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捉刀人》 第一章 黄泉棺材铺 三月初七。 清明时节。 路上行人的衣衫上浮着一层湿漉漉的雨水,脚下步子却不紧不慢。 或许是今日本就特殊,而青石镇这偏远小镇更是禁忌杂多,大多商铺直至晌午方才开门迎客。 一条深不见底的巷子里,约莫十五六岁的麻衣少年却赶了个大早,手脚更是勤快得紧。 擦拭完店里的几副棺材,这才搭着梯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门口牌匾上的积灰。 黄泉白事铺。 这五个字与这静谧安详的小镇显得格格不入。 可毕竟整个青石镇承办白事的仅此一家,今日又是清明,想来铺子里的元宝纸钱这些玩意儿要比往日好卖得多。 “今日赚他个三五两碎银应该不成问题,赶在入伏之前再多卖几副棺材,应该就能将老曹生前所欠二十两债银偿清了吧?” 心里一盘算,手脚顿感轻快。 对门儿的裁缝铺里,围坐了几个老娘儿们看到自己的棺材铺开门,一双双白眼里尽是晦气二字,随即便磕着瓜子继续闲聊起来。 这传说中的‘神秘情报组织’口中的字字句句,都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哪里还需要少年竖起耳朵。 “隔壁白河镇的沈家千金死了!” “前两日我便听说了,尸身至今还没被打捞上来……” “谁不知道那白河是三江汇流,九水相撞的地方,水流湍急,暗河无数,号称龙王府邸,也叫人间忘川!” “白河镇倒是有三五个捞尸的好手,可去了都是非死即疯!” 少年听到白河沈家之时,眼神明显一顿,随即回过神来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不曾想,裁缝铺里一个徐姓老娘儿突然倚在门口,冲少年阴阳怪气道:“哎呦,说到这儿我怎么把咱们白事铺的小掌柜给忘了!我说林湛呐!待沈家千金尸身打捞上来,你这又能卖掉一副棺木呀!” 另一个董姓老娘们也走过来搭起了话,但眉眼之间全是怨气:“老曹生前欠我那四两二钱,我看是有着落了!” 林湛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腾身便从梯子上落到了裁缝铺的门口,看着几人晦气的眼神笑了笑:“两位婶婶说笑了,那白河镇有自己地头的白事铺,这桩生意哪里能轮到我的头上?” 董姓老娘们吐了一口嘴里的瓜子皮,一副恨不成才地指着林湛教训道:“你趁尸身未打捞上来便守在白河镇,这桩生意如何做不得?难不成你整日就等着生意上门?!” 那徐姓老娘们接着茬继续说道:“俗话说得好,银子不向你走来,你便向银子走去!” 接下来便是林湛与三个老娘儿一番争论,大抵的意思便是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庙。 “婶婶且放宽心,挣到银两我自会奉上。” 争论过后林湛略显疲惫,说罢便转身朝铺子里走去。 三个老娘儿们此时皆是面红耳赤,眼看林湛没了身影,这才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何时变得这般执拗?!” “咱们不就是盼着他有个好前途嘛!” “之前我就劝他将铺子抵了债银,十六岁的年纪总不能一辈子毁在这白事铺上吧?” “我都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真以为我为了那四两二钱伤神费力!怎……怎么说我跟老曹……那都是过命的交情!” “过命?!” “怎么个过命法儿?” “我嫁人之前,还怀过老曹的孩子呢……后来孩子没了……这可不就是过命的交情嘛!” “啊?!咱们都二十多年交情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且仔细说说……” …… 林湛进了白事铺后,径直去了后院。 整个后院空荡荡的,唯独墙角立着一副不过三尺的小棺材。 与其说是棺材,倒更像一副剑匣。 棺木上的红漆泛着光泽,林湛此时就端端地站在那里,用手轻轻抚摸着上面刻着四行难以辨别的文字。 “哎……” 林湛略微低了低头,喃喃自语:“没想到还是被老曹给算准了,你们姐妹也真是命苦……” “掌柜的!” “掌柜的在吗?!” 后院离门外虽有些距离,但毕竟门是开着的,门口那人两声急呼自然显得更加清晰可辨。 林湛拍了拍眼前的小棺材,这才转身迈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不过二十余步,林湛便看清了刚才呼喊的面容。 “阿七?” 林湛看着自小便认识的阿七,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阿七看着林湛不紧不慢,先是扫视一眼身后的裁缝铺,然后赶忙朝前走去,将林湛推进了白事铺。 找了个角落,这才急道:“沈家二小姐出事了,你知道吧?” 林湛点了点头:“刚刚听说。” 阿七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好歹你和沈家之前还有婚约!” 林湛暗叹了一口气:“婚约之事,早在十年前沈家大小姐殁了之后便不作数了。” 阿七急得眉毛都快烧起来了:“可不管……不管怎么说,现如今沈家二小姐溺水之后,尸身始终无法打捞上来,你就当帮帮忙…… 三叔公说了,那沈家大小姐当年也是你从水里背上来的,如今也只有你……或许可以……” 林湛听到这儿,当即便要撵人出门。 或许阿七是听三叔公说,请不来林湛就打断腿之类的话,竟直接坐在地上抱着林湛的腿一个劲儿的不撒手。 林湛在听到十年前的旧事本就头晕目眩,阿七这一出直接让林湛思绪万千倒在了地上。 这下阿七也傻了,上来就要扶林湛起来,却被林湛给制止住,接着问道:“三叔公没说若是我将尸身背上来,与我多少银两?” 阿七赶忙回答道:“纹银二十两。” 林湛屏住呼吸,骂骂咧咧道:“告诉那个老东西,我要五十两!” 待阿七忐忑离开,本就躺在地上的林湛此时也彻底放松了身体,万千思绪一股脑全都涌了出来。 林湛只知道从记事起,自己便一直跟在老曹身边。 而对老曹的称呼,从来不是师傅亦或是义父之类的尊称。 永远都是老曹二字,这是老曹自己特意嘱咐的。 十年前,老曹那时候还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算命先生。 也不知道因何缘故,他对外宣称封卦,从此开了这间黄泉白事铺维持生计。 也就是在那时,老曹替自己和沈家定了一门亲事。 就在老曹和沈家老爷商谈婚事之时,林湛和沈家大小姐沈柔偷跑出去在白河玩水。 那时候两人都年纪小,玩性一起便下了水。 沈柔闹着趴在林湛的背上,而林湛只能将她从水中背了出来。 上了岸之后才发现,沈柔的腹部犹如被剖开了一般,五脏六腑早已不翼而飞。 回头再看向河里,一道蜿蜒弥漫的血水在其中翻涌滚动,好似鱼群在争相抢食。 可林湛明明记得,自己背沈柔之时还好好的。 除非是在背她上岸之前,有什么东西贴着后背划开了她的腹部。 事发之后,林湛便如同丢了魂一般,被老曹带回家中足足高烧了三月有余。 也正是在那之后,林湛六岁便能入水背尸,水龙王嘴里夺食的名号算是流传开来了。 入水背尸古已有之。 白河镇的白河是三江汇流,九水相撞的地方。 水流湍急,暗河无数。 号称龙王府邸,也叫人间忘川。 所以经常有人溺死水中。 而有些尸身可以随便打捞,有些尸身则是普通人碰都碰不得的。 能寻来捞尸人帮忙的尸身,往往都是发现之后有人去打捞尸身,结果尸身没捞出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其中最为凶险的几种便是断头尸、倒漂流、子母尸、未嫁女、绝子男。 这时候就需要捞尸人将把尸身捞出来,按照流派不同,又分为背尸,引水,唤归三种,其中最凶险的就是背尸。 因为除了背尸,其他两个流派的人是不敢和尸身有身体接触的。 这些东西也是十年前沈柔溺亡之后,老曹讲给自己听的。 九水相撞,捞尸无数。 据林湛所知,白河镇有手段的捞尸人还是有几家的,此时来寻自己,就说明他们要么不敢接,要么都折了。 尸身在水中泡的越久就会越凶,所以林湛不敢耽误片刻,将后院那立着的三尺红棺背在身后,关了铺子便急匆匆地朝白河镇赶去。 裁缝铺里那三个老娘们儿,这些年可是头一回见林湛这般的有劲儿,脸上露出久违的欣慰。 “看样子是想通了,背着棺材去白河镇找生意去了!” “不过我怎么看着那棺木不大,那沈家二小姐我听说应该十三岁的年纪,能放的下吗?” “管他呢!” “自从老曹没了之后,林湛这孩子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如今好不容易这般,咱就别多说什么了。” “就是说嘛!我看要不这样,咱三姐妹凑凑手上的积蓄,看着给林湛在衙门里谋个差事怎么样?我看他从小跟着老曹倒也学了些粗浅功夫。” “事倒是个好事,但我说清啊!我俩可跟老曹没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你得出大头儿!” 第二章 王见王 儿时呆过段时日的白石镇,似是旧时模样。 东口的一株老桑树下,三名老者此时正围坐在那里下棋。 林湛上前去摘了枚桑果,挺甜。却因为熟透了,反倒有些腻得慌。 “怎么不见老曹啊?” “你们认识?他前年便离世了。” 三名老者听罢立马大叫一声。 林湛还以为是他们是意外老曹的死,谁知其中一名老者突然靠过来对自己说道:“林湛小兄弟,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要下水。” 林湛当即一愣,寻思他们如何得知自己的姓名,又怎知自己此次是要下水? 姓名暂且不论,这三人倒真可能是老曹的旧相识,只不过当年自己年幼不记事罢了。 可下水这事,难道是三叔公宣扬出去的? 另一名老者连忙附和道:“你年方十六还未弱冠,这水是万万下不得呀!如今下水犹如火德入水,不是明火熄灭便是暗水沸腾,必有大事发生!” 第三名老者却是奇怪,他在棋盘上落子之时大喝一声:“将军!” 与他对棋的老者回头一看,气得脸色煞白:“哎,你这老将还能飞过来吃我的帅啊?” 那名老者此刻才抬起眼皮朝林湛嘿嘿一笑:“这招叫做‘王见王’!” 林湛觉得他这一步棋是给自己看的,这一句话更是给自己听的,可多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名老者继续下棋,无论林湛说什么他们都不再搭理,只好悻悻地进了白河镇。 推开三叔公的家门,林湛便看到那双仿佛看到救星的眸子。 “你可算来了!咱们这就前去将沈家二小姐的尸身打捞上来吧!五十两!” 三叔公穿着缝补过的卷袖粗衫,露出满是老态鸡皮的胳膊,可头上却是乌黑浓密,脸上气色还带着些许红晕,单看一张脸,完全不像是七十岁的人。 “急什么,我且喝口水再说。” “人家事主着急啊,大家伙儿都在白河边上等你呢!” 事主着急倒也正常,可林湛越看三叔公越觉得越不对劲,所以这事需得多问两句。 “对了,镇子东口桑树底下下棋的那三名老者是哪家的?” 三叔公略微思索,这才答道:“镇子东口的三个石雕?前些年沈老爷找人刻的。” 林湛翻了个白眼,将茶水一饮而尽:“我是问那三名老者,不是石雕。”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便看到一帮人哭天喊地地冲了进来。 三叔公一把拦住他们,赔着笑脸急道:“这位就是我口中所说的林湛,曹神仙的亲传弟子,也是正宗捞尸高手!” 曹神仙是这十里八乡的乡亲,十多年前便对他的尊称,可后半句听起来,更像是在忽悠。 一个算命先生的亲传弟子,是捞尸高手? 这帮人大多都是沈家的亲朋抑或是下人,当即便跪下求着林湛去将沈家二小姐的尸身尽快打捞上来。 三叔公见状,趁机将五十两拿了出来。 林湛示意事后再说便不再多言,随众人赶到了白河。 此处正是十年前沈家大小姐沈柔溺亡之地,林湛回神之际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当即从背上卸下那副三尺红棺,再次摸了摸上边篆刻的四行文字,手竟然开始不自觉地微颤。 十年前沈柔溺亡之后,林湛一直惊魂未定。 老曹为了安慰他,曾替沈家起了一卦。 卦象所显,沈柔当有此劫,而沈家二小姐沈月也会在十年后溺亡于白河。 如今卦象应验于眼前,林湛脑海中只有老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沈月溺亡之时,便是四行文字显现之日。 这句话被老曹提醒过多次,直到他濒死之际依旧挂在嘴边,可见那四行文字何其重要。 老曹曾在一次醉酒后说漏了嘴,残言醉语虽不可信,但身世二字让林湛于数个日夜不能入眠。 或许四行文字,和自己的身世有莫大的关联。 三叔公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林湛的肩膀,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林湛回过神来,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怒意:“你知道这地方有多邪性吗?!” 三叔公吞吞吐吐应道:“知……道,知道,这不是白河镇那几个捞尸人手段……欠些火候嘛,这才找你前来……” 林湛瞪了他一眼:“事到眼前你还不肯如实说来,那我只好回去了,你既然已经收了沈家的银两,自己跟他们交代吧!” 三叔公听罢身形顿时一矮,抓着眼前这根救命稻草委屈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沈月的尸身在中间的芦苇丛里被缠住了,那几个捞尸人非但没解开,反而还折了两个人……” “照你这么说,这活儿五十两可接不了,等我上来再跟你算账!” 林湛说罢便上了事先备好的小船,朝那片芦苇丛划去。 此时雨已停驻,河里倒也无风无浪,小船很快便划到了芦苇丛。 林湛用船桨拨开芦苇丛,便看见沈月的尸身飘在那里。 浑身赤裸,几道青紫色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 “原来是横死后抛尸于此,难怪那个老东西支支吾吾的!” 林湛面色有些难看暗骂一声,随即便跳入水中。 沈月本就是未嫁女,又是横死后被抛尸,算得上是凶险至极。 林湛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毕竟他从小跟在对江湖三教九流无一不通的老曹身边,更何况他十年前就误打误撞的有过一次经历。 芦苇丛里又浓又密,林湛好不容易靠近沈月的尸身,却见沈月还未瞑目,便对着她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捞尸人林湛,受姑娘至亲所托前来,还望莫怪莫醒莫惦念。” 随后林湛伸手抚平她的眼睛。 眼睛顺利地阖上,这既是瞑目,也代表她同意了。 林湛将沈月翻了个身,背到自己背上,再用两根红绳将尸体的双手系在自己的肩膀上,便朝着小船上游去。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林湛扒着船沿时,小船竟然朝自己这一侧直接翻了过来。 此时岸上传来一阵惊呼,但林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来不及躲闪,当即被翻过来的船身盖在下面。 慌乱之中只能拼命潜入水中,以防止被船身砸伤。 就在林湛打算从另一边游出来之时,肩膀上的红绳突然被拉紧,一股向后扯动的力道骤然传来! 第三章 肃州捉刀人 “应该是水流吧。” 林湛心里嘀咕,重新游出水面。 出水面的那一刻,却顿时愣住。 四周一片茂密的芦苇杆子,怎么都没想到又回到了芦苇丛中。 “我明明顺着倾覆的船身往上游,为何离开水面之时会回到这芦苇丛中?” 就在林湛慌神之际,肩膀上的红绳“啪”的一声,竟然断开了! 背后的沈月紧贴着他的后背滑落下去。 顿时一股阴寒在水中滋生。 这红绳是用畜血浸过的,很结实,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断掉。 林湛捏了捏手心里不知是水是汗,暗暗咽下一口吐沫。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捞尸人林湛今日将姑娘背出水中,还请姑娘保佑。” 林湛特意大声,一是说给沈月的尸身听,二是给自己壮下胆,毕竟自己只能算是个外行。 背尸最忌讳翻船。 因为死者为阴,活者为阳。 中间的水域犹如忘川,活人要渡过忘川必须要有船只才行。 林湛咬破舌尖,将舌尖血抹在眉心中间。 此时断然不能回头,只能背过双手去抓。 抓到沈月的尸身后,林湛重新将她放在后背固定住,随后慢慢朝前游去。 芦苇丛格外扎人,背着一具尸身游起来更是吃力,林湛明显能感觉到身上被芦苇的刺尖扎破了许多。 眼看就要靠岸,不曾想那些围观的人见林湛游过来竟然全都开始往后退。 那种慌乱让林湛心中纳闷,但还是吃力地游到了岸边,冲三叔公叫道:“快搭把手,这尸体太沉了。” 万万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竟然摇着脑袋直往后退:“不成不成,您是捞尸人,我就是个牙行,我可不敢碰。” 牙行便是中间人的意思,三叔公拿了银两让林湛去干捞尸的活计,他自然称自己为牙行。 “我是让你拉我一把!不是尸身!” “那也不可……” 林湛心中暗骂,找沈家更不可能,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怎么可能让沈家动手。 林湛只好一手扶着尸体,一手往岸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来,当着沈家的面将沈月的尸身平放在地上后,林湛无意之中往河中瞥去,一道扭曲的血迹从芦苇丛一直蔓延到岸边。 若不是尸体完好无损,林湛差点以为十年前的阴影重现了。 血水从尸身的额角一直延伸到脚尖,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三叔公赶忙在身后拽了拽林湛的胳膊,示意他此刻不要多嘴。 林湛身上本就被芦苇丛划上了几道伤口,如果沈月的尸身沾染的是他的血,很有可能会引起尸变。 要是此时说出来,恐怕沈家的银两就不好拿了。 三叔公上前安慰着沈家老爷和夫人,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便将酬金要了过来。 那个匣子不大不小,看起来少说也装了二百两。 “这老东西只不过动动嘴皮,一开始竟然想拿二十两将我打发了!” 林湛盯着三叔公手中的匣子,玩味地冲他笑了笑。 三叔公赶忙将林湛拉到一边,眼瞅着没人注意他们二人,这才略显尴尬地说道:“五十两是少了些,看在我和老曹的交情上,我给你八……八十两怎么样?” 林湛一把夺过匣子,又看了眼准备带沈月尸身回家的沈家人,反客为主道:“这里边有二三百两,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多少?” 三叔公一听这话便急了,但他也无可奈何,如若林湛此时前去沈家人那里胡闹一番,恐怕酬金非但不保,有可能还要倒赔一笔钱财。 林湛眼看三叔公急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直接打开匣子清点下银两便说道:“我也不与你争论,这里总共是二百八十两,你我五五分成,可有意见?” 三叔公只能应下,拖着蔫儿了的身子离开。 此时白河岸边,只剩林湛一人。 从始至终,无人质疑他为何背着一副棺木,更无人好奇棺木里有什么。 林湛背起三尺红棺刚走了三两步,便听到那边树林里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那个后生,你且留步。” 顺着声音望去,林湛便看到林中大步走出一中年男子。 四十出头,下颌有须。 身形挺拔,刀眉朗目。 林湛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浑厚,断然是个高手,而且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谁知那中年男子纵身一起,三两招便朝林湛攻来。 招招意在他背上的棺木。 林湛并未被棺木所累,反而于闪转腾挪之间竟不知从哪拔出一把似剑非剑的断刀,多次逼近那中年男子要害。 如若江湖一流高手在场,恐怕也会暗暗乍舌。 中年男子收了掌势,眼中多了一丝不可置信:“看似清瘦,招式之中却尽藏猛势,你这般年纪已然打通八窍,算得上是天纵之才!” 林湛哼了一声,依旧未敢懈怠:“阁下难不成是为了夸赞我而来?”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却又冷了脸色:“你背上的棺木,装的什么?” “与你何干?!” 林湛瞥了瞥脑袋,作势便要再次出手,结果便看到那中年男子从腰间掏出一枚古铜令牌。 “自我介绍一下……” “肃州捉刀人,薛平志。” 林湛将信将疑,出口问道:“你是捉刀人?” 薛平志挥了挥手,便看到林中竟然扑出二三十名衙门捕快,将林湛围了个插翅难逃。 有传言大楚开国之前,捉刀人便已秘密成立,跟随大楚开国皇帝立下不世之功。开国之后,三十六名捉刀校尉总辖三十六州一切缉捕事务。 捉刀校尉如同一州之主,掌一州生杀大权。 手下捉刀人更是不计其数,随便一个出面都足以让县令三叩九拜。 青石镇隶属于钧县,而钧县又是肃州地界,此时眼前的薛平志要真是捉刀人,想要查看林湛背上棺木也是职权之内的事。 林湛紧了紧手中的兵器,准备殊死一搏,却被薛平志提醒道:“你的听风刀虽然刚猛无比,可毕竟还未炉火纯青,况且此刀法耗力极快,讲究的是速战速决…… 你,不是我的对手。” 林湛自然知晓,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自己的刀法了若指掌,看样子只能借机逃走了。 眼下唯一的生路,便是身后的白河。 薛平志看穿了林湛心中的盘算,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么一块练武的好材料,难不成曹崇到死都未将《六道仙尸诀》传给你?让你如今只有逃命这一个念头?” 第四章 天哭星曹崇 “你认识老曹?!” 林湛神色大惊,眼前这个自称肃州捉刀人的薛平志,先是识破自己的听风刀,接着便呼出老曹的大名。 薛平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认识,何止是认识,说起来我们倒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林湛看他不似说假,这才问道:“既是如此,阁下又何必为难于我?” 薛平志又是摇头:“我是为那口棺木而来,只要你将它交于我,我便放你离去,如何?” 林湛怎会同意,这口棺木是老曹留下的唯一物件,更何况他曾酒后醉言,在沈家二小姐沈月溺亡之际,便是棺木上那四行文字显现之日。 如今沈月已然溺亡,却未查明四行文字如何显现,林湛怎么可能将棺木交于他人之手。 毕竟这四行文字和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关联。 眼见林湛不愿顺他心意,薛平志继续道:“这样吧,只要你将棺木交于我,我便让你坐上鹿州捉刀校尉的位置,到那时权财在手,美人在怀,掌一州生杀大权,再也不用窝在这小镇里穷苦度日,如何?” 鹿州,捉刀校尉?! 好大的口气! 林湛盯着眼前的薛平志,开始怀疑他不只是捉刀人这么简单。 “想要棺木,给你!” 林湛话音未落,直接用听风刀刀柄将三尺红棺的棺盖震开。 红棺内,竟然躺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女童尸身! 林湛咬破手指,快速将渗出的鲜血在女童的双目下一抹而过,捏了个剑指便大喝一声:“起!” 众目睽睽之下,棺中的女童竟然猛然间睁开双目立了起来! 这下直接将周围的衙门捕快吓得四散开来,甚至瘫软在地。 反观薛平志却是云淡风轻,笑着点了点头:“我就说曹崇怎么可能未将《六道仙尸诀》传于你,这不就有意思多了?” 林湛死死盯着薛平志,怒道:“捉刀人负责各州缉捕事务,如今沈家出了命案,尔等不去抓捕凶手,竟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笑至极!” 这句话说出来的每一寸怒意,都从女童尸身的双眸中渗了出来。 眼看双方战意一触即燃,薛平志突然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收了吧,让老曹知道我欺负他的弟子,不得从坟里爬出来活吞了我啊?” 林湛一头雾水,直到四周的衙门捕快纷纷收起棺刀后退回林中,薛平志这才缓缓走了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倒是跟曹崇一个样,尤其是认真起来眼中的那股狠劲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捉刀人啊!” “你说你和老曹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如何个生死之交法?” “鹿州捉刀校尉,天哭星曹崇。这些他应该没跟你说过吧?” “捉刀……校尉?!” “是,眼下鹿州无主,你作为他的亲传弟子,理当接任捉刀校尉一职。” “都说捉刀人是刽子手,老曹没跟我提及他的身份,恐怕也是不想我趟这趟浑水。” 一个问得快,一个答得更快。 薛平志拍了拍林湛的肩膀,笑道:“我本追凶至此,却不曾想竟然能在此能碰到你,便想试一试你的身手。” 林湛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将自己试没了?” “哈哈哈……” 薛平志脸上尽是玩味:“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真出手,你未必能接住我一掌。” 林湛虽然信,但脸上还是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逞强道:“我年龄小罢了,再给我十年,你未必能接住我一掌。” 薛平志又是一阵朗笑:“好好好,那我等你,就此别过,有事可随时到肃州任何一个县衙找我,那里都有我的人,他们会带你来见我。” 说罢,便朝林中大步走去。 此时衙门捕快已牵好马,待薛平志上马,众人便随他疾驰而去。 看着马蹄踩踏而起的尘土,林湛将女童尸身收回棺木之中便怔在了原地。 “鹿州捉刀校尉,天哭星曹崇?” 林湛不可置信,一手将自己抚养长大根本没个正行的人,竟然是江湖人口中的刽子手,还是刽子手的头子? “等等……他刚说追凶至此……” 林湛想起薛平志刚才所言,下意识朝白河望去。 如果真是为追凶而来,那他所说的凶犯只有水下方能藏身。 再一想到将沈月背上岸之时,水下传来的那股撕扯的力道,难道就是薛平志所追缴的凶犯? 可如若水下真有凶犯,薛平志为何又放之任之? “先离开此地。” 林湛没再犹豫,直接回了黄泉白事铺。 …… 刚刚疾驰而去的薛平志等人,此刻逐渐放慢了速度。 那些衙门捕快中,多了一名身穿青衣素裙却脸带旦角脸谱的少女,并行到薛平志一侧开口笑道:“肃王殿下?薛平志?捉刀人?” 任谁都没想到,自称肃州捉刀人的薛平志,竟然是大楚神朝之壁柱,一王四侯中的肃王! “身手了得,心性坚韧,不错,不错。” 肃王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我观他眉宇之间确有几分相似,这几日再好好查查,以免出现纰漏。” 旦角少女微微颔首:“是,殿下,不过那水中的逆党就这般放走?” 肃王冷笑一声:“走?往哪走?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已经在某个地方等着林湛了,然后将林湛擒住,以此来威胁肃州府衙放了他的同党。” 旦角少女恍然道:“刚刚那些话,是殿下故意说给逆党听的?那您就不怕林湛有危险?” 肃王摆了摆手:“那你可真就太小瞧林湛了,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女尸被林湛用《六道仙尸诀》操控,真要硬拼起来,你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更别说受了伤的逆党。” 旦角少女听罢明显有些不服气:“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打通了八窍而已……” 肃王哈哈大笑:“你呀你,好了好了,等下次见面你俩比试一番不就高下立判了?那林湛既已入局,那名逆党就当是为他的听风刀开锋了…… 还有,你尽快再三确认,林湛到底是不是曹崇十六年前抱走的那个孩子。” 第五章 姑娘好名儿 裁缝铺那几个老娘们儿还在闲聊,眼见林湛又将棺木背了回来,还以为是生意没做成,刚准备询问一番,便看到林湛上前取出了十两银子双手奉上。 诧异的接下之余,林湛已经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黄泉白事铺。 大门紧闭。 “他棺材没卖掉,哪来的银两?” “莫不是……下水捞尸得来的?” …… 听风刀本就耗力极快,六道仙尸诀更是费了精血,林湛此刻能从白石镇走回来已实属不易。 一日之内,好似所有疑团全都冒了出来。 林湛身心俱疲。 如曹崇十年前卦象所显,沈家二小姐沈月已然溺亡于白河,那四道文字到底该如何一个显现法? 难不成也要同她的姐姐沈柔一般,十年前溺亡后被曹崇挖出尸体为自己炼成本命仙尸? 林湛自幼跟在曹崇身边,所习武学不过两种。 听风刀刚猛无比,讲究速战速决。 太虚凌云步更是逃命身法,耗力更快。 当初曹崇早已言明,为了不让林湛沾染因果之数,所以并未将批卦的本事传于他。 听风刀和太虚凌云步足以自保,只要苦心钻研六道仙尸诀照样可以突破武学桎梏。 人自身九窍便是九道枷锁,冲破枷锁方能步入先天。 先天的意思便是先于天数,冲破九道枷锁便是冲破了自身极限,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自身修炼,但毕竟人不敌天,所以先天境便是大多数江湖高手的天花板。 穷极一生未能堪破必然随俗世洪流而去,而不乏有天资卓越者,抑或是天赐奇遇者。 冲破天花板,已然是与天相博。 修炼神通,与天争寿。 妄图多留人间一日,堪破更高的境界。 六道仙尸诀,便是曹崇步入神通境后所修炼的神通,而他将此功法传于自己,那自己便算是天赐奇遇者。 曹崇曾说过,修炼出六道仙尸诀的十二道本命仙尸,整个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对手。 毕竟他修炼出了七道本命仙尸,便足以排得上名号。 林湛本以为他妄言惯了没去理会,但今日从薛平志口中得知,曹崇竟是捉刀校尉天哭星,这个名头足以证实他所言非虚。 而今日与薛平志交手,单凭气息和三分掌力,足以断定他和曹崇同样是神通境高手,甚至比曹崇的实力还要高深。 毕竟今日并未见到薛平志施展自己所修炼的神通。 想到这儿,林湛对薛平志的身份再次质疑。 种种猜测,让林湛不由得断定他也是三十六捉刀校尉之一。 不过这些也无关紧要了,毕竟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如今的自己只是好奇棺木上的那四道文字,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又和自己的身世有着怎样的关联。 林湛卸下棺木,眼神落在文字的位置,却发现那四行文字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六行! “奇怪!” “怎么回事?!” 林湛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眼前这一幕简直如同闹鬼了一般。 棺木上的文字,依旧难以辨认。 可凭空多出来的两行文字,任谁都无法解释。 正当林湛抚摸着多出来的两行文字,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讥讽:“这古文字,你不认得也多看无益。” 林湛猛然间回头,便看到身后多了一道浑身是血的湿漉漉身影。 那身影娇小,怎么看都像是个女子。 只不过此时对方蒙着面,不肯显露真容。 “你是何人?!” 林湛未敢放松警惕,毕竟此时的他尚未恢复,虽然对方伤势颇重,但毕竟真实实力尚未可知。 那女子只是冷笑:“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我认识这些古文字。” “我如何信你?” 林湛听罢自然心存侥幸,但并未笃定。 那女子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牙切齿道:“你帮我救人,我便帮你识出这古文字,如何?” 林湛想罢这才恍然:“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肃州府衙缉捕的凶犯吧?” 那女子竟然失声笑了出来:“是与不是重要吗?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古文字的内容?” 此话如同拿捏住了林湛的把柄,让他竟一时语塞。 那女子捂着胸口血流不止的伤口,再次问道:“这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 林湛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且不论我同意与否,就你这般伤势,如何应付得了那府衙之中的捕快?更何况还有捉刀人坐镇。” 那女子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缓缓坐在一旁的地上:“正是有捉刀人坐镇,一切便更简单了,就凭你是天哭星曹崇的弟子,我想他们定会放人。” 林湛点了点头:“你伤势这般严重,还能在水下藏匿许久,确实了得。” 那女子见林湛始终不紧不慢,怒道:“少废话!这笔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 “做,或不做。” 这一句故弄玄虚,让那女子更是恼怒:“你莫不是怕我诈你,帮我救了人却依旧无法得知古文字的内容?!” 林湛笑了笑:“你这下才说到点儿上了,你这般年纪也长不了我几岁,又如何能识得这古文字?我如何信你?” 那女子竟冷笑道:“当今能辨得此文字之人不过寥寥,其中一人便是我义父,而我义父和曹崇也算是旧识,你去了之后便知真假。” 曹崇当年为何不能堪破其中奥秘,非要将这秘密留于自己,而且天哭星曹崇身为捉刀校尉为天子捉刀,又为何与肃州府衙追杀的凶犯是旧识? 无从得知。 看来一切都要等到见了眼前这女子口中的义父,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如此看来,曹崇所说的沈月溺亡之日,便是文字显现之时的意思,应该就是遇到这女子。 “我信你,但眼下你需要先养好伤势,救人之事咱们再慢慢商议。” “我不需要养伤。” “我需要。” 林湛接着便道:“我倒是愈发好奇你的身份,为了追杀你一人,竟然惹来二三十名捕快,更何况为首的薛平志还有可能是神通境……”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劝你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林湛翻找出一些止血的药材,开始捣鼓起来:“老曹和你义父是旧识,眼下你我又要联手救人,我总该知道你姓名吧?” “你所问,并无意义。” “姑娘差矣,你既被肃州府衙追杀至如此狼狈,当知其实力,如若你殒命于府衙大牢,我尚且还能为姑娘挖坟立碑。” “宫羽薇。” “姑娘好名儿,我叫林湛。” 第六章 你的亲事 次日,清晨。 林湛买了几只鸡鸭,不知怎的心情大好。 或许是棺木上的文字终于有了线索,抑或是前年老曹离世之后,黄泉白事铺终于不再是他一人。 哪怕短短几日也好。 平日里,青石镇的百姓除了丧葬大事之外,都对林湛避之不及,即便是有所需求,也鲜有人愿意踏进这黄泉白事铺。 只因二字,晦气。 刚要进铺子,便看到裁缝铺里的董姓老娘们儿笑吟吟地拽着林湛的胳膊,往裁缝铺里拉。 “跟董婶说说,昨日你予我的银两从何而来?” 董婶边倒着茶水,边安顿林湛坐下。 林湛诧异她与往日的态度大相径庭,口中却不愿多言:“捞尸,沈家二小姐。” 董婶点了点头:“那看样子,你应该将老曹生前的债银都偿清了吧?” “是,昨日连夜便偿清了。” 林湛起身便要走:“婶婶要是没什么事,我还要回去做饭,告辞。” “哎你急什么,我还要与你商量正事呢!” 董婶连忙拿出事先准备的包裹,嗔怪道:“这是我与你那两位婶婶给你准备的。” 林湛接过包裹打开,里边竟是两身干净衣裳和白花花的纹银,足足有近百两。 “这是……何意?” 林湛想起老曹死后,裁缝铺里的三个老娘们对自己刻薄的嘴脸,再看看手中之物,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明所以。 董婶将林湛手中的包裹重新包好,又往他怀里推了推,没好气地说道:“自从老曹走后,你便没了精气神,整日将自己窝在那白事铺里,我们三人就是想将你骂醒,劝你将白事铺抵了债银也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如今你既然凭本事偿清了债银,我们昨日商量了一番,准备在县衙给你谋个差事,这些银两想来也够了,老曹走了,我们这些当婶婶的,总不能看着你在这小小的镇子里苟活吧,趁年轻,还是要多见见世面。” 看着董婶脸上笑容里的暖意,林湛心中五味杂陈。 她说得对。 总不能一辈子在这小镇里苟活吧。 趁年轻,当见世面。 “董婶……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可这万万使不得,这些都是你们的积蓄……” 林湛赶忙将包裹塞到她怀里,却见董婶竟有些泪眼婆娑,却语气坚决:“拿着!听话!” 林湛犹豫再三,便不再拒绝。 董婶欣慰地点了点头,抹着眼泪突然笑了起来:“还有件大事,要与你商议,你看我这脑子,差点给忘了!” “何事?” “你的亲事!” 林湛听罢,眉毛差点拧作一团。 “你且看看,这些都是你那两个婶婶给你找来的……” 董婶此时宛若一个能说会道的媒婆,翻找出一叠画像。 “这个是刘员外家的独生女,跟个天仙似的!” “这个是张寡妇家的小女儿,据说备了丰厚的嫁妆!” “还有这个,父母双亡,有八间宅子,三百亩良田,就差个踏实过日子的如意郎君!” “还有……” 林湛看她翻得眼花缭乱,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董婶竟然抽中其中一张画像,拽着林湛的胳膊便往外走,还不忘笑道:“咱们今日先去见见这个苏家小娘子,现在就去!” 林湛的胳膊被死死箍住,竟然无法挣开。 此时的他,真想大呼一声救命。 可谁又能敌得过一颗,送他去相亲的‘老母亲的心’! 就在林湛即将放弃挣扎之时,黄泉白事铺走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柔柔地唤了一声:“林郎!” 林湛和董婶纷纷回头望去,目瞪口呆。 “云……宫羽薇?!” 林湛此刻看着眼前那个女子,不敢相信她是宫羽薇。 昨日见她之时,她便一直蒙着面。 林湛未曾见过她的真面目,却不曾想到她竟有这般倾城之姿。 一袭浣洗过的青衣利落干脆,两鬓的青丝散落在肩头。 双眸映着繁星,嘴角噙着温柔。 柳眉如叶,琼鼻似玉。 她只是站在那里,便如落尘仙子一般。 本不食人间烟火,让人敬而远之落尘仙子偏偏软软糯糯地唤出一声林郎。 林湛一时之间竟有些醉心走神,却被董婶的一声惊呼给破了美梦:“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呀!你刚叫林湛什么?林郎?哦呵呵……” 宫羽薇施了一礼,袅袅而来。 双臂挽在林湛的胳膊上,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婶婶,咱们进屋慢慢聊。” “好好好!” “进来吧进来吧,今日我下厨!” 董婶连说了三声好,却赶忙将这对‘小夫妻’迎到了裁缝铺,提着林湛买来的鸡鸭往厨房去时,还翻着白眼偷偷捶打了下林湛的胸膛。 “你小子藏得够深!跟老曹一个德行!等会与我好好说道说道!” 说罢便转身去了厨房,还不忘回头又瞅了宫羽薇一眼啧啧发笑。 “林郎?你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林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宫羽薇还以白眼,柳眉一横:“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要不是我,你早被你婶婶拉去相亲了!记住你欠我个恩情!” 林湛一脸苦涩,双手一摊:“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来,整个事情就会失控?!” 宫羽薇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救完人我便离开,到时候你随便编排个理由不就行了?” 林湛连连摆手,幽幽长叹:“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今日让她知道了你我是那般关系,明日整个青石镇的百姓都会知道!后日举办亲事的地方都会收拾的妥妥当当!” “难不成我嫁给你,反倒是委屈你了?!” 宫羽薇的话,让林湛彻底心如死灰:“女人,你的名字叫不听重点。” 二人脸色难看,再没有半句言语。 直到董婶端着菜肴走出来时,这才打破了僵局。 菜过五味,董婶三问两问差点让宫羽薇没接住话,幸好林湛帮忙圆了回来。 “我刚做饭之时,顺便翻了翻老黄历,后日便是个黄道吉日,要不替你们将婚事办了得了,成了亲你们小两口也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噗……做饭翻黄历,董婶你这也太顺便了吧?!” 第七章 生旦净末丑 林湛好说歹说,最终以‘先回云家向宫羽薇爹娘禀报此事’为由,这才将婚事给延后了些时日。 饭后又闲聊了许久,眼看宫羽薇伤势似在隐隐发作,林湛赶忙找了个由头带她回了白事铺。 刚进了后院,宫羽薇直接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 肩下三寸的位置,鲜血瞬间浸染了泛白的青衣,甚至连披落的青丝也早已被血渍粘连。 林湛赶忙将她扶到房间内趴下,沉声道:“我看你血迹颜色不似普通伤口,需尽快处理。” 宫羽薇下意识挪了挪身子,嗔怪道:“你休要趁人之危!” “反正你早晚都要进我林家的门,又何必在性命攸关之时拘泥于礼数……” 林湛嘴上调侃,转身便取来了剪刀。 结果就在他再次转过身来时,便看到床榻上的宫羽薇竟苦苦支撑着身体,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二尺有余的软剑。 “我好心替你解围,没想到你竟是轻薄之徒!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说你以为我没有你,就没办法救人?!” 宫羽薇字字句句几乎是从嘴里蹦出来的,可越是如此,她的脸色便愈发惨白,就连嘴角处也开始渗出血丝。 林湛摇头苦笑:“我本以为你怎么说都算是江湖儿女,没想到这般的扭扭捏捏,你肩膀下的伤口如果不出我所料,应当是箭伤,而且是沾染剧毒的箭伤。” 宫羽薇冷哼一声:“待我恢复八成,我自有办法连箭带毒一并逼出!” 林湛故作神秘地往后踱了几步:“恐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你这是何意?!” 宫羽薇面色沉重地瞪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古文字的内容了吗?!” 林湛慢悠悠地打开此时立在墙角的三尺红棺,将事先咬破的小拇指,勾了勾棺木中自己的娃娃亲的小拇指。 沈柔当即睁开暮气沉沉的双眸,模仿着林湛朝宫羽薇走去。 “你你你……她……她……” 宫羽薇看着眼前的面色惨白不似活人的沈柔,支支吾吾了两声便昏厥过去。 林湛将沈柔收进棺木,这才拿起剪刀走到床边,翻了个白眼:“非得我用些手段……” 言语之间,数根绵针直接封住了宫羽薇周身几处大穴,十指指尖也被划破。 滴滴如墨的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老曹一身五花八门的手段,除了批卦之外都被林湛受之以用。 人体周身穴位的常识及解毒的针法,算得上是重中之重。 林湛借着剪刀,将宫羽薇肩下伤口的衣衫位置剪开一个缺口。 早已溃烂的皮肤,已然难以分辨。 小拇指粗壮的箭头,和血肉模糊于一体。 “直接下手,恐怕她当即便会疼醒。” 看着宛若安然熟睡的宫羽薇,林湛难免有些疼惜,再次取出绵针,直接将六根没入她的脊柱皮肉之内。 如此,她便暂时进入假死状态,不会感知到任何疼痛。 她也不过比自己长了两岁,却要遭受这般苦难。 相比之下,自己被老曹庇护了十六年,未曾受过半点欺负,吃过半分苦头。 脑海中那个邋遢老头儿的身影,始终背对着自己,不禁让林湛此刻有些怅然:“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我便已经快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 …… 宫羽薇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晌午。 看着自己身上被换过的陌生衣裳,脑海中全是不堪的画面。 门外的林湛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进来:“你醒了……” 话音未落,一柄二尺有余的软剑早已抵在自己的脖间,眼前的宫羽薇像个小泪人似的。 林湛用手指拨了拨软剑,尬笑道:“看样子,你的伤势好利索了。” 宫羽薇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言语中尽是哽咽:“没想到你果真是轻薄之徒,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说罢便要动手,林湛赶忙一个太虚凌云步闪出了房间:“你这女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我好心为你解毒你却反过来要杀我!” 宫羽薇持剑追了出来,梨花带着怒雨:“你若不曾轻薄于我,我这衣衫如何换掉?!” 招数尽使,却未曾伤到林湛分毫。 就在此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宫羽薇:“姐姐误会了!是阿芙帮姐姐换的衣裳!” 宫羽薇收了软剑,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名叫阿芙的小姑娘。 不曾涉世的清澈眼眸,让宫羽薇彻底清醒了过来。 