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终于放弃你》 第一章陆哥 邵嘉树找到了 盛夏的江丰市燥热无比,法国梧桐庞大的树荫丝毫没有起到遮盖阳光的作用。八点多的辰光早已热的不行,街上的人早已穿得清凉,来去匆匆并不想在着炎热的阳光底下多待。 陆离无疑是个另类。他里面穿了件军绿色的迷彩背心,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冲锋衣,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口罩,形色匆匆地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时不时拿到鼻间嗅着。 买家要求陆离亲自出马才同意进行交易,陆离的人在江丰市大大小小的角落分散着,两年前的亏使他疑心更加的深重,之后的交易都是他亲自去谈,这次也不例外。 陆离很久都没有接触到现代都市的气息了,藏在那隐秘的金三角不见天日,这一次在江丰市的交易倒是让他阔别两年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不知不觉快走到了地铁口,正是上班的时候,高峰期间人潮涌动,时不时陆离就被人撞到了一边,他没有抬头,反而拿出打火机,想要点燃那根雪茄。 正当“噌”的一声点了火,一个焦急的身影撞到了他,撞掉了打火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上班要迟到了,不好意思....”那人没回头,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地,抱着包急匆匆跑进了地铁站。 恍惚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陆离猛地抬头,寻觅了一会,因为站在地铁口,放眼望去满是流动的人群,只看到一个短头发的背影消失在电梯上。 短发.... 陆离觉得自己魔怔了,只是差不多的味道而已,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有一头乌黑亮丽长到腰间的秀发。 没多想,捡起了打火机揣进兜里,随着人群进了地铁站。 邵嘉树匆匆忙忙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面包,背着包跑着麻烦她索性就抱着包小跑了起来,没看清还撞到了一个人,打火机掉到了地上她来不及捡匆忙道了歉便跑下了电梯。 她住的公寓离花店有点远,所以她不得不早起一个小时来赶地铁。 霍夕洲给她这份花店的工作她很感激,她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只能勤奋工作。 邵嘉树是个温柔懂得感恩的姑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如果不是两年前的那次事情......她想她现在应该还是和那个毒蛇一般的男人生活在满是荆棘的金三角。 她突然又猛地摇摇头,怎么还会想到那个男人,两年时间还不够自己忘的吗? 不想了不想了,地铁门滴滴地响了起来,她跑了进去,直喘气儿。 不知是自己神经敏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邵嘉树敏锐的第六感总觉得这几天有人在不远处盯着她看。 盯得邵嘉树后脊发凉。 回过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地铁上看不到尽头的人群。 可能真的是敏感了,都相安无事地过了那么久了,邵嘉树自嘲地笑笑,单肩包的带子掉下了肩膀,她扶了扶。 邵嘉树下了地铁,江丰市正值盛夏,八点多时候,她就忍不住撑起了遮阳伞。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让她对阳光产生了抗拒,曾经的她可以肆意在阳光下奔跑。而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撑起了伞,她的皮肤现在白的靓丽。 陆离上了地铁,找了一个角落站着,低头看着脚上的皮靴发呆。 “您是孕妇您坐吧。我站着就行。” 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入陆离的耳边,他的心几乎是窒了窒,差点忘记了呼吸。 抬头。 他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站在地铁门边的邵嘉树。她笑盈盈地扶着一位大肚便便的年轻孕妇坐下。 是邵嘉树吗? 陆离站直了身体,拉了拉帽檐让自己看的更真切些。 是她。 令他梦萦回绕的女人。 她剪了短发,以前的乌黑亮丽的长发早已不见。 曾几何时,她曾撒娇地拉着他的臂膀,欢喜地叫着“陆哥,陆哥,帮我编头发吧!我最喜欢你给我编头发了,你编的特别的好看,我不会把它剪掉的,我要留的很长,你可以一直给我编......” 17岁之前的邵嘉树,是他的掌中宝。 而现在19岁的邵嘉树,是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他直愣愣地盯着邵嘉树,眼神里像是要将她烧为灰烬。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掏了出来,扯下了口罩,露出些许青色的胡渣,声音低沉沙哑。 “喂。” “陆哥,邵嘉树找到了,她逃到了江丰市,改名叫邵和玲,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她。” 陆离听不见电话里头后面讲了些什么,握着手机的手紧紧攥地指节发白。他的表情终于有一丝龟裂,嘴角勾了一个没有感情额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知道了。”挂了电话,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不远处女人的视线,良久,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口罩下的嘴唇咧了咧,舌尖抵了抵牙后槽,喃喃自语。 你销声匿迹了两年,可不又被我逮到了么...邵嘉树...你这个叛徒。 第二章邵和玲 我怎么记得你叫邵嘉树呢 陆离一路跟着邵嘉树来到了江丰大道,站在马路对面,他看见邵嘉树进了一家花店。帽子底下是看不清情绪的眼眸,盯着那个牌子看了很久,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他搜了这个花店。 首页便跳出了花店的牌面,他往下拉了拉,手指顿住。 “江丰市连锁花店老板钻石王老五霍夕洲公开与其神秘女友邵和玲订婚!”没有公开女友的正面照,只有一张模糊的侧影照片。 是邵嘉树,化成灰他都认识的邵嘉树。 “真厉害啊,都知道傍上大款了。难怪要改名字.......”陆离不屑。 他转头看了看车流量,又看见人行道对面的红灯变成了绿色行走的小人,他大步迈向了对面的花店。 夏天是花店的淡季,销售其实没有特别好。 邵嘉树落个清闲,没顾客的时候,就在店里学习插花,将那些快谢了的花给自己练手。 过了一会,邵嘉树拿着喷壶走了出去,弯腰打算在玫瑰上喷点清水,突然感受到马路对面走过来的一道凌厉地目光。 邵嘉树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她走了过来。她没多想只当是来买花的顾客,她起身笑盈盈地说道:“你好先生,买花吗?” 男人一直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便进了店里。环顾了好一会都没有决定下来。 “先生,你可以和我说说你要送给谁吗?送给女朋友的话我推荐你买我们这边新到的双枝蓝色妖姬......” “就这个吧。”男人冷不丁地开口,让邵嘉树突然噎在了当场,这个声音,她听着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一时间愣着没说话。 知道店员碰了碰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失神地抱起面前的蓝色妖姬开始包扎了起来。她皱眉,强压住心中的不适,眼睛瞄向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他把自己包裹着很严实,在炎热的夏天算是一个另类,尤其是听到他的嗓音,她竟差点打了一个寒颤,可转念一想,陆离的声音似乎比他更清亮一点,她逃了两年,怎么还会被找到呢。 这么想着,花束扎好了,她无奈自嘲地笑了笑,起身递给了那个高大的男人。 “先生,一共两百二.....” 男人丢给她三张一百,邵嘉树想找钱给他,出门时却发现男人早已不见身影。 “怎么连钱都不要了......”邵嘉树嘀咕道又反身进了花店,却在转身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不远处垃圾桶边上那一束蓝的耀眼的妖姬。 陆离站在转角口,直勾勾盯着站在门口发呆的邵嘉树。 两年的变化,邵嘉树更美了。 美的滴血。 也让他恨得滴血。 养了她那么多年,到最后却反咬他一口。 当初就差没把她捧在心尖上了。他干的是掉脑袋的生意,可陆离却不舍得邵嘉树沾上一丁点那些要命的玩意儿。 在满是荆棘,肮脏不堪的金三角。他的邵嘉树是最干净,最纯洁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子,却让他差点,死在警察的包围圈中。 而她,却逃之夭夭,和另一个男人,竟然要订婚,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陆离不会允许邵嘉树就这么轻松的活下去。 站在刀尖上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允许背叛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么想着,他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嘟嘟响了几声,对方接起,“喂?你好。这里是橘子洲头江丰大道店,我是店长邵和玲。” 陆离握紧了拳头,喉咙中似乎有东西卡着他,咕隆几声竟说不出话。 “喂?还在吗?” 沙哑难听的声音仿佛是一记重拳,刺痛了邵嘉树的耳膜。 “邵和玲?我怎么记得你叫邵嘉树呢?该回来了。” 第三章毁 是你毁了我 邵嘉树只觉得手机像一只滚烫的山芋,她差点拿不住手。 将手机扔了出去。 邵嘉树? 她不是邵嘉树,她是邵和玲。 脸色苍白的她,竟双手颤抖着拧断了刚送到的鲜花。 她想到了刚刚的男人,那个古里古怪付了钱又扔掉花的男人,熟悉的身影。后知后觉她突然是想明白了什么,猛地冲了出去,虽然早就不见那人的身影,可邵嘉树却固执地绕着花店走了好几圈。 最终只见被她扔出去的手机。 是陆离。 她相信,是陆离。他终究是找到了她。 为什么啊......明明是陆离狠狠毁了她,她拼命逃出了金三角,他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邵嘉树无力地蹲在地上,嘤嘤啜泣了起来。 直到店员过来拉她,她才回过神。 “和玲?你还好吧?” 邵嘉树倏地起身,进店拿了包,边走边说,“我先回去了,你帮我看一下店.....”说完,她也不管花店离自己住的公寓有多远,沿路拦了一辆的士,坐了上去。 她有点害怕,她想回家躲起来。 见邵嘉树上了车,陆离从暗处走了出来,紧跟着拦了出租车,“帮我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快到公寓的时候,司机师傅不时瞥后视镜和反光镜,不确定地开口,“姑娘,后面有辆车,跟我们很久了。” 邵嘉树慌张地往后看,确实,因为这条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一眼望去一目了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这辆车后面。 “姑娘,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仇家了?要不要报警?”司机师傅好心问道。 邵嘉树回了头,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着,报警?谁能耐得了陆离呢?她还是扯出了一丝笑容,“没关系师傅,你就在前边给我停下吧。谢谢。” “真的不用吗?” 邵嘉树依旧摇摇头。 下了车,邵嘉树没有回头急急忙忙走上了楼梯。 老式的公寓楼不高,没有电梯。楼道上都是堆起的杂物,还有人在楼道上架起了晾衣架晒起了衣服。 她租在顶楼,因为顶楼最便宜。 老师公寓楼像是现代化城市里特立独行的存在,彼此间挨得很近,却又有一番别样的味道,听说是民国的建筑了,但因为真的有些老,所以房租也不高。 这会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公寓楼里很安静,没有往常晚上和周末的吵闹。 只不过现在,除了她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另外一双脚的声音,沉稳有力,不紧不慢,却一步步砸在邵嘉树的心上。 是一双男人的脚,声音越来越近。 拿钥匙的手几乎拿不稳,对了好几次都对不准钥匙孔,邵嘉树急得想哭。终于插了进去,她快速开门闪了进去。 关上门那一刻,却被一只大手挡住了,邵嘉树没站稳往后倒去。 站稳后便感觉到一片阴影压了下来,随着门重重关上,邵嘉树的心也为之一沉。 “跑什么?”沙哑的声音一起,邵嘉树抬头,看见了她梦里无数次吓醒的男人。 他清亮的嗓音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沙哑刺耳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金属球在地上摩擦,让人听得着实的难受。 她倒退了几步,撞翻了桌上的玻璃杯,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把邵嘉树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没开口。 “跑了两年,还想跑到哪里去?真让我好找啊,邵嘉树。” “你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陆离气笑,他扯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你忘了吗?两年前你干了什么缺德事?你个白眼狼。”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邵嘉树的手,重重捏着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折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邵嘉树想挣脱,另一只手想要扯陆离的手,可无奈力气实在是悬殊,她低头便咬了下去。 陆离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就让她咬着,他的声音在邵嘉树头顶响起,“邵嘉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难道不清楚背叛我的下场?” 邵嘉树松了口,嘴里沾染着鲜血,眼里满是疑问,“什么背叛?你难道你忘了对我做过的事吗?” “还装傻?那我就让你想起来!” 话音落下,陆离拉着邵嘉树进了卧室,一把把她甩在了床上。 他开始解起了皮带,邵嘉树一见他的动作,两年前的噩梦突然跳进了她的脑海,她惊声尖叫了起来,“你滚!你滚!你滚啊!” 陆离却好似没有看见她的惊恐,扯过她的小腿,将她拉至身前。 “刺啦”一声,长裙被他硬生生撕开,露出了洁白的皮肤。不等她反应过来,陆离又快速拉下她的底裤。 邵嘉树崩溃,她哭着挣扎,为什么他还要用这种屈辱的方式对待自己?两年前那一次还不够吗,都逼她离开他了,他为何依旧还不放过她。 尘封的回忆似潮水般涌来,她感觉快要被可怕的梦魇吞噬。 “陆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都被你毁了你还不满意吗....”小腿依旧奋力踢蹬着,脸上早已泪痕遍布。 “毁?是你毁了我!邵嘉树!”陆离几乎是吼出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你两年前一走了之,这是给你的惩罚。” 第四章他是魔鬼 “陆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邵嘉树哭的开始语无伦次,下一秒硬生生接下了陆离扇过来的一巴掌。 “你有资格跟我谈以前?邵嘉树,你既然记得我以前怎么对你的可你拿什么回报的我?把你养那么大,你却要我死!” 邵嘉树一直在摇头,她真的没听懂陆离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要他死?她想不了那么多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摆脱陆离的魔掌。 正当陆离要脱下裤子时,门被人撞开。 邵嘉树望去,是眼睛发红的霍夕洲。 霍夕洲接到店员的电话后便极速赶了过来,走到楼梯口便听见了邵嘉树的哭喊声,心里像是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夕洲,救命!”邵嘉树呼喊道。 陆离一下子松了手,极速系好了皮带,没回头耳边却听到了拳头扫过来的风声,一手抓住了霍夕洲砸过来的手,反手一拧,霍夕洲顿时落在了下风。 “你敢伤害他,我不会原谅你的!” 陆离偏头冷笑了一声,“你的原谅无足轻重。”他又抬脚将霍夕洲踢到了门边,霍夕洲一下子疼的站不起身,“和玲...快跑.....” 陆离走到霍夕洲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拧了拧,只见霍夕洲脖子上的青筋凸显了出来,看样子难以呼吸。 邵嘉树滚下床,跪在陆离跟前,双手去拉他的裤腿,哭喊着:“你放开他...我求求你放开他.....” 陆离被这一幕刺痛了眼,邵嘉树为其他男人在向他求饶。不知怎的,他放开了脚,漠然盯着眼前的两人。 好久,他说:“邵嘉树,我不会再放过你。我们走着瞧。” 邵嘉树带着霍夕洲去了医院。 路上霍夕洲报了警。 到了医院后,警察也随即赶到,邵嘉树做了简单的笔录,但对她和陆离之间的关系只字未提,就连警察问她陆离的名字,她也没有回答。 这让警察犯了难。 霍夕洲看她状态依旧不怎么好,便让警察先找他做笔录,他将陆离的身高大致身形说了一下,问到具体长什么样,霍夕洲也摇摇头,“他戴着棒球帽戴着口罩没有看清他的脸。年纪不大,大概三十岁左右。还有,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警察走后,邵嘉树沉默地将霍夕洲扶回了床上,想给他倒点开水,却被霍夕洲拉住,他眼里有着邵嘉树不可拒绝的坚定。“和玲,他是谁?” 邵嘉树不易察觉地挣开了他的手,坐在了床边,霍夕洲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他是魔鬼。”邵嘉树过了好久才开口。 霍夕洲哑然,他盯着眼前年轻的女孩儿,才十九岁的年纪,本该是在大学里过着青春生活的女孩儿,而邵嘉树却在这个年纪仿佛经历了所有。 他两年前救了昏倒在马路边的邵和玲,当时的她还叫邵嘉树。她浑身是伤,满脸鲜血,送到医院后医生和他说,这个女孩儿严重脱水,身上都是刮伤刺伤,而且,她被严重性侵过。这让霍夕洲更加心疼这个女孩儿。 邵嘉树是一个温柔又坚强的女孩,她醒来后没有大哭大闹,很冷静,霍夕洲看见了她漂亮的眼睛。 他爱上了邵嘉树。 霍夕洲一直都知道邵嘉树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年龄很小,可她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邵嘉树总是柔柔地和他说话,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点,温如入水的女子。虽然她说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人,可霍夕洲觉得,邵嘉树像是南方人,江南女子有的柔情似水,小鸟依人,她都有。 邵嘉树在他“橘子洲头”名下一家花店做起了店员。她很感谢霍夕洲,当霍夕洲和她告白时,她吓了一跳,随后又被这个被暖意包围的男人给感动了,要不是他,邵嘉树想她早就死了。 “我答应你可以,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 “帮我改个名字好吗,我想换个名字。” 霍夕洲低头看见了一束洁白的铃兰,浅浅一笑,“叫和玲好吗?邵和玲。” 第五章大鱼提前上钩 邵嘉树回到公寓想煮些粥给霍夕洲送去,从小米缸里舀了一勺米放进了锅里,加了点水,温火慢慢开始煮了起来。 “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米混着水叫唤着,邵嘉树一时间恍惚,望着渐渐沸腾的蒸汽失了神。 陆离,一个陌生又遥远的名字。 两年未见,他似乎变地更加沧桑,以前不留胡子的他这次见满是青色胡渣。 才三十岁的年纪,却早已在鲜血淋漓中踏过很长一段时间。 以前他的声音是清亮干脆的,而现在,确实如此的沙哑。 大家都在变。 好不容易脱离了他,可他为何还不想放过她。说好要将她捧在手心,到头来却用最残忍的方式逼她离开。 到底是谁在伤害着谁,是谁不放过谁呢。 邵嘉树叹气,此时她却又无比的担忧。陆离找到了自己,之后的生活不知是否像之前那样的太平。 又碍于陆离的身份,邵嘉树没有和警察说太多,那么多年的感情,她确实做不到将他供出去。 邵嘉树赌他不敢动她。 陆离离开公寓后去了他在江丰市的据点,见到邵嘉树确实让他失了心神,大动干戈的出手从而打草惊蛇。 据点是郊外一幢废弃的工厂。 踢开门,他活动了下筋骨,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走到水槽边冲了一把脸。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双手撑在台子上,手臂上的肌肉铮铮有力,性感的血管突出,水珠顺着脉络流下,定格为一幅绝美的人像作品。 站了一会,他似是想了会,掏出裤兜子里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还没等那边开口,陆离率先抛出了话。 “交易帮我提前到今晚,地点就在我这边的工厂。我可能暴露了。” 电话里头明显是吃惊的语气,“怎么回事!咱们这次隐秘的很,怎么会......” “我的问题。不多说了,执行下去。” “是。” 打完这通电话后,他从裤袋里摸出另一只手机,款式很陈旧,仅限于打电话发短信,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 “大鱼提前上钩。” 刚把手机揣进裤袋,开门声响起,陆离敏感的神经一跳,立即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闪到门边,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尖刃。 一个扫腿,那人没反应过来,陆离又是一个反扣手将那人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陆哥,是我。”一记女声嗔怪地响起。 陆离皱眉,放开了她。收了匕首重插回腰间,“你怎么来了?这次行动我没让你出来。” 艾如瑛妩媚地抚了抚长发,“来给你当左右手啊。”说完,涂满红指甲的手慢慢抚上陆离的胳膊,陆离色变,不动声色地抽走了自己的手,向前跨了两步。 艾如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只听陆离继续说道:“注意你的分寸。” 她眼咕噜不易察觉地转了转,掩下心中的情绪,看了眼自己指甲,似是平常的口气问道:“听说,找到嘉树那个丫头了?” 陆离瞥了她一眼,冷哼出声,“你消息倒是很快。” “她当初都那样对我们了,你找到她后怎么不直接杀了她?万一把我们供出去......” “她不会。”陆离笃定。 艾如瑛最讨厌看到陆离这幅自信满满的模样,就算邵嘉树背叛陆离,他依旧相信那个毛还没长齐的丫头。 她简直嫉妒死邵嘉树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都....” 话音未落,却被陆离一记阴冷的眼神给堵住了口,下面的话硬生生给吞回了肚里。 “阿瑛,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还有,你既然来了。也刚好,晚上随我一块去交易。至于邵嘉树的事,你不要多管。” 艾如瑛只得点头。她有些泄气地想开门出去,听到后面沙哑的男声响起,她停住了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步都动弹不得。 “这么多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所以,很抱歉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第六章你很怕我 晚上废弃工厂边。 