢了?” “你再给我废话连篇的,信不信我弄死你!”宋黛磨着牙威胁着,气得简直要跳脚了。 “好好好,说正经的……”邵钧在那头笑得欢畅,“你就说吧啊,要我干什么?” 这还差不多…… 宋黛撇撇嘴,“我没想怎么着他,我现在压根就不想搭理这人,但那小东西的脾气我知道,忒特么缠人,指不定还得给我做出什么妖来呢,你派个人给我去警告警告他,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有,让他身边那什么刘老板也给我警醒点,今天还想找事来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告诉他一声,姑奶奶是谁,是他能随便讹钱找茬的人吗?” 邵钧在那头满口应下,“明白了,交给我吧,你别管了。” “这小糯米我就权当是漏网之鱼了,要是哪天再冒出个小团子小汤圆什么的,哼哼,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嘱咐你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宋黛语气特霸道,她在这几个发小面前一向这样的,好像人家就天生应该为她瞻前马后服务似的,理所当然把人当枪靶子使。 邵钧在那头哼哼,“行,你就欺负我吧,我说宋小妞,你什么时候对我也能有你家那位一半的温柔,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呸,美不死你,你哪儿能比得上我家佑哥哥啊。”宋黛嘿嘿笑着,下意识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傻了,杜祈佑正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呢,一双墨眸里沁满了冰冷的寒意。 “佑,佑哥哥……”宋黛一瞬间懵逼了,我的亲娘,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电话那头邵钧还在穷嚷嚷,“欸,怎么不说话了……行了,小糯米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不过讲真,你以前那些烂桃花确实数不胜数,防不胜防啊,还是趁早跟你家佑哥哥坦白吧……” 宋黛浑身一个激灵,“啪嗒”一声挂了电话,这下子,可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杜祈佑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抿着唇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摄人气魄都让人心惊。 宋黛实在抵不住头顶上方传来的巨大压力,硬着头皮往前蹭了蹭,心虚耳热地偷瞟着杜祈佑的脸色,嗓音软软地唤道:“佑哥哥……你,都听见了?” 她真的快要怄死了,心里把那不长眼的小糯米和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邵钧给骂了八百遍,眼下她着实后悔了,后悔没事先给她家静王爷备案,这样遮遮掩掩的,还不如事先交代呢。 小糯米今天真的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眼下自首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现在坦白,还能得到静王殿下的宽大处理吗?但是,如果不坦白,她知道今天晚上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宋黛了解杜祈佑就跟了解她自己一样,两个人都是醋坛子,眼睛里最容不得沙子,要强着呢。 杜祈佑要是能对这事视而不见,他,他,他就不是那个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静王殿下了! “有些事情,我想你有必要跟我说明一下了。”杜祈佑语气平淡地开了口,声音冰冰凉凉。 宋黛举起双手,缴械投降,“佑哥哥你别生气啊,我招,我全招……” 于是乎,静王殿下稳坐在床头,宋黛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巴拉巴拉地开始交代自己的过去,别看宋黛年纪尚轻,但她的风流债可是一点儿都不少,能说上它三天三夜,宋黛也没敢说太多,拣着几件她觉得还能说得过去的情史给杜祈佑坦白了,说的脸红脖子粗的。 杜祈佑只是静静地听着,脸色是越来越寒,嘴唇是越抿越紧。 直到宋黛说完了,杜祈佑嘴角太挑起一抹冷笑,“我说呢,为何还是完璧的你会那么有经验,原来真的是身经百战啊,那么宋大小姐,能请你说说,我杜祈佑是你的第几任男朋友吗?” 宋黛猛地抬起头,这下真心懵逼了,她哪儿知道啊,知道也不能说啊,能让她一头撞死吗? 宋黛苦着脸,颤巍巍地朝杜祈佑伸出爪子,趴在他的大腿上,“佑哥哥,我错了,打我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惩罚” 杜祈佑看着趴在腿上“待宰的羔羊”,眸子暗了又暗,声音冰凉,“我打你做什么?” 宋黛身子僵硬地趴在杜祈佑的大腿上,他的声音冷得她心直哆嗦,转过头来巴巴地瞅着他,软声求道:“老公你别这么说话,我害怕,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打我吧,我认罚还不行吗?” 杜祈佑坐着没动弹,眼下他确实生气,不但气媳妇的隐瞒,还气她以前犯下的风流债。 说白了,杜祈佑无论在感情和身体上都是有洁癖的人,他从来不会出去乱搞,更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出去乱搞,虽然他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宋黛的过去,可是心里,还是过不去。 宋黛等了半天,也没听杜祈佑张口说一句话,心里便开始慌了,她知道他真生气了。 杜祈佑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看起来稳重成熟,一派男子气概,但他在感情方面特别纯情,特别忠贞,简直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也就被她给沾染过,自然看不惯她的做派。 但是,她能怎么办呢,那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去,她怎么赖也赖不掉了,哪怕现在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这也不代表能掩盖得了她以前那些犯罪事实,一身烂疮,怎么洗掉呢? 宋黛正自个儿冥思苦想反思着呢,身后就覆上了杜祈佑的一双大手,透着沉重冰冷的味道。 她浑身一个激灵,身后的肌肉立刻绷紧了。 杜祈佑瞄着媳妇的后脑勺,眯着眼睛冷飕飕地来了句,“真的认罚吗?” 宋黛一怔,立刻点头如捣蒜,“认,认……只要你能原谅我,怎么着我都成。” 这句话一说完,宋黛脸上那层叫做“面子”的东西彻底崩坏了,想当年,她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 那时候走桃花运的是杜祈佑,她天天处理他的那些烂桃花,拿乔的是她,兴师问罪的也是她,硬气着呢,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轮到杜祈佑开始收拾她了,可见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啊。 “啪!”杜祈佑这次也不绷着了,一记熊掌拍在宋黛屁股上,疼得她猝不及防“哎呦”一声。 这家伙,真打啊…… 杜祈佑见她一脸怨念,冷悠悠道:“要是觉得委屈你就起来,我也懒得教训你。” 宋黛猛地摇摇头,毛茸茸的头发在半空中飞舞着,“不,不委屈……” 这下彻底蔫了,垂头丧气,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杜祈佑眸光一寒,不再含糊,接连三下巴掌夹着风呼啸在宋黛挺翘的屁股上,巨大的力道让她的身子不由向前俯冲了一下,漫天的疼痛让她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我靠,疼死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腹诽,杜祈佑眯着墨眸,“你说你以前那些男朋友,要我如何处理?” “嗯?”宋黛一怔,不解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杜祈佑大手在她的屁股上蓄着力量,悠悠道:“我是废了他们的手脚好呢,还是干脆杀了他们灭口呢,或者,我把他们都约出来,问问他们以前都是怎么伺候的你,我跟他们学学?” 宋黛越听心里越寒,她知道静王殿下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要说得出,那就一定做得到的。 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杜祈佑身上爬起来,跪坐在他的大腿上,讪讪地揪着自己的耳垂,恳求的口气,“佑哥哥,我知道错了,你消消气,你别冲动行吗?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后来遇见你我不是全改了吗,就死心塌地爱着你一人了,我没再跟别人搞过,真的,我发誓。” 杜祈佑依旧绷着脸,眼神儿冰冰凉凉的,“那你告诉我,以前为什么要这样乱搞?” 宋黛深深低着头做认罪状,“我……就是没事干了,找点刺激,爹地太忙,没时间陪我,我就只能找别人陪了,其实,我也不是谁都上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玩玩,偶尔才动真格的……”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回事,她总不能跟静王殿下说他们这些发小平时都是这么玩的,平时包养个小模特小鸡仔的事情常有,就廖东、叶凯、郑歌那几个货,玩起来比她还疯呢。 宋黛越说,杜祈佑一张脸就黑的越厉害,“这么说,你在外面乱搞,还是理所应当的了是吗?” “不是不是……”宋黛惶急地抬起头,看着杜祈佑皴黑的一张脸,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再也顾不得其他,她猛地搂过杜祈佑的脖颈,在他的颈窝处磨蹭着,撒着娇,求着饶,软软的声音哄道:“对不起啊佑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回来就把以前那些杂七杂八的关系都断了,就是怕你不喜欢看不惯,我不知道那洛阳为什么会出现,我知道你生气了上火了,都是我不好,我的错,我……我的过去都跟你交代了,你别嫌我恶心成吗,你别不要我……” 宋黛说着说着就委屈了,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杜祈佑的脖颈处,烧得他心肝疼。 