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废后求宠爱》 第一章 冷宫废后 1 离国的冬日,较之楚国,来的稍早。 在楚国尚且黄叶颓败时,离国的大地上,已是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月色寒凉,滴水成冰。 茫茫荒野之中,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银装素裹之象。 晶莹洁白的雪,掩去了原本的青山翠色,猎猎寒风裹夹着鹅毛般的大雪自夜空中呼啸而过,终至簌簌飘落,将地上积雪,积的更深更厚。 苍茫的雪地里,一辆马车,正冒着风雪缓缓前行。 “轰隆——” 忽闻一声闷响传来,积聚于雪峰之上的皑皑白雪,像大海卷起的滔天巨浪一般瞬间倾覆,自高处汹涌而下…… “二小姐!” 伴随着尖削的惊呼声和马儿的嘶鸣声,雪浪瞬间袭来,将原本缓行于雪路中的马车,自上而下顷刻掩埋。 “快……快救二小姐!” 自雪堆中艰难爬出,负责驾车的福伯拂了拂身上的积雪,喘息着回头望了一眼,但只一眼,他便如坠冰窟一般颤抖着声音,扑向后方马车被埋压的地方。 “二小姐!” 泪凝为冰,方才下车为自家小姐团雪球的汀兰,小脸苍白的同福伯一起用双手奋力刨挖着堆积如山的冰雪。“二小姐,你千万不要有事,夫人和大小姐还在府里等着呢!” “小姐!” 声音里尽是哭意,顾不得双手被冻僵,汀兰拼命的挖着身前的积雪,但越往下挖,她的心便越是往下沉! 这雪太厚了,若只靠她和福伯,只怕……只怕…… …… 凛冽风雪中,低沉嘶哑而又时急时缓的马鸣声由远及近! “驾!” 马鞭挥舞,马背上的两人,因有急事在身,已然让马匹于风雪中将速度行至极限。 “这鬼天气!姑奶奶我越是急着回去,它就越要在路上耽搁工夫!”悦耳的女声中,隐隐有急躁之意,两人之中有一女子,因迎面的风雪迷了双眼,不禁气恼的低咒出声。 如玉的双手,被冻得红肿麻木,听闻人声,汀兰蓦地抬眸,见不远处有两人驭马踏雪而来,她顾不得太多,只用力一咬牙,踉跄着自雪堆里站起,不顾一切的奔至马前。 “驭——” 因汀兰的突然出现,驾马男子握着缰绳的双手骤然勒紧,因动过太快,马匹前蹄离地,高声嘶鸣一声!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今儿就遇到个不要命的!”出声的,是另一匹马上的人,正是方才说话的那名女子。借着月色,女子打量汀兰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急迫:“姑娘还请让路,我们有急事需要赶路!” “世上有什么事情比人命还重要么?” 在汀兰眼里,世上的事情,再如何重要,都抵不过自家小姐的性命重要! 是以,即便女子语气不善的喝她让路,她却仍毅然上前,颤着手扯住男子的缰绳跪落雪地之中:“我家小姐深雪被埋,此刻命悬一线,婢子求爷救她一命!” 闻言,马背上的男子,眸光一凛! “埋了多久了?!” 汀兰忙回:“不久,只才须臾罢了,小姐定还是活着的。” “先救人!” 侧目之间,睇了眼几米外正在奋力挖掘的福伯,不待身旁女子出声,男子已快速翻身下马。 眼看着他几个闪身快步上前,女子微咬了咬唇,也跟着翻身下马。 雪,埋得很深! 深到合四人之力,足挖了半刻工夫才将马车车门处挖出。 “二小姐……” 惊呼一声,汀兰用力推了推车门,却无法推开。 “让开!” 男子轻喝一声,便见他猛地抬脚,砰的一声,将车门自外踹开。 马车里的空气,本就有限,加之被雪埋压的时候过长,待车门打开,汀兰爬入车厢内,车内被她称作二小姐的女子,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眉心轻皱,男子弯身上前,将女子自车厢内抱出。 “好冷……” 窝在男子温暖的怀抱中,女子口中呓语,不停的摆动臻首,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见她如此,男子抱着她的双臂微僵! “二小姐!” 看着被男子救出的自家小姐,汀兰喜极而泣!! “冷……” 听到汀兰的声音,男子怀里的女子,艰难的睁了睁眸子,于朦胧中视见怀抱自己的男子,她痛苦的蹙紧眉头,想要看个仔细,却终是没能如愿。 第二章 冷宫废后 2 在头痛欲裂之时,她所能说出口的,便唯有一个冷字! 她,真的好冷! 好累…… 好像睡…… 见状,汀兰一脸急色道:“小姐,我们快到家了,你千万不要睡……” “唔……” 低吟着咕哝一声,女子侧了侧脸,似要沉沉睡去。 见她如此,男子轻蹙眉心。 “你若不想死,便不要让自己睡下!”连续多日的赶路,已然让男子的声音低哑不堪,但即便低哑,此刻他声音在女子耳际响起,却如一缕阳光,让女子心神一震! “人已然救下……”与男子同行的女子,轻唤他一声,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无忧!该走了!” 瞥了女子一眼,被唤作无忧的男子静等汀兰将车厢内的被褥铺于雪地上。垂眸睨了怀里的女子一眼,他单膝跪地,将她置于被褥之上。 但人是放下了,女子的手,却死死的拽着他的袍襟,无论如何都不松开。 眸色微漾,毫不迟疑褪下身上的锦缎棉袍,而后动作轻柔的覆于女子身上。 见状,汀兰忙道:“这天寒地冻的,公子褪下棉袍,可如何使得……” “没碍的,照顾好你家小姐吧!” 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无忧只对汀兰吩咐一声,便长身而起。翻身上马,不曾回头,他与同行女子,策马消失于茫茫的雪海之中…… 为自家小姐盖好被子,汀兰望着无忧离开的方向怔愣许久,只轻喃说道:“小姐,救你的恩人,名唤无忧……” 对于姬无忧,今日救人,只是归途中的偶然事件,本就不必挂怀。 但—— 直到多年之后,他才知晓,所谓花开成海,思念成灾,皆由今日之事起…… 周武三年,三月十八。 世人皆知,这一日是离国皇帝离灏凌的大婚之日! 皇宫大内,红绸高挂,处处张灯结彩,整座皇城上空,更是烟火鼎盛,自四门处冲霄而上的烟花炫目璀璨,以龙凤成形的焰火照亮了整座皇城。 就在这一日,离国空悬三载的后位,终得佳主,安国候次女荣登后位,离国上下普天同庆! 是夜,夜色妖娆,皇后寝宫所在的凤鸾宫寝殿之中,醒目的大红色,俨然已成主色,处处都洋溢着欢喜之气! 桌案上,龙凤喜烛交相辉映,烛心处跳跃的火焰,将整座寝殿照的恍如白日。 一身朱色凤袍,凤冠系首,离国的新任皇后袁修月静坐鸾榻,透过金光闪烁的凤冠流苏,凝望着桌案上早已垂泪的红烛,她原本轻抿的唇角,渐渐扬起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靥。 今日,是她与皇上的大喜之日,合该只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但……吉时已过了许久,她仍旧独守空房,迟迟不见君来。 更声过三,将手里的丝绢攥起,她微动了下身子,欲要动手将头上略显沉重的凤冠取下。 “娘娘……” 察觉到袁修月的动作,她的陪嫁丫头汀兰不禁出声劝阻:“娘娘再稍等片刻,皇上就快到了。” 纤细而浓密的睫毛微颤了下,袁修月眸华微抬,盈盈视线落于汀兰清秀的脸庞之上。 迎着她的视线,汀兰微低着头,以贝齿轻咬朱唇轻声解释道:“今日是娘娘和皇上大婚之日,新婚之夜皇上一定会在凤鸾宫就寝!” 闻言,袁修月不禁施然一笑。 “三更已过,你觉得皇上今夜还会来本宫这里么?” 汀兰说的没错,大婚之日,皇上依照规矩,应该在凤鸾宫就寝。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今日在册封大典之上,他与她执手并肩而行,一路之上,她虽谨遵礼度不曾窥见君颜,却也知道,那个君临天下的男子,从不曾看她一眼。 这一切只因她并非他想娶的那个女人。 “皇上一定会来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笃定,汀兰将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可见过皇上么?何时懂得揣度皇上的心思了?”不知汀兰的笃定由何而来,袁修月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眉头微蹙着,她定定的,多看了汀兰一眼。 感觉到她灼灼的视线,汀兰的头低的更低了。 “汀兰……” 以自己对汀兰的了解,袁修月知道,她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轻哼一声,黛眉轻轻挑起。 第三章 冷宫废后 3 身形轻轻的颤抖了下,汀兰偷瞄了眼袁修月,嗫嚅回道:“不久前奴婢替娘娘去取常衣之时,听当差的公公小声说话,他们说皇上他……早早的便在夜溪宫招了新进宫的几位美人侍寝。” “是吗?” 唇角处泛起丝丝自嘲,袁修月轻喃一声:“既是如此,皇上今夜该是不会来了才对。” 大婚之夜,皇上不登凤鸾宫也就罢了,还在夜溪宫中临幸其她女子,他此举于她而言,可谓是彻头彻尾的羞辱,可此刻她的内心深处非但不怒,反倒透着几许莫名的轻松。 只是,她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下一刻,寝殿外便响起唱报之声! “皇上驾到!” 声落,寝殿门扉大开,汀兰大喜,一脸欢喜的扶着袁修月准备上前迎驾。 但,待看清来人,她不由身形一滞,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僵在嘴角。 周武帝离灏凌生的丰神俊朗,极具风华,一双时而锐利又时而柔波荡漾的眸子,更是让世间女子为之倾狂,但让汀兰发怔的原因,并非这些,而是此时此刻,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来。 在他怀中,竟左右各拥着一位美人! 要知道,今日……可是他与皇后的大婚之日啊! 可他…… “臣妾恭迎皇上圣驾!” 只匆匆一瞥,耳边回响着美人银铃般的娇笑之声,袁修月垂首恭礼,眸光所见,唯那一抹象征皇权的明黄之色! 淡淡的,睇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略有些冷的笑弧。 因离灏凌唇角的笑,袁修月眉心轻颦。 回眸之际,只见他欣然而坐,十分慵懒的抱着身边的美人斜倚在贵妃榻上,低低冷笑道:“朕不来凤鸾宫,你便请太后出面,好你个袁修月……这皇后的位子,才刚刚坐了一日,便要以如此手段逼真就范么?” 离灏凌说话的声音极低,低到满室的气氛,霎那间低至极寒。 听他所言,袁修月心下一突,不禁微敛眸华,斜睇着身旁的汀兰。 汀兰见状,不禁面色一变! 一脸懊恼的与袁修月对视一眼后,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十分局促的垂下臻首。 到了眼下,袁修月自然明白,方才汀兰为何会说皇上一定会来! 想来,该是她差人去请了太后! 这丫头……皇上不来,她求之不得,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心下无奈一叹,眸底无喜无忧,袁修月微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的平静说道:“今日是臣妾与皇上大婚之日,依照祖制皇上自当于臣妾宫中就寝。” 本就僵滞的气氛,因她的话,瞬息之间又冷了几分。 凝视着眼前一直臻首低垂的袁修月,离灏凌的神情变幻莫测。 沉寂片刻,他蓦地勾起薄而性感的唇,紧拥了下怀里的美人,凉讽出声道:“你说的没错,依照祖制朕今夜确实应该宿在凤鸾宫,不过……这祖制上只约束朕于此处就寝,可没说过一定要谁来侍寝!” 若说,直到方才,袁修月的心境,都如止水一般。 那么此刻,听了离灏凌的话,她的心底,即便再如何不在乎,都会觉得有一阵阵刺痛袭来! 宫中等阶,向来严苛。 但凡妃嫔侍寝,皆都召幸于皇上所居的寝宫夜溪宫中,亦或是各自寝宫。 是以,从古至今,皇后寝宫的鸾榻,只能有皇后这唯一女子可宿。 但此刻,他却要在这里临幸别的女人么?! 即便坐上后位,并非袁修月所想,她也不想争些什么,但这样的羞辱,对她而言,无疑是不可承受的! 念及此,她深吸口气,第一次扬起头来,面向从进门至今,一直都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离灏凌:“皇上此举,是想让臣妾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么?皇上若嫌弃臣妾,大可现下就废了臣妾,臣妾自不会有半句怨言……” 袁修月的话,未及说完,便因窥见龙颜,悉数哽在喉间。 是他?! 明眸之中,惊讶之色乍现,她小嘴微噏,怔怔的凝视着贵妃榻上的离灏凌,久久不能成言。 “话说的轻巧,若是说废就能废,朕又何必立你为后?!”冷冷嗤笑出声,离灏凌松开怀中佳人,淡淡的扫了眼怔愣在旁袁修月一眼后,他深邃温润的眸子,不禁倏然眯起:“是你?!” 第四章 冷宫废后 4 闻言,室内众人皆是一窒! 恍然回神,袁修月十分无奈的轻扯唇角,抬眸之间,与他四目相对,她苦笑着蹙眉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臣妾。” 说来好笑,眼前的九五之尊,她以前竟是见过的。 数日前,就在她取代姐姐成为皇后人选之后的第二日,她与先生偷溜出府,曾与他在聚仙楼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的他,便对人冷淡疏离,聚仙楼的龙婆婆曾说,他是外冷而内热,让她不必介怀,她却只言,她与他不过路人罢了,无需多做计较。 想不到,原本的路人,如今却成了她作为女子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 思绪至此,无力改变什么,她嘴角的苦笑,更甚几分。 只刹那之间,袁修月脸上的苦笑,让离灏凌心下竟生起一丝恼意。 “皇上?!” 感觉到离灏凌周身泛起的冷意,依偎在其身侧的美人,轻伸藕臂,揽上他的肩头。 伸手揽上美人的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离灏凌的手因太过用力,惹的美人忍不住轻吟一声,阴鹜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袁修月身上,凝望她许久,他微眯的眸子舒展开来,只眸华浅漾道:“你可知……你是朕宫里最丑的女人!” 闻他此言,袁修月不禁心下一窒! 世人都道,女为悦己者容! 即便哪个女子生的再丑,也不想听谁说自己丑,但是眼下,他却说了,且还是当着寝室内的众人,毫不客气的对她说了。 这是对她的奚落,更是对她毫无掩饰的厌恶与不喜。 眸华轻抬,视线扫过他身侧的两位美人,她眸色微暗,能做的便是在心下苦涩一叹! 再次屈膝福礼,她淡淡一笑,她颇为无奈道:“污了皇上的眼,是臣妾的罪过……” 见状,离灏凌俊朗的眉头,不禁倏然一皱,以话语嘲讽道:“既知会污了朕的眼,你却还是顶替了你的姐姐入宫为后,朕很好奇,你到底凭何手段,让贤王妃在太后面前与你说尽好话的!” 听他提到自己的姐姐,袁修月不禁轻轻的瑟缩了下身子。 天下人皆知,安国候长女袁明月,生的倾国倾城之色,甚为出众,皇上原意便是立她姐姐明月为后,但世事难料,奉太后之命前去甄选的贤王妃,却无视她的意愿,执意选了名不见经传的她! 深吸一口气,袁修月轻抬起头,唇角微弯,她语嫣轻柔道:“贤王妃因何要选臣妾为后,皇上大可去问过她本人,臣妾也很好奇,到底是哪里打动了她呢!” 迎着她脸上的浅笑,离灏凌再次凝注在她云淡风轻的面庞之上。 今日之事,和他的态度,若是其她女子遇到,即便不痛哭流涕,也该委屈的掩面而泣了,可眼前的女子却不然! 莫说从方才开始,她便一派淡然,此刻受他如此奚落,她竟还能淡然处之。 这,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半晌儿,不见离灏凌出声,袁修月娥眉一蹙,轻瞥了眼鸾榻边上的更漏。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皇上可要就寝么?可想好了要谁来侍寝?”不等离灏凌出声,她悠悠一叹,满是无奈道:“即便皇上再不喜臣妾,可说到底,臣妾也是皇后,若皇上今夜执意要让两位妹妹在这凤鸾宫内侍寝,那臣妾也只得再到太后宫中走上一遭了,唉……这才大婚第一日,臣妾不该啊!” “你……” 因袁修月的话,离灏凌脸上的表情时青时白,十分之精彩。气恼之余,他紧抿薄唇将身侧美人推离,语气飒然变冷:“你在威胁朕?!” “臣妾不敢!” 深知不久前因太后出面,迫离灏凌来此,早已让他心有不快,袁修月黛眉轻耸动,轻轻转身向后,在寝殿内缓缓踱步于鸾榻前,微微抬手,轻抚榻上大红色的绫罗锦被,她喃喃出声:“臣妾虽才进宫一日,却也知道,在这宫中,但凡行事都要依从礼度,敢问皇上一句,这……鸾榻可是谁想睡就能睡的?” 看着她黯然垂眸的样子,离灏凌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你别忘了,朕是皇上,整座后宫都是朕的!” 是以,他想要谁睡在鸾榻上,谁就能睡! “皇上说的对!” 盈盈颔首,袁修月苦涩笑道:“正因如此,皇上执意要与两位妹妹在凤鸾宫侍寝,臣妾自不会忤逆圣意,不过……到了明日,太后必定会过问此事,与其到那个时候,惹的她老人家动怒与皇上闹的不快,倒不如臣妾现下便过去请罪,道是臣妾身子不适,不能陪侍君寝,逾矩留了两位妹妹在凤鸾宫侍寝!” 第五章 冷宫废后 5 悠悠转身,嘴角微翘着迎向离灏凌的视线,袁修月轻问:“臣妾如此行事皇上觉得如何?” “呵……” 哂然一笑,离灏凌俊逸的脸上,再次扬起一抹厌恶之色,霍然起身,他快行几步来到袁修月身前。 淡淡的酒香之气铺面而来,因他的忽然靠近,袁修月心下一窒,不由后退一步。 不容她再退,离灏凌伸手之间,便已勾住她的下颚。 依她所言,确实是忍辱负重,只求他能顺心。 但,试问哪个女子在新欢之夜,会心甘情愿的让别的女人睡在自己的婚床之上? 到了太后跟前,此事不必细究,她老人家便能猜到其中之一二。 到时候,她总是对的,而他呢? “皇上?!” 下颚被锢,袁修月能做的便是微扬着眸,如他所愿,她迎向他的视线,但,在她平静无波的双眸中,却不见一丝胆怯! “你很聪明!”看似夸赞的话,自离灏凌口中说出,总少不了几分嘲讽之意,轻哼一声,他嫌恶收手:“但朕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因他的力道,袁修月纤弱的身形,不禁轻轻一晃! 眸光微转,她就势跌落在地,大红色的裙摆,如牡丹花开,于地上扑散开来。 低眉蔑着有些狼狈的袁修月,离灏凌声音低沉,其中蕴有不容人拒绝的威严:“莫怪朕没有警告过你,收起你的小聪明,朕或许会容你留于宫中,倘若不然,即便有太后护着你,朕照样可以废了你!” 语落,看都不看袁修月一眼,他袍袖一挥,大步向外走去。 “我本就想安分守己,皇上又何必咄咄逼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下如此低语一声,袁修月舒了口气,低垂臻首出声道:“恭送皇上圣驾!” 刚刚行至门前的脚步,倏然停顿,离灏凌身形微转,眸光所及,是袁修月因如释重负,而微微翘起的嘴角…… 自己脸上的笑,到底有多不合时宜,袁修月岂会不知。是以,面对离灏凌的忽然转身,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继而哭笑不得的将朱唇抿起:“皇上可是改变主意要在凤鸾宫就寝?” 她猜不透,他去而复回之举,到底所为何来?! 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她居然在笑?! 这个认知,让离灏凌好看的眉形,不禁再次皱起。心下冷冷一哂,他再次转身,居高临下的凝着袁修月冷声问道:“你觉得以你的才貌,且在你暗使诡计顶替你姐姐袁明月进宫之后,朕还会与你同榻而眠么?” 听离灏凌提到明月,袁修月的神情极不明显的一变,有意避开他的视线,她唇形微勾,她低垂着头,将身子匍匐在地:“臣妾恭送皇上!” 他的一问,她根本无需回答。 因为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他想要的,是她那个才貌出众的姐姐,而不是她! 不过,既是他不会留下,她恭送便是。 “不用急,朕会走,只是在走之前,有些话要问你!”离灏凌大约猜到袁修月并不想自己久留,而他也没有要留的意思,静静地的凝望着她,他的眼眸深处,高深莫测:“你和他,到底是何关系?” “他?!” 被离灏凌问的一愣,袁修月不明所以的望进他深邃如海的瞳眸之中。 与她四目相对,离灏凌轻勾薄唇,使其周身的凉薄之气愈发浓重起来,静窒片刻,他幽幽声道:“半月之前,朕亲眼见你同他结伴同行……” “先生?!” 意识到他所指之人是谁,袁修月蓦地瞪大双眸,那日在聚仙楼时,她与先生同行,他言语中的意思,莫不是觉得她和先生之间……暗暗咂舌,她露出一副十分无辜的神情:“他是负责教导臣妾琴棋书画的先生……啊,臣妾忘了,皇上与他是旧相识了。” 萧然,是自她三年前回到京城后,负责教习她琴棋书画的先生,她们二人兴趣相投,可谓亦是亦友,记得那日,在聚仙楼外,她与萧然一行偶遇微服出宫的离灏凌,当时她不知他的身份,但萧然对他却十分敬重。 今日与他相见实属突然,她来不及细想他与萧然之间的关系,而今听他如此问起,想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 “先生?” 眉梢轻抬,离灏凌对袁修月的回答抱怀疑态度,暗暗思忖片刻,他的嘴角处,缓缓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以前你们到底是何关系,朕不会追究,不过……而今你已是朕的皇后,既是入了宫门,你便该知道,你的生命之中,只能有朕一个男人!” 第六章 冷宫废后 6 袁修月闻言,心下微凉之余,却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竟在怀疑她和萧然之间的关系! 萧瑟一笑,她不禁暗暗在心下摇头。 虽说她的教习先生风~流倜傥,是位少见的翩翩佳公子,但相识三载,她与先生之间,根本就是清清白白,从不曾有过半分逾越之情的。 不过这些对离灏凌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用这皇后之位,困其一生! 他可以不要她,但她却必须为他空守一辈子,或许,这便是他对她破坏他和明月亲事的惩罚…… “娘娘!” 于袁修月怔仲之时,离灏凌早已绝然而去,一直站在边上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汀兰,此刻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我没事!” 见汀兰一脸忧色,袁修月轻拍她的手,环佩叮当,她转过身来,冷眼看着怔在贵妃榻前尚来不及离开的两位美人:“怎么?你们二人当真妄想睡在本宫的鸾榻之上么?” “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 随圣驾而来的两位美人,同袁修月这位新后一般,都是新进入宫的,尚未给予封位,方才离灏凌离开之后,她们本就失了主心骨,个个心怀忐忑,此刻经袁修月如此语气不善的一问,忙福下身来连道不敢。 冷冷的睇着两位美人,视线缓缓于两人头顶来回穿梭,袁修月哂然问道:“今夜之事,在本宫这里,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闻她此问,两人都是一怔! 但是很快便听其中一位美人便颤声回道:“回娘娘的话,今日在凤鸾宫中,皇上对皇后恩宠有佳,除此之外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闻言,袁修月的唇角不禁微微一勾。 这个答案,无论是于她,还是皇上,都是好的。 她想,为了让太后安心,这句即便传到皇上耳朵里,也起不来多大波澜。 另一位美人见袁修月如此,忙出声附和:“奴婢亦同!” “是么?”淡淡一问,袁修月心下五味杂陈,唇角的笑,渐渐敛去,她转身背对两人:“你们都下去吧!” …… 两位美人离去许久,袁修月神情凛然,一直都保持着身为皇后该有的威仪,眸色淡然,眼睁睁的看着寝殿大门缓缓关上,她原本紧绷的心弦一松,不由脚底发飘,身形轻轻晃动。 “娘娘?!” 抬手扶住袁修月的手臂,汀兰扶着她坐回鸾榻,满脸的担忧和自责:“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擅作主张请太后出门,害的皇上迁怒娘娘……奴婢该死!” “今日若皇上不来,则明日六宫皆知本宫失宠之实,你去请太后,只是怕日后在这皇宫里,没了你我主仆的立足之地,你本就是对的,何错之有?”脸上的笑容,虽略显苦涩,却淡然婉约,眸华上扬,睨了汀兰一眼,袁修月长长的舒了口气。 今日之事汀兰本是为了她好,却不想弄巧成拙,让离灏凌对她的厌恶更甚几分。 不过,她本来所求便是平安度日,而非皇上荣宠,是以,经过今日,把话说开了,倒也顺了她的心思。 “娘娘不怪罪奴婢,并不代表奴婢没有错,今日是奴婢莽撞了。”方才皇上对袁修月的刁难,汀兰一一看在眼里,但她身份卑微,实在不敢也不能插嘴,如今袁修月越是不怪她,她心里就越是自责。 将汀兰懊恼的模样尽收眼底,袁修月轻轻一叹,眸华微扬,她兀自动手,将头髻上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的凤冠摘下,而后递给汀兰:“皇宫不比家里,有些事情,若是闹到太后跟前,往往结果会适得其反,以后行事,你切要记得要先禀于我知道。” “是!” 双唇紧抿,汀兰神情肃穆的微微颔首,接过凤冠置于边上,她回转过身,开始为袁修月宽衣。 沐浴过后,袁修月褪下一身朱色,只身着一件浅暖色襦裙就寝,躺在鸾榻之上,透过榻前绯色的鸾帐,看着帐外仍在嗞嗞燃烧的龙凤喜烛,她的唇角渐渐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弧。 这笑,有些苦涩,却更像自嘲。 空房留得一人守……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许是折腾了整整一日,太过劳累了,她的双眸,渐失神采,终至缓缓瞌上。 明日一早,她还需到太后宫中请安呢…… 第七章 冷宫废后 7 第七章 翌日一早,天尚不及大亮,袁修月便自睡梦中转醒。 初时,她以为自己还在侯府之中,只懒懒的翻了下身,便又准备睡去,但是很快,她便身子一僵,复又睁眼,直直的望向头顶上方大红色的芙蓉暖帐。 这里……是皇宫! 意识到如今自己身处何处,她不禁有些无奈的在心底暗叹一声! “娘娘可是醒了么?”听到她的轻叹声,一直守在鸾榻前的汀兰,忙轻声询问。 “嗯!”轻嗯一声,袁修月扶着榻缘缓缓起身:“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话,马上就要辰时了。”回话之时,汀兰把早就为袁修月备好的衣物搁在边上的小几上,这才掀起鸾帐左右挂起。 “为何不早些叫醒本宫?”想到今日需早些与太后请安,袁修月嗔怪着睨了汀兰一眼,掀起喜被下榻。 “四更时皇上离开时便让姬总管传旨,道是今日早起让娘娘等皇上下了早朝,再一并到太后宫里请安进膳。”双眼眯成弯月状,为袁修月将裙衫穿好,汀兰笑眯眯的迎着她的眸子:“眼下娘娘醒的正是时候,待洗漱过后,皇上便也该下朝了。” 袁修月微愣了下:“你说皇上四更时才离开?” 昨夜离灏凌来时,是三更过后,他在此停留虽不久,离开时也才三更一刻多许。 “皇上昨夜负气离去后,径自宿在了偏殿,直到四更早朝时才离开。”笑看袁修月一眼,汀兰轻轻的将绣有凤凰图案的玉带扣好,复又将襦裙下摆舒展妥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宫人准备洗漱。 “宿在偏殿么?”袁修月的眉头不禁轻拧了拧。 她对离灏凌本就无心,自不会奢望太多。 而他对她的厌恶,也早就溢于言表。 经过昨夜,她本以为,有他刁难,她日后在宫中的处境,只怕会越发艰难,但依他此举看来,他虽不喜于她,却还是顾及太后和她父兄的。 “如若长此以往,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缓缓的轻喟一声,袁修月淡淡一笑,由着汀兰服侍自己洗漱梳妆。 平日的袁修月,从来都是芙蓉净面,不施脂粉的。 不过昨日乃是她出阁之日,只满面妆容,便耗去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可惜的是,她生的不美,即便再如何装扮,都不及明月半分,自也不得皇上青睐。 但即便如此,身在后位,该有的威仪,总是要有的。 是以今日在汀兰与她挽起高髻,描绘浓妆时,她并未出言阻止。 姬恒带来的旨意,说是让袁修月等皇上下朝后一并到太后宫里请安进膳,但在离灏凌下了早朝之后,却并未再回凤鸾宫,而是差姬恒前往,让袁修月到福宁宫外与他会合。 她,可以拒绝么? 当然不能! 是以,袁修月能做的便是对姬恒谦和一笑,而后将纤手轻放在他的腕上,随他一起前往福宁宫。 殿外,春雨霏霏,透着几许微凉。 细雨朦朦中,凤辇于福宁宫外停驻。 步下车辇,甫一抬头,看着雨霏中伫立的那抹明黄,袁修月眉心轻颦,循着他冷峻的目光徐徐望去,却见偌大的福宁宫牌匾下方,有一华服男子正与他遥遥相对。 待看清男子的相貌,她的心不禁深深一悸! 福宁宫前的离灏凌,仍穿着朝服,耀眼的明黄,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在他对面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腰扣翡翠玉带,身形修长,容貌俊朗。似是感觉到袁修月的视线,他微微侧目,一双如寒星一般的瞳眸,在睇见袁修月时,不禁变得愈发深邃。 他,怎会在此?! 与男子的视线在半空中教诲,袁修月虽心下思绪难平,但却神情淡然,双眸平静无波! 他,名唤萧然,是她在安国侯府的教习先生! 以他的身份,本不该出现这深宫之中,可他此刻却生生的就站在这里! 遥想过去三年时光,她们名誉上虽是先生和学生,但相处之中,却是亦师亦友……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算不得无话不谈,倒也兴趣相投,可是眼下,她却发现她对他,其实知之甚少,少到她竟不知他到底是谁?! 随着男子的视线,离灏凌微微侧面,见袁修月站于凤辇前一直不曾上前,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继而薄唇微勾,凉讽出声道:“皇后既然到了,还愣在那里作甚?若有心思赏雨,也该等到给母后请过安才是啊?” 第八章 冷宫废后 8 “都说春雨贵如油,臣妾想今年百姓们又该有个好收成了。”直接忽略离灏凌话里的挖苦之意,袁修月淡笑着将心绪平复,于细雨中缓缓抬步向他所在之处走去。 离灏凌的话里,是奚落和挖苦,袁修月回话,却是心系天下子民。 她只一句话,便堵了他所有的不满和奚落,让他即便看她不顺眼,却再不能有所发作。 一路从凤辇处行至离灏凌身边,袁修月始终不曾再多看对面男子一眼,见她如此,离灏凌轻挑俊眉,邪笑着与她靠近,故意在她耳侧以对方能够听到的声音亲昵低语道:“皇后昨日才进宫,今日便遇到了故人,难道不高兴么?” 清热之气拂过耳际,袁修月眉心一颦,面色微赧的看向对面不远处,让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萧然。 与她四目相接,萧然俊朗似是隐隐轻叹一声,对他拱手恭礼:“离萧然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听他在名前加上皇姓,袁修月心下一窒! “皇兄虚长朕两岁,父皇在世时加封宁王。”嘴角处,笑意若隐若现,离灏凌低哑出声:“皇后不受礼么?” 略微回神,袁修月心下微凉。 原来,他是宁王! 为此时才知萧然的真正身份而心生黯然,袁修月不曾看他一眼! 眼前的两个男人,皆都是人中龙凤,可一个对她厌恶至极,一个对她刻意隐瞒,不过他们倒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他们都想得到同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袁明月! 可她,是修月啊! 心下悠悠一叹,倔强的没有受礼,她只抬眸向上,望进离灏凌如深潭般幽深的黑眸之中:“太后该等着了,该早些进去请安才对。” 语落,离萧然神情微僵! 见状,离灏凌眸中碎星星点点,凝视她半晌儿,他忽而一笑,对袁修月伸出手来。 轻轻的,将手置于他温热的大掌之中,袁修月温婉一笑。 淡淡的,瞥了离萧然一眼,离灏凌牵着袁修月自他身前走过。 静待两人先行,离萧然原本拱起的双手缓缓垂落,却又紧紧握起,凝望袁修月的背影许久,他神情淡漠,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福宁宫正殿内,钟太后安坐高位。 在她身侧,初时挑选袁修月入宫的贤王妃赫连棠一脸恬笑,正与钟太后低声寒暄着。 听闻太监唱报,她轻笑了下,自高位退下,于左下方落座。 须臾,离灏凌携袁修月进殿。 因是皇后初次觐见,今日钟太后妆容甚隆。 离灏凌的俊美容貌,皆都承自钟太后,虽说钟太后已过四旬,但因保养得宜,从其此事容貌,便可窥见年轻时她芳华若何。 进殿之后,袁修月与太后行跪拜大礼。 与离灏凌的冷不同,在见到袁修月时,钟太后性情慈爱,加之有贤王妃在旁,让袁修月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几分。 进膳之时,钟太后偶尔与她闲谈几句,每每听她回话,她老人家都满脸欢喜。 但每每此时,离灏凌看向袁修月的眼神,都会冷上几分。 席间,多次与他四目相交,袁修月都只不着痕迹的将视线移开。 她知道,而今太后越是喜欢她,他心里就越是厌恶她! 只是世上之事,甚难两全,他对她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而人与人之间的偏见,往往是最难改观的,是以,她既得不到他的欢心,便只得退而求其次与太后亲近了。 最起码,如此一来,日后在这深宫之中,即便她失宠,却还是有所倚仗的! 早膳过后,离灏凌与袁修月双双起身辞别太后。 甫一离开福宁宫,离灏凌的周身便瞬间泛起丝丝冷意。 对他的怒气,丝毫不觉意外,袁修月微撇了撇嘴,十分识相的跟在他身后,缓缓步下台阶,行至御辇前。 “皇上,请!” 十分恭谨的弯着身子,姬恒轻轻的掀起辇车帘帐。 不曾登上御辇,只于辇前站定片刻,离灏凌倏然转身,冷冷的看向袁修月。 “皇上……”眸华微抬,迎向他冰冷的视线,袁修月唇齿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作罢! 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会是错的。 “朕今日不乘辇!”自己都手将头顶上的朝冠取下,离灏凌没有多少温度的声音在袁修月耳边徐徐响起:“朕想跟皇后两个人一起散散步!赏赏雨!” 第九章 冷宫废后 9 “这……” 不等姬恒应声,不曾撑伞,离灏凌已然双手背负,大步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挺拔身影,袁修月心底叫苦不迭! 可既是他说要两个人一起,她便只能屏退左右,在汀兰满是忧虑的目光中手执一把油纸伞跟了上去。 离灏凌的步子很大,一点都没有要等袁修月的意思,累的她只得拼命加快步伐才能不被落下。 竭力追上离灏凌的步子,将伞撑在两人头顶,伸手拂去脸上的雨水,袁修月气喘吁吁的咕哝一声:“皇上这是散步么?根本就是在跑的!” 每一次,她好不容易跟上,他却又故意加快步伐。 这明摆着是在拿她出气,可悲哀的是,到头来她能做的不是兴师问罪,却仍要替他撑着伞! 于离灏凌,自他登上皇位以来,从没有女人跟他抱怨过。可此刻袁修月说话的语气,却明显是在抱怨!想到方才在福宁宫时,她与太后和贤王妃相处时的热络模样,他心中的怒气,便不由更炙几分! 陡然回首,离灏凌本想斥责袁修月,却因她满脸花猫似的妆容,而蓦地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在袁修月的印象里,离灏凌的笑从来都是带着奚落的,嘲讽的笑,但他现在的笑,却是纯粹而干净的笑!发自于心的笑容,融化了他俊脸上原本刚毅的棱角,温润的笑容,令人炫目,竟然袁修月看的有些痴了! 她不禁在想,原来……他也会开怀大笑! 在袁修月灼灼的目光之中,离灏凌脸上的笑,渐渐收敛,轻咳一声,细细的又打量了袁修月一眼,看着她脸上被雨水浸融的妆容,他哂然哼道:“还真不是一般的丑!” “丑?!” 蓦然回神,意识到他在笑什么,袁修月脸色一黑,伸手轻抚脸庞,看着指端的点点黛色,她只苦笑了下,便一脸无所谓的挑眉看向离灏凌:“臣妾从小就生的丑,倒是皇上笑起来真是好看!” 离灏凌阴郁的脸色,并没有因她的恭维话有丝毫好转,眉头轻皱,他的眼中再次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见状,袁修月在心底暗暗撇嘴,脸上却仍是一脸淡笑的问着离灏凌:“皇上的气可消了?” 她知道,她的淡定从容,会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但此情此景,若她因为他的一再刁难,而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话,倒真的不像她了。 毕竟,就在刚才,在太后面前,她与太后和贤王妃的亲近之举,多少有些故意之嫌,其目的无非是想要故意气他,谁让他昨晚对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来着? “消气?!”轻抿的唇角忽而扬起,离灏凌似笑非笑的上前一步,眸光犀利的轻轻言道:“朕只要一见到你便会生气,若你能从这世上消失,朕这气才算真正的消了……” 闻言,袁修月心里顿时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迎着他的眸,她只觉丝丝寒意自脚下蔓延开来,从他看似温润,却极为冰冷的双眸中她不难感觉的到,他此言非虚,而是真的想要她从世上消失。 “看来皇上对臣妾还真是厌恶至极啊!”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袁修月无奈一叹,想到今日才刚刚大婚第二日,日后还不知他会如何变本加厉,她不由苦笑连连:“可惜臣妾是太后所选,又无大错,不能让皇上如愿。” 哂然一笑,离灏凌半晌儿不语,只以冰冷寒彻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袁修月。 被他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袁修月微微启唇,但,不能她出声,便闻离灏凌开口道:“朕不能让你消失,那你身边的人呢?” 袁修月一愣,旋即神色一变! “怎么?”见她如此神情,离灏凌冷笑着问道:“怕了?” 静静的,凝视着离灏凌微微翘起的嘴角,袁修月心下凛然! 思绪,百转千回! 她稍作思忖,便深吸口气,暗暗在心底做出一个决定! “臣妾知道,皇上想要的是臣妾的姐姐,并不喜欢臣妾,整天面对着臣妾,皇上难免会龙颜不悦,不过皇上不必太过介怀,因为臣妾……也不喜欢皇上!” 说出这番话时,袁修月的语气十分淡定,她的脸上,虽妆容已花,却面色沉静,眸光深邃。 边关养病七年,独守锦临院三年,她从不怕被冷落,只担心离灏凌永无休止的羞辱和刁难,若委屈求全不能得以安宁,那么离开安国候府的她,宁可在这深宫中,只做属于她自己的那个袁修月! 第十章 冷宫废后 10 “你说什么?” 一时间,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离灏凌俊眉微拢,目光阴冷的凝着袁修月。 “你敢再说一遍!” 后宫佳丽三千,皆都只为一个男人而生,那便是身为天之骄子的他——离灏凌! 在偌大的皇宫里,所有的女人,皆都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想要博他欢心,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丑女人竟然说……不喜欢他?! 是以,此刻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是阴鹜的,若是旁人见了,定会吓个半死! 但,凡事总有例外,袁修月却偏偏就是那个例外!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的,同皇上不喜欢臣妾一样,臣妾也不喜欢皇上!”并未因他的凛冽神情而胆怯退缩,袁修月微扬着下颔,将眸中自信第一次示于离灏凌面前:“皇上以为臣妾稀罕这后位么?臣妾不稀罕……一点儿都不稀罕!” 闻言,离灏凌的脸色又黑了黑:“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皇上说的是,臣妾就是因为知道天高地厚,才不能违抗太后旨意,只得进宫为后,不过既是皇上对臣妾厌恶至极,以后在这宫里,皇上喜欢谁就去宠谁,臣妾不会争风吃醋,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以凤鸾宫画地为牢!”似是只一日间,就习惯了离灏凌的冷嘲热讽,袁修月微微一笑,伸手拉起他修长白皙的大手。 因她的忽然碰触,离灏凌身形微僵,尚不等他反应过来,袁修月已将手里的伞塞给他,淡笑着后退数步! 胸臆之间,忽然觉得松了口气,袁修月转身向后,在他的注视下,她微仰着头,迎着丝丝细雨,步伐坚定的抬步离去。 皇上又怎样?后宫荣华又如何? 她袁二小姐不稀罕! 她的父兄于朝廷有功,她一点都不担心家人安危,也有把握保全汀兰,只是……今日之后,离灏凌对她的态度,势必更加恶劣! 不过,若上苍给不了她想要的,她宁愿后退一步,独留一隅云淡风轻! “袁修月!” 几乎咬牙切齿的寒声喊出袁修月的名字,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离灏凌心下一窒,原本冷峻不善的神情,一点一点的慢慢龟裂开来。 离灏凌的喊声,蕴着极致的愤怒,尚未走远的袁修月自然听得见,但她却选择充耳不闻,头也不回迈步花丛,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细雨中,花丛前,一袭明黄,伫足而立! 许久之后,终闻啪的一声,便见离灏凌负气将手里的油纸伞掷落在地! 与离灏凌分开之后,袁修月脚步不停的直走出了两个园子,见不曾有人追来,才长舒一口气,才稍稍放缓脚步。 此刻她所身处的园子,奇石嶙峋,假山林立,栽种了不少佳木,轻轻一嗅,花草清香伴随着雨后泥土的味道便随风飘来。但……身处如此美景之中的袁修月根本无暇欣赏! 因为,她迷路了! 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想到方才自己离开时离灏凌的怒火,她暗暗咂舌,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就在这里等着人来寻她! 正前方,白色石拱小桥下流水潺潺,锦鲤摆尾,缓步上前,桥下蹲下身来,袁修月轻撩河水,并掬起一捧,将脸上如花猫一般的妆容细细洗净。 洗完脸,站起身来,她本欲转身上岸,却不期脚下一滑,一个踉跄,直直后仰跌落河中…… 三月的河水,仍是冰凉刺骨的。 初时跌入水中,袁修月猝不及防,一连被呛了好几口水,原本就十分厚重的裙裾,在浸染了河水之后,越发湿沉,坠的她不停下沉。喉间哽塞,她奋力拍打着会面,却只见四下激起的水花,整个身子仍是不受控制的向下沉落。 第十一章 冷宫废后 11 “救……救命啊!” 在边关多年,终日以黄沙为伴,她学会太多太多,却唯独不会水。 喘息之间,感觉到脚下好像有股力量不停的拉拽着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踢打着腿,她整个人虽仍在水中起伏,在心底深处,却陡然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寒意! 人都说,水是命! 但今日这水,却是要索了她的命去! 