黑洞洞的环境没有一丝的声响,仿佛没有一丝活的气息。 就在这时,吉普轰鸣声由远而近,远光灯刷地照在陆离一行人的边上。艾如瑛用手挡了挡,眼睛有些刺眼。陆离却好似没有感受到,后退了几步,手下上前挡在额他的身前。 三辆吉普由此停下。 车上下来几个人,个个彪形大汉,手持重机枪。头领是个四十多岁带着大金链子的男人,外号疤四,因脸上有四条刀疤,从而得此外号。 穿着花衬衫的疤四抽着烟笑眯眯地走近,火花在黑暗中刺啦刺啦的,照不清面前各行人的表情。 “陆哥,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有几批货样很好啊。” 陆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音量不大,但却让在场每个人都汗毛直竖。 “疤四,我的为人还信不过?” 疤四哈哈大笑起来,有点刺耳。“信得过信得过。在陆哥你两年的时间就能重振旗鼓东山再起我就信得过啊。”说着说着眼睛飘向陆离身旁穿着艳丽性感的艾如瑛身上。 “废话不多说,验货吧。”陆离简洁明了,下了通令。 疤四见他没兴趣和自己多说,也不再这做文章侧头手一挥,手下上前开始验货。 交易很成功,时间不过十分钟。 陆离手里的手机屏幕叮的亮起,照亮了他的面容。 虽说有几批货,但量都不能说很多,但也有50万美金的进账。 面色沉稳地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正想离开,却被疤四叫住。 “陆哥,我疤四有句话一直挺想说,但一直没找着机会,今天不知是否能有幸开口啊。” 陆离没搭腔,当是默许他的话,站着没动。高大的身影在吉普车灯的照射下拉出长长的倒影。 “做我们这行的,凡事都得留个神儿,没准哪天就发现自己身边人是卧底了,是鬼了,你说是不是?” 疤四的眼睛一直在艾如瑛上打转,眼里满是情欲与说不清的意味。 艾如瑛嫌恶心,可碍于陆离在场没有表现出来,她心里却是想掏出枪崩了这个恶心的老男人。 陆离上前挡住了疤四不怀好意的目光,将艾如瑛挡在了身后,疤四一下子没了视线,只得悻悻地收回目光。 “多谢。后会有期。” 疤四一行人走后,艾如瑛啐了一口,“真特么倒胃口。” 陆离没有搭话,进了屋。 艾如瑛和心腹阿楚一同走了进来。 陆离有些奇怪,“你们还没走?” “陆哥,你电话里和我说,你可能暴露了,是什么意思啊。”阿楚问道。 陆离将腰间的匕首和腿侧的手枪拿了出来放到桌上,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差点打死邵嘉树和他未婚夫,那男人报警了。” 艾如瑛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陆哥,咱们好不容易才摆脱警察的监控,又因为这个女的被警察盯上吗?” “没看清我的脸。不然局子里早就风声放出来了,这次交易也成功。说明我的身份还没供出去。” 阿楚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沉默不说话。 邵嘉树没有供出陆离的身份。 艾如瑛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阿楚拉了出去,陆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阿楚心知肚明。 陆离失眠了。 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依旧是那一只古老的手机。 按亮了屏幕,简短的一句话:“大鱼已入锅,继续跟进。” 他嗤笑一声,但没有完成任务的满足感,脑海里全是邵嘉树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放过霍夕洲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 房间里只有一只破旧风扇在垂死摇晃着,都是热风,在凉席上躺了一会,陆离早已是大汗淋漓。 晚上十点一刻。 陆离起身离开了床榻,拿起桌上的棒球帽和手枪出了门。 废弃工厂离市区不远,开车半小时足够。 先是晃到了邵嘉树的公寓楼下,抬头望去没有开灯。 她不在家。 邵嘉树有夜盲症,无论如何都会留一盏灯。 想了一会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她果然在医院,在伺候另一个男人。 陆离心中烦躁地紧,贴在门边看着病房里的两人,邵嘉树扶着霍夕洲躺下,替他盖好棉被。 值班的护士看着站在门口行踪诡异的男人有些疑惑,上前问道:“请问你找谁?” 声音不大不小,邵嘉树刚好能注意到外面的声响,她转头。 窗口外空无一人,只有开门进来的护士。 “怎么了?” “外面有个人奇奇怪怪的...”护士喃喃自语。 邵嘉树没多想,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 走到电梯口,想要按按钮,忽感到后面一阵风,想转身却已来不及。 一把枪抵在了她的腰后侧。 邵嘉树一窒,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了往下的按钮。 后面的人没说话,电梯门一开,里面空无一人。邵嘉树被推了进去。 电梯重新关上,邵嘉树看见了电梯里熟悉的倒影。 “b2。”陆离开口。 邵嘉树按了楼层后,双手捏紧低垂着头,身体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她无比恐惧后面的男人。 带给她噩梦的男人。 电梯一层一层下去,邵嘉树的心沉到了谷底。 良久,只听后面的声音响起:“你很怕我?” 第七章这是陆离第一次吻她 邵嘉树的声音忍不住有点颤抖,但听得出来她想装作不害怕,“不怕。” 只听陆离轻声哼笑,b2到了,他推着邵嘉树走了出去。拐了好几个弯,走到角落里一辆陈旧的吉普前,邵嘉树注意到,这是一个监控死角。 他要干什么?要杀了自己? 她挣脱了几下,未果。陆离抓着她的手紧了紧,警告道:“别给我耍花样。” 将邵嘉树推进了后座,陆离紧随其后坐了进去。她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看着陆离。 陆离卸了枪支,头往后仰,似是有点累,闭眼了一会。邵嘉树安静地坐着,宛如以前,当陆离累着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静静陪着他。 “陆离,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陆离睁眼,望着车顶的眼神慢慢聚为阴冷的情绪。他起身转头掐住了邵嘉树的脖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说清楚,当年,为什么要背叛我?” 邵嘉树的小脸一下子被憋得通红,双手抓住掐着她脖子的那只大手,她艰难地摇摇头,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道..你在说什么....” 将她的身躯一下子拉至身前,他猛地咬上她的脖子,像是要吸干她的血液。 “嘶...疼.....” “你也知道疼?”陆离抵在她脖子间听到这话似乎有些好笑。 “陆离。”邵嘉树唤了他一声,声音比之前冷静了许多。 他放开了她,但手依旧掐着她纤细的脖子。他隐晦不明地盯着邵嘉树,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你说的背叛从何而来。我读书不多,不懂得你的文字游戏。既然我已经离开,你现在也过得很好,咱们就此别过不好吗?互不干扰,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彼此。很多事情,一旦已经发生,咱们都回不去了。这两年来,我已经很少想到以前的事儿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会全部忘......” 话音未落,陆离将邵嘉树的话给吞进了唇里。他惩罚似的咬着她的唇,带着攻略性,吻得很凶很狠。捧着她的脸,舌头抵开贝齿伸了进去,一刻不停地吻着面前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孩。 邵嘉树愣住了,下一秒,她哭了。 这是陆离第一次吻她。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她等了多久,却是这样一副光景。 她颤抖地睫毛挂着泪珠,陆离的吻不允许她拒绝,她被动地承受着。 许是感受到了眼泪的咸味,陆离放开了她。 邵嘉树清澈的双眼里盈满了泪水,她哭的很厉害,颤抖不停,但却一直望着他。 这双眼睛,似乎一直都没有变。清澈,没有一点杂质。 可就是这么一双清澈的眼睛,害得他好苦,害得他差点命丧黄泉,这是一双会骗人的眼睛。 他捂住了邵嘉树的眼睛,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他恨恨地开口:“邵嘉树,你好狠。”我不会放过你,我失去的东西,我会加倍讨回来。 他将邵嘉树重新扔下了车,疾驰而去。 邵嘉树尝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她忍不住用手去擦了擦唇角,看了一眼,是被陆离咬出的血。 恍恍惚惚回到了公寓,邵嘉树没有换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天花板上暖色的灯光照在她伸出的双手上,灯光下有着细细的绒毛,一切温暖祥和。 她的思绪一下子飘的好远,泪止不住的流,望着光晕,她的视线模糊不清。 似乎看到了丛林里那个眉开眼笑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罂粟花地里欢乐地奔跑着想要努力赶上前面那个身影。 “你等等我呀。你走得好快....” 小姑娘小跑了一会终于抓到了前面男人的手,没有将她甩开。 “你都不等我....”小姑娘嗔怪。 良久,男人停下,语气里似乎有些轻佻,但满满宠溺,“真不想等你的话,你觉得你能那么快抓住我?” 男人低头,邵嘉树看清了他的脸。 是同样笑的很开心的陆离。 第八章提前订婚 交易结束后阿楚和艾如瑛等一行人开始准备着要回去的事宜,陆离却摆摆手,“你们先回去,我在这边还有事。” “可你一个人在这边容易暴露...现在警察查的那么紧....”阿楚有点担心。 “我有数。” “是不是因为邵嘉树....”艾如瑛问出口。 陆离没否认,站在窗前抽着雪茄。“你们别管这件事。” 阿楚应了声便走出了房门,艾如瑛上前站到了陆离身旁,想从他手中抽走雪茄,陆离手一挡。 艾如瑛眼神黯了黯,“陆哥,邵嘉树是个叛徒,她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 陆离没看她,反身走到了门边,吸了口烟,将烟蒂往外一扔。回头看向耀眼美丽的女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我想我之前和你说的很清楚了,难道还要我重复说一遍?拎清你自己所处的位置,阿瑛。你作为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认。做我的女人.....” 陆离停顿了一会,轻笑出声。 “还差点儿。” 艾如瑛的手指甲嵌进了肉里,眼眶里泪水打转,她拼命忍住,忍住嗓子间的抽泣声,过了很久之后才说:“我知道了,陆哥。我以后我不会逾越了。” 陆离点点头,帮她开了门。 走出门后,陆离再一次叫住了她,“阿瑛,我不想重复的话再讲第三次。” 陆离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 邵嘉树出现后,她艾如瑛的地位就从大家眼中陆离背后的女人变成了陆离的助手。 以前,陆离对于大家说艾如瑛是自己的女人,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可邵嘉树出现,他总会说,不要耽误人家阿瑛的名声。 呵,都是邵嘉树。 霍夕洲发现邵嘉树自从前段时间见到那个男人后,总是出神,心不在焉。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很危险,危险到要将邵嘉树从他身边抢走。 “和玲,我们三天后就订婚吧。” 邵嘉树吃惊,“怎么那么快?不是还有一个月....” “我害怕,我怕那个男人再回来。” 邵嘉树沉默,低头玩着手指,一语不发。霍夕洲心里紧张的要命,他生怕邵嘉树嘴里蹦出一个不字,那他会崩溃。 过了不知道多久,邵嘉树回答了一个好字。 霍夕洲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各大报纸刊登了霍夕洲和邵嘉树提前订婚的消息。邵嘉树花店里这几天也没有再去,倒是被霍夕洲的秘书带到婚纱店试礼服忙了很久,她明白霍夕洲的心情,可她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反而心里更加的沉重。 订婚,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来不及她细想,她就被订婚一系列的事情忙的忘了脑海中突然蹦出的疑问。 陆离一早出去想找个早餐铺子吃点东西,刚坐下就听见两个小女生在叽叽喳喳说着八卦。本来没兴趣听,可“霍夕洲”“订婚”的字眼传入耳朵,他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 “霍夕洲怎么提前订婚了啊。” “啊?真的假的,我看看....还真是啊...” “哎你说怎么就先订婚...怎么不直接结婚啊...” “我听说啊他女朋友年纪还挺小的....估计想等她再大一些吧。” “哇...真甜啊...还要等她长大....” 老板端上来一碗小馄饨,可是餐桌前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些零钱。 邵嘉树,你竟然想要嫁给别人,你真是一个白眼狼。说走就走,你怎么敢?敢这样对我。 第九章你跑不掉了 订婚宴办在江丰市一家六星级的酒店。 现场豪华,订婚宴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结婚宴了。保镖阵仗很浩大,进入会场要经过重重检查。 霍夕洲的安排,他不允许任何破坏他订婚宴的人进入会场。 邵嘉树在休息间化着妆,因为在江丰市没有朋友,给她化妆的人化完妆后就先离开了,她就安安静静坐在休息间看着书。 寂静的休息间里只有她一人,但她却分外享受这一段时间。这三天里她忙的晕头转向,都没有时间休息,仿佛是执行任务般。邵嘉树觉得有些麻木,她看了下时间,距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她没有特别开心。 相反,她竟有些害怕时间的到来。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休息间的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 本来仰躺在沙发上的邵嘉树重新坐了起来,待她看清了来人后,不禁有些吃惊,想拿起身旁的手机打电话,却被那人抢先一步拍掉了手机。 “阿楚哥。” “是想让我们杀了霍夕洲,还是你自己走?” 霍夕洲没有等来自己的新娘,其实这场订婚宴不会成功举办在他意料之中,只不过,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里还是巨疼无比。 车上不出所料坐着闭目养神的陆离。 车门一开,邵嘉树被推了进去,陆离睁眼看了一眼精心打扮的她,突然间就嗤笑出声,眼里尽是讽刺。 “你打扮的很漂亮。”陆离喉间发出嗤嗤的赞美,有些字眼其实听不太清楚。 车缓缓开动,霓虹灯五光十色的街道上,一辆不起眼的吉普车不紧不慢地开着,开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模样,城区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 邵嘉树这才开始慌了起来,“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没人应答。 她慌忙地去开车门,被陆离一把拉了过去,不由分说给了她一巴掌。 “老实点。” 可邵嘉树那管得了这些,她一直在捶门,直到一把手枪抵在她太阳穴上。 车厢内又安静了下来。 阿楚将车开到工厂门口便下车不知去向。 陆离简陋的房间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生锈的铁笼,他将邵嘉树扔了进去,锁上。邵嘉树对这个铁笼并不陌生,以前,陆离惩罚叛徒就是将他关进笼子里,然后乱枪打死。 生锈发黑的铁笼里关着穿着一身白色小礼服的邵嘉树,颜色强烈的对比有着剧烈的视觉冲突。 “你跑不掉了。”陆离站在铁笼外,嘴角竟咧开一丝诡异的弧度。 邵嘉树攥着铁笼子的双手骨节发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疯子一般的男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说:“你最好把我放了,不然夕洲报警,警察知道你的存在肯定饶不了你。” 她不这样说还好,一说却正触犯到陆离的逆鳞。 “报警?呵呵,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邵嘉树皱眉,“你在说什么?什么我最擅长?” 猛地将她拽了过来,压在铁笼上,不一会儿邵嘉树的脸上被铁栏杆压得通红。 她硬生生对上了陆离赤红的双眼,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特么还跟我装傻!你以为你逃了我就不知道当初那警察是你叫的?” 第十章承认是你叫的警察 就这么难 邵嘉树一脸不敢置信,他在说什么?什么警察是她叫的?难道两年前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什么警察?我根本就不知道!”愤怒的小脸上,一双崩出火花的眼睛将陆离恨恨地盯住,心中突然酸涩的紧,看到陆离一副要将她拆骨剥皮的模样,邵嘉树感觉到无法呼吸。 凭什么啊。他怎么资格来这么质问自己!明明是他找人来伤害自己,把自己丢给了那群人,他凭什么还是一副自己欠他的神态! 可那些质问他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每吐出一个字,就感觉在油锅上凌迟。 诡异地,邵嘉树关在铁笼里,仰头与居高临下的男人对视,屋子里静悄悄。 两只手紧紧攥在铁栏杆上,似乎要将它捏断。 陆离想从她眼里看点出什么,很可惜,还是一副懵懂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竟然有些泄气。 来回踱步,陆离时不时看看天花板,时不时又瞄一眼邵嘉树,看得出,他的情绪很不稳定。 深呼吸了好几下,喉结和胸膛随着呼吸剧烈抖动着,像是溺水的人渴望空气。 节能灯“呲呲”地响着,灯丝抽着,忽明忽暗。 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女人竟学会死不认账的本事了。 突然就失去了想和她多讲的兴致,陆离想出门,却被邵嘉树抓住了裤脚,她紧咬着下唇,一脸倔强地看着他,“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警察!” 邵嘉树有个小习惯,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每当她觉得自己是对的时候,她会紧紧咬自己的下唇。 陆离眼睛眯了眯,喉咙里卡了点什么,可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一想到自己的兄弟被警察开枪打死,自己的声音是怎么坏的,他就咬牙切齿想要一枪崩了眼前这个善于伪装的女人。 可犹豫到现在,他都没有动手,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还是有舍不得的因子存在。 她是自己的魔怔,她是自己生命里的一个意外,陆离从不否认这一点。 可这样却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 这么想着,他拔出了枪。 再一次对准了笼子里的邵嘉树的心脏。 “承认是你叫的警察,就这么难?”本就沙哑的声音此时更显得无力,有几个音几乎发不出来。眼里的痛苦和无力一闪而过,可下一秒却被他很好的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握紧枪支的手。 邵嘉树却迎面抵上那把枪,双膝跪地,脸上坚定,虽然开口话语间都在打颤:“你都认定是我了,我不管承不承认,你都觉得是我了不是吗?你今天打死我也好,可我没做过的事,我绝不承认。” “激将法?”陆离冷笑,“你真以为我不敢开枪?” 再次活动了下握着枪柄的手指,半蹲屈膝,枪口在她胸前往前磕了磕。 “邵嘉树,你似乎把你想得太重要了些。”陆离嘴角勾起,却没有再看向笼子里的女人。 她平静地出奇,对于陆离的话没有过多的解释,或许此时在这里结束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离,她闭上了眼。 被邵嘉树这一反应刺痛了双眼,陆离眼里泛红,涌出不可抑制的怒气,下一秒扣着扳机的食指,没有再犹豫。 第十一章四个洞眼 枪声引来了阿楚,一开门就看见倒在地上疼昏过去的邵嘉树。 他一脸震惊,不明所以地看着陆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真杀了邵嘉树? 似是知道阿楚心里想着什么,陆离开口:“没死。” 枪眼偏了,打在她小腹边。 “那现在......” “帮她把子弹取出来,不准送医院。就留在这。” 阿楚汗颜,老大自己开的枪却要他在后面擦屁股。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他只得喏喏应下。 陆离坐在床边,看着阿楚给邵嘉树处理伤口,一言不发。 倒是阿楚边剪伤口边的布料边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腔:“陆哥,你心里其实还是放不下嘉树妹子吧。不然早在你发现她那一天就杀了她了。” 陆离鼻间冷哼一声,“多嘴。” “其实吧,陆哥,我其实都不怎么相信那会是她叫的警察,这么单纯的妹子,咱们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突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 阿楚哑口无言,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说话,开始替她处理起伤口来。 阿楚不仅是陆离的心腹,还是陆离的私人医生。 伤口没有想象中的严重,阿楚将子弹取出来后便开始进行缝合。但因一副蕾丝边太多,缝合时总是会缠上蕾丝,不得已,将邵嘉树的礼服又剪开了一点。 阿楚有点脸红,他其实只比邵嘉树大上一岁,在当初众多爱慕邵嘉树的男生里,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当他知道陆离的心思后,他便将这份朦胧的情意深埋进心里,只当她是自己妹子。 所以,当他知道是邵嘉树害得他们差点全军覆没,他的震惊不比陆离少。 邵嘉树在人前比较害羞话不是很多,但看见他们都是笑盈盈的,一口一个阿哥叫着,可甜了。有时候去山上摘得野果有多,她会洗干净分给他们吃。 很善良的一个姑娘。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谁知道。 正当他撩开剪掉的礼服准备缝合时,眼睛却注意到了邵嘉树腹部,握着手术刀的手却拿不稳了。 “陆...陆哥....”阿楚唤了一声在床上小憩的陆离。 陆离转了一个身,面朝他,睁开了眼,“怎么了?” 他起了身,走进笼子里,看了眼阿楚指的地方,刹那间变了脸色。 四个洞眼。 伤口早已愈合,但在她洁白平坦的小腹却显地尤为狰狞。 “怎么回事?你能看出来么?” “腹腔镜手术。” 陆离不解,茫然看向阿楚。 阿楚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心,但他还是开了口。 “她怀过孕,而且是宫外孕。” 陆离的心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无法呼吸。 怀过孕? 事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在他脑子里顿时像是一团乱麻。 怀过谁的孩子?霍夕洲的吗? 眼里一下子黯了,怀过其他人的孩子,却因为宫外孕不得不做手术拿掉孩子。才19岁的邵嘉树,两年时间里,经历过的事情,倒比他想象中的多。 已经缝合好伤口,阿楚脸上已经布满细细的汗珠。他说:“我建议还是去趟医院,她的身子骨不比我们,很容易发生感染。” “等她醒吧。你先出去。” 踌躇了一会,他还是将她抱出了铁笼。出铁笼子的时候,扯到了伤口,昏迷的邵嘉树眉间皱了皱。 陆离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睡着的邵嘉树。 小脸因为疼痛变得苍白,脸上有着薄薄的细汗。陆离的指腹来回揉了揉,犹豫不定,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他终是抬手替她抚去了脸上的汗,又轻轻揉了她的眉头,像是从前那样,每当小嘉树做噩梦时他总是这样轻轻替她按摩。 