林湛白了她一眼:“那日我帮你解毒之后,便将你带到了钧县外这处僻静小院,此地距离肃州府衙不过三十里,这丫头是个孤儿,我专门找来照顾你的。” 宫羽薇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如今所在之地并不是黄泉白事铺。 下意识调动了下气息,体内之毒早已被清理干净。 再一听阿芙提及,林湛可是钧县善堂最大的善主,宫羽薇当即有些语塞,但终究还是放不下面子,侧着身子抱拳道:“谢了!”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即可,再休养两日咱们便出发。” 林湛摸了摸阿芙的脑袋,笑道:“阿芙,姐姐刚刚痊愈,你去厨房做点吃的来,我和你姐姐有话要说。” 阿芙乖巧地点了点头:“阿芙知道了,阿芙这就去。” 看着阿芙蹦蹦跳跳的身影,林湛便带着宫羽薇进了房间。 …… …… 肃州府衙,后堂。 四人带着脸谱躬身而立,其中便有那名旦角少女。 他们此时眼前端坐着的,便是肃王。 “查得怎么样了?” “已确认林湛的身份,正是曹崇十六年前抱走的那个孩子。” 肃王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那这盘棋,就接着下。” 四人中带着净角脸谱的男子微微往前挪了一步,拱手道:“殿下,刚收到线报,林湛将那名逆党带去了钧县外的一处小院,还帮她解了毒。” “我是该说他善良呢?还是妇人之仁呢?” 肃王站起身来,饶有兴致地望着堂外,此话一出,整个堂内明显生出一股威压。 四人纷纷低下脑袋:“属下不敢妄言!” 肃王笑道:“你们紧张什么?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该说他解毒手法了得。” 四人中带着丑角脸谱的男子当即跪下:“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 肃王无心责罚他,覆在身后的双手轻轻一摆:“传信给阿生,让他速回,你们生旦净末丑是时候该齐齐登台了!” 第八章 以名为国号 钧县外,僻静小院。 林湛关好门却并未转身,有意无意地问道:“两日之后你我便要前去肃州府衙救人,我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宫羽薇抬眼看向他:“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林湛眼看她没有前些时日那般抗拒,便转身坐到了她对面,眯着眼睛笑道:“你是大齐残党?还是八王旧部?” 宫羽薇耸了耸肩:“有区别吗?” 林湛点着头:“好像是没什么区别,但我总得知道你是哪边的人吧?” 宫羽薇冷笑道:“你既是捉刀校尉的弟子,自然是朝廷的人,如此说来咱们算是敌人,你觉得你的这些问题我会回答吗?” “我一不称老曹为师傅,二不称他为义父,何来弟子一说,我就是我,我只是我自己。” 林湛说罢便站起身来,捏了个剑指刻意比划起来:“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使的应该是真武剑派的紫薇剑法,而肃州府衙能出动那么多人追杀你至此不肯罢休,你的身份应该在门中不低吧?难不成你口中的义父便是真武剑派的掌门?” 宫羽薇如同被人拿捏住了命门一般,站起身来拔剑相向:“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林湛用剑指拨开软剑,摆了摆手:“你看你,又急,我仅凭两句话便把你诈出来了,你还怎么对付肃州府衙的人?” “你!” 宫羽薇听罢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终究还是自己没沉住气。 江湖和庙堂之上近百年的恩恩怨怨,林湛早就听曹崇讲的耳朵都起茧了。 大齐王朝立国六百余年,却最终被八姓藩王割据天下。 四十年的纷乱战火便拉开了大幕,与此同时江湖各大门派也暗投势力。 如果投效的八王之一能一统天下,那自己的本派自然便是立下了护国之功。 二十五年前,八王势力中最弱的秦国腹背受敌。 秦军帐下一名年仅二十岁的校尉在一次突围中,仅带领三十六人便斩杀了敌军两万余人。 那一日。 这名少年从八窍直接跨过先天境,一步踏入神通境! 二十岁的神通境! 前五百年都未曾有,后五百年也可能不会再有! 这名少年以旌旗为袍,带着突围的三十六人用了十日便血洗了秦国帝都。 登上王位的那一刻,他并没有贪享权力。 整肃军队,带头冲杀。 在杀戮中突破境界。 直到厮杀了十一个月后,站在其余七国的尸山血海之上,他早已突破到了神通境巅峰。 有人说他是杀神降世,有人说他是天命真龙。 他以名为国号,从此他只有一个名字。 大楚神帝。 跟随他从杀出重围到一统天下的三十六人,便是总辖三十六州的捉刀校尉。 当初林湛还以为曹崇从别人那听来的故事,未曾想竟是他亲身经历的真事。 宫羽薇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林湛质问道:“大楚神朝对江湖各大门派开始绞杀,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林湛沉吟一声:“如果我所料不错,江湖各大门派中皆有大齐残党和八王旧部藏匿其中,不过我却想不通神朝已然建立二十五载,凭大楚神帝那般君威盖世,二十五载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清除逆党?” 宫羽薇冷笑道:“那你可真就算是有所不知了,这江湖上门派如过江之鲫,却大多不过蝼蚁,你可曾听闻过一宫二派,三教五门?” 林湛点了点头:“自然知晓,天机宫数百年来避世不出,天下江湖便以两派为首,一派是大齐鼎盛时期凶名赫赫的燕山卫创立的燕山派,另一派便是你义父所执掌的真武剑派,三教五门虽为魔教分化,但对抗外敌却始终是沆瀣一气。” 宫羽薇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倒还真知道不少,你刚所说大楚神帝君威盖世,却未能在二十五载的时间里清除逆党,那是因为我刚所说的这个门派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位神通大成,早已跳出世俗之外修出元婴的强者!” 九窍境不过是三流高手,入得先天境可称二流。 以先天之气窥探天道神通,方才算得上是当世一流。 可神通大圆满之日,便是逆天而行。 天道会先后降下五道煞劫阻挡,撑不住的人必然身死命殒,为了抵挡煞劫,神通境高手在神通大圆满之日纵横于九重天外寻求一线生机,此为破煞。 一劫便可增寿百载,五劫破煞可入长生三境。 如果真按宫羽薇所言,这些江湖门派里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几位神通大圆满之上的破煞境老怪物,那也难怪大楚神帝没办法在二十五年的时间里清除逆党。 毕竟神通境之上的破煞境,只存在于传说当中,根本没人真正见过。 想到这儿,林湛不禁诧异道:“照你这么说,二十五年都没办法做到的事,为何如今大楚神朝明目张胆地开始动手了?” “因为大楚神帝在三个月前,失踪了。” 宫羽薇毫不避讳:“下个月末便是新皇登基大典,你说各大江湖门派此时在想什么?” “有人在密谋复兴大齐,有人准备大举王旗。” 说罢,林湛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更好奇的是,大楚神帝也算是一代天骄,怎么会平白无故失踪呢? 没了大楚神帝这道枷锁,此时便是大齐残党和八王旧部卷土重来的绝佳时机。 与此同时,甚至还有谣言称即将登基的新皇不过是宫女所生,庶出血脉难承大统。 整个大楚神朝内部,已然决裂。 宫羽薇推了林湛一把,瞪着他警告道:“你不会是想去告密吧?” “如今天下形势虽然暗潮汹涌,但局势已然明朗,哪里还用得着我告密!” 林湛翻了个白眼,突然又来了兴趣:“那你同我说说,你是被追杀,还是刺杀失败被追杀?”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两日后随我救人,我便带你去见义父,解开你那棺木上的古文字之谜。” 宫羽薇下意识看了眼那副三尺红棺,瞳孔开始不断放大,腿脚一软开始连连后退:“你……你……你那棺材里,有……有……女鬼啊!” 第九章 你的剑法有破绽 “你瞧我这记性,忘了跟你介绍了……” 林湛朝三尺红棺走了过去,脸上的笑意略显调侃,接着便顺势打开棺材盖说道:“这是当年老曹给我定的娃娃亲,此时看来,给你介绍她是我已经过世的未婚妻似乎更妥当些吧。” 三尺红棺立在墙角,沈月的尸身直挺挺地杵在里面。 双目紧闭,辨不清脸上的肤色。 不知晓实情的人,怎么可能会认为眼前这个栩栩如生的小姑娘只不过是一具亡故十年的尸身。 宫羽薇虽被吓得连连后退,却没像上次那般直接昏过去,她只觉得这个房间有一种阴冷在不断滋生。 林湛此时却坐了下来,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你说这人呐也真是奇怪,不怕身藏祸心的活人,却怕魂死灯灭的尸体。” 宫羽薇白了他一眼:“魂死灯灭的尸体我当然不怕!可……可你那未婚妻会动啊!还会睁眼呢!” 林湛笑了笑:“那如果有一天她坐在这里和你说话,是不是便与活人无异?你便不再怕了?” “说什么胡话呢?!哪有尸体会说话的!” 宫羽薇只觉得他是在说胡话,可刚反驳完又瞅了一眼棺材里的沈月,不禁打了个冷颤,指着林湛警告道:“你今天吓死我,对你可没好处!” 林湛看着本应是江湖女侠却颤颤巍巍的宫羽薇,直接笑出了声:“放心吧,我的《六道仙尸诀》可还没修炼到那种地步!” “那你赶紧先把棺材盖上,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出去说吧!” 宫羽薇沿着墙壁,三两步便溜出了房间。 林湛跟着走了出去,便看到宫羽薇的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站在那里接着开口道:“之前我听义父提及过,天哭星踏入神通境,以先天之气窥探神通,习得一门邪功。难不成就是你说的《六道仙尸诀》?” 林湛没有否认,便听宫羽薇继续道:“据说此功法大成之日,一人便可操纵八百具尸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听到这,林湛直接瞪大了双眼:“你以为是话本里的那些修仙功法?要真有这么厉害,老曹不早就当皇帝了!” 宫羽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又好奇地问道:“那你不是能操纵屋子里的那具尸身吗?就是你的未婚妻……” 话音刚落,便看到阿芙跑了过来:“哥哥姐姐,饭好啦!” 林湛应了一声,在去厨房端饭之时,还不忘凑到宫羽薇身边收起笑意道:“这可是我保命的本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宫羽薇不禁怔了怔,看着林湛的背影未再言语半句。 吃过饭后,林湛便回房歇息去了。 宫羽薇倒是因为旧伤痊愈,而救人之事近在眼前,眼下没事便在院中施展开紫薇剑法活动活动筋骨。 坐在一旁的阿芙傻傻看着,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姐姐,你这剑法有破绽。” 刚刚收了剑势的宫羽薇顿时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竟有些出神,随即问道:“阿芙,你懂剑法?” 姐姐,你的剑法有破绽。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要不你给姐姐比划比划,破绽在何处?” 自己怎么说也算是真武剑派的嫡传弟子,如今被一个小姑娘质疑,心里难免会不服气。 宫羽薇看着阿芙朝自己勾了勾手掌,手中的软剑竟然在剧烈颤动之下直接脱手而出! 阿芙凭空接过软剑,朝着头顶上的天空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 三息之后。 云翻风涌,天色顿时晦暗不明。 宫羽薇如同傻了一般抬眼望去,两声炸响的惊雷迸溅出数道紫气,瞬间让整个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是……天门?!” “你使的是真武剑派的《紫极仙阙》!” “你到底是谁?!” 宫羽薇此刻盯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浑身都在发颤。 阿芙收了剑势,盯着宫羽薇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我只警告你一次,别对林湛动歪心思。” 宫羽薇还在发愣,林湛在听到动静后便走出了房间:“刚才什么动静啊?” 此时一切早已恢复如初,阿芙又如同一个天真小丫头跑到林湛身边,撒娇道:“哥哥,刚才打雷了,我想回善堂,阿晴和阿冰她们几天见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 “那我和姐姐送你回去。” 林湛没发现背对着自己的宫羽薇有什么异样,便开口问道:“怎么样?一块去吧,刚好准备些东西。” 宫羽薇这才缓缓转过身,没敢去看阿芙的眼睛,急匆匆地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 …… 刚刚阿芙抬手那一剑,两声炸响的惊雷迸溅出的数道紫气,直接在空中四散弥漫出数千里。 天下三十六州,数百个门派。 甚至大楚神朝皇宫之内,人人色变。 “大概在西北方向,却无法辨别具体方位!” “大开天门!神通境百位高手联手都无法做到!” “咱们大楚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位怪物了?!” “眼看登基大典在即,传三十六捉刀校尉入朝议事!” …… …… 云州,狮子渊。 二人盘坐对棋,身后各立一人。 执黑棋者气定神闲,落子后自言自语:“师姐这随手一剑,足以让大楚神朝肝胆俱裂。” 执白棋者却是举棋不定,语气中稍显懊恼:“看来十六年前那一卦,快要应验了,也不知道王楚那小子的决定是对是错!” 执黑棋者笑了笑:“是对是错,入世便知。” 执白棋者瞪了他一眼:“我呸!天道自由因果之理,我等干涉只会折损寿元!坏了修行!” 执黑棋者瞥了一眼对方身后的那名白衣少年,摇了摇头:“天下如棋局,执子入局方为修行。” 白衣少年朝执白棋者躬了躬身子,言语中尽是铿锵:“弟子请求师傅,愿如魁主所言,执子入局!” 执白棋者听罢竟然一把掀翻棋盘,随即大呼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师傅这修行是倒退到娘胎里了!你要去便去吧!” 白衣少年面露喜色,拱手便是一拜:“谢师傅!” 执白棋者摆了摆手:“临走前,为师只送你一句话,乱世将至,无论成败,你切记全身而退!” “弟子盛春朝,谨遵师命!” 第十章 你小子诈我 林湛和宫羽薇带着阿芙刚进了钧县,还没来得及去善堂,便听到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前几日,白河镇出了桩命案!” “这事谁不知道,好像是沈家的二小姐,据说是溺亡的,过了好几天才将尸体打捞上来!” “什么溺亡的!是被人侮辱后抛尸在河里的!” “啊?!那沈家二小姐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到底是哪个畜生能干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 “还有更畜生的事呢!凶手没抓到,那沈家二小姐好不容易下葬了,当晚坟就被刨了!尸体不翼而飞!” “这……这!哎!这叫什么世道嘛!” 林湛停住脚步,双拳不禁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虽说自己和沈家没有过多的情分,可冤死后还要被人刨坟挖尸,任谁都会气血上涌。 更何况,沈月被炼成本命仙尸护自己周全,她妹妹如今被人一欺再欺,这次去肃州府衙救人,他非得闹他个鸡飞狗跳! 宫羽薇看出了他的异样,刚想开口,便听见林湛说道:“走吧,先去善堂。” 善堂位于钧县的集市以东,一个四进四出的大院子。 “到了。” 阿芙上前敲了敲门,便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发福男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大门。 “阿芙回来了!林湛也来了啊!” 中年发福男人脸上堆着笑意,满脸的疼爱,尤其是看到林湛,还忍不住上来在他后背摩挲了两把:“有两年没见了吧!还是这么瘦!” “是啊老甘,前几日接阿芙的时候没见着你……” 林湛心中升起一丝暖意,随即指了指宫羽薇:“这是我朋友,宫羽薇。” 宫羽薇抱拳示意,便见老甘拍了拍胸脯,一身的豪气:“既然是林湛的朋友,那便是我们善堂的朋友,以后叫我老甘就行!” 老甘身上的那股江湖气,加上见识过阿芙使出的紫极仙阙,足以说明这个善堂没那么简单。 看来一切只能等回了真武剑派,才能知晓一切。 进了善堂,里边足足有三十多个房间。 听老甘介绍,宫羽薇这才知道些大概情况。 这家善堂从大楚开国之初便已存在,老曹每年都会寄来大笔的银子,用来支撑善堂收养一些流浪的孤儿。 难怪阿芙会说林湛是善堂最大的善主。 “林湛哥哥!” “林湛哥哥带阿芙出去玩,不带我们!哼!” “林湛哥哥,你可要在这里多呆几日啊!” 院中那些收养的孤儿们年龄参差不齐,但基本都比林湛年龄小,那些年龄比他大抑或是年龄相仿者,据老甘所言,已经出去自食其力了。 此时阿芙自顾自地玩去了,三人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林湛突然开口问道:“老甘,我见街上都在议论白河镇沈家二千金被掘坟挖尸的事……” 老甘叹了口气:“这事我也听说了,肃州府衙已经派人去查了,据说是下葬当晚便被人挖了出来……” 林湛摸了摸立在自己身边的三尺红棺,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如今沈柔被人一欺再欺,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恐怕……说不过去吧!” 老甘拍了拍他的肩膀,赶忙道:“府衙的人既然已经彻查此事,你若是此时横插一刀恐怕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宫羽薇在话里话外便已经知晓,林湛棺材里他口中的未婚妻应该就是被人掘坟挖尸的沈柔的姐姐。 “沈柔身死乃命中定数,但掘坟挖尸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必会将凶手挫骨扬灰!” 林湛口中的字字句句,都如同藏着锋芒一般。 老甘仰头长叹:“罢了罢了,劝不住你的时候放任你,或许对你来说更痛快些……趁年轻,路自己选!” 林湛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我突然想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老曹的身份?或者说,你俩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老甘看着林湛一副知晓一切的样子,面露怯色:“老曹……身份?什么身份?!什么叫我俩本来就是一伙儿的?你小子是不是在这儿诈我?!” 宫羽薇听到此处忍着笑意,转身朝那群孤儿走去。 “是不是老曹跟你说什么了?不对啊!” 老甘凑到林湛身边,低声问了一句,转而坐直身体连连摆手:“不对不对,老曹不可能跟你说那些,他死之前还让我护你周全……你小子一定是在诈我!” 虽然并未明确回答,但足以说明问题。 林湛张开五指,一指一扣慢吞吞道:“天哭星曹崇。” 老甘脸色瞬变,再次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谁告诉你的?!” 林湛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事!” 老甘神色闪躲,连连摆手:“哪有瞒着你什么事!” 林湛登时站了起来,故作恼怒:“你既与老曹是至交,那么你也是捉刀人!” 老甘脸色煞白,瞅了一眼宫羽薇和那群孤儿,一把将林湛拽进内堂:“你可真是个小祖宗!你既然猜出来了,还带个真武剑派的人来?!什么意思?!” 林湛倒是好奇,问道:“你怎么看出来,她是真武剑派的人?” “她的气息游走脉络的路径,一探便知是真武剑派的功法!” 老甘气得一口断定,可说完便后悔了。 只有先天境以上的高手,才能以先天真气探查。 今日不但被林湛诈出了自己身份,如今又在情急之下暴露了自己的修为。 老甘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瞪了林湛一眼后便拽着他走到内堂里的牌位前。 转动了下左手边的花瓶,牌位台开始转动,直至显露出隐藏在背后的那一尊牌位方才停了下来。 老甘掀开独独的一尊牌位,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小字:挚友天哭星曹崇之灵位。 “给你师傅上柱香吧。” 老甘话音刚落,便看到林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刻,五味杂陈。 老曹当初身亡的消息还是从老甘口中得知,林湛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尸体葬于何处。 老甘将燃着的香火递了过去,看着林湛一个劲儿地磕头,自己则对着曹崇的牌位浅浅的鞠了一躬,然后面露难色自言自语:“老曹,事已至此恐怕是瞒不住了,林湛这娃儿也是聪明,今日你也别怪我,他该知道的想知道的,我会一一告诉他。” 第十一章 老曹的情敌 林湛上了香这才起身,擦了擦眼角便开口道:“也别说我诈你,这些年善堂收养的孤儿,就我知道的不下半百,院中却只剩寥寥几人,你说其他人自食其力,我猜测如今应该早已分散在肃州乃至邻近的鹿州,做了捉刀人吧?” 老甘指了指他的脑袋,眯着眼睛笑道:“要不说你小子打小就聪明呢!又跟了老曹这么个鬼精!” 林湛白了他一眼:“来吧,牌子亮给我看看。” “什么牌子?” 老甘装着傻转身便要跑,却被林湛一个太虚凌云步给挡在了身前。 林湛漏出一抹坏笑:“你这是想试试我的身手?那我只好得罪了!” 说罢便拔出嵌在三尺红棺上的听风刀,朝老甘攻了过来。 老甘闪躲了几下,没好气地骂道:“你个臭小子!好歹我也是先天境八品高手,你打得过我吗?” 林湛嘿嘿一笑:“你舍得伤我分毫?老曹曾经教过我一句话,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要!要不到就抢!看刀!” 老甘一脸的无奈,闪躲之余还不忘逞强道:“臭小子!我四十年的功力,你抵挡不住!” 林湛的双膝突然呈下跪之势,故作神色慌张惊道:“老曹!” 老甘听到这两个字当即回头,却未曾想林湛双膝在即将落地之际直接向前一纵,双手在眨眼之间便将老甘的腰间摸了个遍。 一块巴掌大的令牌,已然落入林湛手中。 老甘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抢夺,气得当场暴跳如雷:“你小子怎么又使诈!” 林湛晃了晃手中的牌子,得意一笑:“这叫兵不厌诈嘛!” 老甘心里窝火,指着曹崇的牌位骂骂咧咧:“都是跟你这个家伙学的!听到他叫老曹吓得我一激灵!” “天暴星,甘兴霸!” 林湛翻看着牌子上的字,当场愣住。 老甘长舒了一口气,此刻身份一显露,终于可以以真实身份面对林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本以为林湛确认自己的身份后便会将牌子递还给自己,哪知他竟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将牌子塞进他的怀里,还恬不知耻地笑了笑:“我出趟远门,借我用用便还你。” 老甘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将出来,气得他狠狠朝地上跺了两脚:“二十五年前我跟随神帝征杀四方,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憋屈过!” 林湛嘴不饶人,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道:“那是你以前没遇到我,以后习惯就好。” 老甘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小无赖,以前被老曹明里暗里欺负着,他死了还要被这个小无赖欺负着。 林湛忍着笑意问道:“你说到神帝,据我所知他失踪之后,再过一个半月便要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老甘瞪着眼睛点了点头:“你就说你小子想干嘛?我劝你离那个姑娘远点,千万别和她有什么瓜葛!新帝登基大典在即,朝廷正在清缴逆党,你可别趟这趟浑水!” 林湛连连应声:“你知道那姑娘是谁吗?她是真武剑派掌门的义女,据她所说,她义父和老曹还是旧相识。” “谁?真武剑派掌门师青玄?!” 老甘瞪大眼睛,赶忙推了林湛一把,催促道:“去去去,赶紧让她离开这儿,我真怕压不住老曹的棺材板!快去!” 林湛一脸的不解:“你说的这么邪乎,这是哪门子的恩怨啊?” 老甘瞅了一眼老曹的牌位,像是怕他听见似的,在林湛耳边小声道:“师青玄!是老曹的情敌!” “哈哈……” 听到这个答案,林湛实在没忍住:“难怪你们肃州捉刀人要抓人家真武剑派的弟子!原来是这么个仇这么个怨!你这不明摆着为老曹公报私仇嘛!” 老甘一脸无辜地瞪了他一眼:“你可别瞎给我扣帽子啊!虽然朝廷下令清缴逆党,我可是按兵不动!捉刀人为神帝捉刀,为大楚嫡系天子捉刀,如今的太子不过是庶出,他何德何能调动捉刀人,更何况我等捉刀校尉!” 林湛若有所思,问道:“我前几日偶遇自称肃州捉刀人的一队人马追杀宫羽薇,难不成是有人假借身份挑起事端?” 老甘眯着眼,目光稍露凶狠:“不出所料,应该是肃王的人,此次登基大典朝内已然决裂,肃王算是拥护新帝一派,前些时日截杀了真武剑派的二十四名弟子,真武剑派便派人刺杀肃王……” “原来如此。” 林湛此时总算是对前因后果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看着眼前的老甘又是嘿嘿一笑:“这事不就简单多了,求你个事呗?” 老甘一眼便洞穿了他的心思,赶忙摆手打住:“别别别,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我出难题,扣押在肃州府衙的人都是肃王的亲卫在看管,这事我帮不了你,更何况今日收到密信,朝廷调三十六捉刀校尉入朝议事,今晚便走。” 林湛一脸纳闷:“你刚不是义正严词说什么,如今的太子不过是庶出,他何德何能调动捉刀人,更何况你等捉刀校尉?” 老甘老脸一红:“话是那么说,但该入朝还得入朝,至于交待的事做不做那是我的事!” “够硬!佩服!我说的是嘴够硬!” 林湛憋着笑意,随即一脸认真地开口问道:“那你帮我另一个忙,杀害沈柔的凶手和挖她尸体的人交由我处置。” 老甘这次倒是没拒绝:“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林湛一脸疑惑地盯着他,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听见门外发出敲门的动静。 得到老甘应允进来那人,先是看了林湛一眼,转而凑到老甘耳边言语了片刻。 说罢便转身离去。 老甘盯着林湛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杀害沈柔的凶手找到了,不过已经死了,还有挖她尸体的人正是凶手的家人,想要用来给凶手配冥婚……” 听到这,林湛气血翻涌,直接挥着听风刀将身旁的桌木劈碎,口中怒骂道:“畜生!没想到还是一家子畜生!”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不过你可得干净点,肃州府衙那帮人也不是吃素的。” “凶手名字,方位。” “白河镇隔壁的双凤村,张冲。” 第十二章 尸行咒 林湛收了刀便大步离开,宫羽薇不明所以,见站在门口的老甘只是扬了扬下巴便未多言。 钧县距离双凤村还有些脚程,林湛索性买了匹马直接赶路。 虽说配冥婚没那么快,但眼下耽搁不得。 眼看日落西山,林湛才赶到了双凤村。 随口一打听便得知配冥婚的地方,竟然是一座土地庙。 也不知这帮人是怎么想的,简直胡来。 土地庙是供奉土地之处,但破落的土地庙却也是最为阴邪之地。 此时冥婚仪式还未开始,也无人看守,只有一副孤零零的棺材摆放在土地庙里。 林湛走上前去缓缓打开棺材盖,躺着的尸体身穿红色嫁衣,脸部被红盖头盖住。 掀开红盖头,正是沈柔。 只是沈柔嘴中鼓鼓,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 林湛将她嘴掰开,发现一个小布包,接着往外扫视了一番,没有人过来,便索性拿出布包查看。 里面是一团白色的粉末,一股刺鼻的味道从粉末里传来。 “是用来防止尸体腐烂的药粉。” 林湛眉头一皱,正自言自语,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回头望去,便看到一条手腕粗壮的青蛇。 那条青蛇从门梁上倒吊下来,上半身在空中弯曲盘起,对着林湛不断吐露鲜红的信子。 “这青蛇的眼睛里,为何会有一丝人的神采?” 那条青蛇在林湛疑惑之际猛地缩起身体,然后弹射而出。 林湛身形一侧,那条青蛇却从肩头掠过,直接钻入了沈柔的口中。 林湛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沈柔背对着自己猛地坐立而起!与此同时,土地庙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林湛使劲拽了拽大门却纹丝不动,身后传来骨头转动的“咔咔”脆响。 回头一看,却是沈柔的脑袋在慢慢的转动,身死多日所以肌肉僵硬无法快速转过来。 她此刻只转过来小半张侧脸,眼睛还未睁开。 当初修习《六道仙尸诀》之时,老曹便提及过,能控制尸体的手段,还有云州蛊术和湘州的赶尸术。 那条青蛇能进入沈柔的尸体从而控制,应当就是云州的蛊术。看来土地庙并非无人看守,很有可能负责看守的正是那条青蛇。 蛊师? 冥婚? 这两种皆兴盛于云州和湘州一带,如今却在这小小的双凤村出现,不知是巧合还是别有意图。 自从老曹死后,林湛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一团巨大迷雾之中。 所有的问题关键,或许只有棺木上的古文字下的真相可以解释,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应付沈柔体内的那条青蛇。 办法恐怕只有一个,便是将沈柔炼成仙尸,至于能不能成为自己的第二具本命仙尸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只不过这也是棋行险招,如若能压制住青蛇,从此青蛇与沈柔共存一体,如若压制不住,自己便只有被青蛇反噬这一个下场! “起!” 林湛掀开三尺红棺,不敢再犹豫分毫,直接用指尖血在沈月的额角及双手掌心处画下三道印记。 血色如同渗入皮肤一般,沈月在睁开双眼的时候,脸颊明显泛过一丝红晕,不过却转瞬便逝。 青蛇有所动静,控制它的蛊师必然会有所察觉。 所以务必要速战速决。 林湛一个踏步便将沈柔踹倒在地,身后的沈月如同瞬移一般冲过来将沈柔死死按住。 此时明显能看到沈柔的体内的青蛇在蓄力挣扎,林湛要做的便是用自己的血在沈柔七窍之处画完尸行咒。 与此同时,还要防止青蛇从沈柔口中钻出偷袭自己。 尸行咒极其耗费精血,在结印的这段时间里,林湛的实力恐怕连一个普通人都敌不过。 所以沈月在按住沈柔的同时,也在封住她的嘴。 仙尸之所以能受林湛所控制,便在于尸行咒结印之时,便用自己的鲜血点开尸体的七窍。 以咒印为桥梁,林湛在唤醒尸体之时,尸体便和他拥有同样的七窍感官。 此时林湛已经点完三窍,沈柔体内的青蛇像是遭受了火焚一般,发出痛苦的嘶嘶声,鼓足力气想要从沈柔的口中冲出。 林湛擦拭着自己额角豆大的汗珠未敢停歇,抬着有些发颤的手正要去点第四窍,便听到身后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林湛?怎么是你?!” 听到这声质问,林湛回过头去,发现来的人竟然是让自己去捞尸的那个牙行,三叔公。 而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老太婆,顿了顿手中的蛇形拐杖,怒道:“快住手!” 林湛哪里肯听,扬了扬下巴便看到沈月捡起地上的听风刀做出一副迎敌的架势。 蛇杖老太婆将手中的蛇杖比划了一番,就看到整个土地庙里四面八方钻出密密麻麻的毒虫。 三叔公看这架势,吓得赶忙退到门外。 沈月手持听风刀直接朝蛇杖老太婆攻去,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虫却朝林湛袭来! 《六道仙尸诀》毕竟是神通功法,体内没有真气的林湛只能耗费极大的精血,更何况他不过是八窍的修为,此时点开沈柔的七窍已经让自己虚弱不堪,若是再让沈月力战一番,恐怕自己今日就要当场暴毙了! 眼看林湛进退两难,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一柄软剑朝蛇杖老太婆的脖颈处刺了过来,林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宫羽薇!” 此时宫羽薇将蛇杖老太婆逼到门外,还不忘呼喊道:“我可不是来救你的!尽早处理完你的事,便随我去做我的事!” 林湛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一笑,转而让沈月将三叔公控制住。 蛇杖老太婆眼见宫羽薇难缠,赶忙将屋子里的毒虫调动了过来。 “紫薇剑法?你是真武剑派的人?!” “知道就好!带着你这些臭虫滚回你该呆的地方!” “眼下朝廷清剿逆党,我看你真武剑派还能神气几日,倒不如与我毒王教联手,或许还能谋得生机!” “原来是五教八门之一的毒王教,你先看看你今日怎么活命吧!” 宫羽薇懒得和她废话,手持软剑喝了一声:“焚天!” 剑刃处迸溅出来的星火噼里啪啦之下,瞬间在地上燃了起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虫被突如其来的火势瞬间焚烧殆尽! 第十三章 尸解刀法 蛇杖老太婆收起手中的蛇杖,神色凝重:“看你也不过十七八岁,竟然已经步入了先天境!” 以剑气化为火势,正是先天真气。 “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先是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连续的九声。 林湛从土地庙中走了出来,丝毫没有之前的疲惫感,反而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宫羽薇神色诧异:“你……突破到了九窍修为?!” 林湛眯着眼睛看向蛇杖老太婆冷笑道:“我不但突破了九窍,而且还炼出了第二具本命仙尸!说起来还要感谢您老人家的那条青蛇,与沈柔一体共存成就至阴之体!” 阳光下,林湛瞳孔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变化。 在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如同青蛇的眼睛一般! 林湛朝前一个踏步,便如同鬼魅一般掐住三叔公的脖子:“杀害沈柔的凶手叫张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姓张吧?” 三叔公此时脸色被憋得通红,勉强挥着手求饶道:“饶命啊!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冲儿他做了糊涂事但也遭到报应了!如今让他和沈柔做一对鬼夫妻,在下面他俩也能有个伴啊!” 林湛突然开口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三叔公以为他心软了,赶忙答道:“冲儿他父母死得早,就我和他相依为命!” 林湛叹了口气,拿过沈月手中的听风刀抬手便是一刀。 “啊——” 三叔公在痛苦嘶喊的那一刻,他的左臂在四溅的鲜血中直接飞出一丈之远。 “难怪你找我捞尸的时候,急不可待……” 林湛死死盯着他,又问道:“你听说过尸解刀法吗?” 三叔公此时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尽是杀意的少年,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如此的心狠手辣。 他还来不及应答,自己脸颊两侧一凉,那对耳垂厚重的长寿耳当即便掉在了地上! “这是我今日突然悟出来的一门刀法,你有福了!” 林湛说罢,又是抬手一刀。 三叔公的右臂躺在那对长寿耳旁边,竟然还微微颤了几下。 宫羽薇早已不忍直视瞥过头去,就连那个拄着蛇杖的蛇杖老太婆看到林湛此时所谓的尸解刀法,也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这狠厉,别说放在毒王教,就是放在五教八门的魔教高手面前,都是足以让人咋舌的。 更何况,这个少年才十六七岁。 “你杀了我吧!求你了!” 三叔公没了双臂,整个人倒在血泊里来回翻滚,嘴里还不住地嘶喊。 他现在只求林湛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总好过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湛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指缝之间多了数根银针,直接封住了几处伤口的穴位。 本来汩汩往外冒的鲜血,顿时慢了下来。 “侮辱抛尸,掘坟挖尸,你一条命可尝不清两种罪孽!” 林湛说罢,直接握着刀在地上凿了十几下,便看到密密麻麻的蚁虫四散开来,转而朝三叔公的身上爬了过来。 “嘶——” 又是一刀,这次林湛斩断了三叔公双脚的脚筋。 再一次的重创,让他彻底昏厥。 林湛提着满是血迹的听风刀,转过身直接指着蛇杖老太婆问道:“冥婚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 蛇杖老太婆故作高傲:“是又怎么样?冥婚是我的主意,挖尸也是我的主意,你们俩一个九窍修为,一个先天二品,能奈我何?!” “一试便知!” 林湛拽起衣角将听风刀上的血迹擦了一番,冷着声便朝蛇杖老太婆挥刀而去。 身后的沈家姐妹也扑了过来。 此时林湛和宫羽薇以及沈家姐妹,将蛇杖老太婆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五十招之后,依旧难分难解。 也不知道那蛇杖老太婆施展的是哪门子身法,竟然形同鬼魅一般,在四人周身闪转腾挪。 她手中的蛇杖上那两颗如同宝石般的眼睛在闪烁了几下之后,整个蛇杖竟然盘曲在她周身,化作一条黑色的巨蟒! 可是从始至终,蛇杖老太婆似乎并没有出招的意思。 林湛将沈柔炼成第二具本命仙尸之时,她体内的青蛇就如同在自己体内一般,让自己敏捷力和洞察力都大幅提升。 在林湛一眼看出她身形破绽的同时,手中听风刀距离她不过二尺的距离。 眼看一刀便能结果了她的性命,这时凭空落下一道人影挥着刀将林湛直接击退数十步。 “好强的真气!” 林湛惊骇之余抬眼望去,才看清击退自己且护在蛇杖老太婆身前的那人。 身形消瘦,满脸胡渣。 虽然已经有些不成人样,但那熟悉的面孔他怎会辨认不出! 竟然是曹崇! “老曹!” 林湛咬着牙呼喊了一声,却见老曹睁开的双眼竟是纯白。 他知道这是蛊虫控制的手段,但他看着老曹便会忍不住浑身发颤。 “想要领回这老东西的尸体,恐怕得麻烦你跑一趟云州了!” 蛇杖老太婆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然后便跳到老曹背上:“再会了,少年!” 说罢,老曹便背着蛇杖老太婆在林中一跃数丈,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老曹!” 林湛带着哭腔想要追赶上去,却被宫羽薇一把拽住:“你追不上的!” “我知道……可……可……” 林湛一时之间,竟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宫羽薇安慰道:“咱们先离开这里,等办完了我的事,我便随你去云州,我知道怎么找到他!” 听到这,林湛没敢再耽搁,将沈家姐妹放入三尺红棺之中,便随宫羽薇离开了双凤村。 一路之上,林湛思绪如麻。 就在进入钧县的那一刻,他突然如同梦醒了一般,沉声道:“咱们今晚就去肃州府衙救人!” 宫羽薇当即点了点头,二人骑马再次疾驰而去。 钧县距离肃州城约莫有三十里的脚程,可大多都是些难走的山路,加上路上耽误些功夫,恐怕得需要一个半时辰方能抵达。 二人路上不敢停歇,却没想到在路过一家村野酒家之时,林湛胯下的马竟然直接暴毙倒地。 宫羽薇见状,指着村野酒家道:“咱们先进去歇息一下吧。” 林湛眼看别无他法,只能应下。 进了酒家,除了东北角坐着一名白衣少年,其他位置皆是空空荡荡。 二人刚落座后,却看到那个白衣少年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在桌子上洒下三枚铜钱:“我看二位风尘仆仆,周身却带着血光,不如让我替二位批上一卦,测个吉凶如何?” 第十四章 煌煌雷霆法 批卦这种本事,林湛虽然不懂,但毕竟从小跟在曹崇身边,多少还是带着一丝敬畏之心。 可眼前这名白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而且论相貌和穿着,怎么看都像是富家子弟。 三个字,不靠谱。 “在下先送姑娘一卦。” 眼看林湛和宫羽薇没有搭理自己,白衣少年竟然坐了下来,手中折扇朝桌子上用力一震,三个铜钱便各自翻面。 “姑娘身边之人此时牵连牢狱之灾,不过据卦象所显,此番前去不过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 白衣少年哗啦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笑道:“我劝你呀,莫要白费功夫!” 听到这话,宫羽薇和林湛对视了一眼。 虽然好奇他为何能一言断定自己此次所为何事,可终究还是不愿搭理一个莫名出现在村野酒家的陌生人。 此时白衣少年正要再次震动铜钱,却被林湛阻拦住:“批卦之术,沾染因果,我的事就不劳烦公子了。” 白衣少年面露喜色:“看样子,你也懂批卦之术?!” 林湛自顾自喝着茶水,不再理会。 白衣少年反而凑了上来,笑道:“小兄弟可别看我不过年长你几岁,便以为我是那江湖上行骗的游方术士,算起来,我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 “越说越离谱!” 宫羽薇本以为他是个有些手段的算命先生,听到这话直接嗤之以鼻。 白衣少年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摇着头笑道:“你们猜猜,外边现在围了多少人想要拿你们?” 林湛这才起身,带着疑惑透过窗户缝隙向外望去,竟然有数十道火把将这家酒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羽薇直接拔剑抵在白衣少年脖间,嗔道:“你是肃州府衙的人?!” 如此想来,倒也难怪这白衣少年一开始便能猜出她此番目的是为救人而去,恐怕自己早已被肃州府衙的人跟踪。 “肃州府衙不过尘世一缕宵小,我岂会与他们为伍?” 白衣少年看着眼前的软剑,用扇子轻轻抵开,转而走到林湛身边细细打量:“你眉宇之间与我一位故人倒是极为相像,今日前来我只为确认几件事。” 林湛问道:“何事?” “你的姓名?” “林湛。” “抚养你长大的人,可是曹崇?” “是。” “你可记得你的生辰?” “大楚神照八年,腊月初九,未时生。” 林湛一一作答,但也不怕他想做什么,毕竟只有自己答了,才能知道他的意图。 “神照八年,腊月初九,未时生……” 白衣少年背过身,手中折扇一挥便将桌上的三枚铜钱收入袖中,转而自言自语道:“那就错不了了,你可曾听闻神照八年天生双日的异象?” 宫羽薇眼看外边的人有所动作,急道:“你这人要说便说,何必这般吞吞吐吐!” 白衣少年又朝林湛走了过去,顺手从衣袖里拿出一本书,笑了笑:“既然我没找错人,那便将这个还给你。” “还?” 林湛接过那本书,封页上五字笔走龙蛇,赫然入目:煌煌雷霆法!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这本就该是你的东西,一位故人托我送还与你罢了。” 林湛虽然心中疑虑,但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怎么从此处脱身,顺手便将《煌煌雷霆法》塞进了胸口衣裳内。 “有一点我可得提醒你,虽然你天资上乘,但这《煌煌雷霆法》也许等到你步入先天境方可修习……” 白衣少年说罢,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幅画,挂在墙角处开始琢磨起来,一边拿着笔在上面比划,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此时围在外边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肃王身边的旦角少女,瞅了一眼林湛便吩咐手下道:“今日只需将这女贼拿下,勿要伤了其余人性命!” 身后数人作势便要冲上来,却被林湛拔刀挡在身前,呵斥道:“这荒郊野外的,上来就要拿人,你们难道是土匪不成?!” 旦角少女带着脸谱,言语中警告道:“这女贼乃朝廷捉拿的逆党,你要是多管闲事,将你一并拿下便是!” 眼前旦角少女带领的人马,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如果非要硬拼,恐怕也会落得个败退的下场。 林湛瞅了瞅依旧在墙角研究那两幅画的白衣少年,故作大声:“前辈,你不管我们了?” 宫羽薇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道:“他身上连点真气都没有,你指望他帮咱们?” 林湛侧着脸,压低嗓子道:“万一是你探查不到他的气息呢?” 宫羽薇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能是神通境?你信我是大楚神帝,还是信他是神通境高手?” 