挣扎之中,又被狠狠的呛了口水,袁修月的头顶数次没入水底,冰冷的河水,浸湿了她高高挽起的髻团,如寒锥一般,无情的刺入她疲惫不堪的四骸之中,体温骤失的她她只觉同体冰凉,那抹源自于心底的锐冷,箍住了她的全身,累得她再也无力动弹! 她才当了一日的皇后,难道今日便要在不知名的宫廷河道里活活淹死么?? 离国第一个被淹死的皇后…… 心下暗暗自嘲,眼眸余光瞥见头顶上方灰朦朦的天空,袁修月凄然一笑,整个人再次向水下沉去。 她不想死,却再没有一丝力气挣扎了。 冰冷的河水,夺去了袁修月呼吸的自由,在她的胸臆间,难以承受的窒息感侵袭而来,这感觉就如三年前那个冬夜一般,让她难受,让她恐惧,让她无力做出任何自救! 但那个时候,有汀兰在,有福伯在,有人出手救下了她!可今日呢?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在这陌生的院落里,谁会救她?! 念及此,袁修月疲惫不堪的缓缓闭上双眼,就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她的襟口蓦地一紧,紧接着便觉被人勒住了颈部,用力向上挟带。 “咳咳……” 重出水面,咳出呛入口鼻的河水,袁修月剧烈的喘息着。 耳边,略显粗重的喘息声传来,感觉到紧搂自己腰间的健壮臂弯,她滞怔片刻,稍稳心神,她刚想去看救起自己的人是谁,却听一道熟悉而又饱含嘲讽的男声在她耳边想起:“蠢女人,想要以死谢罪么?” 闻声,袁修月心下初定!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低哑嘲讽的嗓音,竟是如此动听! “皇上不曾赐死臣妾,臣妾即便想死,也死不了啊!”仍是倔强不肯示弱的幽幽一叹,已无力忌讳身后之人对自己是如何厌恶,她身子后仰,将自己的重量皆都依附在离灏凌身上! 她没想到,竟是他救了她! 即便是视她如敝屣,即便她方才大逆不道的顶撞他,他竟还是以万圣之躯,下水救了濒死的她! 感觉到袁修月的身体的重量,离灏凌微皱了皱眉,便带着她向着岸边游去。 “笨女人,离朕远点!” 明黄色的龙袍被水浸成阴黄色,精疲力竭的跌坐在地,离灏凌伸手将袁修月毫不客气的推到一边…… 砰地一声! 有些猝不及防的滚落在岸边的草地上,袁修月吃痛的轻抚着手臂,龇牙咧嘴的皱了皱眉。抬眸之间,见离灏凌正目光阴鹜的盯着自己,她抽了抽嘴角,就势仰躺在比河水多少有些温度的地面上。 一会儿蠢,一会儿笨,他对她的不假颜色,已然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过,谁让人家救了她,她该心存感激才是! 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她是真的没力气再去争辩什么了。 忍着浑身疼痛仰躺在微凉的地面上,袁修月知道离灏凌一直在看着自己,也深知自己此刻到底有多狼狈,但她还是不管不顾的闭上眼睛,久久止不曾起身。 方才,她与死,只有一线之隔,就如三年前的那次一般…… 第十二章 冷宫废后 12 忆起在水下时致命的窒息感,她本就抖个不停的身子,不禁剧烈瑟缩了下。 “难得,你还知道怕!”凉讽之意毫不吝啬的浮上嘴角,呼吸稍匀,离灏凌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俯瞰下方狼狈不堪的袁修月,冷声问道:“你是白痴吗?不知雨天路滑,近河边便有失足的危险吗?” 他的这位皇后,姿色不佳,脾气倒还不小,除了是定安候袁茂清这个还不算差的出身以外,大约可以算是一无是处了。 可……方才在她见她落水的时候,他竟想都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眼前的她,面色惨白,发髻散乱,浑身上下皆已湿透,哪里还有身为皇后该有的端庄和威严! “臣妾这是在关心臣妾吗?”轻轻蠕动的嘴唇,袁修月自嘲一笑,悠悠的睁开双眸,她视线所及,头顶上方的那张俊脸,乍看到离灏凌的样貌,她的心跳,不禁漏跳几拍。 离灏凌身上,原本的明黄色调,因被河水浸湿,早已变做阴色,此刻,在他的额际,几绺湿发从髻团中散开,不规则的垂落两侧,将他的五官衬得柔和雅致。 毫无疑问,这样的男子,足以让任何女子着迷。 看到这样的他,即便是一向自持如她,也微微有些失神。 “少在那里自作多情!”冷哼一声,看着躺在地上不停哆嗦的袁修月,离灏凌薄唇轻勾,笑的高深莫测道:“蠢笨不说,还没有自知之明,朕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死了的猎物,对于狩猎者来说,便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朕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嘴角微扯,袁修月心下不怒反笑:“皇上的意思,是恕了臣妾方才的忤逆死罪么?” 离灏凌闻言,猛地一皱眉头! 抬眸之间,对上离灏凌灼热的目光,她心神微敛,气若游丝的叹声说道:“臣妾明白自己眼下有多狼狈,也知是皇上宽宏大量救了臣妾……臣妾是蠢,是笨,也确实没有自知之明,这样吧,皇上若是想要嘲讽臣妾,此刻便一次讽刺个够,也省的怒气郁结,伤了龙体……” 离灏凌的脾气,她还摸不透! 但她却知道,她越是让他不顺心,他就越会找她麻烦,既是如此,她此刻有意夸他,而贬低自己,以退为进,就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见袁修月摆出一副随你打骂的架势,离灏凌不禁浓眉紧皱,阴鹜的双眸之中,不见丝毫暖色,他凉凉问道:“你想以此来报答朕的救命之恩么?” 本来就很冷,看到他的眼神,袁修月觉得更冷了。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索性紧抱着双臂,咬紧牙关挣扎着坐起身来,满不在乎道:“皇上觉得是,那便是了!” “朕的皇后,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离灏凌眸底的厌恶瞬间更炙了些。想到他救了她的命,她却如此反应,他不禁冷嗤一声,面色更加黑沉垂眸看着她。 暗叹一声即便是能屈能伸,却仍是不见他脸色有所缓和,知他软硬不吃,袁修月微微抬眸,干笑着对上他怒气灼燃的眼,她哆嗦着唇道:“承蒙皇上夸奖!” 她知道,自己此话一出,离灏凌必定又会勃然大怒! 只是,她做她自己,他会生气,她低声下气任他冷言冷语,他不领情,既是如此,她索性让自己痛快些。 她想,能够如她一般,总是让离灏凌不爽的女人,世间只怕除她以外,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第十三章 冷宫废后 13 如她所料,听了她的话,离灏凌的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厉色,但他刚要发作,却闻不远处有脚步声窸窸窣窣传来,紧接着,便听有女声焦急喊道:“皇后娘娘……您在哪里?” 闻言,袁修月心下大喜。 这是汀兰的声音。 抬眸之间,望进离灏凌幽深如潭的双眸之中,她咂了咂舌,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他率先开口,沉声警告道:“别以为朕救了你,就是认可你,你实在让朕讨厌至极,今日的事,还不算完,管好你自己的嘴!” 语落,他倏然转身,拂袖而去! 远远的,看着他消失在花丛里的背影,袁修月有些无奈的讪讪一笑。 他对她的厌恶,还真是绵绵不绝啊! “阿嚏!”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用手捂着口鼻,嗡声朝着汀兰所在的方向喊道:“汀兰……” “娘娘!” 终是带着一众人等寻到了河道旁,见袁修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汀兰急忙上前把手里的披风替她披上,拉起她早已被冻僵的手,汀兰鼻头一酸,眼底瞬间氤氲缭绕:“娘娘……让娘娘受惊了!” 别人或许不知,但她自幼跟在主子身旁,连她在关外的几年都不曾错过。 她知道,她的主子,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水! “哭什么?本宫不是没事吗?”相对汀兰笑,却冷的脸都僵了,袁修月瑟缩了下身子,向后看了看:“凤辇呢?可过来了?” 忙不迭的点点头,汀兰扶着她起身,转身向后走去:“方才先生过去报信的时候便说了,娘娘身上湿透了,冷的厉害,让凤辇一起过来。” “先生?!” 于凤辇前顿下脚步,袁修月蹙眉看向汀兰。 “是先生没错!”先扶着袁修月登上凤辇,想到离萧然,汀兰不由有些兴奋的笑道:“奴婢做梦都没想到,先生居然会宁王殿下!” 闻言,袁修月的眉心,不禁皱的更紧了些。 离萧然?! 他怎会知道她落水了…… 凤辇上,雪纱轻拂,袁修月本就单薄的身子,虽紧裹着披风,却仍不停的哆嗦着身子。她身上的凤袍,全都湿透了,即便眼下有披风暂护,却仍难隔不断那从里散发的冷意。 汀兰见状,忙催促着前方的宫人:“还愣着作甚?赶紧回宫!” 随侍的宫人,谁都不甘怠慢,急急护送袁修月回凤鸾宫沐浴更衣。 细雨丝丝洒落,原本喧嚣的庭院,再次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河面上,一汪碧水,随着雨水的洒落,荡起阵阵涟漪,恍然之间,在不久前袁修月落水之处多出一道人影。 这人一身锦缎华服,英姿挺拔,一双瞳眸如寒星一般,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脚下并未被雨水打湿的青石。 若是袁修月在,一定认识他。 他便是她过去的先生,如今的宁王——离萧然! 在青石上站了许久,离萧然微微抬头,仰望着头顶上方遮去风雨的林荫。 方才离灏凌正在气头上,在他责骂袁修月不该近水的时候,一身狼狈的她并未辩解,她何尝不知雨天路滑,为了防止意外,她特一将近水之地,选在了地面干涸的林荫下。 但即便如此,意外终究发生了。 只是,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吗?! 缓缓蹲下身来,伸手抚过青石上两道划痕,离萧然的眸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 凤鸾宫,淋汤泉池。 氤氲的雾气,白蒙蒙一片,如轻烟袅袅,将袁修月的脸庞,熏蒸的嫣红绯然,也遮去了她纤瘦姣好的酮躯。 第十四章 冷宫废后 14 “啊……” 无比满足的喟叹一声,袁修月轻瞌瞳眸,仰靠在玉池边,任温暖的泉水,涤去周身冰寒。 在这一刻,她的世界里,不见寒冷,有的,只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这种舒泰感,让她仿佛觉得,不久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她还活着,真好! 轻轻的,在心底一叹,袁修月嘴角处,缓缓勾起一抹满足的笑靥, 耳边,轻碎的脚步声传来,微微睁眼,见汀兰进来,她嘤咛一声,稍动了动身子,由仰靠换做趴着,慵懒的如一只嗜睡的小猫一般蜷缩在温泉池边。 “娘娘,可好些了么?” 以湿巾从汩汩的温泉里撩起些水,汀兰轻轻擦拭着袁修月如玉一般光裸的背脊。 “好暖!” 不曾睁眼,袁修月懒懒的应了一声道:“旨意可传达了?” “是!”轻点了点头,汀兰抿嘴回道:“今日娘娘落水之时,不会外传!” “嗯!”抿嘴一笑,袁修月轻声喃道:“如今我才方进宫一日,便落了水,若消息传出,莫说你们当奴才的会吃不了兜着走,只怕连累的娘亲和太后她们担心!” “娘娘的意思,奴婢省的!”正在擦拭的手微顿了顿,汀兰轻声禀道:“夫人和明月小姐到了,这会儿正在外殿候着,若娘娘觉得暖和些了,便起身更衣吧!” 闻言,袁修月刚刚放松不久的背脊微微一僵! 缓缓睁开眸子,她眸华微漾:“姐姐也来了么?” “是!”将湿巾收起,汀兰点了点头:“明月小姐今日打扮的十分朴素,与以往大不一样!” “素衣难掩倾城色,姐姐即便不施脂粉,也是最美的!”嘴角边的那抹笑,意味良多,袁修月轻轻一叹,自温泉池起身:“更衣吧!” 袁修月说的没错,即便是素衣,也难掩袁明月倾城之色。凤鸾宫前殿之内,她的存在,俨然成了众人无法忽视的一道绝美风光。 今日的袁明月身着一袭淡紫色双绣裙装,开肩披着同色的云肩,如此淡雅的装扮,虽然朴素,却将她本就精致的五官衬托的极美,美到伫足前殿门口的袁修月只静静看着她,便苦涩的弯了弯嘴角。 她的姐姐,本就是这么美的。 美到身为宁王的离萧然为了见她,在安国候做了三年的教书先生,美到当今圣上,对她垂爱,必要立她为后! 她清楚记得,在半月之前,当她被贤王妃选中之时,袁明月愤怒的眸子,和她那狠狠的一巴掌。她的姐姐,早已因后位与她反目,就不知今日来此,又是以何心情?! 似是感觉袁修月的视线,袁明月眉心轻颦,见是袁修月进入殿内,她不禁轻轻一笑,对她施施一礼:“明月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袁明月的这一礼,本是无懈可击的。 但她的话,却让袁修月的眉心,轻轻皱起。 那个愿字,再配以她嘴角的笑,分明是变了味道的。 随着袁明月的一礼,本坐在一侧的安国候夫人凌氏,忙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来:“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夫人不必多礼!” 急忙上前,伸手扶起凌氏,袁修月握着凌氏的手,暗暗发紧。 按照俗礼,女儿出嫁后,都会有回门之礼,到那时要对父母双亲行跪拜敬茶之礼,但如今的她,身为皇后,非但不能给凌氏行礼,却还要受她跪拜之礼。 这,对于身为儿女的袁修月来说,难免会心生感伤! 第十五章 冷宫废后 15 让袁明月免礼,待到汀兰奉茶,袁修月摒退众人,扶着凌氏缓缓上行,让其坐于上位,而后提裙屈膝,跪拜如仪:“父母恩,不想忘……娘亲,女儿给您行礼!” “皇后……这如何使得?!”双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凌氏慌忙起身将袁修月扶起。 随着凌氏起身,袁修月于凌氏身旁落座,轻挽她的手臂问道:“父亲呢?怎么不见过来?” “你父亲方才进宫时,被姬总管传了去,今日只怕不能过来了。”轻抚袁修月的手,掩去眸中氤氲,凌氏对殿下的袁明月招了招手,明月会意,提裙上前,将手伸到凌氏手中。将两个女儿的手,如至宝一般,合于掌中,凌氏慈蔼一笑,轻叹出声:“不过他不来倒好,有些话……只我们母女三人说起,反倒更好。”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拧。 抬眸之间,望进袁明月明媚的双眸之中,她眸华微敛,轻牵嘴角,故作松弛的问着凌氏:“娘亲想跟女儿说什么?” “月儿,你生性淡泊,甚少与人交往,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门之中,波云诡谲,你所代表的不是一个人富贵,而是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娘亲和你父亲都担心你应付不来。”迎着袁修月的眸,凌氏紧抿了抿唇,又是一叹:“娘亲想……你姐姐她蕙质兰心,比你阅历要多……” 凌氏的话,说到这里,若袁修月还听不出其中意思,那便真成离灏凌所说的蠢笨了。 “这……只是娘亲的意思么?” 微微眯起双眸,她凝眉看向袁明月…… 见袁修月看向袁明月,凌氏面色微变:“自那日你被贤王妃选中之后,你父亲便与我多次说起此事……” “原来……是父亲的意思!”看着眼前貌美倾城的姐姐,袁修月心底五味杂陈。轻喃一声,她冷淡一笑,将视线自袁明月身上移开,复又看向凌氏:“姐姐心比天高,即便入宫为妃,为贵妃,只要不是为后,在女儿觉得,便是委屈了她。” 闻言,迎着袁修月的视线,袁明月眸中波光流转,语嫣轻柔婉转:“若是进宫能够帮到妹妹,我愿与妹妹共同分担!”。 她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仿佛姐妹之情胜于一切,听在凌氏耳中,只觉欣然非常。 “为娘知道,你被贤王妃选中之后,为顾及姐姐颜面,才提出不与她同时入宫的要求!”喟然一叹,凌氏紧紧握住姐妹二人的手,再次对袁修月道:“如今既是明月愿意,你也已然身为皇后,今日便罢了,待到明日一早,你与太后请安之时,便将此事禀请太后……” “女儿不愿!” 心下微凉,袁修月轻轻摇头,毫不犹豫的打断凌氏的话。 见她摇头,凌氏眉头一蹙:“修月!” 从小到大,为了极尽全力培养袁明月,作为此女的袁修月一直都寄养在别处,回府三年,她久居锦临院中,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还从不像现在这样,竟忤逆她的意思。 这,是第一次! “娘亲和父亲都多虑了!”凌氏眉心的褶皱,让袁修月觉得格外刺目,别有深意的一笑,她自玉座上盈盈起身:“方才娘亲说的话,句句在理,后宫……从来都跟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一入宫门,女儿与安国侯府,可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不过即便娘亲和父亲觉得女儿再如何软弱可欺,如今女儿身在后位,莫说有太后在无人敢小觑女儿,退一万步讲,父亲和哥哥在边关战功赫赫,谁若想动女儿,事先也都会先掂量掂量他们自己的分量!” 第十六章 冷宫废后 16 她一直都知道,容貌平庸的自己,在爹娘眼里,若跟明月相比,容貌不及,才学不及,根本就一无是处。想当然尔,将安国侯府的锦绣富贵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他们总是不能心安的。 只是,他们所不知的是,因为选后一事,她的姐姐袁明月,早已与她决裂。 本来,选后之时,她雀屏中选,便非己所愿。那个时候,她之所以与贤王妃提及,不让明月进宫,也确实如凌氏所说,是顾及到袁明月的感受,不想让心高气傲的她觉得受了委屈。 但,那日夜里,她一向温婉的袁明月,却因她的好意,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干脆利落,用尽了全力,丝毫不曾顾念过她们之间对姐妹情分! “即便你为皇后又如何?只要皇上不喜欢,照样会被废黜……修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挡不了我进宫的路,我们姐妹且走着瞧!” …… 那日,袁明月充满宣战意味的话,仍旧言犹在耳,可以想像,若袁明月进宫,即便她身为皇后,日后在这宫里的日子也必然会更难过些。 而她,只要还身在后位,这后宫……便绝不能成为她们袁家姐妹的战场! 绝对不能! 袁修月此言,袁明月丝毫不觉意外,更无半点惊讶之意。 早在父母与她提及此事时,她便已然料到会是如此结果,她心中深知,如今袁修月为后,她若想进宫,则唯有靠她自己。 倒是凌氏,仿佛在看着自己不听话的孩子般,仍旧紧皱着眉头,想要继续劝说袁修月:“修月,你姐姐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为了袁家……” 为了她?为了袁家么? 是啊! 袁明月示于人前的,永远都是可以牺牲自己,从而成全她,成全家族大义。 心口间,有股涩然缓缓流淌,微微苦涩一笑,袁修月微微转过身来,含笑看着袁明月,悠悠然道:“从来伴君如伴虎,这深宫之中,纵有万世荣华,却也是最凶险之地,袁家的女儿,有我一人在此便可,姐姐既是能够逃过这座牢笼,便万万没有再让她进来的道理。” 见她如此,袁明月皱了下眉,随即弯唇一笑:“妹妹果真是为了我了!” 定定的,与袁明月四目相对,凝着她精致无暇的面庞,袁修月暗暗一叹:“我的苦心,希望姐姐都能明白!” 话,虽是这么说的。 但她知道,她的姐姐,野心太大,根本不会明白她的苦心。 若早知如此,在贤王妃替太后选了她时,她便不会提出不让明月进宫的条件,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你这孩子,当真是当了皇后就自恃身份,偏要一意孤行吗?只有你一人在这宫里有何用?你的姿色怎可与你姐姐相提并论么?你以为就凭你的姿色,可以掳获皇上的心么?”边上,凌氏见袁修月怎么说都不为所动,不禁面色微愠道:“为娘看你是才在这宫里一日,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凌氏的话,让袁修月的心底一阵揪痛! 那种痛,不至于不能忍受,却让她格外难受。 她是谁?! 她是安国侯府的嫡次女,却从不曾承欢父母膝下。 就在方才,在她与娘亲她行跪拜之礼时,她分明瞥见一抹盈自于眸的水意,她想……即便不曾疼爱,她到底是娘亲亲生的,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好痛,痛到极致,由内而发的,是那散不去的寒凉…… 第十七章 冷宫废后 17 她的亲情,从来如此! 只能如此么?! 静静的,凝望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袁修月心下,有些掩不去的浓浓失落,苦涩的牵了牵嘴角,她伸手扶住一旁的矮几,缓缓落座:“无论到了何时,女儿都不会忘记,自己是安国侯府的嫡二小姐,但与此同时,本宫还是离国的皇后!” “修月……”似是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些,凌氏张了张嘴,刚想再说什么,却见袁修月以手轻揉着鬓角,闭着眼睛对汀兰吩咐道: “汀兰,本宫身子乏了,你替本宫送娘亲和姐姐出宫!” “奴婢遵旨!” 恭身应声,汀兰转身看向凌氏和袁明月,轻轻抬手:“夫人,大小姐,请!” “明月告退!” 原本明媚的双眸中,蕴着几许阴沉,袁明月微微福身,伸手扶着面色不佳的凌氏,随汀兰步出大殿。 目送她们离去的背影,袁修月无论是身,还是心,都觉得好冷。那份刺骨的冷,仿若不久前险些要了她性命的河水一般,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依着宫里的规矩,新皇后入宫第二日,宫里的妃嫔便该到凤鸾宫请安,然后再与皇后一同前往太后宫中行礼请安,但今日袁修月的情况则有些不同。 因她是与离灏凌同往福宁宫,早在辰时许姬恒便已然对六宫传了离灏凌的旨意,道是今日午时,于凤鸾宫设宴,各宫妃嫔待到午时再到凤鸾宫与皇后请安。 是以,待凌氏和袁明月离开之后,袁修月终于可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重回凤榻,暂时小憩片刻。 汀兰回来时,袁修月已沉沉睡去。 看了看小几上的更漏,见得时辰还早,她摒退寝殿众人,独自一人守在袁修月榻前。 时候不长,在外当差的宫女柳儿重回寝殿。 汀兰见状,做嘘声状,忙迎上前去,只见柳儿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她轻点了点头,便也跟了出去。 大殿中,离萧然神采英挺,双手背负,正四下打量着大殿内的摆设。 “王爷!” 自内殿步出,汀兰上前几步,含笑对离萧然轻轻福身:“奴婢给王爷请安!” 若是旁人,汀兰行礼合该低眉顺目,离萧然曾在安国侯府给袁修月当了三年先生,她们二人自然也很熟络。 “你我本就是旧相识,不必如此拘礼!”悠悠转身,离萧然动作优雅的轻抬了抬手,笑看汀兰起身,他眸色温润,柔声问道:“月……皇后娘娘可好?” “娘娘沐浴过后,才刚歇下不久。”与离萧然的视线,于空中交汇,汀兰连忙垂首,蹙眉又道:“王爷要见皇后,奴婢本该通禀才是,可今日情况有些特殊,奴婢想着先问过王爷是否有事,再进去通禀……请王爷降罪!” “你为自己的主子着想,何罪之有?本王只是前来探望……眼下既是皇后娘娘歇下了,便不必通禀了。”并没有怪罪汀兰的意思,离萧然坐在身边的座椅上,状似随意道:“方才本王进殿时,见当值的小太监,正拿了皇后今日穿的锦履去浣衣房……” “锦履?”汀兰面色微怔,随即笑了笑:“那双锦履平日娘娘舍不得穿,今日才穿了片刻,便浸了水,若是见了自然心疼,奴婢想着趁娘娘还未曾问起,该先送到浣衣房洗净才对。” “汀兰丫头从来都如此贴心!”微微一笑,毫不吝啬的夸赞汀兰一句,离萧然轻拢了拢俊眉:“难得皇后也有舍不得穿戴的东西。” 闻言,汀兰面色微赧。 第十八章 冷宫废后 18 轻叹一声,她低声喃道:“这锦履是娘娘进宫之前,大小姐亲手做的,她自然舍不得穿。”在她看来,依着袁修月和袁明月姐妹之间现在的关系,只怕袁明月亲手做的锦履,再不会送袁修月第二双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竟是明月亲手做的!”眸色渐深,离萧然的嘴角微微翘起,轻轻喟叹一声。 他对汀兰温和一笑,低声问道:“不久前本王见明月小姐也进宫来了,可觐见过皇后娘娘了?” “觐见过了!”想到凌氏和袁明月与袁修月闹的不欢而散,汀兰的脸色不禁黯然。 见她如此反应,离萧然眸华微闪:“怎么了?” 离萧然对袁修月的关心是真心的,但汀兰却不曾忘却,他过去三年为何好好的王爷不做,却跑到安国侯府当了个区区的教书先生! 想到离萧然对袁明月的心思,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接过柳儿奉上的茶水,恭敬的递予离萧然,她轻叹一声:“倒是没什么,只是皇后娘娘初入宫门,如今见了夫人和大小姐,难免有些感伤……” “难得皇后娘娘也学会感伤了!”了然点头,离萧然眸色微暗,不曾让汀兰察觉,他俊朗的眉形微微一挑,对她吩咐道:“今日皇后娘娘落了水,惟愿不会受了风寒,不过为防患于未然,待她醒了,你还需伺候她服些姜汤御寒。” “是,奴婢记下了!” 微微垂首,汀兰紧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看着离萧然。 眉心轻皱,离萧然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苦笑着,汀兰看着离萧然:“娘娘说,今日她落水之事,若传到太后耳朵里,奴婢们都没好果子吃……” 聪明如离萧然,怎会听不懂汀兰的意思?! 只见他轻点了点头,便自座位上站起身来:“本王明白的你的意思,这凤鸾宫今日就权当本王不曾来过,你也不必与皇后娘娘提起!” 汀兰闻言,不禁含笑又福了下身子:“奴婢谢王爷!” 对汀兰笑了笑,回头朝寝殿方向望了一眼,离萧然淡雅一笑,旋即抬步向外,步履从容的离开大殿。 “奴婢恭送王爷!” 目送离萧然离去,汀兰暗暗舒了口气。 微转过身,她刚欲重回寝殿,却见袁修月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大殿与内殿相同的角门处。 “娘娘?!” 面露讶然,汀兰连忙迎上前去,伸手搀着袁修月的手臂:“您何时醒的?怎不吩咐奴婢伺候着?” “刚醒片刻罢了!”喉间干涩,袁修月紧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将视线停落在桌几上离萧然方才未曾动过的青花茶盏上。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汀兰忙斟了杯新茶递到她的手里,而后毫无隐瞒道:“方才宁王殿下来过。” “嗯!” 接过茶盏浅啜一口,暂解喉间涩然,袁修月眉心轻颦道:“本宫看见了。” 闻言,汀兰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稍作思忖,她蹙眉问道:“娘娘不想见王爷么?” 面对汀兰的疑问,袁修月并未回答,因为她的行动便已是最好的回答。 过去在安国侯府时,她和萧然可以天马行空无所不谈,但如今她是皇后,他是宁王,她们从以前的师生关系,变成了人世间最多忌讳的叔嫂关系。 一切,都变了…… 轻轻一叹,垂首喝着茶,直至茶盏见底,却仍旧不觉喉间干涩减轻,袁修月不禁蹙了蹙眉。 第十九章 冷宫废后 19 见她蹙眉,汀兰不由出声道:“眼下时辰还早,娘娘可在歇息片刻,待巳时两刻起身便可。” “嗯!” 微微颔首,袁修月起身便要朝着寝室方向行去,但……方才走出一步,便见她停下脚步,转身对汀兰吩咐道:“那锦履不必留了,命人找个火盆烧了吧!” “娘娘?” 面露不解之色,汀兰紧皱秀眉问道:“您不是最喜欢那双锦履么?为何却要烧了?” “别问了,照本宫说的做便是!” 虽是淡淡一笑,却掩不去心中酸楚,袁修月再次转身,朝着寝殿走去。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知比知道要好,而有些东西,则是一定不能留的。是以,虽然那双锦履是姐姐送给她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礼物,但经过今日之事,便再不能留了。 重新躺回凤榻上,即便是盖着被子,袁修月仍觉得自己冷的厉害。紧裹绣着金凤朝煌图绘的锦被,她辗转过身,整个身子蜷起,想要籍此暖和一些。 但事与愿违,片刻之后,她只觉周身的冷意,越发冰寒,那份寒意,直到她入睡之时,却也丝毫不见退去…… …… 巳时二刻,汀兰准时来到榻前。 “娘娘,时辰差不多了,该起了。”将垂落的暖帐挽起,她轻轻唤出声。 “嗯!” 凤榻上,袁修月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却不曾转醒。 见状,汀兰心下一惊,尚不及挂在帐钩的暖帐自手中滑落,她紧蹙着眉头,垂首看向凤榻上的主子。 “娘娘,您没事吧?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 喉间的干涩感越发严重,袁修月觉得浑身上下绵软无力,但,面对汀兰的关心,她只苦笑着轻摇臻首,便撑着双臂缓缓坐起,由着汀兰替自己穿上锦履,她轻蹙了下眉头,便要起身,可……才刚刚站起,她便觉头晕目眩,作势便要跌回榻上。 “娘娘!” 惊呼一声,汀兰慌忙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伸手轻叹袁修月的额际,惊觉到手心处滚烫的热度,她面色丕变,连忙扶着她坐回榻上:“娘娘您发热了,定是今日落水受了风寒,奴婢这就去请御医过来。” 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轻颤,汀兰转身便要出去。 “汀兰!” 唤住汀兰,袁修月轻道:“给本宫更衣。” “娘娘?!” 转过身来,汀兰的眉头蹙的极紧。 迎着汀兰的眸子,袁修月有些虚弱的轻叹一声,“再过片刻,皇上便要到了,这才进宫第一日,在众妃嫔面前,本宫不能露出一丝软弱,即便是生病也不行。” “娘娘……” 抿了抿嘴,汀兰眼底浮现泪光。 “这点小病,本宫还撑得住的。”缓缓的,对汀兰伸出手来,袁修月催促道:“还不快些!” “是!”汀兰无奈,只得回返,扶着袁修月重新起身,替她重新更衣梳妆。 自新后入宫,宫中妃嫔便需每日辰时到凤鸾宫请安,今日,是袁修月入宫后众妃嫔的第一礼,乃是立威之礼,日后她在宫中是否被人轻视,于今日最是重要。 是以,在梳妆之时,汀兰将她一直垂在面门的额发轻挽,再将头髻高高梳起,最后在她的眉心处贴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鎏金寒梅,如此的她,虽非美艳至极,却也明眸善睐,堪堪娇俏佳人。 时候不长,在前殿当差的林盛进到寝殿,在袁修月身前打了个千,他轻声禀道:“启禀皇后娘娘,揽翠宫的韩妃娘娘到了。” 第二十章 冷宫废后 20 “知道了!”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拾起腮笔在脸上又涂抹了下,籍此掩去自己苍白的脸色。 深吸口气,自菱花铜镜前起身,她眸华微抬,朝着大殿方向而去。 在进宫之前,她早已知晓,当今皇上有名分的宠妃共有两人,一为墨菊阁的颜妃,另一位便是如今先到的韩妃…… 出乎袁修月意料,当她抵达大殿时,大殿上并非只有韩妃一人,在那高位之上,褪去了一袭明黄色朝服的离灏凌,身着一件玄色长衫,更显俊美挺拔。 在他怀里,有一华服女子,巧笑倩兮,正抬着青葱玉手喂他吃茶。 此女,便是揽翠宫韩敏仪!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林盛的一声唱报,韩敏仪黛眉微蹙,便要起身。 但,就在此刻,离灏凌揽着她纤腰的手臂倏然一紧,害她动不得分毫。 “皇上……” 嘤咛一声,韩敏仪轻挣了下,却并不想真脱离他的怀抱。 她知道,在皇后娘娘面前,这样是失礼的,但皇后再大,也大不过皇上,身为妃嫔,她们最想要的,便是皇上的宠溺,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贪恋这个怀抱,如今既是能够依偎在此,她又怎舍离开。 是以,假装轻挣之后,她微抿红唇,一脸为难的凝向袁修月。 见状,袁修月眉心微颦,双眸中,眸华浅漾。 看着眼前的二人,她的嘴角微扬,在离灏凌身前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她的声音,略显沙哑,是发烧所致。 但即便如此,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 “嗯!”自唇齿间,缓缓溢出一字,离灏凌微微抬眸,睨了眼袁修月,声音清冷道:“皇后免礼吧!” “谢皇上!” 缓缓起身,袁修月稳了稳心神,却并未急着入座。 眸色微转,她的视线落在离灏凌怀抱的韩敏仪身上。 方才她进殿之时,韩敏仪不曾起身参拜,已是失礼,但碍于离灏凌在场,她只得先以身作则,先与他行礼……如今,她礼法周全,必然不会再容她造次。 今日,才是她进宫的第一日,她若念在离灏凌纵容韩敏仪,则日后在空中,恐再无一丝威信。 “皇后娘娘……” 袁修月的眼神,淡然,平静,却蕴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力,在她的注视下,即便依卧君怀,心虚如韩敏仪也觉如坐针毡。红唇微弯,她有些尴尬的轻笑了笑,随后以贝齿紧咬唇瓣,水眸氤氲的凝望着离灏凌。 眸华轻抬,对上袁修月倔强的双眸,离灏凌好看的眉形倏然皱起。 “皇上,臣妾是皇后!” 微扬的嘴角,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袁修月淡淡的瞥了韩敏仪一眼:“宫中妃嫔,无论是谁,都该对本宫行礼,纵然是皇上宠妃,也不能坏了规矩。” 闻言,离灏凌眉心又是一皱,而他怀里的韩敏仪,则忍不住轻颤娇躯。 双眸中,不悦之色渐渐浮现,紧紧凝着袁修月,他的眸色再次转冷。 “皇上明鉴,眼看着各宫的妹妹都要到了,身为皇后,只要身在后位一日,臣妾便有权掌管后宫事宜,若韩妃妹妹一定要坏了规矩,臣妾也只得以宫规处置了!” 淡淡一笑,袁修月与他四目相对,她的双眸之中倔强依旧,不见丝毫胆怯之色! 恰在此时,林盛进来通禀,颜妃偕同各宫的娘娘们皆都到了,此刻正与贤王妃于大殿外等待皇后娘娘传旨觐见…… 第二十一章 冷宫废后 21 听闻贤王妃也到了,袁修月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 静窒片刻,不曾命林盛道传,她神情淡然的凝望着离灏凌:“皇上……” 她……在等他的决定。 因为,在韩妃是否行礼一事上,她绝对不会让步。 御座上,离灏凌将袁修月如释重负的模样尽收眼底,冷哼一声,放开揽着韩敏仪腰肢的手臂,他目光阴鹜的盯着她,声线泛冷的出声对韩敏仪道:“没听到皇后的话吗?” 被他的冰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韩敏仪紧咬唇瓣,面色难堪的对袁修月福下身来:“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下去!” 语气里同样泛着微冷,袁修月越过韩敏仪,在离灏凌身侧落座。 这里,是凤鸾宫。 凤鸾宫的主位和副位上,只能坐着皇上和皇后,纵然韩敏仪宠冠六宫,也不配在此高坐。 当今贤王,本名离灏远,乃是离灏凌的嫡亲兄弟,亦是过去的离国君主。 三年前,自他禅位之后,离灏凌赐他贤王,而他的王妃,也是唯一的妻子,身份极是尊崇,除却是贤王妃外,其另外的身份,是离国邻邦之国大楚的公主——赫连棠! 贤王妃赫连棠,虽容貌不及颜妃和韩妃等人出挑,但气质淡雅雍容。 她微翘的嘴角,似笑非笑,却让人倍感亲切。 正是她身上的这份独特气质,让她即便立身美艳如花的颜妃身侧,也不见逊色丝毫。 入殿之后,她与颜妃于众位美人之前,对上座的离灏凌和袁修月恭谨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垂眸,睨着下方行礼的众人,离灏凌并未出声,而是看向身侧的袁修月。 淡淡一笑,袁修月微微抬手:“都平身罢!” “谢皇后娘娘!” 得允平身后,赫连棠微抬眸华。 不过,尚不等她出声,便闻她身侧的颜妃紧蹙黛眉率先开口:“韩妃妹妹若是早来,大可知会一声,也省的我与诸位妹妹等你。” 离国后宫之中,颜妃与韩妃之间争斗已久,素来互不相让。 如今颜妃觉得自己得了理,自然不会错过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奚落韩妃的机会。 “颜妃姐姐此言差矣,姐姐是贵妃么?是皇贵妃么?这宫里何时立了觐见皇后娘娘要先到墨菊宫会合的规矩?”因方才行礼一事,韩妃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见颜妃有意当着皇上面儿挑衅,她不禁面色一沉,冷冷接口。 别韩妃如此一回,颜妃花颜失色:“你此话何意?” 韩妃娇笑一声:“姐姐觉得是何意,便是何意!” “你……皇上……”被韩妃气的娇颜变色,颜妃娇嗔着轻唤离灏凌,红唇微张,她刚欲开口,却听身边的赫连棠淡笑着看向袁修月:“皇后娘娘不赐座吗?两位娘娘貌似还要吵很久,再听下去,臣妾站的脚跟儿都软了。” 她此言一出,颜妃和韩妃脸色同是一变,时青时白,好不精彩。 在她们二人争吵之时,袁修月的神情始终淡定从容,她知道,她该出言阻止,不过却还没有等到最好的时机。此刻听赫连棠如此一言,她嘴角一勾,对林盛吩咐赐座后,将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离灏凌身上。 “其实只是小事罢了,两位妹妹却吵得不可开交,皇上觉得呢?”这韩妃和颜妃都是他最宠信的妃子,如今颜妃欲求他做主,她自然不好越俎代庖! 第二十二章 冷宫废后 22 “聒噪!” 冷冷的,自口中吐出两个字,离灏凌啪的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 见状,袁修月脸上不见丝毫意外之情,反观殿中众人,却都是神色不一。 就在众妃嫔以为离灏凌是在怒斥袁修月之时,却见离灏凌微扬下颔,斜睇着下方两个争风吃醋的妃子,沉声道:“平日你们胡闹也就罢了,今日在这凤鸾宫里也敢失了分寸么?” “臣妾不敢!” “臣妾不敢!” 双双垂首,无论是韩妃还是颜妃,皆都噤若寒蝉! “啧啧啧!” 一连轻啧几声,赫连棠伸手接过汀兰奉上的上好雪峰,轻轻摇头,吹拂着水面上竖立的茶梗:“皇后这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 虽觉身体虚弱不堪,袁修月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此刻,听赫连棠如此感叹,她转头对汀兰吩咐道:“去包些茶叶,回头让贤王妃带走。” “这多不好意思?” 话虽是这么说着,赫连棠却不见一点要推辞的意思。 对她的反应,袁修月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微微侧目,睨了眼袁修月,离灏凌眉宇轻皱,看着赫连棠:“皇嫂不在福宁宫陪着母后,这会儿怎有闲暇过来皇后这里?” 虽在离灏远退位之后,赫连棠便随夫搬出宫去,但即便是住进了贤王府,她却几年如一日,每日都会进宫陪伴太后。 “本来是要陪着母后的,不过听婆婆说,皇后平日里喜欢鼓捣些药草……皇上可是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大的兴趣爱好,就对这药草感些兴趣!”轻轻的,抿了口茶,赫连棠看着离灏凌,唇角翘起的弧度微微扩大。 将茶盏放下,她转睛看向袁修月:“若今日尽兴,日后臣妾定是皇后宫里的常客!” “本宫正愁没个伴儿,今日即便不尽兴,王妃日后也该常来。”听赫连棠提到婆婆,袁修月心下释然! 赫连棠口中的婆婆,该是聚仙楼的龙婆。 过去,因为离萧然的关系,她才与龙婆有了交际,并与她讨了块地,用以栽种药草。现在,离萧然的身份变了,合着龙婆的身份也非泛泛之辈。 试问,若是泛泛之辈,又怎会认得离灏凌?! 大婚前,她与离灏凌初见时,也是在聚仙楼…… 思绪至此,袁修月微微转头,看向身侧的离灏凌,却不期然,恰好对上离灏凌满是审视幽深瞳眸。 心下一惊,袁修月轻勾唇角。 “朕倒忘了,你还认识她老人家!”悠悠然,将视线转开,离灏凌轻笑一声,心绪微转,他自御座上站起身来,对姬恒吩咐道:“朕还有政务要忙,摆驾御书房!” 语落,他抬步向外走去。 “臣妾恭送皇上!”想他走的突然,袁修月微颦眉心。 由汀兰扶着起身,她低眉福身,与殿内众人恭送圣驾。 须臾,待离灏凌离开大殿,她轻舒口气,刚要起身,却觉一阵天旋地转,再难稳住身形…… 自福宁宫外匆匆一面,他知道袁修月定是恼着自己的,一直都想找个机会与她解释一番,但在福宁宫外等了许久,最后她虽是出来了,却一直与离灏凌同行。 是以,在她与离灏凌分开之后,他一直都在暗处跟着她。 本来,她落水之时,他便该施以援手,但世事难料,尚不等他上前,便见离灏凌如箭一般冲入水中。 “皇后娘娘!” 急急扶住袁修月的身子,汀兰见她双眼迷离的样子,不禁心中一惊! 第二十三章 冷宫废后 23 “本宫没事!”轻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袁修月用力的摇了摇头,向着汀兰怀里靠去:“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进宫方才第一日,袁修月觐见了太后,也受了宫中众妃的朝拜之礼,如今离灏凌走的虽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也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在此时,她本该主持接下来的盛宴,但一日之间,先落水再发热,此刻的她,身心疲惫,不能,也再不想坚持片刻。 “娘娘!传御医!” 用力扶住袁修月摇摇欲坠的身形,汀兰面色焦急的左右看了看,见赫连棠正疾步上前,她如见救兵一般。 方才离的较远,赫连棠一直不曾发现袁修月的异常,此刻走近了她才看到袁修月一脸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皇后娘娘?!” 眉形一拧,赫连棠轻唤袁修月一声,在她身前蹲下,先探了她的体温,而后开始把脉。 赫连棠的声音,袁修月听到了,知赫连棠在轻唤着自己,她微眯着双眼,有些牵强的扯动了下嘴角,便要站起身来,但只轻轻动了一下,她便觉得那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无论如何用力都离不了汀兰分毫。 即便是皇后,也该能歇歇吧! 如是,在心中暗暗腹诽,天旋地转之间,袁修月轻蹙了下眉心,随即双眼一闭,任由众人急切呼唤,却再也不曾转醒。 见袁修月失去意识,汀兰焦急万分的询问着赫连棠:“殿下,娘娘怎么样了?” “奇怪了!” 紧拧的眉心,一直不曾舒展,赫连棠轻喃出声:“按理说,今日这雨下的并不大,皇后娘娘不该受这么重的风寒啊!” 闻言,汀兰的身形,忍不住微微一僵! 赫连棠是何许人也,自然不会错过她的异样。 眸色一黯,她清冷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虽隔着衣物,袁修月身上的滚烫热度,仍是传到了汀兰身上,用力的咬了咬唇,再顾不得许多,她怯声回道:“今日离开福宁宫后,皇上便与娘娘一起到御花园去散步了,后来……” 赫连棠追问道:“后来怎么样?” 知道纸包不住火,汀兰面色惨白的如实回道:“后来不知为何,娘娘便掉进了河里,待回来后不长时间就开始发热,此刻便又成了这个样子……” 说到最后,汀兰的声音早已细弱蚊蝇,在大殿里当差的奴才们,也都个个变了脸色。 “皇后娘娘凤体有恙,为何不早报?”