他知道宋黛是真害怕了,也知道她一向要强的性子,穿越回来之后就怕他有一丝丝儿的不痛快,凡事体贴入微,万事都替他着想,还在他面前做小伏低,温柔如水的,就怕他心里别扭难受,他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他媳妇对他有多好,有多爱他,他能不知道? 可正因为他爱她,当他得知媳妇以前有那么多风流债的时候,嫉妒和愤怒快逼得他发疯了。 就今儿见着的那个叫洛阳的臭小子,油光粉面,男不男女不女的,哪儿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宋黛以前怎么就能好这口呢,这跟他的水平也差的太多了吧,这简直是啪啪打他的脸呢! 杜祈佑越想越生气,冷冽的嗓音在宋黛头顶上方响起,“他们伺候你,有我伺候的舒服吗?” 宋黛一怔,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汪汪地看着杜祈佑:“佑哥哥,你说什么?” 杜祈佑嘴角浮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拍拍她的屁股,“床上撅着去吧,老子伺候你一回。” 第三百五十三章 静王发威 宋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杜祈佑拎着腰扔到了床上,然后就在怔愣中,见他扯出了皮带。 她吓得心跳都停了,眼泪都吓了回去,“佑哥哥,你该不会……要用皮带打我吧?” 杜祈佑眉头一蹙,显然没想到她为何会突然有这般误会,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皮带,扔到一旁。 宋黛见他兜手扔了皮带,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讪讪,她还真是想太多…… “还没摆好姿势吗,要我亲自帮你?”杜祈佑见她呆在床上不动,脸色霎时又冷了下来。 “喔。”宋黛赶紧听话地按照静王殿下的要求摆好动作,双腿分开,跪伏在床上,等着…… 这屈辱又色情的动作可真是污得不行,可是她现在没心情考虑面子与否的问题,心底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把这件事情翻篇,得赶紧让静王殿下消火才行,要不然以后的日子咋过? 见她这么“乖”,杜祈佑冰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拖了鞋子,自己也爬上了床…… 疼,很疼,太忒么疼了…… 宋黛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早知道这辈子能遇到杜祈佑这样的男人,她还乱搞个什么劲啊。 她就应该为他守身如玉的,她就应该从一而终,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宅着,出去玩什么? 她不禁开始埋怨那些狐朋狗友了,都拜他们所赐,跟着他们瞎玩,出去乱搞,这回栽了吧。 邵钧,廖东,叶凯,郑歌此时此刻都在不同地方,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谁惦记老子呢? 杜祈佑做得满头大汗,在宋黛柔软的身体上予求予夺,今晚这小丫头格外听话,乖得很呢。 今天看见那小糯米的时候,他就气不顺了,见宋黛状态不对,又见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妖精跟他媳妇眉来眼去的,他能忍到现在才爆发当真是给足宋黛面子了,他心里还憋屈呢,这要是换做以前,遇到小糯米这种胆敢纠缠她媳妇的“男人”,他能允许他活过明天?早他妈弄死了,还不用负责任,可是现在这是21世纪的中国,不比从前,他也不是以前那个静王了。 杜祈佑挺着身子,听着身下女子忍痛的声音,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可他心里越是在乎宋黛,就越是忍受不了她做的那些混账事,他知道那是她的过去,是她在认识他之前犯过的糊涂,他不应该再去计较,可是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他多么喜欢她啊,多么爱她啊,简直爱到了骨髓里,这一辈子,他付出感情真心喜欢的人也就只有这小丫头,这个叫做宋黛的女人! 有多爱,就有多恨。 他现在就是恨她恨得牙根痒痒,恨的牙根儿都渗血了,憋着气想要狠狠收拾她一顿,他得让她好好长一回记性,在她身上深深刻下自己的烙印,让她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 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粗喘连连,眼瞅着身下的女人连呼吸都快紊乱了,杜祈佑方才停下。 嘴角浮出一丝凉薄的笑意,杜祈佑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冷冷问,“这下长记性了?” “嗯嗯。”宋黛点头如捣蒜,一脸诚挚地看着杜祈佑,委屈巴巴地说,“我记住了……” 杜祈佑冷哼一声,不依不饶地用粗粝的掌心划过她肚腹上紧致的肌肉,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宋大小姐,老子伺候得你舒服吗,比那些什么小糯米小汤圆什么的舒服吗,得劲儿吗?” 宋黛想哭了,她该怎么回答啊,说他伺候得比那些人舒服,说他没有那些人伺候得舒服? 怎么说都是错误的回答,怎么回答都是个死!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宋黛的思想觉悟也比平时要灵光百倍,立马反应过来,上前勾着他的脖子软软地撒娇道:“老公我爱你,我伺候你行吗,我让你舒服行吗,我都给你……” 宋黛猛地将杜祈佑压在身下,粉嫩的唇瓣慢慢凑了过去,巨大的视觉冲击让杜祈佑愣了。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仿佛置身云端一般,不知今夕是何夕。 两个人折腾了整整一夜,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沾染上两个人欢爱的痕迹,散发着暧昧的泡泡。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宋黛和杜祈佑两个人正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洗着“鸳鸯浴”,泡沫浮上两个人的身子,光光滑滑的,淡淡的柠檬清香飘散在浴室里,带着人的心情都变得好了。 宋黛小鹌鹑状蜷缩在杜祈佑的身上,或许是知道他不生气了,心情也放松了很多,黏着他的身子,眨巴着大眼睛巴巴地瞄着他的脸色,“佑哥哥,你还生气吗?” 杜祈佑凉凉地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宋黛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回身捂着屁股,委委屈屈,可怜巴巴道:“打得可疼了……” “是么,我看看。”杜祈佑冷不丁地掰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身后,却是怔愣了半响。 白里透着红,鲜明的视觉效果挑逗着男人紧绷的神经,他紧抿着唇线,只觉得又来了反应。 宋黛本以为会得到男人的温柔抚摸,却没有丝毫慰藉,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回头一看,只见杜祈佑只盯着她的红屁股发呆呢,英俊的脸颊印上两抹潮红,她一愣,却旋即明白过来。 宋黛得了便宜还卖乖,光滑细嫩的两条玉臂勾上杜祈佑的脖颈,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佑哥哥,还没要够吗,又想我了吗?我知道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什么人能抵挡得了我的魅力啊。可是我就稀罕你,我就喜欢你,这个人这个身子都是你的,别人要我也不给,我就给你一人留着,就伺候你一个……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给你赔了礼,你就不能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行吗?” 杜祈佑听着宋黛这一番既霸气又蛮横的告白,真是哭笑不得,无奈地刮她鼻子以下,“你呀。” 这事到这也就算是翻篇了,两个人迅速言归于好,雨过天晴。 第三百五十四章 惹不起的宋大小姐 半年后,杜祈佑的连锁酒店顺利地开了张,名为“唐人”。 澳门是总店,接连在几个大都市都有分店,阵势十分盛大。 风格颇具古典风格,却又不失磅礴大气,引来很强的关注度,也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酒店不是杜祈佑一个人的,宋烈、宋黛、霹雳四只小老虎、南宫允、杜云烈两口子都参了股。 由于经营有道,风格新颖,居住环境高大上,餐饮服务也好,唐人刚开业没多久,无论是业内还是业外对其评价都很高,媒体更是大加渲染杜祈佑的身份,将唐人的关注度又提高不少。 宋烈和宋黛父女在澳门乃至全国本就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小小一个动作都能引来无数关注,这父女俩本就不是低调的人,如今更是高调得频频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话题都离不开杜祈佑,人人都知道唐人的大老板是赌王宋烈的女婿,宋黛宋大小姐的未婚夫,准驸马爷。 宋黛如此高调的原因,不光是为了她家静王殿下造势,还为了让人都知道,她宋黛现如今已经名花有主了,有心人士就莫要再惦记了,以免她家静王殿下吃醋,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她。 然而,渐渐的,宋黛就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 因为自从唐人开业那天,杜祈佑露了一面之后,舆论就掀起了狂潮,虽然头顶上顶着“宋家女婿”的名头,但杜祈佑的个人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那高大威猛的身材,颠倒众生的容颜,温润如玉的气质,睥睨天下的气势,俨然一位贵公子哥,怎么可能是小白脸呢? 于是乎,名媛闺秀们个个慕名而来,趋之若鹜,一个个往上扑的那叫一个生猛啊! 完全不顾她宋大小姐的面子,给宋黛气得恨不得一个巴掌将其都拍飞,都瞅啥,这人是我的! 