林湛啧了一声,回敬了个白眼:“管他是不是,先诈一诈,咱们再另作打算!” 白衣少年伸了个懒腰,示意让宫羽薇和林湛过去。 二人走过去,这才看清那两幅画上分别写着神都和肃州府衙。 “我思来想去,你们应该还是想去一趟肃州府衙,那我去神都游历一番,怎么样?” 白衣少年的话,让林湛和宫羽薇根本摸不着头脑,旦角少女和其手下更是一头雾水。 林湛瞪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样?难不成你随便写个地方,就能把我们送到那儿去?” “我们俩现在可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宫羽薇更是气不过,咬牙切齿道:“算了,林湛,咱们杀出去!如果今天我葬身于此,还望你念着咱们之间那么一丁点的情分,帮我去救人!” 说罢,宫羽薇的身体随软剑而去。 林湛见状正想跟上去,却被白衣少年给拽住:“你是不是傻!让你们走你们不走?!” 话音刚落,宫羽薇便被旦角少女一脚重重地踹了回来。 “区区先天二品,还不束手就擒!” 旦角少女三两招便败退宫羽薇,心中自然不屑,直接趁势攻了过来。 眼看画上的墨迹在渐渐淡化,白衣少年拽住林湛和宫羽薇的手往写有‘肃州府衙’的那幅画上推了过去! “我叫盛春朝,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第十五章 青色蛇皮 林湛的耳边满是这句话的回声,脑子里却始终在想白衣少年为何力气会如此之大。 眼看着即将撞到画后墙壁,二人惊慌之下纷纷闭紧双眼。 下一刻,整个身体却如同坠入一汪湖水中一般,一股刺冷的阴寒瞬间袭来。 二人只觉得自己在水中急速下沉,慌乱之中,宫羽薇下意识抓住了林湛的手掌。 一股滔天的巨浪从上方倾覆而下。 “呼——” 林湛和宫羽薇同时睁开双眼开始喘着大气,然后看向四周的环境瞬间化为惊恐。 “肃州府衙!” 看着不远处那耸立于高门之上的牌匾,二人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真是神通境高手?!” “可这般神通,我简直闻所未闻!” “短短数日,真是应了董婶那句话,多见世面,这是让我见了多大的世面!” 二人此时面面相觑,宫羽薇露出呆滞的目光下意识说道:“是啊!见了多大的世面啊!” 先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随手一剑便大开天门,现在又冒出来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凭一幅画便将人送到要去的地方! 这些时日的所闻所见愈发诡异,让林湛不禁猛地清醒过来:“土地庙的那个蛇杖老太婆,她明明实力远在你我之上却无心恋战,让我见到老曹是刻意引我去云州! 刚刚那个白衣少年又说什么受故人所托将这本《煌煌雷霆法》还给我?又凭借这通天手段送你我逃出生天!一切看来都太过诡异了,仿佛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而我却如同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你有没有听说前段时间传出来的一则传闻?” 宫羽薇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即将登基的新皇,不过是宫女庶出难承大统,而朝廷内决裂的原因,是因为神帝有一嫡子遗落民间……” 林湛指了指自己,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是想说,我就是那个神帝嫡子吧?这么荒唐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宫羽薇一脸无辜:“我就是随便猜猜,不过说到此等通天手段,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天机宫。” 林湛皱了皱眉:“你是说那个隐世不出的天机宫?” 宫羽薇点了点头,随即打起精神:“眼下所有的疑惑,等见到了我义父自然会水落石出,咱们先去救人。” “你不会想就这样冲进去吧?” 林湛一把将她拽住,随即说道:“我有办法了。” 半个时辰后。 二人带着从集市上买来的面具,朝肃州府衙走去。 门口四名护卫眼看对方来路不明,直接拔刀相向,呵斥道:“此处乃肃州府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林湛随手掏出怀中从老甘那抢来的捉刀校尉令牌,嗔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 “原来是校尉大人!今日您换了副面具,小人一时眼拙没有认出,还望校尉大人恕罪!” 四名护卫纷纷叩头认错,其中一名护卫谄媚道:“不知校尉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林湛压着嗓子,一脚将那名护卫踹倒在地:“前几日捉拿的逆党在哪,我要亲自提审!” 那名护卫连忙答道:“四名逆党已经被肃王殿下带走,前往神都复命去了!” “什么?!” 林湛眼看宫羽薇有些激动怕她漏出马脚,背在身后的手赶忙将她制止住,随即继续问道:“那你们可知,肃王殿下何时起程?” 那名护卫不敢犹豫:“刚走一个多时辰!” 林湛没再过多纠缠,带着宫羽薇便先行离开。 “那白衣少年说,此番前来不过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看来果真不假。” “那咱们即刻动身,在他们抵达神都之前,应该能赶得上。” “万万不可!此次若真是肃王亲自押解我那几位师兄弟前往神都,你我贸然前去只会自寻死路。” “没有一丝机会?” “那可是肃王,大楚神帝唯一的亲弟弟,据说实力早已到达神通境大圆满,此次刺杀他也是我一时糊涂,能逃出生天也只是凭借义父所授身法精妙。” “嘶!那眼下该当如何?” “先随我回真武剑派吧,让义父定夺!” “眼下时辰不早了,咱们先找个安身之所,明日再动身也不迟,反正真武剑派距离肃州成少说也要七八日的脚程,急不得一时。” “也好。” 二人投了间客栈,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林湛锁好门,便将沈家姐妹的尸身从棺材里放了出来。 今日将沈柔炼成自己的第二具本命仙尸,又突破了九窍,多亏了她体内的青蛇。 那青蛇本就有意识,如今又与沈柔一体共存,今后出手便不需要自己用精血催动。 “来!” 林湛手掌一伸,便见沈柔双眸一睁吐着信子朝林湛走了过来。 此时此刻的沈柔,与活人无异。 倒不如直接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只需要斗笠遮住双目以免见到日光,况且那三尺红棺本就不大,放下两具尸体着实有些拥挤。 青蛇与本命仙尸融为一体,那便是与自己融为一体。 林湛慢慢掀开自己衣袖,便看到自己的双臂之上已经开始隐隐泛着一抹青色。 “等到青蛇与沈柔融合,恐怕自己周身便会长满这种青色的蛇皮。” 林湛试探性地触摸了下双臂上的青皮,然后便拔出听风刀,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划动。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刀刃和青皮接触之时竟然会有兵刃相见的叮当声! “倒像是一层刀枪不入的软猬甲!” 林湛大喜,便从怀里掏出那本《煌煌雷霆法》开始翻看,却发现整整一百多页竟然全是空白! “这小子是不是耍我?” 林湛刚才脸上的喜色瞬间消退,脑子突然冒出一个莫名的想法:如果自己真是大楚神帝的嫡子,该怎么做? 三宫六院的钩心斗角? 朝堂内外的尔虞我诈? 繁忙政务的焦头烂额? 又要担心有人造反,又要想着如何平定江湖各大势力? “君威盖世的大楚神帝都解决不了的事,想想都头疼!算了算了,我还是当我的咸鱼好了,一定要做最咸的那条!” 第十六章 梦中雷霆 林湛抱着《煌煌雷霆法》,侧在床榻之上便昏睡了过去。 从他得知三尺红棺上的古文字和自己身世有关的那一刻,他或许抱着的唯一期望,便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脑海中,连一丝一毫的记忆都没有。 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和青石镇的一名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他也想依偎在爹娘膝下。 哪怕老曹待他如至亲,却总是像隔着一层东西一般。 或许是一声义父,或许是一声师傅。 睡梦中的林湛迷迷糊糊,隐约看见一名美妇人竟然朝他挥了挥手:“湛儿,快过来!” 林湛双腿不听使唤,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就在他将要搭上美妇人的手臂时,本来云雾缭绕的四周竟然开始瞬息万变。 纷杂的画面中,有一道黑影在来回闪烁,像是在演练某种刀法。 许久之后,黑影方才逐渐慢了下来,而四周开始传来空洞的声音:“天上三旗日月星,今降雷霆应我令!九霄龙气贯神通,天道在我显真灵!” 这二十八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刚才出现的那名美妇人再次出现,只不过转瞬之间便化作一道龙形的紫色雷霆,从林湛的眉心处钻了进去! “轰——” “啊——” 林湛猛然间睁开双眼,汗水早已将他衣衫浸湿。 “原来是梦……” 就在他刚说之际,眉心处传来剧烈的灼痛感。 此时的他并不知晓,眉心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紫色疤痕正在鼓动,就在他伸手去触摸的时候,那块紫色疤痕竟然瞬间消退。 “林湛?”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便看到宫羽薇冲了进来,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林湛摸着并无异样的眉心,皱了皱眉:“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宫羽薇长舒了一口气:“我在隔壁听见你的喊声,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赶紧过来看看。” 林湛看了看外边的日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宫羽薇答道:“未时刚过。” 林湛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宫羽薇白了他一眼:“我也奇怪,清晨我来敲过一次房门,见你没动静我便没打扰。” 林湛赶忙起身:“那咱们赶紧动身吧。” 宫羽薇没好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呢!” 收拾好包裹,宫羽薇换了男装出了客栈便随林湛纵马而去。 避免路上横生变故,沈家姐妹还得在棺材里委屈几日。 距离棺木上古文字的真相越来越近,林湛反倒轻松下来。 十六年来跟着老曹窝在青石镇那么个偏远小镇,一路上的风景让他恨不得驻足停留。 第二日黄昏,二人便抵达鹿州城。 没想到的是,城门口的官兵竟然拿着画像在仔细盘查。 林湛心中顿感不妙,和宫羽薇对视了一眼,示意她见机行事。 如果画像上是他们二人,自然是走为上策。 “你在那儿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一名官兵呵斥着愣在原地的林湛,接着便敲了敲他背上的棺材,警惕地问道:“里边装的是什么?!打开!” 宫羽薇见状,神经紧绷。 右手已经按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上,随时准备出手。 结果就在下一刻,林湛竟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妹妹啊!妹妹!是哥对不起你啊!” 这一出,让宫羽薇张着嘴巴愣在原地,简直如同石像一般。 周围的官兵更是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林湛缓缓打开棺材继续哭喊:“两个妹妹都是饿死的,我变卖全身家当才买了一副棺材,是我没本事啊!” 听到这话,周围的官兵竟然有些动容。 有的将林湛搀扶起来,有的将棺材盖重新盖上。 有的甚至还给林湛塞了些碎银:“好好将你两个妹妹安葬了吧,你跟哥一样,都是苦命人!呜呜呜……” 林湛抹着眼泪,眼看宫羽薇趁着混乱早已进了城,这才收了情绪:“谢谢!等我挣了钱一定还你!” 说罢便朝城内走去,经过拿着画像的官兵时,他特意扫视了一眼,果然是海捕文书。 而海捕的目标,只有宫羽薇一人。 林湛加快了脚步,三两下赶上了宫羽薇,却见对方好奇问道:“你这张口就来的功夫,我算是真正的领教了,不过我好奇的是,你的眼泪是怎么弄出来的?” 林湛从腰间摸出一小块洋葱,得意道:“当然得感谢这个小玩意儿了。” 宫羽薇嗤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随身带着洋葱的。” 林湛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眼中尽是对往事的追忆:“还记得小时候,我老是缠着老曹给我买东西,他不给买我就想了这个办法让自己哭得更惨一点,后来习惯了就一直带在身上。” 宫羽薇见林湛情绪低落,赶忙岔开话题小声道:“我带你在这鹿州城逛逛吧,这儿曾经可是燕国的国都……” 林湛瞅了瞅四周:“怪不得这般热闹繁华。” 宫羽薇继续说道:“燕国城破之日,燕王自尽,大楚神帝本想将当时年仅十岁的燕世子封侯,可谁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湛白了他一眼:“等等,你大白天的不会是准备给我讲鬼故事吧?” “咱们还是先找个藏身之所吧。” 宫羽薇指了指远处墙壁上,张贴的正是海捕文书。 “不出所料的话,附近州府衙门也是这般阵仗,看来不是肃州府衙,应该是受了肃王的令。” 林湛思索片刻,继续道:“咱们今日先出了鹿州城再说。” 两人刚准备离开,两名乞丐却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名年迈的老乞丐拱了拱手:“老朽带两位公子去个地方,事后送二位安全离开鹿州城。” 眼下也别无他法,林湛和宫羽薇对视了一眼,便紧跟在两名乞丐身后朝东街方向赶去。 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林湛便看到院中横七竖八了躺了三十多名乞丐。 眼看林湛和宫羽薇进了院门,那些乞丐们纷纷起身跪倒在地,由老乞丐带头高呼:“参见校尉大人!” 第十七章 鹿州大权 宫羽薇一脸诧异,林湛更是一脸茫然。 老乞丐起身从草团下拿出一个包袱,然后从中取出一枚令牌双手递上:“这是您的令牌!” 林湛接过令牌,便看到上面赫然写道:“天哭星,林湛!” “这是曹校尉生前的遗物,现在该交给您了!” 老乞丐递上包袱,继续道:“上个月有人将这些东西交给我,让我务必亲自交到您手里。” 林湛诧异道:“是谁?又为何交予我?” 老乞丐叹了口气,这才道:“能有权将令牌授任的,除了朝廷便只有魁主了,来人说曹校尉生前有一亲传弟子,理当接任鹿州捉刀校尉一职。” 林湛问道:“魁主?三十六捉刀校尉之首,天魁星?” 老乞丐答道:“正是。” 林湛又问道:“那你又如何确定我身份?” 老乞丐答道:“来人曾留下画像,更何况您身后的这副红棺材可是曹校尉的随身之物,我跟随他多年怎会认不出……” 宫羽薇看着满院的老弱病残,叹了口气:“那你等既然是鹿州捉刀人,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老乞丐神情突然激动起来:“自从曹校尉死后,鹿州无主便事事大乱,为了争夺这校尉之职,明争暗斗不足为奇,更有甚者勾结外人残害手足!” 林湛打开包袱,全是老曹生前随身的物件和衣物。 听老乞丐细细道来,他这才知晓。 老曹死后,鹿州捉刀人无主。 之前跟随他最被看重的手下赵士诚,本应接替鹿州捉刀校尉一职,却迟迟没有等来任命。 上个月在收到任命林湛为鹿州捉刀校尉的那一刻,张士诚集结了自己所有的亲信,试图将反对他的人赶尽杀绝。 院中的这些乞丐,便是被迫害的下场。 能守住令牌和包袱,足以说明他们都是老曹赤胆忠心的追随者。 “您既是曹校尉亲传弟子,理当守住曹校尉的基业!属下陆横愿随您重掌鹿州大权!” “属下愿随校尉大人,重掌鹿州大权!” “属下愿随校尉大人,重掌鹿州大权!” “属下愿随校尉大人,重掌鹿州大权!” 林湛看着这些人眼中的赤诚,不由得有些动容。 正如那个老乞丐陆横所言,自己倒也算是老曹的亲传弟子,理当守住老曹的基业。 可老曹到死都没让自己趟这趟浑水,如今要是接下这令牌,到底是对是错? 看着沉默不言的林湛,陆横带着哭腔恳求道:“时至今日,曹校尉的死因仍然不明,如果您不肯担任这鹿州捉刀校尉一职,兄弟们只好以死明志,免得被赵士诚那狗贼百般欺辱!” 说罢,陆横便从怀中抽出匕首抵在脖间。 老曹的死因,林湛从来没有深究过。 他如果想知道,老甘那多少能打听出来点消息。 从没探究过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堪一击,有朝一日他必将手刃仇敌。 林湛盯着陆横,沉声道:“我以鹿州捉刀校尉的身份命令你,放下手中的匕首。” 陆横听罢,直接扔掉手里的匕首连连叩首:“参见林校尉!” 林湛眼下却是为难,自己既然接任了这鹿州捉刀校尉一职,理当为眼下的弟兄们找条活路,重掌鹿州大权,可自己还要前往真武剑派探查古文字的真相。 “算了,多留几日吧。不管怎么样,总得让眼前这些弟兄们有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这样才能等自己回来从长计议。” 林湛心里想着,却开口问道:“这鹿州城外有没有山匪之类的?” 陆横思索片刻后,这才说道:“早些年倒是有几伙,但还没成气候便被曹校尉带着我们灭掉了,去年突然冒出来一伙贼人抢占了城外十里之外的二龙山,聚集了三百多号人手,据说那两位当家的都是先天境四品高手,鹿州府衙和张士诚根本奈何不了!” “还有这么好的去处?” 林湛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说道:“今夜便随我去投了那二龙山!” 众人一听当即傻了,陆横一脸不解地问道:“林校尉,难不成咱们要去落草为寇?” 林湛没有解释,反而命令道:“照我说的做便是,无需多问。” 此时宫羽薇也不禁好奇,小声问道:“你这又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好戏开场了。” 林湛说着便将地上的泥巴朝宫羽薇和自己的脸上抹去,瞅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地方尴尬道:“身上……你就自己弄吧。” 宫羽薇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当即俏脸一红,想要出手教训林湛,结果发现他早已躲得远远的,只能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亥时。 林湛和宫羽薇混在陆横的队伍中,朝城门走去。 本来还担心有什么变故,结果城门的官兵和陆横打了声招呼便直接放行。 “这……” “其中两人是我们的人。”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可以安全将我俩送出鹿州城的方法?” “是啊!他们的值守时辰我记得清清楚楚。” “……” 林湛翻了个白眼,朝宫羽薇小声道:“早知道这样,那咱们还乔什么装啊?” 宫羽薇低着头:“先出城再说。” 顺利出了城,众人便加快了脚步。 因为有伤残的兄弟,所以直到子时才走到二龙山脚下。 一眼望去,林湛不由得感慨:“这易守难攻的绝佳山势,难怪鹿州府衙和赵士诚无可奈何!” 陆横点着头:“是啊!据说二龙山只有一条上山路,而这条路只有一尺宽,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将火把点上!” 林湛下着命令,率先朝那条上山路走去。 行至山腰,便听到上方传来喊声:“来人吱个声,否则一律乱箭射死!” 林湛拿过火把挥了挥:“告诉你们当家的,我带着兄弟们前来投效二龙山!” “站在原地,待我前去禀报!” 山上再次传来喊声,林湛示意众人呆在原地。 一盏茶的功夫。 刚刚那喊声处竟然燃起数十道火把,随即再次发声:“大当家,二当家有请!” 第十八章 我没醉过 林湛带着众人沿着险窄的山路,继续上行。 数十道火把之处,数十名带着敌意的眼神,环伺着眼前一行不知是敌是友的生人。 四周更是喊声震天,字字句句带着讥讽和威压。 林湛没有理会,这双龙山两位当家的既然同意他们上来,那就说明有得谈。 至于怎么谈,当然要看林湛怎么说。 二龙山上驻扎的寨子绵延数里,而那寨门更是如同一道铁闸。 铁闸缓缓升起,从里往外涌出二十多名刀斧手,将林湛等人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小头领却是显得客客气气:“诸位,请解下兵器。” “都解下兵器。” 林湛命令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那名小头领,笑眯眯地问道:“我这背上的棺材,应该不算兵器吧?” 小头领笑了笑:“算倒是不算,公子既然带着弟兄们前来投效二龙山,以后也就是自家兄弟,不过在此之前烦请让我等查看一番,也免得两位当家的怪罪下来,说我坏了二龙山的规矩……” 林湛看着眼前这个言语之中无不透出礼义二字的小头领,着实让他有些对二龙山刮目相看。 更对这个小头领印象深刻,他的话让人根本没办法拒绝。 “查看无妨,我打开棺材便是……” 林湛卸下背上的棺材,笑了笑:“不过我得先提醒一下,让你的弟兄们站远点,我怕吓着他们。” 小头领身后一名魁然大汉突然讥讽道:“吓到我们,难不成你这棺材里还藏着女鬼不成?” 此话一出,瞬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结果就在林湛掀开棺材盖之时,全场竟然摒住了呼吸。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这棺材里真冒出来个女鬼,毕竟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背着一副棺材。 “现在多远点还来得及……” 林湛这话,让小头领都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反倒是那名魁然大汉跨着步子走了过来,一脸不屑地直嚷嚷:“怕他个鸟!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 “起!” 林湛在背后捏了个剑指,在魁然大汉靠近棺材的那一刻,口中喝了一声。 棺材中的沈柔直接腾身跃起,吞吐了几下口中的蛇信子,然后如青蛇般柔软在魁然大汉周身绕行了一周,最终双手死死将他掐住! 煞白的脸色! 吞吐的蛇信! 诡异的身形! “鬼!鬼啊!” “快跑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吓得四周的山匪四处逃窜,有的人甚至吓得双腿发软在地上爬行,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尿迹。 魁然大汉受了此等惊吓,如今又被掐着脖子,在恐惧和死亡的边际,他最终选择哭出了声。 小头领慌乱之余,赶忙走到林湛身边拱了拱手:“公子,我这兄弟一介粗人,之前言语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此时在小头领的眼里,林湛就如同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他本就该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带着几十人前来投效,要么有地位,要么有实力。 他庆幸,自己没有言语之间对眼前这个少年有什么得罪。 这种人,他得罪不起。 林湛收了剑指,沈柔便松开了双手然后回到自己身边。 宫羽薇不住地打量着沈柔,脑海里全然是她刚刚口中吞吐出来的蛇信子。 身后陆横一行人更是对林湛的手段,熟悉而又震惊。 之前对林湛心存疑虑者,恐怕此时早已心服口服。 小头领将魁然大汉拉了起来,朝林湛拱了拱手:“多谢公子,我这就带你去见两位当家的!” “不必了。” 此时灯火通明的忠义堂下,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大当家!” “二当家!” 四周的山匪纷纷行礼,那名小头领低声说道:“公子,左边那位便是我们双龙山的大当家,右边则是二当家。” 眼看二人渐行渐近,林湛这才看清。 大当家身材魁拔,俨然一副力能扛鼎的气魄,而二当家则是僧衣缠腰,臂膀更是粗壮,尤为显眼的便是他胸口那副猛虎下山的花绣。 怎么看,都像是豪气干云的江湖义士。 “见过两位当家的。” 林湛拱手道:“深夜前来着实冒昧,但我的弟兄们有伤在身,需要一个静修疗养之地,这才多有打扰!” 大当家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众人,当即喝令着手下:“去将北院收拾出来,让新来的朋友歇下顺便换洗一番,还有,取来最好的伤药一并送过去!” “去准备酒席!酒足饭饱之后我要与这位小兄弟好好切磋切磋!” 二当家则挥着膀子吩咐,还不忘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沈柔的肩膀:“可真够吓人的……” “那就先谢过两位当家的了!” 林湛道了谢便转身冲众人说道:“你们先去歇下吧,我有事要跟两位当家的商议。” 众人领命而去,却见宫羽薇留在原地:“我跟你一起去。” 林湛白了他一眼,小声道:“男人家的事你可别插手,等会万一吃起酒来,你能抵挡住几碗?” “我没醉过!” 宫羽薇的话,让两位当家的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二当家,走过来拍了拍宫羽薇的肩膀:“你这小身板,没醉过?是没喝过吧?哈哈哈……” 大当家更是走过来给宫羽薇暗暗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赞道:“没想到竟然是位女中豪杰。” 眼看自己身份被识破,宫羽薇逞强道:“豪杰便是豪杰,谈什么女中豪杰。” 进了忠义堂的侧厅,众人纷纷落座。 一张两丈长六尺宽的实木长桌,足足坐下了二十余人。 其余众多喽啰纷纷落座于周围数十张小方桌,待酒肉上齐,整个侧厅的阵仗看起来简直比操办亲事还要隆重。 大当家和二当家自然并坐首座,林湛则坐在左侧首席,宫羽薇则紧挨着他。 至于沈柔,则站在林湛身后。 也正因为如此,在场的山匪除了两位当家的,其他人都如坐针毡,时不时地瞅一眼沈柔,更是如芒刺背。 生怕这个‘女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吓得魂飞魄散。 “弟兄们,原来是客,拿出咱们二龙山的热情,今晚好好招呼招呼新来的朋友!” 大当家说罢,端起手中的酒碗站起身来直接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端碗起身。 大当家看着林湛笑道:“小兄弟,既然今日前来投效二龙山,总得先自报一下家门吧?” 第十九章 胸藏锦绣谋略 林湛端起酒碗便说道:“小弟林湛,是天哭星曹崇的亲传弟子,今日刚刚接任鹿州捉刀校尉一职。”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炸开了锅。 “他们是官府的人?!” “天哭星?捉刀校尉?!嘶——” “他一个十六岁的娃娃,怎么可能让他当捉刀校尉?!” “那你有没有看见他身后的女鬼,我听说这正是天哭星曹崇的手段!” 说话间,侧厅内的山匪们暗中握紧自己的刀斧,只待自己当家的一声令下。 “都坐下吃酒!” 大当家喝令一声,然后看着林湛笑道:“你倒是毫不避讳!不过我未曾听说天哭星曹崇有什么亲传弟子……” 林湛摸出令牌,放到桌上:“这个应该假不了吧?再加上我身后这个……” 二当家看着令牌上的字,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瞅了一眼大当家:“大哥……这……” 大当家连忙摆手打住:“据我所知,鹿州城已被赵士诚掌控,你既然来了,就说说目的吧。” 或许在林湛控制沈柔的那一刻,抑或是看到陆横等人的面孔时,一切便都在大当家的意料之中。 林湛看着大当家深邃的目光,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这种人但凡生在乱世,必将是一方雄主。 林湛直言不讳开口道:“我想和二龙山做笔交易,我想要的不过是我的那些兄弟们在这二龙山上养伤……” 大当家扬了扬下巴:“既然是买卖,我二龙山能得到什么?” “一万两黄金。” 林湛比了个食指说道:“这么多兄弟的吃穿,小弟愿意分担分担。” 二当家当场就急了:“你说一万两就一万两啊?!还黄金!我们怎么信你?” 林湛摇头笑了笑,随即附在大当家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大当家听罢竟然先是神色一惊,转而对着林湛连连叹气,最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手段真是……哎!年纪轻轻却也是个胸藏锦绣谋略之辈!” 宫羽薇一脸疑惑,却也是见怪不怪。 在她眼里,林湛诈人的手段着实气人,但却此次捏准七寸发力,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如今又被这大当家夸赞胸藏锦绣谋略,在那么一瞬间,宫羽薇甚至觉得林湛身上似乎有光。 二当家也没听见自己大哥听到了什么能笑得如此开怀,对林湛多少还是放下了戒心。 可饶是如此,他毕竟是个粗人,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干脆直接问道:“那个……林湛,我就问你,你既是捉刀校尉,是朝廷的人,我们又该怎么信你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江湖上如今谁不知道,大楚神朝清剿各大江湖门派,就是为了清剿逆党,让太子顺利登基!” “那这个呢?” 林湛还没开口,宫羽薇直接解下自己腰上的软剑开口问道。 大当家盯着软剑没有言语,二当家则直接脱口而出:“你是真武剑派的人?!” 这番话,再次让侧厅众人炸开了锅。 一个捉刀校尉。 一个真武剑派。 这才是真正的死对头啊!又如何能同行上了二龙山。 “谁不知道肃王截杀了真武剑派的弟子,真武剑派的弟子又刺杀肃王被捕!” 林湛开口说道:“我接任鹿州捉刀校尉一职,也只不过是让兄弟们活命,他们曾经誓死追随师傅左右,如今我就得护他们周全。” 赵士诚这个名字能从大当家口中说出来,说明他对鹿州的局势已然明了,所以林湛觉得没必要去作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双方得到足够的好处,那么这笔交易自然做得。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大当家突然开口说道:“来,把酒倒满!” 宫羽薇没有丝毫拘谨,收了软剑端起酒碗:“宫羽薇。” 林湛端起酒碗却是抱怨起来:“我说二位当家,我俩这把家底都露出来了,却还不知道你俩的姓名,不公平吧?” “疏忽了,我这便介绍……” 大当家听罢连干了三碗,笑道:“在下项子龙,二当家宋不戒。” 一个气魄不凡的项子龙,一个酒肉和尚宋不戒。 单论姓名,绝非一般的山匪鼠辈。 酒碗频频举起,二人的事这才让林湛和宫羽薇听了个明白。 项子龙本是拱卫神都的亲军副统领,三年前二十五岁的他也算是站在了人生的巅峰。 只可惜在四侯争权夺势这场大战中,他选择了拒绝同流合污,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被流放的途中,遇到了宋不戒。 当时的宋不戒还是一个刚刚破了酒肉戒律的浑和尚,和项子龙偶然间说过几句话便觉得意气相投,索性破了杀戒救下了他。 那一日,宋不戒力战到底方才和项子龙联手将押解的官差除掉,也正是那一日,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宋不戒。 佛门戒律,一律不戒! 二人结拜之后直接落草,干起了劫富济贫的买卖。 直到去年,二人打听到鹿州无主,城中局势混乱,而城外二龙山又占尽天时地利,索性便带着兄弟们抢占了这个山头。 说到这儿时,众人已然醉眼朦胧。 眼看宫羽薇面不改色,宋不戒竟然想要找她拼酒。 “今日我要喝不过你,以后见了你我便叫你姑奶奶如何?!” “一言为定!” 周围的喽啰们开始起哄:“那你要是输了,干脆给我们二当家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哈哈哈!我觉得行!” “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宋不戒拍了拍自己的锃亮脑袋,冲周围恐吓道:“瞎起什么哄!我岂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 直率的性格让宫羽薇瞬间刮目相看:“这样吧,我看你练的是外练的横练硬功,如果我输了,便送你一套调养的心法如何!” 真武剑派的心法,江湖上多少人求之不得。 更何况自己常年来修炼横练硬功落下诸多旧疾,如果真能得到调理的心法,那对于宋不戒这个大老粗来说,可比给他做压寨夫人这件事惊喜得多。 林湛本就担心宫羽薇一个姑娘家应付不了,没想到项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这兄弟可是喝了四十坛,还能赤手空拳打死四头老虎的人!” 第二十章 霸王卸甲 听着项子龙说出这话,再看看宋不戒,完全一副嗓子眼都比碗口大的架势,林湛怎么看都觉得毫无胜算。 没想到的是,宫羽薇竟然还吆喝了一声:“换坛子来!要大的!” 先不论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光是她一个姑娘家敢这么豪气干云地吆喝换大坛,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发出声嘶力竭的惊呼。 气氛愈发浓烈,换了坛子的二人下酒的频度更是飞快。 “二当家!” “二当家!” “二当家!” “二当……” 本来喊声震天的助威声,在宋不戒喝完第四十四坛之后,瞬间戛然而止。 宋不戒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憋着发红的双眼直接吐了! 更是在众人发傻的眼神中,将自己的食指塞进了嘴里发出阵阵的呕吐声! “这……” 项子龙看着宋不戒的糗态,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再看看宫羽薇面不改色地坐了回来,连连鼓了几下掌:“当真是女中豪杰啊!” 宫羽薇拱手示意,竟然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林湛凑到她跟前,小声问道:“你这么凶猛的吗?” 宫羽薇说话的声音更小:“我说我用真气将进了肚子的酒都炼化掉了,你信吗?” 林湛眼睛瞪得老大:“你使诈?!” 宫羽薇白了他一眼:“跟你学的呗。” 直到丑时末,侧厅里的众人纷纷喝得酩酊大醉。 项子龙步态踉跄,眼睁睁地看着宫羽薇将林湛扛在肩膀回去休息了。 此时众人散去,宋不戒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尴尬地说道:“这下真是没脸见人了!” 项子龙玩味地笑道:“你也够可以,这么快酒劲就散了?” “早都醒了,就是没好意思起来。” 宋不戒端起一碗茶饮了下去:“对了大哥,那小子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信得过吗?” 项子龙沉思片刻,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 林湛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次日黄昏。 此时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痛欲裂,而恰好陆横推门进来叫他去吃饭,才知道昨晚自己喝得烂醉,被宫羽薇扛了回来。 听到这儿,林湛只觉得脸上发烫。 不是害羞,而是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姑娘家家的扛了回来,着实有些丢人。 “林湛兄弟,还没醒呢?” 门外这嗓子,一听便知道是宋不戒那个酒肉和尚。 林湛赶忙起身,出了门便看到项子龙和宋不戒站在那里,给自己打着招呼。 宋不戒一脸的笑意,在宫羽薇出现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看来昨晚的赌约,他还记得。 宋不戒倒是磊落,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利利索索走到宫羽薇面前拱了拱手:“姑奶奶!” 在场其余众人纷纷憋笑,但敬他是条汉子。 宋不戒认了‘亲’,又走到林湛身边笑道:“昨晚喝酒失态了,林湛兄弟勿怪,想来你所修炼的武学奇特,今日来是想与你切磋切磋!” “宋兄这是来探我底来了?” 林湛笑了笑,然后看向项子龙:“两位当家的都是先天四品的高手,我一个九窍修为,哪里能招架得住啊!” “我兄弟二人久闻天哭星曹崇有一门功法名为《六道仙尸诀》,其功法之诡异令人胆寒……” 项子龙走了过来,笑道:“本以为曹崇前辈故去再也无缘得见,既然林湛兄弟作为他的亲传弟子,烦请今日让我兄弟二人见识一番,权当切磋,点到为止,如何?” 项子龙和宋不戒都是爽快之人,林湛倒也没有忌讳,他知道二人今日以切磋之名前来,想必也是为了再次确认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小弟我便应下了,还望宋兄能手下留情!” 林湛说着,便从房间内取出三尺红棺。 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指尖血抹在沈月的双眼之下,只是一声喝令便让沈家姐妹纷纷睁开双眼。 沈柔更是顺势从棺材上拔出听风刀,死死盯着宋不戒。 众人当即一阵惊呼,就连项子龙也有些动容。 昨夜或许因为天色太暗并未看得太清,可此时看去,那两具尸体在林湛的操纵之下,显露出来的煞气着实吓人。 “难怪曹崇当年操纵八百死士,便能杀得血流成河!” 项子龙喃喃自语,还不忘提醒道:“二弟切勿大意!” 宋不戒应了一声,双肩下沉用力一震,随着上衣撕裂开来,两手的虎爪之间瞬间发出轰然虎啸! 显露在外的胸膛上,那头下山猛虎被真气撑起,一时之间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 眨眼之间,宋不戒皮肤开始泛出血色,最终凝结成一道道甲胄的纹路! “难道是失传已久的霸王卸甲!” 宫羽薇心头一惊,正要提醒林湛,却看到宋不戒已经全力攻了过去。 林湛倒是不紧不慢,十指微动便让沈柔退到自己身边用双臂直接接下了宋不戒的第一拳。 与此同时,林湛顺势接过沈柔手中的听风刀,一个侧身朝宋不戒挥了过去。 如同当初薛平志所言,听风刀虽然刚猛无比,可毕竟还未炉火纯青,况且此刀法耗力极快,讲究的是速战速决。 眼前宋不戒使出的功法更是刚猛,他又是先天四品,体内有真气催动,硬拼之下必然讨不到半点好处。 宋不戒看着林湛迎面挥来的刀锋丝毫不避,扬起左臂生生挡住,非但毫发无伤,还将林湛直接震开! “吼——” 宋不戒挥着双臂,相撞之下竟然发出砰砰的闷响。 林湛在自己掌心用血迹画下印记,拽着沈月的手直接将她整个身体挥了出去! 在场的众人根本没发现,在林湛和沈月掌心接触的那一刻,沈月的双眸在那么一瞬间化为赤红! “以你之尸,借我之魂!” 林湛看着沈月如同一柄飞剑穿梭而去,又是一声暴喝:“蛇行!” 沈柔身形一软,整个身体如同青蛇一般朝着宋不戒便缠了过去! 项子龙的神色从凝重化为震惊,因为他此刻发现,沈月的体内竟然涌动着浑厚的真气! 而沈柔此刻似人似蛇,让项子龙嘴唇开始有些发颤,喃喃自语:“这……这就是六道仙尸诀吗?” 众目睽睽之下,宋不戒这次根本没反应过来。 沈柔如同一头青蛇死死缠住宋不戒的身体,而沈月这柄‘飞剑’如同惊弦霹雳般朝着眉心处刺了过来! 第二十一章 暴躁气息 此时宋不戒周身每一寸皮肤上都在鼓动,而他紧握的双拳直接让项子龙心头一颤,急忙冲宫羽薇喊道:“快让他停手!” 宫羽薇被这声惊醒过来,直接朝林湛双臂发力将他招式卸了下来。 另一旁的项子龙则没有丝毫犹豫,捏了个剑指便点在了宋不戒胸口的虎头之上。 身上鼓动的皮肤瞬间停歇下来,而宋不戒也如同泄了气一般瘫倒在地。 本在宋不戒身上缠着的沈柔倒是直接松开,而沈月凭空恢复了死气却是急速下坠,幸好被项子龙单臂接住。 林湛被宫羽薇卸了招式,顿时感觉一股由内而外的冲力让自己体内九窍开始发出阵阵剧痛! 此时的他,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九窍传来的剧痛,最终全都汇聚在眉心。 之前梦里的那个声音又在脑海里传来:“天上三旗日月星,今降雷霆应我令!九霄龙气贯神通,天道在我显真灵!” 这道声音逐渐清晰,而日头当空之下竟然凭空炸响一道惊雷! 一道微弱的紫气游走在林湛的鼻息之间,当他模糊之间看清了宫羽薇一眼之后,便直接晕了过去。 梦中的林湛,再次见到那名美妇人。 只不过这次没有奇异景象和那二十八字的重复声,有的只是上空盘卧的那条浑身散着金光的五爪真龙。 林湛正看得出神,就看到美妇人的腹中竟然钻出一条周身包裹着紫气的幼龙,随后直冲而上。 双龙缠斗在一起,时不时发出阵阵龙吟。 美妇人哭喊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林湛试探性地朝她走去,却在下一刻看到双龙骤然之间幻化成两轮烈日。 四周顿时杀声四起,一幕幕尸山血海的画面呈现在林湛眼前,让他如同身处炼狱,当即头痛欲裂。 “啊——” “杀!杀!杀!” 林湛闭着双眼嘶喊着,双手却被人死死按住。 宫羽薇急忙呼喊:“林湛!林湛你醒醒!” 陆横也是一脸的愁容:“怎么会这样?难不成他走火入魔了?” “他体内有一道气息极其暴躁,但却不是真气!” 项子龙收了抵在林湛心口的剑指,脸色凝重道:“你们且退出门外,我用真气在他体内探查一番!” 众人匆匆走出房门,却因为太过担心没有关门,惶恐地盯着房间内的情况。 项子龙催动着体内的真气,再次用剑指点在林湛的心口,真气顺着剑指散进林湛的奇经八脉,最终汇聚在丹田处。 此刻紧闭双眼的项子龙,借着真气一眼便发现林湛的丹田处,游走着一道暴躁紊乱的紫气,在察觉到自己真气的那一刻竟然直接袭来! “呃!” 项子龙见状不妙想要收回真气却为时已晚,整个身体如同被人重创一般,直接重重地摔出了房间! “大当家!” “项兄!” 众人想要上前搀扶,项子龙却连连摆手:“快去看看林湛兄弟怎么样了!” 宫羽薇第一个冲进了房间,却看到林湛满头大汗地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我这是怎么了?” 林湛虚弱地问道:“我只记得自己做了个好长的梦……” 宫羽薇见他并无大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是挺长的,你足足昏迷了两日!” 此时项子龙走了进来,这才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林湛林湛听罢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只记得宋不戒找自己来切磋,使出六道仙尸诀之后便大脑一片空白。 “若不是我和宫姑娘及时阻止,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项子龙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二弟当时如果发力,恐怕缠在他身上的那具尸体当场便会粉碎,而你操纵的那具如同飞剑的尸体会直接击穿他的眉心!” 宫羽薇盯着林湛说道:“眼下看来,你凭精血控制两具尸体,如果真如项兄料定的那般,恐怕你即便不死,也会重伤难愈。” 让沈月化作飞剑,正是六道仙尸诀中操纵第一道本命仙尸的手段:借尸还魂。 这是林湛第一次将这手段使出来,没想到竟然会反噬心神。 当初选择沈月成为林湛的第一具本命仙尸,正是因为二人属相相同,且又一阴一阳。 阴阳相通,互相轮转。 借你之尸,还我之魂! 这手段要的便是,将林湛所有的修为倾注在沈月的尸体上,让尸体一瞬之间爆发出跨越境界的修为。 这也是为什么林湛明明是九窍修为,项子龙却在沈月尸体上看到先天境才会拥有的真气。 只可惜《六道仙尸诀》毕竟是神通境的神通武学,林湛只不过是个连先天都未踏入的三流高手,被心神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听完那天切磋的事,林湛还是有些后怕,赶忙问道:“那宋兄呢?现在没什么大碍吧?!” “目前还在昏迷当中,但并无大碍,还得庆幸你修为尚浅。” 项子龙摇了摇头,随即脸色又凝重了起来:“先说说你吧,你体内那道暴躁气息,你自己知道吗?” 林湛一脸讶然:“暴躁气息?” “看来是不知道……” 项子龙和宫羽薇对视一眼,随即说道:“那你得想办法尽早踏入先天境,以真气自行查看了,我……无能为力。” 宫羽薇却开口道:“待我将他带回真武剑派,应该有办法解决。” 项子龙点了点头:“真武剑派高手云集,一定会有办法。” 吃过饭后,林湛又躺下休息了两个时辰,这才感觉身体恢复了八成。 眼下安顿好了陆横等人,又叮嘱宫羽薇看管好自己的棺材,林湛带着听风刀便下了山。 早早完成计划,便能早早前往真武剑派。 林湛挑着一担枯柴,伪装成樵夫顺利进了鹿州城,他手里的听风刀自然被守城的官兵当作砍柴刀。 此时夜色还未彻底昏暗,林湛找到一家名为‘龙涎茶馆’的地方直接坐了下来。 茶馆掌柜看着林湛眼前那五杯茶被摆放成上二下三,笑眯眯地开口问道:“客官还需要点儿什么?” 林湛环视着四周这才道:“我家老爷有干渴症,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金茉莉茶?” 茶馆掌柜继续笑道:“客官要是诚心要,请随我到后厅来看看,不过价钱不菲!” 