一想到她腹部那几个洞眼,他的太阳穴就一抽一抽的,疼得要命。 他何尝想相信罪魁祸首是她呢?可是,就是她啊。 陆离矛盾极了。内心有个声音却一直在呐喊,没有那么简单。可他没有头绪,一点都没有。 两个小时后,邵嘉树醒了。 引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陆离。她想挣扎的起身离他远点,可扯到伤口又“啊”的痛叫出声。 “省点力气。” “你怎么不干脆一枪崩了我。干嘛还要救我?”邵嘉树有气无力地问他。 “我还没玩够。” “嘁....”邵嘉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陆离沉默了一会,罕见地没有和她针锋相对,不知是照顾到她受伤了还是其他的原因。双脚微微分开,两手撑在膝盖上交叉相握。 看了眼虚弱的邵嘉树,他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从一见面,邵嘉树全身都在拒绝着他,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她是害怕的将手机扔了出去之外,其余见面,她根本就不是心虚被自己抓包的状态,反而是厌恶,赤裸裸的厌恶。 又想到她做过流产手术,事情应该是在哪个点上出了差错,或者说在哪个点上出了分岔口。 “你自己做的事又何必来问我?”邵嘉树心一颤,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讲。 陆离皱眉,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他做的事? 还想问点什么,阿楚开门进来,说是叫的人到了。 邵嘉树被阿楚叫的人送到了医院,她想感谢那个陌生的司机,可她一转头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电话打给了霍夕洲,他很快赶到。见到浑身是血的邵和玲他的心差点掉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邵嘉树虚弱的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医生给她检查了伤口,眉头先是皱紧,后又是舒展开来。 “医生,怎么样?”霍夕洲焦急地问道。 “你这是枪伤啊,要是子弹稍微偏一点,就危险啦。不过所幸取出子弹及时,又很好的缝合了伤口,问题不大,后期避免感染就好了。” 邵嘉树住了院,霍夕洲封锁了消息,她受伤的事情并没有人透露出去。 躺在病床上,邵嘉树看着忙前忙后的霍夕洲,心中愧意万分。 “对不起,夕洲。” “没事的,只要你平安就好了。”霍夕洲笑笑,似是毫不在意之前订婚宴上的事情。给她倒了杯水,坐在病床前。 “我欠你很多。” 邵嘉树此时才意识到,陆离真的不是个善茬,只要是她在霍夕洲身边,他就不得安宁。 “夕洲。” “嗯?” “我们分手吧。” 第十二章这两年你依旧没有爱上我 霍夕洲愣住了。他看向邵嘉树眼里全是不知所措。 只听邵嘉树继续说着:“我们继续在一起,会给你带来灾难。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牵连。” “我不怕。” 她无奈地摇摇头,“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了,这次是我中枪,下一次,我不知道枪口是不是对在你这里。我说过,他是魔鬼,咱们斗不过他。你看,我逃了两年,都还能被他找到。” “所以,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权力...” 邵嘉树打断了他的话,随即轻叹,“我不能说他是谁。他的权力不是权势,是他的手段。” 他苦笑,“你到现在还是维护着他,就算他开枪伤了你,你还是护着他。两年的时间,还不足以相信我?还是说,这两年,你依旧没有爱上我?” 摸了摸小腹的伤口,邵嘉树低下头没有开口。 病房里静了下来。 霍夕洲想,他大概是得到了答案了。 又一个军火商联系上了陆离说是要见面商谈关于枪支生意的事,约定好地点,还没准备出发,陈旧的老爷机又再次震起,“已提前收网。不必再钓。” 陆离走出房门,看到已经准备出发的一行人,淡定开口:“不必去了。警察得到风声,把他们抓了。咱们得换地方了,再呆下去,估计离我们不远了。” 艾如瑛第一反应是邵嘉树报的警,可却被阿楚反驳。艾如瑛一脸不可置信,语气呛了起来:“你是不是被那个小妖精给迷惑了?” 阿楚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不懂和女人唇枪舌剑的套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离见他被艾如瑛堵住了口,听着她的话心里又没理由地烦躁。 “阿瑛,说话注意点。你应该明白,阿楚不是这个意思。” “可除了她,谁会知道你在江丰市?之前的亏还吃得不够多?难道第二次还栽在她手上?她本来就是叛徒,早就应该将她一枪崩了,免得多事。”艾如瑛语气很激动,话语间处处带着刺。 陆离捏了捏鼻梁,脑袋有点涨,艾如瑛的反应倒是让他有点惊讶,反应很激烈。“你怎么那么激动?事情还没搞清楚就那么快下定论?” 艾如瑛噎住说不出话,刚刚自己的反应好像确实过激了些,心中有根弦差点没绷住,后知后觉,背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没等她开口,陆离摆摆手,让她出去。 “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和阿楚说。” 待她走远,陆离将门关上,开口:“你带人调查的事有结果了么?” 阿楚点头,“我调查了嘉树妹子的关系网,她来到江丰市后除了霍夕洲救了她,她没有任何的关系网通往警察那边,可以这么说,她的关系网仅限于霍夕洲,而且霍夕洲保护她保护的很好。”阿楚瞄了眼陆离,清咳了几声,“所以,之前的事情,我们还真的得好好查查,到底是不是嘉树,还有待考究。” “难道是当年的线人有问题?可他跟了我那么久,不可能出问题,况且他后来.....”突然止住,陆离和阿楚对视了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当年没过多久就被发现死在窑子里。时间其实很蹊跷的。我们当时乱成一团,很多事情都没细想。”阿楚紧接着说道。 难道当年的事情还另有隐情? 突然想到什么,陆离接着问:“那另一件事呢?” “关于嘉树流产手术的事,如果我没查错,应该是两年前的时候。” “两年前?”不是最近?陆离的心突然悬在半空,岂不是她刚刚逃开他的时间? “是的,两年前。而且......”阿楚停下了话,小心翼翼地看着陆离,怕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受不了。 “你继续说。” “流产手术签字单上虽然签的是霍夕洲,生父却写着不祥,孩子不是霍夕洲的。当时做手术的时候,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而且我还查到了当初霍夕洲救她去医院时的就诊记录。上面说....外阴撕裂严重,诊断为性交行为过多造成。霍夕洲背着嘉树没让她知道,他还让医生验过残留在她身体里的米青液,结果诊断里面至少有两人以上的....嘉树....被人.....” 那两个字眼阿楚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不敢抬头去看陆离的眼睛,他只看到,陆离紧紧攥紧的拳头和颤抖的身体。 邵嘉树知道霍夕洲不太高兴了,她沉下了心,他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霍夕洲为人怎么样,她也很清楚,或许,让他知道她的故事,也未尝不可。 在霍夕洲想要给她去买晚饭的时候,邵嘉树拉住了他的手臂,抬头,亮晶晶的眼睛被霍夕洲看进了心里,就这么一瞬间,气顿时消的没影儿。 他重新坐下,他知道,邵嘉树有话要对他说。 “我可以和你说,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如果能让你好受点的话。” 当然,邵嘉树隐去了陆离的身份,只是单纯讲着她作为邵嘉树,他作为陆离的故事。 一个牵扯了十年之久的故事。 第十三章以后就叫我陆哥 7岁的邵嘉树是个流浪少女,她不知从何而来,因为她走了很久很久,依稀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在很遥远的火车站开始走啊走,走到这大山里。 弹尽粮绝,她似乎看到了不远处的红色花地里有人影在晃动,是自己的幻觉吗?再走一步,只要再走一步,邵嘉树腿一软,倒在罂粟花地里。 她没有力气再走了,罂粟花地里有股奇异的香味,她竟有点想睡过去永远不想再醒来的冲动,望着烈日投下的光线,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邵嘉树艰难的偏了偏头,看到一双泥泞的军靴站在她面前。 光晕下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探究打量的表情盯着意识涣散的邵嘉树,半蹲下来捏住邵嘉树的下巴看了看,没开口。 “陆哥,这小孩感觉快死了,要不把她扔进湄江吧,死在这怎么回事啊。”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里带点厌恶。 一听要将自己扔进河里,邵嘉树动了动,想要挣扎起身,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可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动了。 见那双军靴要远离她的时候,邵嘉树那双骨瘦如柴的双手轻轻攥住了那冷漠少年的裤腿,动作很轻,可却让陆离硬生生停了下来,重新端详眼前虚弱的小女孩。 将她满是泥泞的长发拨了拨,露出邵嘉树那双虽然虚弱但清澈的眼睛。满是求生欲望的眼神,陆离看到了她瞳孔里的自己。 只听邵嘉树说:“救救我,不要丢下我。” 下一秒,邵嘉树听到一阵轻呼,随即她感到自己身体一轻,她被少年抱了起来。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年,邵嘉树7岁,陆离18岁。 邵嘉树睁眼看到的是一张年迈老婆婆的脸。 一脸茫然,只见老婆婆微微笑了一笑,满脸的褶子皱在了一块儿。 “小姑娘,你醒了啊,起来吃点东西吧。” 邵嘉树歇了会,恢复了力气,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早已换成崭新的当地的民族服饰。 端起碗,喝了几口粥。身体一下子舒坦了。 老婆婆爽朗地笑出声,“慢点喝慢点喝。你啊被陆离带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这小子,脸上虽冷漠了些,可到底还是没把你丢在那边。” “陆离?” “就是抱你回来的那个男孩子啊,他是我孙子。你就叫我陆阿婆吧。” “陆阿婆~”邵嘉树甜甜唤了一声,陆阿婆的褶子因为笑而变得更深了。 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邵嘉树第一次真正看到了陆离的样子。 七岁的她第一个印象就是面前的大哥哥长得很好看,深邃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如果表情不要那么臭的话,她会更喜欢了。 “阿奶,你先出去,我和她说点事。” 陆阿婆枯槁的手锤了陆离的手臂,“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陆离拉了一条藤条椅在她床榻边坐下,眼神里有着打量的意味。邵嘉树有点怕看他,往床头缩了缩。 “你叫什么名字?”清亮的男声一起,邵嘉树觉得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她心里,舒服极了。 “我叫邵嘉树。” “怎么写?” 邵嘉树看了他一眼,大着胆子抓过他的手,陆离的手很凉,邵嘉树下意识搓了搓他的手掌,陆离露出一丝惊讶的情绪,不知为何心里就塌下去一块。 一笔一划,因为笔画数很多,写了好一会。陆离也不急,就静静地看着,小手在他大掌里写着。 原来这么写,名字很美。 “几岁了。” 邵嘉树皱眉想了会,给出一个不确定的回答:“应该是七岁。” “你怎么会到这边来?你知不知道这边很危险?” 她茫然地摇摇头,不知所措。 “有地方去吗?” 依旧是茫然的摇头,她心思很敏感,抢先一步抓住陆离的手,倒是把陆离吓了一跳。 “你不要丢我进河里。”眼里满是期望,亮晶晶的,感觉快哭了。 陆离面无表情地脸上终于咧了开来,无奈地笑了一声,揉了揉邵嘉树的发顶。 “不会扔你进河里。” 收敛了表情,陆离抽出了被邵嘉树握着的手,挠了挠头,扔下一句:“以后就叫我陆哥。” 邵嘉树开心地唤了一句:“好的啊~陆哥。” 第十四章再哭把你丢到湄江 金三角腹地。 盛夏刚过,但此处依旧炎热不堪,蛇虫鼠蚁都窝着不敢出洞,热风一浪接着一浪,燥地紧。 一群群的挥汗如雨的工人在热火朝天的丛林里干着活,做着那些令普通人闻风丧胆的枪支。 这里的人麻木不仁,为了生计,这些令人闻声色变的东西,在于他们看来只是谋生的方式罢了。 罂粟花地里。 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军绿色的背心,一条迷彩裤配着一双泥泞不堪的军靴。两指夹着一根雪茄,不耐地抽着。 一根又一根。 东南亚的警察最近查他们查地特别紧,样品送不出去,陆离最近因为这件事儿有点烦。年轻的脸上有着超乎年龄的沉重,如果样品送不出去,那这批货就要搁浅了。 准备抽第四根的时候,一只小手拉住了他,拿走了雪茄。 陆离低头,看见了对他笑的邵嘉树。 “陆哥,这东西不好,别抽了。” “谁准你来这的?”陆离表情不快,这片地上满是危险,偷着躲着抽那些玩意儿的人不少,邵嘉树小,好奇去尝一口也不是不可能。 被陆离突然的喝止声吓了一跳,邵嘉树感到委屈,眼泪一下子婆娑地掉了下来。陆离心一软,叹了一口气。抱起了小巧的她。 “行了,别哭了,丑。”陆离不会哄小孩子,他有些头疼。 邵嘉树默默擦了擦眼泪,声音里还有些啜泣声,陆离洋装威胁道:“再哭?再哭把你丢到湄江。” 邵嘉树被吓得止住了哭声,一愣愣地盯着陆离,不知所措。 “吓你的。” 她抱住陆离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歇了会才开口:“陆阿婆让我来叫你吃饭。她和我说过,这个叫雪茄的东西不好的。” 安慰似的拍了拍她背,陆离浅浅咧开了笑容,这个小姑娘,来的时间不长,可特别爱黏他,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最重要的是,她很善良很纯真,这里女人大大小小其实不少,可生活在这个地方,没几个干净的。 陆离并不想让她沾上这些东西,她应该是纯净的。 “走吧,回家吃饭。”放下邵嘉树,大手随即拉上她的小手,一步一个脚印,向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走去。 桌前除了陆阿婆、陆离和邵嘉树还有其余三个人。 邵嘉树对那个叫艾如瑛的姐姐特别怕,她总是对自己很凶,总是使唤自己做这个做那个,在陆哥面前又对自己笑脸盈盈的,她不喜欢。而且她感受得到,这个阿瑛姐,似乎只有在陆哥面前像只温柔的小猫。 还有一个叫阿楚的哥哥,听说跟自己差不多大,可看上去有十多岁的样子了,一直跟在陆哥后面做事,邵嘉树对他挺有好感,因为他和自己说话一点都不凶。 剩下的一个叫帕山,他长得比较黑,和陆哥差不多的年纪,话不多。 邵嘉树默默扒着饭,听着他们谈着事情。 “这次样品送出去的事,我有个提议。”艾如瑛说。 “说来听听。” “我们的人关卡口那帮人有几个眼熟的,贸然送出去,肯定很冒险。这次就让阿楚去吧,阿楚人小,又是第一次露面,不会引起怀疑。” “是啊,陆哥,让我去吧,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我一定会完成的很好。” 邵嘉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陆离是干什么的,他们把那些花地里的果实采摘来经过加工然后卖出去,最近好像是遇到了麻烦。 陆离还有点迟疑,让小孩子去出任务,虽说风险小一点,可还是不放心。 邵嘉树放下了筷子,轻轻拉了拉陆离的袖子,陆离低头,“怎么了?” “要不让我去吧。” 第十五章要是她出事 我特么拆了你 陆离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语气很严肃,“胡闹!” 艾如瑛快速转了转眼珠,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啊。嘉树身形小,更容易让关卡的人信服......” “不行。”陆离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让她以身犯险。 “陆哥,我可以的。我也想做点什么,有阿楚哥哥保护我啊,没关系的。”说完还不忘向阿楚使了使眼色,阿楚很是为难,只得尴尬地笑笑。 “不可能。这件事之后再说。” 邵嘉树瘪了瘪嘴,见他一副说不通的样子,继续拿起筷子扒起了饭,米饭早已凉透,可她还是一粒一粒干涩地嚼着。 到了傍晚,陆离照常去工厂看制作进度。 邵嘉树在竹屋边的小溪边洗着衣服,她的头发很长,之前都是陆离和陆阿婆给她盘头,可这会人都不在,她只得边洗衣服边甩一会头发,没一会就累了。 坐在岸边休息了一会,突闻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回头一看,是艾如瑛。 邵嘉树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阿瑛姐。” 艾如瑛说:“走吧,出任务去。” 说完塞给她一包东西,包的很严实。 邵嘉树吃惊,在裙子上搓了搓手,“啊?陆哥同意了?” 艾如瑛不是很有耐心,眼神飘忽,没好气地说道:“是啊!走不走啊,不要说你又反悔了?不是说想要做点什么吗?” 跟着艾如瑛走到了村口,阿楚早就在那里等,看到艾如瑛带着邵嘉树走了出来,满脸吃惊,“陆哥不是说......” “磨蹭什么,不然等到天黑就麻烦了。” 阿楚不好说什么,带着邵嘉树上了一辆摩的,很快便疾驰而去。 两人都没看见艾如瑛诡异的笑容。 自从这个女孩来到这边,她不知为何有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虽然她只有7岁,可那副漂亮喜人的模样,陆离很宠邵嘉树,这让她没理由的嫉妒,她觉得,邵嘉树待在陆离身边,会坏事。 从小到大她就跟在陆离身边,她怎么允许有其他女人占据这一席之地,即便那只是个小孩子。 快天黑的时候,邵嘉树没有来陆离回去吃饭。 陆离心生疑虑,只得自己慢吞吞走回去,一路上问过去,都说没见过邵嘉树。 会去哪呢? 走到竹屋时,碰见了一个小工,陆离问道:“看见过嘉树吗?” 小工想了一会,“傍晚时分我看到阿瑛姐带着她往村口走去了。” 陆离呼吸一窒,扭头就走,陆阿婆在身后的呼唤他置若未闻。 艾如瑛刚洗完澡走出了屋门,正要去陆阿婆那吃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影按倒在地,看到那双熟悉的军靴,艾如瑛心凉了半拍。 “是不是你让嘉树跟着阿楚出去了。” “我....我不是想让..任务...少点风险吗...”艾如瑛被陆离的大力按得浑身都疼,感觉全身的骨架都要散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那点龌龊心思,你难道不知道接头的那个男人是个女童癖?” 艾如瑛的心思一下子被陆离揭了开来,她气急败坏,“不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孩么?你至于么你,样品送出去才最重....” 一声烟花声,止住了艾如瑛的话。 陆离感觉心跳快停了,红色的信号弹在快黑的天空中绽放。 那是阿楚放的求救信号。 陆离一脚踩在艾如瑛背上,她刚换了一条新裙子,想穿给陆离看,现在却被陆离毫不留情踏上了乌黑的脚印。 “要是她出事,我特么拆了你。” 第十六章她是陆离的心头肉 艾如瑛高估了自己在陆离心目中的地位,也低估了邵嘉树的影响力。 陆离叫了一些手下跟着他往关卡口去找人。 艾如瑛吃痛地跟在后面,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都感觉到,周围人那异样的眼光。 邵嘉树跟着阿楚来到了关卡口。其实她心里紧张的要命,裙摆下的那包东西她生怕自己步子一大就掉出来。 阿楚安慰她让她放宽心,没有多大事儿。 事实证明确实很轻松的就过来了。 走过关卡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路边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男人,看不出来多大年纪。 见邵嘉树和阿楚离得近了些,大胡子才发现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娃子出来,顿时色光起,邵嘉树害怕地往阿楚沈后躲了躲,不敢抬头,默默将裙摆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阿楚将东西递给了大胡子,大胡子让手下的人接过。眼神却一直在邵嘉树身上转悠。她扯了扯阿楚的袖子,轻声说道:“阿楚哥哥,我们回去吧。” 谁知阿楚还没点头就被大胡子蛮横地甩在了一边,他扯过邵嘉树,那张长着黄牙的臭嘴就要亲上来,邵嘉树尖叫,拼命拍打,大胡子怕惹来其他人的注意,扛起邵嘉树就要往回走。 阿楚慌了,要是嘉树妹子被带走,不要说陆离饶不了自己,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拿出信号弹便朝天发了求救信号。 大胡子一看阿楚叫了帮手,便想让手下解决掉阿楚,谁知阿楚随身带了手枪,卷了一个身便朝那几个人开了枪。 三个人倒地,大胡子只得放下邵嘉树开始与阿楚进行了打斗。 陆离赶到的时候,只见阿楚已奄奄一息倒在路边,浑身是伤,陆离扶起他,他吐了一口血水出来,“快追......还没走远.....陆哥....对不起...” 陆离拍拍他的肩,“没事,你做的很棒。” 陆离只叫了一个人跟他走,其余人带阿楚回去。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副场景,邵嘉树被一个成年男子按在树旁撕扯着衣服,贴身衣物几乎被扒个精光。 陆离眼睛发红,拿起枪直接一枪爆头。 大胡子应声倒下,脸上还挂着那淫荡的笑容,血喷溅在邵嘉树的脸上,邵嘉树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陆离脱下了外套将她包裹住抱了起来,本想走,却突然停住,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嗜血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替我将嘉树的耳朵捂上。” 手下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 砰砰砰—— 不知有多少下,直到把弹夹里的子弹打光陆离才罢休,利索的收回了枪放进了腰间的枪袋,动作一气呵成。 而那具尸体,早已被打成了筛子。 “剁碎了给他老丈人送去当60岁生日贺礼。” 大胡子是警方重点观察对象,只不过此人过于狡猾,陆离一直拿捏不准,好不容易找到一次送样品的机会来试探。虽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倒也阴差阳错解决了这一人物。 看着怀里被吓晕过去的小女孩,他怜惜地替她抚去脸上的血污,轻叹。无心插柳柳成荫,此次要不是她,他或许还找不到机会解决这一个大麻烦,只是让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他并没有后悔开的那几枪。 回到村落后,他似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逛了逛,不一会儿走到了湄江边。 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找了棵临水的大树,“蹭”地跳上了树,茂密的树叶瞬间遮住了陆离大半个身子。 掏出一只有些陈旧的手机,里面只有一个陌生号码,中国大陆号码。 “因特殊原因,意外解决目标二号。” 湄江边虽然不在信号屏蔽区,可发送的圈圈还是转了好几下才显示发送成功。 “收到。继续跟进,注意安全。” 短短一句话,陆离看了好久,指腹擦着屏幕,晃了一会神后又重新关了机,揣进了裤兜,跳下树,吹着口哨再次踏进密林里。 因为杀了大胡子,陆离的名声一下子起了。成为金三角里最年轻的领头狼,大胡子的丈人老帕沙本来是掌握金三角命脉的人物,陆离的势力起的很快,一直忌惮着他。此次他的举动,倒是让老帕沙对他刮目相看,没有大家意料中的针锋相对,老帕沙反常的很看好陆离。 邵嘉树受了惊吓,发了好几天的烧。陆离下令关了艾如瑛半个月的禁闭。她倒也没再闹腾。 这下,陆离的手下都知道他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为了这个小女孩还杀了大胡子。惹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惹这个小女孩。 