宋黛护食是出了名的,但凡是她看上的,甭管东西还是人,那就得是她的,旁人只有眼馋的份儿,说白了,就是被她爹宋烈和她身边那一溜发小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骨子里傲着呢。 不过宋黛回来之后也没闲着,一次她跑到邵钧的工作室去玩,得知这小纨绔最近扎进娱乐圈里出不来,而且还迷恋上一个女明星,为了追人家特意开了个经纪公司不说,还花大笔钱投资人家的戏,背着他爹攒的私房钱全投进去了,化身一情种,爱的人死去活来的,深情着呢。 宋黛翘着腿坐在邵钧的老板椅上,把人挤兑到了沙发上,一边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指甲一边道:“怎么着邵二爷,我都回来这么多天了,是不是也该让姑奶奶见见你那小情人了,谁啊?” 邵钧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双敛尽桃花的丹凤眼一挑:“想看?没门。” 他敢带着小情人见家长,惟独不敢带她来见宋小妞,为什么呢,前车之鉴啊,血泪教训。 邵钧这位爷家里条件不错,人长得也风流面相,属于幽默又会来事的那种公子哥,出手还阔绰,宋黛泡男人的本事还是邵钧教的呢,丫的这哥们泡过的妞那真是可以顶一国家排球队了。 不过邵二爷会来事,架不住宋小妞没事找事啊,他那些小情人最后大多数都是被宋黛吓跑的,宋黛怕她家小钧钧上当受骗,保护得好着呢,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给他挡桃花了,认识二十余载,也专业挡桃花二十多年,在交女朋友方面比他妈管他管得都严,邵钧真是苦不堪言。 但是他知道宋黛是为了他好,毕竟女人看女人要比男人看女人眼光毒多了,是兔子还是兔子精一眼就能瞄出来,再加上宋黛这人实事求是,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孩她也绝对不会为难人家,甚至还会给邵钧支招怎么追人家,怎么对人家好,总之邵钧对她是又爱又恨,连带着邵钧身边的女孩都知道邵公子身边有这么一祸害,轻易不敢招惹他,生怕不小心惹上宋黛,吃瘪。 宋黛不屑地挑起两条弯眉,哼一声,“不让我看,到时候被甩被伤害可别过来找我哭啊。” 邵钧急了,“宋小妞,我这才刚刚好呢,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你!” 宋黛不紧不慢的,“我当然盼着你好了,可是你这冷不丁砸了这么多钱,我肉疼。” “花的是我的钱,你肉疼个什么劲?”邵钧不解,快要抓狂了。 宋黛抬起眼帘凉凉地瞥他一眼,“我和杜祈佑下个月五号领证,你还有钱封红包给我吗?” 邵钧:“……” 他抿抿唇,不说话了,好半天才支吾道:“内个……你们结婚这么早,要么,我先欠着?” 宋黛直接给了他一记眼神,让他自个儿体会。 邵钧直接给宋黛跪下了,作揖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爷爷我是真的两袖清风了。” 宋黛又瞄他一眼,知道他没多少家底了,扫了一眼他的工作室道:“这地儿不错,给我吧。” 邵钧蹭地从地上站起来,拧着眉头凑上前去,“啥意思啊大姐,想趁火打劫是咋地?” 宋黛一脸“你是白痴”的鄙视模样,从椅子上下来,揪着他的耳朵将人拉在沙发上,就开始扯当今娱乐圈文化传播和影视投资的问题,一秃噜一秃噜的话说的邵钧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了半天,支支吾吾道:“不是,说了那么多,你到底要干嘛啊这是?” 宋黛哼哼一声,“我要跟你合作,这家工作室,分我一半,我帮你解决负债问题。” 这下轮到邵钧傻了,看着来势汹汹,又胸有成竹的宋黛,哪敢说半个不字啊,只有点头同意。 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宋黛,感激的话一句说不出口,他知道宋黛是在帮他呢,他最近折腾得挺厉害,真的是囊中羞涩了,还负债累累,他老爹气得恨不能将他赶出家门,基本是属于众叛亲离的状态,护着他的,雪中送炭的也就周围这些哥们了,他们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他的。 宋黛扒拉一下他的脑袋,凶巴巴道:“别给我憋猫尿啊,赶紧把媳妇带出来我见见,听见没!” 邵钧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第三百五十五章 南宫允见到旧情人 宋黛万万没有想到,她这辈子会和同一个人,结三次婚。 当宋黛轻声跟杜祈佑抱怨的时候,正在看书的静王大人缓缓抬起头,一双墨眸微微眯起。 “听这意思,你是不想嫁给我了?” “没有……”宋黛尾音拐得山路十八弯,嗖地蹦上床,扑进他的怀里,“我心里高兴着呢。” 杜祈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宋黛抬起小脑袋,堆出一脸的乖笑,“下辈子,也会是你的。” 杜祈佑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轻柔地在她脑门上落下一吻,这小妮子,最是知道怎么哄他。 宋黛歪躺在自家老公健硕的胸膛上,一脸沉思,“老公啊,明天两家父母可就要见面了。” “嗯。”杜祈佑轻轻地应了一声,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书。 宋黛抬头看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两军都要对垒了,你就没有一丢丢紧张吗?” 杜祈佑哭笑不得,在她脑门上又赏了一个爆栗,“什么两军对垒,用词不当。” 宋黛不满地揉了揉脑袋,何止两军对垒啊,那简直就是情敌见面,还不知道场面会如何呢。 她爹宋烈是南宫允的旧情人,那段过往除了南宫允自己,也就宋黛知道了,杜祈佑自然不知。 不知者无畏啊,所以杜祈佑只以为是两家父母单纯见个面商量婚事,不知里面关系匪浅。 宋黛偷觑着杜祈佑的脸色,抿了抿唇,咽了咽口水,凑上前去,“佑哥哥,跟你说个事呗。” 杜祈佑头也不抬,正看到兴头上呢,漫不经心道:“说。” “虽然背后议论长辈是很失礼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有件事,还是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下。” 宋黛吞吞吐吐的,杜祈佑不由皱了眉,书也看不进去了,“你一向快人快语,今儿是怎么了?” 宋黛将他手中的书取下,郑重其事地盘腿坐在他旁边,“佑哥哥,你知道,娘亲和我一样,也是穿越回去,又跟着穿越回来的吧?” 听她谈到“娘亲”,杜祈佑也端肃了面色,淡淡点头道:“我知道。” 宋黛舔舔唇,“那你也应该明白,娘亲在穿越过去之前,在这里也是有情人的吧。” 杜祈佑闻言一怔,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见他反应这么大,宋黛赶紧上前握着他的手,半哄半安慰道:“佑哥哥,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娘亲之前的那个情人呢,咳咳,也不是一般人,娘亲跟他是认真的,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娘亲突然穿越到大黎了,然后和爹爹相知相爱在一起了,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娘亲在这里的情人,媳妇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就留下他一个人。” 杜祈佑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狐疑地看着宋黛,“你一直帮他说话,难不成那个人,你认识?” 宋黛讪讪地咧了咧嘴,“嘿嘿,佑哥哥,你真聪明,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杜祈佑眉睫一颤,声音冰冰凉凉,“娘亲在这里的旧情人,是谁?” 宋黛抬起眼帘,一字一顿,“我爹地,你岳父,宋烈。” 什么?! 杜祈佑傻眼了。 —— 听雨轩 宋黛给宋烈整理着领带,“爹地,你别紧张啊,一会儿正常发挥就行,我公公婆婆人很好的。” 宋烈白她一眼,“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向着婆家说话了。” 宋黛吐了吐舌头,心道,我这不是怕您待会见到我婆婆,太激动嘛,您可千万得hold住啊。 紧张的不只宋烈一个人,杜祈佑也紧张,也不是紧张,就是心里不安。 昨天宋黛给他交代了娘亲前世今生的情史,听得他瞠目结舌,到现在还处在万般震惊之中。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娘亲在这里的情人竟然会是宋黛的父亲,他的岳父大人,赌王宋烈。 他现在关心的是,爹爹知道这件事情吗? 少顷,南宫允和杜云烈挽着手臂款款来了,两个人都是精心打扮,穿得很讲究,也很登对。 “爹爹,娘亲。”杜祈佑迎上前去,要行大礼,被南宫允拦住了,“入乡随俗,别跪了。” “是。”杜祈佑点头应了声,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父亲,打量着他的神色,倒是平静如常。 南宫允倒是轻吸一口气,颇有些紧张的模样,问道:“你岳父,已经到了?” “是。”杜祈佑恭谨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二位也请进吧。” 说话间,宋黛听到动静已经从包间里走了出来,亲昵地迎上前去,“爹爹,娘亲,你们来了。” 宋烈正纳闷闺女怎么这样称呼她公公婆婆,便见南宫允和杜云烈双双走了进来,“亲家好。” 在看到南宫允的一刹那,宋烈如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愣在当场,喃喃唤道:“小允……” 如此恍如隔世的称呼,让南宫允心里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杜云烈和杜祈佑的眉头都深深地蹙了起来。 南宫允这穿越两回,现如今是三十五岁的年纪,因着她保养得宜,气质又好,和宋黛站在一起不似娘俩,更像是姐妹,杜云烈站在她身边,不惑的年纪倒也相得益彰,也十分年轻。 相较之下,即便宋烈这些年也养尊处优,且常年健身,到底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老咯。 南宫允还是以往的模样,所以宋烈见到她的时候,恍惚间还是她离开时的音容样貌,很熟悉。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确确实实看到宋烈的时候,南宫允心里的震动还是非常之大。 但她知道,物是人非,她和宋烈早已经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倒也没必要如何怀念过去了。 