林湛摆了摆手:“价钱不是问题,就看你有多少了。” 第二十二章 计划开始 二人进了后厅,当即拱手示意。 “不知此次二位当家的,有何指示?” “明日午时之前,我要周、冯两家夫人的行踪路线。” “我这就去安排,明日午时之前还在这里碰面。” “有劳了。” 原来这茶馆掌柜,是二龙山在鹿州城内的内应。 林湛在临行前,项子龙特意嘱咐一些暗号和暗语。 茶杯上二下三,二代表二龙山,下三则代表下山,连贯起来便是二龙山的人下山有所行动。 至于干渴症和金茉莉茶之类的话术,不过是二龙山自行定下的黑话罢了。 直到寅时一刻,林湛这才动身前往鹿州府衙。 这个时辰是人最为松懈之时,林湛一个纵身便溜进了府衙。 其中方位他自然不熟,多亏了常年跟随曹崇进出府衙的陆横提醒,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鹿州知府洪天祥的卧房。 此时房间内烛火熄灭,门外并没有任何戒备,林湛推门而入,提着刀便走到了洪天祥的床头。 眼前一幕,让他彻底傻眼。 偌大的床上,除了洪天祥这个五十多岁的狗官,竟然还横七竖八地睡着十来名女子,其中甚至有两个小姑娘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样子。 刀刃抵在洪天祥的脖间,眼看他从睡梦中醒来瞪圆了双眼,林湛沉声恐吓道:“敢出声,我一刀扎穿你的脖子!” 洪天祥吓得泪花差点迸溅出来,只得连连点头。 林湛一把掐着他的脖子,拽到桌前这才将烛火点燃,床上那些女子隐约之间睁开惺忪的睡眼,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谁敢叫出声,我就让他的血溅谁脸上!” 林湛撕扯着洪天祥的头皮,没有丝毫留情:“洪天祥,我今天先留你一命,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做,懂吗?” 就在林湛说话之际,床上两名女子竟然朝门外冲去,嘴中还不住地大喊:“抓刺客啊!来人啊!抓刺客!” 林湛右手一挥,听风刀直接将其中一名女子的头颅斩了下来,刀身铿锵一声插在门板上,使得另一名大喊的女子直接一个踉跄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别杀我!别杀我!” 床上其余女子更是浑身发抖,捂着嘴生怕让林湛听到哭声对自己动手。 林湛掐着洪天祥的脖子愈发的紧:“洪大人,看来你的女人,顾不上你的死活啊?” 洪天祥脸色开始逐渐发紫,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我洪某之前有哪里得罪过阁下,不妨提个醒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话音刚落,门外闯进来二十多名捕快直接拔出了刀。 刚刚还趴在地上声嘶力竭求着别杀她的女子,此时却颤巍巍地挺直了腰板:“大胆贼人,还不放开我家老爷!” “洪天祥,你勾结赵士诚意欲将曹崇亲信赶尽杀绝,还联手城中富商欺压百姓!” 林湛数落着他的罪状时,还不忘瞥了一眼床上那十余名女子:“你有没有想过有今日报应?!” 洪天祥听到曹崇这两个字时明显神色一变,嘴唇发白:“你……你是曹崇的亲信?!” 站在捕快人群中的那名女子打骂着周围的捕快:“你们一个个的,哪个不是吃老爷的穿老爷的!眼下到了这个时候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上啊!” 这些府衙的捕快被女子一激,当即蠢蠢欲动。 “他手上就一把断刀,怕什么!” “他一个人,咱们一起上!” 眼看这群捕快准备扑杀过来,林湛从怀中掏出令牌喝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乃新任鹿州捉刀校尉!”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冒充……” 那女子一脸的鄙夷,却没想到话没说完,只看到一道清冷的刀光,再想出声却只能感觉喉间传来剧痛,接着便是汩汩喷溅的鲜血让她瞬间没了生机。 在场所有人眼里,提着听风刀的林湛站在那里简直就是一尊杀神。 “这是任命的书信。” 林湛拿出陆横交给他接任鹿州捉刀校尉的书信,字字句句在洪天祥眼里犹如绵针,刺得自己脊梁一寸一寸地矮了下来。 直到看到落款的红印,洪天祥直接跪倒在地:“下官洪天祥,参见校尉大人!” 在场所有捕快见知府都已经跪拜在地,哪里还敢去质疑林湛的身份,纷纷叩首:“参见校尉大人!” 地上两名女子的尸体,加上捉刀校尉这个刽子手头子的身份,让床上的那些女子们身体发颤不敢吱声。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离开府衙,听从我的调令!” 林湛冷着声,特意将手中的听风刀在那些捕快的肩膀上敲了敲,警告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赵士诚的人,但如今我已接任鹿州捉刀校尉一职,提醒你们一句,千万别选错了。” “是!” “唯校尉大人马首是瞻!” 赵士诚在鹿州城根基深厚,更何况往日定然与这些捕快有钱财往来,自己一个凭空冒出来,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捉刀校尉,恐怕难以服众。 林湛深知这点,于是便拿出老甘的令牌:“肃州捉刀校尉已带人入城,此次前来正是助我重掌鹿州大权!” 这样一来,哪怕这些捕快抑或是洪天祥这个狗官平日与赵士诚往来密切,如今林湛有肃州捉刀校尉相助的话,赵士诚必然如同一只掌上蝼蚁。 以免节外生枝,林湛吩咐捕快将房间清理干净,而床上那些女子直接暂扣牢中。 所有捕快直接封锁了府衙各个出口,林湛则与洪天祥坐在前堂细细密谋。 “鹿州城中富商以周、冯两家为首,我明日会想办法绑走两家的夫人。”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到时周、冯必然会来府衙报案,你只需要将两位夫人藏在府衙之中。” “周、冯两家报案之后,我必然会派手下在城中搜寻,到时搜寻不到,他们定会找赵士诚帮忙,恕下官胆小,那赵士诚要是来府衙搜查,下官……下官不敢阻拦……” “你大可放心,我会留下字条,让他们以为是二龙山所为,为的就是索要赎金。” “可是大人,万一那伙人真带着赎金去了二龙山,一切不就暴露了吗?” “二龙山,是我的人。” 第二十三章 虎虎壮骨酒 听到这,洪天祥直接冷汗直冒。 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身上出乎意料的东西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过也对,能坐上捉刀校尉一职的绝非等闲之辈。 洪天祥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算盘,自从他和赵士诚联手以来,城中富户所缴纳的金银,到自己手里不过十之一二。 倘若林湛正能重掌鹿州大权,自己定当拽紧这条大腿,到那时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入朝为官才是他这辈子背后的期望。 所以眼下,他需要拿出足够的忠诚。 洪天祥从床榻下取出一个小方盒,递给林湛说道:“请校尉大人过目,这是下官的投名状,洪某愿一心追随您左右!” 林湛打开小方盒,从中取出那张崭新的牛皮纸,全部打开后便看到一层层错综复杂的关系图展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 “这是赵士诚和他几个亲信在整个鹿州的关系图,也可以说是他的势力分布吧,毕竟鹿州有十三个县,大人难免疏漏,这张图纸想必对大人有些用处。” 林湛一脸讶然地看了看洪天祥:“没想到你还自己留了一手,你是知道鹿州迟早会任命新的捉刀校尉吧?” 洪天祥谄媚地比了个大拇指笑道:“校尉大人英明,当初曹校尉在的时候,下官根本不需要有这些心思,他老人家虽是铁血手段,但平日里对我等还是照顾有加,总说我们府衙的人劳苦功高当然得多拿一些金银。” 林湛一脸鄙夷地盯着他,问道:“你?劳苦功高?” 洪天祥一脸正色地回答道:“大人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这个人出了好色,基本没干过什么坏事,说句大不敬的话,有时候脏水泼过来,我们只能站在捉刀人身前受着,毕竟在百姓的心里,他们才是大楚的守护神,容不得半点玷污。” 这段话让林湛心头猛地一颤,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一个问题,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耳闻呢? 此刻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人爱戴的捉刀人在老曹口中成了刽子手之类的污名。 或许他身在其中,更加的身不由己。 “你不笑的时候,倒也却是像个好官。” 林湛看着洪天祥,突然问道:“我有一事不明,你说你都年过半百,一夜还能……如此勇猛?十多个,你忙得过来吗?” 洪天祥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黑瓶:“因为有这个。” 林湛接过小黑瓶端详起来,看着侧面的小字念了出来:“虎虎壮骨酒……” “大人不妨拿回去试试,要是效果不错,尽管到下官府中来取便是!” “糊涂!我哪里用得上这种玩意!” 林湛嘴上呵斥,手上却是将虎虎壮骨酒塞进了怀里,嘴里还分辩道:“我有位朋友,最近正被此事困扰……” 洪天祥露出一脸的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明白明白。” 林湛强装淡定,背身离去。 出了府衙,他便随便投了个客栈,将房门锁好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唯独除了杀那两名女子和自己怀中的虎虎壮骨酒。 他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陷入沉思。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他总感觉自己体内有一道杀意在时不时地左右着自己。 第一次杀三叔公的时候,是因为仇恨,也正是因为仇恨,才能让他下手之时没有丝毫犹豫。 他从小便和尸体棺材打交道,倒也没那么多的芥蒂。 可在二龙山上和宋不戒切磋之时,现在回想起来,借尸还魂化沈月为飞剑,虽然是第一次使出来,但他认为无论如何都能收放自如。 可偏偏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竟然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股杀意控制。 再想想刚刚杀那两名女子,她们也并非非死不可,但就是那么一瞬间让他心中莫名升起杀掉这唯一的办法。 三件事抛开第一件事,剩下两件事再联系到项子龙说自己体内有一道暴躁气息,让林湛赶忙摸了摸自己丹田的位置。 只可惜自己只不过是九窍修为,再怎么摸也不可能探查到丹田的情况。 “难不成就是这道暴躁气息,在控制着我?” 林湛嘴里嘀咕着,脑海里一瞬之间便想到问题所在。 似乎所有的事都从一件事开始,那就是翻看《煌煌雷霆法》发现是空白之后,当晚便做了个奇怪的梦。 那日的梦中,那名美妇人化作一道紫色雷霆钻进了自己的眉心,难不成那道紫色雷霆便是自己体内那道暴躁的气息? 手中的《煌煌雷霆法》,依旧是一堆白纸。 “天上三旗日月星,今降雷霆应我令!九霄龙气贯神通,天道在我显真灵!” 林湛反复研究着梦中的那二十八字,始终无从解惑。 项子龙先天四品的修为,在以真气探查自己体内那道暴躁气息,都被直接震出房外。 如此让人更加的好奇。 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一来便是踏入先天境自行查看,二来则是前往真武剑派请掌门师青玄出手。 九窍修为想要踏入先天境,唯一的途径便是借助时机引天地真气进入体内淬炼五脏,最终凝聚在丹田之处反复流转于经脉。 所谓的时机因人而异,有人尝试一次便能成功,而有人引天地真气入体后无法掌控导致爆体而亡。 所以不到万无一失之时,没人会轻易尝试。 武之一途,向死而生。 只有踩着泥沼登顶巅峰,才有资格一览众山之绝顶风光。 “天上三旗日月星,今降雷霆应我令!九霄龙气贯神通,天道在我显真灵!” “前两句话所示,话里话外都在和自己梦中的紫色雷霆不谋而合,日月星同时汇聚在一起,按时辰推算应当是寅时之末,卯时之初,那时上空有雷霆真气翻涌,应我号令从天而降!” “或许,我可一试!” 林湛在脑海中再次反复研读二十八字,猛然间睁开双眼:“或许这正是《煌煌雷霆法》的总纲!” 第二十四章 先天二品 寅时之末,卯时之初。 上空悬着一轮淡淡的胧月,星辰却是遍布夜幕。 林湛出了客栈,一路赶往陆横之前停留的那个破落小院,刚进门便看到东方天际边泛起了鱼肚白。 “就是现在!” 林湛盘膝而坐,《煌煌雷霆法》被他摆放在眼前。 九声浑厚的砰砰响声,让林湛体内的九窍大开。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踏入先天境,才算是真正的踏入武之一途。 林湛双眼死死盯着东方天际的光亮:“九窍大开,聚我真气!” 二十八字一出,刚刚微亮的天色像是猛地暗淡了那么一瞬间,紧接着便听到空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雷声。 “天上三旗日月星,今降雷霆应我令!九霄龙气贯神通,天道在我显真灵!” 林湛腾空而起,朝上空捏了个剑指。 下一刻。 浓云翻涌,雷霆轰鸣! 云中似是有真龙游走,吞吐着电光搅得天地色变! 此时林湛丹田处的那道紫气像是受到了感应,顺着林湛的鼻息之间而出直冲云霄! 紫气缠着真龙让皓月晨星,乃至刚刚升起的新日,瞬间失了颜色。 数十道雷霆电光奔涌而下,还有那挟裹着紫气的真龙朝着林湛的眉心而来。 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让鹿州城中几十处住宅难以承受,直接分崩离析。 城内的湖泊水流声声炸响,甚至凭空降下的一道霹雳将城中的主路劈开一个巨坑。 林湛眼睁睁开着挟裹着紫气的真龙朝着自己的眉心钻来,如同梦中那名美妇人一般。 他不但没有闪躲,反而张开双臂在期待着什么。 真龙入了眉心,林湛体内顿时翻涌着浓烈的真气,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压制,只能任由真气淬炼着自己的五脏。 只待时机一到,闭合九窍将真气封锁在体内,能不能消受得住那就全凭本事了。 林湛此时体内的状况,就如同这鹿州城内的乱象。 五脏每被淬炼一寸,林湛就要承受穿心之痛,每被淬炼一处,更是尝尽无间炼狱之苦。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上,散发着被灼烧的味道。 双臂上青色的蛇皮,此时早已化成赤红色。 体内的真气竟然如同爆裂开来一般,让林湛忍不住撑着双臂发出痛苦的嘶吼。 上空中闪烁的电光直劈而下,朝着林湛的眉心奔涌而来,一瞬之间竟然幻化出八条真龙! 一道真龙都已经让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要是这八条真龙再进入体内,恐怕自己当场便会爆裂而亡! 就在他急忙闭合九窍之时,八条真龙其中一条还是硬生生地从林湛眉心钻了进去。 九窍闭合,体外的七道真龙发出龙吟腾空而去,而上空的浓云也早已消散。 鹿州城内顿时平静下来,而林湛体内的两条真龙让他彻底无法承受,整个人陷入一片空白。 梦中的那名美妇人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美妇人怀中抱着一名婴童,口中哼唱着生涩的童谣。 林湛在一声声童谣之中当即平静下来,任凭体内的两条真龙淬炼着五脏,之后流转于经脉之间,最终盘卧在他的丹田之处。 周边的空白散去,林湛看着熟悉的院落紧了紧拳头,顿时被一股雷霆包裹,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澎湃的真气在做周天运转。 “我……成功了?!” 林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粗壮的臂膀,然后一眼便看到地上的《煌煌雷霆法》像是被人翻了页一般。 当他拿起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前边二十多页竟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是《煌煌雷霆法》的修炼法门! 共分九重,二十多页只不过记录到第二重而已。 “也就是说,如今我是先天二品,修炼到三品则会显现第三重?” 林湛眼看将近午时,赶忙朝昨日那间茶馆赶去。 …… …… 神都,戢武侯府。 盛春朝看着刚刚散去的那七条真龙,气得差点没从屋顶跳下来。 “就差那么一点啊!”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从九窍境跨过先天境,直接步入神通境啊!” “那小子到底在怕什么啊?!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小子就能成为这天下前后五百年的第二人啊!” 坐在庭院躺椅上的戢武侯摇着蒲扇:“我说你呐,就是操之过急!” 盛春朝从屋顶一跃而下,气得将折扇扇得飞快:“我急?是啊!我急个屁!” 戢武侯翻着白眼笑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在那小子面前使出的手段,要是让你师傅知道了,恐怕又得回去面壁个二三十年!” 盛春朝瞪着他:“我一把年纪才头一回入世,你可别在这乌鸦嘴!再说了,这事你知我知,师傅要真知道了,那也是你告的密!” 戢武侯噌的一下坐起身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个老小子在我府里蹭吃蹭喝还蹭住,怎么还在这跟我胡搅蛮缠!” 盛春朝明明长得一副世家公子的皮囊,此时却像个无赖:“赶我走是吧,眼下那位肃王应该快到了,我与他说道说道,神帝失踪之前留下的密诏……” 戢武侯这下坐不住了,颤着手指骂道:“你个老小子可真是个搅屎棍!我都想不通,你师傅将你放出来是想祸害谁啊?!” 盛春朝露出一脸无赖的笑容:“那我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戢武侯瞪了他一眼:“你就老实在我府里待着,眼下登基大典在即,朝内又召集三十六捉刀校尉议事,你可别给我惹什么乱子!” 盛春朝转过身去,自顾自离开,嘴里还不忘说道:“你放心,我办完事就离开,大乱将至,我必当先隔岸观火,再执子入局!” …… …… 林湛赶往龙涎茶馆,掌柜的将打包好的茶叶递给他:“我找了两个手脚利索的兄弟,在城外十里长亭等你。” 进了无人小巷,林湛才拆开茶叶包,包裹茶叶的纸上写满了林湛想要的所有信息。 “周家夫人今日申时会去城外南山寺礼佛,随行十六人,四名轿夫,六名丫鬟,六名打手。” “冯家夫人今日无安排,冯老爷外出,冯府里外戒备四十余人,明日冯家夫人回娘家探亲,巳时出发,随行三十四人,除轿夫丫鬟外,打手二十六人。” 第二十五章 俊美和尚 冯家夫人明日就要回乡省亲,以免夜长梦多只能晚些时候在冯府动手。 至于周家夫人,明明是去礼佛却偏偏挑了个日渐黄昏的申时,着实让人生疑。 林湛看着时辰没再耽搁,先出了城去寻十里长亭的两个兄弟。 那两个兄弟相貌平平不易引人注目,而且还提前准备了一辆泔水车,方便行动结束之后顺利进城。 眼看申时刚过一刻,周家夫人的轿子便从面前经过。 随行人数果然有十六人,不过那六名打手不过是六窍的修为,对于已经是先天二品的林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有可能不需要和他们交手。 林湛叮嘱道:“此去南山寺一路官道,人多眼杂不宜动手,二位兄弟在此等我便可。” 二人一脸为难:“可是掌柜的叮嘱过,要护你周全……” 林湛连连摆手:“你们二人在这接应我便可,我去将那周家夫人绑来,到时咱们一起进城。” 二人又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林湛拿出两锭白银塞了过来:“二位兄弟辛苦了,先去找个地方好生歇着,晚些时候咱们就在这里碰面!” 看着林湛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银锭,二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先去不远处的茶肆歇息下来,如果等待太久,再去南山寺查看林湛有无危险。 林湛一路随着周家夫人的轿子前行,却根本没察觉到远处的两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小子从进城以来忙前忙后,这又是要去搞什么鬼?” “量他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也翻不起什么浪,咱们且静观其变。” “这小子毕竟是曹崇的亲传弟子,万万不可大意。” “赵兄所言极是,我已经在龙涎茶馆附近加派人手,您看是不是……” “不急,现在还不是和二龙山撕破脸皮的时候,毕竟两位当家的可是先天四品的高手。” “要不我先跟上去,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不必了,他此番既然冲着周家而来,那么下一步必然会去冯家,到时我亲自去会会他。” …… …… 林湛假装成香客进了南山寺,却见一名年轻俊美的和尚上前迎接周家夫人。 二人眼中春波流转,恨不得当场干柴烈火一番。 “原来是会情人来了,怪不得申时才来礼佛!” 林湛跟着冯家夫人随行的队伍进了一处别院,此时那俊美和尚方才看见林湛疑惑道:“这位也是冯府的人吗?” 冯家夫人瞅着林湛眼生,加上自己做贼心虚当即便要将他拿下。 林湛赶忙捂着肚子:“我肚子痛,见你们人多往这边走,我以为这里是出恭的地方,才跟了过来……” 俊美和尚生怕多生事端,当即便催促林湛离开,冯家夫人却走上前来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小兄弟看着不像鹿州人士……” 林湛打着哈哈:“我是来鹿州寻亲的,找寻了半月之余未曾找到,这才想着到寺庙里求求佛祖保佑我早日找到亲人……” 周家夫人故作恍然,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黄金塞到林湛手中说道:“烧香拜佛,讲究的是心诚则灵,香火越旺则心越诚……” 林湛假意慌乱:“这……这怎么行呢?使不得……” 周家夫人将林湛的手握紧黄金,在他耳边吞吐着香风,语气却毫不客气:“我不管你是不是受人指使前来,收了我的金子就忘了今天在南山寺见过我的事。” “明白了明白了。” 林湛笑了笑,说罢便转身离去。 随行人纷纷散去,在另一侧的厢房住了下来。 周家夫人和俊美和尚则进了房间,没过多久便传来一阵喘息声。 “师妹,可想煞我了!” “既是如此,师兄今天可是一点都不心疼我!” “都说女人如水,心疼便是毫无波澜,不心疼才能激起层层涟漪!” “啊!师兄你好坏!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 …… 戌时三刻。 南山寺处于山野之外,此时早已悄然无声。 林湛顺着低矮的围墙翻进寺院,找到周家夫人的房间直接跃到了房顶之上。 揭开三块瓦片,林湛借着烛光便看到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在喘着粗气。 正是俊美和尚和周家夫人! “师兄!已经是第十一次了!” “师妹,姓周的那个老东西给不了的,我全给你!” “师兄!我的腿已经开始抽筋了!” “再忍忍!” 林湛赶忙挪开双眼,可耳边依旧是些污言秽语。 看来自己选周家没选错,这种偷食的女人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眼见二人筋疲力竭,林湛直接冲进房间,掌中带着雷霆轰在俊美和尚的小腹,对方当即昏了过去。 还没等周家夫人叫出声来,听风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慌乱之中,她才看清林湛的脸,对方竟然是自己给了十两黄金的那个少年。 “你……你果然是周豪天派来的!我真恨我白天没有直接杀了你!” “首先,我不是周豪天派来的,其次,杀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林湛说罢便直接将周家夫人打晕,套进麻袋里后扛在肩上嘴里嘀咕道:“我跟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离开南山寺,林湛扛着周家夫人一路飞奔。 到了十里长亭后,茶馆掌柜派来的那两个兄弟帮忙将周家夫人塞进泔水桶时,眼看着她已然苏醒,林湛照着她脖子又是一掌。 顺利进了城,林湛独自扛着周家夫人前往鹿州府衙。 洪天祥带着林湛前往大牢最深层,一处毫不起眼的地方后拧动了机关,地面上瞬间打开一道口子。 林湛指了指麻袋:“这是周家夫人,我现在便去将冯家夫人绑来!” “姚金莲?” 洪天祥瞅了瞅麻袋,一脚将其踹到了地牢里。 林湛看着他这副模样,坏笑道:“看样子,洪大人和周家夫人有一些小秘密?” 洪天祥眼神闪躲:“这个女人坏得很,路边的狗见了都得给她头上撒泡尿!” 林湛哼哼一笑:“莫不是爱而不得?恼羞成怒?” 洪天祥老脸一红:“校尉大人可别取笑我了,我我……” 二人出了大牢,林湛转身要走,却被洪天祥一把拽住,神色凝重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二十六章 三只小虫 林湛看着他不像是说笑,直接问道:“你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洪天祥啧了一声:“就是觉得不对劲,你可能不太了解赵士诚这个人,他为人心思沉重,处处多疑,按理来说,你进了鹿州城也好几日了,他的眼线早应该盯上你了……而且今日之事你不觉得太过顺利了吗?” 林湛摸了摸下巴思虑道:“也不算顺利吧?我去的时候,姚金莲正和南山寺一个和尚偷情……” 洪天祥撇过头咬牙切齿暗暗自语:“他奶奶的,我还比不上一个秃驴?” 随即转过头来:“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多加小心。” 林湛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呦,你这怎么还关心起来我来了,我可是昨夜才杀了你两个女人。” 洪天祥嘿嘿一笑:“女人不过是破烂衣服任人撕扯,您现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官途明灯,您十六岁就能被任命为捉刀校尉,一定是天生雄才修为精湛……” 一顿天花乱坠的吹捧差点让林湛没招架住,赶忙摆手打断道:“得了得了,我之所以能被任命,只不过因为我是曹崇的亲传弟子罢了。” “什么?!” 洪天祥刚发出一声惊叹,便看到林湛腾身跃到了围墙之上,再一眨眼早已没了人影。 “什么衣食父母,官途明灯!” 洪天祥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望着林湛消失的方向一副哭腔:“你就是我亲爹啊!” 前往冯府的路上,林湛脑子里都在回想洪天祥的话。 陆横能在路上认出自己背上的棺材,那么已经权倾鹿州的赵士诚怎么会不知晓。 更何况自己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自己进了鹿州城几日,却丝毫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太过于刻意,如洪天祥所说,赵士诚为人心思沉重而又处处多疑,自己如今出现,理当尽早铲除才能以绝后患。 “或许从我踏入鹿州城的那一刻,便已经在赵士诚的掌心里了。” 林湛看着眼前冯府的牌匾当即有些却步,转念一想却打消了顾虑:“迟早要碰面,说不定就在今日。” 如今的林湛已经是先天二品,太虚凌云步借助着真气更是如鱼得水,他的身形落在屋檐之上根本没有丝毫的动静。 没想到的是,林湛刚落在冯府的主院内,刚推开冯家夫人卧房的房门,房间内连同院子里瞬间灯火通明。 房间里的桌凳上坐着一名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一道骇人疤痕从嘴角处一直延伸到咽喉下方。 林湛盯着那双阴鹫的鹰眼,只觉得周身上下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此时院中冒出三十多道黑影,围墙之上更有弓弩手蓄势待发,将整个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湛看了看身后,接着走进房间低头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赵士诚吧?聊聊?” “正是在下,如此看来,你今天是有备而来……” 赵士诚略带诧异地瞅了林湛一眼,随即端起茶杯:“来者是客,请用茶!” 添满茶水的茶杯在赵士诚手中兀地转了起来,被赵士诚用指尖轻轻一敲,直接朝林湛飞了过来。 茶水在空中泼洒而出,瞬间凝成一柄飞刀。 “你太客气了,我喝不惯茶。” 林湛掌心聚着一道电光,微微抬手便将茶水所化的飞刀和茶杯震散。 赵士诚挑了挑眉:“你这十六七岁的年纪能踏入先天二品的境界,倒也真对得起曹崇亲传弟子的名头。” 林湛走上前直接坐在对面,顺便掏出校尉令牌放在桌子上,笑道:“咱们也别相互抬举了,开门见山吧,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盯着校尉令牌,赵士诚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狠厉,随即拿起令牌翻看了两下:“难不成你今天是来给我送牌子来了?” 林湛笑了笑:“你喜欢送给你好了。” 赵士诚将校尉令牌推了过去:“有没有这道令牌,鹿州现在都是我说了算。” “这捉刀校尉谁当都一样,可要是有人想毁了老曹的心血,我就杀谁。” 林湛缓缓站起身来,将令牌收到怀里时一字一顿发出警告。 “心血?这天下都是大楚的天下,更何况鹿州,那自然是大楚的鹿州。” 赵士诚两指敲击着桌子,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了,杀我?你先能从此处脱身再说吧。” 眼下林湛虽然已经踏入先天境,但毕竟没有沈家姐妹在身边,根本无法施展《六道仙尸诀》。 赵士诚的修为明显在自己之上,而自己对他所习功法一无所知。 所以眼下,走为上策。 门外虽然布下天罗地网,但大多都不过是八窍的修为,只要不与人缠斗,想要脱身还算轻松。 林湛刚打开房门,身边黑影掠过,便看到赵士诚竟然如同鬼魅般立在门外。 “你有备而来,却未做万全之策……” 赵士诚盯着林湛说道:“你没有本命仙尸傍身,又如何施展六道仙尸诀,让我看看你其它本事!” 说话之间,便见数道银针袭来。 林湛闪躲之余,直接朝屋顶腾空而去。 夜色之下,弓弩尽数而出。 林湛再一跃起,却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整个身体当即失去平衡,重重摔落在院中。 赵士诚走上前来啧啧道:“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林湛揭开自己的胸口衣衫,竟发现皮肤之上附着着三只浅绿色的虫子。 这虫子如米粒般大小,一半身体已经没入了血肉。 林湛想要调动真气将虫子逼出,却发现刚聚集起来的真气如同泥牛入海,一阵麻木的感觉瞬间分布在四肢。 赵士诚笑道:“你可千万别随便调动真气,这小虫遇到真气会发癫,此刻你只感觉四肢麻木,你要再强行运功,十息之内必然被吸尽骨髓!” 林湛忍着钻心之痛,勉强撑起身体问道:“你何时对我下的手?!” 赵士诚阴鹫的双眼眯了起来:“在拿你令牌之时。” 眼看当下陷入死局,林湛只盼自己体内的雷霆真气挡住片刻,让自己全力将眼前的赵士诚一击必杀。 “凶手林湛,屠戮冯家满门,带走!” 赵士诚一声喝令,却没有任何回应,屋檐之上的弓弩手在一声声惨叫声中当场毙命。 第二十七章 全盘计划 “啊——” 弓弩手落地之际,院中的其余手下全部应声倒地。 赵士诚顿时冷汗直冒,自己的这些手下好歹也是九窍境里拔尖的修为,竟然被人一瞬之间灭了口。 “前辈可否现身一见,让我赵某知道哪里有所得罪!” 赵士诚恭恭敬敬地拱着手,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道黑影。 那人带着一张辨不清图案的脸谱,腰间别着三把长短不一的兵刃。 赵士诚再想说些什么,便看到那道黑影提起已经昏迷的林湛跃到了屋檐之上。 寂静的夜色之下,传到一道沙哑的声音:“肃王有令,命你即刻回肃州待命!” 赵士诚站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 他不明白,为何一个林湛处处有人帮扶!得曹崇亲传,如今又被肃王庇护! 赵士诚的双眸已然泛出血色,怒吼道:“我到底输在哪了?!论修为!论能力!我哪点比不上他!” 看着满地丧命的手下,赵士诚拖着沉重的脚步,捡起地上的长刀划破掌心,在十余人的脸上画下诡异的印记。 “起!” 一声暴喝,束发绷断。 披头散发的赵士诚,亲眼看着那十余具尸体缓缓站了起来,当即发出狠毒的嘶吼:“六道仙尸诀!我也会!” …… …… 脸谱男子扛着林湛,最终在一片紧靠溪水的丛林中停了下来,将他上身的衣裳直接扒了下来。 显露在外的胸膛上,那三只小虫还在表皮上鼓动。 脸谱男子从腰间抽出那柄最短的刀刃,另一只手稍一发力便凭空攥住一团暗青色的火焰。 刀刃在火焰中比画了几下瞬间化作赤红,刀尖抵在三只小虫的周围,瞬间烫得三只小虫从血肉之中抽离出来。 脸谱男子用攥着火焰的手轻轻一挥,便将三只小虫驱赶到了地上,然后用脚轻轻一踩,竟然当场爆出一滩血水。 此时的林湛浑身上下毫无血色,脸上露着狰狞痛苦的表情,双眼却怎么都睁不开。 脸谱男子也没去管他,燃起一团篝火,就这样静静坐在旁边守候着他。 翌日,晌午。 一滴豆大的露珠砸在林湛的眉心,让他骤然清醒。 看着自己坦胸露乳的狼狈样,再看看旁边还坐着一名男子。 这气氛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我怎么在这儿?” 林湛试探性地刚开口,当即便想起了昨晚的意外,连忙用手摸了摸胸口,这才一脸惊诧地问道:“昨日是你救了我?” 脸谱男子并未答话,而是将手中烤好的鱼递了过来。 林湛接过烤鱼,又看了看自己胸口,昨日那三只小虫早已不见,只留下三道小小的血痂。 昨天夜里,脸谱男子出手之时他已然昏迷,所以当然不知道其恐怖实力,但能解决掉自己身上那三只压制真气的小虫,足以说明脸谱男子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你要不也吃点?” 林湛啃着烤鱼故意搭着话,眼神却一直在扫视脸谱男子腰间那三把长短不一的兵刃。 脸谱男子依旧没有接话,而是用嘶哑的嗓音自顾自地说道:“张士诚从今往后不会再在鹿州出现,你可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 林湛听罢先是一怔,转而双手一摊:“我总得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脸谱男子毫无情绪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 “那我在这里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林湛拱了拱手刚要假装离开,便看到脸谱男子也随之起身:“你既然使刀,那从今日开始我便教你刀法。” 林湛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又不告诉我你是谁,又说要教我刀法,你到底要干什么?” “保护你。” 脸谱男子说罢又继续道:“反正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遇到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插手。” “要想害我也没必要救我,算了,你要跟着便跟着吧,不过得先告诉你一声,我可不管吃不管住。” 林湛说罢朝着鹿州城的方向转身就走,脸谱男子紧随其后。 “那你总得告诉我个名字吧,我总不能叫你喂吧?” “叫我皇甫就行。” “好名字!你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不会是老曹的故交吧?” “……” 直到赶到鹿州府衙时,林湛问了十来个问题,却只得到一个名字。 “你在这里等我吧。” “嗯。” 林湛自顾自地朝府衙内走去,值守的捕快赶忙打着抱拳施礼。 对他们来说,忘记谁都不能忘记这尊杀神的面容。 洪天祥一听林湛回来了,迎面而去直接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高声直呼:“亲爹,您回来了?” 林湛茫然,随即一脸鄙夷地踹了他一脚:“我要有你这么个好大儿不得活活气死!起来说话!这搞的是哪一出?” 洪天祥站起身来嘿嘿一笑:“昨日你临走之前我才知道,您是曹校尉的亲传弟子,而我之前呢,已经认了他老人家为干爷爷,那我叫您一声亲爹不为过吧?” 林湛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只觉得头晕目眩:“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你这一把年纪叫我亲爹,你自己不膈应吗?” 洪天祥倒是洒脱:“这有什么可膈应的,之前我官路坎坷无人照拂,如今我只需要望父成龙……” 林湛连连摆手:“我问你,姚金莲呢?” 洪天祥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支支吾吾道:“在……在呢。” “我看你真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她认出你,回去之后告诉周豪天是你派人将她绑来,我看你如何分辩!” 林湛气得推开房门,看着床上衣衫不整却带着头套的姚金莲,当即转身给了洪天祥一个大拇指:“高手!” 洪天祥将林湛请到角落:“今早周豪天带着几家富户已经来找过我了,说在南山寺发现了二龙山留下的字条,请我出城剿匪。” “剿!必须剿!山匪不除,鹿州永无宁日!” 林湛义正严词,转而笑了笑:“可府衙拮据,剿匪太过于耗费人力财力,需要正义之士伸出援手……” 第二十八章 十万两白银在此 这句话正是林湛全盘计划的目的,绑来周冯两家夫人扰乱鹿州人心, 如此一来,城中富户寝食难安自然捐赠银两,资助府衙出城剿匪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亲爹,这些富户都不用你提点,已经将银两送来了,这边请……” 洪天祥将林湛请到府衙的银库,门口摆放着二十口偌大的箱子。 林湛一脸惊诧:“怎么这么多?!” 洪天祥谄媚地笑道:“还不是亲爹手段了得!” “我?” “您昨日不是去冯府了吗?今早接到报案,冯府被灭门,府内上下五十余口无一活口!现场还发现三十多具尸体,反复确认之后应该是赵士诚手下那些捉刀人!” “冯府被灭门……三十多具捉刀人尸体?!” “城中已经传遍了,二龙山灭了冯府满门,捉刀人英勇就义!城中那些富户吓得都尿裤子了,这才拿出一半身家让我出城剿匪!” 林湛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看着眼前足足四十万两的白银,回想起昨日赵士诚那句‘凶手林湛,屠戮冯家满门,带走!’ 看来是赵士诚灭了冯家满门,想要嫁祸于自己,可那三十具捉刀人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林湛胆寒地看向府衙门口的方向,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带着脸谱的皇甫。 他一人斩杀三十多名捉刀人将自己救出? 那些捉刀人虽然修为不强,但怎么说也是八窍左右的修为,更何况还有一个赵士诚! 林湛赶忙问道:“那赵士诚呢?” 洪天祥看向左右两侧,这才小心翼翼道:“今早有消息传来,赵士诚带着鹿州其余捉刀人已经离开,具体去往哪里不得而知。” 林湛心中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意,赵士诚好歹在鹿州根深蒂固,却在一夜之间被皇甫逼得落荒而逃。 所有的事,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林湛当即吩咐道:“先将这些银两清点入库,立即封锁冯府及其产业,多派些账房去收缴冯府的财物房契。” 洪天祥一惊一乍道:“要不说父子连心呢,你所说的,我已经派人去办了!” 林湛白了他一眼:“你再提什么亲爹父子之类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洪天祥谄媚一笑:“您放心,外人面前我自然称您为校尉大人,可私下里我还是想叫您亲……不不不,亲爹太过于张扬,要不我以后称您为义父如何?” “随你吧。” 林湛又想骂他,但最终还是忍了,指了指那些装箱的银子吩咐道:“先拨出来五万两,让人随我送去二龙山。” 洪天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直接让人将两口箱子装到马车上。 “我说拨出五万两,你怎么拿出来十万两?” “二龙山那些弟兄们既然是您的人,那也就是我洪某的兄弟,更何况那么多人也要吃饭,五万两不够的。” 林湛啧啧笑道:“你也算是把人情世故玩明白了。” 洪天祥尴尬一笑:“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就是您回去能不能跟兄弟们解释解释,我虽然算不上个好官,但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眼下赵士诚的人已经撤离,鹿州已然在自己掌心之中。洪天祥定然是猜到自己会让二龙山的人入城,此时提前缓和关系,为的也是以后在一起共事能心无隔阂。 不得不说,洪天祥这个人虽然油嘴滑舌,但细微之处足见其心思缜密,更懂顺势而为的道理。 鹿州,需要他。 哪怕自己看人不准,但也绝对相信曹崇的眼光。 林湛快到府衙门口时,冲洪天祥招了招手:“走吧,解释的事还需要亲自去一趟。” 洪天祥像是等待许久,一路小跑过来笑道:“我就知道义父定然知晓我心中的意图!” 林湛出了府衙,却并未见到皇甫的身影。 直到往二龙山的方向走了三里路,这才看到皇甫竟然骑着马走在自己的前面。 林湛甩了甩手中的马缰,和皇甫并排而行,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见皇甫并未言语,林湛盯着他腰间的三把刀刃又开口道:“之前你说教我刀法,那什么时候开始?” 皇甫依旧是一副沙哑的嗓音:“随时。” “真是个怪人。” 嘀咕了一声,林湛便放慢了速度,赶到二龙山脚下之时,皇甫早已不见了踪影。 林湛也没去管他,眼看马车无法上山,便示意几个手下将那五箱银子放下,除了自己和洪天祥,其余人原路返回。 洪天祥倒是想帮忙搬起两箱银子,奈何有心无力,毕竟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他只能尴尬地看着林湛先扛起那两箱银子朝山上走去,自己则紧紧跟在身后。 他当初跟着赵士诚来清剿过几次二龙山,生怕山上那些山匪认出自己来,不由分说乱箭将自己射死,索性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老脸。 “下来几个人,帮忙搭把手!” 林湛走到山腰处呐喊了一声,十来个脑袋向下一探,火急火燎地赶下来帮忙。 “二位当家等候多时,昨日还在念叨您!” “尤其是二当家,生怕您在鹿州城中有个什么意外,想去城中接应你,拦都拦不住!” 刚进了山寨大门,林湛便看到宋不戒甩着膀子便小跑过来,根本没去正眼瞧那五口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一把抱住林湛粗声笑道:“林湛兄弟,我正要点齐人手前往城中寻你,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哈哈……” 林湛笑道:“看样子,宋兄恢复的不错。” 宋不戒当即脸色一红,唉声叹气:“说来惭愧,那日我也是犯了争胜的瘾,差点没收住手,幸亏大哥出手……” 说话间,大当家项子龙和宫羽薇从忠义堂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陆横等一众兄弟。 “快去准备酒席!” 项子龙瞥了一眼五口箱子,走过来拍了拍林湛的肩膀笑道:“看来你的计划成功了。” “比我预想的要干脆利落的多……” 林湛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两口箱子笑道:“十万两白银在此。” 第二十九章 同喜同喜 一时之间,整个二龙山在场的人纷纷发出阵阵惊呼声,然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仅仅十六七岁的捉刀校尉。 陆横从一开始,只注意着林湛身后一直用衣袖遮面的洪天祥,此时上前拽住他的胳膊,眼中顿时冒出一团怒火:“是你!狗官!” 洪天祥整张老脸显露在外,项子龙和宋不戒此时也认了出来。 众人气势汹汹地想要动手,却被林湛阻挡:“此次能带回银两,且又将赵士诚赶出鹿州城,也多亏了洪大人暗中相助,个中缘由,等会在酒席上且听我慢慢道来!” 带回银两倒是小事,可将赵士诚赶出鹿州这等大事对于陆横等人来说,那就大过一切。 众人走在前面,宫羽薇望着林湛周身的异样,讶然道:“短短几日,你竟然踏入了先天境?” 林湛耸了耸肩:“机缘巧合。” 宫羽薇啧啧道:“你这等天赋,恐怕也就神帝之子的名头能配得上你。” 林湛笑道:“神帝之子?流落民间?朝堂大乱?神功大成?君临天下?这么烂的故事恐怕只有那些三流话本才写得出来吧?” 宫羽薇听罢也不禁笑了起来,却没再言语半句,跟着林湛前往侧厅参加宴席。 众人落座,自然是想听听林湛是怎么带回来十万两白银,又是如何将赵士诚一众赶出鹿州城的。 前因后果之间,林湛没有提到那个带着面具救了自己的皇甫半句,特意将洪天祥揉进了故事里,让众人尤其是陆横等捉刀人对他敌意顿减。 