听说,她是陆离的心头肉。 第十七章离开你我能去哪里呢 过了几天,邵嘉树缓了过来,为了不让陆离担心,她没有过多的表现出害怕,反倒是一直和陆离讲自己没事了,让他放宽心。 “以后我不会让你干这些的,你放心。”陆离笃定地说。 邵嘉树开心地环抱住陆离的脖子,她特别喜欢抱陆离,他没有其他人身上那股难闻的汗臭味,反而是有股淡淡的青草香。 如果没有陆离,就没有她邵嘉树。 “谢谢陆哥。” 陆离也随她闹,只是淡淡地笑着。突然想到什么,陆离拉开邵嘉树环抱着他脖子的手,他说:“嘉树,你想读书吗?” 邵嘉树点头,她特别羡慕陆阿婆能写一手好字,只可惜她太老了,教不了她了。 陆离带她穿过一小片丛林,来到了用几个茅草堆起来的棚子边。附近的小孩都在这边读书认字,虽然简陋,可环境使然,还能勉强凑合。 因为地处金三角,除了中文,老师还会教一些简单的泰语缅语。 邵嘉树很聪明,虽然是中途来的,可却是班上成绩最好的。长得又漂亮,就是有点害羞,大家都很喜欢她。 每当陆离来接她的时候,老师总是表扬她说她学的很快,陆离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里的骄傲却怎么也藏不住。 邵嘉树和这里的小朋友成了好朋友,有时候陆离来接她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回家。久而久之,陆离便让她自己回来了。 在邵嘉树13岁的时候,因为学习环境有限,她没有再上学。 青春期的女孩子,渐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瘦弱的身体出现了少女的特征。邵嘉树身高一下子窜到了165,腿又细又长,虽然只有13岁,可看上去却有十五六岁少女的年纪了。 工厂里的年轻男孩子都开始讨论起了邵嘉树,少男少女的心思,免不了那些脸红的话题。陆离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些男孩子对邵嘉树的讨论。 “你们知道陆哥的妹妹邵嘉树吗?她长得可真漂亮!” “是啊,我上次还看到她穿着吊带在河边洗衣服,胸部都发育了....” “哈哈,你真是流氓,不过说实话,她的身材确实很好......” ...... 陆离不知为何心里不舒服的紧,那些男人怎么可以肆意讨论邵嘉树,他的邵嘉树。 愤懑的陆离带着一肚子气来到了邵嘉树的房间,却见她正在很努力的盘发,盘了很久都是以失败告终,她有些气馁。 余光瞄到了陆离的身影,泄气的小脸上一下子容光焕发,连连招手:“陆哥陆哥,帮我编头发吧,哎我真的对它没办法了。” 陆离虽气,可还是将嘴里的话憋了下去,来到她身后,拾起那柔软的黑发,拿过她递过来的木梳,开始梳了起来。 “既然觉得麻烦,怎么不把它剪掉?” “不,我才不剪!你会帮我编头发,你编得可漂亮了。我要留的很长,那样你就可以一直给我编了。” 少女的心,就是这么简单啊。 陆离轻声嗤笑,无奈地摇摇头。他想了一会,还是说了出口:“你以后....会一直在我身边?” 邵嘉树转头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又快速回了头。她说:“你在奇怪什么哦?我当然是在你身边啊,离开你我能去哪里呢?”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陆离深深地陷了进去。 第十八章我会等她长大 雨季的到来,让整个金三角地区都湿哒哒的,像是一块拧不干的毛巾。 雨时下时不下,邵嘉树在屋里闷得慌,站在窗边看了眼外面,太阳出来了。她最近特想吃山上的野果,之前陆离给她带回来一点,她知道大概的位置。 拿了一个篮子,没打一声招呼就上了山。 邵嘉树爬树的身手都是在阿楚那里偷摸学来的,为此没让陆离念叨。说是野果其实就是嘎啦苹果差不多的果子,但要比嘎啦苹果更小一点,一口一个还没核。 摘的正欢,突然感受到裙底下一阵温热,邵嘉树一惊,难不成尿裤子了? 掀开裙摆一开,差点没把她吓死,是血。 温热的血。 手上沾上了一点,她慌乱的想擦掉,脚上一滑,从树下掉了下去。 锥心的疼痛。 一下子起不来,她摸到脚骨处突出了一块,大概是骨头错位了。 稀稀拉拉的几个野果子散落了一地,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开始捡起果子来。 裙底下一直在淌着血,她害怕极了,没敢捡多少就开始往回走,她想见陆离,只要有陆离在,什么是都能解决的。 走到半途中,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身上,其实离山脚下的村落不远,可她总觉得有万里远。 这么想着,她边走边哭了起来。 哭的可伤心了,等像落汤鸡一样的站在一脸震惊的陆离面前时,她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陆离将她拥进了怀里,下一秒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眉头紧皱,难不成这小丫头受伤了? “你怎么了?” “陆哥,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我一直在流血....我什么也没做.....就流血了......” 待陆离带她去了陆阿婆那里,听陆阿婆说是邵嘉树来了月事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鲜少地竟然红了脸。 等陆阿婆给邵嘉树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一切准备妥当后,陆离把阿楚叫了进来。 阿楚检查了一下,说是小腿骨错位,必须要重新安进去。 陆离卷了卷衣袖,伸出古铜色的臂膀,伸到邵嘉树的面前,“咬吧。” 趁邵嘉树发愣的间隙,阿楚握住邵嘉树的小腿用力的一提,钻心的疼痛使邵嘉树不假思索的咬了下去。 陆离的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邵嘉树放开了嘴巴后,看到陆离的手臂上渗出点点血丝,不知所措,满是自责。 “陆哥...你很疼吧..对不起...”她懊恼地低下了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晶莹剔透。 陆离看她这幅模样,失笑地揉了揉她发顶,宠溺着拧了拧她的脸蛋,“没事,我不疼。”这点疼算什么呢。 陆阿婆随着陆离走了出去,见他随意的将袖子拉了拉,遮住了咬痕。阿婆从走廊上的盆栽里摘了几片叶子,搓了搓,将草药敷在了陆离的手上。 “阿离,她还小。” “嗯?”陆离一脸茫然,没懂她的意思。 “你对嘉树很上心。” 陆离随即明白阿婆的意思,没否认。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一直把她当妹妹,可刚刚我看来应该不是。” 他轻笑,依旧没有否认。他陆离,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所念。 “我会等她长大。” 陆阿婆也跟着陆离笑了起来,早就没有牙齿的阿婆憋着嘴笑显得格外的滑稽。 站在门后边的邵嘉树,听见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快要扑通扑通地跳出来。 少女的心,就在这么一瞬间,开出了花。 第十九章凭陆哥想要她照顾 邵嘉树那一刻觉得,这上天对她真好,她很感谢上苍能让自己来到陆离身边。 青春期萌芽的邵嘉树问过自己的心喜欢陆离吗,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不喜欢。从七岁那年抱起她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 就像陆离说的,要等她长大。 两个人都没有戳破心思。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生活着,甜蜜地生活着。 陆离出了一趟任务,半个月都没有回来。等在家的邵嘉树急的像丛林里忙着搬食物的大蚂蚁。本来两天就可以完成的事情,硬是拖了半个月。 一些小工说,可能被警察抓住了,再也放不出来,严重的话还会被枪毙。 邵嘉树就很生气,她固执地对他们说:“不可能的!陆哥那么厉害,绝对不可能被抓住!他一定是有事拖住了!” 看着固执的少女,大家也没有多讲什么,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 只有邵嘉树一个人站在丛林口,眼巴巴地等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回来。 这一年,邵嘉树15岁。 又不知等了多久,她终于看到远处密林里有声响在窸窣摇晃。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人还是野兽?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心脏感觉快跳到嗓子眼。 一只手撩开了前面的树丛,率先走出来的是伤痕累累的阿楚。 她的心总归是放下了。 可走出来的人里,没有陆离。她的心又瞬间紧了起来,没等阿楚叫住她,她便跑进了刚刚他们回来的小道里。 邵嘉树一路奔跑着,周围全是绿色的热带植被,看不见任何人迹,邵嘉树慌了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飘了出来,陆离没有回来吗?难道真的如那些小工所说,被警察带走了? 不可能的,她的陆离上天入地,本领大得很,怎么可能有事! 正当她往四周寻觅着,没看前面走过来的人,硬生生地撞进那人的怀抱里。 “嘶”的一声痛呼。 待邵嘉树看清了来人,哇地一声哭了出声来。 陆离哭笑不得,忍着身上的疼痛将邵嘉树抱进怀里安慰着她:“怎么哭成这样子了?” 邵嘉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以为你..像...像..那些工人叔叔说的...你可能被....被...警察抓走了...回..回不...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还哭成这样,丑死了。好啦好啦,就是出了点小问题,现在没事了。” “可你的伤...”邵嘉树埋进他怀里的头抬了起来,看向脸上还留着血的陆离,关心地问道。 陆离笑着抬手理了理她脸上被泪水糊了一脸的头发,红红的鼻头看得他忍俊不禁,忍不住勾起食指刮了刮她鼻头,邵嘉树感到痒痒的,终于破涕为笑,还冒了鼻涕泡泡。漂亮的眼睛虽然红的像兔子,可陆离却欢喜的紧,他喜欢的女孩在为他哭在为她担心,她的眼里全是他的模样。 “我没事....”话音未落,陆离支撑不住,倒在了瘦弱的邵嘉树的身上。 陆离伤的不轻,背上被砍了两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清。回到住处,一直反反复复发着高烧,意识混沌,一度陷入了昏迷。 邵嘉树一直忙里忙外在照顾着他,因为阿楚自己也受伤了,他交待了几句,便就交给了邵嘉树,“嘉树妹子,陆哥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陆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着了那些人的道,等我伤好了,我特么加倍还在他们身上。” 说完便走了出去,开门就碰见想要来照顾陆离的艾如瑛,脚还没踏进去却被阿楚拉了出来,艾如瑛不耐烦的挣脱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你进去干什么?”阿楚有些不屑,这个女人,他大小就没看惯过,空有一副好皮囊,可心思却恶毒得很,当年骗邵嘉树去送样品差点出事,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他嫌恶心。 “我要去照顾陆哥,凭什么她邵嘉树就可以?” “凭陆哥想要她照顾。” 艾如瑛停下手中的挣扎,冷笑地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你不是也对那小狐狸精感兴趣么,你就甘心?你不是和我一个样么?” 阿楚不耐地甩开抓着艾如瑛的手,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嘴巴恶毒的女人,“我比你有自知之明。少拿我跟你比,你特么算什么东西?” 第二十章此刻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到了后半夜,丛林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叽叽咕咕的动物叫声,时响时轻的。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幽暗的一盏灯光在丛林里微微闪着光。 陆离烧得厉害,到后面开始蜷缩着打颤,烧到后面开始发寒,冷的直打哆嗦。邵嘉树看着他一直冒着虚汗,本来小麦色健康的脸色此时呈现着诡异地苍白。 “陆哥?陆哥...你怎么样了?” “冷...冷....” 这个时间,邵嘉树没有办法去打扰阿楚。她只得将柜子里的一些被子拿出来给他盖上。因为这边没有冬天,所以没有厚的棉被。 将棉被全都给他盖上,可陆离还是冷的发抖,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烧得滚烫。 怎么办呢,邵嘉树抓狂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来回踱步,看他如此难受,邵嘉树咬了咬下唇,似乎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走到床前,她脱下了身上的长裙,只剩下一件贴身的背心,红着脸,钻进了陆离的被窝,瘦弱的双手环抱住他,就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着他。 陆离似乎感受到了身后有具温暖的身体紧贴着他。他迷迷糊糊睁眼,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眸。 他有气无力地想要挣脱,“嘉树....你走....你别这样....你别....你还小......不能......” 此时的陆离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被执拗的邵嘉树圈在怀里,挣脱不得。 邵嘉树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陆离!” 他一震,反抗的身子停了下来。 “此刻,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留着力气等到你病好再教训我!” 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邵嘉树没有再说话,陆离不知道,此时她的脸,烧得厉害,红的通彻。 陆离没有再动,背对着她,双手抬起握住了抱着自己的那双小手,紧紧握着没有再动。他感受得到背后那柔软的起伏,一股奇怪的感觉直冲下腹,可他没有推开身后的女孩,他实在是太贪恋这个温度了,他不舍得推开,想永远就这样抓着她的手不松开。 这天夜里,邵嘉树和陆离紧紧相偎,两颗心无比的贴近。陆离出了一身汗,烧也退下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床边早已没有了邵嘉树的身影。 他身体出了汗后力气也有了,他拖着身子走到了门边。靠在门沿上,看着院子里晒着衣服的女孩,她将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都洗了,在阳光下挂了起来,隐隐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 邵嘉树刚洗过澡,齐腰长的黑发湿漉漉地垂在腰间,今天的她穿了一条鹅黄色的傣族民族长裙,衬得她格外的清秀美丽。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眸,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的好看极了。她伸手向陆离招了招手,脆生生唤道:“陆哥,你醒了呀!” 陆离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的女孩儿,怎么可以那么的动人。 朝她勾勾手指,邵嘉树放下脸盆,提着裙摆,朝他一步一颦地走去。 走廊上放着许多的盆栽,他折下其中的一朵粉色的花,待邵嘉树走到他面前,他微微弯腰将花朵插进了她的秀发里。 邵嘉树脸红通通的,可嘴上还是倔强地说着:“花摘下来有什么意义啊。” 只见高大的男人嘴角勾了勾,语气似乎漫不经心,可话语却震慑眼前的女孩,让她掉进了蜜罐子里。 陆离说:“给我的嘉树做衬托,这便是它存在的意义。” 第二十一章嘉树以后会是我的女人 陆离的伤好的很快,离不开邵嘉树的照顾。 两人似乎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但都没有点破。只是陆离无形中宣告了邵嘉树的重要地位。基本上他干什么事,邵嘉树有空就会陪着他。 第一次带邵嘉树进加工厂,是在邵嘉树17岁这一年。 十年来,自从7岁那年的意外,陆离就杜绝邵嘉树沾染任何关于这边的东西。此次带她去,也是将自己全部的东西都让邵嘉树了解。 加工厂在密林里,周围都是参天大树。几乎没有路可以走,邵嘉树磕磕碰碰地跟在陆离身后走着,因为穿着草鞋,脚上被划拉了好几个口子。 虽然忍着没说,可落在陆离身后好大一截,陆离很难不注意到她。他回头,就看见邵嘉树的裙摆被枝丫勾住前进不得。轻笑一声便折回去,一把背起了邵嘉树。 邵嘉树惊呼一声,下一秒抱住了他的脖子以保持平衡。 一路走过去,在陆离的背上邵嘉树玩着他的头发,陆离虽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可对方是邵嘉树,任何事情都可以打折扣。 “陆哥,你头发真软,比我的还软。” “......” “陆哥,我都17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你背我会被人笑话。” “谁敢笑我?” “陆哥,你永远背着我好吗?” “嗯。”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一会便到了工厂。 放下了邵嘉树,转而牵住她的手,带她走了进去。 艾如瑛和阿楚也在,邵嘉树依次打了招呼,面对艾如瑛时,邵嘉树还是有点后怕,虽然这几年她和艾如瑛打的照面不多,陆离也尽量将艾如瑛安排在工厂一带活动,可又见到了,邵嘉树叫她阿瑛姐时,还是有点打着颤。 艾如瑛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听见,转而和陆离搭着话,没有再理她。倒是阿楚好久没见她了,挺开心地问她最近过的怎么样。 陆离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阿楚,带她到处逛逛。记住,别让她碰那些东西。” 最近接了一批大单子,如果成功,能成功打入南美洲一带,而且能真正获取老帕沙的信任。 陆离很看重这一次交易,成败与否就在此。 他把这次交易交给了艾如瑛和帕山,这次过来,除了带邵嘉树来看看,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走到加工厂外头,很多工人来来往往挥汗工作着,里头的机器轰隆隆作响,一袋袋的白粉被装进一块块事先锯好的木头里。 一些年轻的小工都挺崇拜陆离的,不到三十岁却早已在金三角称霸一方。坐下来聊天时看到陆离身旁的艾如瑛正笑着和他攀谈着什么,几个人声音不大,但刚好能传到陆离一行人的耳朵里。 “陆哥真幸福啊,事业有成还有瑛姐陪着他一起干...” “瑛姐这么多年在陆哥身后,也是不容易啊....” 艾如瑛听得有些脸红,她小心翼翼看着一旁抽着烟的男人,这个她从小就喜欢的不得了的男人,浑身散发着荷尔蒙,让她欲罢不能。 谁知下一秒,陆离熄灭了烟头,鞋头将火花踩灭,向那几个小工走了过去。 像是平常聊天一样,笑着开玩笑,“你们可别破坏你们瑛姐的名声啊。人家大姑娘怎么能被你们这么说。” 几个小工腆着脸,对着艾如瑛说着不好意思,她只得僵着脸扯出一丝干涩的笑容。 掩下情绪,艾如瑛走近陆离,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嘉树也有17岁了,我看她和阿楚相处的不错,要不就让他们处处看?他们年纪也相仿....”说完,指了指远处那两个年轻的身影。 陆离一脸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嘉树以后会是我的女人,她不会是任何人的,她也会是我陆离今生唯一的女人。” 第二十二章陆离早就把你送给我们了 艾如瑛觉得口中有一股腥甜,那她呢!她算什么!同样陪在他身边十几年,甚至比邵嘉树更久! 可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阿楚带她转了一圈后,将她带到了陆离的面前。陆离亲昵地拉过她,“饿了吗?” 邵嘉树皱眉地点点头。 “走吧。带你去吃饭。” 一路上,陆离问:“看了一圈,感觉怎么样。” “规模好大啊。不过陆哥...” “嗯?” “做这个生意,肯定是很危险的吧。”邵嘉树不是不懂陆离在做些什么,可她更担心的是陆离的安危。 “危险。”陆离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啊!”邵嘉树不出所料皱起了俏眉。 “可是我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嘉树要养,那我就一定会化险为夷。” 邵嘉树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夏日里最凉快的微风,吹进了陆离的心里。 “陆哥,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最重要的啊!” “是啊。” “以后不敢怎么样,你不准丢下我哦,我不听话你也不准把我丢进湄江!” “要是你哭鼻子的话,我可能要考虑考虑了啊。” “啊陆哥,你真坏!” 邵嘉树觉得,那会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光了。在她面前,陆离不是金三角里闻风丧胆的毒枭,他是一个经常对她笑,逗她玩的大哥哥,是她喜欢的人。 只要再过一年,等到她成年,她一定要认认真真地跟陆离表白,跟他说,她也喜欢他很久了,从救她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上陆离了。她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邵嘉树知道陆离最近非常忙,听说可能还要出国去谈生意,回来吃饭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 有时候急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要出去,深夜睡着时,她还会被丛林里传来的枪声惊醒,一群惊弓之鸟会尖叫飞出,扰的她都睡不安稳。 第二天起来问阿楚他说是在处决叛徒,在加工厂里发现了警察的卧底。 之后的几天,倒也没在出现枪声。 这一天,天气出奇的好。 陆阿婆做了一些点心,让邵嘉树送去给陆离。邵嘉树应下。 陆离今天在另一个加工厂,所以邵嘉树去找他,必须要经过那一片罂粟花地,那一片艳红似火的罂粟花地。 罂粟花地离他们住的地方其实有一段路,再过去一点就是另外人的地盘了。 一路哼着歌,邵嘉树心里很愉悦,再过一会就要见到陆离了。 “嘿,你是邵嘉树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了邵嘉树,她回头,是三个她没见过的年轻男人,一看就是东南亚裔。 邵嘉树点头,她有些谨慎。 开口的那个男生露出一口白牙,对邵嘉树笑了笑,这让邵嘉树的心稍微安心了下来。 “陆哥在那边的事早就忙完了,他怕你过去找他一场空,就让我们在这边等你,让你去另外的工厂找他。” “陆哥规定的,我们也不好不做啊。再说你过去也是一场空。” 邵嘉树听他们的话看样子是对陆离很熟,不疑有他,便跟着他们往罂粟花地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便是她的地狱。 有时候,人前的笑脸是恶魔的伪装。 邵嘉树被拖进了罂粟花地里,被撕开了衣裳。她的呼喊,她的求救,都没人听见。只有恶魔的笑容在肆意嘲笑着她。 “就是你的陆哥让我们来找你的啊。” “你骗人!你放手,我告诉你,你这么对我陆离不会放过你的!” “陆离?陆离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小孩子?他早就把你送给我们了!” ...... 一个下午,邵嘉树到后来已经没有力气呼喊了,哭的嗓子都哑了,两眼空洞无神,任凭那三个恶魔般的男人蹂躏,一次又一次,将邵嘉树的心彻底扯得粉碎。 陆阿婆做的糕点撒了一地,篮子被扔出去好远。 陆离,陆离,陆离......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第二十三章当年 你为什么要走 “后面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邵嘉树淡淡地说完最后一句。 