强自咽下心中的情绪,南宫允上前两步,朝宋烈伸出手,盈盈大方,“宋老板你好,我是祈佑的母亲,南宫允。” 南宫允…… 宋烈盯着她,足足在原地愣了半响,始终不敢相信,这世间如何会有这般相像的两个人。 “你……认识天小允吗?” 第三百五十六章 情敌见面 “天小允”三个字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被震了一下,南宫允的心狠狠一抽。 只是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软和留恋,必须快刀斩乱麻。 南宫允抬起眼帘,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轻轻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宋烈一怔,脸上滑过一抹深深的失望,明明那么相像,声音、样貌、身形,怎么会不是她呢? 宋黛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见气氛诡异得厉害,赶紧打破僵局,“爹地,你看你,多么失礼。” 宋烈这才反应过来,恍然意识到如今是与亲家见面,讪笑道:“是我失礼了,二位快请坐。” 杜云烈朝宋烈微微点头,两个人目光一交汇,刹那间有电闪火光从视线中穿过,噼里啪啦。 待长辈们都落了座,宋黛和杜祈佑才坐下,都在惴惴然端详着长辈们的脸色。 落座之后,宋烈就吩咐服务员可以上茶了。 听雨轩环境清幽,室内飘着淡淡的芳香,只是服务员一端上茶来,茶香立刻飘满了整个房间。 南宫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眸中闪过一抹惊喜,“是西湖龙井呢。” 宋烈闻言忍不住看她一眼,那惊喜的小模样透着丝丝狡黠的意味,与当年的天小允一模一样。 杜云烈抿唇一笑,这小妮子最爱的就是西湖龙井,以前在金陵傅家,可没少糟蹋这个茶。 服务员给众人一一奉上茶,用的是古代的茶杯,宋烈特意命人从拍卖会上拿回来的,为的就是今天与亲家会面,好茶配好茶具,不可谓不用心,一来是为了排场,二来也是以示尊重。 茶是西湖龙井御前八棵,茶具是名贵的古代瓷杯,两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排场确实不小。 宋烈抿了口茶,等着亲家赞不绝口,只是等了半天,南宫允和杜云烈也只是淡淡地抿了两口,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是波澜不惊,看不出有多么惊喜,像是喝惯了似的。 这下轮到宋烈不自在了,如此名贵的茶端到客人面前,寻常人一般都是评论一番,懂行的会直接说出这茶的价格,不懂行的至少也会说上一句“好茶”,而这两位亲家一言不发,那只能说明两点,一是他们确实不会品茶,喝什么都一样,二是他们太懂了,喝惯了,不必说了。 眼前的情势,毫无疑问是后者。 宋烈调整了一下坐姿,笑着问道,“亲家远道而来,一路上奔波劳碌,辛苦了。” 南宫允只是淡淡一笑,杜云烈道:“您客气了,倒是我们,孩子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与亲家见面,实在失礼地很。两个孩子既然已经商定了日子,那就尽快筹办婚礼吧。” 宋烈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原想留她在身边再呆几年,没想到女大不中留啊,不过祈佑这孩子我确实中意得很,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早日结婚也挺好的。” 宋黛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望向杜祈佑,暗暗眨了眨眼:爹爹不知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杜祈佑心领神会地一笑,在长辈面前倒是不敢搞小动作,只是规矩地坐着。 宋烈不差钱,女儿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他自然恨不得拿出全部的家当来筹办宋黛的婚礼,但他毕竟是嫁女儿,也不好全权包办,只好委婉地表示婚礼的费用他可以出一部分,总之不能委屈了自个儿的女儿,杜云烈和南宫允静静地听着,端的都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气度。 直到宋烈嘚吧嘚吧说完了,杜云烈才悠悠道:“亲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听听孩子的意见吧。” 杜云烈淡淡地看了杜祈佑一眼,杜祈佑忙起身道:“爹娘,岳父,是这样的,我和黛黛对于婚礼不打算大办特办了,就想请双方的亲朋简单地吃个饭,铺张浪费,不是我们想要的。” 杜祈佑此话一出,宋烈的脸色立刻耷拉下来,沉声道:“这怎么可以呢,婚礼是人生大事,这辈子就这一次,我都恨不能给你们办一个世纪豪华婚礼,你们却想要简单凑合?如果心疼花钱,那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宋烈最不缺的就是钱,便是想要节省也不能在这个方面节省啊。” 眼看着宋烈滋了毛,宋黛赶紧上前宽慰道:“爹地,您先别急啊,是这样的,我和佑哥哥对于婚礼都没什么兴趣,实在不想当着那么些陌生人的面演戏,上演什么伉俪情深。我们就想请双方亲人好友简单吃个饭,那种祝福才是实心的呢。您是不差钱,我和佑哥哥也不差钱啊。正因如此,婚礼对我们来说意义真的不大,什么时候想办不成?” “可是……”宋烈拧着眉,还待再说,被宋黛截住了,“爹地,您可想清楚啊,到时候你可得亲自牵着我的手把我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你舍得吗,我肯定会哭惨的,呜呜……” 宋黛三言两语就把宋烈说得难受得不行,眼圈都微微泛红了,谁说不是呢,他是真舍不得啊。 南宫允看着父女俩抱头痛哭的场面,心里唏嘘不已,也是感概,想当年风流浪子宋烈先生,如今也成了女儿的护身符了,她离开的这么些年,还有宋黛在他身边承欢膝下,当真挺好的。 杜祈佑瞧着眼前这一幕,却是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黛黛说的妙计,糖衣炮弹,威逼利诱啊。 南宫允轻轻推了推儿子,杜祈佑反应过来,忙上前道:“岳父放心好了,黛黛若是喜欢,日后她什么时候想要一个世纪婚礼,我就给她办一个,我心想着,等到我们十周年或者二十周年的时候,父母亲都健在,孩子也有了,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办一个婚礼,不好吗?” 宋烈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轻轻叹口气,“也罢,既然你们都有了主意,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是祈佑,你记住,我把闺女养这么大,不是为了将来让别的男人欺负的,你可得替我好好照顾她,疼她爱她,呵护她,她要是受了一丁点委屈,你可别怪我这个做岳父的跟你翻脸。” 杜祈佑笑了,站直身子点头应道:“岳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黛黛的,绝不让她受委屈。” 宋黛开心地笑了,与杜祈佑四目相对,目光中点缀着浓情蜜意。 第三百五十七章 遇到一只“千年老妖” 还有两天就是杜祈佑和宋黛的婚期了,霹雳四只小老虎忙得脚不沾地,当事人却悠哉悠哉。 邵钧怒视着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宋黛,“我说,没心没肺也得有个谱吧,你啥也不管?” “管什么?” 宋黛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兄弟就是这个时候拿来使唤的,要不然要你们干嘛使的?” 这话一出口,小老虎们集体罢工了,作势摔了手中的桌子椅子盘子筷子,“老子不干了!” 宋黛依然保持着战斗姿势,终于抬起脑袋,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都想造反是吗?” 小老虎们敢怒不敢言,隔空瞪了宋黛两眼,终究是迫于她的淫威,又开始乖乖干活了。 邵钧一边指挥工作人员收拾着婚礼会所,一边斜眼瞟着宋黛,“我姐夫人呢,相亲去了?” “相你妹!”宋黛手上动作不停,凶巴巴道:“他要是敢去相亲,我打折他的腿!” “哎呦喂……” 邵钧等人夸张地大叫,“硬气了嘿,瞧把你能的,谁在姐夫面前乖得跟小猫似的,谁啊那是?” 宋黛呲牙笑,“我乐意,管得着吗你们?” 几个人插科打诨,聊得正热闹。 “哎哎哎……”撒完尿回来的廖东一脸八卦样,凑过脑袋:“大新闻哎,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谁,你前世的小情人吗?”叶凯叼着烟卷,一脸坏笑。 没想到廖东瞪大眼睛,“还真是,影后周盈盈,女神啊,我眼睁睁看着她进佑哥那屋了。” “周盈盈?”另外三只小老虎眼睛齐刷刷地瞪直了,然后又将视线都投在宋黛的身上。 原本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宋黛听到这里,十分淡定地将平板收了起来,“我过去瞧瞧。” 等到她悠悠荡荡地朝杜祈佑那屋走去,邵钧咧着嘴笑了,“还装呢,坐不住了吧?” 廖东瞪着眼珠子道:“坐得住就怪了,那可是周盈盈啊,性感尤物,情场高手,女人的天敌。” 叶凯歪着嘴坏笑道:“好戏就要开始了,怎么着哥几个,要不要赌一场?” 郑歌眼睛亮了,“赌什么?” “废话,两个女人一台戏,当然是看鹿死谁手了,咱佑哥禁得住诱惑吗你们说?” “那还真不一定,主要是对方是周盈盈啊,人家那前边,那后边,都是宋小妞两倍的。” “别废话了,我都好奇死了,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自从“唐人”正式走上运营轨道,杜祈佑就没闲着,应酬不断,做生意嘛,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得疏通打开,像杜祈佑这种自官场上混下来的老油条,哪怕是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真正做起来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八面玲珑,人情世故,生意场上的门道和官场倒也八九不离十。 杜祈佑谈生意,大多数时候都会带着宋黛,不过这丫头纯粹是撑场面的,后来稳定了合作伙伴和生意客户,宋黛就不太参与了,偶尔参加饭局也只是蹭顿饭,或者干脆坐在旁边打游戏。 酒店的包间里,杜祈佑正和几个餐饮业的老板们聊着连锁酒店,红酒生意,私房菜馆的事,酒过三巡,唐老板笑道:“哥几个光喝酒也忒无趣了,我有个妹子恰好路过,过来聊聊。”