俏脸微微变色,赫连棠以手背轻轻碰触沈碧寒的额头,手上传来的滚烫感觉让她心头一惊,她对众人轻斥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把皇后娘娘扶回寝殿!” “喏!” …… 众人被赫连棠的样子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偕同她一起将袁修月扶进寝殿。 须臾,将袁修月安置妥当,赫连棠亲自开了方子命人去取药,深深的,看了眼凤榻上烧的迷糊的袁修月,她白皙的面庞上,因怒气泛着些许红晕。 不曾多做停留,她自寝殿内疾步而入,朝着钟太后所居的福宁宫行去…… 凤鸾宫的寝殿内,香烟袅袅,温煦和暖。 迷迷糊糊睡了一日之后,袁修月终于第二日午时渐渐恢复意识。 恍惚之间,觉得有人守在榻前,袁修月艰涩的吞了吞口水,语焉不详的出声喃道:“汀兰……水……” 没有预期中的应声,却传来杯盏轻碰的声响,不等袁修月有所反应,她便觉有人轻抬自己的肩膀,将茶盏递到自己唇边。 第二十四章 冷宫废后 24 属于男子的独特气息充盈鼻息之间,袁修月微眯着眸子,凝视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逸脸庞。明黄色的常服,风华绝代的容颜……待看清眼前之人的是谁后,她神情微微一怔,原本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大:“皇上?!” “水没有,苦口良药倒是现成的,喝不喝?” 幽深的黑眸中,仿佛散落着星辰,荧光点点,看着眼前虚弱不堪的袁修月,离灏凌的脸上,十分难得的,没有出现一丝嘲讽之意。 皇上亲自喂药,可以不喝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是以,在离灏凌的注视下,袁修月能做的,便只有乖乖张嘴,喝下送到嘴边的药汁。 药汁入喉,苦涩之味在口中弥漫,尚不及咽下,她秀气的眉头便已紧紧揪起。 “良药苦口利于病!” 看着袁修月眉头紧皱的样子,离灏凌心下莫名舒坦,淡笑着说了如是说了一句,他边继续喂她吃药边奚落道:“这是对你有病却依然逞强的惩罚!” 许是发热时间太长,即便是醒了,袁修月仍觉得晕眩依旧。 将汤药喝完,重新躺回榻上,她闭了闭眼,方才满是疑惑的看着离灏凌。 他对她的不假颜色,她早已领教过了。此刻见他如此柔情似水,倒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 毕竟,他的转变,有些太快了些。 定定的,与袁修月四目相对,离灏凌微转着身,将手里的药碗递给身后的汀兰:“你在想……一觉醒来,朕为何会守在这里!” 袁修月愣了愣,气息孱弱道:“臣妾生病一事,定是惊动太后她老人家了。” 身为帝王,离灏凌可说是一言九鼎,想要什么,便可以得到什么。 但唯有她的出现,并非出自他的意愿。 自定下由她进宫那一日,她便已然成了哽在他喉间的一根刺,是以,即便她病了,他只需做做样子,来瞧她两眼即可,根本无需在这里守着她。 可此刻,他却就在她的眼前。 她想,在这偌大的皇庭内院,能够左右离灏凌决定的人屈指可数,而这个人,应该是太后无疑。 “朕有句话说对了,你果真有些手段,竟会想着在皇嫂面前假意昏迷……”讪讪一笑,离灏凌眸色一沉,冰冷的声音,冻了一地的冰碴子:“你昏倒之后,皇嫂便气冲冲的去找了母后,道是朕不满她替朕选的皇后,故意欺负你,把你推到河里,险些没淹死……” 眉梢挑起,斜睇着离灏凌俊美柔雅的面庞,袁修月瘪了瘪嘴,说话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委屈:“皇上觉得,我是假意在贤王妃面前昏迷吗?” 第一次,袁修月在离灏凌面前,没有自称臣妾。这本是有违宫规的,但眼下本就一身病痛的她,在面对离灏凌的冷言冷语时,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怎么?”斜睇着袁修月,离灏凌眉形轻轻一挑:“觉得委屈了?” 轻弯了弯干涩的唇,袁修月有些倔强的将眉心拢起:“依皇上所言,若我趁着皇上还未离开前,假意在贤王妃面前昏倒,岂不是更有意义?” 她的病,在她自己身上,也唯有她自己感受最为真切,若果真如他所言,她也就不必苦苦坚持。 换做别时,若有人一连两次在离灏凌面前自称为我,早已是杀头的死罪,但此时此刻,袁修月却这么说了……在她看来,她对他如此不敬,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大发雷霆,治她个不尊之罪。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在听了她的话后,离灏凌不但未怒,反倒薄唇轻勾,似笑非笑的凝着她。 第二十五章 冷宫废后 25 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眸子,袁修月心底一颤,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见她的神情,从倔强转为深深的戒备,离灏凌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如海的黑眸,渐渐眯起:“虽然朕讨厌你,恨不得将你从这宫中扫地出门,但……袁修月,你曲线救国的路线走的极好,深的母后和皇嫂欢心,只为这一点,这皇后的位子,就得由你来坐!” 他说话的语气,平缓温和,似是在闲话家常,但袁修月却不曾错过,那抹自他双眸中迸发而出的锐利目光。 什么曲线救国?! 她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眉心轻颦,袁修月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寝殿内静窒片刻,她心有提防的看着他:“皇上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另外一半!” 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 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因为太后的施压,他就会对她好! “朕说过,最讨厌聪明的女人!”毫无保留的说出讨厌二字,离灏凌看着袁修月的眼神,却掩不去那丝隐隐的赞赏,左右打量着凤鸾宫里的摆设,他盛气凌人道:“你不是说只以这凤鸾宫中画地为牢么?朕今日就成全你!日后在这皇宫之中,你只需做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便可,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现在朕面前。” “呵……” 忍不住轻笑出声,袁修月不怕死的问道:“皇上的意思是,有皇上在的地方,让我绕着走么?” “特殊情况下除外!” 眸光坚毅的凝视着袁修月,离灏凌赞叹一声:“如果是韩妃或是颜妃是你,此刻早已哭闹的不成样子,眼下看来,你这女人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稀罕朕!” 袁修月闻言,满是无奈的苦笑着,没有问他所谓的特殊情况只的是哪些,她轻叹一声,缓缓问道:“若我如她们一般对皇上哭闹哀求,皇上就会心软吗?” 只怕,到那个时候,他只会更加的厌恶她! “不会!” 如袁修月心中所想,离灏凌冷冷一哼:“朕只会更加厌恶你!” 暗道一声果然,袁修月唇角微扬,同离灏凌一般似笑非笑的回望着他,饶有兴致道:“那……我就此多谢皇上成全了!” 他给的,正是她想要的,是以,这句多谢成全,袁修月总是要说的。 “别太得意忘形!”离灏凌面色微沉,寒声提醒道:“你只要在这后宫一日,便仍是朕的皇后,母仪天下的风范,是不容有失的!” “皇上放心,有我在,您的后宫,一定一派祥和!”后宫之中,从来都只有一个斗字。在这里,为博皇上欢宠,为各自家族的荣华富贵,你不斗,别人也会逼着你斗。但如果掌控后宫的皇后娘娘心中少了这个斗字,则整座后宫,会少却许多腥风血雨。 因袁修月的这句话,离灏凌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赞赏。 她曾说过,她不喜欢他,一点都不稀罕! 这话,对于帝王来说,虽是亵渎,但……他相却信了! “哼!” 轻哼一声,离灏凌眸色一冷,讪讪然道:“你以为你是皇后,在这后宫之中便无所不能了吗?莫要把话说的太满,否则以后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上是在关心我吗?”袁修月的脸上未见一丝惧意,满意的看着因为自己的话拉下脸的离灏凌,她淡淡一笑,轻勾因发热而泛白的唇瓣,低声轻叹:“皇上忘了,我有太后和贤王妃做住后台,更重要的是……无欲则刚!” 第二十六章 冷宫废后 26 一位对帝王没有觊觎的皇后,若行事起来,少了感情牵绊,必然超然洒脱。 “好一个无欲则刚,但愿你能一直如此!”眸中寒意不曾退去,离灏凌阴恻恻的凝睇着袁修月,在他的脸上不适时宜的划过一抹狠厉之色:“今日你身子不适,且就算了,日后若胆敢在朕面前不用尊称,朕不会留情!” 闻言,袁修月微皱了下眉心。 暗道这男人还真是小气,哪里像是胸怀军国天下之人,她微微抬眼,一脸苦哈哈的回道:“臣妾谨遵圣谕!” 见状,离灏凌极为隐忍的抿紧薄唇。 赌气似的不看袁修月,他转头对身后的汀兰吩咐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听到他的话,汀兰的身形明显一僵! 没有去过多注意汀兰的异样,也没有再看袁修月一眼,离灏凌长身而起,转身向外走去。 有些艰难的坐在身来,袁修月微微垂首:“臣妾恭送皇上!” “嗯!” 不曾回头,离灏凌挺拔的身形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寝殿门口。 眸华轻抬,看着仍怔在原地,仿佛失了神一般的汀兰,袁修月重新躺回榻上,似笑非笑的揶揄道:“美男已去,该回神了……” 因袁修月的话,汀兰面色一红,紧蹙眉心道:“娘娘又拿奴婢说笑了。” “装!接着装!”淡淡一笑,袁修月对着离灏凌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如此美男,堪得风华绝代,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动?” “娘娘整日面对皇上,心可动了么?”反问袁修月一句,汀兰的脸色仍透着赧色,与袁修月奉上一碗参汤,她眉心紧锁道:“奴婢只是觉得皇上方才说话时的声音,跟那个人很像……” “哪个人?!” 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袁修月眉心轻颦,凝眸望向汀兰…… 迎着袁修月的眸子,汀兰想了想,随即笑着摇头:“方才皇上说那句话的时候,跟无忧很像!” “无忧?!” 听到这个名字,袁修月眉心的颦起渐渐舒展,内心深处,亦荡起丝丝暖意。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她以汤匙轻轻搅动着参汤:“你觉得以皇上的为人,会是当初救了本宫的那个人吗?” 汀兰抿唇,轻轻摇头:“那人与娘娘素不相识,却仍就体贴入微,不像皇上……”话说到一半,才觉失口,汀兰抬眼瞄了袁修月一眼,便噤口不言。 “傻丫头,名字还不对呢!”淡然一笑,袁修月低头喝了口参汤,也不再作声。 记忆,回到三年前,她自关外回京的那个雪夜。 因一连几日的大雪,在距离京城几十里的地方,她所乘坐的马车遭遇雪崩,被如滔天巨浪一般奔涌而下的积雪所掩埋,千钧一发之际,汀兰求助于两个过路人。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经历极寒之后,那个给予她无限温暖的怀抱。 醒来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寻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可惜,因有急事缠身,那人在救出她后,便匆匆离去,那一夜,天色幽暗,大雪纷飞,汀兰只急着要救她,根本就无从看清男子的容貌,除了她曾听与他同行的人唤过他一句无忧,他未曾留下任何与身份有关的线索。 初时,在回到京城后,她也曾设法找过他。 但,茫茫人海中,仅凭一个名字,若想找到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 袁修月烧退了之后,又一连休养了两日,身上的病,眼看着好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冷宫废后 27 第三日里,一早起来,见室外阳光明媚,由宫人们伺候着洗漱梳妆后,袁修月病愈之后,第一次踏出凤鸾宫大门。她本是要到太后宫中请安的,却在得知离灏凌正在福宁宫,只能改变主意,百无聊赖的在御花园里晒晒太阳。 他,可是刚刚说过,不许她在他面前出现! 是以,他现下在福宁宫与太后请安,她便只能绕着走了。 微微抬手,拢起花圃中开的正艳的粉色牡丹,袁修月微微垂首,深深吸气,任牡丹花香充斥胸臆之间。 正是陶醉时,不远处箫声顿起。 那箫声清空飘渺,悠远绵长,让听者忍不住心情愉悦。 上前两步,在袁修月身前站定,汀兰微抿着唇,感叹出声:“这箫声真好听,娘娘可要去瞧瞧?” “无论想与不想,有些人总是要见的。”别有深意的淡淡一笑,袁修月循着箫声缓缓向前,直至一座精致的别院门前,方才停下脚步。 汀兰上前,伸手嘎吱一声,将院门推开。 门扉响,箫声停。 原本正端坐在院中假山上吹箫的男子微微抬眸,与袁修月隔着一道门,一里一外,一高一低……遥遥相望! “方才甫一听到箫声,本宫便已猜到,吹箫的是你。”唇角边,一抹浅笑,微微荡起,袁修月提起裙板,抬步跨过门槛。缓行几步,在假山前站定,她微仰着头,因明媚的阳光,而看不清男子的脸:“现如今,本宫是该称你为先生,还是宁王?!” 先皇嫡子 “若是可以,我宁愿只做娘娘的先生。”将长箫收起,离萧然轻抬袍襟,自假山上飘然而落。洁白的袍裾,不沾一丝尘埃,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他对袁修月无奈轻笑了下,仍是十分守礼的恭了恭身:“参见皇后娘娘!” “这世上没有如果,只要一日在这深宫之中,你便还是宁王!”悻悻然一笑,袁修月转身向外。 如今,她们的身份有别,自然不能再入在安国侯府时那般随意。 有谁知道,在四周姹紫嫣红的百花丛中,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眼睛在盯着她! “娘娘还在恼我对娘娘隐瞒身份……”语气里,难掩失落之意,离萧然上前几步,跟在袁修月身后,却又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本宫恼你作甚?”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离萧然,袁修月从容的面色中,透着些许淡漠与疏离:“你入安国侯府,为的是姐姐的,本宫于你,本就是个留在那里的借口罢了,你自然不必与本宫言明自己到底是何身份!” 他,可以在她面前自称为我,但她,却一定不能逾越了那层规矩。 深邃的目光自袁修月平静无波的脸庞上掠过,离萧然微微挑眉一笑:“娘娘何苦心口不一,你明明是在恼我,如若不然又岂会摆出这副面孔?” 在安国侯府三年,对她的脾性,他虽算不得了若指掌,却也知道一些。 她表现的越是淡然,便说明她的心底便是在乎。 念及此,他嘴角浅笑的弧度微微扬起。 看着离萧然脸上温润的笑容,袁修月的眉心飞快一拧! 清明的桃花眼中,仿佛缀满星光,离萧然轻轻抬头,任刺目的阳光直入眼底,似是希望借此扫去心底阴霾,他懒洋洋的低声喃道:“如若可以,我宁愿只在安国侯府当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也不想在这深宫之中,做个让皇上都有所忌惮的先皇嫡子!” 袁修月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第二十八章 冷宫废后 28 倏然抬眸,见离萧然正似笑非笑的斜睇着自己,她眸华微敛,并未掩去心中情绪。 先皇嫡子?! 若他是先皇嫡子,则应顺理成章继承帝位,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并非是他!在入宫之前,她便听闻,当今圣上的生母,并非先皇中宫,而是在先皇在世时,居于贵妃之位的钟氏! 身为中宫所出,如若离萧然不成器也就罢了,但他文韬武略皆为上乘,却又为何没能继承大统?! 想来,这皇权更迭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皇上对他有多忌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很惊讶是吗?”收起笑容,离灏凌悠悠一叹:“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是宁王,是父皇与母后唯一的儿子,但却因缘际会无从继承皇位!” “本宫确实很惊讶,不过听你话里的意思,仿佛仍旧十分介怀自己的身份!”看着离萧然,袁修月喟然一叹,凝眉说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是没能得到,便不该再存幻想,如果放不下,到头来也许会害了自己!” 语落,见汀兰对自己点头,知离灏凌已经离开福宁宫,她不再多留,缓缓抬步向前。 “明明可以得到的,却仍是眼睁睁的看着从手中溜走……”看着袁修月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离萧然瞳眸微暗,带着深深落寞:“有些东西,始终缭绕心头,从来拂之不去,又该如何放下?” 时光如梭,岁月静好。 转眼间两年光阴如指尖流沙,袁修月已经入宫为后两载。 两年前,自她与离灏凌达成共识之后,她们二人在太后面前,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在她的执掌下,果真应了当初她与离灏凌说过的话,六宫之中,虽偶有宠妃争宠,但却也算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寒冷时。 凤鸾宫中,大殿上拢着袁修月最喜欢的薰衣草香,鹤鼎中香烟袅袅,缭绕飞旋,浸的正在与她对弈的赫连棠黛眉轻蹙,忍不住轻掩口鼻道:“这香虽好,到底忧郁了些,娘娘进宫两年了,这大殿里一直都是这个味儿,总该换些其它的香料新鲜一下。” 与她对桌而坐的袁修月,额发挽起,发髻高高拢起,典雅庄重,不失皇后威仪。 “王妃觉得腻了吗?”抬眸之间,笑看赫连棠一眼,她将手中白字落下:“薰衣草香清幽绵长,本宫觉得还好。” 世人皆知,贤王妃精通医道,而她虽通医理,却热衷于种植药草,有如此同好,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赫连棠俨然成了中宫常客,与她更是亲密无间,已是无话不说的手帕之交。 “再好的东西,闻了两年也该腻了!”对袁修月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没辙,赫连棠意有所指的轻叹一声:“我听闻颜妃为讨皇上欢心,正绞尽脑汁学着调配香料,最近这阵子,她极其喜欢用香……她所用之香,却是皇上最喜欢的。” 语落,她再次落子,抬眸紧紧盯着袁修月,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许情绪变化。 入宫两年,袁修月将后宫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深的钟太后欢心,但唯有她这个明眼人看的真切,表面上皇后虽与皇上相敬如宾,但却从不邀宠。 就如,她的宫里,从来都燃着薰衣草香,而离灏凌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 “颜妃所调配的那些香料,本宫早已差人查过,与龙体无忧!”微抬起头,眸光淡淡的看着赫连棠,袁修月弯唇笑了笑:“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不过本宫姿容有限,实在入不了皇上的眼,自入宫那一日,本宫便已知红颜未老恩先断是何滋味,如今这样的日子,正是本宫想要的。至于颜妃,她今日调了香料,韩妃和刘美人明日也许就会想着别的法子争着去讨皇上欢心……最重要的是,皇上喜欢便可!” 第二十九章 冷宫废后 29 “既是如此……” 素手轻抬,自棋罐里取出一枚黑子,赫连棠笑的无害:“皇后娘娘恩准袁大小姐进宫如何?” 闻言,袁修月嘴角的笑,微微一僵! 眸中闪过一抹慧黠,赫连棠笑看袁修月:“我听闻她至今未曾嫁娶,且皇上对她亦是青睐有佳,娘娘觉得我这提议如何?” “此事在两年前便已有了答案,王妃何以今日旧事重提?”眉梢几不可见的轻抬了下,袁修月有些好笑的问道:“你可是忘了当初本宫进宫前与你提的条件了?” 从袁修月的神情,便只她心意仍如往昔,赫连棠将棋子置于棋盘,微微一笑道:“我答应过娘娘的事情,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只是……” “只是什么?” 垂首观察着看似平分秋色的棋局,袁修月神情渐变寡淡。 见袁修月如此神情,赫连棠含笑道:“昨日我回府之后,袁大小姐亲自到过王府。” 听到赫连棠的话,袁修月神情依旧不变,但眸色却隐隐发暗。 不用想她也知道,袁明月到贤王府所为何事! 她的姐姐,心心念念的,是后宫,是皇上,是天下女人人人梦寐以求的帝王荣宠!即便在她进宫前便与贤王妃提过不准她入宫的条件,但事后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她又岂能忘记?! 神思微凛,袁修月看向赫连棠:“她的请求,王妃可应下了?” 赫连棠淡淡摇头,道:“我曾答应过皇后的条件,自是记得清楚,不过除了我这里,她定还有别的出路。” 女人,往往如若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什么,便会不顾一切,哪怕前路荆棘,袁明月便是如此!昨夜,在她拒绝袁明月的入宫的请求之后,袁明月并未露出一丝气馁之色。由此可见,她到贤王府一行前,便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而她,既能如此反应,便说明定是还留有后手的。 而这个后手,只可能是一个人,那便是…… 眸色微微一沉,袁修月伸手打乱棋盘上的棋子:“王妃指的是皇上?!” 能够让袁明月入宫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赫连棠,便只有那个人了…… “是!” 赫连棠微微颔首:“据我所知,近两年里,袁大小姐跟皇上曾在韩妃宫里见过数次。” “王妃说的客气了些,她们明摆着是在韩妃宫中私会……”呵笑一声,袁修月望着赫连棠柔和的侧脸。 “此事您知道?” 面露惊讶之色,赫连棠眉心轻皱。 “就如王妃所言,颜妃调配香料是为了在御前争宠,韩妃拉拢姐姐与皇上在宫中私会,无非是与她相互利用,与皇上争宠的一些手段罢了!”语气里,饱含浓浓的无奈之意,袁修月的脸色,变得难看许多:“本宫是后宫之主,只要是后宫的事情,本宫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轻笑一声,赫连棠叹声道:“娘娘好涵养,一早就知道此事,却从不曾声张!” “皇后的姐姐,和皇上在宫中私会,在王妃看来,此事光彩吗?”对赫连棠微微苦笑,袁修月眸色微微一沉,话语中尽是无奈:“若只是私会,本宫大可视而不见,也只能视而不见!” 毕竟,她不能去左右离灏凌的思想! “那……” 有些迟疑的看着袁修月,赫连棠试探问道:“倘若皇上亲口提出,要纳她为妃,皇后会如何?” “王妃所言,并非倘若,而是不久之后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吧?!”袁修月唇角微翘,左右打量着身处的金碧辉煌的宫廷殿堂,静窒片刻,她语气坚定的说道:“在这座后宫里,袁家的女儿,只能有一个,有她,便不会有我!” 第三十章 冷宫废后 30 最亲的人 听到袁修月的话,赫连棠心下一震,面露瞬间严肃起来。 眸华微转,袁修月对赫连棠淡淡一笑。 面色沉静的站起身来,她垂首看着早已被自己打乱的棋盘,轻叹一声道:“本宫累了,今日这棋便罢了。” “这棋局都毁了,自然没法儿下了。”垂眸看着棋局上散乱的棋子,以纤纤玉指轻抚其上,赫连棠满脸苦笑:“可怜一局好棋,就这么平白的让娘娘给毁了。” 抬眼看着她一脸可惜的样子,袁修月不置可否的又是一笑。 棋艺只所在,在于静心。 今日下棋之时,她心思不定,这盘棋又岂会是好棋! “昨日龙婆才差人送来了些药草一直搁在花厅不曾分类,若王妃觉得无趣,可以先到那边瞧瞧,本宫先去小憩片刻。”嘴角的笑,一直不曾收起,在心底暗暗一叹,袁修月转身便欲离开。 “娘娘!”出声唤住袁修月的脚步,赫连棠黛眉轻蹙,也跟着站起身来:“有一事,我一直都想要与娘娘问个明白!” “王妃行事,从来果决,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了?”回眸看着赫连棠,袁修月再次缓缓坐下,伸手接过汀兰递来的安神茶,她掀起茶盖,轻吹茶面,静等着赫连棠发问。 凝视着袁修月柔和的侧脸,赫连棠坐回座位。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她凝神问道:“娘娘冰雪聪明,合该知道,姐妹同时入宫的情况不是没有,一个家族,尤其是安国候府这样的门第,若皇上让娘娘和娘娘的姐姐同时入宫,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娘娘何必一定要如此固执?” “固执吗?也许吧!”早已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袁修月施然一笑,忽而问着赫连棠:“王妃可知,在安国侯府,本宫跟谁最亲?” 赫连棠稍有迟疑,而后蹙眉回道:“该是娘娘的父亲或是娘亲。” “王妃错了!”唇角处,浅笑若有若无,袁修月哂笑着摇着头道:“也许与旁人而言,最亲的人,是父亲,是娘亲,但对本宫而言,他们除了生下本宫,便再无其他了。” 闻言,赫连棠面色微变! “是本宫的哥哥!” 剪水秋眸中,波光隐隐,袁修月眸华微抬,望进赫连棠略显惊讶的瞳眸之中。嘴角的笑,渐渐变了味道,她涩然喃道:“从本宫记事开始,父亲和娘亲的眼里便只有姐姐,陪在本宫身边的,只有哥哥一人……” 十年前,她还只是个孩子,她的爹娘,便将她送到了关外。 她永远不会忘记,爹娘送她出京时决绝的背影,也会永远记得,那日黄沙漫天中,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兄长……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却给了她截然不同的感受。 是以,从小到大,与她最亲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兄长! 袁修月的眸,有着藏不住悲伤,看着这样的她,赫连棠心弦微动,轻启朱唇:“因为如此,娘娘对家姐,才会有所疏离吗?” 同为女儿,一个如掌上明珠,另一个却不闻不问,任谁也会觉得,袁修月对袁明月,应该是心怀怨怼的。 “本宫没那么狭隘!”轻笑着摇了摇头,袁修月握着茶盏的手,轻轻晃动:“爹娘对自己再不好,也是爹娘,姐姐亦如是。本宫之所以执意不肯让她入宫,是因为当年本宫回京的时候,哥哥曾与本宫说过,无论日后本宫心仪是谁,嫁的又是谁,都要记得,绝不可姐妹共侍一夫!” 袁修月的大哥,戍边大将袁文德稳重干练,若非有不得已的内情,却不会平白无故的如此要求袁修月。是以,在袁修月在袁明月入宫的问题上提到他之后,赫连棠心中虽是疑惑重重,却不曾再继续追问。 第三十一章 冷宫废后 31 赫连棠离去之后,袁修月虽躺在床上,却是思绪纷乱,辗转难眠。 自从两年前跟离灏凌达成共识,在过去的两年里,她恪守本份,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但如今,这一切只怕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打破了。 “娘娘!” 自外殿进来,汀兰轻唤袁修月一声。 “嗯……”自喉间轻吟出声,一直不曾入睡的袁修月眉心轻蹙:“何事?” 汀兰几步上前,将垂落的暖帐掀起一隅:“皇上来了,这会儿正在大殿等着,让娘娘赶紧过去。” 闻言,袁修月瞳眸微缩。 动作俐落的自床上坐起身来,她轻捋长发,问着汀兰:“皇上可说何事要找本宫?” “未曾!” 汀兰轻摇臻首,微弯着身,有条不紊的为袁修月整理衣装。“只说让娘娘赶紧过去。” 眉心紧皱了皱,袁修月顾不得仔细梳装,便带着汀兰赶往大殿。 甫入大殿,便见离灏凌正优雅的斜倚在贵妃榻上,十分随意的摆弄着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见袁修月进来,他略一抬眸,算是招呼,便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见状,袁修月弯了弯唇,如往昔一般,在他身前微微欠身:“臣妾参见皇上!” 终是再次抬眸瞥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指了指棋局,随意说道:“过来陪朕下一局。” “嗯!” 轻轻点头,袁修月上前坐下,亲自提壶与他倒了杯茶,便递了过去:“这茶是臣妾自儿个煮的,放了姜片,黄芪加以绿茶调配,皇上尝尝!” 深深的看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尝也不尝的将之搁在一边,语带凉讽刺的哼了哼:“难得皇后还能自己动手煮茶。” “臣妾会的多了,只是皇上不曾见过罢了!” 人,真的有劣性根! 听他冷嘲热讽的多了,袁修月倒也习惯了,她没有生气,只是聪明而又无奈的选择无视! “言归正传!”眉宇轻皱着,离灏凌凉凉一笑,先落黑子,直言不讳道:“朕今日来,是要给你一件东西。”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颦,旋即淡淡一笑道:“皇上要赏臣妾什么东西?” 唇角的弧度,浅浅的,弯弯的,挂在离灏凌的脸上,格外好看。对姬恒略使眼色,他好整以暇的对袁修月道:“你看过便知!” 看着他神秘莫测的样子,袁修月淡然一笑,看向已然恭身在侧的姬恒。 此刻,在姬恒的手中,赫然握着一道明黄色的卷轴。 那是……一道圣旨! 伸手,将圣旨缓缓打开,待看清圣旨上龙飞凤舞的苍劲笔迹,袁修月的心,不禁钝钝一痛! “朕决意召明月入宫,赐住永福宫,封号柔妃!赏你袁氏姐妹一后一妃无限荣宠!”幽深的瞳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袁修月的反应,离灏凌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道:“如今这圣旨上,只差皇后的宝印了……” 茶水入喉的滋味,辛辣中透着浓浓的熟悉感,令离灏凌不禁紧蹙了眉宇。 在他对面,袁修月眸华低垂,待看过圣旨之后,她微抬眸华,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依皇上的意思,臣妾此刻该三跪九叩,拜谢皇上对袁家大恩才是。” “那倒不必!” 略显阴沉的视线,一直深深的凝视着袁修月,离灏凌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寻些什么,却终是失望的将视线收回。轻轻的,又喝了口茶,细细品尝着茶中滋味,他淡淡说道:“过两日,王兄寿辰,会在母后宫中摆宴,到时候你只需盖上凤印,当众宣布这个消息便可。” 第三十二章 冷宫废后 32 其实,他本可以到时当众宣布袁明月封妃的圣旨。 但,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袁修月的皇后,上承太后,下御后宫,做的可谓滴水不漏。就冲这一点,在封袁明月为妃的事情上,他也该提前给她打声招呼。 “皇上觉得,此事臣妾一定照办吗?”轻轻的,将圣旨置于一边,袁修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抬眸迎向离灏凌的眼。 双眸之中,阴鹜顿显,离灏凌眸子,满是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如此冷漠的神情,袁修月已两年不曾见过,似是习惯了他温文尔雅的模样,迎着他的视线,袁修月微弯了弯唇,将视线别开,低眉敛目道:“臣妾当初进宫之前,便与贤王妃提起,只要臣妾进宫,则臣妾的姐姐便不能进宫。” “那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了……”略一勾唇角,离灏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如今皇后为后已经两载,心性也该变了些。” “未曾!” 在他的灼热的视线中,袁修月不自然的笑了笑:“即便是过去三载,十载……就算心性变了,臣妾不准姐姐进宫的心思,也不会有所改变。” 随着她的这句话,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袁修月……” 凝着袁修月的眸子,倏然泛冷,离灏凌冰冷的眸光中,仿若缀满繁星:“你又要跟朕做对吗?” “皇上怎会有此一言?”眸光璀璨,袁修月无惧离灏凌周身所散发的冷意,淡笑着说道:“您是万万人之上的国之君主,而臣妾……是您的妻子啊!” “亏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几不可见的轻皱眉心,离灏凌端起茶盏,又喝了口茶,方才再次开口:“就封妃之事,若朕不是顾念的你的身份,直接命人宣旨便是,今日朕之所以将圣旨交给你,是看你过去两年做的不错,给你个台阶下,如此一来,也省的你落得个妒忌家姐美貌,处处为难她的恶毒名声!” “妒妇吗?” 嘴角的笑,隐隐的透着几分凉意,袁修月自喉间哼出一声。 俗语有云,无欲则刚! 她对眼前的男人无情,自然不会去争些什么,过去两年,宫中妃嫔无论何人博他欢心,她都淡漠视之。她……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大度的皇后了。 淡淡的瞥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微微仰头,将茶盏里仅剩的些许茶水饮下,他缓缓站起身来:“朕心意已决,圣旨也交给你了,两日后王兄寿宴上,你看着办吧!” 耀武扬威 你看着办吧! 离灏凌说的话,好似要看她的意思,但他微冷的语气却告诉她,两日之后,她必须按照他所说的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袁修月嘴角弯起的弧度,渐渐僵滞,直到再不复见分毫。 “娘娘……”提壶为袁修月斟上新茶,汀兰满心忧虑的看着袁修月:“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轻抬皓腕,执起垂落在肩侧的一缕青丝,袁修月冷冷的盯着边上的圣旨,眸中思虑良多:“皇上不是说了吗?让本宫看着办!” 这件事情,只能依着她的心思来办! “娘娘……” 低垂着头,在袁修月身侧站着,汀兰小声嗫嚅道:“为了这件事,您和老夫人都快闹僵了,既是皇上喜欢,您何不……” “汀兰!” 打断汀兰的话,袁修月抬眼看着汀兰:“本宫头疼,与本宫梳梳头吧!” 汀兰窒了窒,只得屈膝福了福身:“是!” 第三十三章 冷宫废后 33 碧玉色的篦子,一下下自袁修月如云一般的黑发中来回穿梭,玉篦与头皮接触的舒适感,让袁修月原本阴沉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轻靠椅背,缓缓的,瞌上眸子,她本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却在闭眼之间,总能看见离灏凌那张永远俊逸,却有挂着嘲讽笑弧的面容。 “娘娘!” 略显尖削的声音,打破袁修月主仆之间的静窒,林盛进前,恭身禀道:“启禀娘娘,大小姐在殿外求见。” 闻言,汀兰拿着玉篦的手微微一抖,不小心扯痛了袁修月的发丝。 “娘娘……” 心下一颤,汀兰脸色微变。 “没碍的!”轻皱眉宇,抬手抚上被扯痛的鬓角,袁修月对汀兰淡然一笑,转而吩咐林盛:“让她进来。” 不多时,袁明月翩然入殿。 今日的她,虽是略施脂粉,却仍旧难掩花容月貌,一袭淡紫色的拖曳长裙,将她窈窕的身形,衬托的玲珑有致……静静的凝视着一路朝着自己走来的袁明月,袁修月心中不由暗自一叹! 无论走到哪里,袁明月都会是发光体。 “明月参见皇后娘娘!” 在袁修月身前不远处站定,袁明月轻轻欠身,她的面色,虽平静无波,但嘴角的笑意,却难掩得意之色。 袁明月嘴角的笑,让袁修月觉得格外刺眼,心下滋味莫名,她对汀兰和林盛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想跟姐姐说几句贴心话!” “是!” …… 应声之后,汀兰和林盛双双退出大殿。 待两人一走,大殿里便只剩下袁修月姐妹二人。 自高位上起身,她缓缓步下台阶,在袁明月身前伫足,她伸出手来,欲要将她扶起:“姐姐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由着袁修月的手,扶着自己的手,袁明月直起身来,眸光晶莹的看着她,不无得意的笑道:“我曾说过,娘娘挡不了我进宫的路,如今……让娘娘失望了,我还是如愿进宫了。” 听袁明月如此言语,袁修月丝毫不觉意外。 淡淡的,凝视着姐姐的如花美貌,她唇角含笑,有些无奈的坐于一旁:“若姐姐此行,是来与我耀武扬威的,那此刻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离开了!” “明月只是来告诉娘娘,一切……才刚刚开始!”看着袁修月一脸无奈的样子,袁明月心情大好,笑容明媚的再次欠身,她悠悠然道:“明月告退!” 眼前的女子,与她是嫡亲姐妹,本该紧密无间,可事实则不然,在袁明月转身之际,袁修月忽然觉得,她们姐妹二人离的好远好远! 远到她想要伸手将她拉回,却总是触碰不到她的肩膀。 “姐姐!” 唤住袁明月的脚步,袁修月盈盈起身。 “皇后娘娘还有事吗?”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袁明月眸华轻抬,与袁修月相视而立。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只是想跟姐姐说……”眸光淡淡的看着袁明月,袁修月弯唇笑了笑,心情有些复杂的轻轻抚上袁明月纤弱的肩膀:“姐姐或许觉得是开始,但于妹妹而言,也许一切就快结束了!” 袁明月闻言,不禁心里冷笑。 抬手拂落袁修月的手,她的双眸之中已全都是狠戾之色:“我永远都记得你对我做过的事情,这宫中,只要有我在,你便休想过安稳日子!” 语落,不再停留,袁明月抬步朝外走去。 看着袁明月离开的背影,袁修月原本平静淡然的双眸,满满拢上一抹水色。 第三十四章 冷宫废后 34 虽然,她早知,明月会如此! 但真正面对时,却又觉得心如刀绞! 汀兰进殿时,见她眸中浸着氤氲之色,不禁心下一慌! 袁修月和袁明月的关系如何,别人不知,但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眼下见袁修月如此,她连忙凑上前来,一脸关切之意:“皇后娘娘……” “本宫没事!” 深深的吸了口气,袁修月缓缓起身,“备文房四宝!” “是!” 心下一凛,汀兰福身领命。 她打小就跟在袁修月身边,对她的脾气自然十分了解。在她的印象里,袁修月很少会哭,可此刻她眼里的雾水,她看的十分真切! 她知道,方才袁明月和袁修月说的,绝非贴心话,而眼下袁修月的心里,定是十分难过的。 可是,她为何她此刻让备的是文房四宝而非凤印呢?! 静静的,立于书案一侧,看着汀兰研墨,铺纸,袁修月走上前来,在书案后坐下。轻拢袖摆,她执起笔来,动作轻盈的蘸着墨汁,垂眸书下“吾兄台鉴”几个字! 娟秀的小楷,一一跃于纸上,字里行间不见一丝潦草,透着无比的坚毅和认真! “娘娘!” 窥见信上的内容,汀兰面色丕变! 眸华抬起,与汀兰对视一眼,袁修月再次垂眸,一笔一画的写着给兄长的信! 她从来不是软弱之人,但此时此刻,却又多么希望,自己的哥哥,可以出现在她的身边,让她有所依偎,让她得以诉说心中的酸楚与痛苦! 渐渐的,她的眼圈微微泛红。 将写好的信塞进信封,以火漆封好后递给汀兰,她凄然一笑:“以后,跟在本宫身边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你……若想出宫的话……” “奴婢要留在娘娘身边!” 急切的打断袁修月的话,汀兰跪下身来,语气无比坚定:“奴婢自小就跟在娘娘身边,除了娘娘这里,奴婢再无其它去处……娘娘富贵也好,贫苦也罢,奴婢今生今都会跟随娘娘左右!” “你这个傻丫头!” 眼底的水气,化作泪滴簌簌落下,袁修月感慨的轻叹一声,倾身将汀兰扶起:“找个可靠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出去吧!” 她希望,两日之后,事过之时,她可以见到自己最亲的人…… 汀兰一去良久,直到晚膳之时才迟迟而归。 但,她并非一人回来,而是与人同行,这人不是别人,竟是宁王离萧然! 花厅之中,各色精美菜肴十分讲究的摆在桌上。 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离萧然,袁修月模棱两可笑了笑,“今儿个还真是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娘娘……” 汀兰张口欲言,却见袁修月抬手阻止。 将手中银筷放下,袁修月微微凝了眉,斜睇汀兰一眼,她方才将视线调转到离萧然身上:“这个时辰,宫门该关了,宁王怎还留在宫里?” 按照规矩,他在宫门落栓之前,只需离宫的,当然,个别情况除外。 比如有皇上恩准,亦或是太后懿旨…… “不是留在宫里,而是刚刚才进宫!”对于袁修月的冷淡态度,早已习以为常,神色温和如是回了袁修月一句,他对花厅里伺候的宫人吩咐道:“你们暂且退下!” 他此言一出,满室都陷入沉寂之中,宫人们皆都看着自己的主子——皇后娘娘! 袁修月的眉心飞快的拧了起来,却又很快舒展开来。 第三十五章 冷宫废后 35 若她们退下,则花厅里便只剩下她和离萧然两人,她们二人,一个是皇后,另一个是宁王,乃是最惹人忌讳的叔嫂关系,若是独处的话,难免会生出闲话! 迎着她的视线,离萧然蹙眉道:“本王有话要与娘娘单独说!” 淡淡的,端起汤碗喝了口汤,她轻声开口道:“汀兰留下,其她的暂且退下!” “是!” …… 几名宫女恭身退后,只留汀兰一人在侧。 “此时已过了酉时,你到本宫这里,本就不合规矩……”再次将视线调转到离萧然身上,袁修月放下汤碗,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汀兰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来便是!” 眸色沉沉的看着袁修月,见她面上平静无波,离萧然微微拧了眉头,扶着桌子俯身问道:“娘娘可知道,明月要进宫一事?” 大约已料到他进宫是为了此事,袁修月眸色一黯,淡淡的点了点头! 袁明月要进宫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 而离萧然对袁明月的心,她也一直都知道。 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寄望于离萧然可以打动明月的心。 但到头来,事与愿违! 无奈的叹了口气,袁修月不无失望的垂眸说道:“枉你博学多才,文武兼备,两年时间却仍是没能抱得美人归!” “我那是不想!” 因袁修月不冷不热的反应而深感无奈,见她抬眼看向自己,离萧然心神微怔,匆忙将视线移开。“明日本王会到太后宫中,请太后赐婚!” “赐婚给谁?你和姐姐吗?” 虽只是匆匆一瞥,袁修月却仍是看清了离萧然眼底的那抹有些异样的情绪,心下微微一悸,起身站在离萧然身前,她眼中眸光流转,叹声说道:“既是不想,你今日这一趟,便不该过来,皇上已经将封她为妃的圣旨交予本宫,意欲让本宫于两日后在贤王寿宴上当众宣读……姐姐进宫,大抵上已成定局,你再做什么,也是徒劳!” 