林湛面露惭愧道:“此次进入鹿州城本为银两,却不曾想让二龙山背上的将冯家灭门的恶名……” 项子龙坐在一旁风度尽显:“林湛兄弟莫要多虑,那冯家表面经营着正经买卖,私底下干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谓是死有余辜。” 洪天祥在一旁接着话说道:“是啊!鹿州辖内十三个县里多半的青楼赌坊都是冯家的家业,不知害了多少人。” “青楼赌坊?” 林湛撇过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看着洪天祥:“这么说来,你和冯家倒是走得挺近,不然哪来那么多……” 洪天祥眼看自己老底快被揭穿,赶忙打断:“不然哪来那么多情报递给您呐!您说是吧……亲……义父?” 义父这两个字,当即压得全场悄然无声。 宫羽薇微微张着嘴巴,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项子龙和宋不戒更是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人开始掰着手指,试图捋清楚这层关系。 其他人不知,林湛又怎么会不知洪天祥的心思。 哪怕是低一个辈分,他洪天祥今日在众人面前说出来,起码在其他人进城之后,自己的地位不会处于下风。 宫羽薇故作调侃道:“真是恭喜你了,没想到你儿子这么有出息,竟然都当上鹿州知府了。” 这话顿时惹得全场哄然大笑。 虽然是调侃,但有这么个好大儿确实是个很别扭的事。 善于揣摩心思的洪天祥当即站起身来,跪在宫羽薇的面前,一脸恭敬地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我的义母了,我听义父时时刻刻将您挂在嘴边,孩儿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 洪天祥的三个响头,让宫羽薇直接傻了。 林湛盯着她直接笑出了声,拱手道:“同喜同喜。” 宋不戒这个大老粗也凑起了热闹:“宫姑娘,你这儿子虽然面相老成了些,但确实……确实了不起!” 项子龙忍着笑意,拽着宋不戒坐下,赶忙打着圆场:“咱们吃酒!” 宫羽薇面色潮红瞪了林湛一眼,转身便离了席。 整个场面彻底控制不住了,推杯换盏之间人人都在笑得发颤。 洪天祥此时回到座位端起酒碗,对项子龙和宋不戒解释道:“两位当家的有所不知,当初我认了曹崇曹校尉当了干爷爷,那他自然是我义父,这可不是我胡诌的。” 宋不戒起身搂着宋不戒的肩膀哈哈笑道:“我兄弟二人既然和你义父兄弟相称,那你这个大侄子我便认下了!” 玩笑归玩笑,林湛眼看洪天祥和众人熟络起来,当即便开口提起今日要说的正事。 正事自然是让二龙山入城之事。 此时的鹿州,虽然没了赵士诚,但辖管的十三个县中有不少江湖门派,大多和赵士诚都有所牵连。 更何况陆横手下不过二三十人,加上府衙的官兵想要压住这些江湖门派恐怕并非易事,毕竟冯家灭门后,所留下的产业自然是人人眼红。 只有让二龙山进了城,和府衙相互佐助,或许能将眼下的局势彻底稳住。 “进城便进城,权当帮林湛兄弟一个忙了!” 宋不戒倒是没有多余的心思,一口应了下来。 反观项子龙倒是神色多了几分谨慎,但话里话外却没有半分藏私,直率道:“二龙山凭这天时地利让众兄弟在此休养生息,倘若此次进了城与各大江湖帮派周旋,势必陷入暗里藏刀的局面,再者说了,我二龙山又以何名义和府衙联手?以何身份在捉刀人乃至你这个捉刀校尉面前自居?” 林湛端着酒碗站了起来,笑道:“两位兄长都是豪气干云的草莽侠士,小弟今日斗胆请求,与两位兄长结为异姓兄弟!” 宋不戒哈哈大笑:“你去鹿州那几日,我和大哥还曾提及此事!却不想今日被你先说了出来!” 洪天祥凑着热闹,烘着气氛:“那可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呃不对不对,是……珠联璧合?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宋不戒恨不得一把将他按在土里,瞪着一双铜铃眼:“我说大侄子,就你这……你的官儿是买来的吧?要我说啊!这叫臭味相投!” 宫羽薇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笑道:“这叫相见恨晚,意气相投!” “我等若是结为异姓兄弟,那这鹿州的事便是咱们兄弟的事!” 项子龙站起身来,指着宫羽薇笑道:“结义一事,不知宫姑娘可愿加入?” 第三十章 桃林结义 “自然是愿意。” 宫羽薇的回答在林湛的意料之外,却不等他反应,宋不戒早已拽着他往后山走去:“二龙山后山有一处桃林,咱们去那结拜!” 林湛边走边笑:“想不到你这么一个豪放不羁之人,竟然这般在乎结拜的礼节?” 宋不戒借着酒意竟嘿嘿傻笑了起来:“我看你身上的那股子劲儿,倒和我那弟弟颇为相像。” 林湛没多想便开口问道:“自我上山以来,怎么没见到你弟弟?” 宋不戒加快着脚步,鼻间的那股酸意让他不敢回头,任由山间的风刺痛着腥红的双目,半晌之后方才哈哈大笑起来:“他要是还活着,年龄应该与你一般大小!” 身后的项子龙和宫羽薇倒是不紧不慢,看着宋不戒那大块头架在林湛的肩膀上,简直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二人纷纷相视一笑。 “刚刚人多,我提出结拜之事没顾上宫姑娘的面子,烦请见谅,要是你有所不愿,此刻大可……” “项兄这是嫌我一介女流?刚才难道只是一句客套说辞?” “不不不,宫姑娘可千万别误会,真武剑派乃江湖群龙之首,我兄弟二人只不过草莽出身……” “既是草莽,便是英雄侠士,什么高低贵贱对江湖儿女来说不过是牢笼枷锁,项兄倒是比我想象的拘谨得多。” “宫姑娘倒是通透,我自愧不如。” “你虽然自称草莽却少了一股江湖气,如若生逢乱世,你定然是一方雄主。” “哦?宫姑娘谬赞了。” “我可不是谬赞,项兄的大罗梵天指和宋兄的霸王卸甲可都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学,这大罗梵天指可是大有来头……” “宫姑娘果然见识非凡,那日我情急之下使出大罗梵天指,竟被你认了出来。” “所以项兄何必在我面前妄自菲薄,应当是我和林湛高攀了才是。” “宫姑娘刚刚还说我拘谨来着,你此刻怕不是拘谨,是诚心调侃我吧?” 宫羽薇笑了笑,眼见进了桃林便没再言语。 桃林绵延数里,又有鸟鸣山应之声,她没想到二龙山竟然有这么一片世外桃源之地,这些桃树一看便是往日有人在精心打理。 四人跪拜在一棵最为粗壮的桃树下,盛了四碗美酒便听项子龙说道:“这棵桃树为桃林之最,我称之为桃神,今日有桃神见证我等在此结下金兰之义实乃幸事。” 宋不戒插嘴道:“你们俩可能不知道,桃神很有灵性,大哥说只要诚心所求,必有所应。” 林湛和宫羽薇听罢纷纷显露出敬畏之心,就看到项子龙剑指扫过直接燃起了四支香火。 四人将香火立在身前,除了林湛之外的其余三人直接以真气化刀,在掌心处划破一道小口子,鲜血瞬时依次滴进四只碗里。 “我来帮林湛兄弟,他还未踏入先天境,无法使用真气……” 宋不戒倒是好心,转过头却看到林湛掌中聚集着一团紫色真气,隐约之间蕴藏着雷霆之势,当即惊呼着站起身来:“你你你……前几日跟我切磋之时还是九窍修为,这才几日不见……先天二品?!” 项子龙也是讶然,今日林湛回来之时他并未多想,自然也就未曾发现异样。 短短几日,九窍直接踏入先天二品。 称之为妖孽也不为过。 林湛看着其余三人,笑了笑:“机缘巧合之下,那股暴躁气息助我突破。” 说罢便借助真气划破手掌,将鲜血滴进碗里。 鲜血夹杂着一丝雷霆滴落,四只酒碗像是感受到了压力一般,竟然纷纷冒出一道道裂缝。 项子龙看着眼前的异样,神色略显凝重,随即笑道:“我还担心那股暴躁气息会对你不利,没想到竟然还能助你突破,我苦修二十载也不过堪堪达到先天四品,这江湖必定是你的江湖,这天下也可能会是你的天下。” 这江湖必定是你的江湖,这天下也可能会是你的天下。 这句带着些许遗憾的话胜过了所有的夸赞,却也浇灭了项子龙对江湖庙堂的逐鹿之心。 林湛连忙摆手笑道:“我从未有过搅弄风云之心,何谈天下江湖尽入我手?” “你还年轻,路还长,人生在世,最难之事莫过于做好你遇到的每一个的选择……” 项子龙看着眼前这片桃林,仰天长叹:“或许只有站在群山之巅,方能保护好每一个你想保护的人。” 宫羽薇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了几句,却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微颤。 或许此时,他又想起了因自己不慕权贵而被害死的家人。 山谷传来劲风,吹得桃树簌簌作响。 桃花散落,粘连着一滴泪落在酒碗里。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项子龙端起酒碗先跪了下来:“今日结下血盟,你们三人便是我项某的至亲。” 宋不戒喝下血酒,从始至终都没说一个字。 或许此时此刻,只有他最清楚项子龙心里有多苦。 满门被斩时,儿子也不过只有四岁,妻子还怀着身孕,在这世上他再也没有血浓于水的至亲了。 “今日之后,我这连爹娘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儿的人,也终于有了血浓于水的兄弟姐妹了!” 林湛端起血酒一饮而尽刚准备起身,却被同样刚喝完血酒的宫羽薇一把按住肩膀再次跪下:“兄姐你有了,弟妹就算了,你看看在场的哪个不比你年长?” 此话一出,惹得项子龙和宋不戒笑出了声。 尤其是项子龙,心头那阵悲伤散了之后,竟然调侃起来:“我最为年长当然是大哥,不戒是你二哥,羽薇既是我的三妹那也是你的三姐,不过我说三妹,你俩日后要是成了亲,可得收敛些,在外边多少还是得给四弟留些面子。” 宋不戒凑着热闹直嚷嚷:“要不借着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直接给你俩把亲事办了得了!” 宫羽薇当即霞飞双颊,瞪着林湛:“我敢嫁,你问问他敢娶吗?!” 第三十一章 名门之后 “有什么不敢的!你敢嫁我就敢娶!” “你敢娶!我就敢嫁!” “你敢嫁!我就敢娶!” “你敢娶!我就敢嫁!” 两人声调越来越高,动作也越来越夸张,就差没抱成一团。 项子龙和宋不戒赶忙将二人拉扯开来,宋不戒一脸别扭地瞪着他俩:“你俩这架势,敢让你俩成亲,只怕是一个弑夫,一个杀妻!” 这场闹剧瞬间平息了下来,化作无尽的笑声。 项子龙听得林湛明日便要动身前往真武剑派,便令人又搬来几大坛好酒准备一醉方休,与此同时还叫来了陆横和洪天祥等人。 日近黄昏之时,其他人已然躺卧在桃林之中酩酊大醉,唯独项子龙和宫羽薇坐在远处一座山头上,而林湛拖着疲惫的身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项子龙脸上全是笑意,端起酒问道:“四弟,再喝点?” 林湛听到喝这个字,当即躬身吐了出来,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一棵桃树说道:“让他替我吧,我喝……呕!” 项子龙和宫羽薇相视一笑,然后大口畅饮。 林湛如同一滩烂泥在地上来回打滚,此刻的他只觉得天地都在转动。 耳边除了风声,便是项子龙和宫羽薇的说话声。 虽然身体不听使唤,耳朵倒是听得真切。 项子龙开口一句话便将三人的思绪带回了三百年之前,当时的大齐正处于鼎盛时期。 项家是大齐六大世家最为显赫的一家。 子嗣绵延,富甲天下。 大齐亡国之后,八王霍乱割据天下,六大世家在战乱中只有项家一脉活了下来,投靠了当时一统北方的魏王。 最终在大楚神帝横扫八王之时,项家便仅剩下项方和他三岁的儿子。 这个三岁的儿子,自然就是项子龙。 项方上缴家财,为自己谋了个职位,只为能护住项家最后的一丝血脉。 或许他怎么都想不到,二十多年后,自己辛辛苦苦保护的项家血脉,会被奸人逼得上山落草为寇。 说到这里之时,宫羽薇端起酒坛和项子龙碰了一下,叹气道:“难怪你会大罗梵天指……原来你是名门项家之后,项家当年虽然以富甲成名,但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号的武学世家。” “世家……” 项子龙苦笑道:“富过三代为贵,富过五代称世家,如今项家只剩我一人,又是草莽身份,何谈世家?” 宫羽薇叹了口气:“天下动荡,时局莫测,谁能想到鼎盛的大齐会在眨眼之间分崩离析,谁又能想到持续了四十年的八王之乱,竟然被秦国一名二十岁校尉终结。” 项子龙点着头:“其实我倒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大齐立朝我便是大齐人,大楚开国那我便是大楚人,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守着妻儿护她们一世平安,剩下都与我无关,可为何如此平淡的一个要求都让它破碎不堪!” “我现在既称你一声大哥,希望能听我一句劝……” 宫羽薇拍了拍项子龙的肩膀,看着林湛的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你别看他一副胸有谋略的样子,其实他只不过是个刚刚入世的少年郎罢了,他志不在江湖,更不在天下,只不过因为他是曹崇的弟子,所以鹿州的事他必须管,曹崇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眼下二龙山入城之后定能稳住局势,所以大概……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项子龙看着呼呼大睡的林湛,又看了看宫羽薇,这才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执掌鹿州?” 宫羽薇点了点头:“我相信他做出让二龙山进城的决定,也是这个意思。” 项子龙摇头苦笑道:“那我这不是夺了兄弟的权?” 宫羽薇灌了口酒,盯着早已没入天际的残阳说道:“新皇登基在即,朝内决裂,实不相瞒,此次我前往肃州就是为了遇害同门而行刺肃王,眼下江湖各大门派都在早做打算,真武剑派自然也不例外,大哥若能整顿鹿州,也算是替我们俩留一条可避风雨的退路。” 项子龙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啧啧道:“行刺肃王,三妹果真是女中豪杰,来!敬你一下!” 宫羽薇端起酒坛碰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不知大哥是否知道,隐世不出的天机宫便是出自真武剑派?” 项子龙嗯了一声:“这个自然知道,不过说到隐世不出,八王之乱时,天机宫人才辈出,各自为八王效力,以天下为棋局只为争个彼此输赢,确实是手段了得。” 宫羽薇点了点头:“真武剑派传承千年,万千武学和一部《道经》为江湖之最,天机宫当年带走了《道经》,以批卦推演之术凌驾于江湖之上,但真武剑派先辈们留下的残篇里,有一门望气之术,小妹倒是略懂一二。” 项子龙端坐起身子,一脸惊讶:“三妹莫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宫羽薇故作玄虚,用剑指在项子龙头顶挥去,片刻之后方才睁开双眼:“我观大哥周身有龙气浮现,乱世将至,大哥当趁势而起,以鹿州为根本气吞山河!” 项子龙怔了半晌,这才嗤笑一声:“三妹,你浮夸的表情要是能再收敛一些,或许我就信了!” “我是说真的啊大哥!” 宫羽薇一脸焦急却见项子龙笑个不停,顿时蔫儿了下来:“好吧,我开玩笑的。” 项子龙笑着摇头:“大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怎么可能信呢?” 宫羽薇瞪了一眼烂醉如泥的林湛,没好气地问道:“那为何他每次诈人的时候,别人就信了?” 项子龙听罢宫羽薇的话,才知道林湛前后一系列诈人的事,不禁笑出了声:“四弟,可真是个有趣之人。” 宫羽薇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大哥,我听说项家有两门绝学,一为大罗梵天指,一为霸王戢,为何这些时候我都不曾见过你的霸王戢?” 项子龙站起身来,指着悬崖下方:“在我上山之时,已经将霸王戢沉入潭水之中,既然三妹听闻过霸王戢的名号,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 第三十二章 黄梁生的兵谱 话音刚落,便看到项子龙一个纵身横在半空,周身真气尽数被凝聚在右手两指之间。 此时的他,已然被道道青气围裹。 “喝!” 青气凝成一座虚然金鼎,朝着悬崖之下俯冲而去! 项子龙收了真气落在原处,三息的功夫后先听到一声炸裂的巨响,紧接着便看到悬崖之下的潭水,如决堤一般的滔天洪水奔涌而上,最终洒落在桃林之中,将其余醉酒之人直接激醒! 众人望着空中还在翻转却辨不清模样的兵器,在项子龙伸手之时,嗖的一声落在他掌中。 “这就是……项家的霸王戢?!” 宫羽薇满面震惊,其余人更是发出一声惊呼。 霸王戢发出嗡鸣声,久久没有散去,山间鸟兽像是受了惊一般,发出阵阵哀嚎。 众人抹去脸上刺骨的潭水,这才围在项子龙身边观摩起他的霸王戢。 通体银白,戢首槽痕中满是常年累积而无法去除的血渍。 陆横在众人中最为年长,常年跟着曹崇也算是阅历丰富,看着眼前的霸王戢不禁心生感叹:“早些年曾听闻,黄梁生所撰写的《兵谱》中,霸王戢为当世第四神兵,今日有幸得见也算是了了我这个老头子的心愿了!大当家莫非是项家后人?” 眼见项子龙点头,陆横连忙抱拳:“真是失敬了。” 林湛醉倒之后,倒是听见了关于项家的一些事,此时又听见霸王戢排为当世第四神兵,不禁来了兴趣问道:“那老曹留下的那听风刀,可排第几?” 陆横率先坐下,又开始抿了口酒:“听风刀本在《兵谱》上位列四十一……” 林湛听罢有些沮丧,竖着四个手指头不可置信:“四十一?连前二十都进不了?” 陆横笑了笑:“那还是听风刀完好无损之时,如今既然断了,恐怕早已在百名之外了。” 林湛彻底低下了脑袋,又听到陆横继续说道:“《兵谱》之上,只有前十位可称神兵,老头子我有幸见过其中七位。” “那排名第一的到底是什么神兵?” “那黄梁生又是凭借的什么排列名次?” “是啊!他说谁第几谁就第几啊?江湖上难不成就这么认同他说的话?” 陆横连连灌了好几口酒,赶忙摆手“咱们一个一个来。” 众人纷纷坐在地上,甚至还有人一路小跑说回去取些吃食来。 看来无论在何地,只要是涉及排名的事,大多数的人都很感兴趣。 陆横此时如同一个天桥说书人,围坐在身边的众人竖着耳朵,生怕漏听掉几个字。 有传闻称,黄梁生在大齐开国之初便被拜为国师,后来闲云野鹤游历四方,经高人指点,在百岁之时踏入了长生三境。 被江湖称为黄圣,他攥写的《兵谱》自然无人敢质疑。 陆横讲到这里,打了个酒嗝:“不过我猜测,黄梁生只不过是个名号,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活了上千年,就连神通境之上的破煞境也不过是传说中的境界罢了。” 林湛开口问道:“那这《兵谱》之首,到底是哪件兵器,如今又在谁手中?” 洪天祥凑着热闹,赶忙打断道:“要不这样,我开个盘,大家下注猜猜?” 众人怎么都没想到,宫羽薇毫不犹豫地拿出十两银子放在中间,抢着开口:“我先来我先来,我压这《兵谱》之首的主人,是大楚神帝!” 其他人刚想跟着下注,被陆横伸出的胳膊给挡了回去:“不用猜了,且听我慢慢道来,《兵谱》之首的主人还真不是大楚神帝。” “啊?!” 众人纷纷讶然,不敢相信陆横所言。 “大楚神帝的兵器都排不了第一,那谁是第一啊?” “是啊!那到底是谁啊?!” “难不成是天机宫的宫主?!” “这倒是有可能?” “要不然就是真武剑派的掌门师青玄手中的那柄真武剑!” 一时之间,众人将所有可能都说了出来,却看见陆横一个劲儿地笑着摇头。 林湛一把夺下陆横手中的酒,略带威胁地说道:“你把人心里的虫都给勾得直痒痒,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罚你戒酒了!” 陆横嘿嘿一笑,顺势将酒摸了回来:“别别别,林校尉,我说我说,这《兵谱》之首,乃是一对阴阳鸳鸯钺,据说百年前便已不见踪影,没人见过。” 项子龙突然开口道:“这阴阳鸳鸯钺,我曾听祖父提及过,但却不知是兵谱之首,据说为一名道人所有,可勾连山海,变换阴阳,可知来世今生。” “这也太扯了吧?” 林湛一脸不可置信:“照你那么说的话,岂不是成了话本里法宝了,哪里还是什么兵器!” 其余人也是摇着头表示不信,陆横笑道:“真真假假,权当听了故事了,要说那大楚神帝的九转金刚刃,可排兵谱第五!” “霸王戢还在九转金刚刃之上啊?!” “难怪刚刚这霸王戢如出水蛟龙一般,激得潭水如滔天巨浪一般!” “大哥,能否借我一观?” “大哥,先借我!” “三妹,四弟,你们就别争了,一起看得了。” 项子龙说罢又转头看向陆横,问道:“那这第二第三又是哪位高手的兵器?” 陆横吧唧了下嘴:“要说这第二第三嘛,可能比阴阳鸳鸯钺还要邪乎!他俩本就是一对兵器,本该排在一起,也不知道黄梁生是怎么想的!不过邪乎是真的邪乎,据说是两头巨蟒所化,成为了一对宝剑,一把名为白帝,一把名为青冥。” 项子龙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确实邪乎……” 陆横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或许《兵谱》的前三位本就另有蹊跷,或许我所说的邪乎,都是真的呢?毕竟我们谁都没见过,那也就没理由说它是假的吧?” 项子龙倒是有些认同的他的话,连连点头:“不知你所说的白帝和青冥又是何人的兵器?” 陆横摇了摇头:“也是名号不知,前十位未曾见过的便是前三位。” 第三十三章 身边的高手 “两头巨蟒怎么可能会化成一对宝剑……” 林湛本来只顾着摩挲手中的霸王戢,听到陆横的话只当他是酒后胡言,却突然和宫羽薇对视一眼,开口问道:“或许……是真的?” 宋不戒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们这怎么还一唱一和的,难不成你亲眼见过?” 林湛虽是带着疑问,但却更像是笃定。 项子龙和陆横面面相觑,只等着他继续开口。 林湛便将自己和宫羽薇在山野酒肆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那白衣少年也不过年长我一两岁,却也懂批卦之术。” “起初我还以为他是肃州府衙的人……” “眼看肃州府衙的人杀了进来,带头那女子少说也是先天六品的境界,一招便将宫羽薇踹了回来!” “叫我三姐!还有!那是我轻敌了!” “明白明白,我继续,我三姐被踹回来后,就看到那白衣少年在墙上的两幅画卷上分别写下神都和肃州府衙的字样。” “他将我二人往肃州府衙那幅画卷上用力一推,结果我二人便如同落入了一潭漆黑的深水之中,等挣扎出水面时,我二人竟然出现在了肃州府衙门口!” “那地方和肃州府衙少说也有数里之远!”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整件事从林湛口中说出没有半分玩笑,眼下又有宫羽薇从旁佐证,众人哪里还会有疑问。 就算有,也是对那白衣少年的手段百思不得其解。 宫羽薇开口道:“我猜测,那少年定然是天机宫的人,寻常门派哪里会有这等妖孽天才。” 林湛反问道:“就不可能是你真武剑派的人?” 宫羽薇白了他一眼:“一部《道经》八十一卷,全被天机宫带走了,真武剑派传承下的都是世间武学。” 项子龙啧啧称奇道:“看来真是风云搅弄,我辈尽出啊!” 宋不戒听得云里雾里的,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皱着眉道:“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啊!” 陆横眯着浑浊的双眼,轻叹了口气:“或许,是我们的眼界太窄了,如果林校尉所言非虚,那兵谱前三位或许真如我所说那般邪乎。” 宫羽薇怔了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林湛,你记不记得名叫阿芙的那个小丫头?” 林湛白了他一眼,笑道:“当然记得了,那善堂里就数她最乖巧,往日老曹在的时候,她还经常偷偷一个人带些点心过来找我玩呢!” 宫羽薇秉着一口气,问道:“从钧县到青石镇找你?一个人?那时候她才多大?” 宋不戒误会了她的意思,赶忙打着圆场:“三妹呐,就算四弟有青梅竹马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他还不是在你身边呢嘛!” “那时候我十岁吧,她六岁……钧县到青石镇……” 林湛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目光停滞一字一顿道:“钧县到青石镇这么远的路程,她是怎么过来的?” “看来你不知道……” 宫羽薇呼了一口气:“那日你回房歇息,我在院中练剑,阿芙突然开口说我的剑法有破绽,我当时觉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懂什么,便让她比划比划,结果……” 林湛咽了口吐沫:“你可别告诉我,阿芙也是个高手……” “高手……那你可就低估她了……” 宫羽薇回想着当日的画面,缓缓说道:“阿芙朝我勾了勾手掌,我手中的软剑竟然在剧烈颤动之下直接脱手而出!她凭空接过软剑,朝着头顶上的天空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三息之后。云翻风涌,天色顿时晦暗不明。两声炸响的惊雷迸溅出数道紫气,瞬间让整个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陆横一脸惊恐,问道:“莫不是一剑……开了天门?!” “没错,她使出的那一招剑式正是真武剑派的《紫极仙阙》!” “她是真武剑派的人?” “我不敢断定,但我从未听闻真武剑派里有这号人物!” 林湛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自己从小几乎一起长大的小丫头,在宫羽薇口中成了一剑便可大开天门的绝世高手。 宫羽薇盯着林湛道:“她还警告我,让我别对你动任何歪心思。” 众人哗然。 “能一剑打开天门,少说也是破煞境以上的修为。” “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 “那白衣少年不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吗?” “或许她们真实年龄并非你们所见到的那般。” 从白帝青冥说到白衣少年盛春朝,再说到一剑大开天门的阿芙,众人只觉得自己如同沧海之一粟,天地一蝼蚁。 这时项子龙突然开口问道:“四弟,你所说的那名白衣少年,他既然和你们萍水相逢,又为何出手相助?还有,他出现在那个地方,到底是巧合还是?” 林湛这才从怀中拿出《煌煌雷霆法》,说道:“他将这本功法交给我,说是受一位故人所托还给我。” 众人为了避嫌,倒也没去翻看《煌煌雷霆法》,只是盯着封页上的字细细思量起来。 “这功法我倒是闻所未闻。” “如果那白衣少年真是天机宫的人,那这功法便很有可能出自天机宫。” “可按他所说,受一位故人所托,而且还是还给我?” “或许是曹崇的故人,生前叮嘱他死后将这功法交还于你。” 项子龙突然笑了起来:“四弟,你身边藏着这些高手,怕是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吧。” 宫羽薇接着话:“我早就说过了,他有可能就是神帝遗落在民间的那名嫡子。” “神帝嫡子?!” 宋不戒一口吃食还没咽下去,便被呛住。 林湛白了宫羽薇一眼:“大楚开国二十五年天下太平,我要真是神帝嫡子,又有何理由落得个遗落民间的下场?再说了,神帝嫡子遗落民间本就是谣传罢了!” 项子龙摇了摇头,劝解着众人:“可你想想,你身边为何隐藏着这些高手?算了,四弟既然不想说,自家兄弟不强人所难。” 林湛一脸苦笑:“大哥,并非我有意隐瞒,所有种种我自己都未搞清楚,看来只有见了真武剑派的掌门,或许能知晓一二。” 第三十四章 项子龙的遮羞布 洪天祥到底还是有眼色,当即示意林湛拿出自己交给他的那份详细的关系图。 正是赵士诚在鹿州所有的势力分布。 眼下鹿州初定,最要紧的事当然是排除异己,将自己的势力紧紧攥作一团。 毕竟整个鹿州城加上辖内的十三个县,无论是江湖帮派还是大小商户都太过纷杂。 陆横听罢谏言道:“鹿州城内倒已没什么威胁,冯家灭门,周家夫人又在我等手中,二龙山的弟兄们进城之后接管冯家产业,成立商会便可拿住大小商户的命门,这时候就需要洪大人从旁协助,最好是以同二龙山以东家的身份一起打理商会。” 项子龙拱手,满眼敬佩:“陆兄不愧是捉刀人的老人手,思虑周全,如若我等以商会之名进城便可隐藏身份,加上洪兄协助,便可避免受到其他帮派和商户的排挤,项某佩服!” 陆横笑着回敬道:“不敢不敢,只是我的一点真知灼见罢了,捉刀人如今就剩下我等,以后还要仰仗项兄弟主持大局。” 这话倒真是稳住狠辣,让项子龙当即一怔,随后赶忙笑道:“陆兄言重了,要论主持大局当然是以四弟林湛为主,这样吧,眼下捉刀人遭逢内乱人手不足,我愿率二龙山三百余人暂时加入捉刀人,等待他日捉刀人休养生息恢复过来,我等大可退出。” 林湛一听当即急道:“大哥!这怎么能行呢!难不成今后还让我调遣大哥不成?!” 项子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何不可?你也知道你叫我大哥,眼下鹿州正是用人之际,就当大哥替自家兄弟帮个小忙,再说了,我刚也说了,日后鹿州的捉刀人休养生息恢复过来召集了人手,那时我退出便可。” “可这……可……” 林湛刚想反驳,就听见宋不戒粗着嗓子连连摆手:“四弟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大哥都说了,二龙山加入捉刀人是权宜之计,有了捉刀人令牌,那些江湖帮派起码还忌惮我们三分!” 林湛听罢也只好如此,转头询问着陆横:“之前捉刀人校尉之下有何职位?” 陆横拱手道:“校尉之下有四名卫尉,分管东南西北四处方位。” 林湛思虑半晌,这才道:“那就委屈大哥二哥暂居卫尉之职,可是加上老陆也不过三人……”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混了个官职,总比当一辈子土匪强!” 宋不戒倒是乐意得很,项子龙也没有多言,只是提醒道:“鹿州城大小帮派不少,应当有追随曹校尉的心腹,不如从中提点上来一位?” 陆横听罢叹了口气道:“我等终日躲躲藏藏,也不知那些心腹帮派还在不在,更何况他们认不认林校尉都是两说。” 项子龙开口道:“此事就交给我了,明日我便带人先去打探一番,陆兄只需要将帮派名号告知我便可。” 陆横点着头:“鹿州城北二十里外便是白虎帮的地界,有一座水寨聚集了六百多人,虽然帮主不过先天二品的境界,不过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是七窍以上的修为,况且那水寨有湖泊为天然屏障,一般人进犯不得。” “那白虎帮的帮主和捉刀人的关系如何?” “白虎帮干的都是水路营生,之前有曹校尉坐镇,他们自然是乖乖听话,据说和曹校尉交情匪浅。” “既然交情匪浅,你等落难之时他为何不伸出援手。” “这个便无从得知了。” 项子龙闷了口酒,缓缓笑道:“这白虎帮帮主,说起来还和我有点故事,明日我便走一趟。” “故事?” 林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难不成这白虎帮是个女的不成?” 项子龙被惹得笑出了声:“的确是个女的,至于故事暂且不论,等我明日回来再说。” “说吧说吧!” “是啊!话说一半又吊人胃口!” “你就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项子龙难得的脸色泛红却依旧闭口不言,宋不戒站起身来直嚷嚷:“我来说吧!那白虎帮的帮主是个胖娘们儿!” 项子龙噌地一下站起来,追着宋不戒就要捂着他的嘴,谁曾想宋不戒直接纵身跳到桃树之上继续憋着笑意说道:“我和大哥来鹿州之时,路过白虎帮的水寨,那时我俩都精疲力尽,被白虎帮所救,谁曾想白虎帮的帮主铁娘子将大哥绑了就要跟他洞房!” 项子龙的脸色早已憋得通红,站在树下嗔道:“你个死和尚,你再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宋不戒眼看他腾身上来,赶忙跃到另一棵树上。 其余人纷纷起着哄。 “大哥,那你到底给她了没啊?!” “给了给了,绝对给了!” “你现在连二哥都抓不住,难不成那也你得了个一夜十六郎的名号?!哈哈!” “项老弟,饺子要吃烫烫的,媳妇儿要娶胖胖的!” 林湛没想到陆横这老家伙嘴里的词儿还一套一套的,不过眼下这气氛倒真是愉悦。 宋不戒又一个腾身,躲在林湛身后继续道:“你们不知道,那铁娘子少说都有三百多斤,要真给了,恐怕大哥早都断了香火了!” “哈哈哈哈……”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宋不戒来回躲闪,气都不喘一下,刚想说话却被项子龙高声喝断:“逃出来?我们可是被铁娘子十里相送!大哥一吻定情,说三年后会风风光光回去迎娶她!哈哈哈……” 该说的都说完了,项子龙愣在原地,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浑身赤裸,唯一的那块遮羞布被宋不戒不留余力地扯了下来。 “哈哈哈……” 众人哗然大笑,实在是没想到一副老成持重样子的项子龙,竟然还有这么难以启齿的过往。 林湛捂着发疼的肚子,添油加醋道:“大哥!要不明日便去迎亲,这样一来也省去许多麻烦,白虎帮以后便是咱们的白虎帮!” 项子龙两眼无神,指着林湛骂道:“四弟,你也来寒馋我是吧?!” 第三十五章 铁娘子 林湛连连摆手,一脸无辜:“不敢不敢,大哥,这事可是二哥挑起来的!” 宋不戒当即掐着他的脖子,摇得晃头晃脑:“你个臭小子,合着你在这听着乐子,还要把你二哥卖了呀!” 林湛舌头伸得老长,故作求饶:“你一人挨打总好过咱俩一起挨打吧?你这当哥哥的难道不应该护着弟弟?” 宋不戒这才将手撒开,眼看众人只顾着乐呵没人护着自己,赶忙跑到项子龙跟前委屈道:“那铁娘子虽说是胖了些……咳咳……可但从五官上来说也算精致,要是能瘦下来和大哥岂不是郎才女貌?” 遮羞布被扯下来,还要扔在地上踩两脚。 项子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宋不戒说道:“明日我先去给你定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 宋不戒当即瘫坐在地上,跟个怨妇似的哭天撼地:“我是出家人啊!给我定亲事,我的佛门清誉可就不保了呀!” 这一夜,愉悦至极。 次日清晨,林湛和宫羽薇便向众人辞行。 以免徒添意外,林湛示意不必送行,而洪天祥和陆横等人也尽量在夜间下山,以免宣扬出去。 临别之际,林湛和宫羽薇还听到,宋不戒在哭着喊着求项子龙别给他定亲。 二人下了山,朝着真武剑派所在的襄州一路纵马而去。 却不曾想,刚刚行进了十来里地,经过一片丛林之时,四面八方传来喊打喊杀声,片刻功夫便有数百人将林湛和宫羽薇团团围住。 林湛怒目直视,沉声道:“不出所料的话,这些人便是与赵士诚交好的帮派,就等我们下山离开!” 宫羽薇拔出腰间的软剑,眉头顿时一紧:“我掩护你,你回二龙山搬救兵!” 林湛摇了摇头:“恐怕来不及了,来回少说也要半个时辰,这么多人你必定力竭!” 数百人有四人为首,这时驾着高头大马上前,其中一名黑衣老者死死盯着林湛,问道:“你就是新任命的鹿州捉刀校尉?林湛?” 林湛挤出一丝笑意:“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叫王二牛,和我娘子要前往襄州从商。” 宫羽薇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占我便宜!” 黑衣老者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连自己真名都不敢报,不过一介鼠辈,你背上的棺材可瞒不住,乖乖下马受死!老夫留你个全尸!” “没错,我就是鹿州捉刀校尉林湛!” 林湛自报家门,随即一副处变不惊地环视了那四名为首之人,嗤笑道:“就你们这群臭鱼烂虾,也敢拦我去路?我劝你们快快离去,别把小命丢在这里!” 另一名身穿锁甲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娃娃,有何能力执掌鹿州,如今我们四大帮派受赵大人之命,在此等候你多时!” 林湛扬了扬下巴:“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死无名之辈!” “还跟他废什么话!” “直接上去结果了他便是!” “弟兄们,给我上!” 眼看后边的喽啰压了上来,林湛咳了一声:“皇甫,还不现身?!” 宫羽薇翻了个白眼:“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你诈住!倒不如想办法冲出去!” 眼见林湛的呼喊并未有任何回应,四大帮派的人纷纷耻笑起来:“你这小子,我看今天谁能来救你!” 林湛故作镇定,又是一声呐喊:“我今日有任何闪失,你和你这三十多名先天境高手如何向你家主人交代!” 黑袍老者和锁甲男子又是哈哈大笑,就在他们想要再次出言讥讽之时,丛林之中传来一道空谷般的回声:“这些臭鱼烂虾就交给你了,他们要是敢还手我自然一刀一个!” 回声中藏着真气,林中当即闪烁着道道刀光,有些修为低下的喽啰直接被封喉毙命! 黑袍老者大惊失色,眼见暗中那人真气浑厚,赶忙抱拳客气道:“在下乃是天蛟帮帮主章川!连同飞鱼帮、千伞帮、巨鲨帮,奉鹿州捉刀人赵士诚赵大人之名前来剿杀逆贼,还请前辈不要插手我鹿州内部的事!” 锁甲男子依旧是一副冷脸:“藏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千伞帮可不怕你,我姐姐乃是……” 话未说完,锁甲男子直接尸首分离。 到死,他的双眼都没闭合。 这下千伞帮直接乱作一团,人流开始攒动。 丛林暗处传来刚才那道声音:“赵士诚是个什么东西!鹿州的事与我无关,可谁敢动林湛一分一毫,我必屠你满门!” 林湛松了一口气,朝暗中的皇甫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宫羽薇看着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暗中那人到底是谁?” 林湛摆了摆手:“回头再说,眼下他们都被吓破了胆,咱们找机会先杀出去!” 四大帮派纷纷按兵不动,一时之间局面竟然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再次响起喊声,上千人马将四大帮派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虎帮前来救驾!” “大刀帮前来救驾!” 四大帮派的弟子喽啰彻底乱作一团,白虎帮和大刀帮的人马没有丝毫犹豫,冲进人群挥着兵器便朝着各位帮主而来。 眼看彻底乱了套,林湛和宫羽薇直接联手斩了其余三位帮主的人头,这才让众人住手。 “四大帮派截杀校尉大人罪当致死!放下兵器者一概不杀!” 一声豪气,让林湛顺势看过去,却看到一名身挂披红的女子下马而来,对自己拱手道:“白虎帮帮主铁娘子,见过校尉大人!” “铁娘子?!” 林湛和宫羽薇看着眼前这位虽说不上绝色,但风采斐然的女子异口同声。 铁娘子拱手道:“正是!” 林湛差点没结巴起来,连连问道:“不是说你三百多斤吗?我看你这身板怎么也就百斤出头啊?” 铁娘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看来校尉大人和我的夫君项子龙见过面了,我之前正如大人所说三百来斤,不过我同夫君定了婚事之后,便想办法瘦了下来……” 第三十六章 我爱他这个人 “夫君?!” 林湛和宫羽薇再次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铁娘子脸上藏着娇羞,但却眼神却丝毫没有避让,多少有种飒飒巾帼的气质:“我二人虽未成亲,但亲事已定,我觉得唤他为夫君并未不妥。” 林湛赶忙下马,连连摆手将她扶了起来:“妥妥妥,你既是大哥的夫人,那自然便是我的嫂嫂。” 宫羽薇此时也下马拱手道:“见过嫂嫂。” “这……” 铁娘子一头雾水,但听完结拜之事这才了然,嘱咐手下将一半未曾反抗的残众押回白虎帮,另一半则归大刀帮所有。 此时大刀帮帮主走了过来,朝着林湛拱手道:“见过校尉大人,在下大刀帮帮主王大刀特来请罪!” “先起来吧。” 林湛看着王大刀,不解道:“你于我,何谈请罪?” 王大刀还未开口,就听见铁娘子说道:“白虎帮和大刀帮愧对曹校尉,赵士诚横行鹿州之时,两帮人马未能驰援陆横陆卫尉!” “先前听说,鹿州来了位新任命的捉刀校尉,一人便斩杀了众多捉刀人内部贼匪,还将赵士诚一众逐出鹿州,我等便料定飞鱼帮、千伞帮等四大帮派会对您出手,这才日夜猜度时机,今日幸好未让林校尉受毫发之伤!” 王大刀虽然看起来一介莽夫,说起话来倒是轻重分明。 林湛眼神故意冷了下来:“那你说说,为何在赵士诚横行鹿州之时,不去驰援陆横?!据我所知,白虎帮和大刀帮乃是曹校尉生前最为信赖的两大帮派……” 铁娘子和王大刀听罢当即跪下:“还请校尉大人责罚!” 林湛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之前所有功过不论,如今鹿州虽为我执掌,但我有要务在身,你二人点齐帮内半数弟子,前往鹿州城协助陆横整顿鹿州事务,不得有误。” “遵命!” 二人赶忙起身。 之前虽未见过林湛,但之前前来报信那人少说也是先天八品的境界,林湛手下有这等高手效力,自然不敢小瞧了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更何况他是曹崇的亲传弟子,接管鹿州乃是名正言顺之事。 之前赵士诚横行鹿州之时,二人还曾有过摆脱捉刀人控制的想法,但眼下看来,林湛背后定然有庞大的势力在支撑,或许今后,为捉刀人效死力,方能为帮众兄弟谋得更大的利益。 临别之际,林湛特意留了铁娘子一下:“嫂嫂,大哥和二哥如今乃是鹿州捉刀卫尉,今日便会入城,若是你二人都有意,不如早日将亲事办了,以免横生枝节。” 项子龙和宋不戒成了鹿州捉刀卫尉,岂不是要听从林湛调遣? 这个消息俨然让铁娘子觉得林湛更加的深不可测,可听到亲事二字还是拨弄了柔软的女儿心:“夫君那日说等三年之后,如今半年都未过去,这……” 林湛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大哥对你可是日思夜想,你看他平日里老成持重,可你没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吧?” 铁娘子见林湛说得有模有样,红着脸问道:“没见过?难道是他喝醉酒后说了些什么?” 林湛故作一惊一乍道:“当然了,你们俩一吻定情的事我都知道,你是没见他当然说话之间,眼中透出的那抹浓情,真是羡煞旁人!” “这……这事他都和你说了?!” 铁娘子脸颊越发的臊红:“可……可他为何不曾与我商议如何将婚事提前举办?若是他开口,我……我岂有不应的道理?” 林湛眉头紧锁,故作惆怅:“男子汉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自然是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如今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山匪,哪里配得上你?所以他才将所有的念想都藏在心里!” 铁娘子被林湛说得越发迷糊,转念一想便开口问道:“可他眼下不是已经身居卫尉之职,再也不是什么山匪流寇,更何况,我……我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呢!我爱他这个人!” “对嘛,爱要大声说出来!” 林湛眉头稍稍一松,又叹了口气:“可毕竟大哥的心受过重创,需要的是一个能抚平他伤痕的体己之人。” “重创?” 铁娘子疑惑道:“这是何意?” 林湛背过身去,用捏了洋葱的手捂着双眼,当即泪如雨下:“嫂嫂可能不知,但我知道他心里的苦,他也曾有过一个美满的家庭,只不过被奸邪所害,儿子不过三岁,妻子还怀着身孕,项家满门仅留下他一个活口……” 铁娘子或许是被林湛的簌簌泪花所感染,听着项子龙凄惨的过往不由得悲从中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便直接驾马而去。 “你真知道怎么做了?” 林湛看着她的背影,问道:“真知道了?!” 宫羽薇这时候走了过来,看了看他脸上的泪痕,又看了看他腰间的洋葱,问道:“你这又是演的哪出?” 林湛擦着泪痕瞪了她一眼:“什么叫演,我这叫真情流露!” 宫羽薇也懒得搭理他,催促道:“赶紧上马,出发。” 二人再次上马,一跃而去。 宫羽薇听到林湛讲起对铁娘子说的那些话,当即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瞎牵红线吗?大哥就不喜欢她啊!” 林湛拽着缰绳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大哥不喜欢她?” 宫羽薇诧异道:“昨天不是说了吗?差点被强行入洞房……” 林湛哈哈一笑:“大哥不喜欢胖的,那就是喜欢瘦的!如今铁娘子又差哪了?” 宫羽薇还是不解:“可你这样一来,他们二人见了面出了纰漏,得多尴尬呀!” 林湛晃了晃手指,解释道:“要是这事没成,那不是顺了大哥的心愿,要是这事成了,铁娘子帮大哥解了心结岂不是一桩美事?!” 宫羽薇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你要对铁娘子讲起大哥的过往,这样一来,她字字句句必然会斟酌,不像以前那般鲁莽,深情不如久伴,长此以往,只要大哥接受了铁娘子,就证明他心结已解!” 第三十七章 尸魈 “算你不笨!驾!” 林湛心里莫名的愉悦,肆意挥着缰绳朝前而去。 宫羽薇看着他不羁的背影,想起这些日子二人的种种,嘴角竟不自觉地勾了勾,心道:“林湛,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快点啊!” “来了!” 宫羽薇看着林湛挥手,笑着赶了上去。 远在身后的一棵参天大树之上,倚靠着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 正是皇甫。 他微微抬手,盘旋在上空的一头黑鹰便落在了肩头。 将手中的纸条绑在黑鹰的腿上,抚摸了几下背上的羽翼抖了抖肩,便看到黑鹰一个振翅便朝神都方向飞去。 肃王下发了海捕文书,林湛和宫羽薇自然只能避开官道。 山野之路虽然难走,但没了官兵盘查自然放心许多。 足足赶了四日的脚程,方才临近襄州边界。 “天色已晚,咱们就近寻个地方歇息吧。” “也好,如今身处荒郊野外还得时时刻刻小心,咱们俩轮流守夜。” “嗯,那我去寻些柴火来,以免有野兽出没。” “那你小心。” 