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杜祈佑缓缓抬起头,便见酒店服务生将一个美女请了进来。 唐老板笑着站起身,“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杜老板,介绍一下,这位是周盈盈,周小姐。”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密地将手搭在周盈盈的肩上,周盈盈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淡定自若地上前两步,冲众人点点头,笑道:“盈盈见过各位老板。” 周盈盈一袭波浪卷发,直垂腰底,穿着一身蓝色小礼服,领口很低,若隐若现的,蓝色很挑人,她却很撑的起来,妆化得并不浓,但一双媚眼风情万种,极其妩媚勾人。 她出现的一刹那,仿佛自带光芒似的,在座男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眨眼了。 唯有杜祈佑,眼睛都不抬,仿佛并没有看见眼前之人似的,只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周小姐,真是久仰大名啊,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你演的那些电影,我可都看过了。” 一个大老板原本还端着架子,一副生意人财大气粗的架势,现在简直软成了一只小虾米。 周盈盈只是淡淡一笑,这样恭维的话她听得多了,还真是入不了耳朵。 她的目光停留在静默不言的杜祈佑身上,眼睛一亮,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就是杜老板吧?” 唐老板一见她对杜祈佑有兴趣,心里冷笑一声,嘴却咧开了,“来盈盈,你做杜老板旁边。” 周盈盈低头谢过,刚要过去坐下,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宋黛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众人一怔,周盈盈还没坐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宋黛已经目不斜视地一屁股坐在杜祈佑身边,直接把周盈盈晾在了一旁,尴尬不已,她却浑然未觉一般,大咧咧地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杜祈佑看到宋黛的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摸着她的头道:“怎么了?” 宋黛抬起头来看着他,舔舔嘴唇,一脸哀怨道:“饿了。” 杜祈佑笑了,准确地说,整个下午,他这是第一次露出了笑模样,众老板们和周盈盈都愣了。 那些大老板脸上顿时讪讪,合着这人会笑啊,他们还以为他是面瘫呢,一下午也没见他笑过。 周盈盈却是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她阅人无数,身处娱乐圈,什么样的高富帅、美男子没见过,但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舒朗的笑容,绽放的一瞬间,仿佛雪山融化一般,那样稀奇,惊世。 只可惜,他的笑容,并不是为她而绽放的。 杜祈佑揉揉宋黛的小脑袋,给她拆了一双餐具,将桌上的饭菜往她眼前端,“饿了就吃吧。” 宋黛也不客气,捞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了,吃了半天才抬头,“你们怎么都站着啊,坐呗。” 周盈盈在旁边端着礼貌而客气的笑容,“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你坐的是我的位子。” 宋黛回头瞄了她一眼,“是吗?老公啊,这位小姐好像走错房间了,要不要请她出去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你那脚丫子往哪儿伸呢 宋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周盈盈变了脸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身白t恤、牛仔裤打扮,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女孩,居然会是…… “宋大小姐,误会了,这位是我请来的客人,周盈盈,周小姐。”唐老板赔笑道。 “哦。”宋黛淡淡点头,头也不抬,小手一挥,指着桌上的一盘虾道:“老公,给我剥只虾。” 杜祈佑淡淡一笑,很快就开始给她剥虾了,两个人熟视无睹,完全视周围众人为透明状物体。 周盈盈彻底尴尬了,自成名以来,她参加的饭局不少,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刻意无视过。 几位大老板脸色也讪讪,唐老板哈哈一笑,打圆场道:“盈盈,来,你坐我这里。” 周盈盈勉强一笑,绕过圆桌朝唐老板走过去,坐在了杜祈佑的另一边,几位老板也纷纷落座。 宋黛一边吃着虾一边道:“你们继续聊,不用理我。” 话是这样说,眼角的余光却是不停瞟着坐在杜祈佑左边的周盈盈,心里暗骂,这女的够骚啊。 瞧那大胸,跟在身上装了两个大椰子似的,不嫌坠得慌啊,还有那眼妆,跟烟熏的兔子似的。 宋黛的内心戏十分丰富,嘴上却是不闲着,吃得欢愉。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 饭桌上几位老板还在侃侃而谈,唐老板坐在周盈盈旁边,殷勤地给她夹着菜,笑得一脸谄媚。 宋黛心里直犯恶,这唐老板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好这口,家里老婆孩子都有呢,据说他那结发妻子刚刚又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小子,高龄产妇生孩子风险多大啊,他还在外面偷吃…… 从小在名流圈长大,宋黛对这种包二奶、养情妇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别人爱偷吃什么偷吃什么,她才懒得去管呢,只要她家佑哥哥能够洁身自好,为她守身如玉就行了。 只不过,旁边那位小婊砸,你眼睛往哪瞅呢,再瞅信不信姑奶奶给你把眼珠子抠出来…… 周盈盈的视线全程都停留在杜祈佑身上,用她那妩媚如丝的眼睛放着电,悠悠道:“杜老板对老婆真是宠爱有加,连虾都要剥干净了放进嘴里,真是太惯着自个儿的媳妇了……” 宋黛眯着眼瞅她,心想:你管呢,我老公就是宠我爱我怎么了,羡慕嫉妒恨了,哼,恨去吧。 杜祈佑淡淡一笑,“自己的女人不就是用来宠的吗,就这么惯着她,也挺好。” 饭桌上其余几位老板闻言,都暗暗交换了一下眼色,眸中透露着不屑的光芒,心道,装什么。 在他们看来,杜祈佑就是那借女人上位,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这种男人就得靠自己老婆活着,老婆说一不敢说二,全是特么妻管严,没出息的东西,哪能跟他们这种真汉子相提并论。 宋黛吃虾吃得太猛,碗碟上的筷子掉了,弯下腰去捡,头刚钻到桌底下,眼睛刷地就瞪圆了。 她看到了什么…… 周盈盈,那小骚货套着黑丝袜的脚丫子正在她家杜祈佑的小腿上攀登着,磨蹭着,挑逗着呢。 宋黛脸一下子憋得通红,这么赤裸裸的勾引,难为杜祈佑还能坐得端正,特么装柳下惠呢。 你以为下一刻宋黛就要掀桌子了,那你就错了,咱宋大小姐是那种受了挑衅就滋毛的人吗? 宋黛淡定地将筷子捡了起来,冲杜祈佑笑了笑,杜祈佑也淡定地冲她笑笑,眨巴了一下眼睛。 宋黛也不吃饭了,大手拍在杜祈佑的腿上,捏着他大腿上的肉使劲那么一拧,杜祈佑闷哼。 饭局上还在聊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桌子底下的暗潮汹涌。 宋黛十分淡定地脱掉了帆布鞋,转了转脚腕,活动了一下脚趾,继而灵活地攀上了杜祈佑的小腿,用大拇指挑逗似的在他小腿内侧磨蹭着,与周盈盈那一双大脚丫子狭路相逢,斗争着。 杜祈佑更淡定,脸不红心不跳地悄悄撤走了两条修长的大腿,由着另外两个人在底下斗着。 他知道他媳妇这两天憋着火呢,对那些扑上来的名媛小姐意见大着呢,宋小妞是个醋坛子,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在脑中深深形成的觉悟,他更知道,对于平时没事就爱吃口醋的宋小妞来说,你要是不逮着机会让她发泄出来,回头吃苦受累的就得是自己,那醋就都倒在他身上了。 桌上聊得欢畅,桌下斗得厉害,两个人的脚丫子厮打着,突然就歪向了一边…… “啊……”不幸中招的唐老板忍不住惊呼一声,脸色都涨红了,我嘞个去,谁踹爷爷啊! 宋黛及时收脚,桌上不明所以的其他几位老板惊愕地问:“老唐,怎么了?” 唐老板暗暗捏了捏手,皮笑肉不笑道:“嗯哼……没事。” 桌子底下,周盈盈的脚丫子正伸进他裤子里磨蹭着他的小腿呢,那叫一个柔软、勾魂啊…… 宋黛用湿纸巾擦了擦手,突然冒出了一句,“周小姐,你穿多大号鞋啊?” 周盈盈脚下的动作一怔,讪讪地收回了脚丫子,故作镇定道:“宋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就是好奇罢了。”宋黛轻轻一笑,“我估摸着得穿39的吧,我一般都穿36的,你脚比我大上好多啊,走红地毯的时候故意穿小号鞋挤不挤得慌啊,回头我推荐你一个设计师,专门为脚大的女明星量身定做高跟鞋,咱不能委屈了自个儿不是……” 她话音未落,周盈盈自是窘迫得满脸通红,门外却是传来几声嗤笑,来得非常合时宜。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杜祈佑心里暗笑,他媳妇这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夫可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撒完了火,宋黛就丢了湿纸巾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先撤了,各位慢慢聊。” 走到门口,宋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道:“对了唐老板,我正打算明个儿去您家看望一下唐太太来着,还没恭喜您喜得贵子啊,我最爱和唐太太聊八卦了,明天应该会很热闹。” 唐老板:“……” 不顾唐老板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宋黛昂首挺胸地推开门走了出去,迎来霹雳四虎的顶礼膜拜。 她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搞定,撤!” 第三百五十九章 邵二爷的漂亮媳妇 宋黛眼光毒辣,看人的确火眼金睛,但她也不是谁都瞧不上,骨子里那股傲气,也得分人。 