直直的注视着袁修月平静的面庞,离萧然眸色微沉。 静默半晌儿,他的嘴角处缓缓扬起一抹浅笑:“只要皇上的圣旨一日不下,事情便仍有转圜余地,即便是徒劳,本王也该试试不是吗?毕竟为了她,本王蹉跎了五年光阴!” 是啊! 她怎能忘了,他是为明月才进的安国候府…… 袁修月心头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滋味,似是在感叹离萧然的痴情,又似在替袁明月不懂珍惜而惋惜,幽幽深邃的目光掠过离萧然俊逸的面庞,她弯唇笑了笑:“若是如此,本宫便不再拦你,只是这些,是为了王爷自己,你该去福宁宫与太后说,不该来这里!” 都道是知子莫若母! 离灏凌钟情袁明月一事,钟太后一定知情! 想来,即便他去了福宁宫,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呵呵……” 低沉的笑声,缓缓溢出口外,离萧然微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的他们,是师亦友,相处的极为融洽,但在过去的两年之中,袁修月总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就如眼下,她明明就站在眼前,他却觉得她离得好远好远…… 一种无法言喻的异样情绪浮上心头,心下一动,他有些受伤的黯然挑眉:“月儿……你我之间的关系,必须如此吗?” “王爷!你逾矩了!”眸华微敛,袁修月郑重出声:“你是王爷,本宫是皇后,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如此还能如何?” 第三十六章 冷宫废后 36 凝着她平静的有些冷的双眸,离萧然淡淡一笑,笑声中低沉沙哑,让人忍不住将心揪起。 他是王爷,她是皇后! 他当然知道自己直唤她闺名,逾越了规矩,但……只在这一刻,即便深知不该,他却仍旧忍不住唤她月儿! 天知道,他有多怀念过去在安国侯府的日子。 听到他的笑声,袁修月眉心一拧! 轻轻的,将眸华抬起,瞥见离萧然白皙俊逸的面容,惊觉两人离得太近,她淡淡的转开视线,刚想后退一步,却见离萧然的视线微微一转,竟然朝着她的身后望去…… 与此同时,视线看着花厅门外的汀兰,不禁大睁着眼睛,一脸震惊的掩着口鼻。 见状,袁修月的心底不禁狠狠一窒! 紧拧的眉心,不曾舒展,她不着痕迹的向外跨上一步,悠然转身望向花厅门口,待瞥见花厅外由近及远的那抹明黄色,她的心不禁猛地一沉! 在这皇宫之中,明黄色是皇权的象征! 而方才那俊秀欣长的身影,不是离灏凌还能是谁?! 皇上来了! 可他,并未进来,便又离开了! 想到方才自己与离萧然在一起时的情景,袁修月微微侧目,与离萧然四目相对,她淡淡的神情之中,一抹苦笑时隐时现! 静静的,凝视着方才离灏凌站着的地方,离萧然脸上的笑,忽而明媚了许多,嘴边的笑意更深几许,他含笑看着袁修月:“皇上的脸,很臭!” 这点,袁修月不用想,也能猜到! 是以,她只看了离萧然一眼,便不动声色的坐下身来。 俊美的五官,因脸上的笑,显得格外迷人,离萧然含笑看着袁修月:“娘娘可需本王去解释?” 从方才的一脸阴霾,到现在的心情大好,离萧然的转变之快,让袁修月微微咋舌! 无所事事,慵懒随性! 其实,这样的宁王,才是她过去所熟识的那个萧然! 凝着他脸上看似幸灾乐祸的笑,袁修月的额际,渐渐浮上几条黑线,只忽然之间,心胸之间豁然开朗,她微眯了眯眼,一脸悻悻对离萧然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王爷若是去了,只会将事情越描越黑!” “那……” 眸光微动,离萧然迎着她的视线,语气轻柔的问着:“娘娘的意思是,本王不用去跟皇上解释……” “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王爷道是要去跟皇上解释什么?”淡淡一笑,端起桌上早已半凉的汤碗,袁修月轻抿了一口,入口的汤汁,透着些许凉意,让她忍不住轻颦了颦眉心。 都说伴君如伴虎! 皇上的心思,不是人人都能揣摩的。 是以,在眼下这种局面下,她能做的,便是不将心思浪费在揣摩圣意上。 反正过了明日,她定会惹的他龙颜大怒…… 静静的看着袁修月,离萧然脸上的笑,稍稍收敛,一本正经的叹道:“仔细说起来,娘娘和本王之间,还是有些关系的!” 袁修月闻言,眸中光华一闪,黛眉紧皱着看向离萧然。 指了指方才离灏凌所站之处,离萧然自嘲一笑,讪讪说道:“皇上对我的忌惮之心,天下共知!” 意会他的意思,袁修月喟然长叹! 他说的没错,她和他,离灏凌哪一个都不待见! “皇上对王爷存有忌惮之心,这点王爷说的没错,不过……”缓缓的勾起红唇,袁修月的嘴角露出淡淡凉讽之意:“本宫于皇上,并非不受宠,根本是让他厌弃的!” 第三十七章 冷宫废后 37 闻她此言,离萧然脸上的笑微微一僵! 凝着袁修月嘴边的那抹自嘲的笑痕,他的心忍不住动了动。微微转头,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色,他轻抿了抿唇,对袁修月恭身行礼:“天色不早了,臣……告退了!” 心想,你来时天色便不早了! 袁修月微微抬手,本欲让他离去,可当她迎上他温煦如水的视线,不禁心头微微一震! 一时间,曾经相处的一幕幕情景在眼前闪过,转念之间,思绪万千,她终是轻叹出声:“既是王爷对姐姐情深一片,本宫便多说一句。” 离萧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娘娘想说什么?” 温婉一笑,缓缓的,转过身去,袁修月背身对他,轻声说道:“若要请太后赐婚,今日不宜,两日后福宁宫中,虽不请朝中重臣,但皇孙贵胄却是一个都不会少的!” “多谢娘娘提醒!” 双眸之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离萧然轻轻点头,转身离开花厅。 目送离萧然离去,看着袁修月的背影,汀兰面色发白的跪下身来:“奴婢思虑不周,还得皇上误会娘娘,请娘娘降罪!” “你这丫头,何时知道圣意如何了?你可亲耳听到皇上说他误会了吗?”转过身来,含笑看了汀兰一眼,并未怪罪于她,袁修月也跟着抬步向外走去。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甫一出得花厅,看到厅外垂首恭立之人,袁修月的心,不禁咯噔一声响! 后果严重 花厅外站着的人,竟是大内总管姬恒! 他,可是时刻不离皇上身边的人,可此刻离灏凌离去多时,他居然还留在凤鸾宫内。 想到刚刚自己在厅内与离萧然说过的话,袁修月心神微凛,目光清冷的睇了眼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林盛,她的嘴角,蓦地掠过一抹冷笑:“姬总管一向不离皇上左右,今日却为何独自前来?” 既然,离灏凌来了又走,不曾声张,她便只能遂了他的意,只当他不曾来过。 瞥见袁修月脸上的冷笑,姬恒垂首笑道:“早前皇上回去说娘娘调配的姜茶喝着有些味道,奴才想着过来要了方子去……” “哦……” 长长的轻哦一声,袁修月心中了然,转身对汀兰道:“去将今日调配的姜茶方子取来。” “是!” 微微颔首,汀兰转身折回花厅。 视线再次落在姬恒身上,袁修月不动声色的问道:“方才姬总管可见着谁了?” “回娘娘的话,奴才才刚来而已,谁都不曾见过。”轻轻摇头,姬恒眼睛微微眯起,低眉笑回。 袁修月一怔,却很快便在心中释然! 暗道姬恒是个聪明人,她接过汀兰取来的方子,将之递给姬恒:“这里面的茶叶,是依着本宫自己喜欢的口味搁的,皇上喜欢什么茶,你依理换了便是,切记水开后以小火慢煮半刻后,要在灶上温着。” “奴才记下了!” 恭敬摊手,接过姜茶方才,姬恒轻道:“奴才告退!” 静静的凝视着姬恒离去的背影,袁修月的脸色微微泛起冷意。 汀兰见状,面色难看的转身对林盛斥责声道:“有人进了凤鸾宫你们却秘而不报,不想要脑袋了吗?” 林盛闻言,身形一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饶命!不是奴才不报,是姬总管他……” “好了!” 淡淡出声,袁修月瞥了林盛一眼。 不曾动怒,也没有怪罪之语,她轻轻一叹,旋步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第三十八章 冷宫废后 38 “娘娘……” 紧跟着袁修月进了寝殿,汀兰的脸色无比焦虑:“方才娘娘对王爷说的话,姬总管定是听了去的,倘若那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 想到离灏凌勃然大怒的模样,汀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事的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身为奴才,忠于主子并没有错!”将髻团上的珠钗取下,一脸淡然的坐在凤榻上,袁修月褪去凤袍,踢掉锦履,懒懒的躺下身来。 离萧然说,离灏凌的脸很臭! 她可以想见,若姬恒将她对离萧然说过的话告诉离灏凌,他的脸色到底会有多难看! 不过,那有何妨?! 反正事情已经乱了,而她在心底也已有了决定,即使风雨欲来,她也只需以不变应万变! 如此,即可! 一脸犯愁模样,汀兰替袁修月将锦被盖好,迎着她清亮的眸子嘟哝道:“娘娘说的没错,身为奴才,忠于主子并没有错!可林盛他们却……” “过了后天,本宫落到如何地步尚不确定,但凡跟在本宫身边的人,又岂会有好的归处?此事就此揭过吧!”抬手将头上髻团松开,任青丝扑散,袁修月轻叹一声:“自进宫以来,我每日都要早起到太后宫中请安,明日凤鸾宫谢客一日,你到太后宫中与我告病,让我睡到自然醒……” 人,都会有累的时候。 她坚持了两年,真的想要歇歇了。 “娘娘……这样不合规矩……” 汀兰心下一颤,想起写给袁文德的信,她轻轻启唇想要劝说袁修月,却见她紧裹着锦被转身睡去…… 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在皇宫之中,袁修月秉持为后该有的品行,事无巨细皆都处置的稳妥得当,自然于太后的礼法之上,不曾有过一丝疏忽! 但是,十一月初七这一日,汀兰一早就到福寿宫禀过碧秋姑姑,道是皇上凤体有恙,凤鸾宫闭门谢客。 日上三竿时,阳光自窗棂洒落一地,一片清明中,袁修月终于悠悠转醒。 睡眼惺忪,迷迷朦朦。 透过榻前垂落的帘帐,凝望着鎏金鼎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她微翘着嘴角,无比满足的喟叹一声! “娘娘?” 听到声响,汀兰急忙上前拢起帘帐,对上袁修月慵懒的瞳眸,她有些牵强的笑了笑:“您可算醒了!” 袁修月怔了片刻,脸上荡起一抹满足的笑靥:“吃饱,睡好,果真是人生两大没事!” “娘娘可是睡好了,奴婢就快吃不消了。”看着袁修月一脸满足的样子,汀兰无可奈何的扁了扁嘴:“自今早奴婢到太后宫中给娘娘告了病,碧秋姑姑便携太后懿旨领着太医过来要与娘娘瞧病!” 汀兰说这话,袁修月并未费太多思量。 告病只是她贪睡的一个幌子,若让碧秋姑姑知道了真相,便是太后知道了真相,后果可想而知! “后来呢?”缓缓的坐起身来,如瀑青丝垂落肩侧,袁修月抬眉看着汀兰。 “后来贤王妃来了,替奴婢解了围。” 了然点了点头,袁修月对汀兰蹙眉道:“本宫不是说过吗?今日凤鸾宫闭门谢客,你只以此话挡了碧秋姑姑,她是不会硬闯的。” “碧秋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 咕哝一声,见袁修月竟然光着脚下了地,汀兰咂了咂嘴,抬头看着袁修月,她小心翼翼的说道:“贤王妃知娘娘心情不好,只说让奴婢禀报娘娘,无论娘娘打算怎么做,她头会站在娘娘这边。” 第三十九章 冷宫废后 39 “能与贤王妃相交,是本宫的福气!”嘴角上渐渐抚上一抹滋味莫辩的笑容,袁修月轻抚饥肠辘辘的小腹,对汀兰吩咐道:“我饿了,备膳吧,吃完了,本宫还要再睡会儿!” “娘娘……” 汀兰俊俏的小脸,瞬间纠结到了一起。 “你不必担心什么,本宫心里有分寸的。”淡淡的,对汀兰回眸一笑,袁修月吩咐道:“明日福寿宫有宴,差林盛过去盯着,让他记得,虽是与本宫禀报寿宴上的情况。” 闻言,汀兰蹙了蹙眉:“娘娘不去吗?” “当然要去!” 袁修月抿了抿唇,笑的眉眼弯弯:“皇上还等着本宫当着众人的面儿宣读封姐姐为妃的圣旨呢,本宫岂有不去之理?” 明日,她的出现,必是寿宴的重头戏,自然要等到离萧然与太后请婚之后,才可隆重登场! …… 十一月初八,贤王寿诞之日,于福宁宫摆宴。 辰时不到,袁修月便早早起身。 净面过后,不曾像以往一般梳理盛装,她只静坐梳妆台前,面色从容的看着镜中不施脂粉,青丝寂然的自己。 “娘娘!” 替袁修月轻拢发丝,汀兰禀道:“方才林盛差人来报,大小姐已经进宫了。” “姐姐是主角,自然要早些过来!”轻抚眉梢,徐徐站起身来,袁修月走到一边的贵妃榻上懒懒坐下:”咱们且先歇歇,过会儿再去福宁宫。” 先发制人 袁修月原本的打算,是等到离萧然请婚之后再前往福寿宫。 但,所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边袁修月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却见汀兰一脸凝重的进了寝殿。 “怎么了?” 瞧见汀兰的脸色,袁修月轻转鎏金茶盏,指端抚过茶盏上精美的镌绣。 “娘娘!” 望着袁修月,汀兰张了张嘴,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模样,双唇紧抿,终是叹息一声,她从袖袋里取出一纸便筏:“方才宁王府送来的东西,请娘娘过目!” 凝眸看向汀兰递来的便筏,袁修月心思微转。 怔愣片刻后,将茶盏放下,她伸手接过便筏,却只随手丢于一边,不曾去看一眼:“宁王不能进宫了?” “是!” 汀兰点了点头,道:“皇上昨夜里传旨,安太后凤体违康,准宁王今日前往开国寺探望。” “好一招先发制人!”唇畔处,缓缓勾起一抹笑痕,袁修月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声:“在这世上,可以左右宁王的,唯有她的生母安太后了,皇上这招用的极好。” 当年,离高宗离拓驾崩之后,安太后为稳坐太后之位,曾授意手下心腹对钟太后下毒,故此在事情败露后,便一直被软禁于开国寺中,不准与任何人接触。 是以,从离灏远登基之时,离萧然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 如今安太后风体有恙,皇上又恩准他去探望,他自然不会,也舍不得错过这个与生母相见的机会! “宁王殿下不进宫,便不能跟太后请婚,娘娘……”看着袁修月的脸,汀兰蹙眉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精致的眉梢轻轻抬起,袁修月盈盈站起身来,回眸看着凤榻上安放的凤袍凤冠,她淡淡道:“与本宫更衣梳妆吧!” —— 因离萧然不能入宫,袁修月的原本的计划,只得做出改变。 髻团高挽,仍以隆妆示人,她如以往一般,秉母仪天下之风范,带着汀兰前往福寿宫。 第四十章 冷宫废后 40 福寿宫中,因贤王寿诞,红绸高挂,早已装饰一新。 立足宫门处,便已闻听里面丝竹声声,欢声笑语不断,待司职太监唱报过后,袁修月方才抬步进入正殿。 大殿内,酒席齐备,分列两侧,太后与离灏凌高坐上位,贤王与贤王妃夫妇位于左下第一位次,其它各位上,宫中妃嫔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袁明月也在其中。 “参见皇后娘娘!” 见袁修月进殿,除去主位上的钟太后和离灏凌以外,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罢!” 视线从众人头顶一一扫过,袁修月上前对太后恭礼请安:“臣妾来迟,请母后恕罪!” “哀家知你身体有恙,坐吧!”钟太后满面红光,冲她笑着抬手,示意她坐于离灏凌身侧。 “谢太后!” 袁修月眸华浅漾,与离灏凌的眸子在空中短暂相接,袁修月微微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今日可真是姗姗来迟啊!”离灏凌微冷笑了下,犀利的目光在袁修月身上停留片刻,他侧身对钟太后说道:“母后,今日是皇兄寿诞,刚好各宫主位都到齐了,皇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离灏凌的话甫一出口,大殿内瞬时一片静寂,一时之间,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揣测的望向袁修月。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使得袁修月秀气的眉头不禁微微牵起! 微抬眸华,与明媚如花的袁明月四目相接,瞥见对方眸中的得意欣喜之色,她心底不禁暗暗一叹! “今日可是我们家王爷的寿诞,纵有天大的事儿,娘娘也该先送了寿礼,如若不然,臣妾可是不依的吆!”左下位,一身隆妆的赫连棠满脸欢喜,顾盼神飞的出声打破沉寂。 知她是故意转开话题替自己解围,袁修月心怀感激的对她笑了笑,施施然坐在离灏凌身侧。 眸华微转,看向一脸宠溺凝着赫连棠的离灏远,她笑着说道:“贤王兄平日里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本宫实在不知这寿礼该准备什么稀罕物件儿!这里准备了一幅画,虽不名贵,却是出自本宫之手,希望王兄喜欢!” 说话间,汀兰端着一幅长约三尺的画作上前。 见状,离灏远起身接过,轻抬起手,便要拉开礼绳。 不等他将画卷打开,上座的离灏凌的口中便溢出一声嗤笑:“没想到皇后还会作画!” “对于臣妾,皇上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淡笑怡然,并未因他的话露出丝毫不悦,袁修月端起茶盏,低头饮起茶来。 见袁修月如此,离灏凌猛地眉宇紧皱,原本犀利的眸光中,冷冽之色一闪而过! 抬手阻止离灏凌打开画作,他冷声问道:“如今王兄的寿礼也送了,皇后可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 潋滟的红唇,悄悄离开茶盏,袁修月在心里冷冷一笑,忽而一弯红唇,出声问道:“皇上就如此心急吗?” 反正,今日她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得罪他,既是冲突不可避免,这两年来端着架子的日子她过够了,如今索性就活的干脆些! 而她如此的直接反应,便是离灏凌直接黑沉了俊脸,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此刻她早已死了千百回。 边上,钟太后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好奇的蹙眉问道:“皇后到底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竟会惹得皇帝如此心急?” 缓缓的,将茶盏放下,袁修月对钟太后笑笑,却不言语。 她越是如此,钟太后便越发好奇了。 第四十一章 冷宫废后 41 视线轻抬,看向离灏凌,钟太后慈爱笑道:“既是皇后不说,皇帝说来与哀家听听!” 看着袁修月浅笑辄止的样子,离灏凌的眸底厌恶之色丝毫不掩。 但,碍于太后发问,他又不能不答! 转过头来,对钟太后微微低首,他十分不悦的沉声道:“孩儿只是最近喜欢喜欢上一个女人,想要纳她为妃,给她个名分!” 他此言一出,偌大的福寿宫大殿里一片宁静,片刻过后,伴随着细细碎碎的议论声,醒过神来的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袁明月身上! 皇上口中所说的女人,还没有名分! 这大殿之中,今日到场的,除了贤王和贤王妃,便是宫中妃嫔和一些王孙贵胄,这些妃嫔,都是皇上的女人,没有名分的,只有袁明月一人! 袁明月生的极美,纵然宫中最不缺的便是美色,倚立于众美之间的她,仍然是夺人心魄的。 袁修月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眸光温和的注视着自己的姐姐片刻,她轻盈起身,自高位上款款步下,一连上前走了数步,终是停在袁明月身前,对其伸出手来。 “姐姐……” “皇后娘娘……” 明亮的媚眼之中,尽是笑意,袁明月静窒片刻后,嘴角微翘着将手放到她的手里:“妹妹!” 轻握着手中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袁修月的脸色,虽仍是平静的,但是眼底,却在听到袁明月的一声妹妹时,闪过一抹异色。 “姐姐随我过来!”渐渐的,扬起一抹浅笑,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袁明月的手,聘婷向前,终至鎏金富贵的台阶下停下脚步。 抬眸之间,迎向离灏凌微微缓和瞳眸,她紧紧的握了握袁明月的手,方才展颜一笑,转身看向汀兰。 汀兰会意,低眉瞬目的端着早前离灏凌写好的圣旨,十分恭敬的呈于太后面前。 钟太后见状,紧蹙着眉头将圣旨接过,而后徐徐打开。 上首处,太后正看着圣旨时,下方的袁修月并没有闲着。 只见她松开袁明月的手,双手高举过头,竟是将头髻上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冠取了下来。 见状,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娘娘!” 面色微变,赫连棠从座位上坐起身来。 绕过桌案来到袁修月身侧,她伸手扶住袁修月端着凤冠的手,紧蹙眉心道:“您这是作甚?” 垂眸看着赫连棠扶着自己的手,袁修月淡淡一笑,顺势将凤冠递给了她。 “汀兰!” 袁修月轻唤汀兰一声,缓缓的,将双臂张开,凤袍之上,金线勾勒的火凤,展翅翱翔! 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汀兰缓步上前,开始动手将袁修月身上的凤袍褪下。 须臾,凤袍离身,袁修月身上,只着一件素色长裙,让她纤瘦的身量尽显无遗。 因她突然的举动,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高位上,离灏凌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钟太后的脸色,也倏地变得难看起来。 将手中的圣旨放下桌上,钟太后脸色晦暗的问道:“皇后,你这是要做什么?” 闻言,袁修月原本微翘的嘴角,渐渐敛起。 黛眉轻拧,她伸手撤下髻团上的凤钗,失去了束缚的青丝,瞬间散开,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皇后!”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皇后二字,离灏凌的双眼,十分危险的眯了起来。 “太后手中的圣旨,是皇上两日前交给臣妾,并命臣妾加盖凤印,借着贤王兄寿诞之日宣布的。”轻轻抬眸,看了钟太后一眼,袁修月缓缓低下头来,有些委屈的垂着眸:“如太后所看到的,皇上与姐姐情投意合,鹣鲽情深,欲要封她为柔妃!” 轻叹一声,钟太后的语气微冷:“只是封妃而已,你何至如此?” “太后有所不知,臣妾为入宫前,与姐姐感情极好,姐姐人生的美,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在臣妾心里,是骄傲,亦是独一无二的!”声情并茂的看了袁明月一眼,袁修月目光朦胧的跪下身来,暗暗咬牙,将裙袖挽起,她微扬起头,将视线转向离灏凌:“在臣妾心里,若姐姐进宫,便只能为后,臣妾无德,愧居后位两载,恳请皇上废后!” 袁修月洁白如玉的臂弯之上,一刻鲜红的朱砂痣赫然在目,那鲜红的色彩,既象征着袁修月的纯洁,又是对她为后两载最大的讽刺! 大殿内,极致的静谧之后,嗡的一声,满是哗然!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袁修月的目光,或是震惊,或是无奈,又或是同情,就连一向宁静淡泊的离灏远都是一脸的惊讶之色! “皇后……” 凝着袁修月手臂上鲜艳夺目的朱砂,钟太后的脸色霎那间剧变! 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着那道尚不曾加盖凤印的圣旨,她气息不稳的轻颤身形:“皇帝!这是怎么回事?” “母后!” 从不曾想,袁修月竟会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各宫妃嫔的面儿将自己的难堪摆在台面上,面对太后的质问,离灏凌的神情有一丝僵硬!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眼前的这个女人给活活掐死! “太后息怒!此事怪不得皇上,是臣妾无德……”双眸中氤氲缭绕,袁修月佯装深情的凝了离灏凌一眼,而后凄然一笑,将事情悉数揽到自己身上! “皇后!” 自玉座上倏然起身,钟太后直觉头晕眼花,不禁伸手抚上额角。 泪悬于睫,袁修月拧眉劝道:“都是臣妾的错,请太后娘娘保重贵体!” 看着她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样,离灏凌的紧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握着紫金酒盏的手,倏然用力,将酒盏啪的一声捏的粉碎,他倏然冷笑,将银牙咬的咯吱直响:“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废了你吗?!” “皇上当然敢!” 将唇瓣咬的生疼,终是红了眼眶,袁修月委屈低敛眉目,将前身伏地磕头,任青丝自肩头滑落在地:“臣妾无才无德,不能让皇上身心愉悦,还请皇上废了臣妾,另立姐姐为新后!” “妹妹……” 妩媚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袁修月手臂上的守宫砂,袁明月怔怔的站在她的身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的情形,早已超出她的认知。 “胡闹!胡闹!” 啪啪连拍两次桌子,钟太后颤巍巍伸手指着自己一向认为很懂事的袁修月:“废后之事,乃是家国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太后……” 眸光婉约的看着钟太后,袁修月微微撇唇,宛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袁修月!” 看着下方的袁修月,离灏凌的眼中厌恶之情顿显,缓缓的自御座上站起身来,眸色暗沉阴鹜的凝着她,他的声音冷如百年寒冰一般:“你不是要朕废了你吗?今日朕便如你所愿!姬恒!备笔墨锦帛!” 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袁修月今日所为,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既是,她一心自请废后,无论她真心也好,虚情也罢,他遂了她的心思便是! “皇帝!” 沉声看向离灏凌,钟太后想要劝说,但……不等她开口说话,便见离灏凌凝眉冷道:“母后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 他的声音,极冷! 让钟太后噤声,也让大殿里的众位妃嫔皆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只是片刻,姬恒便将笔墨锦帛奉上。 握起嗥笔,离灏凌毫不犹豫的在锦帛之上一挥而就! 须臾,诏书写好,他啪的一声将之甩在袁修月身前:“从今日起,你被朕废了!” 上位,离灏凌看着袁修月,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峻。 而,随着明黄色的卷轴落地,大殿内再次哗然! 废后! 岂是儿戏?! 可眼下却偏偏发生了! 且,还是在没有一丝征兆前提下…… 一时间,无论是颜妃还是韩妃,皆都心思微动,与身旁的妃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小声的议论起来。 袁修月的头,一直是低垂着的,不用去看,她也能猜到此刻的离灏凌,定已出离愤怒! 水漾的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前的废后诏书,她原本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些许,嘴角几不可见的牵了牵,她紧拧眉心,面露悲切的再一次缓缓的伏身叩首:“臣妾请旨,离宫前往开国寺为皇上和太后祈福,从此以后只与青灯古佛相伴终老!” “娘娘……” 看着跪在身侧的袁修月,赫连棠杏眸圆睁,红唇轻蠕。 没有给她们姐妹叙情的机会,也不想给她为袁修月求情的机会,离灏凌的嘴角便已勾起一抹冷笑:“好,朕准了!” “臣妾……谢主隆恩!” 心下如释重负,却佯装轻颤的伸手拾起圣旨,袁修月双手合十,一脸委屈的将之抱在怀中缓缓站起身来。 第四十二章 冷宫废后 42 素白色的裙摆,微微旋动,她对身边的袁明月婉约一笑轻道:“姐姐日后在宫中,万望保重!” “妹妹……” 轻咂了咂嘴,袁明月脸色雪白。 今日,在这大殿之上,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只过了今日,普天之下的人们都会知道,她的妹妹为了成全她,才自请废后……日后,即便她进了宫,也势必不会光彩。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妹妹,处处不如她,可是眼下,在她面前,她却输了! 输的哑口无言! 一败涂地! “皇后!”颤巍巍的由碧秋扶着起身,太后看了眼袁修月怀里的圣旨,又睨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站在袁修月身侧的袁明月,转身对离灏凌气急道:“皇上果真想废了妹妹,再立姐姐吗?” 太后此问一出,大殿内再次陷入一片静寂! 后位归属,意味着日后宫内由谁当家作主,事关各宫日后大局,各宫妃嫔为之趋之若鹜! 是以,袁修月被废了不要紧,嫔妃们所在意的是日后执掌凤权之人到底是谁! 静窒许久之后,离灏凌冰冷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袁修月的身上,感觉到他如利刃一般的视线,由内而发的,袁修月顿觉背脊发寒。 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将手里对圣旨握得紧的不能再紧,她轻轻福身,刚要请旨告退,却不期一道柔和温润的声音于适时响起:“过去两年,皇后文淑贤良,处事谨慎大度,不曾有过丝毫纰漏……若她注重姐妹情谊,姐姐可不入宫,但却不可废后!” 此言一出,袁修月心神一凛! 她知道,随着这句话,她的如意算盘,在这最后时刻,算是功亏于溃了! 不只是她,整座大殿里的人,皆都是神情一滞! 一切只因,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而是自禅位之后,便不再过问朝事和宫廷之事的贤王——离灏远!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便已注定今日之事出现了变数! 因为,别人说的话,皇上或许不听! 但贤王…… 却是个例外! 离灏凌收起落在袁修月身上的冷冽视线,目光平淡的看向离灏远。 淡淡的,迎视着离灏凌的目光,离灏远悠悠然道:“废诏上尚未加盖玉玺,皇后……仍旧还是皇后!” 闻言,袁修月眉心紧拧,心中叫苦不迭! 完了!完了! 她千辛万苦,眼看着就要成功逃离皇宫这座牢笼,只怕会因为离灏远这一句话,从而使得前功尽弃了! 偷偷的,瞄了离灏远一眼,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袁修月的心不禁蓦地一沉! 静静的,与离灏远对视片刻,离灏凌眸色微深,再次将视线停落在大殿中那个让他恨的牙根儿疼的女人,他的声音寒彻刺骨:“既是王兄说朕不可废后,那……只要废后诏书一日不落印,皇后便仍是六宫之主!” 语落,他缓缓步下,来到袁修月身前。 “皇上……” 水眸中,波光荡漾,袁修月紧抿红唇,凝向只与自己一步之遥的的离灏凌。 不曾回头去看她一眼,离灏凌轻勾起一抹冷笑,对袁修月道:“皇后为姐妹之情,甘愿让出后位,如此气魄,让朕刮目相看!” “皇上过奖了!” 嘴角轻抽,袁修月的目光触及到他嘴角的冷笑,便再次低下头来小声咕哝道:“最重要的是您能称心如意!” 双眸之中闪过一抹冷冽,离灏凌阴恻恻的问着:“你觉得,朕今日称心如意吗?” “呃……” 唇齿轻合,袁修月无言以对! 不能让袁明月进宫,离灏凌能够称心如意才怪! 只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母后,孩儿要与皇后单独谈谈!”说话间,离灏凌倏然伸手紧攫袁修月纤细的皓腕,在袁修月一声惊呼之中,他对钟太后微微恭身,转身扯带着袁修月一路向外走去:“摆驾凤鸾宫!” —— 在回凤鸾宫的路上,离灏凌面色冷沉,如千年寒冰一般。 微微抬眸,触及他棱角分明的冰冷下颔,袁修月微微一怔,吃痛的看着自己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她紧蹙眉稍,却只得暗暗隐忍。 从方才开始,离灏凌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她手腕,似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才可暂时平息心中熊熊的怒火! 终于,御辇听靠于凤鸾宫外。 不等姬恒出声,他砰地一声,抬脚踹开辇门,一脸冷凝的拉着袁修月的朝着凤鸾宫内大步行去。 他的步子,迈的很大。 无论赫连煦如何跟随,却总是慢了两步,从而显得格外狼狈! “娘娘!” 紧跟在袁修月身后的汀兰,心中惊惧她的处境,已是满脸泪花。 “滚出去!没朕的旨意,谁进来朕就要了他的脑袋!”迈进凤鸾宫大殿的门槛,离灏凌对殿内当值的宫人怒吼一声,吓得众人浑身一颤,连忙退了下去。 眉宇紧皱,他猛一用力,将袁修月甩落在地。 砰地一声! 身子和地板亲密接触后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袁修月吃痛的抬起头来,却惊见离灏远逼近于前,伸手便用力掐住她的颈项,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在离灏凌的大掌禁锢下,袁修月檀口大张,想要喘息,却不能成行,失去了呼吸后,她的脸色,从白色,到青白,最终胀成了酱紫色! 明亮的瞳眸,紧紧注视着离灏凌的眼,她紧蹙着眉,却不曾有过一丝挣扎! 当了两年皇后的她,自然知道皇上深谙武功! 如今,她的小命就捏在他的手里,若他真的有心杀她,大可一下拧断她的脖子,可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夺走了她的呼吸,要让她尝尝濒临死亡的感觉! 是以,她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她要做的,便是等! 心跳,越来越快! 随着时间流逝,她只觉自己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就在她眸光黯淡的瞬间,离灏凌却冷哼一声,猛地松开了手掌。 “咳咳……” 一连轻咳几声,贪婪的大口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袁修月喘息着抚上自己被掐通的颈项,如见到鬼魅一般,一脸惊恐的望着身前的离灏凌。 “怕了?” 唇齿间,泄出一抹讥讽的笑,离灏凌眸色冷冽的伸手勾起袁修月的下颔,沉声警告道:“朕让你留在宫中,已是格外开恩,别再妄想挑战朕的底线,否则无论有谁给你撑腰,你都会死的很难看!” “皇上!臣妾知罪!” 晶莹的泪滴,自眼中夺眶而出,在离灏凌冰冷的视线下,袁修月娇弱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一身狼狈的跪坐在离灏凌身前,她泪流满面的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袍襟,颤声求饶:“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这回!” 方才在福寿宫的时候,袁修月便是一脸委屈示于人前,眼下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离灏凌脸色一变,眸中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 不顾形象的伸手以袖摆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渍,袁修月直接无视他眼底的嫌恶,嘤嘤泣泣道:“臣妾想要皇上称心,也想要姐姐好……” 闻言,离灏凌俊挺的眉宇不由一皱! 垂眸之间,瞥见袁修月哭花了妆的脸,他心底的厌恶瞬间达到顶点! “让人恶心的丑女人!” 啪的一声! 伸手毫不客气的打掉她紧拽着自己的手,他抽了抽唇角,冷嗤着转身向外唤了姬恒! 须臾,姬恒自殿外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冷冷的,看了眼袁修月,离灏凌对姬恒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皇后撤去随扈,迁往冷宫常住!” “皇上?!” 袁修月全身一震,忙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欲要伸手扯住离灏凌的袍襟:“皇上,不要啊——” “你不是一心求朕废后吗?”冷冷的嗤笑一声,离灏凌打掉她的手,低蔑哂道:“朕不废你,却如你所愿,让你过过废后才能过的日子!” 语落,他旋步转身,一脸冷凝的拂袖而去! 汀兰进殿的时候,袁修月以手掩面,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 “娘娘——” 看着袁修月双肩不停轻颤着,汀兰心下一疼,连忙红着眼眶上前欲要将她扶起:“皇上已经起驾了,再听不到娘娘的哭声了……” “谁说我在哭了?” 扑哧一声,袁修月破涕为笑的坐起身来,伸手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滴:“虽然冷宫比不得外面,不过能够离开这座冷冰冰的皇后寝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番折腾后,袁修月虽未被废后,却迁往冷宫常住,这对各宫宠妃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但于她来说,却只是将自己本就失宠的事实,从暗地里,转为人尽皆知罢了! 第四十三章 冷宫废后 43 也许是久无人烟的关系,寒冬之中的冷宫,万木凋零,残垣断壁,到处都彰显着与它名字极为相符的萧然和冷清。 看着眼前的满院荒芜,被太后恩准跟随在袁修月身边的汀兰先到屋里转了一圈,然后苦着张脸,重新回到她身边不无抱怨道:“这屋子里四面透风,寒冬腊月的,娘娘怎受得了这份罪!” “边关的风雪都受得,这点小罪就受不得了?”唇瓣微弯,袁修月无奈的看了汀兰一眼,轻轻一叹,她动作轻柔的拉过汀兰的手轻声说道:“这里纵有万般不好,也总有一样是好的,最起码在这里你我主仆可以活的自在一些,既来之则安之吧!” “是啊!” 闷闷应了一声,汀兰轻轻点头:“娘娘过的开心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里,只有你我,你如以前一般称呼我便可,不许再唤娘娘!”对汀兰淡笑着叮嘱一声,袁修月微转过身,脚步轻快的朝着水井方向走去。 见袁修月在水井前伫足,汀兰忙出声问道:“娘娘……呃……二小姐要做什么?” “和你一起收拾啊!”动作俐落的将木桶掷进井内,袁修月抬头笑看汀兰一眼,用力摇着井上的把手道:“你放心好了,最迟午后,贤王妃便会差人与我们送来炭火和日常补给!” “小姐怎会知道?” 汀兰如是问着,举步上前帮袁修月摇着水井。 “猜的!” 对汀兰神秘一笑,袁修月的眸底,波光闪烁。 “呃……” 微滞了滞身子,汀兰隔开袁修月的身子,对她催促道:“二小姐先进屋歇着,这些力气活奴婢来做就好!” “那我去拿抹布!” 对汀兰笑笑,不等她提出反对意见,袁修月转身向里,进入身后简陋的屋舍之中…… …… 如袁修月所料,在她和汀兰将四面透风的房屋收拾干净后不久,赫连棠便带了几名随从,出现在了冷宫之中。 甫一进院,看着袁修月一身布衣,怡然自乐的样子,赫连棠先是愣了愣! 她听说,皇后在迁出凤鸾宫时,一路哭哭啼啼,好不伤心,这才一日不到,便匆匆赶了过来。 可……眼前的情形,却让她有些目瞪口呆! 思绪飞转,了然一切的蹙眉一笑,她缓步行至正在擦拭着庭院走廊的袁修月身边,一语便道破了她的心思:“看来今日在福寿宫里,皇后娘娘的委屈都是装出来的!” “真正的委屈,怎么可能装的出来?”轻轻的勾起唇角,袁修月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哈被冻僵的双手,并故意伸到赫连棠面前问道:“如果不是王妃求王爷帮我,如今我早已离开皇宫,何苦在这冷宫受着这些……王妃不觉我很委屈吗?” 看着面前被冻得发紫的芊手,赫连棠紧蹙了下眉梢,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到屋里生火!” “是!” 随从应声,忙不迭的进屋生火。 “我家王爷对皇上的事情,从来不过问,这次我知道你的心思,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保你,这会儿子你却狗咬吕洞宾……”对袁修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赫连棠伸手将她冰凉的双手揣进袖摆,拉着她快步进到屋里:“凤鸾宫的东西,皇上不让动,这里也不让随便进来,我可是偷偷来的……赶紧的,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一并差人去准备了送来!” 秦棋,典籍,袁修月索要的东西,只不过一日,赫连棠差人送到了冷宫里,加之她命人将冷宫里里外外修葺一新,袁修月在冷宫里闲来弹弹琴,看看书,不但不苦,反倒出人意料的清闲自在。 所谓身在冷宫外,不问宫中事, 卸下了六宫重担的她,身心愉悦,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一晃眼,半月转瞬即过。 这一日,天气晴好,可袁修月的心情却是阴天。 因为,她的姐姐袁明月,以姐妹之情央求皇上,终于如愿来到了冷宫。 厅房内,袁修月一身素衣的袁修月正低头做着针线,看着她淡然怡情的样子,袁明月的嘴角不禁冷冷一勾:“妹妹的日子,过的好自在!” 闻声,袁修月握着绣针的手一抖,一朵血花自她之间晕染而出。 眉心微颦,将手指含入口中,她微微抬眸,唇齿淡笑的看着袁明月:“姐姐此行是来嘲笑我的吗?” “妹妹为了我的幸福,大义凛然,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了,我若敢嘲笑你,岂不成了狼心狗肺了?!”唇角轻轻一勾,袁明月明媚的大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紧皱了下眉,似是要极力隐忍下心中怨毒,她伸手从襟袋里取出一封书信,啪的一声甩到袁修月面前:“这是父亲大人给你的家书!” 恰在此时,汀兰从外面进来,见袁明月在,她顿时如临大敌! “奴婢见过大小姐!” 对袁明月微微福身,汀兰蹲下身来拾起地上的书信,上前交到了袁修月的手里。 抬眸睨了袁明月一眼,袁修月紧蹙着眉头,自信封之中,取出信筏。 原本温柔如水的眸子,瞬间犀利如刃,双眸中狠意决绝,袁明月紧盯着袁修月,低声质问道:“自从你回京之后,我待你一直不薄,却不知为何你一再的要针对我?