霍夕洲听完后,双手握拳,紧了又送松,松了又紧。他太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了,无关于爱情,就只是心疼她所经历的一切。 不能再单纯的女孩,心中心心念念喜欢的人,却是毁了她的始作俑者。抚养她十年,让她成为一朵世人都没有沾染过,干净无比的花骨朵,到最后,用最肮脏的手段亲手折断了她。“和玲......” “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说出来,我倒也舒坦了。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没有经常想起他。” 霍夕洲握住了她的手,“让我保护你好吗?和玲。” 只见邵嘉树虚弱的摇摇头,“夕洲,没人能保护的了我,之前是我太天真,以为逃出来,能重新有新生活。可他还是找到了我,他能带走我一次,就能带走我第二次,第三次。我很感谢你这两年的照顾,可是,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躲在你们的羽翼下太久,是时候,让我一个人面对了。” “就算他开枪打伤了你,你也不要我的保护吗?他就这么值得你护着他?” 邵嘉树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累了。 累到眼角划过一行清泪,都不自知。 霍夕洲替她拭去,手指还没离开她的脸颊,但却僵住动弹不得。 只听她轻轻吐出一句:“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我的信仰。” “现在呢?” 邵嘉树没有回答,带着泪,她睡了过去。 住院住了半个多月,陆离都没有出现。 出院那天,是霍夕洲来接的她。邵嘉树没有拒绝,带她在市区逛了一圈,吃了点东西回到公寓都已经天黑了。 在楼下,邵嘉树跟霍夕洲告别,“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注意点身体。” “好。” 下一秒,邵嘉树被霍夕洲拥进怀里,沉沉的嗓音在邵嘉树耳边响起:“好好照顾自己,嘉树......” 邵嘉树笑笑,拍拍他的背,“我会的。不要那么悲伤呀,我们还是朋友。” 霍夕洲走后,邵嘉树拎着药一步一步走上老旧的楼梯。 吱呀吱呀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断裂。 楼梯拐角处一个黑影,把邵嘉树吓了一大跳。 想尖叫却被那人先一步捂住了嘴巴,离近一看是一张熟悉的脸。 不知为何,邵嘉树的心突然就安了下来。 “不许出声。” 她听话的点头。 钥匙转了两圈,邵嘉树沉默地带陆离进了门。 “啪”的一声,打开了白炽灯,突然的强光刺得让陆离有些睁不开眼。邵嘉树看了他一眼,又将白炽灯换成了暖光。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刚刚霍夕洲送你回来的?” “你既然都看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陆离哑口无言,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沉了沉心神,他没有坐下,靠在门边,定定地看她,“当年,你为什么要走?” 邵嘉树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这不是都拜你所赐?” 第二十四章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 果然是有问题,陆离眉眼一挑,“我?” 邵嘉树只当是他在她伤口上撒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你说完了没有,说完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看她一副冷漠的表情,陆离的心里顿时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起,将她猛地推到墙角,“邵嘉树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副所有人都欠你的样子,嗯?你知道吗?我的声音变成这样,也是拜你所赐。” “你什么意思?什么拜我所赐?”邵嘉树突然就糊涂了。 “要不是你通风报信叫了警察,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帕山就不会被警察打死!阿奶就不会为了救我被活活烧死!” 邵嘉树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帕山和陆阿婆死了?还是她通风报信? 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她得捋一捋,深吸几口气,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开口却还是发抖得厉害。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当年....被.....回来拿了衣服就直接走了,我没有通知警察!我怎么会通知警察!我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 “可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你!我想相信你都不可以!我冒着大火回来找你!可你呢!早就收拾东西就走了!” 邵嘉树哭着摇头,一直念着不是自己。 一挣扎,伤口有些疼,她不得已蹲下,脸上开始冒虚汗。 陆离太阳穴一跳,脚跨出了半步想要扶她,却没有伸出手,反而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地上。 “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了,以后就两不相欠。” 邵嘉树抬头,泪眼似乎亮了一下,“你说的,两不相欠。” 陆离被她这个反应搞得心里噎住一秒,迟疑了一会,他说:“对,两不相欠。” “当年,我没有叫警察。我跟你这么些年,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我怎么会叫警察来害你。要不是你先丢下我,我怎么会被他们糟蹋。”邵嘉树讲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对面是陆离,她并没有很难过,反而是云淡风轻。 “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陆离的牙齿竟然在微微打颤。 “难道不是你让那些男的和我说,你换地方了,要带我去另一个加工厂。他们说,你把我送给他们了,我才逃的,想逃到没有你的地方。” “砰!”一拳砸在雪白的墙壁上,陆离的拳头血肉模糊。 “我根本就没有丢下你!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陆离的眼睛发红,喘着粗气,情绪激动,听到他的话,邵嘉树心里无比的酸涩。 “有没有丢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邵嘉树抱着双膝,轻轻说道。下巴抵在膝盖上,视线里没有焦距。望着地板上的倒影发着呆,良久,她又开口:“你的声音怎么会弄成这样?还有你说的警察?” 陆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又摸了摸裤袋,发现没有带打火机。 “有打火机吗?” 邵嘉树摇摇头,起身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 坐到陆离面前,用了些力气,撬了开来,里面是一颗颗五彩缤纷的水果糖。水果糖中间的一只竹蜻蜓,让陆离瞬间湿了眼眶。 那是陆离第一次送给邵嘉树的礼物。 也是唯一的礼物。 原来她一直留着。 她挑了一颗荔枝味的糖果递给了他,“别抽烟,对身体不好。吃颗糖过过瘾。” 陆离接过,撕开包装袋将糖果扔进了嘴里。 真甜。 将泪憋了回去,他清了清嗓子,头向那只竹蜻蜓的方向点了点,“还留着啊。” 邵嘉树低头,唇角勾了勾,拿起早已发黄的竹蜻蜓,似是感慨,“是啊,还留着。一直舍不得扔。” 她突然不难过了,原来陆离没有想过丢下她,这就够了,可是,她也清楚,他们回不去从前了。 第二十五章嘉树 对不起 那天,陆离一直在加工厂,从没离开过,直到天黑。因为晚上12点就要来收货了。他不允许有任何的差池。 交易地点在他们村落不远处的一条马路边。 到了12点,没有等来南美的买家,反而等来一大批全副武装的缉毒警察。因为根本就没有防备,陆离他们节节败退,一直快退到村口。 不能再退了,村子里此时都是些妇孺,陆离带着人和警察拼死抵抗,警方扔了一颗手榴弹进了村里,手榴弹爆炸,一时间火光漫天。 无可奈何,陆离等人扔了几颗烟雾弹拖延警察的脚步,想要转移村子里的人。可爆炸四起,村子里早已乱成一套,死的死伤的伤。 因为正处旱季,村落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植被,没一会就被火舌淹没在其中,警察倒也一时间靠近不了。 陆阿婆和嘉树都还在屋子里。顶着滚滚浓烟,陆离冒火冲了进去,被烟呛的直咳嗽,他看到房里的角落陆阿婆蜷缩着,奄奄一息。可就是不见邵嘉树的影子。 “阿奶,我背你出去。”陆离心急如焚。 陆阿婆吃力地摆摆手,“阿奶不行了......快去找嘉树....白天我让她给你去送吃的,到现在都没回来....” 陆离心里猛地一跳,可没时间再说话,因为是竹屋,外面早已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多待一刻就会有危险。 他看到门边有一桶水,他瞬间反应过来,打开柜子想拿被子扑上水裹着出去。 里面只有几床薄的棉被,邵嘉树的衣服,一件都没有了。 手指紧了紧,他不敢想下去那最坏的结果,快速拿过棉被倒上水想要去抱陆阿婆,可房梁就在这时候掉落下来,阿婆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陆离推了开来,着着火的房梁直直地断在他和陆阿婆的面前。 火里的阿婆说完最后一句“快走”便没了气息,没一会就被烈火吞噬。 而陆离也被阿楚拉了出去。 长时间吸烟过度,陆离的嗓子废了。 几乎全军覆没,帕山替阿楚挡了子弹,死在警察的枪子儿下。 后来线人和他说是邵嘉树通风报信,剩下来的人有人记起来,邵嘉树急匆匆地回来又急匆匆地出去,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邵嘉树逃了,把他击溃地如丧家之犬后,她逃了。 陆离讲完后,拿着糖纸的手隐隐颤栗,邵嘉树何尝不难过,陆阿婆待她如亲孙女,可她去世前却还想着自己没回来让陆离去找自己。帕山哥哥虽然话不多,可在艾如瑛为难她的时候他总是默默替自己解围。 她握住陆离颤抖的双手,手很凉,她就像小时候那样,替她搓了搓,将他的手搓热。 陆离抱住了她,深深地抱着她,这是他们再次重逢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待在一个空间。心平气和地讲述着往事,可却又和以前不一样了。 “嘉树,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过去了。”此时的邵嘉树像是大人安慰着伤心的小孩子,一直拍着怀里这个已经三十岁的男人坚实的后背。 第二十六章她说 你是她的信仰 突然想到什么,邵嘉树皱了皱眉,她轻声问道:“这两件事...是发生在同一天?” 陆离放开邵嘉树,想了会,点点头。 “我想,这两件事,肯定有联系。”邵嘉树坚定地看着他,倔强的小嘴紧咬着下唇。 “我会调查清楚。你放心。” 邵嘉树颔首,表情突然淡了下来,侧身走过陆离,将房门打开。 “好了,都说完了。你走吧。说好的,两不相欠。” 陆离一下子有点不知所错,可还是站起了身,走近邵嘉树。想低身吻住她,可她却偏了头,躲过了那个吻。 “陆离,别这样。我已经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嘉树,你别...”想要轻抚她的脸,可她却倒退了一步。 固执起来的邵嘉树,比谁都钻牛角尖。 陆离轻叹,没有再勉强她,走了出去。 “陆哥。”邵嘉树唤了他一声。 他的脚步停下,没有转身,所以邵嘉树没有看见他剧烈滚动的喉结。这声久违的陆哥,让他差点全线崩溃,熟悉的声音,可却似乎,再也属于不了他。 “再见。” 陆离在江丰市不宜多待,警察已经开始注意江丰市一些蛛丝马迹了。他也想回去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很快,阿楚联系好了码头上的一艘货轮,货轮一星期后要从江丰市的丰江出发穿过三条支流进入湄江最后停靠在泰国湾北岸码头。 期间,陆离接到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电话。 霍夕洲打来的。 约了他在一家隐秘的茶馆,订了一间包厢。 踏进包厢,陆离眉眼一挑,“霍先生真是神通广大,我的号码都能搞到。” “坐吧。咱们也算打过照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姓陆。” “陆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约你来,是为了和玲的事情。” 陆离皱眉,纠正道:“她叫嘉树。” “我想以你的本事,应该已经知道她所经历的事了。哦对了,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陆离没有意外。 霍夕洲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你很在意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感受到了。我相信,你不会做丢下她的事。” “所以,你想说什么。” “一开始你的出现,和玲...我习惯叫她和玲,她的反应那么的大,我以为当初伤害她的人是你,可后来她和我讲了你们之间的故事,我知道肯定另有其人。” 看着陆离逐渐捏紧的拳头,他也猜到了个大概。 “我能猜到你其实并不知情,所以,这中间必定是有一环出了错。你知道吗,当初我捡到她的时候,她满面疮痍,浑身都是伤,她和我说她不知道她自己走了多久,总之是很长的时间。一路上困了睡山洞,饿了啃野果。我很佩服她。给她送医院之后,我才知道,她经历了怎么样的非人的折磨。才17岁,却被人害得遍体鳞伤。” 说到这,霍夕洲捂了捂眼。 陆离给他点了一支烟。 他接过,吸了一口,眼圈很快从他鼻子里吐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后来有一天她惶恐的跟我说,她下身一直在流血,我带她去了医院。检查发现是宫外孕。没办法,只得做了手术,我本来想在生父那边写自己的名字,她不肯,说是给我抹黑。她和我说,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那天伤害她的,不止一个男人。”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沙哑的喉咙里有着隐忍的哽咽声,陆离藏的很好,可霍夕洲还是听出来了。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明白,我做不到找出伤害她的真凶,我无能为力,而你可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从和玲的口中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可以很骄傲地告诉你,我爱她的,不比你少。只不过,我还是输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你知道吗,和玲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彻底的把我打败。” 陆离看向他。 霍夕洲说:“她说,你是她的信仰,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陆离离开前,霍夕洲再一次叫住了他,陆离回头,看到的是霍夕洲对着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霍夕洲说:“拜托了。” 第二十七章我到底还是弄丢了我的嘉树 邵嘉树依旧回了花店上班,只不过店员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考究。她能理解他们的疑虑,好在店员们没有问她问什么订婚宴没有办成,或许是霍夕洲叮嘱过吧。 这几天的生意都还不错,因为过两天就是七夕了,预定花束的客人不少,让邵嘉树忙的不可开交,很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来工作。 忙到下班,店员都下班回家邵嘉树还在花店里。 她能吃苦,她觉得挺对不起霍夕洲的,只能在这方面能帮一点是一点,除此之外,她不能再给太多了。 天已渐暗,华灯初上。 邵嘉树啃了几口面包后继续干着事情,门店外面早已挂上休息的牌子。 可“欢迎光临”的招财猫电子声就在这时响起。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话音未落,邵嘉树止住了话语声。 依旧是那件熟悉的黑色冲锋衣和棒球帽,只不过今天的陆离,没有戴口罩。邵嘉树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局促地起身,“你、你怎么来了?” 陆离深深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回道:“来看看你。” 邵嘉树脸一红,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替他拿了一把椅子。 “你.....这样在这边转,不会引起警察的注意吗?” “没事,我快回去了。” 邵嘉树没有再讲话,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花儿,不知为何,一阵酸涩,要回去了...... “想和我回去吗?”陆离的声音虽然已经坏掉,可听在邵嘉树的耳里,依旧有着蛊惑感。 邵嘉树几乎没有犹豫地,摇了头,“不想回去了。这边挺好。”回去,也回不去以前的地方了。 陆离仿佛早已猜到她心中所想,也不勉强,只是眼中的失落怎么都藏也藏不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她手中的花,“最近很忙吗?” “嗯。快到情人节了。单子比较多。” “情人节?还有这个玩意儿?” “是啊,你不闻窗外事,怎么会知道哦。”邵嘉树轻声笑了笑,眉眼里尽是柔情。 她的笑容看得陆离有些魔怔,大手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庞,邵嘉树一惊,慌忙躲了躲,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嘉树。”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她闻言抬头,颤抖的长睫毛洒下一片阴影,可遮不住她眼里的波光。 下一秒,陆离起身,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邵嘉树的唇是颤抖着的,她无法拒绝眼前眼前男人的吻,就算世事无常,两人的心都支离破碎,可就在这个夜晚,伤痕累累的邵嘉树和陆离,彼此心中只有对方。 她抓着陆离衣服的前襟,被动承受着他的吻。 咸咸的,不知是自己的泪还是陆离的。 很奇怪,当陆离吻她,她总会哭。 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可她明白,陆离心里有她。 这么多年,一直有她。 她也一样。 屋里的灯光柔和地打在他们身上,仿佛周围的花骨朵都盛开了。 可陆离哑着嗓子的一句话,让邵嘉树彻底泣不成声。 陆离说:“对不起,我到底还是弄丢了我的嘉树。” 第二十八章陆哥 生日快乐 七夕节这天,花店里门庭若市。 一位又一位的男士来拿花,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看的店员们一阵羡慕。 “有男朋友真好啊。”一位店员感慨道。 邵嘉树浅浅勾了勾了唇,是啊,真好,普通人的爱情真好。 将最后一束花递给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应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邵嘉树忍不住问了一句:“送给女朋友吗?” 那男生腼腆地笑笑,挠了挠头,“不是呢,是送给我妹妹,农历七月初七是她的生日。没有男朋友送她花,那我作为哥哥不能落下。” 邵嘉树愣了愣,随即笑了,她笑盈盈地说:“那祝你妹妹生日快乐。” 回到花店,她坐下来没多久,一个快递小哥进来,四周张望了一会,犹豫地问道:“邵嘉树是在这吗?” 店员都摇摇头,刚想说这边没这个人,可邵嘉树拦下他们,起身上前,“我就是。” “这是你的快递。请签收。” 撕开快递,是一个包装盒,里面是一条鹅黄色的傣族长裙。 她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如若珍宝。 当年,她走的时候,没有带走这一条她最喜欢的长裙,也是陆离最喜欢看她穿的一条长裙。 “啊和玲,原来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啊。” “这条裙子好漂亮啊。” “哇是不是老板送给你的七夕节礼物啊。” ...... 邵嘉树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摸着裙子,一遍又一遍,一言不发,似是怀念,又似是谁都理解不了的情意。 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大束蓝色妖姬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童音脆生生地喊道:“我找邵嘉树!” 一大帮店员抢先举手,“这呢这呢!” 邵嘉树拿过那一束蓝色妖姬,蹲下身,“是谁让你送的啊。” “一个叔叔。”说完就跑了出去。 “一定是老板啦!”大家起哄道。 ....... 邵嘉树没有附和她们,她看到花束里夹着一张卡片。 她抽了出来,展开。 字迹并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可邵嘉树却无比熟悉,记忆中她总嘲笑字迹主人光长一副好皮囊,字怎么那么丑。 “今年很巧,你的生日刚好是农历的七月初七。嘉树,生日快乐。嘉树,情人节快乐。” 没有署名。 握着卡片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她出神,思绪飘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小不点儿,你生日还记得么?” 邵嘉树摇头。 “那.......”男生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简陋的日历,看了会,眼光一亮,“那今天就是你的生日。8月3日。” “好。” “那往后的8月3日,都是你的生日了。” 记忆中的男生第一次对她笑了。 邵嘉树从此有了生日,有了家。 猛地捏紧卡片,抱着花快步走了出去,就一眼,就看一眼。 门外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眼睛拼命搜索心中的那个人。 街道对面,她看到了。 高大的身影,依旧之前的装扮,可下一秒,邵嘉树心惊。 陆离,摘下了帽子,扯下了口罩。 仿佛是为了让她能看的更清楚一些,邵嘉树捂住了嘴,眼泪落了下来。 邵嘉树明白,他没有掩饰地出现在城市街道上,是多么的危险。 可他却这样做了。 周遭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 邵嘉树现在才觉得,曾经的少年,现在有些老了。 她没有走过去,他也没走过来。就这样静静望着对方。邵嘉树紧紧抓紧花束,哭着哭着,她就笑了,像当年偷听到陆离和陆阿婆的对话后的那样的开心。 陆离说喜欢她,他说要等她长大。 走在荆棘上的男人,这一世的柔情都给了她。 陆离静静看了她一会,重新戴上了帽子,转身走进了人群。 一个孤单的背影,邵嘉树一直望着他,直到消失。 好几次想叫住她,可话到嘴边,终究是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邵嘉树知道,8月3日,也是陆离三十岁的生日。 他们相遇那天,是陆离的生日。 陆离说过,邵嘉树的到来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从前是,现在也是,从未变过。 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邵嘉树轻声出口:“陆哥,生日快乐。” 第二十九章你要是扛不住了 随时欢迎你回来 晚上的时候,邵嘉树抱着花束和裙子回了公寓。 她小心地将蓝色妖姬插入花瓶中,一支一支摆的很认真。 