林湛盯着宫羽薇笑道:“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关心我了?” 宫羽薇白了他一眼:“赶紧去,别被狼叼走了!” 林湛不禁笑了笑,这才朝前方走去。 如今不过三月天,这山中却冷得似入冬时节,越往前走,那股寒意越发的令人发颤。 “嘶……” 林湛下意识抱紧了双臂,却在走了约莫一里多之后竟然看到有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 借着微弱的月光端详之后,才发现烛火摇曳的方向竟然是个村子。 林湛大喜,折返回去冲宫羽薇说道:“前边一里多地是个村子,看来今晚不用在这荒郊野外度过了。” 宫羽薇听罢也是一喜,直接上了马跟上林湛的脚步。 只不过赶到村子之时,那摇曳的烛火早已熄灭,一股刺冷的寒风如鬼拍肩般在二人的后脖子攥了攥。 宫羽薇一个激灵,下意识抓住林湛胳膊:“我怎么感觉背后有人?!” “别自己吓自己……” 林湛刚说罢,那股刺冷的寒风再次袭来。 只不过这次是从面前拂过,他毕竟从小和尸体打交道,明显能嗅到寒风中夹杂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林湛抓着宫羽薇的胳膊,另一只手拔出听风刀叮嘱道:“小心点,这个村子有问题。” 宫羽薇听罢当即解下腰间的软剑,开始环视着四周。 眼看进了村口,二人直接下马前行。 刚前行了数步,林湛和宫羽薇明显感觉手中缰绳一紧,只听得一声惨烈的嘶鸣,待回过头去,二人的马已经化作一副沾血的枯骨! “嗖——” “嗖嗖——” 夜色已彻底暗了下来,三四道黑影凭空闪过却根本辨不清模样。 林湛急忙拉着宫羽薇,喝道:“先进村!” 村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林湛随手推开一家,院中到处都是像被猛兽嚼碎的骨头渣子。 左边一处井口爬出一个人露出半个身子冲二人招手:“快进来,村外有僵尸吃人!” 话音刚落,那人被先前的黑影一裹便剩下血淋淋的半副身子。 “看来村民们都在井下藏着,你守住井口,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林湛跑到村口解下棺材,将沈家姐妹放了出来。 一手提着听风刀,而另一只手则如同握着一道雷霆。 等待半晌没有等到黑影再次出现,却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冲了过来。 那男子眼见林湛的架势,连忙拱手道:“不知是襄州哪位江湖同门在此?在下真武剑派张云之,前来诛杀邪祟!” 林湛刚拱手准备答话,便看到张云之脸色瞬间惨白,胸膛处直接被一双似人非人的手掌穿透! 那双手掌。 指甲漆黑如墨,骨肉肿胀发紫。 直到张云之倒在地上,林湛才看清身后的那个怪物。 不是一个,是三个! 三个怪物均是身披军甲,貌若猿猴却呲着龅牙。 脸上根本没有一丝生气,皮肤显露在外均是紫黑色,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珠子化成脓水缓缓滴落。 浑身上下的毛发早已精光,哪里还有半点猿猴的精气神。 用双掌穿透张云之的那只猿猴,手中握着他的心脏直接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随即还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像是在享受美味。 剩余两只猿猴,在得到应允之后开始疯狂撕咬着张云之的尸体。 见过僵尸咬人,哪里见过僵尸吃人?! 这分明就是尸魈! 尸魈本是山中的一种猴类,以人畜骨血为食。他们的体型也会随着吃食人畜的数量而增加。 “这三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壮硕,不带去苦力都可惜了……” 林湛脑子里的想法快速闪过,手中雷霆也没敢犹豫,直接朝着地上撕咬着张云之尸体的那两头尸魈轰了过去! 却不曾想,竟被灵巧躲过。 站立的那头尸魈眼看林湛动手,当即暴怒着扑了过来。 林湛向后一闪,握紧听风刀朝着那头山魈横刀斩去! 刀刃之上连带着数道紫电,形成一道浑然真气直接将那头山魈一分为二! “入了先天境,果然是如跨过百丈之海一般!没想到一刀便解决了!” 林湛呼了口气,刚准备将剩下的两头尸魈一刀一个,没想到那两头尸魈竟然用手掌在嘴边打着哇哇! 一瞬之间,整个山林之间瞬间想起哇哇的回应。 林湛浑身的冷汗当即便冒了出来,因为他看到村口外的两个方向,竟然有数十道身影朝这边冲了过来! 又是尸魈! 数十头尸魈! 自己虽然已经是先天二品,但又怎么可能撑住这些尸魈的轮番进攻?! 虽然体内有了真气,不需要用精血控制沈家姐妹,可毕竟自己无论是体力还是真气都是有限的啊! “要不……撤吧?” 林湛心中做好盘算,自己途经此处可不想为了一群陌生的村民白白丢了性命! 更何况眼下已经是襄州边界,这些事当然得交给襄州捉刀校尉和真武剑派。 “心怀慈悲,但我可不会自不量力!” 林湛朝村子里冲过去,发出一声嘶吼:“三姐,快撤!” 第三十八章 小祖宗 宫羽薇听到林湛的呼喊直接冲了出来,看到几十头尸魈朝这边扑过来脸色登时一变:“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赶紧跑吧!别问了!” 林湛此时恨不得将手放在地上,跟那些尸魈一样四条腿一块跑,嘴里骂骂咧咧道:“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真是……见了鬼了……” 宫羽薇声音发着颤停下了步子,林湛只顾低着头朝前冲,却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似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他抬起头看去,才明白宫羽薇说的见了鬼跟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眼前直直地站立了两人,一黑一白。 两人都带着高帽子,黑的那个帽子上写的天下太平,手中缠着一副精铁所制的铁链,白的那个帽子上则写着天下大吉,手握一支惨白死气的哭丧棒。 “黑……黑白无常?!” 林湛站起身来,问道:“咱们这是进了阎罗殿了?!” 宫羽薇紧握着手中的紫薇软剑,沉声道:“就算没进,应该也快了吧?” 林湛强挤一丝笑意拱手道:“二位无常仙,你看看我俩都是活生生的人,就算要抓也得抓后边那群死猴子去啊!” 白无常言笑晏晏,挥了挥哭丧棒:“死猴子?那可是我们兄弟俩豢养的宠物,可爱吗?” “原来是一伙儿的!” 林湛当即挥出听风刀:“我让你们大晚上的装神弄鬼!” 黑白无常挪着幽幽鬼步轻巧躲开,白无常正要还手,却被黑无常一把拽住。 “你拉我干什么?!这俩可都是先天二品,让那些宝贝饱餐一顿,咱们哥儿俩的修为定能大涨!” “你也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听风刀?!” “差点被你害死!别修为没涨,命先没了!” “谁知道能在这种鬼地方碰见这个祖宗啊!” “那现在怎么办?!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还打什么?!赶紧跑呗!咱要是跟这小祖宗缠斗下去,万一惹来真武剑派的高手!” “那怎么办?” “就说搞错了,说咱们是来抓那些尸魈的!” “那多没面子啊?!”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幸亏咱俩没跟这个小祖宗动手,不然回了云州还怎么交代!” 白无常尽量让自己展现出平易近人的那一面,看着林湛强颜欢笑道:“我兄弟二人是来带这些畜生回家的,今后我俩定会严加管教!” 黑无常背后早已湿透,眼见白无常说完便赶紧拉着他朝村口方向故作镇定地走去。 林湛突然举着刀,冲黑白无常喝道:“站住!” 宫羽薇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此时一头雾水,赶忙拽了拽林湛的衣袖低声问道:“他俩好不容易走了,你叫他们干什么呀?!” 林湛冷着声:“刚刚村口,有一名真武剑派的弟子被那些尸魈分尸蚕食!” 宫羽薇当即骇然道:“当真?!” 白无常转过身来笑了笑,被黑无常夹着脖子再次朝村口跑去:“你跟他还笑个屁啊!” 林湛和宫羽薇刚想追去,便看见黑白无常跳上那些尸魈背上,直接一跃四五丈,眨眼之间消失在黑夜里。 “你刚可看清那真武弟子的样貌?” “个子不高,体态中等,他说他叫张云之。” 宫羽薇神色黯然,只觉得浑身一软:“是张师兄,平日里他最为义气也最为冲动,此次他定然不是一个人前来,只是铲除邪祟之心太盛,这才甩开其余人先行到了这里。” “人各有各的命数……” 林湛宽慰着她,又开口道:“看来那黑白无常是察觉到有真武剑派的其余高手赶来,这才匆匆离开。” 话音刚落,便看到村口上空有十来道身影飘然落下,身穿和张云之大差不差的道袍。 “青崖师伯!” “青玉师叔!” 宫羽薇如同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姑娘,上前一把抓住青崖师伯的胳膊,差点没哭出声来。 师青崖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听闻这里有尸魈出没伤人性命,掌门命我等前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呀小丫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宫羽薇听着熟悉而又暖心的声音,当即落泪:“张师兄他……张师兄……呜呜……” 师青崖叹了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了,刚刚逃离的尸魈身上有云之的气息……哎,这孩子做事还是太过冲动……” 站在一旁的师青玉抖着八字胡沉声骂道:“冲动?!哼!是擅自行动!” 另一旁的年轻弟子赶忙劝道:“师傅,您就少说两句吧,毕竟云之师弟已经……” 师青玉脸色铁青:“那是他活该,要是让我抓住黑白无常,我必定将二人挫骨扬灰!” “你刚可看清那真武弟子的样貌?” “个子不高,体态中等,他说他叫张云之。” 宫羽薇神色黯然,只觉得浑身一软:“是张师兄,平日里他最为义气也最为冲动,此次他定然不是一个人前来,只是铲除邪祟之心太盛,这才甩开其余人先行到了这里。” “人各有各的命数……” 林湛宽慰着她,又开口道:“看来那黑白无常是察觉到有真武剑派的其余高手赶来,这才匆匆离开。” 话音刚落,便看到村口上空有十来道身影飘然落下,身穿和张云之大差不差的道袍。 “青崖师伯!” “青玉师叔!” 宫羽薇如同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姑娘,上前一把抓住青崖师伯的胳膊,差点没哭出声来。 师青崖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听闻这里有尸魈出没伤人性命,掌门命我等前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呀小丫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宫羽薇听着熟悉而又暖心的声音,当即落泪:“张师兄他……张师兄……呜呜……” 师青崖叹了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了,刚刚逃离的尸魈身上有云之的气息……哎,这孩子做事还是太过冲动……” 站在一旁的师青玉抖着八字胡沉声骂道:“冲动?!哼!是擅自行动!” 另一旁的年轻弟子赶忙劝道:“师傅,您就少说两句吧,毕竟云之师弟已经……” 师青玉脸色铁青:“那是他活该,要是让我抓住黑白无常,我必定将二人挫骨扬灰!” 第三十九章 护派剑阵 自己和真武剑派的掌门有过一面之缘? 这话可真就无从说起了。 林湛自小在青石镇长大,所见过的人自然都是镇上的熟人,更何况肃州距离襄州路途遥远,堂堂真武剑派掌门怎么会跑到青石镇那种偏远之地。 余青崖和杜青玉的话,更是说明真武剑派的掌门早就知道自己会来,难不成他还知道自己是为了棺材上的六行古文字而来? 杜青玉叮嘱弟子护送村民们进城,自己则和余青崖去追拿黑白无常,免得他们再祸害别处。 临走之前,余青崖特意给宫羽薇留下两个黄色小纸人,并嘱咐道:“此次你擅自去刺杀肃王,让随你前往的师兄弟落难,回去之后主动向掌门赔罪吧。” “是羽薇莽撞,自然甘领罪责。” 看着余青崖和杜青玉远去,宫羽薇捏着两个黄色小纸人嘴里念念有词,最终撒手扔出,那两个黄色小纸人竟然如同活了一般朝丛林中跑去。 行进的速度极快,片刻功夫便折返回来,同它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两头体型硕大的灰狼。 那两个黄色小纸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跳到灰狼的额头上。 “这是何意?” “这是真武剑派的符箓之术,咱们赶紧骑着这两头灰狼赶往真武剑派吧。” 林湛学着宫羽薇的样子,跨在灰狼背上,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小声说道:“去真武剑派!” 两头灰狼前爪一弓,便蹭地一下朝前冲去。 这速度,可比马快得多。 林湛死死抓着灰狼脖间的皮毛,问道:“我突然有个问题,当初你逃过肃王的追杀,难道也是凭借这个?” 宫羽薇骑在狼背上倒是丝毫不惧,答道:“那倒不是,是真武剑派的一种身法,名为一息千里!根据自身真气的浑厚决定能逃多远,不过使用之后只剩一息尚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用的。” 林湛突然笑道:“那倒不如你背着我再使出那个什么一息千里,我估摸着怎么也能到真武剑派附近吧?到那时我再背你上山,这个主意怎么样?” 宫羽薇瞪了他一眼:“不怎么样!抓紧了你!按照眼下的行进速度,不出一个时辰咱们就能到真武剑派了!” 此时二人身在襄州地界的北边,而真武剑派远在襄州城南外四十余里的逐日峰上。 酉时过半,二人便已赶到。 黄色小纸人在额角处瞬间自燃起来,两头灰狼转身散去。 落日峰共有八峰,一座主峰连同七座偏峰所坐落的方位,倒更像是阴阳八卦的布局。 宫羽薇提醒道:“山门在山腰之处,在此前有三千六百九十层台阶,需要一层一层登上,若是跨越阶层就会触动机关,到那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湛点了点头:“既然来了,自是要尊重贵派的规矩。” 三千六百九十层台阶,对于先天二品的修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可林湛总觉得越是往上,越是有种踩在泥潭里的感觉。 行走到一千多层时,便能看到逐日峰上方有淡淡的光晕闪烁。 林湛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宫羽薇解释道:“那是真武剑派祖师爷连同七位长老设下的护派剑阵,可能是感应到你身上陌生的气息,所以才显现出来以示警戒。” 林湛咽了口吐沫:“我这不会走着走着便被万剑穿心吧?” 宫羽薇摇了摇头:“只要你别乱走,到山门解剑石处自有门中弟子验明你的身份。” “之前有没有人,成功闯上逐日峰?” 林湛话音刚落,便看到那淡淡的光晕竟然渐渐地暗下,隐隐之中竟像是凝成一柄巨剑准备随时直刺而下。 宫羽薇赶忙劝道:“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了,你刚嗯上逐日峰是禁忌之词!” 林湛呼了一口气:“你意思这剑阵还能听懂人话?有这么邪门吗?” 光晕彻底凝成巨剑,发出一阵阵嗡鸣之声。 宫羽薇赶忙做着噤声的手势,林湛这才反应过来,邪字估计也是禁忌之词。 直到走完三千六百九十层台阶,虽然天色昏暗,但林湛借着周围的明火抬眼望去,真武剑派的山门竟然有数十丈之高! 解剑石浑然天成立于山门之下,宛若一颗镇山仙石,而林湛手中的听风刀隐隐而动,像是不愿被解剑石吸附,而直接脱手而出插入脚下的青石板中。 守卫山门的弟子一涌而出,看到宫羽薇方才打着招呼:“羽薇师妹,你回来了!” 宫羽薇看着带头那年轻男子,回敬道:“羽书师兄。” “你怎么带一个外人回来?还不愿解下兵器……” 宋羽书看了眼一旁的林湛,又盯着地上的听风刀明显神色一冷:“这是在向咱们真武剑派示威吗?!” 宫羽薇赶忙解释:“师兄你误会了,他是……” 话还没说完,宋羽书拔剑朝林湛刺了过去,而林湛则侧着身子顺势将听风刀拿回手中。 数十招之下,宋羽书眼看拿不下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当即有些气急败坏,冲身后弟子们吼道:“同我一起将这蔑视真武剑派的小贼拿下!” “铿锵——” 数十道剑光闪过,纷纷朝林湛绞杀过来。 眼看来势凶猛,林湛刚要使出六道仙尸诀,就听到山门之后的台阶上立着一名小道童高声呐喊:“掌门有令,命宫羽薇和林湛入真武大殿一见!” “他一个外人,如何能入真武大殿?!” “是啊!掌门怎么会传唤一个外人,往日有大事商议之时,就连我等都没资格进入真武大殿,只能在殿外等候!” “谁知道这个林湛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管他什么来路,迟早让他跪在我面前!敢跟我抢羽薇师妹!” “这小子必须好好教训,羽书师兄刚才你是没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多亲密!” “够了!让他们先过去。” 经过宋羽书身边之时,林湛被一把拽住胳膊,听到他眯着眼睛小声说道:“小子,离我师妹远点,不然我要了你的狗命!” “我们俩已经成亲了,这次回来就是将此事禀告掌门。” 林湛拍了拍宋羽书的肩膀,突然发笑:“小心急火攻心,一命呜呼……” 第四十章 原来是你 眼看着宋羽书脸色铁青,林湛迈着步子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胳膊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威胁我?我他娘的气不死你!” 林湛嘴里刚嘟囔两句,就听见身后真武剑派的弟子们急呼:“羽书师兄!” 转身看去,宋羽书竟然一口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 宫羽薇略带担忧刚想上前,却被林湛拽着胳膊催促道:“走吧走吧,掌门还等着呢!” “你刚和羽书师兄说什么了?!” 宫羽薇虽然跟着林湛继续往上走,可还是担心宋羽书频频回头。 林湛突然停下脚步,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他跟我说什么了?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没来由的就直接对我动手?!” 宫羽薇这才稳下心神,想想确实是宋羽书无礼在先,自己反倒忽略了林湛的感受。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你又跟他说什么了能让他急火攻心?” 宫羽薇语气示弱,是因为自知没理,而且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湛想着想着突然笑出了声:“那小子第一眼看见我就充满敌意,他刚对我说让我离你远点,不然就要了我的狗命!” 宫羽薇生怕因为误会而让二人产生嫌隙,毕竟林湛少说也要在真武剑派呆上几日,于是尽力解释道:“羽书师兄平日里待人谦和,他并非对你心存敌意,或许是因为黑白无常带着那些尸魈今日在襄州地界作乱,所以对陌生人难免会多加提防……” “那你看看我,我是长得像黑白无常啊还是像那些尸魈?” 林湛翻了个白眼,摊着手:“那小子绝对是看上你了,看你带个陌生男子回来,以为咱俩有什么,所以这才对我充满敌意,但是我告诉你,那小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心眼小得就像那绣花针一般,这种人可嫁不得!” 宫羽薇皱着眉,嗔骂道:“你胡说什么啊!羽书师兄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你其实知道他对你有意,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我刚刚也算帮了你个大忙……” 林湛故作神秘,嘿嘿一笑:“我刚刚告诉他,咱俩已经成亲,这次回来就是要将此事禀告掌门……” 宫羽薇先是一怔,随即双颊发烫,加快脚步朝上走去,也没管没顾林湛在后边呼喊。 过了山门,还有六千三百零九层石阶。 从山脚需走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石阶,方能抵达真武大殿。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随小道童终于登顶。 “掌门就在大殿之内,宫师姐和林公子请进。” 小道童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林湛望着巍峨的真武大殿,四周环视不禁叹道:“这么雄伟的大殿,定然耗费了巨大人力和财力,怪不得能成为江湖之首,不光富裕,这是祖上富裕啊!” 宫羽薇还为刚才林湛编造的谎话耿耿于怀,没好气道:“真武剑派可不光是金银富裕,天下江湖半数武学都是出自这里,更何况传承千年岂是二三流之辈可以比肩的。” 说话间,真武大殿的大门缓缓打开,里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既然来了,进来说话吧。” 二人赶忙朝大殿内走去,林湛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清晰可辨。 倒也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装饰,只有最里面一尊硕大的铜像威严肃穆,林湛不禁开口小声问道:“真武剑派供奉的是?” 宫羽薇小声答道:“自然是真武帝君。” 待二人走到大殿中央,却不见任何踪影,宫羽薇当即跪拜在真武帝君面前:“真武剑派第三十九代羽字辈弟子宫羽薇,前来领受罪责!” 大殿之内,只有宫羽薇的回声。 “掌门?” 林湛忍不住试探着叫了一声,却听到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转身时便看到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头,站在那里笑得极为慈祥温和。 仙风道骨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毫不夸张,那股出身脱俗的气质让寻常百姓见了,恐怕认为是庙里的神仙显灵了。 本就跪在地上的宫羽薇,回头看去赶忙挪动着方向,却见那老头微微一抬手,宫羽薇整个身子便直立起来。 “义父……我……” “此次你擅作主张也怪不得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今后你就呆在山上潜心练功吧。” “可是义父,那些师兄弟被肃王押解到了神都……” “既做出了选择,那就理当承担后果。” 眼看自己的义父师青玄已然做出决定,宫羽薇也不敢再过多言语,指了指林湛道:“义父,这位便是林湛,此次他前来是想……” “我知道……” 师青玄摆了摆手,走到林湛面前笑了笑:“可还记得我?” 林湛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师青玄,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眼熟,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师青玄笑着凭空拿出来一枚象棋,在他面前晃了晃。 “将军!” “这招叫做王见王!”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林湛不可思议地绕着师青玄上下打量,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惊诧的喜色:“是你?!怎么会是你啊?!你怎么成了真武剑派的掌门了?!不对不对,我真没想到你就是真武剑派的掌门啊!” 他怎么都想不到,真武剑派的掌门竟然就是那日在白河镇东口老桑树下,遇到的那三名下棋的老头之一。 林湛此刻满脑子都是那日的场景。 “你年方十六还未弱冠,这水是万万下不得呀!如今下水犹如火德入水,不是明火熄灭便是暗水沸腾,必有大事发生!” “将军!” “哎,你这老将还能飞过来吃我的帅啊?” “这招叫做‘王见王’!” 当时的林湛,总觉得这一步棋是给自己看的,这一句话更是给自己听的。 看着林湛几乎语无伦次,宫羽薇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怪不得你说咱俩有一面之缘!” “既然认出我来,那就随我这位故人去侧殿聊聊?” 师青玄拂了拂道袍,笑着朝左边指去:“羽薇也一起过来,刚好你们俩今日都在,我有事宣布。” 第四十一章 身世揭晓 侧殿倒是不大,地上摆放着四个蒲团。 “坐吧。” 师青玄看着林湛解下的棺材,不由得感慨道:“当年曹崇带着这副棺材和一把听风刀为自己斩下凶名,如今传到你这个十六岁便能踏入先天二品的少年来说,他也该知足了。” 林湛倒没有因为师青玄是真武剑派的掌门身份有任何拘谨,反而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听到他说出这话,林湛不由得笑了笑:“您提及老曹倒是毫不避讳,我听说你和他……是情敌?” 宫羽薇听罢一怔,和林湛一起期待着本人的答案,却见师青玄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能被提起来,让我不禁想起那时年轻的我。” 林湛笑道:“我倒是好奇,你们二人钟意的那位女子到底个怎么样的人?如今又在何处?” “奇女子。” 师青玄双眼似是洞穿时光回到了从前,笑着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三个字能配得上她,如今在何处倒是不重要了。” 林湛又开口道:“您这么高的赞誉,我倒还真想见见。” 师青玄故作神秘笑道:“或许你已经见过了呢?” “啊?” 林湛讶然道:“您虽说仙风道骨,但怎么也跟老曹那个家伙一样,说话总是喜欢卖关子。” 师青玄继续笑道:“见过了便是见过了,好好回想你所拥有的一切。” 林湛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太费脑筋了,咱们说正事吧,您怎么知道我要来真武剑派?还有,那日你在白河镇外下棋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急莫急,咱们缘分未尽,你还需要在真武剑派呆上些时日,听我慢慢道来。” 师青玄左手一挥,半柄断掉的刀刃落在他手上,然后递给林湛:“将你的听风刀取来。” 林湛半信半疑地取出听风刀,然后和那半截刀刃并合在一起,竟浑然天成一般。 “听风刀断掉的那半截为何在你这里?!” 林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本以为曹崇身死,留下半柄听风刀,另外半柄早已不知所踪。 “这柄听风刀,当年是我亲手所铸,所有的事自然得从那时说起……” 师青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回忆道:“当年八王霍乱,民不聊生,曹崇那时候还是一名江湖刀客,而我只是真武剑派门下的一名铸剑师,他说他要投军,请我打造一口好刀……” 曹崇带着重金和一块漆黑如墨的陨铁,师青玄一眼便认出那陨铁绝非凡物,二人脾性相投便说出了来历。 陨铁乃是当年从天而降之物,据说落下之时带着赤焰烧死了大齐八万将士,最终兜兜转转到了曹崇手里。 他觉得这陨铁既然朝着将亡的大齐将士而去,必然代表天意寓意甚好,便请师青玄打造成一口好刀,从军平定乱世。 最终也如他所愿,在几年后跟随大楚神帝大杀四方。 也就是在那一年,二人遇到了师青玄口中的那名奇女子,没想到最终那女子嫁给了刚刚起事的大楚神帝。 那女子出自天机宫,在大楚神帝身边便是最好的军师。 大楚开国不过二三年,师青玄便登上了真武剑派掌门之位,而曹崇则受命捉刀校尉总辖鹿州一切缉捕事务。 自那时分别,再见面时便是曹崇临死之前,将听风刀的半截刀刃交给了师青玄。 他再三叮嘱,若是林湛命中注定会来真武剑派,便恳请师青玄重铸听风刀,但他终究不希望林湛来,所以让师青玄化作下棋老人对林湛做最后的阻拦! 如果林湛听了,那便不会遇到水中的宫羽薇,自然也就不会前来真武剑派询问棺材上的那六行古文字。 或许这样,林湛便可安安分分在青石镇过一辈子安稳日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曹崇的卦中显现。 终究是,命中定数。 林湛心中怅然:“老曹向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可难道我离开了青石镇便不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吗?” 师青玄叹了口气:“或许,是永无宁日。” 林湛不禁皱着眉:“这又是为何?” 师青玄继续道:“神照八年,腊月初九,你出生那日天生双日,大楚神帝急召天魁星、肃王、曹崇、还有我入宫议事……” 林湛诧异地摆了摆手:“等等,我出生天生双日?大楚神帝召你等入宫议事?这两件事有关联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生辰?” 师青玄盯着他缓缓开口:“因为你,就是大楚神帝的嫡子。” “嗡——” 林湛只觉得脑海之中如同炸裂了一般,就连一旁的宫羽薇都惊得张开嘴巴。 师青玄继续道:“你是吸取了大楚四百年气运而降生,天生双日只是警示,你的出生会给大楚带来新的霍乱,前所未有的霍乱,所以曹崇才奉命带你隐于尘世。” 林湛双目呆滞,问道:“奉的谁的命?” 师青玄答道:“自然是神后的命。” 林湛不禁苦笑道:“那就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爹,要杀我?” 师青玄闭口不言,就看见林湛浑浑噩噩站起身来朝殿外走去,宫羽薇在师青玄的示意下赶忙跟了上去。 …… ……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宫羽薇最终在后山的一处草地上找到了林湛。 此时的他平静地躺在草地上,最终咀嚼着一根狗尾巴草。 宫羽薇缓缓走了过去并未开口,而是顺势躺在他身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 时而急促,时而停滞。 宫羽薇刚侧过脸想偷看一眼,却发现林湛不知何时正盯着自己,说话有些结巴:“你……你看我做什么?” 林湛突然笑了起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宫羽薇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天上的星星:“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担心你……” 林湛好奇地笑道:“担心我?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关心我了吗?咱们相识顶多半个月吧?你可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宫羽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想的美!” 林湛嘿嘿一笑:“反正明日,你我成亲之事就会传遍整个真武剑派!” 第四十二章 婚书 “我本想着过来宽慰你,现在看来倒也大可不必。” 宫羽薇坐起身来,脑袋枕在将自己环抱的双臂上,幽幽道:“不管怎么样,你知道自己爹娘是什么样的人,而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林湛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孤独,可自己也是那个孤独的人,此时天地之间两份孤独坐在一起,那便不能叫做孤独了。 “之前你猜测我是神帝嫡子,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你这嘴怕是开过光吧?” 林湛此时也坐了起来,故作轻松刻意调侃道:“你知道吗?我无数次猜想过我爹娘是贩夫走卒抑或是权贵商贾,没想到呢?没想到是要我命的人哈哈……” 宫羽薇撇过头来,眼眸中精光点点:“可你娘不是啊!你娘为了保全你的性命骨肉分离,一定也是日日夜夜痛彻心扉……” “或许……是吧?” 林湛被她的话说的心情顿时低落,强忍着心头的那股悲意干笑道:“对了,你爹娘是……因为什么……” 宫羽薇眨了眨眼,回想道:“我都快记不得他们的模样了……” 本是北方榆州首富的宫家,被退居北境的燕山派强行占了家产,宫家父母拼死力战保住了上下一百多口人。 这一百多口人纷纷四散逃离,却没人去管姐弟二人。 那时的宫羽薇不过三岁,她弟弟也才刚刚周岁。 最终宫羽薇被师青玄救了下来,而她弟弟则被燕山派带走。 从此十五年的光景,姐弟二人再也没见过面。 她也曾多次潜入榆州,试图打探她弟弟的消息,可最终都是没有任何音讯。 听到这里,林湛宽慰道:“有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还有我这个弟弟嘛,等你陪我前往云州找到老曹的尸身,咱们就一起去找你弟弟。” 宫羽薇摇了摇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放心好了,你有找到老曹的办法,那我自己就有帮你找到弟弟的手段……” 林湛胸有成竹,顺手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晃了晃:“我随老曹学了点批卦的皮毛,咱们可以先看看。” “怎么看?” “正为生,反为死。” 宫羽薇一脸狐疑地瞅着他:“正反批卦?我第一次听说。” 林湛尴尬笑道:“所以说是皮毛嘛。” 铜钱被指尖拨弄,在空中翻转数次之后最终落在草地上。 铜钱反面朝上。 林湛赶忙拿起铜钱再次抛出,解释道:“三局两胜,三局两胜。” 剩余两次,皆是正面朝上。 林湛显得比宫羽薇还激动,指着铜钱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弟弟还活着!” 宫羽薇哪里会看不出,这哪是批卦的手段,这分明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猜正反的游戏罢了。 可看到林湛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为自己博取那一丁点希望,她并未点破,而是笑道:“那就一言为定,我先陪你去云州,然后你便随我去榆州。” 此时二人并不知晓,师青玄就站在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 直到林湛开心地耍宝时,这才用余光扫见了师青玄。 “师掌门?” 听到林湛叫了一声,宫羽薇赶忙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义父。” 师青玄一个腾挪便来到了二人身边,自在笑道:“坐吧坐吧,拘谨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三人席地而坐,面面相觑之下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师青玄笑问道:“林湛,你笑什么?” 林湛反问道:“那师掌门你又笑什么?” “我笑自然是因为我开心,我心愿将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师青玄摸了摸宫羽薇的脑袋,轻轻拍抚着笑道:“舍不得啊!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宫羽薇看着他的样子,疑惑道:“义父,怎么说的好像您要离开了似的……” 师青玄收回了手掌,一脸温和:“一切自有定数,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才是一切的归宿。” “神秘兮兮的,早说了你跟老曹一样说话总是卖关子!” 林湛白了他一眼:“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我得让她带我去一趟云州,将老曹的尸体带回来。” 宫羽薇怎么都没想到林湛会此时说出来,生怕师青玄不同意,赶忙补充道:“义父,带走曹崇尸体的是毒王教的人……” “准了。” 师青玄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随即又说道:“带回曹崇尸体即可,万万不可在云州久留,林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索性我告诉你,曹崇的仇不是你能报得了的,起码不是现在。” 林湛嘿嘿一笑:“我这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同意你的乖女儿跟我去云州那么凶险的地方?” “你们所见到的黑白无常乃是五教八门中鬼谷门的弟子,眼下登基大典在即,江湖涌动自然少不了那些魔教弟子的掺和,你们如今去云州再恰当不过,大部分的高手恐怕早已聚集到了中原九州……” “这些只是其一,其二便是……” 师青玄摸了摸自己鬓间的华发,从怀里掏出两封赤红色帖子,分别递到林湛和宫羽薇的手上。 还没来得及打开,便听师青玄说道:“林湛,这是你娘当年和我为你批下的婚书……” “婚……婚书?!” 林湛目瞪口呆,一把翻开手中所谓的婚书。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 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 诸天祖师见证。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 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负卿,那便是有违天意。 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此证,林湛……宫宫宫……宫羽薇?!” 林湛看完婚书,只觉得两眼发黑,直到看到宫羽薇双颊上的绯红这才眼前清明。 “我娘给我批的婚书?我和宫羽薇?!” 林湛真不知道这该叫巧合还是机缘,心中实在难以相信:“你不会是刚才在偏殿偷偷写了两份婚书拿来愚弄我的吧?” 师青玄一脸正色道:“我视羽薇如己出,又怎么会拿她的婚姻大事愚弄儿戏!” 第四十三章 今日成婚 “可……可你说我娘,我都没见过那个女人,她凭什么决定我的婚姻大事?!” 林湛越说越觉得离谱,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落寞之感。 正如他所说,生而未养便随意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没去恨得彻骨都算好的了。 林湛平复了下心情,突然恍然大悟般指着师青玄笑道:“你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你钟意那个女人,求而不得,便同意将你女儿和她儿子凑成一对,这样她儿子也就是你儿子了!我说得对与不对?!” 师青玄听到林湛的这番揣测,犹如遭受雷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这股劲儿简直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跟她林云裳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不是说……她是奇女子吗?” “是够奇的,鬼灵精怪的本事净捉弄人了,三两句话都能说得人头顶冒火哑口无言!” “……” “还有,我告诉你,羽薇是你娘钦定的儿媳妇儿!” 师青玄咳咳两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正色道:“我早说过,你已经见过你娘了,她为了见你真是受了大罪了!” 林湛脑海里不停回想,诧异道:“何时见过?!” 师青玄叹了口气:“我观你体内真气雷霆涌动,想必已经见过天机宫的人了,《煌煌雷霆法》中有一道你娘留下的残识,你知道为了留下这道残识你娘需要受重重煞劫之苦!” 林湛不禁恍然,原来得到《煌煌雷霆法》之后,在梦中见到的那名美妇人便是自己的娘亲。 “她……现在在何处?” “当年下令曹崇将你带走之后,便被大楚神帝幽禁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生死尚未可知。” “将《煌煌雷霆法》交到我手中的那个少年,说是交还于我……难不成他见过她……” “你出生那日,吸取大楚四百年气运,怀中便抱着这本《煌煌雷霆法》,交还于你倒也说得没错……” “所以……她到底是死是活?你既能算出我何时到达这里,想必也能算出她如今身在何处!” 师青玄叹了口气,郑重道:“哎……并不能,你如今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便是潜心修炼,以你的资质步入神通境只需三年五载,到那时便可前往神都一探究竟,另一条路……便是借着江湖庙堂将乱之际趁势而起,以神帝嫡子的身份登上皇位。” 林湛眼中温润却不曾落泪,整个人突然冷静了下来:“第二条路倒是一条捷径,可肃王既然公然截杀真武弟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让我登上皇位吧?更何况还有捉刀校尉之首的天魁星,他定然是神帝最为信任之人,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师青玄看了眼宫羽薇,这才道:“真武剑派传承千年,和庙堂向来没有任何瓜葛,当年天机宫为大楚神帝批算命格,将他是真武帝君转世的消息传遍江湖,更是直接册封真武剑派为护国剑派,重压之下加上当年我一心情痴于林云裳,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这些年来,其余七峰长老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羽薇刺杀肃王失败,还连累同门受难,这几日他们必定会以此事为缘由向我发难,所以我希望能亲眼看着你们成婚,之后便速速离开。” “可是……” 宫羽薇一时语塞,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林湛则问道:“就算向你发难,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吧?毕竟你可是真武剑派的掌门。” 师青玄摇头笑道:“这上上下下老一辈的,除了青崖师兄和青玉师弟,哪个会认我这个掌门,要不是他们忌惮我手里的真武剑,恐怕早就反了。” 宫羽薇听罢开口道:“义父,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 师青玄摆了摆手,将宫羽薇小手攥了过来拍了拍:“羽薇,义父可不是那迂腐之人,长辈们未经你同意定下亲事我说声抱歉,可我见了林湛之后甚是喜欢,觉得他必定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这毕竟只是我一厢情愿,所以,我想让你自己来选……记住,从一开始好多事都是注定的。” 宫羽薇脑海中浮现着往日的种种,或许她不任性便不会去刺杀肃王,便不会遇到林湛,如果自己被肃王所杀,那也依旧遇不到林湛,如今遇到了,没想到二人竟然早有长辈批下婚书。 或许这就是师青玄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切都是命中定数。 而且林湛这个人,虽然比自己小两岁,但却心性坚韧,如今得知自身身世,心中所受之煎熬何会比自己少半分。 刚刚安慰自己寻找弟弟的那般善良,必然是绝大多数女子所爱慕的良人。 宫羽薇心中已有决断,虽然往日里是飒爽的女侠风范,可感情问题终究还是脸皮太薄,低着头:“全凭义父做主。” 林湛差点没吓得跳起来,一惊一乍道:“你果然对我有非分之想啊?!” 宫羽薇瞪了他一眼:“爱娶不娶!” 师青玄笑道:“林湛,那你呢?羽薇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性子野了一些,但当为良配,毕竟当年你娘早为你二人合过八字,此乃天定良缘。” 林湛看着宫羽薇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娶,成婚之后我要让你给我生十个孩子!” “哈哈哈……” 师青玄的笑声,让宫羽薇也没了丝毫拘谨,只是带着歉意看向他:“义父,都怪我莽撞,这才给了七大长老发难的机会……” 师青玄连连摆手:“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命中定数,既然你二人没有异议,那今日便完婚吧。” “今……今日?” 林湛和宫羽薇面面相觑,转而尴尬地撇过头去。 师青玄点了点头:“我已布置妥当,一切从简吧。” 林湛和宫羽薇一脸疑惑地跟着师青玄去了真武大殿,结果打开门的一瞬间便傻眼了。 整个真武大殿内,披红数尺。 这哪里是一切从简。 看样子这一刻,师青玄早已准备良久。 第四十四章 冲天煞气 三人走到真武帝君铜像前,师青玄从袖口中取出几个巴掌大的喜字,挨个贴在桌椅之上,接着便端坐在铜像之下的椅子上。 林湛看着另一旁空荡荡的椅子,低头从怀中取出《煌煌雷霆法》,然后轻轻地放在上面。 “林湛,今日实属事急从权,日后你定要补偿羽薇,让她心里不要有留下遗憾。” 林湛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师青玄点了点头,然后又将一件地方在桌子上的薄纱喜服亲手为宫羽薇套上,欲言又止道:“羽薇……” 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想说的话,师青玄回坐椅子上正色道:“山欢水笑同贺新婚喜,地久天长共祝百年好。