先是抢走了本属于我的皇后之位,现在为了不让我进宫,竟然胆敢自请废后,修月……你如此行事,将父母大人置于何地?又将家族利益置于何处?” “父亲大人的心里,从来没有女儿,只有家族利益么?”唇角轻轻一勾,看着姐姐想要将自己撕裂的犀利眼神,袁修月哂然一笑,有些不是滋味的把手里的信筏随意抛掷一边。 这封家书,是她的父亲所书。 但字里行间,却只是斥责她不该嫉妒明月,擅自主张自请废后,险些赔上了安国侯府的锦绣前程,而不见一丝父女亲情! “怎么?很失望吗?你的所作所为,让父亲大人,让整座安国侯府,都觉得失望透顶!”凝视着袁修月的神情,袁明月怜悯声道:“父亲大人说了,你若看到这封信,便该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莫要再让他失望!你一定记着,从小到大,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人,是我!而你……只是一个多余的废子罢了!” 听了袁明月的话,袁修月只觉轰的一声,有一股怒气直冲脑海。 “姐姐手眼通天,人在宫外都能与皇上暗渡陈仓,你既是手段高明,父母大人又何必将这些寄托在我这个废子身上!”嘴角的笑,渐渐凝滞,她施然起身,面无表情的迎视着袁明月的眸子,斩钉截铁道:“你入宫一事,我不会改口,有本事你怀上龙嗣,风风光光的被皇上接进宫来!” 当今皇上自五年前登基以来,一直都没有子嗣,即便连平日最是得宠的颜妃和韩妃,也都一无所出,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皇上无能,再者便是皇上不会随随便便的让人诞下自己的子嗣! 这,还算其次! 骄傲如袁明月,与皇上暗通款曲已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袁修月如此言语,对她根本就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是以,袁修月此言一出,她因心中怒气,袁明月杏眼圆睁,胀红了俏脸! 看着袁修月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紧咬朱唇,怒不可遏的抬手便朝袁修月脸上打去。 “娘娘!” 汀兰心下一惊,连忙上前,闭着眼挡在袁修月身前。 眉心一拧,袁修月不等袁明月的巴掌落下,伸手便扣住了她的皓腕。 “你……” 手腕处,丝丝痛楚清晰传来,袁修月俏眉微耸,凝着袁修月的眸中惊怒参半! “姐姐以为这里还是安国侯府,我还是那个你想打就打的修月吗?”蓦地,将袁明月的手狠狠甩开,袁修月双眸含怒,直勾勾的注视着她:“而今即便我住在冷宫,却仍是离国的皇后,掌掴皇后者……死罪!” 从来,袁修月在袁明月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此刻迎着她饱含怒火的眸子,袁明月娇弱的身躯,竟然不受控制向后退了一步! “出去!” 冷冷的,下了逐客令,袁修月微扬下颔:“我这里不欢迎你!” 闻言,袁明月羞恼万分。 紧紧的,将本就鲜艳的红唇咬出一道血痕,袁明月狠狠的剜了眼挡在袁修月身前的汀兰,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 凝着袁明月离开的身影,袁修月的唇角,苦涩一抿! 微微转身,看着桌上父亲的亲笔书信,她的心微微一沉,其间滋味酸楚莫名! “二小姐!” 轻轻的,唤了袁修月一声,循着她的视线,望着桌上的书信,汀兰悄悄的从怀里又取出一封书信,递到袁修月身前。 “这是?” 垂眸看着身前的书信,袁修月原本晦暗的眸色,瞬间多了几分光亮。 “这是贤王妃刚刚差人送进宫的……”将信封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筏递到袁修月手里,汀兰娇俏一笑:“是大少爷写给二小姐的家书!” 第四十四章 冷宫废后 44 “哥哥……” 喃喃一声,袁修月忙坐下身来,细细读着兄长的回信。 微亮的双眸,有些急切的扫过书信上的刚劲字体,看着袁文德的信,袁修月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见袁修月笑了,汀兰不禁好奇问道:“大少爷在心里都说了些什么?竟让二小姐如此高兴?! “大哥说他的前程,会自己打拼,不会寄托在我身上,让我放心行事,只忠于自己的心即可,不必顾及太多!”脸上的笑容,越发明灿,袁修月将信折好,如至宝般,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低眉之间,蔑见桌上父亲的信,她的心不禁又是暗暗一涩! 同是家书,却一冷一热,让她觉得,原来亲情,也有冰火两重天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将兄长的信紧捂胸前,袁修月即刻修书一封,让汀兰到太后宫里找赫连棠帮忙送出去。 让她想不到的是,汀兰此去,竟是一去不回…… 日薄西山时,等不到汀兰回来的袁修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袁修月紧锁眉头,不停在冷宫门前来回徘徊。 “皇后娘娘!” 一声女声自身后传来,她以为是汀兰回来了,却在转身之后,看到了一名眼生的宫女正被戍守冷宫的侍卫挡在门外,引颈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张望着。 神色极其不明显的变了变,袁修月轻步上前,面露不解道:“你是?” 对袁修月福了福身,宫女回道:“奴婢荷儿,在林公公手下当差。” “林盛?” 荷儿点了点,急声禀道:“眼下林公公正在韩妃当差,实在脱不开身,这才吩咐奴婢偷偷过来禀报娘娘,今儿午时不到,汀兰姑娘被韩妃娘娘带去了揽翠宫,这会儿子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 “什么?” 不等荷儿把话说完,袁修月脑中轰的一声,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韩妃!” 双手紧握成拳,袁修月想到汀兰此刻正在遭受的苦难,心下蓦地一凛,抬步便要踏出冷宫门口。 但,只在下一刻,在她的身前,却横横出两条壮硕的手臂。 “你们让开!” 冷冷的,睇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名侍卫,袁修月的脸庞,不怒而威! “娘娘!”不曾抬头,挡在她身前的侍卫低声道:“没有上面的命令,冷宫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 “上面?” 冷冷的笑着,袁修月挑起眉梢:“本宫只要一天是皇后,便是这皇宫的主人,滚开!” 倏尔抬手,挥开侍卫挡开自己面前的双臂,袁修月抬步迈出冷宫大门。 “娘娘!” 侍卫见状,便欲再次上前,就在此时,自袁修月身后传来一道温雅的男声:“让皇后娘娘去吧,出了事本王担着!” 闻声,袁修月心下微怔! “王爷!” 微转过身,心怀感激的看着身后俊雅非凡的俊美男子,她轻扯了扯唇,却什么都顾不得说,便朝着揽翠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 揽翠宫主厅里,韩妃和袁明月坐于上座,在她们身前不远处,汀兰已被鞭笞数十下,她身上的衣衫,已然支离破碎,整个人也早已奄奄一息! “大小姐……” 原本清澈的眸,不复一丝光彩,汀兰颤声凝望着上方的袁明月:“求求你了,放奴婢回去吧,二小姐还等着伺候……” 听到汀兰的话,袁明月眉心轻蹙,缓缓放下茶盏。 对袁明月笑笑,韩妃起身来到汀兰身前。 微微抬手,抚过汀兰身上狰狞刺目的伤口,感觉到汀兰因疼痛无法抑制的轻颤了颤,她低蔑一笑:““好一个忠仆,都成了这副样子,却还想着伺候主子!” 语落,她纤细的手指,忽而一拧,痛的汀兰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向上拱起。 有离萧然带路,从冷宫到揽翠宫,袁修月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刚一进入揽翠宫的正厅之中,她便惊闻汀兰的一声惨叫! 抬眸之间,看到汀兰被韩妃折磨的样子,她面色一白,心底的怒火,噌的一声,蹿至极致…… 冰冷的地上,汀兰体无完肤的瑟瑟颤抖着,那鲜红的血,刺痛了袁修月的眼,让她心中剧痛! 心中的怒火,早已燃到极致,她紧握双拳,快步上前。 袁修月的突然出现,让韩妃猝不及防,一时间险些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应对!迎着她被怒火烧红的眼,她不由后退一步,却也在此时,听到袁明月极小声的在她身后轻道:“娘娘是皇上的宠妃,何必怕她一个住在冷宫的!” 闻言,她心神眉心一紧,随即便镇定下来,冷眼看着袁修月一步步走近。 “汀兰……” 颤抖着手,袁修月蹲下身来想要查看汀兰的伤势,却在看到她遍体鳞伤的身子时,不知该从何下手。微红的眸中,晶莹的泪,闪闪透着光亮,心痛的看着汀兰身上透着血红的鞭痕,她心痛的就快窒息了。 “二小姐……奴婢不疼……” 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竭力的牵了牵嘴角,汀兰终是心弦一松,整个人都痛昏了过去。 “汀兰!”尽管低垂着眼帘,却仍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簌簌落下,袁修月哽咽一声,转身看向身后的离萧然:“请王爷送汀兰到太医院!” 微微颔首,离萧然一脸冷凝的上前抱起汀兰。 冷冷的扫过身边的韩妃和袁明月,他有些担心的看向袁修月。 知他在担心什么,袁修月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冷冽之色,哂然一笑,她缓缓站起身来,目光阴沉的看向韩妃:“皇上的废后诏书上并未落印,如今本宫还是皇后,是这座皇宫的女主人!” 她的话,说的掷地有声,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看着她一脸决绝的神情,离萧然暗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抱着汀兰转身离开主厅。‘ 汀兰,你一定不能有事! 暗暗的,在心中为汀兰祈祷着,袁修月目送离萧然抱着汀兰远去,这才转身,再次将视线停落在韩妃身上。 对上袁修月因极力隐忍,而泛红的瞳眸,韩妃通体发寒,不由倒抽口气。 过去两年,袁修月身在后位,为人温婉大度,从不似眼前这般,她的眸光,冰冷如刀,仿佛要将她凌迟一般。 是以,此刻,她心中难免生出胆怯之意。 这种胆怯,是发自于心的,不受她控制的。 但,念及方才袁明月的话,她呼吸一凝,高抬下颔趾高气扬道:“我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想要怎样?” “本宫当然知道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只是本宫很好奇……”冷冷的凝着韩妃,袁修月的话听似感叹,却在感叹之间微抬柔荑,伸手勾起韩妃尖削的下颔。轻轻的,以手指轻抚她的面庞,袁修月冷冽一笑,啪的一声,甩手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为何如此娇美如花的一张脸,却生的一副蛇蝎心肠?!” “你……”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韩妃不敢置信的看着袁修月:“你敢打我?” “啪——” 随着她的话落地,袁修月毫不客气的再次出手,又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你再受宠,也只是妃!本宫是皇后,为何不敢打你?”说话间,袁修月手起声落,啪啪之声不绝于耳,连续不断的甩着韩妃耳光:“本宫不发威,你当本宫是病猫吗?今儿本宫打的就是你!” 她的强势,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连原本一脸闲适等着看好戏的袁明月也震惊的站起身来。 眼看着韩妃被打的哀嚎连连,袁明月愣了愣,待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扣住袁修月的皓腕,阻止她继续掌掴韩妃的动作:“娘娘如此责难韩妃,难道就真的不怕皇上追究此事吗?” “怕?!” 冰冷的双眸之中,冷冽之色丝毫未减,冷冷的睇着韩妃紧捂双颊,吃痛哀嚎的惨状,袁修月哂然一笑,用力甩开袁明月的手:“到了如今,本宫还有什么可怕的?” 从小到大,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长大的,不是父母,不是姐姐,而是汀兰! 在边关时是这样,回到京城还是这样。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汀兰与她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主仆,倒更像是亲人! 对于爹不疼,娘不爱,夫君不待见的她来说,如今若是失去了汀兰,便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念及此,她冷哼一声,左右打量着揽翠宫的摆设,对袁明月奚落道:“姐姐以为,你跟韩妃在这揽翠宫的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当真不知吗?” “修月……” 轻轻的颤了颤唇,袁明月被袁修月问的哑口无言! 嘲讽一笑,袁修月冷冷警告道:“姐姐要记得,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今日,是我最后一次顾念你我之间的姐妹亲情……”语落,她眸光一敛,欺身韩妃面前。 第四十五章 冷宫废后 45 见她欺近,被打怕的韩妃,以为她还要动手,吓得不由浑身哆嗦了下。 轻颤着抬起头来,她瞪着袁修月的眸中,满是阴森怒火:“宠与失宠,在这皇宫之中的意义,你比我清楚,你今日敢打我,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啪的一声,又甩了韩妃一记耳光,袁修月用力勾住她的下颔,轻拍她红肿的脸颊,啧啧声道:“这张梨花带雨的脸,若是让皇上见了,一定会心疼到碎的,千万别错过这个好机会,记得去了夜溪宫,一定要让皇上看的真切些!” 她当然知道,打了韩妃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自进入冷宫之后,她便一直渴望着,不要与皇上再有任何交际。 但此时此刻,她却希冀着,皇上知她今日之举而勃然大怒时,会下旨废了她! 一切只因,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只要是在这座冷冰冰的皇宫之中,即便你不曾害过别人,就算你身在冷宫,有些事情,却是永远都无法摆脱的! 双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韩妃几欲抓狂!恶狠狠的歪头躲开袁修月的手,她咬牙切齿的吼道:“袁修月!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的!” 从小到大,她锦衣玉食,何曾如今日这般狼狈? 她发誓,今日的耻辱,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一定! “我等着!” 淡淡的,却是最强势的宣战,袁修月站起身来,睥睨韩妃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袁修月一走,韩妃眸色一敛,满脸愤恨的抓乱头髻,直奔夜溪宫而去。 夜溪宫,御书房里,离灏凌正坐在御案前批着折子,一阵喧哗声传来,在他眉宇皱起之际,便见韩妃鬓发凌乱,面颊红肿的啼哭着闯了进来。 “皇上……” 一进御书房,便软身贴到离灏凌身上,韩妃故意抬起肿胀的脸,满脸委屈的哭丧道:“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睇着韩妃的脸,离灏凌星眸微眯,眸色阴晴不定:“谁干的?” “是皇后……” 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见犹怜,韩妃不停的擦眼抹泪。 “皇后?”深邃黝黑的眸底,有光华一闪而过,离灏凌放下朱笔:“她不是被关在冷宫吗?” 韩妃心里一紧,眸中水雾迷漫,嘤嘤泣道:“皇后娘娘介怀臣妾让明月与皇上相会,硬闯到臣妾宫里,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臣妾,她还说……” “说什么?”离灏凌剑眉紧锁。 在皇上身边多年,韩妃深谙博宠之道,对于皇上的脾气,自然也知道一些,此刻见他剑眉紧锁,她小嘴一瘪,任由脸上的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她还说,让臣妾把脸上的伤,让皇上看的真切些……” 话说到最后,韩妃捂脸痛苦,伏在离灏凌肩头,早已泣不成声! “要朕看的真切些……她这哪里是在打你?分明是在打朕的脸!”冷冷一笑,眸中冷意慑人,离灏凌转身看向候在一边的姬恒:“到冷宫去,把皇后给朕带来!” “是!” 姬恒心下一凛,连忙恭身应声! 见状,韩妃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弧,但就在时,却闻离萧然冷然起身:“等等,朕自己过去!” “皇……” 不待韩妃阻止,离灏凌大步向外,前往冷宫! —— 冷宫之中,袁修月刚刚和荷儿安置好汀兰。 手拿药膏坐在床前,看着汀兰身上密密麻麻的狰狞伤口,想到她所遭受的痛楚,袁修月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她懂得医理,自然知道,鞭笞之伤,除了定时涂抹活血化瘀的药膏,便再无更好的法子。 是以,即便此刻汀兰获救,若要痊愈,尚需登上一段时日。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手下涂抹药膏的力道,已然轻的不能再轻,却仍是痛的汀兰忍不住倒抽口气,浑身颤抖着。 “汀兰,你忍一忍,很快就不会痛了!”袁修月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如刀绞一般的痛着,涂抹着药膏的手微微一僵,她眼里的泪,终是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艰难的转过头来,看着袁修月伤心落泪,汀兰艰涩开口,喃声宽慰道:“二小姐别哭,奴婢不疼,一点都不疼……” 倘若,此刻汀兰说通,袁修月的心里,也许会好过一些。 但此刻,她却说……一点不疼! 这让袁修月的心底,一时间酸涩无比! 伸手,捂住口鼻,挡不住落下泪,却将哭声掩下,她将药膏递给边上的荷儿,转身逃出房间。 “皇后……” 一直等在屋外的离萧然见她哭着出来,连忙迎上前去。 晶莹的泪,模糊了双眼,不等离萧然上前,袁修月几步上前,满是心伤的投入他的怀中! 袁修月的突然举动,使得离萧然挺拔的身形,忽而一僵! 怔愣半晌儿,感觉到怀中袁修月因伤心而不停颤抖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抬双臂,缓缓扶上她的肩头。 袁修月岂会不知,如今被离萧然抱着,是极为不合理数的。 但此刻,她的心真的很痛! 她真的需要一个温暖的臂膀,让她暂时依靠一会儿。 哪怕,只是片刻! “呵……” 不期然间,一道冷嘲声在她们身后响起,双手背负,立身冷宫门口,离灏凌紧紧的盯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俊逸的脸上,神情交替,变幻莫测:“王兄和皇后,还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啊!” 闻声,袁修月和离萧然都是一惊! 心下凛然,轻抚眼角的泪,她离开离萧然的怀抱,抬眸朝着离灏凌所在的方向望去。 迎着袁修月的目光,跟在离灏凌身侧的韩妃眸色得意的嗔着她:“皇后,你身为六宫之首,居然在皇宫大内不守妇道,跟宁王搂搂抱抱,亲亲我我,此乃死罪!” “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韩妃……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宫跟宁王亲亲我我了?就冲你这句话,本宫就该狠狠的,掌你的嘴!”略显猩红的眸,冷冷的,扫过韩妃,袁修月哂然一笑,放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对离灏凌悻悻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见过皇上!” 眸华轻荡,离萧然也跟着对离萧然恭身行礼。 不曾让袁修月和离萧然免礼,离灏凌浓眉紧皱,看着袁修月:“方才的事,你如何解释?” 闻言,离萧然讪然笑道:“皇上明鉴,方才皇后娘娘是因为伤心,才……” 微抬眸华,对上离灏凌的眼,袁修月目光坦然的打断离萧然的话:“臣妾和宁王之间,清白如水!” 曾经,她与离萧然说过,清者自清! 是以,此刻在离灏凌面前,她并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也不想费心去解释什么。 “皇上!皇后和宁王方才……”见离灏凌直直的看着袁修月,眸色再次微微泛红,韩妃如水蛇一般贴在离灏凌身上,还想继续添油加醋。 “闭嘴!” 冷冷的,喝止韩妃闭嘴,离灏凌冰冷的视线,在袁修月和离萧然头顶来回穿梭着,沉默许久后,他微一皱眉,只淡淡的对瞟了离萧然一眼,便抬步朝着主厅走去:“皇后随朕进来!” 紧蹙眉头,看着离灏凌进入主厅,袁修月与离萧然对视一眼,旋即苦涩一笑,只得跟了进去。 主厅内,炭炉里的话,滋滋的烧着。 离灏凌眸色阴鹜的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身前的袁修月。 如今不施脂粉的袁修月,与过去在凤鸾宫内浓妆艳抹的皇后根本就判若两人。眼前的她,五官虽算不上绝美,却也是清秀的,加之方才哭红的眼,竟让人觉得有楚楚可怜之感。 看着这样的袁修月,离灏凌竟觉的有些好笑! 几年前的惊鸿一瞥,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直至如今他才看清,他的皇后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自嘲一笑,他挑眉问道:“你打了韩妃!” 早已料到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袁修月倒也不狡辩,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淡然说道:“是我打的,前前后后一共十三个耳光,打的臣妾手都疼了!” 语落,她淡淡抬眸。 迎着她的眸,离灏凌心下一窒! 恍然之间,她的容貌,与记忆深处的那张永远淡然从容的面庞渐渐重叠到了一起…… 面对离灏凌的兴师问罪,袁修月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关于掌掴韩妃一事,她并没有否认什么。 以离灏凌一向对她不假颜色的冷漠态度,她完全可以想见,待他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以,在回话之后,她便低垂臻首,低眉敛目的等着离灏凌龙颜大怒! 但,出乎意料的。 她等了半晌儿,主厅内却仍是一片静寂。 心下满是疑惑,她眸华上移,却在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瞳眸时,不禁心下漏跳一拍! 但,只在瞬间,那抹柔色便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凉飒讥讽! 第四十六章 冷宫废后 46 “你倒是敢作敢当!”扶着椅把的手,微微攥紧,将心底的悸动暗暗压下,离灏凌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袁修月:“她可是朕的宠妃!” “臣妾打的就是皇上的宠妃!” 清冷一笑,袁修月冷冽的翘了翘嘴角:“臣妾还是皇后,打个宠妃的权利,总还是有的!” 离灏凌微皱了下眉宇,眸色再次转冷:“一个失宠的皇后,还不如宠妃!” “是!” 点头应是,袁修月苦笑了笑,想到汀兰身上的伤,她双眸愤恨的自嘲说道:“所以皇上的宠妃,便可以随意在我这个失宠的皇后身上拉屎拉尿!啊!臣妾忘了,皇上的宠妃,不只韩妃一人,今日皇上为她来这冷宫对臣妾兴师问罪,也许明日后日,会为了颜妃,亦或是刘美人再来冷宫……对这些可以让臣妾如愿见到皇上的苦主,臣妾该不甚感激才对!” 离灏凌闻言,脸色瞬时一黑! 不等他发作,袁修月便佯装恍然大悟道:“为了让皇上多来几回,臣妾逮着谁,就得打她们几巴掌!” “袁修月!” 本就很黑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离灏凌双眸紧眯,紧紧的盯着眼前仍然一脸淡定清冷的女人。 此刻的她,跟半月以前在凤鸾宫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凄婉女子,根本判若两人。只忽然之间,他竟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女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似是尽力压下心中怒火,又似是想看透她,他淡淡的开口道:“朕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袁修月一怔,蹙眉看着他。 她以为他此行一定会听韩妃一面之词,对她疾言厉色! 可眼下,他却说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淡淡的,看着袁修月怔愣的模样,离灏凌的嘴角,不自觉的浮上一抹浅笑:“朕只给你一息时间。”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稍稍回神,袁修月讪然一笑,不曾开口解释什么,她径自转身进入内堂。 见状,离灏凌眉心微皱。 须臾,袁修月去而复返,手里端着的,正是前些日他写好的废后诏书! 在离灏凌的注视下缓步上前,袁修月将手里的废后诏书递到他的面前,然后轻掀裙襟,盈盈跪落:“就如皇上一直厌弃臣妾一般,臣妾讨厌皇宫,也不喜欢皇上,皇上的宠妃们,臣妾也受够了,这个皇后的位子,臣妾一刻都不想多待……为皇上的宠妃着想,也为了皇上日后不再因为臣妾而着急上火,还请皇上落印,废了臣妾!” “朕看你是想跟宁王双宿双栖吧!” 将桌上的废后诏书拿在手里,离灏凌冰冷的语气,暴露出他此时的气急败坏! 微微抬首,怡然无惧的迎视着他震怒的眸,袁修月满不在乎道:“臣妾与宁王,清白如水,皇上如果硬是要这么说,那就权当如此吧!” 此刻,她一心所求的,便是——离宫! “堂堂一国皇后,竟与宁王不伦,就凭这一点,朕就可以杀了你!”寒彻之声响彻屋内,离灏凌锐利的眸光,紧紧盯着袁修月倔强的双眸,想要从中窥见一丝胆怯! 但,袁修月让他失望了。 只见她淡淡一笑,似是解脱一般,竟伏下身来,对他磕头谢恩:“人之生来,便会有死,若皇上要杀臣妾,惟愿能给臣妾个痛快!” 她,并非不怕死! 却也知道,一个皇后,一个先皇嫡子,她和离萧然的身份太过敏感,为顾全大局,即便方才她认了和离萧然之间的莫须有的关系,此事也一定会被他压下! 冰冷的眸,死死的盯着袁修月,离灏凌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心中此刻炙热燃烧的怒火。 迎视着他愤怒的眸,袁修月神情清冷,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二人如此僵持之时,姬恒自外推门二入。 见离灏凌面色不善,他神情一怔,忙上前打了个欠,不知在离灏凌身前附耳禀报着什么。 渐渐的,离灏凌眸中杀意悄然敛去。 静窒片刻,他冷冷的视线,缓缓下落,再次与袁修月的目光交汇,缓缓打开手里的废后诏书,他阴恻恻道:“打韩妃,承认和宁王有私情,在朕面前一心求死……看样子皇后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在皇宫待了。” 听他道出自己的心思,袁修月不禁眸色微变! 缓缓的,自唇角荡起一抹浅笑,离灏凌深深的凝了她一眼,抬手之间,将手里的诏书丢尽炭炉之中。 见状,袁修月心下一惊,作势便要上前从炭炉里将诏书抢出。 双眸微眯,离灏凌倏然起身,在她的手探出的一瞬间,伸手便紧紧攥住了她纤弱的手腕! “皇上!你弄疼我了!”吃痛蹙眉,袁修月抬眸看向离灏凌,用力甩动,见他没有要松手的打算,她心下一横,将手腕朝外一转,以指尖扫过他的脉门。 手腕上,酥麻之感清晰传来,离灏凌闷哼一声,不得已松开了手。 只在下一刻,袁修月的手已经快速探入炭炉,将刚刚燃着的诏书取出扔在地上,用力踩灭上面的火星! “皇上!” 见离灏凌紧捂手腕,姬恒大骇,忙要上前查看。 “朕没事!”抬手阻止姬恒上前,离灏凌有些吃惊的看着身前的女子,手腕上的酥麻感觉仍未褪去,他的眼底,于瞬间浮现一抹兴味:“好你个袁修月,入宫两年竟扮猪吃老虎,如此深藏不露!” 他从来不知,他的皇后,竟然会武!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的皇后,根本不似他认知中的那般软弱! 相反的,还应该很有个性! 将诏书拾起,袁修月不紧不慢的轻扯唇角,自嘲笑道:“皇上听臣妾说过臣妾不会武吗?臣妾并非深藏,而是臣妾太过平庸,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 离灏凌闻言,锐利的眸中,顿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你迫不及待想要离宫,朕却偏偏不让你如意!你不是不喜欢朕吗?朕就让你天天见着!”扫了眼地上的废后诏书,他左侧的嘴角微微一翘,邪肆一笑,对姬恒命令道:“传朕旨意,从明日开始,皇后前往夜溪宫奉茶,随侍朕左右!”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能够随伴君侧,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但凡事总有例外,对于一心想要离宫的袁修月而言,却是她最不想要的结果! 是以,凝着离灏凌的迷死人不偿命的邪肆笑脸,她清秀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想哭的心都有了! 似笑非笑的看着微恼的袁修月,离灏凌的心情蓦地大好! 低眉瞥了眼她手里黄黑相间的废后诏书,他喉间轻颤,低哑好听的声音缓缓自唇齿溢出:“这诏书只要朕一日不落印,便永远都是一旨废诏,既是皇后视为珍宝,便留作念想吧!” 嘴角轻抽,攥着诏书的手指微微泛白,袁修月声线泛寒的再次确认道:“皇上确定要留臣妾在身边?” “有何不可?” 嘴角的笑,更深了些,离灏凌俊眉轻挑:“皇后会煮茶,又懂功夫,闲来给朕煮茶,有危险时又可护驾……如此甚好!” 你是好了!我可没觉得好! 暗暗在心底腹诽一声,袁修月面无表情的看着离灏凌,将废后诏书揽在怀里,她一点都不做作的双臂抱胸道:“即便是奉茶,臣妾却还是皇后,日后若跟随皇上身侧,若哪个得宠妃嫔不长眼惹了臣妾,皇上休怪臣妾当着你的面儿,出手教训她们!” 她要让他知道,如果他一定要强行留她在身边,那么日后在这皇宫里,只怕会出一个母老虎一般的皇后了! 而他的宠妃们,很有可能会因为他今日的决定,而遭殃的! “这宫里的女人,小性子朕到可以接受,但有些弊病,确实容不得!”虽是不以为然的笑着,离灏凌的神情,却缓缓沉下,唇角的笑意敛去,他的声音变得极冷:“你是皇后,只要在太后跟前说的过去,随便教训谁都行!” “皇上此言当真?” 事情闹到现在这一步,袁修月知道自己暂时离不了宫,不过听到他的话时,她的双眸中,却隐隐透着异彩! 她以为他今日过来,可是为韩妃挨打一事来与她兴师问罪的! 可眼下,他却默许他以后随便教训她们! 只是…… 她心中疑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君无戏言!”看着袁修月眼底的灼热华彩,离灏凌心神微漾,眉心轻皱,他眸色瞬间变冷……冷冷的睨了眼她手里的废后诏书,离灏凌转身带着姬恒大步离去。在厅门处停下脚步,他回眸提醒袁修月:“朕四更要上早朝!皇后的茶最好别让朕等的太久!” 四更上朝,岂不是让她三更便要起来煮茶?! 抱着废后诏书的双臂微微一僵,袁修月心下暗暗叫苦! 只是此时,她便可以相见,随侍君侧的日子,该是如何的暗无天日! 冷宫庭院中,韩妃时不时的朝主厅张望着,俏脸之上尽是忐忑之色,在她身侧不远处,离萧然还算镇定,却也暗暗在心里为袁修月担心着。 第四十七章 冷宫废后 47 “皇上……” 终于等到离灏凌出来,韩妃小脸一瘪,忙一脸委屈的贴了上去。 “韩妃娘娘接旨!” 将韩妃挡下,姬恒下颔微抬,声音中正温和:“皇上有旨,韩妃对下人施暴,有违宫规,皇后处置轻了,着废黜妃位,降为才人,于揽翠宫禁足两个月!” “皇上?!” 乍闻自己被降为才人,韩妃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与自己只有数步之遥的离灏凌。 深邃的眸中,淡漠冷然,离灏凌看着她的眼神,蕴着几许冰冷,再不见一丝宠溺和怜惜:“你平日娇蛮使小性子也就罢了,断不该对那些奴婢们下毒手!” “皇上……是她顶撞臣妾在先!” 红肿的脸上,一片灰败之色,韩妃想要解释,却在对上离灏凌冰冷的视线时,不由一惊,忙冲过姬恒的阻碍,扯着他宽大的袖摆,柔柔弱弱的跪地求饶:“臣妾错了,臣妾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皇后的人动手!” “此事与皇后无关……依朕看,你还是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猛地甩开韩妃的手,离灏凌身上的气势变得更冷几分:“带韩才人下去!” “是!” 恭身领命,姬恒对韩妃身后的丫头略使了眼色。 “皇上……” 来时,他曾说,皇后打她,就等于打他的脸! 他此行是要为她讨公道的。 却不想,此时形势急转直下,一向宠她,疼她的皇上,竟然向着皇后,废黜了她的妃位! 汀兰今日所受的,过去不是没人受过,但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因此被废,心中岂会心甘?! 挣开丫头们的手,韩妃梨花带雨,凄婉出声,诉说着过往情事:“皇上说过,皇上最喜欢臣妾的凝裳舞,只要臣妾一日不老,就可以为皇上跳一辈子,皇上……” 缓缓的,瞌上双眸,离灏凌不再给韩妃说话的机会,对姬恒轻轻摆手。 “皇上……” 纵使心有不甘,韩妃仍是被拖了出去。 两年前,从她进宫时,韩妃便已得宠。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一直身沐皇恩,从不曾失宠过,可是眼下却…… 站在厅门口,眼睁睁的看着荣宠一时的韩妃竟落的如此狼狈,袁修月心底顿时五味杂陈,轻轻的勾起一抹苦笑,她悠悠轻叹出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此生莫寄君王情!” 缓缓的,睁开眸子,离灏凌眼中掠过一抹奇怪的光芒。 微微转身,看向袁修月,他轻耸眉梢,浅笑道:“怎么?皇后觉得朕罚的重了?” “皇上听见臣妾这么说了吗?”暗道他变脸真快,袁修月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脸无辜的轻蹙眉头,在离灏凌微微启唇之际,她哈出一口气,用力搓着双手:“好冷!还是屋里暖和” 离灏凌闻言,不由轻哼了哼:“朕还没走,皇后就想回屋了?” “皇上不走吗?夜溪宫可比这冷宫暖和多了……”明亮狡黠的眸,眨巴眨巴的,袁修月象征性的用力跺了跺脚,对他微微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语落,不待离灏凌说话,她脚下一转,转身进入主厅。 “这该死的女人!” 面色微微泛黑,想起方才她凄婉叹出的那句话,离灏凌眸色一深,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边上不曾出声的离萧然:“王兄自诩风雅,文采卓然,到底喜欢她哪里?” 闻言,离萧然不禁心下一愣! 温润的笑,缓缓爬上嘴角,他迎着离灏凌的视线,丝毫没有一点闪躲的意思:“没有哪里,是全部!” 不是哪里,是全部! 脸上的笑,温润怡人,离萧然无惧离灏凌的身份,第一次坦坦荡荡的道出自己的心声! 没错! 他喜欢她! 她,不是倾国倾城的袁明月,而是其貌不扬的袁修月! 或许,五年以前,他进入安国侯府,是慕袁明月之名而去,但后来,在结识袁修月之后,在朝夕相处了三年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虽然,在外人眼里,她无论是姿色还是才华,都不及安国候府的掌上明珠,但在他眼里,她却是独一无二的! 他喜欢她爽朗纯粹的笑,喜欢她明媚的眸,喜欢她的所有…… 一切的一切! 可惜的是,如今的她,是皇后,是皇上的女人! 而他,却是宁王! 只是,即便如此,在眼前这一刻,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却不想再隐藏什么…… …… 庭院里的气氛,因离萧然的回答,瞬间低至冰点! 怔怔的,回过味来,姬恒紧咬着唇,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偷瞄离灏凌一眼,见他微眯瞳眸,却并未动怒,他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原来皇后在皇兄眼里,竟如此令人着迷……”迎着离萧然含笑的眸子,洞悉他的回答发自于心,离灏凌眸色微深,却不曾深究什么,只是深深的凝了离萧然一眼,便要抬步离开冷宫。 “皇上!” 在离灏凌起步之时,离萧然转头看了眼汀兰所在的房间,出声唤住了他的脚步:“汀兰丫头伤的不轻,恐怕不能伺候皇后起居……” 闻言,离灏凌顿下脚步,离灏凌绷着一张俊脸转身看着离萧然:“这是朕的家事,朕自会有所安排,不劳王兄费心!” “皇上说的是!” 微微颔首,离浩然自讨没趣的轻笑了笑。 抬眸向上,仰望夜空,离灏凌的脸色也越来越黑:“皇宫之内,都是朕的女眷,即便这里的是冷宫也不例外,如今天色已晚,王兄该离宫了。” 离萧然微窘,故意声道:“只要皇后这里安排好了,臣兄便立刻离宫!” “皇兄对皇后还真是无微不至!” 冷冷的嘲讽着,离灏凌没好气的哼了哼,转睛看着姬恒。 姬恒心下一颤,会意垂首:“奴才会安排荷儿留在冷宫伺候皇后娘娘和汀兰丫头!” 眉脚轻动,离灏凌的视线,再次冷冷的停落在离萧然身上。 “臣兄告退!” 洁白的衣袂,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得格外柔和,十分识趣的对离灏凌恭了恭身,离萧然淡笑着退后几步,转身离开冷宫。 “臣妾与宁王,清白如水,皇上若是硬要这么说,那就权当如此吧!”无意之间,袁修月的话浮上心头,看着离萧然飘然离去的身影,离灏凌薄唇紧抿,有些怒不可遏的对姬恒命令道:“明日让皇后三更到夜溪宫煮茶!” “是!” 姬恒心里一颤,忙应声转身,准备传旨! “二更!” 不等姬恒离开,离灏凌冰冷的声音便再次转来。 身影一僵,姬恒应声之余却在心里暗暗替袁修月叫苦! 皇上四更才会起身上朝,三更时还是子时,若二更的话,今夜皇后只怕不能就寝了…… 二更时,皇宫大内,各宫的主子大都歇了。 但居于冷宫的袁修月,却怀揣手炉,心不甘情不愿的随一名紫衣内侍,前往夜溪宫为皇上煮茶。 夜溪宫,顾名思义,有一条小溪于宫中涓流而过,到了夜里,华灯初上,明亮的灯光折射到溪水之中,如夜空繁星,点点璀璨。 听到厚重的门扉响动声,本就等在寝殿门外的姬恒连忙迎上前去。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姬总管不必多礼!” 淡笑着勾了勾唇角,袁修月轻声问道:“本宫在哪里煮茶?” “这……” 有些为难的抬头看了袁修月一眼,姬恒垂首向里引臂:“茶具奴才已然备好,娘娘请往皇上寝殿!” 不知姬恒脸上的为难之情从何而来,袁修月微蹙了蹙眉,并未多问什么,便随姬恒沿着溪水,进入离灏凌的寝殿。 甫入殿中,迎面袭来一阵极其浓郁的麝香之味,微抬起手,轻掩鼻端,尚不待袁修月多想,便有断断续续的女子娇吟喘息声入耳…… 这声音,即便是未经人事,袁修月也能分辨出是什么! 眉心于瞬间紧拧,总算明白姬恒脸上的为难源自于何,她的脸上渐渐浮上一丝赧色。唇角轻勾,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毫不在意的扫了眼龙榻上轻垂的纱幔。 感觉到纱幔内遮不住的羞人春色,她以眼神询问姬恒。 “呃……颜妃娘娘今夜侍寝!” 尴尬的笑了笑,姬恒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禀道。 了然的点了点头,袁修月有意忽略身后的靡靡之音,也压低声音道:“本宫想问的是,姬总管领本宫进来,是来看戏的,还是来煮茶的?” 这下,姬恒脸色更尴尬了。 脸上的皱纹,微微颤了颤,他躬着身子,将袁修月引向偏厅。 微转过身,随姬恒上前,袁修月嘴角的笑渐渐敛去。 她可以笃定,皇上将煮茶的地方设在寝殿里,其实就是有意让她来看戏的! 他的意思,她大约可以理解一些。 第四十八章 冷宫废后 48 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即便,这个女人,是他所厌弃的,也一样不行! 是以,眼前的这幕活色~春宫,便是对今日她在冷宫与离萧然相拥最好的回敬! 不过这些在袁修月看来,却是毫无意义的。 谁让,她的心里,本就没有他呢…… 小灶儿,紫檀泥壶,上品茶叶,还有各种各色的极品茶饵……偏厅的桌子上,煮茶要用的东西,皆以准备齐全。 但,因与正寝室只隔着一道镂空雕窗,身处偏厅里的袁修月,却可以更加清晰的听到隔壁饱含激情的娇喊声,以及属于离灏凌的喘息声! 嘲弄的笑,微微自唇角绽放,袁修月袁修月暗暗吁了口气,提起茶壶,一勺一勺的往里面舀着茶叶。 “娘娘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仔细观察着袁修月的神情,姬恒小心翼翼道:“若是没有,奴才便出去当差了。” “姬总管!” 平淡的唤了姬恒一声,袁修月将茶壶注满水,置于小灶之上。淡淡抬眸,她指了指厅内陈设的一只一尺多高的青瓷古董瓶问道:“这东西大约值多少?” “这是先朝古董,可谓价值连城!”被袁修月的问的一愣,姬恒看了眼瓷瓶,满是疑惑的出声问道:“娘娘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本宫只是好奇,这东西若是落在地上,声音指不定多么清脆响亮……”话语未落,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瓷瓶哐当一声脆响,生生的掉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 忤逆皇上 只是顷刻间,龙榻上蕴着无尽激情的娇喘声嘎然而止,姬恒的脸色,也已面如酱色! “皇后娘娘,这花瓶可是皇上最喜欢的……” 心疼加肉疼的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古董瓷瓶,姬恒满脸焦急,左右不是。正在此时,离灏凌平淡清冷的声音自龙榻内响起:“姬恒!” “奴才在!” 苦着脸看了袁修月一眼,却不敢责怪,姬恒对边上当值的宫女吩咐一声,急忙转身出了偏厅。 “既是他最喜欢的,待会儿该又要怒了,不过现在总算是安静了!”