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霍夕洲。他手上捧着一束玫瑰,递给了邵嘉树。 他进门就注意到了桌上花瓶里的蓝色妖姬,不仅自嘲:“看来有人动作比我快。” 邵嘉树吐了吐舌头,没有搭话,她拿出另一个花瓶,将玫瑰一支一支放进里面。同样是花,霍夕洲的玫瑰娇艳欲滴,开得正好,旁边的蓝色妖姬有几片花瓣已经开始耷拉,可他觉得,他的玫瑰,逊色无比。 “晚饭吃了吗?” “吃了一点。” “我买了点你爱吃的,再吃一点吧。” 邵嘉树没有反对。 两个人静静地吃着霍夕洲带来的夜宵,霍夕洲看着邵嘉树,她的头发已经可以扎一个小辫了了,只不过因为太顺,有几簇滑落了下来,她随手将它们撩到耳后。 吃了一会,霍夕洲瞥见窗外一个暗影,因为邵嘉树背对着窗,她没看见。 窗户上映出陆离斑驳的倒影。 霍夕洲收回了目光,清咳了几声,邵嘉树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和玲,你和他怎么样了?” “算是打开心结了吧。”邵嘉树筷子插着饭,有些食之无味。 “没想过和他重新在一起?”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半秒,随即无力地摇头,反问他。 “怎么在一起?我是一个破碎的人,怎么还能和他在一起。我现在才想明白,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任何人,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他。” “你别这样,我从来都没觉得你比其他人低人一等。” “我记得那个黑暗的下午,那些男的说,我是一双破鞋,被人糟蹋过的破鞋,没人会再要我了。我现在想想,也对啊。怎么在一起呢,无论过多久,我都不是以前的邵嘉树了。” 霍夕洲心疼得紧,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安慰,可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是经历过多少煎熬的挣扎,才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 窗外的影子早已不见,只有月光下隐隐发亮的铁栏杆。 “那你还爱他吗?” 邵嘉树继续吃着饭,夹着菜一直往嘴里塞,霍夕洲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轻轻嗯了一声。 霍夕洲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虽然有失落,可他却由衷地为眼前的女孩高兴,这两年,他看得出来,她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可心里活着苦。将什么事情都埋进心里,一点点堆积着,整个心都被堵住了。 自从姓陆的男人出现后,她将她隐藏的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 心被重新打开,可依旧没有他霍夕洲的位置。 可他认了。 “多吃点。”霍夕洲夹了菜放进她的碗里。 “好。” 陆离走在午夜的街道上,只有暗沉的路灯陪着他。 他踩着光,一步又一步,三十岁的男人了,此时像个长不大的大孩子,跳着踩着前面的光明。 一盏路灯下,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陆离走近,漠然看着那个男人,很久之后,他说“梁队。” 男人拍拍他的肩,“辛苦了,陆离。我知道,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梁队,你和我说的让我尽早回归队伍的事儿,我想过了,我的决定是不回来。这么多年,我为了干掉老帕沙这个毒瘤,我失去了太多。但我这不是抱怨啊,我只是想说,这个毒瘤一天不除,我心就放不下,而且,我的女人被害成这样,还没找到那个人,我也不甘心回来,当卧底这么多年,我早就不是普通人了,我回去后,改头换面换个名字当人民警察,对于我来说,这个头衔其实意义不大,我在背后帮你们撑着,我早就习惯了。而且,我不后悔。” 梁正眼睛红了红,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承受了太多,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着,没有退缩。 “陆离,你要是扛不住了,随时欢迎你回来。” 陆离背对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无所谓地摆摆手,没有回头。 陆离是卧底,从小警察安排在金三角的卧底。 一心想要他打入老帕沙的内部,再将这个犯罪集团一网打尽。和一般卧底不同,陆离从小生长在金三角,他比其他的卧底警察更容易在这个地方生存。 可为了这场斗争,陆离失去了太多,抚养他长大的陆阿婆,亲如兄弟的帕山,以及他心爱的邵嘉树。 梁正看到走了没几步的陆离,蹲了下来。没一会儿,哭声响起。 第一次,陆离嚎啕大哭,抱着头,哭的撕心裂肺。 锤着自己的心脏,无论怎么拍打,还是疼的要命。 脖子上的青筋突显,皮肤哭的通红。 第三十章我都在这里等你 最近的邵嘉树心神不宁,那天在街上看到陆离后,他就没有再出现。 不可否认,邵嘉树心里都是陆离。 她在霍夕洲面前,承认自己的真心后,忽然就豁然开朗。她确实还爱着他。可自己这幅样子,她又退缩了,她不敢靠近陆离。 不管怎么样,她带着对陆离的恨过了两年,她没有资格再去说这个爱字。 心里的感受却不受她的控制,邵嘉树总是叹气。 她确实不该再去想他了,陆离和自己终究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踏着鲜血过来,她非常的清楚,稍稍一步走错,就将是万劫不复。 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再想这个男人。 下班后,她照常进了地铁站。 因为是周五,人挤人,邵嘉树被撞到了好几下,皱了皱眉头,可她还是一言不发地默默退到了一边。 过安检的时候,她一直低头看着脚,慢慢随着人群动着。 一个人影从安检队伍中横冲直撞过来。 邵嘉树的包被撞倒了地上,一下子人群哀怨四起。她也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蹲下捡起了洒落的物品。 那人也一并蹲下帮她捡,邵嘉树刚想说不用,话还没出口,就愣在当场,“阿楚哥?” “嘘。我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我是来找你的,我们今晚就要走,晚上11点江丰码头3号港口,如果可以,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如果不走,最后去看一眼陆哥吧。来不来,就看你了。” 阿楚随即站了起身,压低帽檐,飞快地跑出了地铁站。 陆离同样是心不在焉。 天已经黑了。 站在货轮甲板上望着一望无垠的港口,脑子里浑的像一团浆糊。 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的身份,身不由己,看似强大,实际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 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三十年,他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在原始丛林里,等着他回去。他要回去找到真凶,他有种预感,当年的始作俑者,一定藏在他身边,不管现在还有没有活着,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人给挖出来。 夜晚的港口带着盛夏的微风,吹来还有些余热。 阿楚上了甲板,脚步阵阵作响。 陆离回头,“怎么了?” “船长说还有十五分钟要开船了。让我们准备准备。” 陆离向后看了眼他此次带出来的人马,“阿瑛呢?” “她已经先回去了。” 陆离颔首,表示知道了,之后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阿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白天去找邵嘉树,陆离并不知情。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这两个人不那么痛苦,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不知道邵嘉树会不会来,他只能赌一把。 船渐渐开动,勾在岸边的锚被人移了开来。货轮渐渐动了起来,与码头渐渐拉开了距离。 船板也开始往回收。 陆离回头想回到客舱里时,余光瞄到了远处一个小跑过来的身影。 身影渐渐离近,是跑的气喘吁吁的邵嘉树。 陆离一个大步挎到栏杆边,可船离岸边有些距离了,他又气又急。 “陆哥,回去后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管你会不会再回来,我都在这里等你!”邵嘉树怕他听不见,只得大声喊道。 陆离哽咽,说不出一句话,他看到码头上的邵嘉树穿着他给她那条鹅黄色的傣族长裙,一直朝他挥手告别。 洋洋洒洒的月光,此刻正照在她身上,亮堂无比。 第三十一章找线索 回到金三角花了三天的时间。船长是陆离的老相识,如果不是陆离罩着,他的货轮在金三角这一流域恐怕没那么好通过。 这些年金三角的地区武装组织没少抢劫货运船只,陆离手下的人也不少,只不过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虽然只是离开了个把个月,陆离的心境已全然不同。 他没有回自己新的窝点,他掏出手枪看了眼弹夹里还有几发子弹后,又重新装了回去,勾勾手,一群人上前,“其他人先回去。阿楚跟我走。”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这帮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跟着陆离留过血的,还有几个是两年前在大火中遗留下来的孩子,有男有女,他们加入了陆离的队伍。 陆离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走到了一片空地,这里还留着当年的痕迹,但都是残垣断壁了,黑乎乎的破屋子就这样出现在陆离的眼前。 “陆哥,怎么突然想要回来这看看了?” “找线索。” “线索?”阿楚不解。 “当年伤害嘉树的人和通知警察的人,应该是同一个。” “什么?!” 陆离没有再回他的话,自顾自地走进了以前陆阿婆和嘉树住的那间屋子。 积满了灰尘,烧的一塌糊涂。当年陆阿婆倒地的角落隐隐还有个轮廓,陆离是等了大火灭了以后,才回来收拾阿婆的尸体,焦的已经看不出人样了,整具尸体萎缩成一团。 深吸几口气,陆离觉得有些胸闷,转移了视线。 转了一圈没看出些什么东西,陆离两人准备去罂粟花地那边的工厂看看。 虽然已经被警察查封了,可这两年来,鲜少有人再回来。 当年,陆离的计划本不是那么早通知警察,有人提早了。不是其他卧底会干出的事,只有一个可能,是老帕沙怀疑了他的身份,他的身边有老帕沙的人。 老帕沙想要借警察之手,杀了自己,他坐收渔翁之利。 只不过,陆离逃过了这一劫,反而两年时间内又重新起来,这彻底打消了老帕沙的顾虑。 只不过现在,他只想将伤害邵嘉树的人给揪出来。 这边的罂粟花地变成一片的棉花地。自从陆离一行人逃了以后,这一地带便给生活在金三角的一些农民给占了去,他们除了生产毒品,更多的是养家糊口。 一路走着,不远处有几个中年妇女在田里耕作。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拎着篮子给其中一个妇女带了午餐,陆离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两眼,便看出了古怪。 那年轻人起先倒没注意到他们,因为陆离停下了脚步,那人余光瞄到了他,转身而逃。陆离立马反应过来,掏出枪,鸣枪警告,他要抓活的。 田间的妇女吓得尖叫起来,立马蹲下双手抱头。 那年轻人也吓得愣在了当场。 陆离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拎起那人的后领,阴沉着脸,“走,带我去你们那。其他人,一并跟我回来。” 一群人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阿楚抓着那个年轻男人跟在她们后面,陆离走在最后。 走到村口,看见大门口离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蝌蚪文。 陆离掏出一个卫星电话:“带几个人,来古帕村。” 陆离的人很快来到,全副武装,背着狙击枪对着那群跪在地上的妇女。同时通知剩下的村民,全部来村口集合。 古帕村人口不多,不到一百人。 听说金三角的老大来到了自家村里,还带着枪,抓了好几个人,大家都有点害怕,生怕抓得是自己的亲人,不一会全村人都来到了古帕村的小广场那。 “说吧,为什么要跑?”陆离漫不经心地擦着枪口,没有正眼看那个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我...我...没想跑.....” “那个...是你的母亲吧?”他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一个中年妇女。 他慢悠悠地走到那个妇女旁,枪抵上了她的脑门。偏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轻男人,牙尖抵了抵牙后槽,似笑非笑,“你说我这一枪崩下去,会不会很爽?” 众人惊呼,人群中的一个小女孩吓得叫了一声阿奶。 陆离放眼望去,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受到惊吓的小女孩。 眼角挑了挑,“把那两个人给我带过来。” 年轻人脸色惨白,瘫软在地,好久都没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给你十秒,第十一秒后你还不说,我一枪一个。” 第三十二章十年里我都不舍得碰她一下 “五.....四.....三...二....”陆离悠闲地报着数字。 “好!我说我说!我怕你要杀了我!” “为什么怕我杀了你?” 那年轻人还没开口,阿楚拎着人群中另外两个想要逃跑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跪在地上的那人一看被抓出来的那两人,脸色更加苍白,身子剧烈地抖了起来。 陆离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阿楚,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他们想要跑,被我看到了。” 暗暗捏紧了拳头,陆离扫了周围一圈,冷冷开口:“你们三个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不然,整个村子的人给你们陪葬。” 众人喧闹了起来,开始骚乱,狙击手鸣枪警告,众人倒也很快安静下来了。 “把他们三个,给我带回去,留下几个人,严加看管这个古帕村。逃出去一个,你们知道下场。” 带回去后,把那三人绑在了柱子上,丛林里的太阳很猛,照的人晃不开眼。陆离将三人的家人也一并带了回来,就绑在他们对面。 三人里有两个已经有了妻儿,另外一人的老婆已经快临盆。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性格,说一不二。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们最好给我老实回答。你们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三秒过后没有我想听到的回答,依旧一枪一个,”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怕我杀了你?” “我两年前,做、做了错事....” 果然是两年前! “什么错事?”陆离握着枪的手竟开始隐隐拿不稳。 “我和、和他们、两个、轮、轮女干了一个叫邵嘉树的女孩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对你很重要,要是我知道,我们打死也不敢做这个事。” 陆离绝望地闭上眼,忍住下一秒就想毙了他们的冲动,咬着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是有人塞了钱给我们,叫我们照做的!我们几个赌球输了钱欠了债,刚好有人找上了我们,然后就.....” “是谁?” 三人都摇摇头,“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找到我们的是两个男人,体型很相近,还让我们对那个女孩子说、说陆离不要她了,是陆离指示我们这样做的.....” 陆离的心像是被刀割了千遍万遍,听着这血淋淋的真相,他气血上涌,有股腥甜在口中弥漫。 “十年里我都不舍得碰她一下,而你们却这么轻易地毁了她。” 陆离诡异地扭动着脖子,脖颈间咯吱咯吱作响,眸里早已没有一丝温度,冷的彻骨。 “我、我想起来了!当年找到我们的人手上纹着蛇图腾,其中一个人还叫另一个人哥哥.....” 阿楚和陆离对视了一眼,心中大概明白了八九分。陆离一摆手,带着阿楚走出了广场。 接下来,便是机枪手疯狂的扫射,几秒之后,广场上恢复了平静。 沙地上出现了一条黑红的血迹,越染越大,竟然覆盖了小半个广场。 年轻人说的蛇图腾以及“哥哥”,还真的有这么两人,是一对双胞胎,两人都是陆离的线人,其中那个哥哥,便是当年跟陆离说邵嘉树是叛徒,是邵嘉树叫的警察,只不过哥哥早就死在窑子里,而弟弟,依旧还像模像样充当着陆离的线人。 “走,我们去会会这个藏了两年的老鼠。” 一个用草棚搭起来的简易赌场。 里面的人叫嚣着买定离手,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光着胳膊,手上赫然纹着蛇图腾。 光头眼尖,陆离一进门就发现他了,狗腿似的跑了过来,“陆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输赢怎么样?”陆离笑着问道。 “还行还行。” “清个场子,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光头听了,油腻腻的肥脸顿时挤在了一起,“好好好,哎哎哎哎大家都散了啊,明天继续!” 待人走光后,光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离一脚踢在了地上,痛呼一声,没爬起来。陆离单脚跪地,将枪对准了光头的太阳穴。 “陆、陆哥...你这是干啥啊?咱有话好说,好说。” “当初是不是你和你哥让古帕村的那三个男的去对付邵嘉树?还有当年的警察,是不是你们叫的?” 光头眼神骤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冷汗直冒。 “噌”的一声,陆离开了保险栓。“我耐心有限。” “啊啊啊陆、陆哥!你别开枪,我、我说!是艾如瑛!她叫我们做的!她给了我们好多钱,还让我们封口!警察也是她让人去通风报信的!我哥后来良心上过不去,好几次想和你说,就被艾如瑛灭口了.....真的不关我事啊,我当年就跟在旁边放风的.......” 第三十三章我给你找的几个男人有没有爽到你 竟然是艾如瑛!怎么都想不到是她!艾如瑛是老帕沙的人,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陆离快速回到了窝点,召集全部人,却都不见艾如瑛。 “艾如瑛人呢!你不是说她早就回来了吗!”陆离怒吼着抓住阿楚的领子,眼里迸出来的怒火足以烧光这里的一草一木。 “陆哥,这我真不清楚,她之前和我打电话说她早就已经回来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表示都不清楚。 在金三角,信号都是屏蔽的。用卫星电话打给艾如瑛,显示无法接听。 陆离隐隐觉得,艾如瑛压根就没有回来过。 她为什么要骗阿楚? 她想做什么? 突然不由自主的发慌,他向丛林外围跑去。 跑出信号屏蔽区,他想打电话给邵嘉树,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他从来都没那么无力过!曾经的他叱咤风云,没有害怕过任何事,任何人,可现在,他真的很害怕,他怕他的邵嘉树出事! 一路狂奔到湄江边,出了信号屏蔽区后,他掏出另一只手机,信号虽然没有满格,但至少能通讯了。 手机一开机,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里面全是霍夕洲的未接电话,时间是已经是六个小时前了。 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抖着手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陆先生!你在哪?”电话里头的霍夕洲很是焦急。 “怎么了!” “嘉树被绑架了。那人威胁我不要报警,他也不要钱,那人指名要见你。他说你叫陆离。” “对,我叫陆离。那人是不是个女的?” “你怎么知道?” “我现在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你这,有点麻烦。” “你在哪,我可以派人来接你。” “金三角。” 电话里头沉默了会,良久,霍夕洲说:“经纬度报给我,半小时后,会有人来接你。” 邵嘉树是在家中被人带走的,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开门声,她睁开了眼。 是艾如瑛那张美艳的脸。 十多年过去,她依旧那么美,蛇蝎美人这个词,安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便想来扯邵嘉树,她不从,艾如瑛没废话,一枪头便打晕了她。 醒过来时,她被关在一个空旷的房间,向上望去,是尖顶。 艾如瑛没绑着她,她起身,观察了四周。整个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但是很高,她跳了几下都没看到外面是什么样。 她挫败地又在地上坐了下来。 艾如瑛怎么会突然找上她?邵嘉树一直不喜欢这个女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从七岁那年骗她去送样品后,她就对这个女人戒备心很高。 这次,怕是又哪里惹到艾如瑛了。 不知道陆离和霍夕洲知不知道她被绑架了。 “砰”一声,门被打开,邵嘉树趁机往门外看了一眼,视野望出去是一个个尖顶的风车屋。看来她也被关在其中一个风车屋里了。 外面风挺大,风车呜呜的转动着。 门又被重新关上,艾如瑛慢慢走近邵嘉树,脸上一脸的嫌恶。 “你为什么抓我?要是让陆离知道他不会放过你....” 啪的一巴掌,邵嘉树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你特么以为自己很有能耐是么?你不就是哭哭啼啼会那两下子么?都被男人上的不要上了,你以为你自己还配的上陆离吗?” 邵嘉树脸色煞白,“你.....” “我给你找的那几个男人有没有爽到你?”笑着和她说着,仿佛在讲一个笑话。看着邵嘉树的脸越来越白,她感到整个身心都愉悦了。 “是你!”邵嘉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挥起手就想打艾如瑛。 可她哪是艾如瑛的对手,没挣扎两下子,就被艾如瑛反擒住双手。 与此同时,艾如瑛的手机铃响。 腾出一只手,接起,脸上展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么快就到了。” 第三十四章陆离 这就是你的报应 霍夕洲有私人直升机,陆离报了经纬度后,他很快带着人赶到了指定位置。 上了飞机后,霍夕洲面色沉重,“难怪嘉树怎么都不肯说出你的身份,当时也不让我报警。” “别说那么多了,她们人呢。” “在郊外的风车屋。我没有叫警察,时间过去那么久,我怕嘉树......” “不会的,没见到我,她不敢杀人。” “到底是什么人?” “是我以前的手下。”没再多说一句,陆离偏头看向了窗外。 一个小时后,直升机停在了风车屋不远处的地方。 霍夕洲与艾如瑛通了电话,艾如瑛只允许陆离一个人走过来。 陆离靠近了风车群。 好几十个风车屋,他根本就不知道艾如瑛将邵嘉树关在哪个地方。 “艾如瑛你给我出来!”陆离吼道。 转动的风车声一下子淹没了他的声音,转了几圈,依旧没看到人影。就在这时,一阵吚吚呜呜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猛地回头,便看见艾如瑛拽着邵嘉树从一扇门后走了出来。 “陆哥......”邵嘉树红着眼。 这一声,倒是让陆离稍微安下了心。 眼神冷冷扫过邵嘉树身后的艾如瑛,“藏得挺深,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说吧,找我来干什么?” “陆离,咱们彼此彼此。”艾如瑛开口。 谁知陆离轻蔑地嗤笑一声,“什么意思?我可和你不一样。