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人人都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占据一席之地,演艺圈也是如此。 只不过,像周盈盈这种影后级别的人物,那是已经快熬成精了,阅历、经验都老练着呢。 宋黛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但却不喜欢和精明的人打交道。 但凡在娱乐圈能够闯出点名堂来的女明星,三分运气,七分情商,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正因如此,宋黛才格外替邵钧担心,觉得你想跟女明星处对象可以,但谈婚论嫁就另当别论了,别怪她思想迂腐,她是真替邵钧考虑,像他们这种家庭,选择另一半意味着未来的人生。 强强联合、门当户对固然不一定幸福,但若是双方相差太悬殊,那就十有八九不会幸福。 但还是那句话,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最关键的,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宋黛是在婚宴上见到邵钧的女朋友,叶寒的。 叶寒是时下娱乐圈风头正盛的女艺人,出演了几部叫座的电影,因为在一档真人秀上率真俏皮的表现颇获赞誉,出道三年便跻身内地一线女星行列,有颜值、有演技又有观众缘。 豪门公子交往女明星在圈子里是司空见惯的事,可是邵钧挽着叶寒的手出现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骚动的原因是因为婚宴上请来的宾客都是宋黛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没有外人,自己人闹起来便不管不顾了,纷纷打趣:“哎呦,邵二爷终于肯亮出女朋友啦!” 即便是简单而温馨的婚宴,宋黛依然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锦绣婚纱,特意请设计师设计的短裙,没有婚纱蓬蓬裙,公主装的那种感觉,红色鱼尾状的裙摆,看起来特别像是一只美人鱼。 杜祈佑依旧是一身西装,宋黛特地带她家静王殿下去店里量身定做的,欧美男人的范儿。 婚宴上两个人是当之无愧的男女主角,但这并不影响宋黛对旁人的调侃和关注,尤其是邵钧。 她家小钧钧终于名草有主了,怎么不令人激动,心潮澎湃? 当着女朋友的面,邵钧被朋友们调侃得十分不好意思,脸红脖子粗的。 他一边挽着叶寒的胳膊往里走,一边用眼神威慑众人,我媳妇在呢,都别闹啊,再闹二爷收拾你们的。 众人才不管他呢,有宋大小姐撑腰,没在怕的,起哄的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排山倒海似的。 相比之下,叶寒倒是气定神闲,或许是被粉丝团众星捧月惯了,脸皮子没邵二爷那么薄。 邵钧带着叶寒径直朝宋黛和杜祈佑走了过来,心里有些小小的忐忑,介绍道:“这是叶寒。” 宋黛抬眸看过去,细细地打量了叶寒一番。 叶寒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抹胸小礼服,皮肤白得像奶油,脸小小的,十分精致,非常漂亮。 之前宋黛就闲得上网搜过她了,看过她出席过不少颁奖典礼的穿着打扮,衣品相当不错。 相比在颁奖晚会上那个光彩夺目,性感靓丽的大明星,今天叶寒的穿着打扮就显得保守许多。 毕竟今天宋黛才是主角,叶寒本就是明星,话题肯定不会少了,怎么着也不能够喧宾夺主。 她的小心思,宋黛自然清楚,也领情,不过说实话,宋黛还真不是会怕被别人抢戏的主儿。 叶寒落落大方地跟宋黛和杜祈佑打招呼,“杜先生,杜太太,你们好,我是叶寒。” 听惯了“宋小姐”的称谓,宋黛还嫌少听人家叫她“杜太太”,因此很是受用,嘴角一挑。 宋黛难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终于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邵钧一直遮着藏着,不让见你。我心想啊,这得是多么漂亮一美人儿啊,怕我吃了你吗?今日一见,果真是秀色可餐。” 邵钧被宋黛一番话说的脸刷得红了,不由瞪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别给我下绊子哈。 叶寒转头睨了邵钧一眼,轻轻笑道:“他确实挺在乎你们这些好朋友的,轻易不许我见呢。倒不是怕你们吃了我,我猜他可能觉得我拿不出手,丢了他的脸,是不是啊,邵公子?” 邵钧尴尬地咧了咧嘴,“那什么,今天你和佑哥是老大,我们就不抢戏了,去旁边坐了哈。” “去什么旁边啊,就坐这儿,还容不下你吗?”宋黛拽了拽旁边的椅子,“叶小姐,请坐。” “谢谢。”叶寒从善如流地坐下,得意地冲邵钧一呲牙,邵钧这个无语凝噎,只得陪着坐了。 宋黛和叶寒聊得不错,两个人都是率真爽朗的性格,说话直来直去的,也不拐弯抹角,几个回合下来,邵钧那点糗事便被曝光得干干净净了,当事人在旁边听着女朋友和最好的朋友互相揭着自己的短,正当光明地当着他的面调侃自己,脸上真是一阵红一阵白,想死的心都又有了,嗷嗷直叫,“喂喂喂,姐夫还在呢,能不能给点面子,你们完全拿我当空气是吗?” 杜祈佑只是淡淡笑着,听着她们的妙语连珠,恍惚间竟然在叶寒身上看到了南宫玥的影子。 曾几何时,春日盎然,庭院深深,宋黛和南宫玥也是这样相谈甚欢,不过当时话题中心是他。 所以,对于现在沦为炮灰的邵钧,杜祈佑致以万分的理解和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宋黛自从在婚宴上和叶寒打过交道,聊过八卦了,两个人彻底认识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两个人迅速发展成闺蜜关系,经常搭伴逛街,看电影聊音乐,出席时尚展,那叫一个亲密。 被抛弃的邵钧哭天抹泪,天天跑到杜祈佑跟前哭,让他看好了他家宋小妞,别来抢他媳妇了。 杜祈佑见邵钧实在可怜,二话不说便将媳妇从商场扛回了家,说是有“要事商谈”。 邵钧在叶寒不解的目光中狗腿一笑,将她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接过来,“媳妇,我陪你逛。” 第三百六十章 我欠他的,是还不清了 杜祈佑说跟宋黛有要事相商,确实是了不得的大事,两个人回到新房,翻云覆雨了一下午。 吃饱喝足之后,两个人心情都不错,索性没有旁的事情,便宅在家里,躺在床上看书。 不过静王殿下和宋大小姐的品味是完全不一样滴。 此时此刻,杜祈佑正捧着一本暗黑心理学的书看得津津有味,宋小妞却在欣赏着一本杂志。 “老公啊……”宋黛啃了一口苹果,指了指杂志上的女模说,“这一款,观感如何?” 杜祈佑淡淡地瞄了一眼,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冷冰冰地说:“身材比你好,长得没你漂亮。” “放屁!”宋黛差点被苹果噎到,“我身材哪里比她差了,她那是做的,我这可是纯天然。” “好好,我说错了,水满则溢,你这样就挺好。”静王殿下虎摸了一个宋黛的脑袋,哄道。 宋黛咬牙切齿,她要的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 炸了毛的宋小妞气愤地拍掉头顶上的手,指着那模特吼道:“我是让你看她身上这款内衣!” 杜祈佑恍然大悟,这才又瞄了一眼,继而点点头,“嗯,还不错。不过,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宋黛撇撇嘴,重新躺在他的身上,“不管,我想买,换换风格不行吗?” 宋黛以前对内衣确实不讲究,觉得穿在里面的衣服,性不性感不重要,穿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再加上女为悦己者容,而宋黛以往扮演的角色都是悦人者,不需要去取悦别人,便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花费过什么心思,直到,她遇见了杜祈佑。 和叶寒逛了这几天街,她也增长了不少知识,别看叶寒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实际上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她告诉宋黛,女人想要吸引男人,靠得是美丽的外表,然而女人要是想要留住男人,便得凭性感的身体和娴熟的床|技了,而情侣之间的小情趣,更是必不可少的内容。 叶寒悄悄告诉她,内衣是上垒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是男人在性爱中缴获战利品的最佳代表。 女人需要成熟,男人需要风情,没有男人喜欢在床上躺的如僵尸一般的女人。 男人都一样,谁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是淑女,在床上是荡妇。 在性爱这回事上如果还得不到满足,那所谓的婚姻,即便有爱情做底,又能维持多久呢? 宋黛深受启发,看来她平时还是太马虎了,难怪叶寒能把邵钧吃得死死的呢,原来是心机重。 女人有点小心机无可厚非,尤其是那点小聪明如果用到该用的地方,男人会得到充分满足。 宋黛躺在床上开始浮想联翩,等到她将这些战利品都穿在身上,定然要闪瞎杜祈佑的双眼。 没过一会儿,杜祈佑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两个人就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坐直了身子,整肃了面容,杜祈佑接通电话,摁了免提,恭恭敬敬的声音,“娘亲……” 南宫允特意打电话过来,是询问儿子和儿媳妇有没有时间,参加杜云烈的书画展。 “当然有了。”宋黛连忙应下,记下时间和地点,说会邀请朋友一起去参加。 “娘亲……”宋黛偷瞄了一下杜祈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请我爹地去看吗?” 那边稍顿了一下,正在宋黛忐忑之际,杜云烈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可以,你们都来吧。” “谢谢爹爹。”宋黛喜不自胜,大大地吞了口唾沫,忙不迭地把电话挂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杜祈佑好笑地看着媳妇做贼心虚的模样,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宋黛赔笑地往杜祈佑身上蹭了蹭,撒娇道:“我也是心疼我爹地嘛,自从见到娘亲之后,他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茶饭不思的,都瘦了一大圈,他都以为娘亲是天小允的孪生妹妹。” 