悻悻的看着宫女清扫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袁修月微微挑眉,眸中不见一丝顾虑和担忧,一脸闲适的坐下身来,以肘擎着下颔,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静静注视着灶火。 “袁修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摔了朕最喜欢的青瓷花瓶!” 时候不长,一声近乎于咆哮的不悦吼声传来,离灏凌身着素衣,披着龙袍进入偏厅。 袁修月身形一僵,急忙起身,低眉瞬目的对他欠身福礼:“臣妾若知花瓶是皇上最喜欢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碰,臣妾错了,还请皇上息怒!” 离灏凌闻言,脸色瞬时更沉几分。 看着宫女刚刚收起的瓷瓶碎片,他薄唇紧抿,冷冷的睥睨着袁修月。 入目,是他脚下用金丝线缝制的龙靴,袁修月欠身看了龙靴许久,见他不曾出声,不禁蹙眉抬头,看向他在灯火下,深邃幽亮的瞳眸。 “你是故意的!” 紧紧的盯着袁修月的双眼,离灏凌声音陡然一缓,仿佛火山喷发前的宁静。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袁修月怔了怔,随即再次低下头来,仿佛受了委屈的窦娥一般:“天大地大,皇上最大,皇上说是就是了!” 反正,东西确实是她摔的。 她也确实——是故意的! 看着眼前的袁修月,想到今日种种,离灏凌紧皱的剑眉,稍稍松开,淡淡哼笑道:“你承认的倒挺干脆!” “人都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淡淡眨了眨眼睫,袁修月眉心轻蹙,温柔的微笑着:“皇上是明君,断然不会胡乱冤枉臣妾!” 先夸他是明君,再将一切错事揽在己身,袁修月话里的一丝是她并不是故意,却因要顾及皇上的威严,不得不大义凛然的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她此话一出口,倒让离灏凌不好再追究此事了。 “你……” 被袁修月气的一窒,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离灏凌冷冷一笑,看着小灶儿上汩汩作响的茶壶命令道:“给朕和朕的爱妃煮茶去!” “臣妾只给皇上煮茶!” 黛眉紧蹙,袁修月倔强抬眸,与他的视线在半空相接。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可以低头,但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低头的。 即便,如今她奉旨随侍他身侧,身份却仍是极致荣宠的皇后娘娘,颜妃再得宠,也只是个宠妃,她可以给身为皇上的他煮茶,但颜妃绝对不行! 似是早已料到会有此反应,离灏凌眸色深了深,语气冷淡道:“你敢忤逆朕的意思?” 迎着离灏凌冰冷的眸,袁修月的脸上不见一丝恐惧,唇角微微勾起,她悻悻问道:“皇上不能杀了臣妾,又说过不不会如臣妾所愿废了臣妾……如今臣妾住在冷宫,皇上也不能将臣妾打入冷宫,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的忤逆之罪呢?” “你……” 怒火于顷刻间上扬,看着眼前怡然无惧的袁修月,离灏凌心意微动,竟有片刻失神…… 扰了春梦 袁修月以为,离灏凌又要怒了,却不曾想,她等了半晌,仍不见他发作! 不明所以的迎视着离灏凌温柔的眸子,睇见他深邃黝黑的瞳眸中,隐隐闪过的那抹柔色,她心中不觉惊喜,反倒直觉如芒在背,浑身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咳……” 轻咳一声,打破厅内沉寂,她不等他应礼,便兀自起身,行至小灶儿前,垫着手巾将茶壶提起,将煮好的茶水缓缓注入茶盏。轻轻的,将茶盏掬于手中,她浅笑辄止的递到离灏凌面前:“皇上日理万机,合着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也该渴了,若现下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处置臣妾便先不想,先来喝口茶顺顺气儿……如何?” 在离灏凌记忆深处,曾经有一个女子,在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怒火时,也如袁修月一般,镇定自若,不曾有过一丝慌张与退缩……眼前,袁修月倔强的眸,看似淡泊却又透着几分强势的个性,与她竟是如此的相似。 心神微敛,凝着袁修月明眸善睐的样子,离灏凌惊觉,就在方才,就是她……竟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皇上?” 见离灏凌迟迟不曾接过茶盏,袁修月眉梢轻抬,将茶杯再次举高。 “朕若不去想,岂不是便宜你了?”垂眸看了眼身前热气腾腾的茶水,却不曾接着,离灏凌好看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你可知道那只古董瓷瓶是早年番邦进贡的珍品,世上再见不着第二个了。” “世上本就没有一抹一样的东西!” 淡淡一笑后,袁修月眉心一窘,不禁似笑非笑的问道:“皇上是真的稀罕那只瓶子吗?” “皇后以为呢?” 冷冷一笑,离灏凌以反问将问题重新推了回来。 “依臣妾看来,皇上只是跟臣妾过不去罢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袁修月微微抬手,十分自然的拉起他的大手,将手里的茶盏塞到离灏凌手里,老生常谈道:“既是臣妾让皇上如此不快,干脆皇上就把废了臣妾吧!” “你想的美!” 抬手拂掉袁修月的手,离灏凌厌恶的将茶盏放在桌上。 见他如此,袁修月撇了撇嘴,便不再多言,径自别过头去,又全神贯注的煮起茶来。 他不是说过吗? 她日后在他身边闲来煮茶,有危险护驾! 既是眼下安静了许多,他又一时无法决定要如何处置她,那她便恪守本分乖乖煮茶好了。 反正多做事,总是不会有错的。 见状,离灏凌脸色一黑,脸上尽是深深的不悦之色。 薄唇紧勾,眉宇皱起,他刚要出声,便见早前带袁修月过来的紫衣内侍进殿:“启禀皇上,派去南陵的人回来了。” 闻言,他眸色一亮。 愠怒的视线,冷冷的自袁修月身上掠过,他转身向外,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皇上一走,姬恒自然也跟着离开。 须臾,偏厅里除了袁明月,便只剩下当值的宫人了。 暗暗的叹了口气,袁修月将派去南陵的人好好的在心里感激一番。抬眸之间,视线不经意扫过倚立在厅门处的绝色女子,她动作一滞,旋即怅然轻叹道:“不好意思,扰了妹妹春梦……” 宠妃颜如雪,身段妖娆,盈盈一握,眉眼间难掩妩媚风情。 面对袁修月的怅然轻叹,她的脸上不见一丝不悦之色,而是莲步款款,在袁修月身前福身一礼,温雅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袁修月眉心轻皱,深深打量着眼前的颜妃,温和笑说:“妹妹觉得,本宫现在像是万福的样子吗?” “像不像不要紧,重要的是,敢惹怒皇上,却能全身而退的,娘娘是第一人!”微微抬眸,对袁修月清淡一笑,颜妃再次福身:“皇上不喜欢有人留宿夜溪宫,还请娘娘容臣妾告退!” 第四十九章 冷宫废后 49 “去吧!” 袁修月轻轻点头,脸上平静无波,但深邃的眸底,却隐隐透着光亮。 颜妃的出身,比不过韩敏仪,但比之韩敏仪的色厉内荏,平日可守规矩,温柔谦和的她却更显的深不可测!过去两年,她虽与韩敏仪起过数次口角,却都是韩敏仪生事在先……不过回头想想,可以伴君多年,却犹得圣宠,此女又岂会是简单之辈?! 暗暗思忖片刻,袁修月看了眼小灶儿上烧的汩汩作响的茶壶,便开始百无聊赖的跟当值的宫女大眼瞪小眼。 “知道皇上派人去南陵做什么吗?”许久,仍不见离灏凌回来,袁修月捧着热茶,懒懒的问着身边的宫女。 宫女轻摇了摇头,恭身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心怀家国,深夜要见的人,必定与国事有关!” “你还真是挺爱戴皇上的!”十分无趣的看了宫女一眼,袁修月轻喝口茶,兀自喃喃自语道:“那我就再等他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离灏凌没回来,她等来了却是在冷宫照顾汀兰的荷儿。 看着荷儿,袁修月心下一突,急忙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因来的急,荷儿跑了一头的汗。 “娘娘……” 一脸想哭的袁修月福了福身,荷儿喘息回道:“您刚走不久,汀兰姐姐便开始发热,这会儿子都烧糊涂了……” 闻言,袁修月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那你到这里来作甚?先去请太医啊!” “奴婢去了!” 荷儿咬了咬牙,颤抖着声音道:“今夜当值的是王院判和李太医,守门的侍卫说韩妃……韩才人犯了头疼,传了李太医,王院判在休息,根本就不见奴婢!” “以你的身份,即便见了他,也请不动他!”冷冷一哼,袁修月抬步便朝外走去。 “娘娘……” 怯生生的喊了她一声,当值的宫人谨慎提醒道:“皇上还说让娘娘离开……” 娥眉微蹙,袁修月转身看着身后的宫女:“皇上说不让本宫离开了?” 闻言,宫女忙垂下眸子,十分窘迫的摇了摇头。 “那就行了!” 眸色一深,袁修月转身离开偏厅。 冬月的夜,月光洒落,将皇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无心赏景,袁修月紧裹裘衣,头也不回的踏着月色朝太医院方向而去…… 在这一日,皇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得宠数年的韩妃被废黜妃位,降为才人,让宫中众人无不唏嘘,二则……皇后深夜砸了太医院,震动六宫! 御书房中,离灏凌身披龙袍,双手背负于身后,静静的站在窗口,眸华抬起,神情柔和的遥望空中月色,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曾回神! “惜儿,五年了,你心中的仇恨可曾放下了?”悠悠然,一声长叹,他薄削好看的唇形微微一抿,随即扬起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痕。 她一切都好! 暗影从南陵带回的虽只有这区区五个字,却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今生今世,他不求她能原谅自己,只求她能过的好。 如此,便已足矣! “皇上,不好了!” 伴随着急切的喊声,姬恒进到房内,他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将思绪收起,离灏凌眉宇轻皱,转身看向姬恒。 见姬恒脸色不对,他不由沉声问道:“这大半夜何事把你急成这样?” “皇后娘娘她……” “皇后怎么了?”眸色一敛,离灏凌轻扯唇角:“她不是在寝殿里煮茶吗?” 抬眼看了离灏凌一眼,知自己的主子听到自己带来消息又该动气了,姬恒低下头来,战战兢兢的颤声回道:“皇后娘娘她把太医院给砸了……” “什么?” 心神一凛,离灏凌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皇后娘娘早前确实是在寝殿里煮茶的,可不久前照顾汀兰的荷儿丫头找了来,说汀兰丫头烧糊涂了,又请不动太医,皇后娘娘这才亲自去了太医院……” 话说到最后,几乎声若蚊蝇,姬恒不敢去看离灏凌的脸,只寻思着该如何将事情诉说的委婉一些。 “砸了太医院?皇后今儿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气极一笑后,紧接着便是眸色一寒,离灏凌冷声问道:“她现在人在哪儿?” 姬恒回道:“已回了冷宫。” “更衣,摆驾冷宫!” 冷冷的,撂下了话,离灏凌抬步向外走去。 —— 冷宫里,一身伤痛的汀兰虽是睡着,却不停的呓语着。 跟荷儿一起将从太医院得来的上品退热丹药让她服下,袁修月站在床前,想要掀起棉被查探汀兰的伤势,但手指触碰棉被的那一刻,她却退缩了。 那触目惊心的伤,虽在汀兰身上,但她的心里,却痛如刀绞! 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便抱着有朝一日住进冷宫的打算,是以,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为人谦和温婉,处事公平大度,尽量让六宫和睦,从不曾过分的去得罪过谁,也不曾苛责过谁! 但,在在赶往太医院的路上,想到汀兰今日所遭受的厄难,她终是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太傻太天真了。 这里是皇宫,处处都充满着勾心斗角和相互倾轧! 在这里,趋炎附势,拜高踩低者笔笔皆是,在这里,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用,便还是利用,在利益的驱使下,即便你不曾得罪过谁,却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来对付你! 所以,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的她,无理取闹的把太医院砸了! 如此一来,皇上若能废了她,便是最好,若是不能,她也可借此让宫里所有的人都明白,即便她这个皇后失宠住进了冷宫,别人也不能轻视她分毫! 一分一毫,都不行! 你休想! 时候不长,离灏凌驾临冷宫。 袁修月知道,自己砸了太医院,并非小事,他一定会找她算账!是以,此刻看着盛怒的龙颜,她神情淡然的欠身福礼,脸上并未一丝慌张之色。 “臣妾参见皇上!” 凝着袁修月一脸的清冷淡定,离灏凌欺身上前,锐利的双眸,居高临下的紧紧的盯着她:“你砸了太医院?” “是!” 微微颔首,袁修月的回话,没有一丝犹豫。 “呵——” 冷笑一声,离灏凌眸光大炙:“你承认的倒挺干脆!” “臣妾这是敢作敢当!” 淡淡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袁修月眸色坚韧道:“王太医嫌汀兰是丫头,不肯拿最好的丹药出来,没有法子,臣妾只能自己找了!” 因为身上的伤,汀兰的烧势来的又快又急,取药熬药,要花费不少工夫,她等不得,便只能命王院判把最好的丹药拿出来,可王院判以为她不通医理,只给了她普通的退热丹药。 “你找药的动静还挺大!” 轻皱了下眉宇,离灏凌微眯了眸子,上前勾起她的下颔,“明明骨子里雷厉风行,却要在过去两年里伪装的柔弱庄和,真是委屈你了!” “皇上知道就好!” 无所谓的笑了笑,袁修月侧头躲开他的手。 “你可想过今日所为的后果吗?”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狭长好看的瞳眸危险的眯起,离灏凌沉声道:“明日宫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今日砸了太医院,说不定母后也会过问此事。” “这些臣妾当然想过!”淡定抬眸,袁修月平静无波的视线再次与他微冷的视线相遇,微微一笑,她耸眉问出心中所想:“臣妾此举,有失体统,乃是悍妇所为,皇上可要废了臣妾?” 离灏凌闻言,眉宇微微一蹙。 感情她在这等着呢! 心下冷哼,迎着她略显希冀的眸子,他哂然笑道:“你休想!” 似是早已猜到他会如此回答,袁修月眉梢下滑,失望的瘪了瘪嘴,而后淡淡开口道:“那就请皇上来给臣妾收拾烂摊子吧!” “袁修月!” 声音冷凝的唤着他的名字,离灏凌心中怒火骤起。 “皇上若废了臣妾,则一了百了,此事也就过去了,若不废臣妾,太后一定会过问此事,若皇上不站在臣妾这边,臣妾死活都是错的……”微抬眸华,看着他黑着的一张脸,袁修月十分无奈的做摊手状:“除非皇上废了臣妾,要不然这事儿只能由皇上出面摆平!” 闻言,离灏凌微滞了滞! 此刻他才恍然,自己根本让眼前这个女人给绕进去了! 他若废了她,她便可以称心如意,如愿出宫。他若不废她,今日之事,便一定要替她说话! 到头来,合着砸了太医院的是她,到最后里外便宜的还是她! “皇后啊!皇后!” 迎着袁修月狡黠的明眸,离灏凌黝黑的眸中隐隐闪过一丝赞赏,心下轻轻一叹,他好看的唇形微微弯起,“朕以前当真小瞧你了!” 第五十章 冷宫废后 50 “承蒙皇上夸奖!” 眸中精华闪烁,袁修月不怕死的对离灏凌福了福身,接着说道:“汀兰伤的很重,臣妾要留下来照顾,在她痊愈之前,还请皇上容臣妾不能前往夜溪宫煮茶!” “准!” 脸色越发难看几分,离灏凌拧眉看着她,神情明暗不定,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际,他警告意味甚浓的哂然一笑:“你别得意的太早,咱们来日方长!” 太后急了 面对离灏凌的警告,袁修月能做的,便只有无所谓的淡然一笑。 人言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砸太医院之前,她便早已想到,离灏凌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他能容她留下来照顾汀兰,已是格外开恩,至于来日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翌日,离灏凌气闷,却仍然出面与太后说明原委,并罢了王院判的官职,以实际行动站在了袁修月这一边。 此举一出,六宫哗然! 先是废了韩妃,后又罢免了王院判,这两件事都与皇后有关,而皇上如此处置,无非是在告诉所有人,皇后虽然住在冷宫,但凤权犹在,容不得任何人挑衅! 是以,宫中众人谁都不敢再对袁修月露出一丝轻视! 当日,得了消息以后,贤王妃即派人往冷宫送了上好的丹药,就连时下正当宠的颜妃和刘美人,也都挑了上好的补品差人送到冷宫里! 一时之间,原本门可罗雀的冷宫,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也就是从这一日起,离灏凌便不曾再去过冷宫,也不曾再命袁修月前往夜溪宫煮茶,袁修月心里自然明白,他之所以让她安然度日,只是暂时给她时间照顾汀兰! 这种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一晃眼,十数日转瞬即过,汀兰身上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一日,冷风骤起,冬雪飘落。 一大清早,袁修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药膳,要给汀兰补身子,也不知是闻着味儿来的,还是怎么地,药膳才刚摆上桌,赫连棠便进了屋:“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淡淡抬眸,看了眼赫连棠,袁修月吩咐荷儿先把汀兰那份送过去,这才坐下身来对她轻轻笑道:“皇嫂来的正好,你也补补?” “我用过膳了,不过既是看到了,还是馋的慌!”含笑上前,在桌前站定,赫连棠舀了勺八珍粥送进嘴边浅尝一口:“好喝!” “好喝就多喝一些!” 取了小碗,袁修月舀了半碗便与赫连棠递了过去。 “皇后亲自煮的药膳,臣妾怎么好意思……”嘴上虽这么说着,却终是巧笑倩兮的伸手接了碗,赫连棠坐下身来,细细的品尝起来。 笑看着赫连棠,袁修月捧着粥碗喝了一口,蹙眉问道:“这个时辰,你该去宫里请安的,怎地来了我这里?” 自汀兰出事之后,赫连棠时不时的会过来,只不过她来时总是午后,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来的这么早! 又喝了口粥,赫连棠娇俏抬头:“我昨日奉了太后懿旨,今日要先到了你这里,再去福宁宫。” “太后懿旨?” 双眸微眯,袁修月蹙眉看着赫连棠。 “当初皇上罢免王院判的时候,一直在替你说话,太后以为你过不了几日便可搬回凤鸾宫了,可眼下过了这么多天了,皇上不来你这里,也不见你去皇上那边,她老人家自然有些着急了。”赫连棠对她一笑,轻声微微倾身,低声说道:“太后的意思是,这一两日里,皇上便要微服离宫,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他带你同行!” 人都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但现在太监还没急,太后倒是先急了。不过,这些并不是她最关心。她所关心的是如果离灏凌离宫,她的安稳日子,便可以过的更长久些。 是以,听了赫连棠的话,她白里透红的面庞上,不禁浮上一抹浅笑:“皇上要微服出宫吗?” “嗯!” 轻点着头放下粥碗,赫连棠微微垂眸,含笑说道:“其实每年这个时候,皇上都会秘密出宫,今年应该也不会例外。” 闻言,袁修月微扬下颔,了然道:“原来如此!” 伸手拉过袁修月的手,赫连棠眸光闪烁的笑问道:“如今太后的懿旨我已传达,皇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淡笑着抽回手,袁修月低眉喝了口粥,无奈叹道:“皇上此行即便要带着谁,也该带他最宠之人,我与皇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对我连宠都算不上,何来最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凝着袁修月晶莹剔透的眸子,赫连棠轻轻一笑:“臣妾怕的是,不只是流水无情,连那落花,也是无意的。” 微抬眸华,睇了赫连棠一眼,袁修月低下头,笑嗔道:“既是心里知道,便莫要再来劝我,我与皇上,天生八字不合,如是遇着不是他厌弃我,就是我气着他,如今我过的挺好,犯不着自己去找罪受!” “你啊!” 轻轻一叹,实在拿袁修月的不争没有办法,赫连棠十分无奈的站起身来:“你心里该是明白的,皇上外冷内热,并非暴躁之人,如果真是那样,当年他也不会跳进河里去救你……如果你愿意,完全有机会成为他最宠的女人。” 她相信,以袁修月的聪慧,若想博得帝宠,不算难事。 但问题在于,她的心里,没有皇上。 既是没有,便不会在乎,因为不在乎,也就不会去争。 而偏偏这一点,是她所无法左右的。 外冷内热吗? 只对赫连棠回以一笑,袁修月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喝了口粥,她的脑海里蓦地响起当年龙婆说过的话。 当年,在聚仙楼外,她初次见离灏凌,他便冷冰冰的。 那个时候,龙婆曾说,他这个人,其实外冷内热,并不是坏人。 只是可惜的是,就算他不是坏人,她的心,并不在他的身上,因为无心,所以……她的人,自然不会为他改变分毫。 —— 福宁宫,苏合香燃的正炙。 赫连棠甫一进殿,便见离灏凌正与太后同坐饮茶。 温和的笑,爬上嘴角,赫连棠款步上前,分别对钟太后和离灏凌福了福身:“臣妾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闻声,钟太后睨了眼身边的离灏凌,而后含笑看着赫连棠:“可去过冷宫了?” 眉心轻皱,离灏凌看向赫连棠:“皇嫂去冷宫作甚?” “是哀家让她去的!” 不待赫连棠应声,太后双眸一肃,有些不悦的看着离灏凌:“皇后主宰冷宫也有些日子了,总不见皇上过去瞧瞧,哀家寻思着,你这次出宫,该把她一并带了去!” 离灏凌脸色一黯,不悦道:“儿子何时说过要带她了?” 将离灏凌的反应尽收眼底,赫连煦心下灵光一闪,旋即计上心头:“皇上不必生气,皇后娘娘说了,就算您让她随驾,她也不稀罕去呢!” 赫连棠话语刚落,便见钟太后脸色有些难看的嗔了她一眼。 迎着钟太后的视线,她心下暗笑,却只能讨好的朝着钟太后笑着,不能言语什么。 “皇后果真是这么说的?”望着赫连棠,离灏凌轻转手中茶盏,眼眸深处波光微闪,深不可测。 “是!” 赫连棠郑重点头,淡笑怡然的脸上不见一丝心虚:“皇后娘娘说了,她现在过的挺好,犯不着到皇上跟前招罪受!” “是吗?” 微翘的唇角,透着几许薄凉,离灏凌邪肆一笑,将茶盏放下,起身对太后恭身:“儿子明日要离宫,尚有许多政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轻轻一叹,钟太后叮嘱道:“哀家知道,劝不住你,出门在外,切记照顾好自己。” “儿子明白!” 轻点了点头,离灏凌淡淡一礼,转身离开大殿。 目送他离开的挺拔身影,钟太后不禁摇头一叹:“皇后这孩子也真是……” 见状,赫连棠轻轻一笑,启唇说道:“母后不必担心,皇后这次跑不掉的。” 虽说君心难测,不过赫连棠却敢笃定,听了她方才的话,离灏凌表面上虽不会表现出来,但袁修月的平静日子,却已经过到头了。 钟太后看了赫连棠一眼,眼含忧色:“哀家不是怕她跑了,是担心她不知进退,又跟皇上弄的不欢而撒!” “儿孙自有儿孙福,母后不必担心太多!” 淡淡一笑,赫连棠含笑上前,伸手替钟太后揉着肩膀。 —— 是夜,落了一天的雪,丝毫不见停势,反而越下越大,站在窗前向外眺望,但凡入目之处,皆已是一片雪白之色。 将屋里的炭火烧到最炙,袁修月取了药膏,坐在床前细细的替汀兰涂抹着。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汀兰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触目惊心的殷红之后,那一条条狰狞的伤口,渐渐化作了一道道粉色的疤痕,密密麻麻的爬满汀兰原本白皙光洁的背脊之上。 第五十一章 冷宫废后 51 “咯咯……” 因袁修月手指的碰触,汀兰的身子不住的轻抖着:“二小姐,痒!” “痒,就代表快好了!” 手下动作不停,另一只手扶住汀兰光裸的肩头,袁修月嘴角微翘着替她往后背上涂抹着药膏:“你该感谢贤王妃给的这个舒痕的药膏管用,你这背上不会落下疤痕。倘若落了疤,你还指不定怎么哭呢!” “奴婢最该谢的,是二小姐!”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袁修月打了韩妃,又砸了太医院,汀兰心下滋味莫名,眼眶微红,她转头对袁修月道:“天色不早了,二小姐替奴婢涂了药膏,便去歇息吧!” 轻轻一笑,没有作声,袁修月低头认真的将药膏涂抹在一条条粉红色的伤痕上。 给汀兰涂好了药,荷儿早已备好了安神茶,等在袁修月的寝室里。 见袁修月进屋,她连忙端了茶,上前伺候着她喝下。 接过茶盏浅啜了口茶,袁修月眉心微颦着问着荷儿:“这是什么茶?怎么味道怪怪的?” “呃……” 荷儿滞了滞,低眉小声回道:“奴婢寻思着今儿天冷,便往安神茶里多方了些姜叶。” “是吗?” 淡淡的瞥了荷儿一眼,袁修月只多喝了一口,便将茶盏递给她,上床歇下了。 半睡半醒间,忽然有一股浓郁的花香味入鼻。 微微纵鼻,袁修月动了动眼皮,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袁修月再次转醒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后。 眉心处,隐隐泛着一丝痛楚,她紧蹙着眉,伸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这一觉,她睡的虽沉,却一点都不觉轻松,她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在梦里她被人下了迷药,然后扛出了冷宫…… 捏着眉心的手倏而一僵,恍然之间,想起昨夜种种,她心底蓦然一惊,霍然睁开双眸:“嘶——” 倒抽口气,吃痛的揉着太阳穴,她蹙眉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随着眼前景象的清晰呈现,知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里,她眸色微黯,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醒了?朕的皇后!”满含戏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袁修月,离灏凌眉梢微挑,脸上的笑时隐时现。 仰望着上方被无限放大的俊脸,袁修月心绪微滞,眉心忍不住轻颦了下,她缓缓的,勾起一抹浅笑,语气里尽是抱怨的无奈叹道:“皇上想带臣妾出宫,这是好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呵——” 讪然一笑,离灏凌声音低沉道:“你不是不稀罕跟朕出来吗?” “谁说的?”双眸微怔,袁修月眨了眨眼。 离灏凌双臂抱胸,好整以暇道:“皇嫂说的!” 闻言,袁修月暗暗在心里把赫连棠骂了二百五十遍。 抬眼看着离灏凌,她干笑了下:“能跟皇上出宫,是天大的好事,但凡宫里的女人,无不盼得皇上垂青……皇上觉得臣妾会说那样的话吗?” “会!” 嘴角轻轻一扯,离灏凌冷笑着点头。 别人或许不会,但她一定会! 眉脚轻跳,袁修月瘪了瘪嘴:“臣妾敢与她当面对质!” “晚了!” 云淡风清的睨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轻道:“如今我们早已出了京城!” “不是吧?” 微微蹙眉,袁修月打开车窗。 凉飒的风自窗口灌入,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下,但即便如此,却见她仍旧探出头去,看着车外连绵的群山,感慨连连:“睽违两年,还是宫外的空气更新鲜些!” 听她这么说,离灏凌脸色一黑,冷冷道出一个字:“冷!” 闻言,袁修月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泛黑,她微翘着嘴角,反手将车窗关上。 觉得她脸上的笑格外刺目,离灏凌俊朗的眉微微拢起,冷笑道:“在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被人掳掠了,还能笑的出来,你就不能正常一些吗?” “皇上觉得臣妾现在该怎样反应才算正常?这样吗?”将锦被拉下,袁修月扶着车厢坐起身来,与近在咫尺的离灏凌四目相对,脸色一苦,她眸中瞬间蕴起氤氲,哀婉声道:“皇上喜欢姐姐,既是要带人出宫,也该带着她才是,何必要带着臣妾?” 再怎么强势,她到底是个女子。 方才初醒时,她也会怕,但当她听到他的声音时,心里的紧张感,却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反正,他不会杀她! 如今既是回不去,她大可好好的呼吸下自由的空气,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 当然,她若开心了,也许有人会不高兴了…… 因袁修月的突然坐起,她与离灏凌之间的距离,便只有寸许。 温热的鼻息中,蕴着薰衣草的味道,轻轻拂在离灏凌脸上,让他原本平静的心潮,不经意间荡起丝丝涟漪,但这丝涟漪在看到袁修月泪漩于睫的瞬间,却被厌恶所取代。 “伶牙俐齿!” 眸中丝毫不掩厌恶之色,离灏凌冷冷的将脸别开,有些头疼的揉着鬓角。 “皇上又夸臣妾了!”把他的话当好话听着,袁修月似笑非笑的应了声,见离灏凌的俊脸顿时黑了下来,她眉梢一挑,一脸悻悻的看向一边…… 因为迷·药的关系,袁修月吃了有些东西,便又沉沉了睡了。 垂眸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离灏凌嘴角轻扯,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让人把她掳了来,为的便是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可到头来呢?她不但没有露出一丝惧容,居然还跟飞出牢笼的鸟儿一般,好好的欢呼雀跃一番! 日薄西山时,残阳没云后,是绚丽的晚霞。 经过整整一日的赶路,袁修月所乘坐的马车终于在一家客栈前缓缓停驻。 马车里,袁修月仍旧在睡着,没有一丝要转醒的意思。马车外,姬恒的声音适时响起:“主子,驿馆到了,该下车了。” “嗯!” 轻应一声,离灏凌蹙眉看着眼前睡的正香的袁修月,不禁抬起脚来踢了踢她身上的被子。 迷迷糊糊间,袁修月语气里尽是不悦的嘟囔着:“哪个兔崽子敢踢我!” 闻言,离灏凌面色一怔,旋即铁青一片:“你说谁是兔崽子?” 普天之下,敢骂他兔崽子的,她是第一个! 惊觉背脊发寒,袁修月倏然睁眼,直直的望入他如南极寒冰一般冰冷的眼,她心思微转,抬手捂住上额,痛苦呻吟着:“头好疼……哎呦!” “下车!” 被她的反应气的心口发堵,离灏凌冷哼一声,紧皱着眉宇,转身便要打开车门。 “哎呦——” 继续无病呻吟着,袁修月没有依言下车,而是重新躺下身来,开始无比哀怨的长吁短叹起来:“皇上有心带臣妾出宫,直接下旨就好,犯得着用迷~药这种下九流的招数吗?头疼死了!” “皇后若是一开始就乖乖的,何来今日之苦?”重新转身,淡淡斜睇袁修月一眼,离灏凌静静道:“对你下迷~药,不是朕的意思。” 袁修月微愣,随后语气有些低沉的问道:“是谁?” 是他也就罢了,她惹不起,总躲不起,若不是他,哼哼,女子有仇,睚眦必报! “暗影!” 十分随意的靠在车厢上,离灏凌轻叩车门。 随着他的动作,马车稳稳停下,车门微敞,于敞开的车门中,一男一女两名黑衣侍卫同时对离灏凌恭身:“主子!” 重新坐起身来,袁修月唇角微微抿起,冷眼看着两人。 这两人衣着冷劲干练,肃杀之气甚浓,不用想也知道一定身手不凡。 枉她在宫中两年,她竟不知有暗影的存在。 不! 不只是她,应该说整座皇宫之中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因为,他们的名字。 ——暗影! “他们一个是暗,一个是影,平日只负责我的安全!” 不再自称为朕,离灏凌的视线从暗影身上掠过,似笑非笑的落在袁修月身上,他先为袁修月解惑,而后头也不回的问着暗影:“夫人问我为何要用迷~药这种下九流的招数对付她……” 闻言,被称之暗的男子对袁修月恭了恭身:“主子早前交代过,夫人身上有功夫……属下是怕伤了夫人,这才出此下策……” “迷香加上蒙汗药,即便是不世高手,也得倒头就睡!”淡淡一笑,笑意未达眼角,袁修月冷眼看着离灏凌:“爷,你说是不是?” 只是迷香,可以让她昏睡一日一夜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给她用的,可不是一种药! 昨夜里,荷儿奉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 那时,她说她在茶水里放了姜叶,袁修月信了! 因为对身边之人,若是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活的很悲哀! 但如今看来,她的信任,与皇权的威压相比,荷儿到底还是选择了站在皇上这一边……念及此,她不禁在心底晦涩一叹! 第五十二章 冷宫废后 52 此事,若换做汀兰,一定不会就范!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迎着袁修月微冷的眸,离灏凌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唇角。眉梢轻抬,他微微颔首,倒也承认的干脆:“如你所料,茶里的蒙汗药,是我让人放的。” “迷香,再加蒙汗药,爷对妾身还真是够狠的。”沉稳的语气中,透着几许薄凉之意,袁修月冷笑着再次坐起身来,掀了被子准备下车。 “夫人生气了?”双手抱胸,离灏凌轻笑。 “妾身哪儿敢啊!” 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袁修月瘪着嘴,作势便要越过他步下马车。 “还是为夫扶着夫人下车吧!”看着袁修月一脸不悦的模样,离灏凌蓦地心情大好,并好笑对她伸出手来。 “有劳夫君了!” 不以为然的笑笑,袁修月轻抬柔荑,将之置于他温热的大手之中。 握紧她的手,离灏凌俊美无俦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淡淡的,轻抬眸华,对上他如墨玉般的瞳眸,袁修月声线微凉:“爷可听过一句好吗?” “什么话?” 轻皱眉心,离灏凌牵着袁修月步下马车。 “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曾看他,袁修月一边跟随他的脚步进入客栈,一边悠悠然道:“今日有人敢在我的茶里下药,明儿个我就敢在他的吃食里投毒!” 离灏凌闻言,微顿了顿脚步,咬牙一笑道:“你敢!” 与君上投毒,是诛九族的死罪! 她身后是安国侯府数十上百条性命,他笃定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温婉一笑,袁修月微微探身,凑近他耳边。 因她突然的亲近,而微微蹙眉,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离灏凌心神微漾,就在此时,却闻她吐气如兰道:“敢不敢,爷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闻言,离灏凌脸上笑容,不禁渐渐僵硬! “好累,今晚上爷自己用膳吧,我再去睡会儿!”瞳眸中,波光流转,眉梢微挑间,袁修月轻柔抽手,对离灏凌温婉一笑,她转身穿过驿馆大堂,提裙款款上楼。 即便再不愿,皇上也是他的夫君,她敢下毒毒死他吗? 她当然不敢! 只是,不敢毒死他,并不代表她不敢对她用些无碍性命的药剂。 这叫,一报还一报! 驿馆早已有人提前晴客,如今袁修月先上楼,门口处便只有离灏凌一人独立,眸光于瞬间变冷,看着她聘婷而上的身影,他的双眸之中有火光隐隐跳跃! 这个女人胆子很大! 大到,居然胆敢挑衅于他! 只是…… “你玩的过我吗?” 唇角处,缓缓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弧,离灏凌哂然一笑,带着暗影一起上楼。 二楼,客房里,懒懒的躺在睽违一天一夜的床榻上,袁修月无比满足的喟叹一声,便复又瞌上眸子……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掀起被子上了床,她蓦地一惊,抬腿便朝着来人踹了一脚…… 袁修月的脚,出的又快又狠,不曾移动分毫,离灏凌眸中精光闪过,抬手便稳稳抓住她的脚踝,没好气道:“你想谋杀亲夫啊!” 迎上他视线的一瞬间,袁修月便接收到他眼底尽是不悦的危险信号。 朱唇轻动,她想说些什么,却终识趣的选择噤声,用力的挣了挣,想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却又不能如愿,无奈之下,她仰望着床前的离灏凌,振振有词道:“爷若要休息,该到自己房里,这里可是我的房间!” 离灏凌眉心一立,冷声问道:“谁说这里是你的房间?” 闻言,袁修月哑然! 早前她上楼时,姬恒确实没说这间房是她的,不过即便如此,她却可以肯定,这间房绝对不会是为他准备的。 因为,无论采光,还是位置,这件房都不是最好的。 可……现在若他一口咬定这房间是他的,她也无可辩驳! “以后再敢对我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微沉的眸,狠狠的盯视着袁修月,离灏凌用力抬手,毫不怜惜的将她的腿狠狠扔在床上。 啪的一声传来,袁修月痛皱了眉,却倔强的不曾喊痛! 抬眸之间,见他作势便要上床,顾不得自己被摔痛的腿,她噌的一声坐起身来,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蹙眉凝着她写满戒备的俏脸,离灏凌唇角轻动,却仍是一本正经道:“夫人,赶了整整一日的路,为夫累了,想要歇息了。” “你要在这里休息?” 看着眼前的离灏凌,袁修月的眉心蹙的极紧。 学着袁修月蹙眉的样子,离灏凌也紧皱着眉宇道:“今次出门,你我只是寻常夫妻,夫人你在哪里,为夫便该在哪里休息,这有什么不对的?!” “你……” 顿觉无语,想到要跟他同处一室,同睡一张床,袁修月便觉浑身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掀起被子,便要下床,可就在下一刻,她惊呼一声,整个人重回跌回绣枕之上。 “天晚了,夜深了,哪里都不许去!”长臂横于前,看似十分随意的将袁修月压在床上,离灏凌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嘲讽之意:“君子着以美,秉之上上乘也,以你的姿色还入不了我的眼,我不会饥不择食的,放心睡吧!” 语落,斜睇她一眼,离灏凌唇角微翘着,在她如利刃般犀利的眸光注视下,掀起棉被和衣躺下身来。 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身侧躺下,袁修月杏眼圆睁,暗暗龇牙。 她算看出来了,他这是故意在折辱她。 可要命的是,即便受了如此委屈,人在屋檐下,她却不得不低头。 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被他禁锢于床内,袁修月沉寂许久,原本满是厉色的目光,渐渐变得随和。 罢了!罢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反正她早就嫁了他,这样也不算名节尽失。 今夜才第一日,且先睡饱了再说! 心下,如是暗暗一叹,微微仰头,她看着他完美的下颔轮廓,忍不住淡淡问道:“我们此行要去哪里?” “安阳!” 不曾垂眸看她一眼,目光直视床顶,离灏凌冷清回道。 “楚南安阳?”眸华微闪,袁修月微动了动身子。 “你知道安阳?” 终是垂眸看了她一眼,离灏凌眉脚轻蹙,手臂用力,让她动弹不得。 “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安阳?”不服气的反问一句,怎么挣都挣不开他的臂弯,袁修月她不悦的蹙了蹙眉,懒懒的窝在离灏凌怀里不再做任何挣扎,“你可别告诉我,我们去那里是为了体察民情!” 初时,她以为他微服出宫是为了体察民情。 但现下居然她们要去的是安阳,那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离国的皇帝,跑的楚国去,怎么可能是去体察民情?! 听到袁修月的话,离灏凌并未立即回答,眼睑虽然低垂,却仍旧轻颤了颤,他在沉寂许久后,于唇角处勾起一抹绝伦的笑:“去看一个人!” 凝着他嘴角的笑,袁修月心神微怔! 她所认识的离灏凌从来面色冷峻,可眼下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却神情温和,嘴角含笑,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他,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看够了吗?” 眸华轻敛,对上袁修月微怔的眸子,离灏凌眼底满是戏谑。 “爷长的好看,妾身百看不厌!”充满挑衅的笑笑,袁修月低下头来,看着他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她心下一横,张口便咬了下去——“啊!” 痛呼一声,离灏凌霍然抬手,一脸震怒之色:“你敢咬我?” “咬疼了吧?”重得自由,笑看着离灏凌震怒的俊脸,袁修月无奈涩然:“谁睡觉习惯有东西压着?” “你没长嘴吗?不会说啊?”眉眼竖起,离灏凌声线泛冷。 “我长嘴了啊!可我若说让你放开我,你会放吗?”似是早已习惯他的冷言冷语,袁修月据理辩驳之余,还无畏的低眉指了指他被咬痛的手臂:“还是这招最有效!” “你……该死!” 低咒一声,瞥见她眸底的那抹狡黠之色,离灏凌一脸阴晴不定。 “妾身万死!”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袁修月无所谓的自嘲一笑。 见状,离灏凌简直快被气死了。 他很怀疑,眼前这个如小恶魔一般的女人,当真是过去那个凡事大度,温柔端庄的皇后吗? “好困啊,爷不是累了吗?”在他冰冷恨恨的目光注视下浑身不自在,袁修月打了个哈欠,掀起被子盖在身上,闲闲的瞌上双眼。 静静的凝视着她平静的面容,心中恼意不减,离灏凌忽然惊觉,一向沉稳到冷清的自己,好像每次都被眼前这个小女人气的七窍生烟! 因一个女人轻易怒形于色! 第五十三章 冷宫废后 53 这,绝对不正常! 