老帕沙把你安在我身边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一直演戏。” 谁知眼红的艾如瑛疯狂地吼道:“我是他的人怎么了?你以为我要和那么恶心的老男人在一起吗?要不是他强暴了我,威胁我,我会这样吗?!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一心向着你,只要是对你不利的,我从来都没有向他报告过,可是你呢?你就只知道邵嘉树,眼里只有她,我算什么?呵呵,我也没想到啊,陆离,大名鼎鼎的陆离,竟然是警察安排在我们这边的卧底,你又比我好的了多少?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为你死去,你却无能为力,哈哈哈哈哈哈哈,陆离,这就是你的报应!” 说完边将陆离那只老爷机扔在了他的面前。 眼前的女人此时已经丧心病狂,她的枪正抵在邵嘉树的腰上,稍有不慎,邵嘉树便有危险。 看到艾如瑛有枪,陆离脑袋嗡嗡作响,他同样掏出枪,可还没开保险栓,就被艾如瑛喝止住,“陆离,把枪扔给我,不然我打死她。” 心里一惊,可没有其他的方法,陆离双手举起,蹲腰将枪放在了地上,踢到了艾如瑛的面前,她用脚一勾,枪被扔出好远。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叫我过来?”陆离面容清淡,可太阳穴一直跳动的神经出卖了他心中的不安。 “反正我也回不去了,我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眼角剧烈地抽了抽,陆离沉默,只是阴冷地盯着眼前疯狂的女人。 直升机上,他让霍夕洲通知了梁正,没有理会霍夕洲眼中的震惊,他简单交待了几句便下了飞机。 他知道了老帕沙今天有一笔交易,老帕沙会亲自出马。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向前没走几步,他看到了邵嘉树哭着轻轻摇摇头,她叫他别过来。 邵嘉树听到了保险栓打开的声音了,艾如瑛没想过要放过自己,从她带走自己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让邵嘉树活着回去。 艾如瑛早就已经疯了,她不仅是想让邵嘉树死在陆离面前,她还想让陆离死。 因为,在陆离还没到之前,艾如瑛对她说:“等会,就送你上西天。在你心爱的陆离面前,你说好不好呀。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陆离,是警察的卧底,他藏得真够深的,骗得我们团团转,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放过他?我准备,在你还没死透的时候,我要你亲眼看着陆离,被我一枪枪打成筛子。” 第三十五章陆哥 我不行了 邵嘉树想,陆离怎么可以死呢。她的陆离,绝对不可以死。如果要牺牲的话,她一个就够了。 她用无声的口型对陆离说:“不要过来。” 陆离看懂了她的口型,脸色一变,心跳漏了好几拍,她想要干什么?口水咽了又咽,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陆离的脚步停了下来,双手悄悄摸向了大腿间的匕首。可还没摸到,敏感的艾如瑛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眼里的杀光瞬间四起,抓过邵嘉树就往后扯。 陆离随即上前,不能让她跑了! 可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缩,他听见邵嘉树喊道:“陆哥!不要过来!她是骗你的,她是想杀了我们两个人!”说完,他看见平常柔弱地不行的邵嘉树突然反身推着艾如瑛往后退,退到那支枪旁,她快速地将枪踢到陆离旁,她要为陆离占的先机!“陆哥,快打死她!” 艾如瑛根本没想到弱不禁风的邵嘉树会突然反噬,一阵心慌,扣动了扳机。 陆离身手敏捷,快速拾起了枪,几乎同时,两人同时开了枪。 几声枪响,尘埃落定。 艾如瑛和邵嘉树同时倒下。艾如瑛想要挣脱邵嘉树的手,谁知她死死不放,艾如瑛对着邵嘉树的身体打光了所有的子弹。与此同时,慢了一步的陆离,对着她的眉心,开了一枪。 狰狞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艾如瑛意识散尽的最后一秒,是陆离将她狠狠推开。 陆离不敢置信艾如瑛真的开了枪,就这样,他眼睁睁看到穿着白色睡裙的邵嘉树背后冒出了几个血窟窿,血一下子染满了整条裙子。 邵嘉树还剩下最后一口气,陆离扶起了她,想要抱起她去找霍夕洲,邵嘉树抓住他的手,无力地摇摇头。 陆离已经语无伦次了,眼睛干涩的紧,没有泪掉下来,他不停抚摸着邵嘉树逐渐失温的脸,嘉树,你别怕,你一定会活下来的,陆哥认识很厉害的医生,你别怕,他马上就到了,你别怕...别怕,要撑住....” “陆...哥.....我很棒吧...原来有一天....我也能保护你了呢.....” 陆离抱着邵嘉树起了身,小跑了起来一直喃喃自语:“你别怕,很快的...医生马上就到了。” “陆哥,我不行了。” 蓦地停下,陆离的心一下子垮了下来。他重新将邵嘉树放了下来,抱在怀里。 “陆哥,我偷听到了,当年你和阿婆的对话,你说你早就喜欢我了。” “是啊,早就喜欢你了。”陆离眼神空洞地摸着她的发丝,一遍又一遍。 “我当时想着.....等我...18岁....我要好好...和你....告....白.....可...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机会说.....” “我知道。” “陆哥,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好好和她在一起....但是不要来告诉我哦...我会不开....” 邵嘉树的手垂了下去,再无声息。 只有身下的血花在逐渐的盛开。 “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嘉树。”陆离紧紧抱着邵嘉树,不停的重复着,“这次,是你丢下了我。” 他的邵嘉树,最后关头保护了他。可是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嘉树。他活不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嘉树说要让他活着,他怎么敢将他的命再丢弃。 霍夕洲听到枪响,跑了过来。 没跑到风车群,他怔住了。他看到了血泊中的邵嘉树。陆离抱着她呆呆地坐在原地,任凭霍夕洲怎么叫,都没反应。 邵嘉树的脸早已没了血色,没了温度。 霍夕洲瘫软在地上,一时间也没了反应。 第三十六章嘉树 你怎么这么残忍 陆离没有让霍夕洲将邵嘉树带回去,他带着邵嘉树回了金三角。 邵嘉树怕虫子,他没有按照金三角的习俗将她土葬,因为丛林里气候热,尸体放不长,带回来后,他就将她火化了。 邵嘉树从小就怕被扔进湄江,陆离将她的骨灰葬到了金三角的一处公墓,那里葬着帕山,葬着陆阿婆。 黑白照片上的邵嘉树笑的很美,是在她15岁那年,陆离带她去集市上找了一个照相馆拍的。当时是邵嘉树硬求着陆离带她去的,陆离还有点不太高兴, “有什么好拍的啊!很无聊哎。”陆离翻着白眼说着,一脸嫌弃。 “人生怎么能不拍照呢,我还想我以后墓碑上的照片美美的呢,我可是要好好拍的。”邵嘉树不以为然,鼻子对着他哼哼几声就跑进了照相馆。 谁能想到,这张笑的无比美丽的少女照,真的成了邵嘉树的遗照。 陆离坐在邵嘉树的墓旁,头靠着墓碑,手指抚上照片,再慢慢往下,摸到那几个字:陆离之妻。 “嘉树,你知道吗?我现在其实特别后悔,我为什么要来江丰市呢,就算知道你改名了又怎么样呢,我不来找你又何妨呢,就让我一直恨着你好了。你嫁给霍夕洲也不要紧,只要你活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那也不行...我怎么能让你嫁给其他男人呢....” “嘉树,你怎么这么残忍...怎么就这样丢下我.....” “嘉树,说好要等你长大的...可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都没听到我跟你说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做我的老婆,这是我20岁那年就做好的决定了。等你长大些,再大些。” “你应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吧...我告诉你哦,是有一个雨天,你淋着雨哭着跑回家,身上全是泥土,脸上还挂了彩。你说你和隔壁村的一个女生打架了,那是你唯一一次打架,因为那个女生说我的坏话,你气不过,你就打了她。你气鼓鼓的样子,让我瞬间有一种想保护你的冲动,你都为我出头,我有什么理由不保护你?” “嘉树啊,以后我只有一个人了......你让我怎么办....” 陆离脸颊贴着墓碑,呜呜痛哭起来,不停唤着嘉树,嘉树,嘉树...... 可是他的嘉树,永远都回不来了。 阿楚远远望着陆离,眼眶也红红的,后面跟着一群沉默的士兵。 “阿楚哥,我也好想哭。”队里一个年轻的女兵忍不住啜泣了起来,邵嘉树和她一块长大,小时候陆离不在时,邵嘉树总是来找她一起去捉蜻蜓,因为跑太快摔了脚,陆离很凶地想要惩罚她,是邵嘉树挡在她面前,小眼神里满是倔强:“你要罚一起罚。”后来邵嘉树离开,她是鲜少站在邵嘉树这一边,相信邵嘉树不是叛徒。为此,没少被艾如瑛折腾。 “哭吧。”阿楚说道,回头看了眼那个女兵,不止是她,几乎全队,都红着眼。 队里啜泣的声音渐渐由轻变重,里面年轻一点的,都是和邵嘉树一起长大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大家都喜欢啊。她是陆离的掌中宝,她是他的心头肉,谁不知道啊。 可现在,有人却硬生生剜走了他的心头肉,试问谁,能不疼吗? 不知过了多久,阿楚轻轻上前,拍了拍眼眶依旧泛红的陆离,递上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陆哥,霍夕洲的电话。” 陆离结果,醒了醒鼻头,越加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事吗?” “公寓里还有嘉树的遗物,你是过来拿,还是我寄过来?” “我会过来拿。” 第三十七章大结局上 半个月后。 陆离再一次踏上了去往江丰市的货轮。 此次,他独自前往,霍夕洲早已在码头等他。 坐上车后,霍夕洲不禁有些感慨,他以为自己会和陆离不共戴天,但此时却是相安无事坐在同个车厢内。 “我很感谢,你能帮我。” “我原以为你是毒贩子,可没想到你竟然是....呵呵,没想到啊。有想过回来吗?” “不回。”陆离如是说道。 霍夕洲笑容减淡,“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回金三角?过着那不见天日的生活?” 接下来,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十分钟后,霍夕洲将陆离送到邵嘉树的公寓下,递了一把钥匙给他,“我就不上去了。” 陆离没强求,开了车门上了楼。 今天是周末,楼道里跑上跑下的孩子很多,互相嬉笑,陆离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走到顶楼,看见一个阿婆在敲邵嘉树的房门。 “有什么事吗?”陆离上前问道。 “噢我是楼下的,和玲的衣服吹到我们家啦。她是不是这几天不在,我敲门都没人应。你是哪位?” “我是她丈夫,你给我吧。她出远门了。” 阿婆恍然大悟地点头,忙把手上的衣物给他。 是那件黄色的傣族长裙。 开门进去。 放眼望去便是那已经枯萎的蓝色妖姬。 心一酸,陆离感觉五脏六腑剧烈地抽了抽,房间里仿佛充满了邵嘉树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将长裙叠好放在床上。 铁盒子放在书桌边,陆离用了些力气打开。里面依旧是那些水果糖和那只发黄的竹蜻蜓,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明明挺甜的,可他吃起来就是没什么味道。 他发现水果糖底下软软的,他倒了出来,发现是一张张的纸条,有些已经逐渐发黄,有些纸条还是全新的。 一张张展开,陆离的手有些抖。 都是邵嘉树的手写,她书读得不多,可字却挺秀气。 看着上面的字迹,陆离感觉仿佛邵嘉树就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年的思念与痛苦。 ——今天是我来到这的第二十天,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好不习惯。我好想陆哥,好想陆阿婆,好想丛林里的大家。可是我回不去,我好矛盾,因为我也好讨厌他们。他们伤害了我。来到这边,是一个叫huo(不会写)夕洲的哥哥的救了我,我非常谢谢他。那些坏人说是陆哥丢下我,我不想相信,他可是我很喜欢的人,他都说喜欢我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都是骗我的吗?肯定是骗我的。 ——我好害怕,一直流好多血。比13岁那年的血还可怕。肚子好痛,比以前还痛。我写不下去了,我要打电话给夕洲了。 ——医生说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可她死了。为什么要用她呢,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以后怀小宝宝肯定是小女孩。我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因为好多人,哎,又不想写了。 ——夕洲跟我说,他喜欢我,可我心里为什么蹦出来的是陆哥的脸呢。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人说我叫邵嘉树,不是邵和玲。我知道,是陆离。他来找我了。他为什么要找我呢,就不能当我死了吗? ——他吻了我。这是他第一次吻我,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他今年三十岁了,看上去有些胡渣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他的眼里的痛苦。他很恨我,为什么恨我? ——我好想他。 ——我好想他。 ——七夕节这一天,原来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真的很巧。他送给我一束蓝色妖姬,我记得我们在江丰市第一次见面,他向我买了一束然后就丢掉了。还将我之前留在家里的那条黄色裙子寄给了我,他知道我最喜欢这条裙子。我看到马路对面的陆离了,他背对着我离开的背影我好难受。我想,我还是一直爱着他的吧。 ——在地铁站碰到阿楚了,他说今晚他们就要走了。我内心很挣扎,他们回去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或者说不经常回来了吧。我要见不到陆哥了吗?天哪,这感觉太难受了。不行,我要去见他!他是我的陆哥,是我爱了那么久的人,我好舍不得他。我会等他回来。然后我要将18岁时打算要和他说的,一并说给他听。 陆离看完了这些纸条,泣不成声。 那天,他为什么就没有跳下船去抱一抱她,那天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裙站在码头笑着和她挥手告别,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邵嘉树笑,是她在这个世上留给他最后的记忆。 “嘉树,我回来了。可你呢,你怎么就没回来?” 陆离只带走了那条长裙和铁盒子。 锁门之前,他深深看了房间一眼,这间邵嘉树住了两年的房子,将永远被锁上。 霍夕洲将他重新送到了码头,他毫不意外陆离只拿了这些东西,他说:“嘉树那间公寓,我会永远给她留着,没准哪天她回来了,还有个落脚处。” 陆离沉默了会,对着霍夕洲伸出了手,“谢谢你这两年对她的照顾。” 两只大手紧紧握着,眼里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坚定。 陆离下车,慢慢走向已经响起号角声的货轮,船长已经在催陆离了。 突然想起什么,霍夕洲打开车门唤住了他,“嘿,我有空能去看嘉树吗?” 陆离回头,嘴角勾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声音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行,但不要太频繁,我会嫉妒。” 第三十八章大结局下 陆离的父亲是卧底警察。一直潜伏在金三角,为了深入内部,他娶了金三角里的一个女人结婚。 陆阿婆是陆离父亲的救命恩人,同时她也是父亲联络外面的线人。 在陆离三岁的时候,母亲发现了父亲的身份,她是一个传统固执的缅甸女人,她怎么允许自己为之活命的工作因为自己的丈夫给破坏,母亲要去向上头禀报。 陆离亲眼看到父亲亲手扭断了母亲的脖子。 他忘不了父亲看见自己绝望的眼神,也忘不了,父亲吞枪自尽的样子。 再大一些,陆阿婆给了他父亲的日记。知道了父亲种种的不易。 后来的后来,一个叫梁正的警察找上了自己。 也是7岁,和当年邵嘉树遇见自己的年纪一样。七岁起,他成了梁正的线人。 陆离想过,他这一辈子,注定是在泥泞中挣扎前进。 梁正说:“你父亲是个好警察,他一直希望你能简简单单活着,他知道他回不来了,因为有了牵绊,他能做的,就是在这满是危险的沼泽,尽力做着他最后能做的。他和我说过,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他托我要我好好照顾你。” 15岁的陆离对他说:“我不会辜负他。” 那笔南美洲的交易中,老帕沙也叫了他的人一起跟着,其中有个卧底暴露了。说是暴露,应该是说,老帕沙从没相信过他,那个警察只是为了测试陆离。 老帕沙的人一直逼问着他,他们这群人里还有谁是警察。 卧底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他到死,眼睛都没有看向陆离。 半夜里的枪声,送走了他。 陆离的心揪在了一起,可他必须要装作无所事事的态度,不能让这年轻的警察白死。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邵嘉树的出现。那个牵绊了他半辈子的女人。 那天和陆阿婆的对话,他知道邵嘉树躲在门后面偷听。这傻女孩偷听也不知道把声响弄得轻点。 让邵嘉树知道又怎么样呢,这本来就是事实啊,他喜欢她。 “等她长大,再大些。我会和她说,我喜欢她。” “你把她保护的很好。” “我身边沾染的东西都太脏了,她不适合这些,我只想让她简简单单长大。” “你真那么喜欢她?” “是啊,特别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舍不得碰她一下,就算发高烧那天,邵嘉树脱光了衣服给他取热,他感受到自己的欲望已经到达了顶峰,他依旧没有转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甚至想过,他要怎么求婚,是用西方人那一套还是金三角里的民族婚礼,他为此纠结过好久。他不愁钱,买了黄金白银给邵嘉树打了一对戒指,一直藏着。 最后,他还是给嘉树戴上了。 火化前,他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手指已经有些僵硬了,可还是很顺利地套了进去。 握着邵嘉树早已灰白的手,他吻了一遍又一遍。 他亲手点燃了那把火,看着火光里静静躺着的邵嘉树,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嘉树,这次,真的回不来了。 从江丰市回来,陆离带着邵嘉树的遗物来到了她的墓前。看着相片里美丽的女孩,似乎是在呼唤他,“陆哥,陆哥。” 他伸出手,却只抓到空气,并无其他。 突然之间,陆离觉得,人世间无比灰暗。 那只古板的老手机再次响起,但这次,是电话。 “陆离,老鬼已全面收服。这次,要不是你,我们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事情全部圆满结束,你可以结束卧底任务了。” “梁队。” “嗯?” “我不回来了。” “陆离,你......” “梁队,我从七岁就跟着你。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出生就注定我不能回来。我的父亲,到死,都没有一块像样的墓碑,回不了自己的国家,被随意的葬在这丛林里。我属于这个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所有在乎的人,都在这里。我怎么回得来?梁队,二十三年了,说实话,我有点累了,但我不后悔,只要你能记得,我是一个好人,这就够了。” 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地上,用脚轻易碾碎了它,掏出那张电话卡,咽进了肚里。 重新看向了墓碑上笑的灿烂无比的邵嘉树,好一会,突然间,他笑了。 一手抱着手里的铁盒子和长裙,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 一声枪响,惊起林中飞鸟。 若干年后。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拿着一束蓝色妖姬颤颤巍巍地在旁人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下了直升机。 走几步,歇一会。 不长的路,却足足够了半个小时。 他来到了一处公墓,他将蓝色妖姬放在了一处公墓前,点了两只白色的蜡烛。 老人抹了抹泪,浑浊的双眼里看到了墓前那两张年轻的相片。 “你们啊你们。” “答应嘉树好好活下去的是你,等不及去找她的也是你。你叫我不要经常看嘉树,你会嫉妒,这下倒好,我永远都嫉妒你了。” “每年都来看你们,你们都没老去,我都老的不成样子了。不知道到了下面,你们还认不认得出我。” “不知道还有几个年头可以来看你们了。” 念叨了一会,老人扔开拐杖,俯身上前,枯槁的双手颤抖着抚去相片上的灰尘,相片上的人被阳光晒的都有些褪色了。 15岁的女孩依旧笑的灿烂,26岁的男生微微扯开一丝嘴角,虽然笑的很淡,可眼里似乎看到什么美好的事物,眸里都是星光。 起风了,老人重新柱起拐杖,伛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嘉树,对不起,我等不了那么久,没了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第三十九章番外之第一个吻 再次重逢时,陆离吻了邵嘉树,邵嘉树以为那是他们生活十年里第一个吻。 其实不是的,并不是第一个吻。 第一个吻是在邵嘉树16岁的时候,她并不知道。 陆阿婆写的一手好字,而且她喜欢自己丛林里的大树做的纸张。年纪还没那么大的时候她会一个人鼓捣这些,后来都是陆离替她做这些事。 陆阿婆的毛边纸用完了,这次陆离背着砍刀带着邵嘉树进了树林。陆离没让她穿裙子,说是路不好走。 邵嘉树的头发已经长到接近屁股了,陆离前一天趁她睡觉时剪了几寸,她起床就和他闹脾气,头发也不让他绑,自己随意扎了一个马尾。一路走在他身后,嘟着嘴,陆离和她说话她也不怎么想搭理。 陆离无奈地摇头,这女孩耍起脾气来也是不容小觑啊。 和他故意保持着距离,拿着一根杂草,一直哼哼着拍打着周遭的植被。 “坏陆离,臭陆离......”邵嘉树眼睛时不时瞄着前方穿着背心的年轻男人,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他还不转过来看自己,不知道她生气了吗? 像是心灵感应,陆离就在这时回了头,揶揄地打量着她。 “骂我怎么还让我听到啊。有那么生气,不就剪了你一点头发么,太长了你不好打理,它还会长长的呀。” 见邵嘉树走到他跟前,揉了揉她的发顶。 “哼,不能剪的!你没听陆阿婆说的吗?女孩的头发不能让在乎的男生剪,不然是要分离的.....”说到后来邵嘉树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偷瞄了一眼笑的正欢的男人,窘迫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陆离听着很是受用,看着邵嘉树烧着的侧脸,扑闪地睫毛在阳光的投射下,闪闪发亮。 有些魔怔,他抚上了邵嘉树的脸,指腹似是留恋地在她的脸上滑过一圈又一圈。 身前的小女孩一惊,可到底是没有拒绝,只是脸更加地红了。双手的手指一直纠结着,透露着一丝紧张又期待的气息。 一时间丛林里,仿佛亮堂了起来。 邵嘉树长得挺高的,所以陆离低下头去吻她的唇时不算太费力,可还没碰到她的小嘴,只听她一声“痛呼”,陆离皱眉,低头一看,一条小蛇咬住了邵嘉树纤细的脚踝。 三角头,有毒。 脸色煞变,陆离麻溜地掏出臂上的匕首将那条小蛇劈成了两半。 邵嘉树的脚踝变得红肿,小脸煞白,站不稳倒在陆离的怀里,眼睛里弥漫着水汽,她有些害怕,“陆哥,我会不会死.....” “嘉树,你别慌,没事,有陆哥在。” 丛林里蛇虫鼠蚁很多,每次进密林他总是带着一些急救药品,这次也没例外。他很利索地处理了伤口,放了血后拿出一支急救血清给她注射上。 这蛇虽小,可毒性却猛烈,金三角里的人都挺怵这类蛇,得亏阿楚给自己留了几支血清。 邵嘉树身子骨弱,早就昏迷了过去,嘴唇有些发紫,陆离的心依旧没放下,想了会,还是掏出卫星电话给阿楚通了个信。 