想起自家老爹这些日子极尽所能地调查却一无所获,一筹莫展的样子,她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偏偏这里面的一些事情,她无法跟自个儿老爹解释,她怕说出来,她老爹的心脏会承受不住。 还是不要吓唬老年人了。 南宫允又何尝不觉得心中有愧,她这一生最讨厌亏欠别人,偏偏欠下的,还是情债。 “你明知道他若是来了,肯定又得胡思乱想,何苦还要让他触景生情呢?”南宫允嗔怪道。 杜云烈淡淡笑道,“你以为他不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男人一旦迷恋上一个女人,轻易不会忘掉,最好的方式,就是赤裸裸地展示在他面前,等他看腻了,想清楚了,就彻底放下了。” “是吗?”南宫允狐疑地看着自家麒王爷,“我怎么感觉,你纯粹是为了刺激他呢?” 杜云烈咧嘴笑了,摸了摸鼻子,“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南宫允无语地白他一眼,叹口气道:“宋烈那里,我是彻底欠下了,这一生也还不清了。” 杜云烈从后面抱住爱妻,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别这样想,命运,任谁也拗不过的。” “谁说不是呢?”南宫允回头睨他一眼,“我何曾想过,这辈子会莫名其妙地遇见你。” 杜云烈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意,透着逼视的味道,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声音里带着丝丝得意,“怎么,遇见我,不是应该觉得三生有幸?” 南宫允气笑了,无力地回头瞪他,“我说,麒王爷,咱是不是脸皮太厚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脸皮有多厚,要不,夫人帮我量一下……”杜云烈说着,便将脸贴了过去。 南宫允彻底被他打败了,从善如流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认真地点点头,“嗯,是挺厚的。” 杜云烈乐了,从地上抱起爱妻就双双倒在了床上,将倾世绝丽的美人儿压在了身下。 南宫允现在三十五岁,恰好是女人最成熟有韵味的年纪,穿越回来之后,不再像在古代时还要盘起发髻,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格外显得年轻柔美。 杜云烈看着柔软睡衣下勾勒出的美好曲线,眼睛里满溢着丝丝柔情,“允儿,你好美……” 第三百六十一章 杜大师的书画展 杜云烈的书画展在c市一家十分有名的画廊举办,慕名而来的名流人士、艺术大家络绎不绝。 这次画展是中国美术家协会承办的,策展人是国家著名国画大师侯业民。 说起候业民和杜云烈之间的渊源,慧眼识珠,还得归功于南宫允。 候业民酷爱书法和国画,偏偏患有抽动症,经人介绍找到了南宫允这里,原本还心存疑虑,觉得她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精湛的医术,结果那么多年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南宫允为他施了半年针,当真治好了,候业民和妻子简直视南宫允为救命恩人,也结下了友谊。 针灸的时候,两个人时常聊天,南宫允看过候业民的书画,偶尔也会点评上两句,独到的见解让候业民大感讶异,后来候业民来看病时经常会带来一些字画和南宫允探讨,奉为知己。 候业民不仅自己作画,还热衷于帮别人办画展,也特别喜欢收藏字画,是拍卖会的常客。 一次,他在拍卖会上重金拍下了一副东晋“画圣”顾恺之的山水画,兴冲冲地跑到南宫允面前献宝,想要与之好好探讨一番,结果南宫允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不幸地告诉他是赝品。 候业民不信,一来那拍卖会十分具有含金量,很少有赝品流出,二来顾恺之的作品他颇有研究,无论笔墨技法、纸张还是印章都无可指摘,又如何会是赝品呢,他急得脸红脖子粗。 南宫允也不与他争辩,只淡淡笑道:“明儿你拿着画来我家吧,我请我先生给你细说一番。” 候业民带着妻子气势汹汹地来到南宫允家里做客,一进去,就被室内的装饰画震到了。 一踏进门,扑鼻而入的就是一阵墨香,候业民和夫人是闻惯了的,却没想到南宫允家亦如此。 现代人家喜欢装饰房子的大多摆的都是油画或者版画,南宫允家里却迥然不同,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是古色古香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古装戏的拍摄现场,而且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国画,人物、山水、花鸟,风格迥异,但笔力深厚,每一幅拿出来都是国宝级的画作。 候业民对那些字画赞不绝口,啧啧称奇,惊讶南宫允不过一个医生,竟然是个收藏家,家里还这么富裕,那些字画件件都是稀世珍品,拍下来价格定然不菲,他更好奇的是画作的来源。 当南宫允将杜云烈从书房请出来,说这些画作都是出自丈夫之手,候业民和侯夫人惊为天人。 杜云烈看到顾恺之的那幅山水画,只一眼便说这是赝品,候业民虚心地请教原因。 杜云烈和南宫允淡淡一笑,只是告诉他以后遇到顾恺之的山水画,就不要轻易拍了,因为十有八九都是赝品,其中的原因,两个人心知肚明,却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原来杜云烈的皇兄杜云卿,生前最爱的便是顾恺之的山水画,相比山水,顾恺之其实更擅长佛像和花鸟,但杜云卿最中意的却是他笔下的山水,认为山水岩壑,自有一番淡泊气度。 杜云卿驾崩之时,所珍藏的山水画都跟着殉葬了,藏于皇陵之中,又怎么会流传于后世呢? 后来,候业民和侯夫人就成了杜云烈和南宫允家里的常客,有时候一呆就是大半晌,候业民近60岁的高龄,却硬是与杜云烈成了忘年交,两个人切磋书法、绘画,颇有伯牙子期之风。 在候业民的引荐下,杜云烈认识了不少国家著名的书法家、画家,也经常受邀去参加一些画展,出席一些拍卖会,在杜云烈的火眼金睛下,候业民拍下不少珍贵的画作真迹,短短数月,书画界人人都知道候业民结交了一个鉴定专家,羡慕得不得了,也大为好奇,不知身份来历。 后来在一次书法交流会上,候业民央着杜云烈随意写上两笔,在众人或好奇或嘲弄的目光中,杜云烈淡淡一笑,执笔润墨,在宣纸上悬腕而书,一挥而就,酣畅淋漓,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在场的都是行家,一眼便可以看出,此人书法功底深厚,这样的笔力,非经过二十年以上的勤学苦练练不出来,且一定是经过名师指点的,众人都瞪圆了眼睛,转而对杜云烈心悦诚服。 一来二去的,杜云烈彻底在国家书画协会成了名人,频繁受邀参加书画展览,候业民干脆为他举办了一个画展,邀请业内人士参加,其每一幅画作都受到了极高的关注度,口碑绝佳。 杜云烈倒也没有那么高风亮节,穿越到这个吃穿皆愁的时代,首要解决的便是温饱问题。 现在的书画展也大多都会跟商业联系起来,越有名的书法家、画家办一场画展收入就越多,光是门票就可遇不可求,有候业民帮着杜云烈操作画展,南宫允知道丈夫不爱应酬,和商家打官腔这种事情便由她亲自出面,第一次画展的举办就大获成功,杜云烈所获赞誉无数。 这已经是杜云烈第二次举办画展,有了第一次的充分经验,这一次引来的关注度只增不减,商家打出的噱头,是杜云烈大师这次罕见展出了为爱妻手绘的丹青,书画界几乎人人都知道杜大师背后有一个貌美如花、才华横溢的娇妻,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积攒了充分的好奇。 现如今,宋烈就停在一张丹青面前,半分也挪不动了,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眼前的画像上。 跃然纸上的,是一个倾世绝丽的明媚女子,一身白衣飘袂,身姿极尽曼妙,秀发入云飘逸,眉深唇艳,非人间颜色,一双桃花眼灵动逼人,微微眨着,露出十足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宋烈着实看呆了,眼前浮现的是二十多年前一个与之同样明媚的女子,笑起来百转千回,一颦一笑都透露着狡黠的意味,让他简直稀罕到了骨子里,这世间,如何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呢? “你真的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咄咄逼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天小允的母亲 宋烈悠悠转回身去,映入眼帘的,是和画像上的女子极为相似的一张容颜,却苍老许多。 准确地说,眼前这位是已经迈入古稀之年的老太太,年纪虽大,但精神矍铄,保养得非常好。 宋烈瞳孔不由放大无数倍,几乎是颤抖着唤了一声,“伯母……” 他眼前这位,正是天小允的母亲,也是程老太太,兰沁夫人。 说起来,自从天小允离奇失踪后,他已经有将近20年没有见过程老太太了,真是恍如隔世。 兰沁一身墨蓝色的旗袍,头发在后面盘成一个发髻,姿容优雅,浑身上下散发着高冷的气质。 她淡淡摆手,拒绝旁边之人的搀扶,上前两步,目光落在眼前的画像上,“很像她,是不是?” 宋烈眸光幽微,“的确很像。恍惚间,我竟真的有种错觉,这就是小允。” 兰沁眸色一冷,一瞬不瞬地看着画像上的女子,声音清冷,“所以呢,她又是谁?” 宋烈悠悠叹道:“她是这幅画作者的太太,名唤南宫允。” “南宫允……”兰沁清冷一笑,“倒真是巧得很,此女子名字里,也嵌了一个‘允’字。” 有种莫名的情愫从宋黛的心底升上来,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画像围观者越来越多,人人都在小声称赞着作画者功力深厚,画像上的女子更是美艳动人。 宋烈随兰沁走到一旁,听她问道:“你都多少年不曾踏足这里了,这次为何会破例?” 自从宋烈苦苦寻觅天小允数年,杳无踪迹,终于死心之后,他便从此不再踏足c市。 当年宋烈和天小允的感情,兰沁也知道,都要谈婚论嫁了,她那不争气的女儿却突然失踪了。 天小允走后,宋烈过了一段很是低迷的日子,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浑浑噩噩了好些年。 若不是宋黛出生重新唤起了宋烈的斗志与求生意志,怕宋烈早在二十年前就随天小允去了。 兰沁又何尝不是如此,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的突然失踪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坚强如她,不知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方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继续活下去。 