几不可见的轻蹙了下眉心,他心下沉思,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时间不长,室内鼾声大作。 闻声,离灏凌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宫中佳丽三千,他这是头一回听到女人打鼾! 且,还如雷一般! 这还是女人吗?! 嫌恶的皱紧眉头,随着鼾声越来越大,他忍无可忍的抬脚踢了踢熟睡中的袁修月。 “呼噜——呼噜——”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瞥了眼难色黑的一塌糊涂的离灏凌,袁修月暗笑着裹紧被子辗转向里,给他个后背,鼾声依旧…… 和她同床,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翌日,天气晴好,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满一室。 在床前站了许久,仍不见袁修月醒来,影子肃静的脸上,虽隐隐透着为难,却仍是出声唤了袁修月:“夫人,该起了,用过早膳我们还要赶路呢!” “嗯……” 无比满足的喟叹一声,袁修月懒懒的伸展双臂,极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睡眼,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床铺,再看向恭立床前的黑衣女子,她巧然一笑,坐起身来:“影子妹妹早!” 影子微愣了下,唇角不自在的牵动了下:“夫人,已经辰时两刻了。” “是吗?看样子时辰确实不早了。” 袁修月神情未变,只无所谓的笑了笑,便动作利落起身下床。行至盥洗处,她轻掬起水,朝自己脸上拍了拍,冰凉刺骨的感觉,将睏盹逼退,袁修月面不改色的回头问道:“爷呢?” “爷在楼下等着夫人一起用膳!”回了袁修月的话,影子脸色微变,指着盥洗盆里的水道:“属下帮夫人去换热水。” 眼前之人,可是皇后,是千金之躯,严寒冬日里,岂有用冷水洗脸的道理?! “不必了,我没那么娇气!”从影子微变的脸色,意会她心中所想,袁修月将巾帕浸湿,抬手将脸擦拭干净,坐到梳妆台前自己动手梳起了长发。 “呃……” 见袁修月如此,影子微愣了下。 冬日里,皇后娘娘竟以冷水净面! 常伴离灏凌左右,宫中形形色色的女人她见的不少,但像袁修月这样随性,一点都没有娇惯之气的皇亲贵胄,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走吧,爷不是还等着吗?”在有影子怔仲之时,袁修月不施脂粉,也不待任何金银首饰,只简单的拿手帕扎了一只马尾,便起身抬步,步出客房。 客房里,一直以冷静自持的影子,在原地怔愣许久,直到袁修月出了客房,她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出去。 —— 楼下的客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菜肴。 桌前,离灏凌脸色冷凝,一人独坐,傻子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在他身后,姬恒和暗分立两旁,皆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自楼梯缓缓而下,见离灏凌目光阴沉的看向自己,袁修月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爷起的真早!睡的可好?” “也许我是一宿没睡呢?!”脸上仍旧波澜不惊,离灏凌定定的看着她下楼,轻扯唇角,他深邃如海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冷冽! 昨夜,她鼾声如雷不说,还将被子都裹了去,他能睡好才怪! “妾身这一觉睡的倒是香甜的很!”对离灏凌的反应丝毫不觉意外,淡淡一笑间,袁修月微福了福身,还不忘刺激下他,在他身侧落座。她轻轻的拿起筷子,边夹着菜边啧啧叹道:“这人啊,睡的好了,觉得这菜也格外的香!” “早膳时辰过了!” 低低流转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离灏凌眸光如电,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他起身向外,对姬恒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启程赶路!” “呃……是!” 神情微滞了滞,姬恒苦着脸睨了袁修月一眼。 皇上吃好了,皇后可还没吃呢! 可眼下皇上要走,他又不能抗旨不遵…… 昨夜,袁修月鼾声如雷,扰的离灏凌半宿没睡,是以,今晨他冷着脸子不让她用早膳,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抬眼见姬恒一脸为难的样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袁修月微微抬手,拿来半个馒头对姬恒说道:“我吃这个就行!” “夫人!” 姬恒面露感激的对袁修月恭了恭身。 上了马车,袁修月没有再去惹离灏凌生气,在他森冷目光的注视下,她识相的窝在角落里,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着馒头。 凝着她旁若无人的样子,离灏凌薄削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眸中满是嫌恶和嘲讽的数落着袁修月的罪状:“先是打鼾,又抢了被子,一晚上睡的跟死猪一样,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停下正在细细咀嚼的动作,袁修月微微抬眸,对上离灏凌桀骜的瞳眸,她唇角含着浅笑,不疾不徐道:“妾身嫁给爷两年了,是不是女人,爷该最清楚不是吗?“ 她的话,说的很委婉,却足以让离灏凌明白,若她不是女人,只怕他会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你是女人没错,不过却生的丑陋,养的粗俗!”被她气的暗暗咬了下牙,毫不客气的奚落着她,一夜都没有睡好的离灏凌凉哂一笑,斜倚车厢盖好锦被,“明月与你,乃是一母同胞,却柔情似水,妩媚倾城,可你……” 眉眼微眯,袁修月静静的看着离灏凌,等他把话说完。 上下打量着袁修月,离灏凌啧啧叹息一番,冷言问着她:“我很好奇,何以同是袁家女儿,却有云泥之别,安国候可是只养了你,却不曾教会你身为女子,在夫君面前,该有的教养?” “呵——” 长长一笑,将手里的馒头,捏的粉粹,袁修月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霾,静静的看着离灏凌,她眸色前所未有的清冷。“皇上说对了,我就是有人教没人养!” “袁修月!” 袁修月反应之大,出乎离灏凌的意料,凝着她清冷隐怒的眸子,他沉声喝道:“朕容你让你,你倒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臣妾只是将皇上的话,直白一些说出来而已!”离灏凌将朕字都说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不过即便如此,袁修月仍旧明眸怒睁,桀骜的扬起了下颔:“若皇上觉得冒犯了皇上,可以杀了我!” “你——” 冰冷的眸中,冷冽之色一闪而过,离灏凌啪的一声拍在身侧的扶枕上:“别再挑战朕的底线,朕真的会杀了你!” “皇上有底线,别人就没有了吗?”凄婉一笑,袁修月眸色晦暗的叹声说道:“既是皇上如此嫌恶于我,又何必带我同行,处处刁难,落得个自己不痛快?明月温柔贤淑,你大可立她为后,容我在冷宫孤老,我定没有半句怨言!” “不可理喻!” 熟悉了她的隐忍和厚脸皮,此刻不明见她如此愤怒,离灏凌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郁起来。 “我是不可理喻又如何?反正皇上既不会废了我,也不会杀……” “聒噪!” 袁修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闻离灏凌低咒一声,忽然凑上前来,一把将她扯带入怀,他温热的双唇,准确无误的覆上袁修月唇瓣,让她来不及说出的话,悉数哽在喉间…… 想让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离灏凌却选择了连自己都震惊的方式。 呼吸忽然被夺,唇齿之间属于离灏凌特有的清雅气息缭绕徘徊,袁修月短暂的怔愣后,紧蹙眉心,极为抗拒的抬手向前,想要将他推开。 这是她的初吻,她此生的第一吻! 虽然,自进宫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个吻,与她心爱之人无缘。 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该在眼前这种情形下发生! 凭什么?! 凭什么在他毫不留情刺痛了她的心之后,却可以如此霸道的吻她?! 她不要! …… 离灏凌,你疯了! 暗暗低咒一声,离灏凌深邃如海的眼底,一抹暗恼闪过,惊觉自己竟然吻了袁修月,他尚不等她有所反应,猛然用力一推,使得她狠狠的跌撞在身后的车门上。 砰的一声,虽着着冬衣,却仍觉后背隐隐泛疼,倏然抬眸,袁修月满眼愠怒的看着离灏凌。 “出去!” 气她,也在气着自己,离灏凌重靠回枕侧,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不用赶我,我一刻都不想再与你同处!”眸底的羞涩无法悉数掩去,袁修月倔强的以手背用力擦了下嘴唇,不曾叫人停车,她哐啷一声将车门踹开,身形向前一倾,整个人便蹿了出去。 心下一惊,离灏凌霍的坐起身来。 马车外,惊见袁修月蹿出马车,姬恒和暗影都是一震,而后急忙命人停了马车。 “夫人,您没事吧?”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胆战心惊的远远瞧了眼车里黑着脸的主子,姬恒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着袁修月的情况。 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俩人该是又斗上了。 第五十四章 冷宫废后 54 只不过这回,斗的未免凶了些…… “没事!死不了!” 咬牙站起身来,袁修月没有再看离灏凌一眼,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朝着另一辆马车走去。 “疯子!” 看着她坚毅前行的身影,离灏凌不禁心弦一松。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微微抬手,他有些不置信的抚上自己的左胸处!在那里,如释重负的感觉是那么清晰,清晰到他俊朗的眉宇,都跟着皱了起来。 方才,他的心中,有对她的愤怒,还有对自己的恼怒,可在她跳车的那一刻,他竟然……在担心她!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淡漠而冰凉! 另一辆马车里,殷红刺目的血,顺着袁修月的脚踝,浸湿了她的棉履。 手里拿着上好的金创药,影子几次想要替她上药,却不见她移动分毫。此刻,她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独自窝在角落里,任身上的伤口流血,暗暗舔舐着自己心里的伤。 自她懂事开始,她的爹娘便都围着姐姐转,对于她的事情,更是问都不曾问过一句。即便她跌伤了,也只奶娘替她上药,每每看到被爹娘疼爱的姐姐,小小如她,也曾希冀得到他们的关爱,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直至后来,奶娘死了,她以养病之名被送往边关,她才真正明白,之余父母,有明月足矣,而她,可有可无,是多余的。 离灏凌说的没错,她的爹娘,确实只生了她,却不曾教养过她! 这是她心里的痛! 从来都不曾示于人前,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痛! 但,即便心里在痛着,她却仍旧让自己笑着,坚强快乐的长大。 然而……他刚刚的话,却如刀似锥一般,句句刺痛她的心,声声割裂她身上这片从来不容任何人触碰的那片逆鳞! 是以,她暴了! 不再如以往一般云淡风轻,也没了早前聪灵慧黠! 这份殇,注定会跟她一辈子,她却不想让任何人去碰…… 黄昏日落时,车队抵达客栈,袁修月由影子扶着下车的时候,离灏凌已经到了客栈门口,见她一瘸一拐的下来,他淡漠的眸中为微起波澜。 知道他在看着自己,袁修月却不曾抬眸看他一眼,只垂首咬唇,忍着痛一步步从他身边经过。 见她如此,离灏凌的神情,不禁又是一冷! 进入客房,袁修月躺在软塌上,任影子替自己处理着伤口,她却从不曾呻吟半声。 须臾,将金创药上好,影子替她盖好被子:“尊卑总有别,夫人即便心里再气,也不该对爷视而不见!”她不知皇上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从不是多事之人,但却对袁修月有着莫名的好感,都说伴君如伴虎,倘若皇上一不高兴怪罪下来,怕只怕受苦的还是袁修月自己。 “尊卑……”袁修月冷冷一笑,转头看向影子:“影子,你见过进宫两年,却还是处子的皇后吗?” 影子一愣,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异色。 此事在宫中,虽不敢有人提起,却是人尽皆知! 淡淡的,自嘲一笑,袁修月重新抬头看向屋顶:“当年皇上想要立为皇后之人,是我的姐姐,可贤王妃到侯府选后之时,却选了我……” 语气顿了顿,她苦笑着凄然叹道:“新婚第一夜,他便说过,我是他宫里最丑的女人,入宫两年,他到凤鸾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在韩妃宫里,与我姐姐夜夜暗通款曲,而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夫人……” 咂了咂嘴,影子的脸色,终是变了。 袁修月此刻所言,皆是宫闱秘史,而她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自然比谁都清楚。 但,清楚是一回事,若当事人亲口说出,便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我从来不是软弱之人,却碍于家族,碍于你口中的尊卑二字,不得不哑言隐忍!”没有理会影子的话,袁修月兀自说着:“我以为,只要我懂得隐忍,便可在宫中安身立命,但是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这些,她本可藏在心里,但眼下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堵! 她岂会不知,自己的遭遇在任何人眼里,都会是笑话,不过这些,她早已不在乎了! 她只是想,或许找个人宣泄出来,自己多少会好受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 “夫人,您累了,早些歇着吧!”影子虽然看惯了生死,却与袁修月同为女人,心下微微透着酸涩,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轻叹一声,替袁修月盖好被子,她在床前恭了恭身,转身便要退下。 “影子!”见影子要走,袁修月再次转头看向她。 “属下在!” 刚走出几步,影子蓦地停下,转头对上袁修月的眼,她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微微一笑,袁修月轻声问道:“若我今日逃了,后果会怎样?” 闻言,影子神情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郑重思忖片刻,她神情凝重道:“若夫人逃了,莫说夫人的家人会受牵连,就连夫人在宫里的近身奴才也会跟着遭殃,其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出逃?!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后果,袁修月苦笑了下,暗暗定了定心,她微微蹙眉,一抹极致灿烂的光芒自眸间绽放…… 翌日,天清气朗,白云微微。 驿馆楼下,离灏凌已用完早膳,却仍不见袁修月下楼,俊逸的眉梢,略微拧起,他面色不悦的放下筷子,抬眉看了眼恭身立于身前的姬恒。 “奴才去请夫人下楼!”姬恒会意,忙步履匆匆的转身上楼。 不多时,姬恒去而复返,脸色却十分难看,在他身后,影子亦是一脸难色。 见状,离灏凌原本紧皱的眉,瞬时皱的更紧了些。 “皇……爷!” 微滞了滞声,姬恒上前,在离灏凌身前恭身道:“夫人腿伤严重,今儿只怕上不了路了。” “怎么回事?” 眸色微变,离灏凌抬头看向姬恒身后的影子。 昨夜,她只说袁修月伤了腿,但并无大碍,今日怎么就变的严重。 影子上前,垂首回道:“如今的天气,虽已立春,但仍十分寒冷,昨日夫人受伤之后没有及时敷药,一路颠簸下来,腿伤不但未愈,反倒有了冻疮之兆!” 离灏凌闻言,心下暗惊,起身便上了二楼。 二楼客房里,袁修月早已料到离灏凌会上楼。见他进来,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赌气似的别过头去。 冷冷的扫视她一眼,离灏凌一步步上前,终是在袁修月床前站定。 “夫人!” 抬眼察言观色的瞄了离灏凌一眼,姬恒心中暗暗叫苦,忍不住轻唤袁修月一声:“爷来看您了。” 静默片刻,终是缓缓回首,袁修月到底将视线调转到离灏凌身上。 “伤的很重?” 语调平和,却不带一丝情绪,离灏凌的视线不曾与她交汇,垂眸看着她盖着被子的腿。 哂然一笑,低眉伸手,唰的一声将身上的被子扯去,袁修月冷冷的扫了眼自己肿胀不堪的小腿,复又抬眸看向他:“这伤若养的不好,我的这条腿也就废了,也许以后离国会有一个瘸腿皇后,这下……皇上可痛快了么?” 看着她腿上的伤,离灏凌瞳眸微缩。 袁修月的腿,肤若凝脂,纤细有度,可眼下,在她白皙的膝盖以下,却密布着怵目惊心的血痕,让人觉得惨不忍睹! “这腿瘸了也好,以后看你还敢不敢随意跳车!”心下暗恼,离灏凌轻轻抬手,重新把被子给她盖好,他抬眸望进她淡漠疏离的眼底,他声音无波的对姬恒吩咐道:“准备马车,我们启程,影子负责送皇后回宫!” “是!” 姬恒领命,忙转身出去准备。 “这条腿如果废了,朕就杀了汀兰!”冷冷的又看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以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威胁于她,见她杏眼圆睁,他邪佞一笑,毅然转身,抬步向外走去。 凝着他离去的背影,袁修月心底气极! 虽然她如愿与他分道扬镳! 但,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拿汀兰要挟她! 恭送离灏凌,影子回头看向袁修月,见她一脸气恼的样子,她蹙眉之余,不禁轻轻一叹! 皇后的腿都要废了,皇上却丢下她仍要赶路,换做是她,她也该气了! 不多时,离灏凌所乘坐的马车启程。 将马车备好,影子重新上楼,对袁修月恭身道:“夫人!马车备好了,属下背您下去!” “不用那么麻烦!” 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阴霾早已烟消云散,袁修月嘴角微翘着掀起被子,动作利落的下了床。 见状,影子神情一愣,半晌儿不曾回神…… 见影子一脸怔愣,袁修月冲她笑了笑,眸若星月弯弯:“普天之下,草药数以千万,想要寻的一种可以让腿暂时肿胀的,又岂是难事?” 第五十五章 冷宫废后 55 影子一愣,微微回神,冷冰冰的问道:“夫人可曾想过,这可是欺君之罪?!” “那又如何?他若治罪,我等着便是!”袁修月无畏一笑,转身从床了取了轻裘穿上,这才边往外走,边看向影子:“走吧,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现在启程不出五日我们就能抵达云阳了!” 影子闻言,神色变了变:“云阳?!” “没错,就是云阳!”淡笑着颔首,袁修月微笑道:“从出生,到五年以前,我一直生活在那里,仔细算算,我已五年不曾见过哥哥了,今次既是出了宫门,又岂有不去云阳之理?” 云阳,位于离国和南岳交界,是个有山,有水,毗邻大漠的天险之城! 她的兄长袁文德常年驻守在那,她……同样是在那里长大的! 离开五年,她真的很想念那个地方! 如今,既是有机会,她便一定要回去看看。 “可……”迎着袁修月的目光,影子微微正色道:“皇上有旨,命属下护送您回宫!” “可如今皇上走了,你便该皇后的。”对影子柔和一笑,袁修月并没有摆出皇后的架子,而是好商好量道:“你放心,汀兰还在宫里,我是不会逃走的,到了云阳,看过哥哥,我一定随你回宫!” 静默片刻,影子静静的凝视着她,终是垂首恭身:“请皇后娘娘随属下回宫!” 眸华微闪,袁修月低眉注视着影子:“你不听我的?” “不是不听,而是不能听!”脸上无喜无忧的低着头,影子无温声道:“此去云阳,少说也有十天的路程,皇后娘娘是万金之躯,如今又有伤在身,绝不能随意冒险!” “我的伤没有大碍!” 袁修月直截了当回了影子的担心。 “即便如此,若此事让皇上知道了,属下仍旧担待不起!”影子上前几步,挡在袁修月身前,微一抬眸,直直望进袁修月清澈的眸底,她的脸上不见一丝退让之色。 见状,袁修月眉心紧蹙:“你这是要与我动手吗?” “若娘娘执意要去云阳,属下别无选择!”不曾后退一步,影子低声道:“为保娘娘安危,还请娘娘随属下回宫!”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看着挡在身前的影子,袁修月倒也不恼,只一副头疼摸样的揉了揉鬓角:“从这里,到楚国安阳,即便皇上一行日夜兼程也需半个多月的时间,且不管皇上此行到安阳是要去看谁,他这一去一回,最少也要一个多月,你我到云阳一趟,才十天的路程,剩下时间回宫绰绰有余!再说了,有你保护我,我会有什么危险?!” 语落,放下揉着鬓角的手,袁修月不再多费唇舌,转身便往外走。 见她要走,影子身形一闪,再次挡在她身前。 就在此时,袁修月倏而抬手,于电光火石间,封了影子三处大穴! “我本不想这么做,你何必一定要逼我出手?”满是无奈的与影子大眼瞪小眼,看着影子精致好看的面容,袁修月脑中忽而眸光一闪! 先将自己身上的裘衣,跟影子身上的外衣调换,又自梳妆台前取了胭脂水粉给影子上妆梳头,一阵忙活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她放下眉笔,赞叹声道:“不化不知道,一化吓一跳,原来夫人生的这么美……夫人别急,属下这就背夫人下楼!” 世人皆知,离帝离灏凌嗜爱美色,在他的皇宫之中,倾城之色数不胜数,想当然尔,每日跟随在他身侧的暗卫,自然也不会是庸脂俗粉! 眉若如黛,皓目衔珠。 双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容貌清丽的影子,袁修月不禁啧啧赞叹:“多美的一张脸啊!” 听到她的赞叹声,影子的脸不禁铁青。 “我们如今已经出了惠城,过不了几天就能到云阳了!”打开车窗往外望了一眼,袁修月淡淡一笑,回过头来,见影子面色不郁,她伸手轻撩她的额发:“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夫人生的这么漂亮,该高兴才是,何必总绷着一张脸!” 影子听了,眉心紧皱,只得竭力将穴道冲开。 费时许久,终于冲破哑穴,她挣了挣身子,不依声道:“夫人可知如此行事会有什么后果?” “我当然知道啊!” 对影子笑着,袁修月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戏谑道:“夫人你不必害怕,有什么后果,奴婢一人担着便是。” 闻言,影子顿时气白了脸:“夫人莫要再折煞属下了!” “你去问谁,谁也得说你是夫人,我是属下!”佯装没看到影子气极的模样,袁修月的手,轻轻在她身上划动了下,不无威胁道:“此去云阳已成定局,你若听话,我现在就帮你解开穴道,如若不然,哼哼,回宫以后,我让你好好认识认识本宫。” 听出袁修月话里的威胁之意,影子冷笑了下。 谁说当今皇后温柔娴雅,大度庄和来着,眼前的她,早已颠覆了她的认知! 试问,有哪个皇后,会跟皇上针尖对麦芒,处处做对?又有哪个皇后,会跟身边才奴才换装,口口声声称呼自己奴婢?! 渐渐的,唇角冷笑敛去,她偏头想了想,略有些迟疑道:“皇后此行,只能去云阳!” “成交!” 笑着点头,袁修月随即说道:“不过这一路上,你是夫人,我是奴婢!” 影子狠狠咬了咬牙,冷冷道:“成交!” “这样就对了嘛!” 轻轻一笑间,啪啪两声,袁修月出手如电,将影子身上的穴道解开。 重得自由,影子身形一松,一脸无奈的看了袁修月一眼,便忿忿的转头看向窗外。 左右看了影子,袁修月总觉缺点什么,片刻之后,她心中恍然,顺手将身上佩戴的玉佩取下,系在影子腰扣上。 —— 马车行至中午,路径一座小镇,才在一间酒楼门前停了下来,稍作休息。 看着车外来回涌动的人群,袁修月对影子谄媚一笑,伸出手来搀着她起身,“夫人一定饿了吧,奴婢扶您下车吃些东西吧!” 闻言,影子一阵恶寒,却只得任由她扶着,缓缓步下马车。 酒楼不大,却干净雅致。 与影子选了处僻静角落坐下,袁修月喊了店小二,随意点了几道清淡小菜。 时候不长,店小二上菜。 看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桌,她黛眉微蹙,满是疑惑道:“店家,你这菜上错吧,我们没点这些。” “没错儿!” 店小二笑了笑,抬手指向二楼方向:“是楼上那位爷,替两位姑娘点的。” 闻言,袁修月与影子相视一眼,双双循着小二的手朝着二楼望去。 二楼之上,一位华服美男,洒脱飘逸,正持酒凝望楼下,见两人看向自己,他一脸浅淡不羁的表情,似笑非笑着对影子轻轻举杯…… 食色性也 感觉到华服男子饱含侵略的眼神,影子黛眉轻拧,面露不悦之色! 视线仍然停留在美男身上,袁修月嘴角噙笑,喃喃自语道:“天下乌鸦果然是一般黑的!” 闻言,影子瞟了她一眼,问道:“此话怎讲!” 收回视线,袁修月看向影子:“你如今梳着头髻,常人一眼便知早已嫁做人妇,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送了我们一桌子菜,这不正应了那句话吗?” 微微蹙眉,影子轻问:“哪句话?” “食色性也!” 恻恻笑看着影子,难得见她面色微赧,袁修月动作轻快的拿起筷子,先替影子往碟子里夹了块水晶肘子。“夫人快吃吧,吃饱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身为奴婢,饭钱为主子夹菜,可是份内之事,她可一定都没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这东西来路不明,尚未验毒不可食用!”眸华抬起,见袁修月毫不客气的兀自吃了起来,影子脸色变了变! “依夫人看,以那位公子看您的眼神,他会舍得下毒毒死您吗?赶紧吃吧,吃完他还等着过来搭讪呢!”微眯了双眼,对影子又笑了笑,袁修月又给她夹了些菜,这才大快朵颐起来。 袁修月的吃相,影子一点都不敢恭维! 暗暗叹了口气,她轻柔执筷,动作优雅的吃着。 她优雅的吃相,在袁修月的衬托之下,更显出众,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静静的,观察着楼下的一对主仆,酒楼上层,锦衣公子好看的桃花眼中,眸华绽放,熠熠生辉! 用过午膳,影子便要起身离开。 “人家公子平白送我们一顿大餐,即便要走,也该道了谢再走!”伸手拉她坐下,袁修月貌似恭谨的替影子斟了杯茶,随后对店小二招了招手。 店小二笑着上前问道:“这位女客官有何吩咐?” 袁修月笑着看了眼二楼,对店小二道:“你去转告二楼的那位公子,承蒙他盛情款待,我们家夫人吃的很好,这就要走了!” “小的这就去!” 点头哈腰,店小二上了二楼。 第五十六章 冷宫废后 56 冷眼看了眼正在上楼的店小二,影子凑近袁修月耳边轻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夫人莫要忘了答应属下的话,此行我们只去云阳,等下道谢之后,我们便走,切不可多生事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了,以你的身手,能生出什么事端来?”对影子轻翻白眼,抬眸见锦衣公子已带着随从下楼,袁修月忙也扶着影子徐徐起身。 不等对方上前,袁修月已缓步凑了过去,在锦衣公子身前微福了下身,她轻道:“承蒙公子慷慨赠膳,我家夫人吃的很好,特命我过来与公子道谢!” 锦衣公子瞥了她一眼,视线停落在影子身上,视线下移,待看见她腰间的玉佩,他眸光一闪,却仍是声音温和悦耳的缓缓说道:“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夫人吃的好便已足矣!” “承蒙公子抬爱,妾身告辞了!” 施施然,福下一礼,影子伸手搭在袁修月的手上,转身向外走去。 目送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锦衣男子温润一笑,转头看向身后的随从,以尖削有型的下颔,朝着袁修月主仆离开的方向,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 坐在马车里,看着身后小镇渐渐远去,影子暗松口气! 关上车窗,微微转身,她一脸不赞同的对袁修月冷声嗔道:“幸好那位公子温文尔雅,不是登徒之辈,如今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也不尽然!” 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袁修月的脸色稍显凝重。 影子闻言,不禁眉头一皱! 淡淡一笑,袁修月的视线一路下滑,最终落在她系在腰扣的玉佩上:“你是皇上的暗卫,洞察力自不会弱,方才那锦衣公子在看到这块玉佩时的眼神,你不觉得有些耐人寻味吗?” 眸华微垂,将玉佩摊在手心,影子低眉敛目道:“若属下记得不错,这块玉佩是当年皇后入宫时,太后赏给娘娘的,既是太后赏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凡物,那位公子出身不低,识得宝物,故而多看几眼,也不足为奇!” 影子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但话说到最后,她眸底的神色,竟也微微颤动着。 见她如此,袁修月悻悻一笑:“但愿如你所言!” 她的笑,尚还在脸上,不曾褪去,马车外便传来刀剑刺入皮肉的轻微声响,闻声,她和影子皆是一惊,随着一声车夫的一声闷哼,马车停驻,车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面对突变,影子眸光一闪,反转腕刀,作势便要出击。 “若外面有人数众多,你这样下去岂不累死?”千钧一发之际,袁修月蓦地抬手握住了她的皓腕,并暗暗对她摇头:“先查明敌情,再见机行事!” 闻言,影子身形滞了滞,终是暂时隐忍下来,未曾发作。 她的职责只有一个,那便是保护袁修月的周全,眼下车门虽已大开,车外的人却并未造次,由此可见她们暂时还是安全的,比起冒然反击,她们确实应该先探明对方虚实早做打算! 不过……如果有人对袁修月构成威胁,她断断不会隐忍半分! 安抚好影子,袁修月转头向外,冷冽喝道:“你们什么人?竟然敢劫我们主子的车驾,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马车外,锦衣男子的两名随从相视一眼,直接无视她,只对她身后的影子恭了恭身:“夫人见谅,我家主子有几句话要问过这位姑娘!” “见谅?” 精致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影子脸色难看的指着早已一命呜呼的车夫,哂然笑道:“这就是你们主子让我见谅的方式吗?” 被她的话,问的哑口无言,两名随从脸色难看的对视一眼,而后冷眼看向袁修月:“请姑娘下车!” “不行!” 冷冷开口,影子手里的腕刀动了动。 “夫人莫怕,奴婢一定不会有事的!”按住影子的手,袁修月看似是在安慰她,实则让她稍安勿动! 直勾勾的注视着袁修月,影子的脸色微微发白:“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见状,袁修月转头看向车外的两人,露出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夫人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伤害她!”对影子谦卑恭谨,两位随从中年长的一个不容分说,抬手便将袁修月从车厢里扯带出来。 他的动作之快,让影子都不禁为之一惊! 此人,绝对是一绝顶高手! 若说方才,是为了先探虚实,再见机行事的话,那么此刻袁修月落在对方手里,影子能做的,除了继续隐忍,便再无他法了! 离开马车后,袁修月被带进了一辆极其奢华的辇车里。 辇车之中,苏宜香燃的正炽,白烟袅袅绕炉而上,将隐于白纱之后的锦衣男子,衬托的愈发飘渺,仿若谪仙一般! “主子,人带到了。” 在锦衣男子身前站定,满脸虬髯的男子对锦衣男子十分恭敬的微恭了恭身。 “嗯!” 轻轻的,似是应声,又似是舒服的喟叹,锦衣男子子鼻息间逸出声响。 缓缓的,对正在为自己捶腿的彩衣婢女摆了摆手,他慢慢起身,微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袁修月。 被那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盯的头皮发麻,袁修月不悦的皱了皱眉。 “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佯装害怕,却又不能输了气势,声线泛冷,她微扬下颔,紧盯着锦衣男子,仿佛想要将他看透一般。 “我是什么人?”俊脸上的笑靥,如沐春风一般,锦衣男子微挑了眉,悠然抬步,来到袁修月身前:“在问我是什么人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让我知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心下早已料到会是如此,袁修月的脸上,丝毫不掩惊讶之色! 静窒片刻,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微微别过脸去:“我不明白你此言何意!” “不明白吗?那就由我来提醒你一下!” 锦衣男子轻笑了下,转身向后,缓缓朝着贵妃榻踱步而行:“三年前,离帝生母钟太后大寿,我曾差人送了她一块双龙戏珠的玉佩,而这块玉佩如今可是在你家主子身上哦!” 听锦衣男子如此言语,袁修月心下思绪千转。 他称呼太后为离帝生母,便说明他并非离国之人,可他既是有资格与太后贺寿,变表明他的身份,并不一般! 只是,他到底是谁?! 抬眸之间,见锦衣男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袁修月冷哼一声,趾高气扬道:“既是你知道我家主子身世不凡,你还不赶紧与我家主子请罪!” “她到底是谁?” 将袁修月的趾高气扬看在眼里,锦衣男子深邃无波的眸中,冷光一闪,忽而冷声追问。 心下一凛,袁修月怔怔的看着眼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美男,一副忠仆模样,视死如归道:“不想惹麻烦,你就赶紧放了我们,我死都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 “好一个忠仆!”低眉凝视着她,锦衣男子脸上的笑,早已不复一丝温度:“不过没关系,不用让你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闻言,袁修月汗毛竖起,一脸戒备的往后退了两步。 在她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满面虬髯的绝顶高手,他的胸膛,好似一堵墙,让不小心撞到他的袁修月忍不住跳脚! “雷洛!爷把她赏给你了!” 闲闲的睨了袁修月一眼,锦衣男子悠哉悠哉的斜倚在贵妃榻上。 “他?” 伸手指着将自己撞出泪来的大胡子,袁修月杏眼圆睁的瞪视着锦衣男子。 “嗯!你配他,也算是高攀了!”笑的无害,锦衣男子看向大胡子:“玩完之后,把她卖给妓院的老鸨,以她差强人意的姿色,即便不能当花魁,怎么着也能换壶酒钱!” 她此言一出,袁修月的脸瞬时一黑! 在他眼里,她才值一壶酒钱? 她可是离国的皇后! “我在宫里再怎么着也是皇后身边的掌事,我才不要跟着这个大胡子,更不要去什么妓院!”嫌恶的看了大胡子一眼,又抬眼看向锦衣男子,她的脸上又惊又惧,好似生怕自己被卖进妓院一半! “宫里?” 眉头微皱,锦衣男子紧眯了下双眼。 “是!”像是被吓破了胆一般,袁修月怯怯喏喏的颤声说道:“是,我们家夫人,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皇后?” 虽然,锦衣男子早就有此猜测,但当猜测应证为事实,却仍旧让他心情大好!狭长的凤眸,光华闪亮,他唇角的笑,越发迷人了:“皇后娘娘不在皇宫里好好待着,如此装扮,出宫离京作甚?” “我家主子,确是皇后娘娘没错!奴婢汀兰,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再次确认影子的皇后身份,和自己的丫头身份,袁修月蹙眉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娘娘自幼跟随兄长长大,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自然可想而知,可自五年前进京,她便再不曾见过兄长了,此次出宫,娘娘便是要去探亲的……” 第五十七章 冷宫废后 57 说话之时,袁修月的眼,一直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锦衣男子的反应,见他不但不怕,反倒眸露欣喜,她的心不禁暗暗沉下! 若是正常人知道自己所劫持的女子,竟是当朝皇后,恐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了,可眼前的这对主仆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惊惧之色! 很显然,这是不正常的! 暗自思忖中,感觉到身边投来的不善目光,袁修月微微侧目,见名唤雷洛的虬髯男子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她心思一转,怯生生的调转视线,微仰着头,面带谄媚看向锦衣男子:“公子想要 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回,只不过还请公子保了命,莫要亏待了我……” 劫持皇后,可是死罪! 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她让他们知道了自己主子的身份,无疑是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想办法为自己保命! 明了袁修月的意思,锦衣公子虽是笑着,眼底却隐隐透着一丝别样的神情。 对于他的眼神,袁修月一点都不觉陌生。因为,过去两年里,她曾在离灏凌的眼里,见过很多次。 而那种眼神所代表的,是厌恶,极致,嫌恶! 沉寂片刻,淡淡的,斜睨袁修月一眼,锦衣男子眸华微转,只见他笑看雷洛一眼,转头对袁修月道:“你的大恩,我自会记在心里,你放心吧,即便你想跟着雷洛,他也不会要你!” 他此言一出,雷洛原本就很黑的脸色,顿时更黑了一些。 袁修月脸色微变,也尴尬的笑了笑。 心思微凛,她试探问道:“如今公子既然知道了我家主子的身份,打算何时放我们离开?” 看着她脸上的笑,锦衣男子暗暗冷笑了下,旋即温和声道:“我要先带皇后娘娘去个地方,才能放了你们!” 闻言,袁修月对锦衣男子露出倾慕之色:“什么地方?” 迎着袁修月的眸,锦衣男子脸上的笑渐渐敛去:“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你只管照顾好你家主子便是。” 见他如此,袁修月面容一惊! 这男人,好大的架子,而且……变脸比翻书还快! “雷洛,送她出去!”不待她再问,锦衣男子已然对雷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随即,雷洛上前。 “你……你别过来!”做一脸惊恐状,袁修月双手护胸。 “哼!” 冷哼一声,雷洛如拎小鸡一般,伸手拎着袁修月的衣领,将她拎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锦衣男子眸光闪闪,眸色清冷无情! “卖主求荣的东西!” 冷喝一声后,伴随而来的是哐当一声响动,雷洛将袁修月重新被扔回马车里。 吃痛的哀嚎一声! 袁修月抬起头来,见影子阴着张脸,死死盯着雷洛,她哇的一声,痛哭出声:“皇后娘娘,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泄露了您的身份!” 初闻袁修月所言,影子微怔着,不明所以的眨着眼! 皇后?! 身为皇后的袁修月,竟然称她为皇后?! 须臾,明白了袁修月话里的意思时,影子不禁表情一僵,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 唰的一声! 雷洛手中长剑出鞘,袁修月见状,眸色一冷,条件发射间,她微晃了下身想要躲闪,却终是心下暗暗一沉,任那冰冷寒彻的剑锋,抵在自己白皙纤柔的玉颈之上。 剑刃抵在颈上的刺痛感瞬间传来,袁修月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下,抬头恶狠狠的注视着虬髯满面的雷洛:“你们主子都说要记我的恩,你就这么对待自己主子的恩人吗?” “恩人?”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雷洛浓眉轻挑,冰冷的眼神中尽是鄙夷之色:“你只是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小人罢了,谈何与我家主子有恩?!” 闻言,袁修月冷冷一笑,怒极吼道:“你们主仆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哼,即便我家主子答应过你什么,那也只是他的意思,而他的意思,却并不一定就代表我的认同!”冷哼一声,雷洛转眸看了影子一眼,便低眉沉道:“皇后娘娘身边的这个丫头,贪生怕死,卖主求荣,在下今日便帮着皇后娘娘解决了她,回头给娘娘找个忠心耿耿的!” 他此言一出,袁修月脸色一变! 置于她喉间的剑,冰寒迫人,她能感觉到,雷洛确实对她动了杀心! 但,就在此时,却见影子伸手将雷洛握着剑手用力一挥,冷冰冰的对他斥责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眼下既然知道了本宫的身份,便不该再另外滋事!这丫头再如何靠不住,也还是我的人,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斥责她,断然用不着你来与我指手画脚!” 影子虽不是真正的皇后,一番话说下来却是句句铿锵! 迎着她的眼,见她没有一丝退让之意,雷洛暗暗思忖片刻,反手将长剑收起。转身对新派的车夫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赶车!” 车夫闻言,身形一颤,忙躬身应声:“小的遵命!” —— 不多时,马车重新启程。 靠坐在马车里,袁修月脸色肃穆,正蹙眉思索着什么。 静窒许久,终于忍不住低眉看了她一眼,影子脸色铁青的出声问道。