今日我既是父母高堂,亦是你二人的婚事礼生,请二位新人先拜天地上表天庭下达地府!” 林湛和宫羽薇转过身,朝着敞开的大门外跪拜。 “再拜父母以谢生养之恩!” 林湛和宫羽薇转过身来,跪在师青玄面前又叩了一首。 意想不到的是,另一旁摆放在椅子上的《煌煌雷霆法》竟然自顾自地颤了起来,不停地叩响着椅子。 师青玄笑道:“看来你娘也看到了,她很开心。” 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林湛不禁有些眼眶湿润,又磕了个头:“娘,孩儿自当潜心修炼,早日将你救出水火之中。” 《煌煌雷霆法》再次扣响,像是在回应着林湛一般。 宫羽薇见状,也跪下唤了一声娘,随即看向师青玄:“义父,长这么大,我还没叫过您一声爹,从小我便视您为亲父,爹请受女儿一拜!” 师青玄看着早已声泪俱下的宫羽薇,不禁动容:“二位新人,请行夫妻对拜之礼!” 林湛将宫羽薇扶起,躬身行了对拜之礼。 师青玄站起身来走到二人身前,一边捋着两人的头发,一边说道:“丫头,我从来没想过你一下就长这么大了,如今你二人既然结为夫妻,我便送你们一件小礼物……” 说罢,便看到二人被攥在师青玄手里的头发打成了死结,一只手凭空画符,那捋死结竟然在若隐若现之间消失了。 “此结名为鹊桥仙,无论你二人今后身处何地,只需捏住无名指便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师青玄抬眼看了看门外,长舒了一口气:“时间不多了,你们二人速速随我前往后山铸剑谷!” 话音刚落,门外便落下七道身影,店外台阶下更是有数百名真武弟子持剑冲了上来。 “掌门师兄,这是要去哪啊?!” “还费什么话,将逆徒宫羽薇交出来!” “交什么宫羽薇啊!直接将真武剑交出来!罗里吧嗦的!” 师青玄将袍袖一甩,轻轻拂过林湛和宫羽薇,三人顿时化作三道青光朝门外而去,最终落在了后山铸剑谷。 整个铸剑谷的上空,被一层橙色的真气所覆盖,乃是真武剑所化的剑阵。 “有真武剑抵挡,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今日我便为你重铸听风刀!” 林湛和宫羽薇跟着师青玄朝下而去,约莫走了百步,便进到了一处空旷无垠上方通透的山洞。 四处烈火暴躁,岩壁之上到处都是各类兵器。 最中央岩浆翻涌之处,便是铸剑池。 铸剑池中,立着一柄四五丈之高的巨剑,被数十道锁链死死定在原地。 “那是真武剑派开山祖师斩杀数万名魔教弟子的随身佩剑,因沾染因果太重,被封印在此,真武剑便是借助着这把巨剑的剑气而生。” 师青玄接过林湛手中的断作两截的听风刀说道:“这听风刀不是凡物,需在巨剑之下炼化七日方能重铸,你们这几日便在谷内寻些野物果腹,万万不可进来打扰我。” 说罢,师青玄运足真气将断作两截的听风刀震入铸剑池,里边的岩浆顿时迸溅开来。 林湛和宫羽薇也赶忙退出山洞,小心翼翼查看着谷外的情况。 如今的铸剑谷,已经被数千名弟子围住。 喊打喊杀声声震天,却没人敢靠近一步,毕竟神通境以下根本抵挡不住真武剑的剑气封喉,神通境高手也只是勉强活命。 这局面足足僵持了七日,直到听到山洞上方一道骇人的煞气冲天而起,让众人心有余悸。 七日已过,林湛和宫羽薇算着日子看着眼前的煞气,赶忙冲进了山洞,却见师青玄嘴角溢出鲜血,正躺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宫羽薇神色焦急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爹!” 林湛看着铸剑池内,本来断成两截的听风刀凭空悬在那里已然一体,周身缠绕着一抹浓烈的紫气,看样子应该就是刚刚在外边看到的那股煞气。 “怎么回事?!” 林湛半晌才意识到,之前立在铸剑池中央的那柄巨剑竟然不见了! “听风刀在曹崇手上也是万人斩的凶物,没想到和巨剑一气呼应,竟然吸取了所有的因果,我一个不慎被其所伤!” 师青玄调理之后明显恢复了气色,双眼之中却多了一丝黑气:“林湛,将你的棺材取来。” 林湛将棺材解下,立在师青玄面前问道:“掌……爹,这棺材上的古文字到底是何意?为何曹崇说与我的身世有关?” 师青玄突然笑了出来:“曹崇就是太了解你,或许在他临死之前也希望你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也是他给你今后的路上送的最后一份礼物……” 林湛一脸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古文字根本和我的身世没有任何关系?” 师青玄笑着摇了摇头:“有或者没有,你碰见了羽薇知道我能识得这些文字,那么你不就想办法见到我,而我又知道你的身世,这也算是有关系了吧?这上面的古文字乃是一门法诀。” 林湛再次问道:“法诀?什么法诀能被曹崇说成是秘密?” 师青玄捏了个剑指,嘴中念念有词。 本来只有六行文字的棺材盖上,随着漆面开始层层脱落,竟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布满整个棺材盖。 第四十五章 白帝青冥 师青玄收了势,将棺材中的沈月和沈柔放了出来。 片刻之后,山洞上方的洞口处突然冒出一道汹涌的血水直冲而下。 林湛看着那道熟悉的血水,当即一阵头晕目眩。 这道血水,正是沈月和沈柔溺亡时出现在白河之中的扭曲的那道血水。 这也正是林湛心中的阴影。 血水在快要落下之时,一颗拳头大的白色蛇头先冒了出来,接着便看见比那条青蛇还要粗壮的蛇身盘旋而下。 眨眼之间,白蛇便从沈月腹部裂口处钻了进去,沈月猛然睁开双眼,随即恢复了死寂。 “这……” 不等林湛和宫羽薇诧异,便听见师青玄说道:“这白蛇和另一具尸体里的青蛇,正是《兵谱》上排行二三的神兵,白帝和青冥。” 林湛感叹道:“传说白帝和青冥为两条巨蟒所化,竟是真的?!” 师青玄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还未成长起来,需要真气滋养。这青白二蛇乃是柔然国历任国主所有,千年之前柔然国突然消失在北漠黄沙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那这棺材上的法诀是?” 林湛刚问完,便看到师青玄又捏起剑指朝沈家姐妹眉心一点,沈家姐妹瞬间瘫软在地,如同两条蛇一般在山洞之中肆意爬行。 速度之快,让人甚至辨不清方位。 再次停到林湛面前时,已然化作两条大腿粗壮的青白二蛇! 被陡然吓到的林湛赶忙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师青玄走过来划破林湛的掌心,然后让他将手掌伸了出去。 溢出的鲜血中,流动着体内精纯的真气。 青白二蛇在林湛周身围绕,信子只是在掌心鲜血处一点,就看到青白二蛇体型急剧缩小,最终绕在林湛手腕处化作一对青白色的镯环。 师青玄满意地点了点头:“白帝和青冥已经认你为主,今后会随着你的意念幻化出蛇形或是剑身,你不妨试试。” 林湛不可置信,试着闭上双眼,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带有青白镯环的那只手用力一挥,就看见青白二蛇脱手而出,化作一青一白两柄凌厉的飞剑! 剑指一挥,飞剑又化作青白二蛇。 师青玄开口道:“试试收掌。” 林湛听罢化掌为拳,青白二蛇再次围绕在周围最终化为青白镯环游动在手腕处。 师青玄脸色陡然变得异常难看,一口黑血冒着煞气喷涌而出,喘着气道:“终究还是躲不过命数二字,呵呵……” 宫羽薇和林湛纷纷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师青玄拒绝。 铸剑池上空的听风刀四周的煞气愈发浓烈,师青玄抬眼望去突然笑道:“林湛,曹崇送了你一份大礼,我这个老丈人也不能吝啬,煞气侵入体内必死无疑,我虽是神通境大圆满但终究还是无济于事,横竖都是死,不如送你一场大造化……” 林湛和宫羽薇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师青玄纵身跃入铸剑池,一把将听风刀握在手中,浓烈的煞气瞬间遍布全身。 师青玄握着剧烈颤动的听风刀,看着宫羽薇露出疼惜的眼神,笑了笑:“舍不得啊!还是有点舍不得啊!以我肉身,铸出一柄绝世好刀,快哉!” 话音落下之际,师青玄将听风刀架在脖子上用力划过。 “噗嗤!” 脖颈伤口处涌出大量的鲜血,尽数喷溅在听风刀的刀身上,一抹金气闪过,师青玄的身体被喷溅上来的岩浆一点一点地融掉,附在听风刀上竟然成了完美契合的刀鞘。 “爹!” 宫羽薇彻底失控,想要冲进铸剑池却被林湛一把拽住。 师青玄和听风刀彻底融为一体,一道金色的朝上方洞口直冲天际随之散去。 笼罩在铸剑谷上方的橙色真气也开始若隐若现,最终凝聚成一点砸在宫羽薇面前,化出真武剑的真身。 铸剑谷失去了真武剑所化的剑阵保护,外围的七位长老和众多弟子纷纷冲了进来。 林湛纵身一跃拿过听风刀,又拔出真武剑,这才连忙拽着宫羽薇的胳膊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宫羽薇沉浸在悲意之中,死死地看了看铸剑池内,这才随林湛慌忙逃离此地。 二人眼看无路可走,直接朝上方洞口而去。 下方一位长老煽动着众人,怒吼道:“宫羽薇勾结外人,弑杀掌门,给我抓住这两个贼人!” 宫羽薇毕竟从小在这里长大,熟门熟路的她带着林湛便朝山下逃去。 七位长老之中,毕竟有四位已经步入神通境,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却始终差一两个身位。 多亏林湛甩出青白镯环,化作两柄飞剑来回牵制,这才为自己和宫羽薇一次又一次谋得逃脱的机会。 最终追到解剑石旁,七大长老其中两人牵制着两柄飞剑,剩下五人联手出掌,尽数拍到挡在宫羽薇身前的林湛的胸口之上! 林湛只觉得体内真气瞬间紊乱,一口鲜血忍不住喷涌而出便没了意识,自己和宫羽薇直接朝逐日峰下坠去。 七大长老看着坠落的二人,开始争论不休。 “真武剑啊!” “你怎么将他打落山崖了?!” “那小子骨骼惊奇,最是适合当做我炼丹的药引!你赔我药引!” “都嚷嚷什么呢!他二人掉下这数丈山崖,哪怕不死也会重伤不治,更何况那小子中了咱们五掌,就算宫羽薇没事,他带着那个累赘能走多远!” “大长老说的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回去宣布您担任真武剑派掌门一职!” “说的是,门中还有大批弟子不服,还是先回去安抚人心吧!” “明日天亮之后,再下山寻找也不迟!” “那余青崖和杜青玉回来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们回不来!” “哦?此话何意?” “那两个老东西修为皆在你我之上,只能借助潜入襄州那些五教八门的魔教弟子了。” “这个好办,听说鬼谷之主眼下就在襄州,以他的修为对付余青崖和杜青玉绰绰有余。” “倒不如将他二人召回,将掌门之死嫁祸于宫羽薇和那小子头上,让他俩永远活在仇恨当中……” 第四十六章 水潭之下 宫羽薇抱着重伤昏迷的林湛,身上已然使不出半分真气,只能任由身体急速下坠。 青白二蛇所化的两柄飞剑抵在宫羽薇的身下,下坠的速度这才慢慢缓了下来。 谁知正下方的一汪潭水突然凝起一阵漩涡,其中像是有股吸力将林湛和宫羽薇直接拽了下来! “噗通——” 宫羽薇和林湛落入漩涡之中,体内的真气瞬间消失。 在一片漆黑的水面之下,不知道下沉了多久,在看到一丝光亮的同时,宫羽薇抱着林湛重重地摔在地上。 抬头看着上方浮动的潭水,宫羽薇不可置信地瞅了瞅四周犹如与上方隔绝一般,看起来像是个世外秘境。 “我在真武剑派生活了十多年,竟然不知道山下还有这等地方……” 宫羽薇将林湛平放在地上,自己则准备运起真气替他疗伤,可没想到真气汇于双掌,刚触及到林湛的身体便如同泥牛入海。 试了数次,皆是徒劳无功。 正当宫羽薇疑惑之时,周围传来一道声音:“没用的,他心脉已碎,真气散尽,体内九窍已然闭合,你的真气根本进不了他体内。” “谁?!” 宫羽薇警惕地喝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良久之后,那声音再次传来:“你手上拿的可是真武剑?另一旁是白帝青冥双剑?还有那听风刀竟然生了魂魄……你们这俩小家伙还有点来头……” 宫羽薇拧着俏眉,出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 “哈哈哈……” 那声音竟笑了起来:“英雄二字于我来说,实属不屑,我劝你早些准备后事吧,就算他醒了,发现自己已经如同废人,必然会一心求死。” 宫羽薇看着地上脸色发白的林湛,刚刚若不是他挡在自己身前,恐怕此时躺在地上的该是自己才对。 这个水潭之下,没有任何人回来帮自己,而自己又无法借助真气替林湛疗伤。 想到这里,宫羽薇不禁潸然泪下,抓起林湛的手哭诉道:“林湛,你不能死,咱们还要一起去云州,还要一起去找我弟弟,还有娘,她也在等你去救她!” 也许是听见了宫羽薇的句句心碎,林湛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被握住的那只手竟然用力攥了攥。 宫羽薇感受到林湛的生机,眼眸中流转着喜色,双手握住那只手:“林湛?林湛你醒醒啊!你不是还说成婚之后,要让我给你生十个孩子吗?” 林湛开始剧烈咳嗽,嘴角却始终上扬,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宫羽薇,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小声道:“我没事,就是身上没了气力,你扶我一把让我靠在墙上。” 宫羽薇小心翼翼地先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挪动,最终帮林湛靠在了墙上。 林湛又是一阵咳嗽,苦笑道:“挨了那五个老家伙一人一掌,竟然还能活下来,我可真是个狠角,怎么说他们都是神通境高手吧?” “你先好好休息……” 宫羽薇说话之间,又听到周围那道声音传来:“是够狠的,不过你真气散尽怕是再也没有狠的机会了。” “谁在说话?” 林湛先是望着四周并未发现有人,随即盯着宫羽薇问道:“真气散尽……是什么意思?” 见宫羽薇满脸担忧,林湛赶忙试着调动真气,结果发现自己体内没了一丝真气,而九窍更是紧紧闭合。 “我……我这是怎么了?!” 林湛勉强坐直身体,想要再次调动真气却被宫羽薇阻止。 周围的那道声音笑了出来:“你心脉已碎,真气散尽,体内九窍已然闭合,现在的你,是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 林湛不愿相信他说的话,可眼下事实就是如他所说,当即情绪失控一声暴喝:“你给我滚出来!你是有多见不得人,非要在暗地里说话?!” “嘿!我这小暴脾气!” 一道身影冲过来站在二人面前,林湛和宫羽薇看着眼前那道身影,当即愣在原地。 “刚才是……你在说话?!” “是你虎爷我!” 任谁都不敢相信,此时站在林湛和宫羽薇面前答话的,竟然是一只通体黝黑,站立行走的猫! 林湛和宫羽薇对视一眼,便看到那只站立的猫正握紧它的爪子,一副想要上来挥两拳的架势。 “我一定是在做梦……” 林湛赶忙闭上眼睛,随即睁开依旧能看到那只猫站在自己面前,结巴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我能看到一只猫会直立行走,还会开口说话?” 宫羽薇也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小声道:“它还认识咱们的兵器……” 那只猫气得吹胡子瞪眼,警告道:“虎爷我,是老虎不是猫!” “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这猫妖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我倒是觉得它挺可爱的……” 林湛撑在地上的手掌陡然间摸到身后的草丛,低下头从中拔了一根细长的狗尾巴草,试探性地在空中挥了挥。 “喵呜——” 那只猫眼神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屁颠屁颠跑过来,跟随着林湛手中的狗尾巴草来回跳动。 “这……还挺管用!” 林湛玩得兴起,奈何有伤在身只能将狗尾巴草交到宫羽薇手上让她晃动,自己则负责询问。 那只猫累得开始吐了吐舌头,嘴里不住地嘀咕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停不下来?!快停下!” 林湛举起三根手指,说道:“三个问题,答出来了就放了你。” 那只猫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赶忙应道:“别说三个……就是三……算了,三个就三个!快说快说!” 宫羽薇逐渐放慢了手中挥动狗尾巴草的频率,就听见林湛问道:“你为何会口吐人言?又为何呆在这里?” 那只猫赶忙说道:“我曾是真武剑派开山祖师爷的家猫,他最终武极登仙之后,便开了我的灵智,命我守护真武剑派,没想到我不慎跌落这水潭便再也出不去了,因为我怕水……” 第四十七章 大梦诀 “这么说的话,你能开口说话倒也说的过去,可让怕水的你守护真武剑派有点过分了吧?” 林湛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还得忍受胸口传来的剧痛。 那只猫的身体早已疲软,无奈道:“你能不能停下,我干脆直接回答你第三个问题吧,我帮你恢复,你带我离开水潭怎么样?” “成交!” 林湛一口答应,示意宫羽薇停下。 那只黑猫直接闪得老远,逞强道:“先说好,我帮你可是看在她手上真武剑的面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湛撑着身子,又挥了挥狗尾巴草,学着它的口头禅道:“嘿!我这小暴脾气!” “错了错了错了,虎爷我错了!” 那只黑猫拱手求饶:“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东西啊?竟会让我浑身发软不听使唤……” 林湛笑了笑:“这是你的一生之敌。” 宫羽薇听着一人一猫的对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问道:“你老是虎爷长虎爷短的,难不成你的名字就叫虎爷?” “那当然了……虎爷是……” 黑猫看着林湛手中的狗尾巴草,说到一半将话咽了回去,委屈道:“虎爷是我在江湖上的名号,祖师爷当初给我取名为虎剩……” “哈哈哈……” “虎剩……” 宫羽薇和林湛笑的浑身都在发颤,尤其是宫羽薇更是不忘调侃:“幸亏你跟的是祖师爷,你要是混在哪个村子里,顶多叫个狗剩!” 虎剩抖了抖自己的胡须:“你们再拿虎爷我开玩笑,虎爷我就算永远不出去,也不会帮他恢复修为!” 林湛止住了笑声,好奇道:“我倒是真想知道,你个除了会开口说话又怕水的猫仔,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恢复?” 虎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信心满满道:“虽然我没有任何办法修炼,但真武剑派万千武学乃至八十一部《道经》都在这里,总会有办法的。” “虎哥……不不,虎爷,我也不要那些什么万千武学和《道经》,我只要恢复先前的实力就行!” “虎爷?我怎么记得有人刚刚叫我猫仔?” “那一定是您听错了,或者是我刚才吐字不清晰。” “是这样啊?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没时间了,若是七大长老追杀至此,再让他们知道你脑海中竟然藏着《道经》,必定会带你回去天天鞭打拷问!” “虎爷又岂是那种屈于淫威之下的懦猫?!” “我看您雄姿勃发当然不是,可万一他们回去摘掉你的铃铛……” 虎剩赶忙捂住后肢隐秘位置,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在脑海中快速翻找着能够让林湛恢复的办法。 当初真武剑派的祖师爷突破五劫破煞直入长生三境,最终武极登仙而去却鲜有人知。 在此之前,将一直带在身边的虎剩开了灵智,并把所有的武学和道经存于它脑海之中,是怕真武剑派有朝一日遭逢劫难,真武弟子能凭借虎剩东山再起。 只可惜它意外落入这个神秘水潭,再也无法出去。 如今听到林湛讲起真武剑派所发生的一切,虎剩这才恍然,或许今日的劫数,便是当年真武剑派祖师爷所断言的那般。 而虎剩也告诉林湛和宫羽薇,自己脑海中还残留着祖师爷当年同样修为被废的经历。 听到这里,林湛不禁问道:“那他最终又是如何恢复,又是如何修炼的?!” 虎剩摇着头思索道:“我记得当时他日日念诵着几句口诀……我再想想……” 眼看盼到了希望,林湛却不敢催促。 “好像是一门心法……可以同时冲开九窍!” 虎剩脑海中的功法实在太多,努力翻找之下显得有些焦急。 “不着急,你慢慢……” “找到了!” 林湛被它一惊一乍差点吊得上不来气,赶忙让宫羽薇拿起听风刀在墙壁上准备记下心法。 虎剩一字一顿念着,宫羽薇则在墙上一笔一划全都记了下来。 只有短短一百余字,却让林湛大为震惊。 这门名为《大梦诀》的心法,竟然在梦中找寻机缘,于梦中修炼,而且仅有一次机会。 也就是说,最终能达到何等的修为,全凭做什么梦。 林湛盘膝而坐,示意让宫羽薇将听风刀和《煌煌雷霆法》放到自己身边,闭眼之后,百余字的《大梦诀》如同活了一般浮现在他的面前。 片刻之后,林湛便进入了梦境。 如同前几次一般,一片迷雾之下,他又看到了那名美妇人,也就是他的娘亲林云裳。 这一次。 林湛带着知晓的一切再看着林云裳时,心中酸楚唤了一声:“娘!” 林云裳撇过头来,像是终于看到了他似的,不禁掉下眼泪:“湛儿,来娘这里。” 林湛迈着步子跑了过去,却眼睁睁地看着林云裳消散在自己眼前。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虎剩的声音突然焦急传来:“你可别被自己心魔困住,要不然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快去寻找机缘抓紧修炼!” 林湛试图朝前方走去,却又遇到了老曹的身影。 “臭小子!快过来!” “喂!我叫你呢!” “你看看我啊!我是老曹啊!” 任凭曹崇怎么呼喊,林湛忍着悲意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次遇到了林云裳,这次她怀中抱着一名婴童,而那婴童怀里放着一本功法,正是《煌煌雷霆法》。 与此同时,她身后突然出现一名身穿龙袍的男子,抢过她怀中的婴童准备朝地上扔去。 林湛赶忙冲了过去,那男子却突然转过头来对自己暴喝道:“是你要毁了大楚!我一手打下的江山,岂容他人觊觎!” 没想到那男子突然又面容痛苦,喘着气道:“快走!我不想伤你!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快走啊!” 林湛看着那男子,总觉得他体内像是有两个人在争斗。 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中时,不紧不慢从那男子身边走过,随后那男子连同林云裳再次消散。 梦境中所有种种,都是心魔。 所谓心魔,便是心中所愿所念之事。 死寂的四周突然开始有了动静,天空中惊雷炸响,翻涌的云层中游动着九条紫色真龙。 第四十八章 九龙夺珠 林湛当即便想起,以煌煌雷霆法步入先天境时的异象。 那日两条真龙入体,自己便突破到了先天二品的境界,眼下异象再现,或许便是自己梦中的机缘。 “天上三旗日月星,今降雷霆应我令,九霄龙气贯神通,天道在我显真灵!” 林湛仔细琢磨着《煌煌雷霆法》的四句法诀,前两句应当将的是如何踏入先天 ,而第三句中的九霄龙气或许指的就是九条真龙! 九条真龙入体,一步踏入先天九品,随后窥探天道便能获取神通! 反正是在梦了,成与不成也就这一次了! 林湛等待着时机,等待着日月星齐聚的那一刻,也就是寅时之末,卯时之初。 “天上三旗日月星,今降雷霆应我令!九霄龙气贯神通,天道在我显真灵!” 二十八字一出,刚刚微亮的天色像是猛地暗淡了那么一瞬间,紧接着便听到空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雷声。 “九窍大开,聚我真气!” 梦中的林湛依然是先天二品的修为,在感受到九窍洞开之时直接腾空而起,朝上空捏了个剑指。 下一刻。 浓云翻涌,雷霆轰鸣! 一道熟悉的紫气自丹田之处升了起来,从林湛的眉心冲天而去! 九条真龙像是感应到了紫气,散出周身龙气,压得梦境中山河破碎,地动山摇。 这一次,他要让九条真龙尽数入体。 盘坐在地上的林湛,感受着九条真龙俯首而来。 如果真如师青玄所说,自己出生便带着《煌煌雷霆法》而来,那这九条真龙本就应该归自己所有。 “啊——” 九条真龙带着千钧雷霆,进入林湛体内之后让他瞬间感受到寸寸骨血都在膨胀,似乎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住这强大浑厚的真气。 他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任由九条真龙在自己体内在九窍之中来回游动,最终淬炼着每一寸骨血。 本来双臂上爬满的青色蛇皮竟然自燃起来,然后逐渐缩成一团移动到胸口左侧的位置,凝成一片巴掌大小的鳞甲。 九条真龙像是突然有了归处,全都朝着鳞甲的位置汇聚而去,最终在林湛的身体上形成一幅宛若九龙夺珠的花绣。 整幅花绣遍布上身,有的龙从肩膀跨过,有的龙则顺着腰间两侧攀爬过来。 这不过这幅花绣上的九条真龙,只有五条睁开了眸子,其余四条犹如在酣睡一般。 “先天境!五品!” 梦境中的林湛,直接一步踏入先天五品的境界,看着周身愈发精纯的雷霆真气,林湛握紧双拳的那一刻,明显能听到真龙低吟。 与此同时,《煌煌雷霆法》浮在空中,最终化作金色的文字显现在林湛眼前。 五重的修炼功法,尽数入了林湛的脑海。 此时上空再次传来虎剩的声音:“成了!成了!你只需躺下在梦境中再次进入梦境便能醒来,不过在此之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去管,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湛听到后当即平躺在地上,可刚准备睁眼就看到身边站着一个无头女鬼提着血淋淋的脑袋慢慢蹲下。 “还我头来!” 这个无头女鬼正是当初在鹿州府衙,被自己一刀斩下脑袋的女子,她手中的脑袋面目狰狞,俨然一副想要活吞了林湛的架势。 林湛赶忙闭眼,再睁开眼时那无头女鬼已经消失不见,可另一旁却趴着浑身腐烂被蚁虫啃咬的三叔公。 “林湛,我好痒啊!你给我个痛快吧!” 没有双臂的三叔公蠕动着身体,拖着一抹刺鼻的血水慢慢朝林湛靠了过来。 紧接着,四周开始不断出现自己认识抑或是不认识的人。 抱怨声、谩骂声、恳求声,等等等等。 所有的声音嘈杂在一起,让林湛心中备受煎熬。 眼下必须再次进入梦境才能回到现实,可周围的这些干扰让他根本无法闭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湛渐渐习惯了周围的嘈杂,哪怕是在他闭上双眼后,明显感觉周围的那些人在自己身上拨弄,他也不管不顾。 周围的嘈杂声,开始慢慢变弱。 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直到所有幻象散去,林湛早已处在迷迷糊糊之间。 在彻底进入梦境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猛然间下沉,随即他坐起身来,便看到了满脸担心的宫羽薇和不可置信的虎剩。 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呼——” 林湛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发现自己上半身被脱得精光。 九龙夺珠的花绣遍布在皮肤上,虎剩不禁感叹道:“想不到真武帝君的《煌煌雷霆法》竟然被你练成了,唯一可惜的是,你身体太弱,一时之间无法承受住九条真龙的雷霆真气,导致四条真龙还在沉睡当中,所以只迈入了先天五品,不过也算得上是天资卓越了。” 林湛指了指心口处的那团鳞甲,问道:“那这又是什么?” 虎剩啧啧道:“这本是青冥的蛇皮,九道真龙入体催动它凝成鳞甲,也叫护心镜,这天下再也没人能伤及你的心脉。” “这大梦诀果然厉害,我在梦中差点没撑住。” “也算你运气好,仅用了十日便能从梦中醒来,你要知道,当年真武剑派的祖师爷凭借大梦诀入梦,都用了一个多月!” 林湛诧异地看着宫羽薇问道:“已经过去了十日?” 宫羽薇点点头:“没错,七大长老日日派人在潭水附近搜找咱们,直到昨日才没了动静。” 林湛嗯了一声:“他们未见到尸体,必然心有不甘,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虎剩则有些急不可耐道:“我帮你恢复了修为,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放心,当然得带上你了。” 林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祖师爷说了,真武剑派遇到劫数,还得凭你东山再起呢!” 虎剩哼了一声:“你可别打我真武剑派武学的主意,她有真武剑在手,所以只有她才有资格!” 林湛摇了摇头:“我对真武剑派的武学没一点兴趣,倒是那八十一卷《道经》让我颇为好奇……” 第四十九章 上辈子是只乌鸦 “你少做梦了!” 虎剩眯着眼,一副防贼似的看着林湛:“《道经》更是不可能让你知晓!” 林湛凑过去笑道:“她有真武剑在手自然就是今后真武剑派的掌门,我和她已然成亲,那就是掌门相公,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宫羽薇白了他一眼:“你们俩别闹了,赶紧想办法先出去再说吧。” 林湛指着虎剩说道:“从水潭上去怕是躲不过真武弟子,这老东西既然能在这呆这么久,肯定有别的路可以走,不然它早都饿死了。” 虎剩挺着生有一撮白毛的肚子,气道:“祖师爷开我灵智,赐我一道仙气入体存活至今,自然是不食五谷,凭借上方的水源便可。” 林湛不耐烦道:“你还挺傲娇?少废话,就说有没有吧?!” 虎剩想要离开此地也是急不可耐,赶忙说道:“有有有,左手边那里有个洞口,穿过那里便能看到一条河,只不过那河水通往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那还废什么话,走啊!” 林湛看了眼左手边那个极其隐蔽的洞口,率先钻了过去。 虎剩和宫羽薇紧跟着过来,两人一猫便看到洞口的这一边有一条蜿蜒急湍的河流。 林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虎剩上来,接着和宫羽薇一同跳入了河流之中。 顺着河流飘了一里多地,便看到前方露出一丝光亮。 越往前,那光亮越明显。 林湛提醒道:“抓好了。” 光亮之处是一个洞口,水势明显朝下流去,林湛早有准备,在快到洞口处直接纵身一跃。 没想到的是,那洞口的下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域。 从上到下,足足有三十余丈。 猝不及防的林湛和宫羽薇赶忙借助真气让自己身体缓缓落下,趴在林湛背上的虎剩连呼了三声吾命休矣便直接昏了过去。 直到落入海水后,被溅起来的海水拍在脸上猛然惊醒。 宫羽薇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神色担忧道:“咱们该往哪边游?一眼根本看不到岸!” 虎剩在林湛肩膀上瑟瑟发抖:“赶紧想想办法啊!要是遇到海啸咱们可都完了!” 话音刚落,远处海面瞬间汹涌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巨浪朝这边打了过来,海底更是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林湛翻着白眼,骂骂咧咧道:“你他娘上辈子是只乌鸦吧?!” 说罢便抬起手臂捏了个剑指,青白镯环瞬间化成青白二蛇,将林湛和宫羽薇分别托在背上。 林湛犹豫片刻,随手指了个方向,青白二蛇便带着二人和虎剩快速前行。 次日晌午,林湛便看到了远处的岸边,赶忙叫醒了趴在白蛇身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宫羽薇。 “终于到岸了,等上了岸,咱们好好休整一番再想办法前往云州。” “也不知道咱们到哪了。” “管他到哪了,总比在海上飘着强吧?” “不过眼下咱们从海入河,眼前的地方怎么那般熟悉?” 被宫羽薇这么一说,林湛也仔细打量起来,直到上了岸才反应过来:“这是……白河镇?!咱们竟然回了白河镇?!” 宫羽薇不禁一笑:“说起来倒真是巧了,那日你同董婶说,等见了我娘家人便回来商谈亲事。” 林湛不由得感慨道:“咱们这就去青石镇,见见董婶。” “也好……” 宫羽薇看着林湛背上的还在昏厥当中的虎剩,提醒道:“你和它说说,待会见了人万万不可开口,免得吓到其他人。” 林湛一把抓过虎剩,给了它一个永生难忘的大嘴巴子:“醒醒,和你商量点事。” 虎剩哎呦一声便清醒了过来,捂着发麻的嘴角骂道:“虎爷我这小暴脾气……谁打我?!” 林湛一脸无辜地看着它:“你做恶梦吧?” 虎剩半信半疑盯着他:“是吗?!” 宫羽薇憋着笑意:“是,我可以作证。” “这梦还挺真实……” 虎剩揉着发麻的嘴角问道:“商量什么事?” 林湛笑道:“以后见了旁人,你绝不能开口,明白吗?” 虎剩自然明白,瞪了林湛一眼便跳到了宫羽薇的肩膀上。 二人一猫朝青石镇走去,在快到的时候,林湛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些,嘴里念叨道:“突然想吃董婶包的饺子了……” 宫羽薇跟在身后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在进入那条熟悉的小巷子时顿时傻眼了。 林湛的棺材铺和对面董婶的裁缝铺,全都是一副被大火吞噬过的景象,看痕迹应该有些时日了,董婶的头颅更是被挂在门口房梁之上,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态。 宫羽薇明显看到林湛全身上下都在发颤,赶忙上前拽了拽他的胳膊,却见他早已双眼血红,盯着董婶的头颅发出格兹格兹的切齿声。 虎剩从宫羽薇的肩膀上跳下来,在四周嗅了嗅:“凶手十六人,最高修为不过先天二品,六人就在附近。” 话音刚落,便看到巷口几道黑影闪过。 虎剩赶在林湛身前朝那边跳去:“你收拾残局,那边交给我。” 林湛忍着心中的悲意,将董婶的头颅取了下来,然后在裁缝铺后院的厨房内找到了她的尸身。 从始至终,林湛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将董婶埋了之后,这才对宫羽薇说道:“董婶虽然平日里说话尖酸,但心肠是热的,在这镇子上不会结下仇怨,所以这一次,是冲着我来的!” “等虎剩回来,咱们去一趟钧县问问老甘,或许能得到些线索……” 宫羽薇的话,让林湛瞬间惊醒:“现在就走!如果这次冲我而来,我怕老甘也……” 二人不敢犹豫直接在镇上买了两匹好马朝着钧县而去,至于虎剩,它能嗅到气味到时自然能找到林湛和宫羽薇。 等到了钧县,二人马不停蹄地去了善堂。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林湛借着夕阳的光亮看到老甘脸色有些惨白,急忙问道:“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甘一脸的死气沉沉,慢吞吞道:“进来说……” 林湛心中狐疑刚想进入善堂,就听见不远处的虎剩飞奔而来,嘴里还不忘急呼:“小心!他是个死人!” 第五十章 断个干净 林湛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便转头看到老甘露出藏在身后的双手上早已成了紫黑色,十指的指甲更是修长锋利。 下意识将宫羽薇挡在身后,林湛侧身朝着老甘膝盖处便是一脚,却如同踢到一块铁板。 眼下钧县的街边行人虽然零零散散,但要是打斗起来让众人看到老甘这副模样必然会引起大乱。 林湛掌聚雷霆,直接将老甘轰退到善堂里,随即便冲了进去,还不忘提醒道:“你在外边等我!” 宫羽薇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直接随他冲了进去。 虎剩则一跃跳到林湛的肩膀上,小声道:“我刚跟踪那几个人,应该是回去搬救兵了,差不多这会儿也该到了!” 两人一猫进了院中,便将大门紧锁。 老甘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眼球瞬间发白,而他的脸上则开始慢慢鼓动起来,片刻之后,他的七窍处便浮现出几道笔画诡异的血色符咒。 “尸行咒!” “怎么可能?!” 林湛看着老甘此时种种特征,最终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尸行咒是《六道仙尸诀》中的手段,除了老曹和自己,怎么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老甘就站在那里,突然动也不动,院中的房间开始陆续走出七八个十来岁的孩子,和老甘一样死气沉沉。 “畜生!” 林湛本就沉浸在董婶被人虐杀的悲意当中,此时看见老甘和那些孩子被炼成仙尸当即杀意涌现。 宫羽薇也是心中揪得生疼,但还是劝说道:“老甘怎么说都是先天八品的境界,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对手的实力不容小觑,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林湛却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沉声道:“既然是冲我来的,今日就做个了断,你带着虎剩先离开。” 虎剩抢先开口道:“虎爷我可不是那种临阵脱逃之猫,你小子还我自由,我就留下给你擂鼓助威!” 宫羽薇铿锵一声拔出真武剑,屏气凝神道:“那就了断个干净,免得耽误了咱们去云州。” “来了!” 虎剩警惕地提醒了一句,便看到十余人腾空落在房檐之上。 “十六人,一个不少。” 林湛瞥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左侧房檐上披着黑袍的男子。 那身形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熟悉,直到黑袍男子摘下斗笠露出真容,林湛当即怒目:“赵士诚!是你!” 黑袍男子正是在鹿州城差点要了林湛性命的赵士诚,他那三只小虫着实诡异,让林湛不禁提醒着宫羽薇和虎剩:“此人擅长蛊毒,小心为上。” 谁知虎剩得意道:“巧了不是,虎爷我专吃蛊虫!” 林湛没敢懈怠,瞥了它一眼:“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一会打开了你最好躲远点。” 说罢,直接拔出了听风刀。 浑然一体的听风刀出鞘,顿时发出清脆的风吟声。 赵士诚明显神色凝重了一些,开口疑惑道:“听风刀?竟然被你重铸了……” 林湛盯着他突然冷笑道:“赵士诚,我看你是忘了在冯府那夜怎么狼狈逃窜的?又是怎么灰头土脸滚出鹿州城的吧?” 赵士诚想起那日的屈辱,嘴角连到脖颈上的那道疤隐隐抖动,随即不屑道:“那日要不是肃王保你,你这蝼蚁早就是我的刀下亡魂!今日皇甫大人不在,我看谁能救你!” 肃王?! 那皇甫竟然是肃王的人?! 可肃王和自己未曾谋面,又为何会派皇甫暗中保护自己? 或许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他已然确认自己的身份,想借自己这神帝嫡子的身份,在登基大典搅弄朝堂! 眼下正如赵士诚所说,皇甫怕是在自己进入真武剑派之时便没有跟上,不然遇到黑白无常又为何没有出手,在真武剑派经历一番生死,恐怕皇甫此时还在真武剑派的山下等着自己呢。 赵士诚见林湛闭口不言,冷笑道:“我猜测你定然会回肃州,不过却没想到会回来的这么快又这么巧!你知道你的棺材铺对面那老娘们儿是怎么死的吗?” 见赵士诚提起董婶,眼神中登时闪过杀意:“你我的恩怨,与他人何干?!” “我恨不能将你剥皮抽骨,看看你到底哪里强过我半点?!曹崇偏护你,肃王偏护你!所有人都如同为你准备好了一切!” 赵士诚连连发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那日我去找到那个老娘们儿的时候,易容成你的样子,你知道我一刀戳破她喉咙的时候,她看向我的眼神有多绝望吗?!她到死都以为是你杀了她!哈哈哈哈哈……” 林湛拳头捏的啪啪作响,但他暗里早已将其余人的修为查探清楚,赵士诚带来的这十五人,十四人都是九窍修为的三流高手,只有一人堪堪突破到了先天一品的境界。 至于赵士诚,根本查探不到他一丝真气。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修为要高于自己这个先天五品。 可那日在鹿州见他时,他才是先天二品。 又是遇到了什么机缘,让他的修为在短短数日就比自己还要突飞猛进。 林湛叮嘱道:“赵士诚我来应付,你有真武剑在手,和青白二蛇一起解决其余人应该不是问题!” 宫羽薇点了点头:“没问题,我解决完他们就来帮你,可老甘他们……” 林湛眼神黯淡了那么一刻,又晦而复明:“不要留手。” 老甘和那些孩子已经死了,如果只是因为不忍心还手而被赵士诚压制,恐怕老甘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赵士诚,知道你为什么所有人处处偏袒我吗?因为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只会咬人的狗罢了,看看肃王又给我送了什么?” 林湛言语之间刻意激怒他,右手微微一抬,青白镯环便脱手而出,青白二蛇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吞掉房檐上的两人。 与此同时,宫羽薇借着视线转移之间,拔剑直接斩杀两人。 林湛一步跃到赵士诚面前,讥笑道:“你看看自己穷酸样,又从肃王那里得到些什么?” 第五十一章 天大的福分 “白帝!青冥!” 赵士诚看着青白二蛇不可置信,但林湛的所作所说已经彻底激怒了他,凭空摸了两柄短刃便朝林湛刺来。 两柄短刃和听风刀相抵在一起,林湛和赵士诚距离对方不过鼻息之间。 下一刻,赵士诚在林站面前突然如同鬼魅一般凭空消失。 林湛赶忙将体内的雷霆真气四散开来,形成一圈三尺范围的感应圈,只要赵士诚进入感应圈,他便能感应到。 可直到宫羽薇和青白二蛇解决完其余人,都没见赵士诚出现。 正当林湛警惕之时,一柄短刀悬在空中直接刺到了自己的心脉位置,赵士诚这才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着短刃戳在林湛心脉处却无法伤及半分,赵士诚眼中皆是狐疑:“怎么可能?!” 任凭他短刃怎么用力,林湛直接抖动了下肩膀便将赵士诚连同短刃直接震飞! 不过林湛更是心有余悸,自己居然丝毫感应不到赵士诚这诡异的身法,若不是有鳞甲所凝的护心镜,恐怕自己早已被赵士诚一刀毙命。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赵士诚的修为确实在自己之上。 “任凭你有宝物在身,不如看看我这《六道仙尸诀》如何?!” 赵士诚口中念念有词,手上快速结印,一声暴喝便让老甘和七八个孩子飞身上来将林湛团团围住。 凭他同时操控这么多尸体,林湛自知不如他,但毕竟自己也是那个最熟悉《六道仙尸诀》的人。 他凭借真气操控的尸体越多,那他本身自然就会越弱。 只要自己拖的时间越久,他消耗真气的速度就会越快,而他的弱点也会被无限放大,所以林湛直接冲宫羽薇道:“此时他丹田薄如蝉翼,动手!” 说罢林湛则将老甘和七八个孩子引到了院中,宫羽薇身形轻巧微微侧倒便直接握着真武剑朝赵士诚的丹田处刺了过去。 青白二蛇也在林湛的掌控下化作两柄飞剑,跟着宫羽薇一起准备全力一击。 眼看着宫羽薇和两柄飞剑越来越近,赵士诚反倒邪魅一笑。 “不好!快躲开!” 林湛刚反应过来,老甘和七八个孩子纷纷倒地,而宫羽薇也被赵士诚掐住脖子反手挡在身前。 白帝和青冥两柄飞剑被林湛当即控制住,死死停留在宫羽薇眼眸之前。 林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赵士诚看穿,反而掉入了他的陷阱。 在千钧一发之际,赵士诚收回了所有的真气,所以老甘和那些孩子才会瞬间倒地,也就是在真气归体的那一刻,赵士诚凭借修为和身法压制直接拿下宫羽薇。 赵士诚面目扭曲地盯着下方焦急的林湛,笑道:“我就喜欢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痛苦死去,然后去享受你的那份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林湛身体微颤,看着眼前这个早已变态的恶魔:“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赵士诚暴喝道:“那你跪下!跪下!” 宫羽薇怒道:“不能跪!这种卑鄙小人就该千刀万剐,他受不起你一跪!” 赵士诚掐着宫羽薇的手当即再次发力,看着痛苦不堪的宫羽薇,林湛没有犹豫直接跪了下来。 宫羽薇当即心头一软,看着下面的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 想起那日在解剑石旁,挡在自己身前受了五大长老五掌而心脉尽毁的少年,如今又为了自己活命而不惜忍辱下跪。 或许所谓的心动,永远都在某一个瞬间。 而所谓的心安,或许就在此时此刻。 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嫁给这个少年是自己天大的福分。 虽然一切从简,可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赵士诚看着林湛如同看着一条可怜的丧家之犬,不禁啧啧道:“我可没说你跪下,我便会放了她。” “你!” 林湛瞬间怒火中烧,站起身来指着他:“赵士诚,你也算个男人?!” 赵士诚摆了摆手指:“收起你那一套吧,不如我给你讲讲甘兴霸和那些小杂碎又是怎么死的?” 林湛多么想闭起耳朵,不愿听着他说出来让自己去想象那些惨烈的画面。 可林湛越是想要逃避,赵士诚越是提高音调,甚至讲到细节处会露出那种享受的状态。 “我同样是易容成你的模样,甘兴霸准备给你做饭,我便跟着他去了厨房,在他给我讲笑话讲到最高兴的时候,我一刀扎进了他的天灵盖!” “你都没看到,一个先天八品在我手下都抵不过一刀,因为我的刀上有蛊虫啊!