他们这会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因为已经在丛林深处了,四周静悄悄,只有窸窸窣窣地声响和流水声。 卫星电话电流呲呲作响,好一会才接通。 阿楚说,应该没什么大碍,陆离处理的很好,毒性散去没那么快,别挪动邵嘉树的身体就成,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就没什么事了。 虽听他这么说,陆离还是不是很放心,忧愁地盯着邵嘉树,视线几乎都没有离开过一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邵嘉树的嘴唇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血色。 他放心地吁了一口气,替她擦去额间的细汗,邵嘉树的嘴唇有些干裂,眉间轻皱,似乎不是很舒服,陆离回头在身后的支流舀了一勺清水,食指上沾了一点点在她的唇上,她下意识地舔了舔了唇,似乎觉得不够,呢喃出口,“渴....” 陆离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舀了一手清水,含入了口中,轻轻覆上了去。 尝到了水的清凉,邵嘉树下意识地张开了口,唇轻轻颤抖着,将水全部咽进了肚里。 陆离没想过她的唇是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将水送入她的口里后他没舍得离开,一直留连着,舌头试探地伸了进去,邵嘉树现在没有意识,她的动作更多是下意识,她的舌一直碰到他,轻轻躲开,可他一直往前勾着,慢慢地,两人唇舌交缠。 一个缠绵的湿吻。 在邵嘉树睫毛开始颤抖时,陆离窘迫地离开,装作很淡定地看着她睁眼。 “陆哥.....”她唤了一声。 “嗯。好点了吗?” “好多了,没什么力气.....”她撑着双手坐起,“就是感觉嘴巴有点辣辣的,你看看是不是被什么咬了。” 凑近陆离,她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哦....只是后遗症,刚刚中毒肿了现在消下去了而已。”看着她被自己亲的有些发肿的嘴唇,陆离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哦,这样子.....”她恍然大悟地点头,摸着自己发肿的嘴唇,突然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哎?陆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 第四十章番外之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8月3日是陆离18岁的生日。 大家都想着怎么给陆离庆祝生日,叽叽喳喳地说着,一群人走进了罂粟花地。 盛夏的丛林里热的难受极了,他们想穿过花地去湄江游泳。 有人提议道:“陆哥是不是还没破过处啊,要不18岁成人礼就将童子身献出去呗?”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好主意!” “哎,那就如瑛啊,你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 众人一阵起哄,惹得被提名的那个年轻的缅甸姑娘红了脸,一时间口哨声四起,叫如瑛的女孩红着脸嚷道:“你们这群色胚!看我等会不把你们一个个踢下去!”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陆离微微侧头,淡声出口:“你们别贫。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回了头没走几步,突然停下,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花丛有一块塌了下去。 轻脚踏了过去,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跟在他后面一步步跟着。 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头发都被泥土糊在了一块,脸贴着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气,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抬起了头。 一双清澈的眼眸对上了陆离的眼睛。 那一瞬间,陆离的心突然被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一束光照了进来。 只见那小女孩动了动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陆哥,这小孩感觉快死了,要不把她扔进湄江吧,死在这怎么回事啊。”那个叫如瑛的姑娘有点不屑地说着。 快死了? 陆离伸出手轻轻捏住小女孩的下巴,反复端详了一番,确实,快不行了,几乎瘦成了皮包骨。 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并不想管,漠然地看了一会地上的人,想迈过她往前走去,可还没抬腿,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裤腿。 只听脚下传来一句轻轻的一句:“救救我,不要丢下我。” 心里一震,不知为何,他想到了他自己。 朦胧的记忆里,他记得自己的父母感情并不好。父亲总是没什么笑容,他对自己很严格,从不让自己跟着母亲去工厂里干活,为此他们总是吵架。 直到有一天,母亲翻到了父亲的警徽。她尖叫着说父亲是卧底,双手抓着父亲的脸不停地打,他的脸上被母亲拉出一条条的血痕,可他一直没有还手。小陆离害怕地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的厮打,忍不住哭泣,他一直喊着,“阿爸阿妈不要打架,我害怕。” 母亲看到了自己,这个固执的缅甸女人一把抱起他,嘴里一直嚷嚷,“我要去告诉老板,你是卧底...你是卧底...你是卧底.....” 还没走出门外,被父亲一把拉了回来,抢过小陆离,将他带回了房间,父亲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阿离,你不要出来。听话,不要出来。” “阿爸你不要走...我害怕...”敏感的小陆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紧抓着父亲的裤管,可父亲还是将他的手扯了开来, 他没有出门,但他打开了窗。 小陆离看到了父亲将跑出去的母亲抓了回来,母亲的头发很长,父亲拽着她黑色的长发一步一步踏进了院子里,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因为他们的家是单独与其他人隔开的,所以,母亲呼救,没人听得到。 母亲头上的装饰簪子散落了一地,陆离看到父亲将母亲的黑发缠在脖颈间,一圈又一圈。一手紧紧勒紧黑发,另一手也掐住她的脖子。 陆离看不到父亲的表情,他只看到母亲双目圆瞪,双手朝着自己的方向拼命扑打着。 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惊呼,眼泪滚了下来,双目发红。 母亲挣扎了一会就软了下去,她一直睁着眼看着自己。 父亲回了头,眼里没有过多的表情,好似一片荒芜的草原,寸草不生。 他又转了回去,没有多看陆离一眼。 父亲从腰后掏出一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没有犹豫地按了扳机。 心没理由地抽了一抽,他又将自己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脚下的小女孩一直拉着他的裤腿,没有松开。 陆离重新蹲下,将小女孩的头发轻轻撩拨开,这才看清她完整的样貌,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看到小女孩对他笑了笑,用尽全部力气对他扯出了一个笑容。 下一秒他抱起了小女孩,开口:“你们去游泳吧,我就不去了。”说完往村落方向走去。 陆阿婆看见他抱了一个小女孩回来,一看那小女孩的状态,嘴里直念叨:“真是作孽哦。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陆离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榻上,脸一红,“那阿奶你给她清洗一下,我等会再进来。” “我家阿离害羞了哦。”阿婆打趣道。 陆离听说那小女孩醒了,就进了房间。 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神看得他心里暖暖的,脸上本来绷着的神情就软了下来。她说她叫邵嘉树,还拿过自己的手在上面写着,一笔一划,痒痒的。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让陆离的心一惊,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她是怕自己冷吗? 下一秒,听见邵嘉树对他柔柔地说:“你的手好冰,像这样,搓搓手,呵呵气就会舒服很多了。”说完,还将他的手提到嘴边呵了呵气。 陆离突然觉得,这18岁的生日礼物,好像已经来了。 就是这个叫邵嘉树的小姑娘。 她照亮了自己黑暗的内心,是自己心中的一束光。 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陆离便将她的生日和他定在同一天,欢乐,祝福他都想要让她跟着他一起享。 第四十一章番外之卧底 南美洲的交易中,暴露的警察叫袁坤,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 在深夜的加工厂里,陆离正在清点样品,和帕山阿楚说着什么,就在这时,机器的运作声戛然而止。 大家伙儿都诧异,陆离停下手中的工作,疑惑地看向大门外。 只见大门被人踢开,老帕沙的心腹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进来,将他扔在了众人面前。 “我早就怀疑他是卧底了,特么还真是。在他房里搜出了我们这边的布局图。” 袁坤的脸已经被打的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嘴里吐着血水,有一下没一下的喘息着。 陆离的心“咯噔”一下,虽然表面装得如无其事,可内心早就在打鼓。 “那张布局图,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如此熟悉这边的地形,这里一定还有你的卧底同伙,你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说完心腹一脚踏上了他的脸,使劲碾压,眼睛同时扫了周围。 布局图是陆离给他的,袁坤是学侦查出身,对地形方面很有天赋,方便他勘测让警察能更快地进入此地。 袁坤再一次啐了一口血水,扯出一丝艰难的笑容,“你就这么点能耐?你要杀便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心腹怒火中烧,又踢了一脚袁坤,这次,他闷哼一声,没有力气再动了。他抓过袁坤的脑袋,将他扯了起来跪在地上,对着空旷的工厂大吼:“有种的你就给我出来!看着你的兄弟死,你甘愿么你!你们警察不是一直很团结么!到这个时候便缩头乌龟了?” 怒吼声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陆离的下颌角不易察觉地抽动着,可他只能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好!不出来是吧!我就让你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子弹打穿了袁坤的后脑勺,他应声倒地。 到死,都没有看向陆离。 袁坤死后被分了尸,丢弃在丛林里,凭野兽肆意啃咬。 陆离在两个深夜后,只找到了他的部分尸首,将他埋在了一处相对干净的一棵大树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那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所有。 好在大胡子死了以后他的据点差不多已经全被陆离掌握,他还是有处地方可去。也是这场大火,让老帕沙彻底消除了对他的疑心。 “陆离,以后跟着我好好干!”满口黄牙的老帕沙拍着他的肩,笑眯眯地说道。 “行,老大。” 陆离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又一口。 邵嘉树不见了,连同她的衣物,她会是哪里?难道是逃了?知道了风声?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她的嘉树,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他一直不肯相信,是邵嘉树出卖了他们,只是据点里的人风言风语传出来,说陆离养的童养媳出卖了他,说她白眼狼,说她贱,更多难听的话接二连三的传进他的耳里。 陆离将那些说邵嘉树坏话的人全部绑了起来倒挂在树上,反正都是些亡命之徒,死不足惜。 那段时间处理外帕山和陆阿婆的后事后,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邵嘉树,可踏遍整个金三角都没有找到她,她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 有人说看到过一个年轻的女孩在金三角边境出现过,之后再没有消息。 直到陆离的线人,那对双胞胎里的哥哥带来了一大堆的证据,放在了他的面前,全部指向了邵嘉树,是她叫了警察,是她通风报信,全部都是她。 陆离第一反应是邵嘉树也是卧底,可转念一想,他否决了这一念想,这么多年她都跟在自己的身边,没理由接触过这些东西。 下一秒,双胞胎哥哥拿出了两只手机,一只是之前被老帕沙枪杀掉的那个卧底的,用来与外界通信。另一只是陆离买给邵嘉树的,当时怕邵嘉树无聊,也是给自己留后手。 后来邵嘉树和他说,丢了,他相信了她。 里面的短信刺痛了陆离的双眼,是和那个叫袁坤的卧底的聊天记录。 袁坤对邵嘉树有意思,是陆离早就知道的事情,但袁坤并不知道陆离的心思,虽然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可陆离依旧有所保留,袁坤毫不掩饰对邵嘉树的喜欢,陆离都淡淡的应着。 两只手机里面是往来亲密的聊天记录,仿佛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袁坤最后一条说的是,“嘉树,如果我出事,记得通知警察,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邵嘉树那只手机回复了“好。” 袁坤的意思陆离懂,可邵嘉树背着自己和袁坤私通是他受不了的。 背叛和嫉妒让陆离昏了头。 他让人在金三角周围的地区开始地毯式搜索邵嘉树,甚至泰国,老挝,缅甸,都派人去找了。 他想剁碎这个女人,这个白眼狼。他把他所有身心都给了她,可她却早已和别人私通。 这两年里,为了让老帕沙更加的相信他,陆离没有主动联系过梁正。 如果说,小时候父母死在自己面前是自己第一次心碎,之后慢慢愈合。邵嘉树这两下,是彻底打碎了他的心,碎成粉末。 他下决心,一是要解决老帕沙这个毒瘤,二是找出邵嘉树,这是他接下去活着的全部意义。 第四十二章番外之祈愿本 邵嘉树好像回到了当年七岁的时候,一直跑啊跑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终于她没力气,晕倒在了一条马路边。 霍夕洲的车就在这时候开过,他刚去了一趟缅甸谈花卉生意,连接中缅两国的这一条大路一到天黑几乎看不见人影。 远光灯一打,他就看见了马路旁的邵嘉树。 停下车,他蹲下身子,翻过昏迷的女孩,脚上的鞋子都已经破的不像样了。 就那么一瞬间,他决定将她搬上了车。 满目疮痍的邵嘉树被霍夕洲收留了。这两年,霍夕洲是她的依靠。 有一天,她肚子疼的厉害,趴在书桌前,捂着小腹,双手紧紧拽着衣服,另一只手去摸桌上的手机,胡乱抓着,窗台上的风铃叮铃作响。 腿间热流突然间涌下,她有些慌了。 “陆哥,陆哥....”她哭着呼唤着她藏在心里的名字,上一次她流血的时候,是陆离陪在她身边。“陆哥,我疼....陆哥....”可现在,陆离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 疼的再厉害,陆离都不在了。 终于。摸到了手机,她按了快捷键,是霍夕洲的电话。 霍夕洲来的很快,开门进来就看见已经奄奄一息的邵嘉树,地上淌了一滩鲜血。 只见邵嘉树伸出虚弱的双手,还没等霍夕洲握住,她的手掉了下去。 送到医院后,邵嘉树又醒了过来。 她听见医生说,她怀孕了,只是孩子去错了地方,没有安稳地在她的子宫待着。 邵嘉树这一刻只觉得羞耻,她捂上被单痛哭出声。 她不再是干净的邵嘉树了,她是肮脏的邵嘉树了。 霍夕洲以为邵嘉树是因为没了孩子而伤心,他说:“没关系的,以后你长大了,结婚了,还会有的。” 等到填手术单时,霍夕洲在生父那一栏准备写上自己的名字,可被邵嘉树拦住了,霍夕洲看向她,只见她倔强地咬着下唇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要写,这是给你抹黑。”她看到了霍夕洲眼里的惊讶和疑惑,她默默低下头,“我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好多人,好多人。”最后几个音节几乎是蚊子叫,可在场的人却听得很清楚。 医生和霍夕洲都僵住,霍夕洲的手有些颤抖,下一秒,他抱住了轻声啜泣的邵嘉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窗外飘起了细雨,渐渐变大,大风混着雨不停地拍打着窗户,久而久之,掩盖了邵嘉树的哭声。 邵嘉树一直都很清楚,她亏欠霍夕洲太多。 可她没法还,尤其是自从重新遇上陆离后,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离开,她总要为他做点什么。 霍夕洲是个好人,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霍夕洲可以长命百岁,余生都幸福快乐。 她这两年只要有空都会去寺庙给霍夕洲祈福,方丈主持见她心诚,给了她一本祈愿本。 邵嘉树深知她陪不了霍夕洲很久,她就在祈愿本上写满对霍夕洲的祝愿,一直写到了他一百岁。 她双手很灵巧,喜欢织一些围巾还有毛衣之类的,花样很多,织地很好看。霍夕洲体寒,很怕冷。她送过一条围巾给霍夕洲,霍夕洲很喜欢。 在这两年里,她有织围巾,手套,袜子,毛衣还有毛绒背心。 东西其实不是很多,在她还没织完最后一件毛衣的时候,她被陆离掳了去,陆离打伤了她。 她深知,之后,她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做这一些了。 伤好后,她拿着这十几件衣物,去了寺庙方丈那。 “方丈,我可能以后都不会来了。” “施主,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吗?” 邵嘉树沉默,她有些犹豫,似是不知怎么开口。 “施主,有话,不妨直说。” “方丈,这些东西,我想拜托你,如果有一个叫霍夕洲的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交给他。如果他一直没有来,嗯....”邵嘉树稍加思索了会,“那就等到他40岁的时候寄给他,我把地址给你。他今年28岁....” “施主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邵嘉树摇头,“现在给他,他会多想。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事为难。”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方丈亲自送邵嘉树到寺庙门口,对她说了这番话。 邵嘉树离开前,回应了方丈的话:“已经处在荆棘中,我逃不开了。” 霍夕洲在40岁这一年带着自己的妻儿来到寺庙祈福。 邵嘉树已经离开12年了,在她走后的第五年,霍夕洲遇到了现在的妻子。 因为是新年,庙里人很多,香火弥漫。 他不得不护着妻儿走到了一边,想等着人少一点再进去。好不容易轮到他们,霍夕洲跪在蒲团前,拿过祈愿本开始写。 负责祈愿本的是方丈座下的小弟子。 小弟子眼睛瞥了眼霍夕洲的名字,挠挠头想了会,突然灵光一闪,这名字听师父提起过。 “施主,你是霍夕洲。” 霍夕洲闻言抬头,眼里有些疑惑,但是微微点头。 “那你们跟我来吧。我师父等你好久了。” 霍夕洲抱着孩子,牵着妻子来到了方丈的房中。 “施主,坐吧。无妄,替我将左边第三格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无妄是小弟子的法号。 霍夕洲还是一头雾水,“方丈,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无妄将一个纸箱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等你很久了,看你现在,过得很好。之前拜托我的施主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那位女施主本想让我在你四十岁的时候将这些东西寄给你,不过你既然来了,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心里没理由地漏了一拍,有些颤抖地掀开了纸箱。 是一箱针织衣袜,无妄又递给他一本祈愿本。 才翻开第一页,霍夕洲捂住了眼,大口喘气着,妻子红着眼拍拍他的肩。 她知道霍夕洲内心深处的痛,是一个叫邵嘉树的女孩子,但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祈愿本里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虽然页面早已发黄。 ——我希望28岁的夕洲不要因为我而再受到伤害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在这边多久,我只想夕洲接下来的余生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我希望夕洲能娶一个理解他的好妻子,生一个乖宝宝。 ——我希望夕洲的生意能越做越大,工作一切顺利,没有烦恼。 ——我其实很没用,什么都给不了他,只能织一些便宜的东西给他,夕洲体寒,希望我织的衣服能够让他温暖一些吧。 ....... ——我希望100岁的夕洲,子孙满堂。 静静地,霍夕洲翻完了这一本厚厚的祈愿本,抱着这一箱东西泣不成声。 霍夕洲以为,邵嘉树的心里只有陆离没有他,可直到现在,霍夕洲才明白,那么善良的邵嘉树,怎么会忘了他。 即便邵嘉树没有爱过他,可他满足了。 这一年的清明节。 霍夕洲带着妻儿第一次踏上去了金三角的旅途。 12年里,他没有去看过邵嘉树。如陆离的意,他没有去打扰他们。 电话打给了陆离,没想到竟还打得通,只不过是一个叫阿楚的男人接的。 听闻他叫霍夕洲,阿楚倒是很热情。 下了直升机,阿楚早就站在那边等他们。霍夕洲四周望了望,“陆离呢?” “霍先生,跟我来吧。” 公墓离湄江不远,走了一会就到了。公墓只有短短一排,但被人打扫的很干净,公墓前是火红火红的罂粟花地。 到一块墓碑前立住,霍夕洲的心突然就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个词。 “陆哥在嘉树妹子去世没多久后,就在她墓前举枪自尽了。他把身后的事情都交给了我。还说,如果有一个叫霍夕洲的人来,要好生招待,不要为难他。” 捏紧的手指似乎要嵌进肉里,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平复自己的心中的波澜。 “陆离这一生,活得很精彩。” 阿楚嗯了一声,眼眶也有些泛红。 “为了国家,陆离,你真的做到最好了。就算其他人都忘了你,我不会忘。” 这一句话,霍夕洲在心里默念道。 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在场的其他人都不会知道,这一鞠躬是献给缉毒卧底陆离。 霍夕洲5岁的儿子蹲着看这墓碑上的照片,伸出小手拍了拍上面一层淡淡的灰尘。指着胖乎乎的小手,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这个姐姐长得好漂亮。” 霍夕洲抱起了他,亲了一口儿子的脸蛋,浅笑出口,“是啊,她很漂亮。” 霍夕洲驻足了很久,这一天,他带着自己的妻儿在邵嘉树和陆离的墓前聊了很久的天,好像他们依旧活着。 恍然间,他又想到了刚见到邵嘉树的那一天,虚弱的她清醒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干裂的嘴唇稍稍扯了个弧度便有血丝冒了出来。 邵嘉树说:“陆哥呢?” 墓碑上的两张年轻的相片静静地看着这片神秘又富饶的土地,在这茂盛罂粟花地里扎根。 陆离和邵嘉树,终究是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