宋烈轻轻一笑,“不瞒您说,这个画展的作者是我女儿的公爹,也是我的亲家,特来捧个场。” 兰沁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原来如此,你的女儿,也结婚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是啊,一晃二十年都过去了,昔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总感觉自己,还是年轻的模样。” 兰沁微微一笑,忽然道:“不知可否有幸劳你引荐一下,我想见见这画展的作者。” 宋烈怔了一下,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才到,还没有看见亲家呢。这样吧,您先随便参观一下,我这就去寻一下亲家,咱们一会儿见。” “好。”兰沁淡淡点头,任他去了。 —— 宋黛挽着杜祈佑的胳膊双双走进来,他们来得不早,画廊已经有不少客人,气氛倒是安静。 前来欣赏画作的,要么是文人墨客,要么是风雅学士,自然不会随意吵闹,大声喧哗。 一进门宋黛就打趣道:“佑哥哥,你说我们今天要不要拍两幅字画回去,给爹爹撑撑场面?” 杜祈佑轻笑,睨她一眼,“还需要你来撑场面吗,今日画展一过,字画定当一扫而空了。” “说的也是。”宋黛笑得欢畅,两个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悄悄话,“我觉得你的书法、绘画功底也很好啊,比起爹爹或许稍逊一筹,但也及得上大师的水准了,要不改天我也给你办一场,咱们不图赚钱,权当是玩一把,好不好?” 杜祈佑眉头皱了起来,“别拿我开涮了,就我这两把刷子,可不够格开什么画展,在家写着玩就是了。你可不许胡闹啊,回头若是敢先斩后奏,我可饶不了你。” 宋黛撇撇嘴,“我就是一时兴起,随便说说而已嘛。” 杜祈佑暗哼一声,这小妮子一时兴起的时候多了去了,造成的后果总是很严重,实在头疼啊。 宋黛环顾四周,嘟囔道:“不知道爹地过来了没,我可得好好看住了他,否则待他看到娘亲的画像,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哎,你说,他认得出来吗?” 杜祈佑微微蹙了蹙眉,沉声道:“爹爹画的都是娘亲穿古装的样子,应该……认不出来吧。” “那可不一定,你可别忘了,娘亲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可爹爹画的可是娘亲各个年纪的模样,听爹爹说过,别看娘亲现在恬静温和,自有一派气度,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个泼猴,天天最爱捉弄人,上蹿下跳的,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狡黠的像一只小狐狸,鬼精灵着呢。”宋黛道。 杜祈佑垂下眼睑凝视着她,沉吟道:“你确定爹爹说的是娘亲,而不是你?” 宋黛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气得轻捶他一下,“哎呀你这个人,人家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杜祈佑微微一笑,点点她的额头道:“不得在背后妄议长辈,你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宋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两个人继续往里走去,墙边立着的一道墨蓝色的身影,却是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兰沁的眸色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颜色。 他们口中所说的“娘亲”,是她吗? 可是,若真的是她,那今年她的年岁应该是四十七岁才是,如何又会是三十五? 等等,这两个娃娃怎么也得有二十几岁,又如何会有一个三十五岁的娘亲,这完全说不通啊。 兰沁越想越疑惑,眉头已经拧成了结。 今日这场画展,她是受邀前来,可是邀请人,她并不认识,但她还是来了。 她是心存侥幸,万一,万一是呢…… 正在兰沁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一个英俊非凡的男子来到自己面前,“请问,是兰沁夫人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小允回来了! 兰沁徐徐抬起眼帘,望着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眉目如画的男人,有些怔愣,“你是何人?” 杜云烈轻轻一笑,“我是这次画展的作者,杜云烈。” 杜云烈…… 兰沁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半响才凝眉问道:“我并不认识你,为何你会邀请我来参加画展?” “您不认识我,我却认识您。”杜云烈恭谨一笑,“夫人,请随我来,有个人,很想见您。” 兰沁眉眼一跳,并没有挪动脚步,反而目光清冷地打量着杜云烈。 见她不为所动,杜云烈暗叹允儿真是料事如神,岳母大人,确实是个不好相与的清冷性子。 杜云烈停下脚步,笔直地站在她面前,伸展了一下手臂,由着她打量,“我,并不奇怪吧?” “不,你很奇怪。”兰沁轻轻道:“我不认识你,为何要随随便便跟你去见什么人。” 杜云烈有些无奈地笑了,“您该不会以为,我会卖了您吧?” 兰沁冷哼一声,“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就算真的被卖,又能卖几个钱,你在侮辱我。” “您息怒,晚辈没有这个意思。”杜云烈微微颔首,赔了个礼。 兰沁睨他一眼,望向不远处的画像道:“要我跟你走也可以,你先得告诉我,这女子是谁。” 杜云烈循目望去,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妻子,南宫允。” “哦?”兰沁眼神暗了暗,“我倒不认识什么南宫允,只不过你的妻子,长得真像一个人。” “是么,敢问,她像什么人?”杜云烈明知故问。 兰沁瞪他一眼,“我说她像我的女儿,你信吗?” 杜云烈面不改色,只淡淡道:“世间之大,芸芸众生,总会有那么两三个人,是极为相似的。” 兰沁清冷一笑,“是么,可是我的女儿,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了,年岁久到,我几乎忘记了她。” “儿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怎会轻易忘记呢?”杜云烈悠悠道。 兰沁凝视他半响,凌厉的双眸在他脸上足足逡巡片刻,才道,“走吧,带我去会会那个丫头。” 杜云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您老这边请。” 画廊最深处有一块僻静的地方,是特地开辟出来的私人办公室。 此时此刻,里面气氛紧张到几乎凝固的地步,南宫允在沙发上坐立难安,手心额头皆是汗水。 所谓近乡情怯,是不是就是如此? 她回来半年多了,始终不敢与母亲相见,失踪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再次回到故地,情何以堪? 即便她现在的年纪是三十五岁,但兜兜转转,穿越来穿越去,何尝不是历经了半生? 母亲已经老了,将近70岁的老太太,如何承受得住失踪二十多年的女儿重新回来的事实? 她怕母亲承受不住,她也怕自己承受不住…… 敲门声响起,南宫允猛地抬起头,推门而入的却是宋黛和杜祈佑两个,“娘亲,您在这儿啊。” 南宫允脸色一僵,只觉得整颗心都无处安放了。 宋黛没察觉出南宫允的异常,轻笑道:“我爹地正到处寻你和爹爹呢,没想到您在这躲清闲。” 她上前坐到沙发上,亲昵地拉过南宫允的手,却发现她的掌心一片潮湿,心里猛地一惊。 宋黛下意识地朝杜祈佑看过去,两个人对视一眼,杜祈佑上前一步道,“娘亲,您不舒服吗?” 南宫允勉强摇摇头,突然抬起头来对他们说,“一会儿有一位老太太会过来,你们千万要有礼貌,不能没规矩知不知道,嘴巴乖一点……老太太脾气不好,说话总是带着刺,但她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无论她说什么,你们听着就好,无论她……对我做了什么,你们都不许管,看着就好,知道吗……对了,你们知道,要怎么称呼老太太吗?” 杜祈佑和宋黛对望一眼,齐齐摇头,他们此刻一头雾水,并不知道娘亲所说的老太太是谁。 南宫允悠悠叹道,“入乡随俗,你们,就唤她一声外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杜祈佑和宋黛猛地瞪大眼睛,“外婆……” 那不是…… 难道是…… 两个人还在震惊之中,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三人齐齐看过去,见杜云烈率先走了进来。 他高大的身躯在门口立定,对紧张不安的南宫允意味深长地笑道,“人,来了。” 说着,他将身子往旁边一移,露出一个瘦削优雅的身影,老太太一头银发,却难掩容姿之美。 在看到兰沁的一刹那,南宫允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而杜祈佑和宋黛,已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只一眼,就一眼,他们便能肯定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同样的明眸皓齿,同样的肤白如玉,同样的美艳动人,哪怕一个鹤发童颜,一个年轻绮丽。 所谓的母女,便就是这样吧,面对面站着,仿佛就是一个时光穿梭镜。 一个是年轻时的模样,一个是老去后的容颜。 在看见母亲的一瞬间,南宫允眼眶里积聚的眼泪刷地一下哗哗留下来,满面梨花带雨。 “妈……”她轻轻地唤道,声音细细软软,带着些许颤音,却依然清脆如铃。 兰沁冷硬的心,在看到女儿的一瞬间,哗地就融成一小摊雪水,再也硬不起来了。 “扑通”一声,南宫允跪下了,不短的距离,她硬是膝行着,一步一步蹭过去,扑倒在她的怀里,痛哭流涕,“妈,女儿不孝,劳您久等了……小允,小允回来了,回来了……” 办公室门外,肃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都怔愣住了,震惊了。 杜云烈、杜祈佑和宋黛三人望过去,见宋烈就立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愣着。 宋烈的眼神一下子幽深起来,眼眶也一下子湿润起来,他没认错,南宫允就是天小允。 小允,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