那些蛊虫就那样吸呀吸呀,使劲吮吸着他的脑髓,而我的便吸取了他多半的内力,如今距离先天九品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还有那些小杂碎,跟在我屁股后边一口一个哥哥,吵着嚷着让我陪他们做游戏,我就让他们将眼睛全蒙上,站在他们身后我一刀一个!” “最后一个小崽子,就是你脚下的那个,他倒是激灵,发现不对劲儿后便摘下黑布跑呀跑呀!最后还不是被我一刀拿下,我气不过便抽了他的脚筋直接生吞了!” 林湛看着他就如同看着恶魔,到底是谁能养出这般残忍的人来,他当真是曹崇当初最看好的手下吗? 赵士诚说完之后没有停歇,直接对林湛继续说道:“两日之后,肃王便会从返回肃州,想要她活命,到时记得来肃州府衙领人,逾期不候,否则你只能见到尸体了。” 说罢,便看到赵士诚带着宫羽薇直接在房檐上凭空消失。 一时之间,林湛竟有些茫然无措。 如今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倚靠,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对了……” 林湛突然想到当初在白鹤镇遇到的捉刀人薛平志,他曾说过有任何事都可到肃州各个县衙乃至府衙找到他,那里都有他的人。 毕竟他说自己和曹崇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更何况老甘这个肃州捉刀校尉一死,捉刀人自然得有人出来带头。 “那薛平志气度不凡,说不定他能和肃王搭上话……” 第五十二章 圣火教 林湛看着远处早已呼呼大睡的虎剩,一把揪起脖颈上的猫皮:“你还偷上懒了,过来帮忙。” 虎剩声音略带委屈:“我这能帮上什么忙啊?” 林湛看了看院子里满地的尸体:“我去将这几具尸体安葬,剩余那些你就焚毁掉。” 老甘和那七八个孩子,已然中了赵士诚的尸行咒,未免他们再被糟践,唯有解开尸行咒。 而解开尸行咒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尸首分离。 林湛看着被自己扛到后院的老甘和那几个孩子,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没有走出青石镇这个小地方,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生生死死了。 真武剑派掌门师青玄不会为了重铸听风刀而死,冯府满门也不会死,老甘和这七八个只有十岁大的孩子,更不会因为自己得罪了赵士诚而落得这般下场。 林湛跪在地上将一寸又一寸的土往出挖,嘴里自言自语道:“宫羽薇也不会因为我,而被赵士诚抓走……” 就在他挖好坑之后,将老甘和七八个孩子的尸首安葬好之后,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自己和宫羽薇成婚之时,师青玄为二人结发而设下鹊桥仙,声称只要捏紧无名指便能知晓对方的下落。 林湛当即朝前院跑去,抓起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的虎剩,直接朝肃州城方向赶去。 赵士诚扬言两日后在肃州府衙见,那么他必然会先去肃州城内。 林湛在赶路的同时,试图捏着自己的无名指紧闭双眼,脑海中场景瞬间千变万化,最终停下之时,便看到宫羽薇被赵士诚捆绑在一辆马车里疾驰而去。 他所行进的方向,正是苏州城。 林湛睁开双眼,看着虎剩说道:“你试试,看能不能嗅出宫羽薇的气息?” 虎剩双眼无神指了指自己鼻子:“刚才焚烧尸体,鼻子被呛住了,估计等明早才能恢复……” 林湛白了它一眼,拔了几根它脑袋上烧焦的毛:“你好歹也跟在祖师爷身边的猫,还活了这么大个岁数,让你放火烧个尸体能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虎剩挺起胸脯昂扬道:“想当年我跟在祖师爷身边,那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可自从祖师爷劝诫我不要沾染因果,便命我整日诵读我猫慈悲这四个字,真是越活越成了一只菩萨猫了……” 林湛瞪了它一眼便没再言语,他脑海里想到了另一件事:善堂里都纷纷遇害,却不见阿芙的踪影。 如果按照宫羽薇之前所说,她一剑便可大开天门,那赵士诚在她面前也只不过如同蝼蚁一般。 他想不通,也不想再想。 他现在只想救下宫羽薇,只想她安然无恙。 直到一人一猫赶到肃州城时,却发现守城的人并非官兵,倒像是江湖帮派的弟子。 林湛进了城找了间客栈,打听之后才得知,自从老甘这个捉刀校尉死后,整个肃州便被圣火教攻占了。 就连那肃州府衙,如今也是圣火教教主坐镇,大街小巷里全是圣火教的旗帜。 看样子,找薛平志怕是没希望了。 赵士诚让他两日之后来肃州府衙,那时肃王要是发现自己的老窝被圣火教占了,又当如何? 听闻那肃王为大楚之壁柱,修为早已踏入了神通境,圣火教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攻入肃州,看来实力也非同一般。 难道真是,大乱将至?! 可越是乱,林湛越想带着宫羽薇远走高飞。 林湛再次捏起无名指,脑海里瞬间传来宫羽薇此时正在肃州府衙的地牢之中。 这时虎剩突然开口道:“我鼻子通了!” 林湛瞥了它一眼:“我找到她的位置了,你干脆别叫虎剩这个土包子名字了,你叫马后炮得了。” 看着林湛朝门外走去,虎剩赶忙跳到他肩膀上小声问道:“马后炮是什么意思,听起来还不错,有名有姓的……” 林湛懒得理它,直接朝肃州府衙赶去。 府衙门外把守的人,果然是圣火教的弟子,自己手里的校尉令牌自然也就没用了。 林湛刚想找个地方溜进去,却听虎剩语气凝重地提醒道:“我劝你别进去,这里边有八道气息都是神通境高手,其中两名甚至已经达到了破煞境……” “你确定吗?” 林湛不可置信地看着它问道:“整个大楚,神通境高手也不过二三十个,一个小小的圣火教能聚齐八位?!” 虎剩挠了挠耳朵,慵懒道:“这些人不一定都是圣火教的人,但圣火教可不是什么一个小小的敢形容的。” 林湛狐疑地看着它:“这么说来,你很了解圣火教了?” 虎剩依旧挠着发痒的耳朵,烧焦的猫毛当即在空中弥漫开来,差点让林湛一个喷嚏暴露了行踪。 “圣火教乃是五教八门之一,真武剑派开宗立派三百年,魔宗突然在江湖上凶名在外,当年的魔宗宗主也算是一代天骄,和真武剑派硬生生相抗三百余年,自从魔宗宗主死后,魔宗便分化成了五教八门,基本蛰伏在南方各个州县……” “这和你所说的圣火教可不是什么一个小小的敢形容,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圣火教如今的教主是谁吗?” “难不成是你?” “开什么玩笑!是三十六捉刀校尉之首,天魁星!” “是你在开玩笑吧?天魁星可是朝廷的人,怎么成了圣火教的教主了?” “没跟你开玩笑,大楚神帝平定八王之后,麾下的旧部大多混迹在五教八门之中,还有江湖上那些不知名的帮派里,天魁星辖管云州一切事务,而圣火教就在云州地界,你说为什么圣火教如今还没被灭掉?” “等等……你不是被困在水潭里吗?大楚开国之后的事你怎么知道,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在水潭里也就被困了十来年,再说了,出来混江湖谁还没几个兄弟?” 林湛眼睁睁看着虎剩将爪子塞进嘴里出了个口哨,四面八方瞬间奔袭来七八只花色不同的野猫。 虎剩趾高气昂地朝两个花猫吩咐道:“你们俩去府衙的地牢里打探一下情况,有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第五十三章 主人有请 那两只花猫当即便从肃州府衙侧边的墙壁之上翻了进去,而剩下那几只野猫给虎剩捶腿捏肩。 “你这也……太潇洒了吧?” 林湛此时此刻才相信,能跟在祖师爷身边还被开了灵智的猫,怎么可能只是个猫仔。 虎剩摇了摇爪子:“这都没什么,我有个兄弟,在圣火教一个堂主的夫人那……当宠物,你要知道,我的兄弟遍布天下,打探起消息来那可比你们这些人容易的多。” 林湛见虎剩有那么些许的膨胀,照着它脑门上来了个神仙弹:“你这猫,以后得多敲打敲打,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上天了。” 虎剩散掉身边那些猫后,又挠了挠腰:“反正我劝你别进去,八个神通境高手,随便一个就能捏死你。” 林湛试探着问道:“宫羽薇手里有真武剑,可就是你们真武剑派未来的掌门人,你不赶紧想办法救她?” 虎剩翻了个白眼:“你都打不过,我怎么打?” 林湛笑道:“虎爷,我知道你有办法……” 虎剩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悠然道:“这声虎爷倒是叫得真情实意,救她很简单,就是解决掉府衙里那八位高手,你想怎么救她就怎么救她!” 林湛一把抓过它脖子,骂骂咧咧道:“你再跟我说这些废话,我摘了你的铃铛信不信?!” “错了错了……” 虎剩一听铃铛不保,赶忙求饶道:“你先别急,等我那俩兄弟打探消息回来,咱们再做打算如何?” 林湛一把松开它,警告道:“你最好已经有了主意。” 虎剩眼神闪躲,用爪子扑了扑林湛的胸口:“再等等……再等等,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话音刚落,那两只进去打探情况的花猫就回来了,对着虎剩喵喵喵喵了好一阵后便转身离开了。 林湛赶忙问道:“我看你那俩兄弟瞎比划了半天,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虎剩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有话快说,不然我照着你那俩铃铛就是一刀!” “我说我说,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你的意思是三两句在这里说不完?” “不是,我刚在客栈那儿见了只特别好看的小母猫……” “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快刀?”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我开玩笑的,里边情况比较复杂,咱们还是先回去再做商议。” 林湛再次掐起它的脖颈上的猫皮,警告道:“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一人一猫,直接回了客栈。 在进了房间后,虎剩还不忘跳起来将门锁死,这才跳过来小声说道:“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林湛凝了凝眉:“怎么会?” 虎剩声音极小,还不忘看着房门的方向:“刚才我那俩兄弟打探情况,听见有人说等会放松府衙内所有戒备,等着门口的你一进地牢,便打开机关将你置于死地!” 林湛喃喃自语道:“所以赵士诚又一次猜透了我的心思,知道我今晚必然会来肃州府衙?” 虎剩继续说道:“不过前堂里坐着的人,却商议着……如何拿下鹿州……” 林湛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按你所说,圣火教教主是天魁星,他如今得了肃州,又想对我辖管的鹿州下手,难不成他想反了不成?那他当初又何必将我任命为鹿州捉刀校尉,岂不是多此一举?” 虎剩开口说道:“既然是他任命你为鹿州校尉,那他管住你不就管住了鹿州?” 天魁星也知晓自己身份,难不成他也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真是大楚神帝失踪,整个天下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吗? 或许自己这个神帝嫡子的身份,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整个天下只要传扬出去自己的身份,那登基大典便是真正的爆发点。 眼下整个大楚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却暗流涌动。 三十六捉刀校尉各自总辖三十六州,便如同当初的八王割据天下一般各自为政,没了大楚神帝这道枷锁,又有谁能调令的动? 或许只有天魁星可以,毕竟他身处最南边的云州,暗中掌管圣火教,藏匿起来的势力更是不可估量。 但这一切似乎对林湛来说毫无意义,哪怕在他知晓自己身世之后,对所谓的皇权更是没有一丝的贪恋。 或许是他闲散惯了,或许是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可自己若是想保全鹿州的兄弟们,恐怕不得不与天魁星为敌。 论胜算,恐怕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正当林湛一筹莫展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谁?!” 虎剩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被林湛赶忙捂着嘴巴:“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开口说话。” 房门外只是不断地敲门,林湛示意虎剩将窗户打开随时逃跑,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看到那人身上三把长短不一的刀刃顿时惊道:“皇甫?!” 依旧带着面具的皇甫,做了个请的手势:“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是肃王?” 林湛虽然心中已然知晓,却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皇甫却自顾自说道:“主人说了,想要救宫羽薇,只需你来。” 林湛虽然不解为何肃王被人端了老窝,还敢在肃州城内出现,但听到宫羽薇的名字,当即便跟皇甫出了客栈。 虎剩未免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能沿途跟上。 到了一处阔绰的庭院,皇甫便守在门外,示意林湛进去便可,而和皇甫一起守门的还有四人。 此时虽是夜晚,庭院内池塘内燃着的荷花灯和两侧的上千只烛火,让整个院落显得格外通明。 正当林湛欣赏着眼前的一切,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来了,随便坐吧。” 林湛转过身去,一眼便觉得眼前那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格外眼熟,指着他恍然大笑:“薛平志!是你!你果然是肃王的人!” “薛平志是我,肃王也是我。” 此话一出让林湛当即怔在原地,不禁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就是肃王?!” 肃王挥了挥袍子的衣袖这才走过来,笑道:“要是真论起来,你还得管我叫一声皇叔呢。” 第五十四章 旁人比不了 看着眼前比第一次相见时,不凡气度又平添几许雍容的肃王,林湛不禁故作诧异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肃王坐在石凳上,又示意林湛坐下,看着他手中的听风刀笑道:“你既然已经见过师青玄,想必已然知晓一切,你我叔侄之间又何必试探?” 看来自己的行踪甚至一言一行,从第一次相见便掌握在了肃王的手中,此时怕是想瞒也瞒不过去了。 林湛这才坐下正色道:“既然你承认我这个侄子,那我想请皇叔放了宫羽薇。” 肃王连连摇头:“你可知道,真武剑派已经被定为逆党,宫羽薇作为师青玄的义女,自然难逃一死。” 林湛言语之间字字铿锵,咄咄发问:“你无故截杀真武弟子在前,宫羽薇和同门师兄弟为报血仇刺杀你在后,要真说起来,她哪做错了?!” 肃王笑了笑:“无故截杀倒是给我扣了个天大的冤枉帽,真武剑派乃是护国剑派,我有何理由去杀他真武弟子?就算真的是我,我必然会嫁祸给江湖其他门派,那些我想铲除的门派,我总不能明目张胆给自己牵扯来这么大个敌人吧?” 这话倒是颇有道理,肃王就算为即将登基的太子着想,想要铲除江湖势力中的逆党,也定然不会引火上身。 就算他真是明目张胆地开刀,五教八门、燕山派,还有那些鱼龙混杂的江湖帮派才应该是第一个被铲除的目标。 林湛半信半疑地看着肃王,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些真武弟子并非你所杀,那你将府衙那些抓捕的真武弟子为何全部押往神都,难道不是邀功去了吗?” “哈哈哈……” 肃王放声大笑,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林湛的肩膀:“我的傻侄子,我这肃王的身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需拿几个真武弟子去邀功?我只是怕留他们在肃州横遭不测,这会估计都回真武剑派了。” 林湛听罢觉得也是,又问道:“那你为何当日紧追着宫羽薇不放?” 肃王叹了口气笑道:“那是因为我知道她身份特殊,想要将整件事来龙去脉和她讲清,免得和真武剑派生出嫌隙。” 林湛点了点头,猜测道:“如果按你所说,那就是有人截杀真武弟子嫁祸于你,可到底是谁会这么做呢?” “我刚不是说了吗?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是说……当今太子?他若登基,你便是最大的威胁……” “你这嫡子一出,他那个庶子可就没有登基的机会了。” “说实话,我可对皇位没有任何想法。” “不管你有没有都不重要了,燕山派、五教八门、那些鱼龙混杂以江湖帮派为掩护的逆贼呢?四侯中的三位,都是八王之乱时的三位国主,招降后被封侯,你觉得他们这些年忍辱负重是为了整日惶惶?” “大乱将至,是天道命数。” 肃王听着林湛说出这八个字,不禁苦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天道命数,那我问你,起初我以鹿州捉刀校尉的地位相诱,虽然是为了考验你,可你拒绝了我,又为何在鹿州接下了校尉的任命?” 林湛回想起在鹿州的境况,一字一顿道:“那是因为,如果我不接下任命,老曹的那些生死兄弟就会被你手底下那个赵士诚屠杀殆尽!” 肃王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也知道大乱将至,赵士诚本是曹崇死后被我收下的一枚安在鹿州的棋子,如果你没出现,那么你所说的那些人他们必死无疑,这才是天道命数,你救了他们不就是违背了你所说的天道命数吗?” 林湛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开口道:“那你为了我,拔掉那颗本该将鹿州收入囊中的棋子,将鹿州拱手让出?” 肃王摆了摆手:“首先,你我血脉相连,其次,也不是全为了你,更是为了大楚的将来,最后,鹿州并非拱手让出,你是神帝嫡子,便是大楚之主,这鹿州本就该是你的。” 林湛看着他苦笑道:“赵士诚如今怕是早已投了圣火教,他在肃州的所作所为你可知道?” 肃王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我们撤回这枚残棋是另有打算,没想到他引得圣火教入城,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报复你也报复我,不过他算错了一点,那就是他不知道你是未来的大楚之主。” “如今肃州府衙内,有八位神通境之上的高手,不知道圣火教教主,咱们的这位魁主在不在其中?” “你如何得知有八位神通境高手?又如何得知圣火教教主是天魁星?!” “如何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想救宫羽薇,只需我来。” 肃王听罢突然散出体内真气,触及到林湛周身这才收了起来,叹道:“先天五品?不错……不错……” 林湛看着他再次问道:“我是问你,如今我已经来了,如何救人?” 肃王看着他笑道:“你若是以神帝嫡子的身份自称,天魁星在你面前还不得俯首称臣,想救谁救不了?” 林湛摇了摇头:“我只想救出宫羽薇,你们大人物之间的博弈我不想掺和。” “算了,我早知道结果还多此一问,那你便随我去府衙见见那几位吧……” 肃王刚要转身,又拍了拍林湛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你只需记住,你我是血脉至亲,是旁人比不了的。” 看着林湛怔在原地,肃王侧过身子问道:“愣着干什么?不想救人了?” 林湛跟在他身后朝肃州府衙走去,生旦净末丑自然紧随其后。 走到半路,林湛突然问道:“我……不太明白,肃州是你的封地,圣火教攻占了肃州,你如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过去?” 肃王没有回头,不屑地笑道:“天下三十六州为三十六捉刀校尉总辖,他天魁星拿去也无可厚非,再说了,他手里有的我也有,他没有的我还有,你觉得他凭什么敢动我?” 林湛不禁皱了皱眉:“你说你和曹崇算是生死之交,那跟天魁星的关系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怎么听起来你们俩跟仇人似的?” 第五十五章 肃王的手段 “哼!” 肃王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 身后带着丑角脸谱的男子悄摸摸地凑到林湛耳边说道:“您可莫要再提这话……” 这话提点的小心翼翼,林湛回头之时一眼便扫见了那日在荒野酒馆追杀宫羽薇的旦角少女,脚下步子慢了些,和她并行问道:“那日追杀宫羽薇的人,是你?” 旦角少女此刻却客客气气拱手道:“我也是奉命行事。” 林湛听罢又走到肃王身边问道:“你这手下那日可是下了死手。” 肃王盯着前方说道:“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所以自然不知道所谓的下死手是做给别人看的戏罢了。” 说话之间,众人便到了肃州府衙门口。 四名圣火教的弟子围了上来,直接拔出手里的刀剑,其中一人认出了肃王直接向里跑去,嘴里还不住地大喊:“看住他们!我这就进去禀报!” 那人还未踏进府衙大门,便感到脖间一阵火辣,项上人头直接被一条细如发丝的铁线套住,生生被拽了下来。 其余三名圣火教弟子还未反应过来,落得和那人一样的惨状。 从始至终,林湛都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走吧。” 肃王挥了挥袍袖,大步朝府衙里走去。 数十名圣火教弟子当即围了上来,就听见大厅内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肃王殿下到了,你们还不退下。” 根本没去顾盼左右,径直往大厅里走去的肃王,怎么看都觉得他身上的那股气度倒是和项子龙很像。 大厅里围坐了六人,盯着肃王的眼神皆是充满敌意,直到看到林湛的那一刻,眼神瞬间从敌意化为震惊。 “像!太像了!” “我还以为是我老眼昏花了!” 围坐的六人盯着林湛,开始议论纷纷。 肃王找了张椅子便坐了下来,瞅了瞅四周:“怎么没见你们魁主?得了我的肃州又在这跟我玩躲猫猫呢?” 六人当中一名佝偻老者没好气道:“肃州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肃州了?这是大楚的肃州!再说了,神帝将你流放肃州本就是让你面壁己过免得再造杀孽……” “蹭——” 一道黑影从肃王身后窜了出去,下一刻便看到带着末角脸谱那人早已站在佝偻老者的身后,手中的铁线将他的脖子死死缠住但并未发力。 这六人都是神通境以上的高手,肃王手下这个带着末角脸谱的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出手,而且还将对方生死拿捏在手里?! 林湛心道:“此人比赵士诚的身法还要诡异,还有那条铁线让神通境高手都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还有其余四人没有出手,难怪肃王此番前来有恃无恐。” 肃王盯着佝偻老者,品了口手中的香茗,不由地笑道:“天损星,你这老东西三番五次在我面前阴阳怪气,若不杀你,别人还以为你才是爱玩躲猫猫的魁主呢!” 一口香茗咽下,末角脸谱直接发力将天损星的人头取了下来,径直站到了肃王身后。 “阿末,功力有所减退啊?你看看血都溅到旁边两位校尉大人的身上了!” “属下在这里给两位校尉大人赔罪了。” 肃王口中的阿末,自然就是带着末角脸谱那人,只不过她一开口倒让林湛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的是,这般狠辣之人竟然会是个说话柔柔弱弱的女子。 眼看肃王肆无忌惮任由手下结果了天损星的性命,剩余五人纷纷拍案而起,其中一名貌似屠夫的大汉更是冲着肃王开口问罪:“捉刀校尉跟随神帝出生入死,领命总辖三十六州,你怎敢下此毒手?!” 说话之间,掌中发出一股吸力朝着肃王而去。 肃王放下手中的香茗,突然抬手发力,屠夫大汉竟然反被吸扯过来,被肃王死死掐住脖子! 其余四人想要上前,却看到肃王身后涌动着澎湃的真气,瞬间化作万千把剑锋! “万剑归宗!” 其中一人大呼一声,赶忙劝住其余三人。 肃王看着被自己掐在手中的屠夫大汉,脸色早已变成了猪肝色,不由得啧啧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身上这股猪油味,我说天富星,你们捉刀校尉随神帝出生入死的时候,身为他亲弟弟的我受的罪远比你们多得多!还有,你总辖幽州却让燕山派日益壮大,难不成你这身猪膘都是他燕山派喂起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天富星神情越发扭曲,体内所有的真气在一瞬之间全都进到了肃王的体内,身后的万千把剑锋瞬间发出嗡鸣。 在肃王松手的那一刻,只有一张皱巴巴的人皮飘落在地。 剩余的四位捉刀校尉当即脸色大变,万剑归宗的气势压得他们差点没喘过气来,而将天富星吸成人干的功法更是闻所未闻。 林湛凑到带着丑角脸谱的男子身边小声问道:“这是……哪门子功法?” “化龙诀,这可不是那些吸功之类的功法可比的……” 带着丑角脸谱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就听见肃王淡淡地说了一句:“阿丑,掌嘴。” 阿丑幽幽地看着林湛,朝自己面具上来了一嘴巴子。 肃王再次端起茶杯,又瞅了瞅四周自言自语道:“你们魁主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你们四个一人一个死法。” 四名捉刀校尉明明是神通境,可站在肃王面前简直如同蝼蚁一般。 他们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神通境小天位,而眼前的肃王乃是神通境大圆满之上,更何况有传言称,他当年和大楚神帝闭关数月共同参透了一部神秘功法。 此时四人看着随时可能动手的肃王和他手下,心中焦急只盼着魁主能赶紧现身,任谁都不想被吸成人干。 肃王让阿丑刚添了壶新茶,门外轻风拂过让众人警惕起来,却看到一只黑猫跳上了林湛的肩膀。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这黑猫,正是随林湛一同前来的虎剩,此时正凑在林湛的耳边焦急的小声道:“我刚去地牢查看,绑走宫羽薇的那人正在对宫羽薇用刑,你再去晚了,可就没媳妇儿了!” 第五十六章 赌一局 在场的众人当然听不到虎剩说的话,只看见林湛莫名其妙朝外边冲了出去。 肃王扬了扬下巴,便示意阿丑和皇甫跟了上去,自己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其余四名捉刀校尉。 而那四人看着一尊象首人身的木偶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持剑少女,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跪拜在地。 肃王瞪着那木偶,不屑道:“整天鬼鬼祟祟地藏在黑暗之中,连个面儿都不敢露吗?” 象首木偶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沙哑的声响:“要不是你当年受你万剑噬心,我怎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肃王眼神顿时一冷,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你也好意思提这事?!我大婚之日,未过门的妻子跟你跑了!我恨不得将你抽筋扒骨!” 象首木偶竟叹出一口气:“当年怪我,可斯人已去,不提也罢!” 肃王哼了一声,连连发笑:“不提了?!大婚当日抢我未婚妻当众辱我,她挡在你身前替你承受下万剑归宗噬心之痛的六成功力,这便是再次辱我!” 木偶看着地上被吸得只剩一张人皮的天损星和尸首分离的天富星,坐了下来:“既然来了,就说正事吧,你我的恩怨早晚做个了断。” “好,咱们就来说说正事……” 肃王两手一摊,指着地上的人皮:“天富星和天损星都是你的下属,一个勾结燕山派,一个在自己的盘儿上暗自称王,结果呢?还得要我来替你清理门户?” 象首木偶突然发出一阵咳嗽,声音愈发沙哑:“那我还得谢谢你,那我假意攻入肃州,让朝野上下尤其是太子党认为你如今落荒而逃,好让你潜回关外暗中培养你的二十万狼兵,你是不是也得对我说声谢谢?” 肃王听罢连连摆手:“咱俩谁也别跟谁绕弯子了,如今神帝嫡子已然找回,趁在宫里那个庶子继任大统之前,咱们是不是该联手扶龙?” 象首木偶问道:“你甘心吗?” 肃王瞥着他反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象首木偶摆弄着桌上的茶杯,画出一幅草图,答道:“不如这样,以八百里嬴川为界,分南北两国,我坐镇南国,你执掌北国,天子谁当都一样,咱们要的不就是天下太平吗?” 肃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如果我说我要的是,神帝嫡子继位,一统天下呢?难道你还要反了不成?” 象首木偶哼哼冷笑:“咱们做臣子的,不就是为君分忧而生的吗?如今天下,真武剑派气数将尽,燕山派却人才辈出,听闻燕山派有一名亲传弟子,被门主带在身边十六年……修为早已为同龄人当世第一,不扫清这些障碍,如何护得神帝嫡子顺利继位,更何况……” 说到这里,象首木偶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人全部在外等候,这才继续说道:“更何况十六年前,神帝嫡子出生那日,卦象所显其夺取大楚四百年气运,将会为大楚带来前所未有的灾祸,你?确定要让他继位吗?” “你这是在跟我商量?还是在试探我?” 肃王恍然大笑:“你让我去坐镇北国,将燕山派这块硬骨头留给我,好让我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象首木偶摇头苦笑:“你坐镇南国也可以,但你明知道这嬴川以南的州县都为我掌控,你敢留在南国吗?” 肃王听着外边嘈杂声,啧啧道:“或许你我的打算要全部落空了,眼下你要解决的是,林湛要带走宫羽薇,而遭到赵士诚的阻拦,还有,甘兴霸的死,他必然会算在你头上,你要是让他继位,你看他会不会第一个先除掉你?” “那你别忘了,和老甘相比,老曹的仇将会是他继位的唯一理由。” 象首木偶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走吧,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比咱们那会能强上多少倍。” 肃王此时也站起身来,向外望去便看到林湛背着宫羽薇显得有些束手束脚,被赵士诚逼得连连后退。 皇甫见肃王走了出来,脚下多少显得有些急促,拱手问道:“殿下,用不用我出手?” 肃王话里话外显得有些刻意,声调一变:“瞎说,那赵士诚如今是魁主的人,你没看到魁主还在这儿呢嘛!你要是出手帮了,让他情何以堪?” “可那赵士诚吸了甘兴霸的功力,三个月之内都是先天八品的境界,林湛只是先天五品……” 皇甫显得有些担心,便听见肃王打断道:“你去将宫羽薇带过来,让林湛没了后顾之忧,且看看他的能耐。” 皇甫当即领了命,将满身是伤且早已昏迷的宫羽薇抱过来放在地上。 不用再处处掣肘的林湛,原地直起了身板。 赵士诚看到肃王竟然出现在这里,心里登时有些发慌,而且那几位校尉似乎对他毫无敌意。 眼下的他,只想将林湛一招击毙,好让肃王看看自己才是那个最得力之人,也让圣火教人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肃王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突然开口:“裴彧,不如咱俩赌一把,他俩谁会赢?” 作为天魁星身外化身的象首木偶突然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好些年没叫过我名字了。” 肃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少跟我在这儿扯旧日之情,霜儿的事我会记你一辈子!” 象首木偶叹了口气:“这一局,我赌赵士诚赢,毕竟他有吸功大法在身,虽然和你的化龙诀是云泥之别,但怎么说修为都在林湛之上。” 肃王指了指大厅里,冷笑道:“赵士诚他师傅都成了一块狗皮膏药了,就他才修习了几日能有什么用,不过看他的身法,我怎么觉得他从一开始就是圣火教的人呢?” 象首木偶笑了笑:“你早已看破,今日说出来便真的没意思了,他从去曹崇身边开始,就是我布下的一颗暗棋,能够成长得这么快,或许还要多亏了对林湛的嫉妒心,这一点我得谢谢你。” 肃王连连摆手:“这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留在身边,小心反噬己身……” 第五十七章 圣火令 林湛掌中听风刀在出鞘的一刹那,周身风吟声丝丝入耳,而赵士诚垂在肩下的发梢当即断落。 手腕处的青白镯环瞬间化作两道剑芒,让肃王发出一阵惊叹:“这是……白帝和青冥双剑?!” 象首木偶倒像是丝毫不意外,沉声道:“青冥是我送给他的,没想到师青玄那个老家伙真的有炼化双剑的法诀。” 肃王不由啧啧道:“你可真是大手笔,青冥这种神兵都能拱手相让。” 象首木偶言语之中没有一丝波澜,哼道:“白帝青冥替帝子林湛扫清障碍有何不可,更何况《兵谱》之首的阴阳鸳鸯钺在我手上,剩下的在我眼里皆是凡物。” 肃王听到阴阳鸳鸯钺心中一惊,但依旧神色淡然:“你既然早知道白帝青冥在林湛手中,为何还敢赌赵士诚能赢?” “他赢不赢根本不重要,或者说他的输赢都是我说了算……” 象首木偶看着赵士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笑了笑:“只有他成长够快,帝子才能成长得更快。” “所以,赵士诚从一开始就是用来历练林湛的棋子?!” “棋子终归只是棋子。” “所以从杀了甘兴霸和那些孩子,直到抓来宫羽薇,都不过是你这盘棋里的棋招罢了?” “不经生死,怎成千秋霸业,你别忘了,神帝当初可是踩着尸山血海才让大楚还了天下二十五年的太平。” 肃王突然失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到底是谁的千秋霸业,也只是在你一念之间,神帝失踪后或许再也没人能拦住你,可这天下永远是大楚的天下,记住,帝子身前永远有我在。” 象首木偶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林湛思绪万千。 “赵士诚!” 林湛放缓自己的呼吸,凭空抬手朝着右手边一刀劈了过去。 只听见铛的一声,听风刀抵在一把短刃上,而后边的赵士诚也渐渐显露出身体。 林湛能准确找到赵士诚的位置,全凭肩膀上虎剩的嗅觉。 这一次,赵士诚也不再躲闪,握着两把短刃照着林湛的死穴生劈猛砍,皆被一一化解。 听风刀法本就是要快速解决对手,否则将会消耗大量的真气,所以林湛并未使出来,而是借着体内的五重雷霆真气震慑赵士诚。 白帝和青冥两道剑芒也在找准时机,不断对赵士诚发起致命一击,只可惜赵士诚的身法着实诡异,像是能预判似的,次次被他躲闪过去。 眼看两人战况焦灼,象首木偶当即沉声斥责道:“先天八品对先天五品竟然连上风都占不到,还不如自裁谢罪!” 赵士诚并未见过象首木偶,但对这斥责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圣火教教主! 至于天魁星的身份,他自然不知。 这话说得极尽嘲讽而又决绝,仿佛又让赵士诚听到自己不如林湛,直接握拳怒吼,便看到他体内迸出来的真气竟然燃着余烬! “裴彧!你他娘的疯了?!” 肃王脸色骤冷,指着象首木偶破口大骂道:“你竟然将圣火令都给了他?!” 圣火教的圣火令只有一枚,那便是教主所有。 天魁星裴彧将圣火令交给他哪里是想让他继任教主,只是用圣火令来诱出他的杀意,凭借昭昭圣火让赵士诚在一瞬间燃尽真气,直接爆发出无限接近神通境的修为! 先天五品和先天八品或许凭借外力可以勉强一战,可无限接近神通境的修为和真正的神通境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是暂时性而已。 林湛要是没有保命的东西,恐怕连此时的赵士诚十招都接不下。 “砰——” 赵士诚凭借着诡异的身法和如今的修为,一拳轰在了林湛的心脉之处,幸亏有鳞甲所化的护心镜抵挡,倒也没有受到过多的伤害。 可赵士诚如今早已失去了理智,招招没有间隙。 “砰——” “砰——” 林湛背后又遭到两拳的重击,直接趴在地上鲜血狂吐。 赵士诚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抓起林湛的后背,先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小腹将他顶到半空中,然后一脚将林湛踹到了上空。 皇甫本想请示,就看到肃王抓着象首木偶的脖子怒道:“今天我侄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让整个云州陪葬!” 象首木偶纹丝未动,他身边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是一脸担忧:“要不停手吧。” 肃王瞥了一眼皇甫,示意他将林湛救回来,却被象首木偶打断:“你们觉得他现在在哪里?” 众人纷纷转过头看去,却只看到赵士诚一人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慌乱,而被他踹到上空的林湛却始终未见踪影。 象首木偶也抬头望去:“我说了,棋子终究只是棋子。” 整个上空突然开始电闪雷鸣,没来由地下起了小雨,而就在这转瞬之间,淅淅沥沥的小雨瞬间倾盆而下。 疾风骤雨让众人根本看不清上空的景象,只觉得若隐若现之间似是有龙影攒动。 赵士诚燃着余烬的真气瞬间熄灭,修为自然也就回到了先天八品,此时的他,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声音:“现在,该我了吧?” 转身挥着短刃,却发现身边没有任何人。 慌乱之中,他只能再次朝上空望去。 骤雨冲刷着他的脸颊让他甚至有些睁不开眼,但却无法冲刷他对林湛的怒意。 赵士诚张开双臂,嘶吼道:“来啊!林湛!我割下裁缝铺那个寡妇的脑袋时,你知道她的眼神有多么绝望吗?!啊!我笑你无能!没办法保护你身边你该保护的人!让他们一个个死在我的刀下!我笑你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声音越来越大,那雨也越来越急。 “你们看!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指着上空惊呼,众人纷纷望去。 上空中那道身影如同一道光一般直冲而下,紧随其后的还有五道真龙和两道剑芒。 那道身影周身散发着紫色雷霆,最终显露出一道刀锋,而众人这才看清那道身影正是林湛! 第五十八章 做个内应 五道真龙汇聚在他手里的听风刀上,直冲而下的那股威压让在场修为略低的人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 赵士诚根本没有丝毫反应,眼睁睁看着听风刀的刀尖直接刺进了自己的额角! 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己整个身体从上到下被一劈为二! “嘶——” 涌动的鲜血瞬间顺着雨水弥漫开来,有些人甚至被这残忍的场面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林湛就那样站在被自己劈成两半的赵士诚旁边,将听风刀归鞘之际,几声风吟让赵士诚的尸体直接碎成八段。 “竟然是煌煌雷霆法?!” 象首木偶发现肃王正死死盯着自己,直接两手一摊:“这可不是我给他的,你也知道,当年这功法随着他一起不翼而飞了。” 肃王单手捏了捏下巴,揣测道:“他去见过师青玄,难不成这功法是他给林湛的?” 象首木偶看着走过来的林湛,赞许地点了点头:“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不错。” 此时雨已停驻,林湛在抱起宫羽薇的时候,一眼便扫见了象首木偶身旁的那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怔了一下:“阿芙……算了。” 他本想问,老甘和那些孩子死的那天她在哪里? 她明明可以救下他们为何又会见死不救? 如今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问题拥挤在一起,最终化作算了两个字,林湛的脸上露出一股释然的笑意。 现在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怀中的满身伤痕的宫羽薇,林湛感觉自己还挺心疼这个姑娘的,他现在只想带着她走得远远的。 就在林湛轻轻抚了抚宫羽薇的脸颊时,便看到她的七窍浮现出道道再熟悉不过的咒文。 “尸行咒!” “怎么可能?!” 林湛死死盯着早已被大卸八块的赵士诚,脑子里只觉得嗡嗡作响。 尸行咒是用来将尸体炼化为仙尸的,怎么可能用在活人身上?! 林湛赶忙将她放下,催动着真气想要解开尸行咒,可真气刚一入体,尸行咒那些咒文瞬间鼓动起来,将林湛的真气直接打散。 宫羽薇受到真气和咒文的碰撞,嘴角里当即便散出一团黑气。 林湛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软,他生怕宫羽薇丧尽最后一丝生机,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象首木偶突然开口道:“没用的,六道仙尸诀可以让死尸如生,亦可让生人若尸。” “你有办法?!” “自然,因为这是我让赵士诚这么做的。” 林湛看着象首木偶,顿时杀意涌动,可刚想驱使出五道真龙,却明显感觉那五道真龙如同被人擒住一般。 象首木偶瞬间散出体内浑厚的真气,宛若与天地间的真气融为一体,压得林湛的双膝直接重重将地上的青石板碾碎。 “想杀我吗?你还太嫩。” “我今天就告诉你,甘兴霸和那些孩子,还有你认识的那个裁缝铺的寡妇,赵士诚都是受了我的命!” “你如今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但我没有杀你的打算,可你要是想杀我,也得先想办法救下你在意的这位姑娘吧?” 字字如剑,句句如刀。 压得林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霸道的真气,或许眼前这个象首木偶就是虎剩所说的那个远在神通境之上的两名高手之一,另一名应该是阿芙无疑了。 可他偏偏是自己的仇人! 一股强大的意念在林湛体内慢慢滋生,让他竟然抗住象首木偶的威压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指了指他言语之间尽是铿锵:“任凭你修为高深,还没有资格让我跪下。” 众人纷纷惊诧地看着他,象首木偶更是直接收起了真气,开口道:“小子有种,我给你条路,云州毒王教有两枚天毒珠,我要你带回来给我,这姑娘我留在身边会让阿芙好生照看并在你回来之际解了她身上的尸行咒,可一年之内你要是没带回来,我必定会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 “一年?!怎么可能?” “据传那天毒珠是毒王教的至宝,却如同活物一般在玉龙山上神出鬼没!” “要知道玉龙山常年积雪本就寸步难行,一年要是能找到,早被江湖高手拿走了!” 林湛对这些信息自然不知,但眼下他根本没办法从此地带走宫羽薇,更没办法解去尸行咒,所以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临走之际,林湛还不忘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阿芙,有气无力道:“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象首木偶子再次叮嘱道:“还有,曹崇的尸体就在云州的毒王教。” 林湛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府衙外走去。 明知是要去云州,可他现在却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带着虎剩往客栈走去,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肃王没好气地指着象首木偶道:“刚才你把所有的仇都揽到你身上,他不得恨死你!” 象首木偶苦笑道:“无所谓了,让他去云州历练一番吧,还有,刚才他若是以帝子的身份压我,那我当场就把这姑娘身上的尸行咒解了啊!可是他没有……” “承认了自己帝子的身份,不就表明愿意继承大统,可他死活没说,那就表明……咳咳……” 肃王话锋一转:“云州可不止毒王教,还有鬼谷门,你确定他一个人可以?” 象首木偶一直盯着府衙大门,缓缓道:“毒王教和鬼谷门那边,我会打招呼的,他们会把握分寸的。” 肃王瞥了他一眼:“你可别跟我说,毒王教和鬼谷门也是你的?这么说来,这些年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都是你的人?!” 象首木偶没有肯定毒王教及鬼谷门和自己的关联,只是笑道:“江湖这潭水不动,那些大齐旧部,八王逆党怎么可能会冒出来?” 肃王挥了挥手,让皇甫暗中跟随林湛同行,又开口说道:“林湛可是很在乎这个宫羽薇,你准备把她安顿到哪?” 象首木偶看了一眼阿芙,这才开口道:“这小姑娘也得历练,可不能拖了帝子的后腿,将她送往燕山派做个内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