“夫人把自己都卖了,可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如今袁修月虽然跟她易装,但她皇后的身份却终是暴露了。 既是如此,她多少也该能够探听到一些敌情! “那锦衣男子,出身不凡,却不曾露出一丝有关身份的讯息。”轻摇臻首,袁修月以贝齿紧咬唇瓣,抬眼见影子一脸肃穆,她轻掀唇瓣问道:“可听过雷洛这个名字?” 虽然锦衣男子的身份她尚不知,不过既是以雷洛这样的绝顶高手,一定不会是无名之辈! “雷洛?!” 听到这个名字,影子眸色一紧,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你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一时间来了兴致,袁修月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影子。 脸色微变了变,影子冷笑道:“我想,我知道那锦衣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 眉心轻拧,袁修月坐起身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影子。 “我所知的雷洛,乃是南岳宫中的影卫队长!”微抬眉眼,影子看向袁修月,苦笑着反问一声:“夫人你说,他所保护的人,又该是谁?” 闻言,袁修月心底了然。 悲催一叹,她撇了撇嘴,眸色渐深。 她这是刚从虎口逃出,又落到狼嘴边上了。 “不过……”淡淡的将视线从袁修月身上移开,影子撩开车帘,打量着车外不远处,于马背上昂扬而坐的伟岸身影,轻声说道:“我所知的雷洛,是南岳国的第一俊男影卫,却不该是这副模样!” 轻轻抬眸,袁修月总算开始认真打量起雷洛来。 若去了胡子,脸再白点,那家伙长的还真是不赖! 凝眉许久,她不禁自嘲一笑! 回想着自己方才同锦衣男子相处的情形,她轻笑一声,将车帘放下,轻道:“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见袁修月到现在都没有一丝紧迫感,竟还能笑的出来,影子在心里大翻白眼,冷冷的不满声道:“既是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却仍旧将我们禁锢,便表明此事不会善了,如若早听我的,直接回宫,如今也不会生出这等事端!” “我不是早说了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袁修月纤细的手指,将耳际发辫绕起,心中思绪飞转。 被她无所谓的样子气的窒息,影子脸色微沉,寒凉之气瞬间逼近袁修月:“夫人,我的夫人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当然知道……” 故意将尾音拉的长长的,袁修月轻拍影子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有雷洛在,你我一起逃离,可行性有多大?” “若只我自己,很容易,若带上夫人,便只有三成把握!”强自压下心里的气和窘迫,也确实拿身边的这位皇后没有办法,影子强作淡定的补充道:“不过夫人放心,即便拼死,属下也会护你周全!” 听了影子的话,袁修月心中,忽而涌过一道暖流! 轻轻的,拉起影子的手,她的唇角处,逸出一抹温和的笑:“既是逃跑无望,我们就先不逃,那锦衣男子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们且先看看他意欲何为,再见机行事,找机会逃跑!”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看着袁修月脸上的笑,影子心中第一次生起一种无力感! 以前,每每袁修月与皇上斗气,她都在心中暗暗为她捏不把冷汗,于时候感叹她胆子足够大,但是现在,身处如此险境,看着她脸上温和的笑,她才知道,她的胆子,并非足够大,而是大的没边儿了…… …… 时光流逝中,烈日化夕阳,黄昏将至! 第五十八章 冷宫废后 58 坐在马车里,感觉马车缓缓停下,袁修月与影子对视一眼,便闻吱呀一声,车门自外打开。 马车外站着的,正是锦衣公子! 如沐春风般温煦一笑,锦衣男子对影子轻轻伸手:“赶了一下午的路,夫人也该累了,今夜我们便在此歇脚吧!” 面色不郁的睇了他一眼,影子并未伸手,而是径自将手伸给袁修月,由她扶着步下马车。 下了马车,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袁修月和影子皆是一怔,眸底思虑重重…… 眼前的驿馆,对于袁修月和影子来说,并不陌生! 因为昨日夜里,她们便和离灏凌投宿在此,而今日一早,袁修月才背着影子离开这个地方,眼下去而复返,莫说掌柜的一脸纳闷,就连她们二人,也都暗自心惊! 依眼前路线推断,锦衣男子要去的地方,极有可能和离灏凌所去之处,是同一个地方!这也就意味着,离灏凌的行踪,其实一直在南岳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一点,袁修月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扶着影子的手,也跟着倏尔一紧! 微微垂眸,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她的手,影子转身冷对身后的锦衣公子:“你要带本宫去哪里?” “这个吗?”凝着影子的眸,锦衣男子神秘一笑,澹静回道:“暂时保密!” 闻言,影子的脸色,更冷几分。 唇角的浅笑,愈发灿烂,锦衣男子眸华微漾,转身对雷洛吩咐一声:“先将夫人安顿妥当!” “是!” 微微颔首,雷洛对影子恭身伸手:“夫人,请!” 冰冷的视线,徐徐扫过锦衣男子和雷洛两人,影子轻哼一声,微扬下颔进入驿馆之中。 既然,他们都以为她是皇后,那么……她便该有身为皇后的气势。 相对而言,越是如此,袁修月也就越安全! —— 世上的事,无巧不成书! 雷洛给袁修月和影子安排的客房,竟然还是她们早前所住的那一间。 关上房门,影子向里走了几步,面色凝重的回头看着袁修月:“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也走这条路?” “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抬眼四下打量着身处的客房,袁修月移步床前。斜倚在床柱上,她咬牙捋起裤管,看着小腿上已然结了新痂的伤口,她轻咧了咧嘴,头也不抬的对影子说道:“皇上此次出宫,知情者有几人?” 南岳之所以能够得知离灏凌离京的消息,必然在离宫之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而这个眼线,若经过抽丝剥茧,应该不难查出! 且,一定要查出! 明白袁修月话里的意思,影子心下暗沉,美丽的脸上,掠过一抹狠戾之色:“皇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前往安阳,每到此时,朝中政事便由贤王暂代!” “皇上没事老往楚国跑干什么?”不满的嘟囔一声,不小心触碰到腿上的伤口,袁修月吃痛的倒抽一口凉气!见状,影子眉心一颦:“夫人没事吧?” “我没事!奸细的事情,待回去之后再查!”瑟缩着将裤管放下,她迎向影子的视线,清冷说道:“若是他们带着我们一路南下,必定是为了图谋皇上安危,以眼下情势来看,若说早前我们是逃不掉,如今我们却是不能逃!” 听袁修月此言,影子心下一凛! 袁修月说的没错! 与其她们逃走之后,不知锦衣男子对皇上如何行事,倒不如将计就计跟在锦衣男子身边,如此一来,若是他们要对皇上下手,她们也才夺情救驾! 不过…… 有些担心的看着袁修月,影子说出心中忧虑:“若到时候他们以您要挟皇上……” “影子,你的职责,只是保护皇上!” 眸华似火,却笑的淡然,袁修月在一笑之间,已替影子做出了取舍…… “夫人……” 凝着袁修月的眸,隐隐有着些许动容,影子轻蠕唇瓣,却一时无言。 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袁修月微微挑眉,毫无形象的伸了个大懒腰:“今日折腾了整整一日,都快累死了!” 语落,她率性的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转身向里。 暗影的职责,只是保护皇上! 之余这一点,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是以,如若有人拿她要挟离灏凌的话,即便她此时不说,影子到最后所选择的,也一定会是先保护皇上周全! 而此刻她说了,若万一到时她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也算是忠君而故,就算再如何不喜欢她,皇上也会重赏她的家人吧…… 想到自己的家人,袁修月心中,涌起浓浓的苦涩滋味。 古有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如今若是她身后为父母谋得更多的家族利益,也许他们多多少少,会对她这枚废子心存感念吧! 思绪至此,她唇角轻抿,涩然一笑,缓缓闭上双眼。 在她身后,影子静静的立在床前,凝着袁修月稍显瘦弱的背脊,她沉默许久,转过身去幽幽开口道:“若只能保全皇上,属下定会追随夫人而去!” 闻她此言,床榻上,背对着她的袁修月长睫轻颤! 不曾睁眼,她的唇角微翘的弧度,缓缓上扬! —— 翌日,华阳初升时,雷洛便早早叫了起。 简单洗漱用膳之后,锦衣男子带着袁修月一行,便再次上路! 马车于官道上飞驰,随着窗帘起伏,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落袁修月身畔。 斜倚车厢上,她身裹锦被,懒懒抬眸看着打开车窗,正朝外张望的影子。 轻轻的,放下车帘,影子回头看着袁修月,苦笑了下,皱眉说道:“夫人所料不错,他们行进的路线,果然一路向南!” “这样也好,比起雷洛眼里的鄙夷之色,我倒更喜欢皇上看我的眼神!”对于影子的话,丝毫不觉意外,袁修月有些自嘲的轻笑了笑,向里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次闭上眼睛。 皇上看你的眼神,就是好的吗? 看着袁修月的眼神,透着几许莫名的心疼,影子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 自从袁修月以汀兰为名卖主求荣之后,雷洛再看到她的时候,丝毫不掩鄙夷之色! 但,皇上……又何曾对她和颜悦色过?! 十数日后,袁修月一行,已然越过离楚边境,继续向南,直朝安阳方向进发。 转眼之间,又是数日,于白昼更迭中,寒意褪去,外面的植被,也渐渐生机勃勃,泛起碧绿之色!被劫持的袁修月和影子,也早已将身上厚重的冬衣,换做轻便的襦裙! 坐在马车里,影子朝外张望一眼,对袁修月轻声说道:“前面就是安阳了!” 闻言,袁修月微微挑眉。 瞳眸之中,闪过一抹慧黠,她轻道一声:“光听这个名字,听了千八百回,这回说什么也得先去逛逛!” 语落,不待影子反应,她已探身向外! 车窗外,充满泥土气息的新鲜空气泌入心脾,遥望着不远处朦胧秀美的古城,她唇角轻勾,脸上浅笑荡漾的回头问着车外不远处,正骑马前行的雷洛:“喂,雷大叔,我家夫人说了,让我进城之后去买些女子急用的东西!” 安阳城,位于楚国南域,气候温润怡人,是远近驰名的鱼米之乡,单就如此,便可以想见,其城中街道上,自是热闹非凡! 天色渐暗,不见艳阳,不时有细雨丝丝飘落。 丝毫未因天气影响心情,袁修月身着一袭浅蓝色襦裙,脚步轻快的行走在人潮涌动的人群之中,听着街道两侧的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她不时驻足,凑上前去,兴致盎然的把玩着摊贩叫卖的东西。 早已数不清袁修月这是第一次停下了,雷洛不耐烦的冷哼一声,怏怏的站在她的身后,以剑柄轻戳她的腰际:“不是你家夫人等着用吗?哪里来的闲工夫来看这些?” 身子微僵了僵,袁修月蹙眉剜了雷洛一眼,不得不再次抬步继续往前走。 一边往前走着,她还不忘数落雷洛:“既然出来了,就不能顺便多看几眼吗?雷大叔,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死板!” 天知道! 她说要进城买些女子急用的东西,根本就是随口瞎掰,她的本意无非就是想要逛逛安阳城,顺便出来透透气!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她轻纵俏鼻,用力嗅了嗅! “你是狗吗?” 不悦的皱着眉,雷洛厌恶的将她往前推了一步,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踉跄上前,袁修月稳住身形,不曾回头去看雷洛,她忍不住赞叹出声:“好香啊!” 眼下,她身处之地,花香袭人,泌人心脾! 那浓郁的花香,搀杂着雨后泥土的气息,让她不禁蹙紧眉头,抬步向前走去。 平日里,她最喜欢薰衣草的香气,因为如此,汀兰便在凤鸾宫的每个窗外,都栽种了薰衣草!若她猜的没错,眼下当时西府海棠的花香之气,可是,在眼下海棠初开的季节里,要有多少棵海棠,才能有如此花香?! 第五十九章 冷宫废后 59 心下腹诽之间,袁修月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凝眸望去,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棠花海,她唇齿噏合,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好美……” 唇角微翘,忍不住又一次赞叹出声,袁修月抬步便要朝着海棠花海走去。 可,就在她迈出步子的同时,雷洛面色一冷,伸手便扯住了她的手臂。 蓦地回神,袁修月回头看向雷洛! 此时的雷洛,面色萧冷,正全身戒备的盯着花海方向。 感觉到雷洛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袁修月微微蹙眉,顺着他的冰冷的视线一路望去,待看清花海中所站之人,她的身形不禁蓦地一滞! 海棠花初开,瓣瓣粉白,于那粉白之间,有一儒雅男子,白衣飘飘,出尘脱俗,仿若谪仙一般! 此刻,他手揽花枝,唇瓣轻勾,似陷入深思,却堪堪风华绝代! 而他,不是别人,竟是与袁修月一别数日的离帝——离灏凌! 进宫两年,袁修月所见的离灏凌,从来都是一身明黄,不苟言笑,但眼前的她,却让她的心,不由深深悸动了下! 收回视线,见袁修月也在看到了离灏凌,雷洛握着她皓腕的手,倏然一紧,声音冰冷的警告道:“莫要生事,否则我会杀了你!” 雷洛话音刚落,尚不等袁修月反应,便听不远处一阵骚动!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响彻的马儿嘶鸣声,一辆马车从人群中蹿出,在街道上极速奔驰! 众人见状,忙拼命躲闪。 但,当袁修月放眼望去之时,却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儿,因与家人失散,徒留马路中央…… 那么的美 “那个孩子……” 眼见马车驰近,小娃儿却似吓着一般,手拿糖葫芦怔在原地,千钧一发之际,袁修月瞳眸剧烈收缩!不及多想,她甩开雷洛的手,脚下步伐骤起,快速向前奔去! “小心!” 众人惊呼声中,袁修月在与马车距小娃儿一臂之遥时,飞身抱住他,就势朝着路边翻滚。 只转瞬之间,马车驰过,不曾停留半刻,在原地裹带起一片尘嚣! 侧蹲在地,看着马车远去,袁修月深深吁了口气! 轻动了动被咯的生疼的臂弯,她忍不住暗暗咬牙,连忙查探小娃儿的情况! “小子,你没事吧?” 眸华轻垂,正对上怀中娃儿纯洁明亮的眸子,她心下一怔,不由绽放一抹恬笑! 这小子,皮肤白皙细腻,仿若粉雕玉琢,一双黑宝石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的真是帅的没话说! 好像对袁修月惊艳的眼神早已习以为常,小娃儿并没有被吓得哇哇大哭,只是小嘴一瘪,苦着小脸嘟囔着:“我……我没事,只是我的糖葫芦……” “糖葫芦?!” 袁修月又是一怔,循着娃儿的视线望去,见马车驶过之处,早已被轧扁的糖葫芦,她不禁眉心紧皱了下。 “珩儿!” 正在此时,身后方的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急切的女声! 小娃儿闻声,忙答应了一声:“娘亲,珩儿在这儿!” 温和一笑,袁修月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抱着小娃儿站起身来。她们才刚刚站起,便见有一男两女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快步迎上前来。 那三人之中,男子气宇轩昂,脸上却戴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袁修月视线所及,看到的那名女子,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微侧过身,她将小娃儿挡住的视线移开,待看清已然近身于前的那名女子,不觉眼前一亮! 迎面而来的女子,明眸皓齿,琼鼻俏丽,虽脂粉施,却丝毫不掩其倾城之色!加之一身素白如雪的襦裙之上樱花点点,更将她衬的婉若天上飞仙! 在安国侯府,有离都第一美人袁明月,在离宫之中,还有以美艳得名的颜妃和韩妃……袁修月见过的天香国色从来不少,却从不曾像现在这般,觉得惊为天人! 她,竟然生的那么的美…… 何为倾国姝颜?! 眼前的女子,当如是! 更有甚者,她竟觉得,她在宫中所见的那些美色,虽各有千秋,却将优点,皆都聚于眼前的女子身上。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袁修月身前站定,白衣女子对袁修月感激一笑,有些急切的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见孩子无恙,白衣女子心惊胆战的嗔怪道:“你这孩子,要吓死娘亲吗?!” 见状,跟在她身后的女子急忙福身:“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看好小主子!” “不怪青竹姑姑,是珩儿要吃糖葫芦的!”男子汉敢作敢当,小娃儿对自己的娘亲仰头说道:“娘亲,都是珩儿不好,害的得娘亲担心!” “你没事就好!” 眼底微微泛着水意,白衣女子深吸口气,将珩儿递给青竹,她转身对袁修月又是感激一笑:“多谢姑娘方才舍身救了珩儿,日后你便是司徒惜儿的恩人!”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淡淡一笑,袁修月轻摸珩儿的头,转身望向方才离灏凌所站之处…… 袁修月以为,方才自己救人的动静足够大,离灏凌应该早已发现了自己,但……当她转身朝他方才站立之处望去时,却失望的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早不见那抹白色的俊逸身影。 视线微转,袁修月冷眉看向方才与雷洛所站之处,但……与离灏凌一般,早前预言她若生事便杀了她的雷洛,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让袁修月,不禁大感意外! “姑娘在找人吗?” 声音中,浑厚低醇的嗓音传来,见袁修月紧蹙眉梢,戴着面具的男子不由出声问道。 “呃?哦!” 蓦然回神,抬眸望进面具后清澈如泉的墨瞳之中,袁修月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方才还见我家相公在此赏花,眼下却不见了踪影!” “姑娘成亲了吗?” 惜儿微惊,旋即露出浅笑,抬眼睨了眼袁修月的发辫,她动作亲昵的拉起她的手。 成亲了吗? 她早就成亲了! 暗暗在心底苦笑,袁修月笑容温煦,以食指圈起发丝,如春风一般慧黠点头头:“不疏髻的,也有可能已嫁做人妇,我家相公方才就在这里,许是见我半晌儿不回,便去别处寻我也不一定!” 闻言,青竹将珩儿递给戴着面具的男子,忙福了下身:“奴婢这就去帮姑娘找人!” 言罢,她转身便要离去。 “你不知我家相公姓谁名谁,生的相貌如何,该如何找起?”唤住青竹,袁修月脸上笑意更深:“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听她此言,青竹身形一僵,回头看向自家主子。 见状,惜儿嫣然一笑,如百媚皆生:“姑娘夫家姓谁名谁,大可告诉青竹,让她去找便是!” “不用了!” 笑容仍旧是淡淡的,袁修月轻摇臻首:“还是我自己去找最好!” 眼前的主仆三人,虽不似寻常百姓,但她和离灏凌的身份太过特殊,再想到雷洛等人的缘故,她并不打算与她们有太多牵扯! 如若不然,也许她今日救了珩儿,来日却会害了他全家! “既是姑娘要亲自去找,我也不便阻拦,姑娘且记得,我名唤司徒珍惜,这位是我哥哥司徒锦华……”含笑看着袁修月,司徒珍惜眸华微微闪烁,轻抬眸,看了眼身边戴着面具的男子,她热络的揽起袁修月的肩头,指着不远处隐于海棠花海后方的一座府邸道:“那里就是我们的府院,待你寻到了相公,一定记得到我们府上做客,我们兄妹必当盛情相待!” “一定一定!我先去找人了!” 微微颔首,袁修月亦是笑着看了看司徒兄妹,便脚步轻移着朝着大街方向走去。 见袁修月要走,司徒锦华淡淡出声:“还未曾问过姑娘芳名?” “月儿!” 回头对司徒锦华笑了笑,袁修月又摸了摸珩儿,抬步融入人流之中。 引颈而望,看着袁修月渐行渐远,青竹满是不解的看向司徒珍惜:“在这安阳城里,主子若想找个人,比月儿姑娘自己找要快的多,为何却还是由着她自己去找?” “不是我不想找,而是她根本就不想让我们替她去找!”感慨一叹,眼底透着几分释然,司徒珍惜回眸看了眼司徒锦华,从他怀里接过儿子,她嗔笑着捏了捏珩儿的小鼻子:“你这小家伙,以后若再敢乱跑,娘亲绝不饶你!” 与司徒兄妹辞别之后,袁修月百思不得其解的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她可以确信,方才离灏凌一定发现了自己,却不知他为何忽然没了踪影,难道说是因为雷洛吗? 想到雷洛的身份,她眸色微深! 皇上出行,有明处的侍卫,也有暗处的随从,她倒一点都不担心离灏凌遇到雷洛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现下没了他的影儿,她却又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于人群中伫足而立,放眼身前脚步匆匆的行人,袁修月漫无目环顾四周,不由心底生出一种无奈的感叹! 第六十章 冷宫废后 60 曾几何时,她一直想要离开皇宫,脱离离灏凌的禁锢,如今既是有南岳的人从中作祟,她大可就此离去,过只属于自己的,自由自在的日子! 但,如今一切遂愿,她却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于潜移默化当中,她已然习惯了宫中的生活! 不期然间,被过路之人撞了下肩膀,早前因救珩儿而擦伤的肩膀上,传来一阵隐痛! 抬手捂住痛处,袁修月眉心紧蹙,紧咬朱唇! 垂眸之际,眼角余光扫过身后一隅,她心下一凛,随即嘴角微翘,快步向前走去。 往前走了没多久,便是一个十字路口,微顿了顿脚步,袁修月脚步一旋,转入人流较少的街道,又往前走了些许,她猛地一拐,进入一条小巷中。 小巷幽深,她步步前行,直到再听不到街上的喧闹声,她才缓缓停下,哂笑着转身向后:“雷大叔,你何时变成缩头乌龟了?” 她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传来唰的一声脆响!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手中长剑出鞘,不等袁修月作出反应,雷洛手腕一甩,便见刀光闪过,直取袁修月喉间。 心下一惊,袁修月仰面向上,身形后仰,由着锋利的剑刃,自她颈间一扫而过! 恰在此时,忽见两道人影在上方蹿出,一左一右挡在她身前,心思电转,她就势跌坐在地,紧接着,便有刀剑相接的刺耳响声自她耳边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 被二人合力挡回一剑,雷洛面色冷峻非常! 两人不曾应声,只将视线望向雷洛身后! 在那里,有一中年男子,缓步自雷洛身侧走过! 在袁修月怔仲之间,中年男子态度恭谨的将她扶起,这才转身面向雷洛:“在楚国境内,只要是仇爷吩咐保护的人,没有人可以动得了分毫!” 雷洛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司徒锦华的人?” “是!” 微扬下颔,中年人冷冷的看着雷洛。 见状,袁修月也微微一愕,随即哑然失笑! 在楚国境内,有他们在便没人动得了她吗? 看来,司徒家在安阳的势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司徒家吗?” 冷冷的,将长剑抬起,直指袁修月,雷洛眸中狠戾与寒气一时同现:“我要杀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是吗?” 声音低哑而富有磁性,白衣飘飘,如谪仙一般,离灏凌不知何时竟已来到雷洛身后,手中玉骨扇晶莹剔透,他以扇柄轻击掌心,俊美的脸上一抹浅笑跃然:“我倒要看看,有我在,你要如何杀了我的人!” 离灏凌一句我的人,虽语气平常,却让袁修月心中划过一道暖流,而他的出现,也让雷洛面色丕变,瞬时间如临大敌! “她只是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丫头罢了!”手中长剑直指袁修月,雷洛蔑声一笑,转头看着离灏凌哂然冷道:“也值得离帝你亲自出面?” 瞳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离灏凌的视线自袁修月身上扫过,然后冷笑一声:“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语落,他斜睇身侧的暗云一眼。 后者会意,步下如风,持剑立于离灏凌身前,与雷洛成对峙之势! 雷洛是南岳影卫队长,暗云则是离国暗影之首,他无惧与暗云交手,却碍于眼前还有第三方势力在场! 若在他与暗云交手之时,司徒锦华的人另行偷袭,则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此,他脸色铁青一片! 侧目睨了眼将袁修月挡在身后的中年人,又眼神冰冷的看了眼袁修月,他到底冷嗤一声,将身形一提,蹬墙而上,消失在众人眼前。 “穷寇莫追!” 见暗云要追,袁修月不禁脱口说道。 闻声,暗云身形微滞,回眸看了离灏凌一眼,见他不语,他便回到他的身后。 雷洛一走,在场众人皆都心神一松! 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袁修月侧身对身边的中年人感激一笑:“替我多谢司徒兄台救命之恩!” “姑娘是司徒家的恩人,不必对小的言谢!”对袁修月垂首恭身,中年人上前对离灏凌拱手道:“既然月儿姑娘是您的人,小的们这就先撤了!” 很显然,他是认识离灏凌的! “嗯!” 淡淡的,轻应一声,离灏凌对中年人微微颔首。 再次对离灏凌恭了恭身,中年人并未多言,只回头对袁修月颔首示意,便带着自己的人准备离开。 “阿忠!” 不等中年人离开,离灏凌再次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中年人停下脚步。 微转过身,离灏凌眸色微暗:“我到安阳的消息,只你一人知道便可!” 阿忠怔了怔,虽犹豫片刻,却到底点了点头。 在他们谈话的当口,袁修月虽心中不解,却一直不动声色的立于一旁。 因为她知道,等到外人一走,离灏凌便该拷问她了。 果然,阿忠刚走,便见离灏凌转过身来看向袁修月,而此时,他的眸底,已是冰冷一片,仿佛深蕴着一座冰山似的:“你怎么会跟雷洛在一起?影子呢?!” 早料到离灏凌会是如此,袁修月淡定的看着他,坦然道:“我和影子回宫之时,被雷洛等人劫持,影子无碍,只是如今在他们那里,装作是我罢了!” 听了她的话,离灏凌表情错愕,念及方才雷洛说过的话,他上下打量着一身狼狈的袁修月,好半天才哂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和影子易装,骗过了雷洛,和他的主子?你是戏子吗?” 话甫一说出口,想起她过去两年的端庄模样,离灏凌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讥讽! 她不是戏子,却胜似戏子! “不是我有意要骗,是他们先入为主,只认容貌姣好的影子!”因离灏凌的态度而面色不郁,袁修月眉头轻皱,无奈耸肩,却因肩膀上的伤,倒抽一口凉气! 见状,离灏凌眸色微缓! 没有在小巷内久留,离灏凌带着袁修月一行回到自己投宿的客栈之中。 吩咐婢女替袁修月上药梳洗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窗外,车流涌动,人流不息。 离灏凌手握折扇,负手站于窗前,视线向外,听着暗云对南岳方面的汇报,他不禁哂然冷笑! 他离开离国之时,岳王竟然身处离境之内,而且……还半路劫持了他的皇后! 看来,他安插在南岳的人该换了……心思转动,想到那个人,竟也让袁修月给骗了,他嘴角的冷笑,不禁逸出些许玩味! “给影子传讯,让她回来!” 淡淡出声,他对暗云下达命令。 “是!” 恭敬恭身,暗云对刚才进门的姬恒颔首示意,转身退了下去。 不曾回眸,却双眉轻皱,离灏凌对姬恒问道:“皇后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抬眼偷瞄离灏凌一眼,姬恒垂首声道:“给娘娘更衣的婢女道是娘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腿上的伤虽是好了,今儿个肩上却又伤了……” “自不量力的女人!” 知袁修月定是救人时受的伤,离灏凌脑海中,忽而闪现她受伤的腿,眸色一寒,他沉声问道:“伤的重吗?” 姬恒点头回道:“娘娘的伤,过了今晚,明日该是最痛的时候,她的手臂,大约要休息几日,才可活动自如!” 闻言,离灏凌握着折扇的手蓦地一紧! 其实,在袁修月挺身而出去救珩儿之前,他便已发现了她,就当时的情形而言,即便她不去救珩儿,他也不会容他有半点损伤! 只是,当时她的动作太快了。 快到,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 念及此,他双眸微眯,抬步朝着她所在的房间走去。 见状,姬恒轻轻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客房里。 袁修月头髻梳起,粉黛薄施,已然换上一件暖色襦裙。 坐下身来,她轻端起茶盏,尚不及将茶送到嘴边,便见离灏凌进来。 仰头凝望着眼前如光一般风华绝代的俊美男子,袁修月感叹一声,却不得不放下茶盏,起身对他行礼:“数日不见,皇上一切可都安好?” “托皇后的福,一切都好!” 微皱了皱眉,低眉看着她因行礼而轻颤的肩胛,离灏凌径自落座,端起袁修月刚刚放下的茶盏便喝了一口。 唇角微牵,想阻止却已来不及,袁修月眼睁睁的看他喝了自己的茶,却只得安静的跟着坐下身来。 “一个皇后,不是伤到这里,就是伤到那里……”轻抬眸华,扫视她受伤的肩膀,离灏凌沉声道:“你多灾多难无妨,我可不想自己的皇后哪日一不小心成了残障!” 闻他此言,袁修月不禁眉梢轻蹙:“皇上这是在关心我吗?” 他之所言,虽有冷嘲热讽之意,但若细细听来,却像是在关心她的伤势! 第六十一章 冷宫废后 61 “朕何时关心你了?” 冷冷回了她一句,离灏凌神色有些奇怪:“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允许,你便乖乖的待在客栈里,哪里都不准去!” 他这算是禁足吗?! 红唇轻抿,袁修月谄媚一笑:“我可以拒绝吗?” 初到安阳,就遇到今日这档子事,她还想仔细欣赏下安阳的秀美风光呢! “你说呢?” 眸色转冷,离灏凌冷冷的反问袁修月! 自古君王一言九鼎,皇上的意思,从来不容任何人拒绝! 但袁修月却偏偏是个异数! 深深的,凝了他一眼,袁修月没有再执意多说什么,只不言不语的自己斟茶喝茶,以无声的沉默来表示对他专制霸道的抗议! 见她如此,离灏凌脸色不禁一黑:“你这是什么态度?” “皇上想要我什么态度?”放下茶盏,袁修月无奈耸肩:“我本想着要到安阳城里走走,皇上却下了禁足令不让我出去,君王为大,夫者为天,我不敢顶嘴,自然便只能选择缄默不是?” 眼神冰冷的睇着袁修月,离灏凌哂笑冷道:“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吗?” 微微抬眸,与他视线相交片刻即便移开,袁修月撇了撇唇,再次选择沉默不语。 脸色一沉,离灏凌伸手从她手里夺过茶盏,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见状,袁修月嘴角轻抽,只提壶又斟了一杯茶,仍是不曾出声! 一时间,客房里寂静无声,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立身离灏凌身前,姬恒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袁修月,不由心底暗暗苦叹! 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对于他的脾性,他比谁都要了解。 他的意思,无非是要皇后安安生生的在客栈里养伤。可明明是关心,是好意,到最后却又成了这种局面! 他算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两个人,不仅是八字不合! 他们……根本就是一对冤家! 不知过了多久,暗云的到来,终于打破了客房内沉寂:“皇上,属下有事要禀!” 离灏凌看了眼暗云,冷冷声道:“禀!” 暗云点点头,低声禀道:“属下查明,今日街上马车失控不是意外!”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今日有人故意让马车失控撞向那个孩子?” 不是意外,便是人为! 珩儿还那么小,她无法想像,竟会有人狠心对他下毒手! “是!” 抬眼对袁修月点了点头,暗云看向脸色森冷如冰的离灏凌,“依着主子的吩咐,属下去查过了,如主子所料,那辆马车之所以失控,是因为有人在马匹上动了手脚!” 眸色微深,袁修月看向离灏凌:“皇上早知今日之时不是意外?” 沉默半晌儿,离灏凌终是轻轻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 但,只这一眼之后,他便转头看向暗云:“是谁?” “是……” 犹豫了下,暗云回道:“是岳王!” “岳王?!” 满面狐疑之色,袁修月看向离灏凌,却见他平淡如常,对这个回答不觉一丝意外。 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他眸色幽冷的对暗云命令道:“将戍守客栈的侍卫,全部调到司徒府外戍卫,务必确保司徒一家安全!” 闻言,袁修月又是一惊! 她且不管离灏凌与司徒家到底有何渊源,但若将侍卫全部调到司徒府外,他的安全,便没了保障! “皇上……”颤巍巍出声,姬恒急急忙忙恭身上前:“此举万万不可!” “姬恒,你让开!” 眸光坚定,离灏凌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我不敢他们图的是什么,但……我不许,也不容任何人,伤她们母子分毫!” 听闻离灏凌的话,袁修月心下一怔! 倏然抬眸,深凝离灏凌近乎完美的侧脸,她的心底,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他到安阳,是要看一个人! 毫无疑问,这个人当是司徒珍惜无疑! 她一直以为,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她的姐姐,但是现在看来,她那貌美倾城不可一世的姐姐,却也做了别人的替代品! 不过……回想着司徒珍惜绝美清丽的容颜,她不禁又在心底无力喟叹一声! 纵然她姐姐生的在美,与司徒珍惜相比,却总是差了一些…… 就如离灏凌对袁修月时一般,他的决定,不容任何人拒绝! 是以,即便姬恒一再相劝,他还是一意孤行! 负责戍守客栈的暗卫,除了暗云意外,全部调去了司徒府邸。 是夜,夜色朦胧。 倚立窗前,瞭望空中夜色,袁修月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离灏凌今日所言,若是出自别人之口,她只当对方是在保护妻儿,但话是他说的,而她……是他的皇后! 可他,却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说出了那番信誓旦旦的言语。 自他离去之后,她便一直在想,以他的身份,既是如此深爱,却又为何不能相守? 他和司徒珍惜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 微凉的夜风,浸入鼻息之间,害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就在此时,有人将披风披上了她的肩头:“夜深了,天凉,娘娘还早些歇息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袁修月身形微滞! 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不苟言笑的美丽女子,她的脸上,不禁浮上笑意:“影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前得了主子的暗讯,便回了!”对袁修月福了福身,被她的笑容感染,影子唇角微勾。 眸光微微闪烁,袁修月轻问:“没有给岳王留下什么吗?” “有!”知道袁修月的意思,影子轻笑着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印鉴:“属下依娘娘早前吩咐的,来时把岳王印鉴一并偷了来!” “好样的!” 含笑接过印鉴,袁修月接过印鉴,脸上笑意更深了。 “呃……有人要见您!” 迎着袁修月的笑靥,影子微侧过身。 在她身后,姬恒态度恭谨,对袁修月垂首恭身:“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双眼微眯,袁修月看着姬恒,淡笑问道“姬总管此时不在皇上身边伺候,来本宫这里作甚?” 姬恒恭了恭身,低头诚恳道:“皇上将近侍调往别处,此乃大忌,万万不可,但皇上不听奴才的,奴才想请皇后娘娘出面做主……” “本宫出面?”对于姬恒的话,不觉意外,却感可笑,袁修月上前几步,低眉凝着姬恒问道:“本宫听闻,你多年来一直随侍皇上身侧,依你对皇上的了解,你觉得,本宫的话,他会听吗?” “不会!” 不曾抬头,姬恒斩钉截铁的摇着头。 见状,袁修月讪然一笑:“比起求我,你倒不如去求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她在离灏凌面前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最是明白,但司徒珍惜不同。 若由她出面,则事半功倍! 意会她的意思,姬恒苦笑了下:“皇上在安阳的事情,不能让那个人知道!” “为什么?” 神情微变,袁修月追问道:“皇上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姬恒微怔了怔,涩然一叹道:“皇上和惜夫人之间,奴才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也不是奴才可以妄自议的!”| “说不清楚吗?” 重复着姬恒的话,袁修月嘴角的笑,淡淡的,凉凉的:“说不清楚,是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 意会到袁修月的意思吗,姬恒抬眸,急急摇头:“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吗?” 袁修月看了看姬恒,转身行至桌前缓缓坐下:“本宫换一种问法,珩儿和皇上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闻言,姬恒苦笑了下。 遥想当初,离灏凌为司徒珍惜伤情的一幕幕,他心思暗暗沉下,轻舒口气,无奈叹道:“皇上和惜夫人之间并非娘娘所想那般,惜夫人和珩儿……是楚皇的皇后和嫡次子!” “楚皇的皇后和皇子?!” 姬恒的回答,完全出乎袁修月所料! 心下满是诧异,她的眼底浮起深深的疑惑之色! 她没想到,离灏凌心中朝朝暮暮的那个人,竟会是楚皇赫连煦的妻子,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司徒珍惜之间,过去一定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也要保全她们母子二人! 姬恒知道,袁修月此时心中定是疑惑重重,抬眼看着她,他的声音仍旧低低的:“皇上和惜夫人之间的事情,娘娘日后可以当面问皇上,不过现下为今之计,便是皇上和娘娘您的安危啊!” “她们既是楚皇的妻儿,为何不在楚宫之中?”眉心紧锁,袁修月微眯双眸看向姬恒,见姬恒只无奈一叹,知再问他也不会说什么,她略微沉思,悠悠然道:“你在本宫这里发愁有什么用?去劝皇上啊!” 第六十二章 冷宫废后 62 “皇上的脾气,娘娘知道的,奴才若能劝了皇上,便不会在娘娘跟前碍眼儿了!” 满是无奈,姬恒苦着一张脸! 看着他,袁修月也是无奈一叹,眉心轻轻舒展,她轻声问道:“楚皇对她们母子如何?” 姬恒怔了怔,忙回:“楚皇对惜夫人用情至深,曾言若她肯回宫,则后宫可以无妃!” 闻言,袁修月会心一笑:“不是失宠和置之不管,便一切好说!” 那个绝美倾城的女子,确实值得男人为她如此! 即便,那个男人,在别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娘娘的意思是……” 眸色微亮,姬恒满眼希冀的看着袁修月。 低眉看着姬恒,袁修月忽而想到一句话——人老成精! 这家伙,根本就早已知道该怎么做,却又怕自己承担不了离灏凌震怒的后果! 不过,这也无妨! 反正他只要对皇上忠心即可,而她从来不得他欢心,再摸回老虎屁股也没什么大不了! 念及此,她淡淡一笑,低眉冷眼的看着姬恒:“姬总管,你是真不知本宫的意思,还是明知故问?” “娘娘……” 干笑了下,姬恒咂了咂嘴。 “谁的女人和儿子,便该有谁来操心!”下颔微扬,袁修月沉声道:“既然是楚皇的,便由他来保护才是正理!” 心下一喜,姬恒看着她:“可是皇上那边……” “你先斩后奏了便是!”轻轻一叹,袁修月起身朝着床榻走去:“皇上若是知道了,你大可说是本宫的意思,一切由本宫担着便是!” 楚南多雨,前日里才刚落了雨,只两日罢了,细密是雨丝便又自空中霏霏而落。 耳边,是雨水自瓦口滴落石地的清脆响声,懒洋洋的蜷曲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袁修月呼吸着雨润青吐的滋味,不由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叹! 听着她的叹息声,影子微蹙了蹙眉。 端着热茶上前,将茶盏递与袁修月手中,她的声音,不再如以往那般清冷:“娘娘在感叹什么?” 将视线自濛濛细雨中收回,袁修月缓缓坐起,微抬眉眼,与影子四目相对,她低眉浅啜口茶,有些苦涩的勾起唇角:“本宫在想,感情本是两个人的事,若多出一人,便注定有人会受伤……” 深深的凝着袁修月,影子若有所思的笑笑:“娘娘是在为皇上所感?” “也不完全是为他,也为我自己,还有……其她人!”浅显一笑,袁修月想了想,渐渐将红唇抿起:“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的感情越深,便注定对他身边的其她女子薄情……” 对影子眨了眨眼,袁修月轻问:“本宫的话,你可理解么?” 看着她眨眼的娇俏模样,素来神情清冷的影子,不禁有些苦涩的牵了牵唇角:“皇上对惜夫人,确实用情至深,不过娘娘是皇后,以娘娘的聪明,属下想如果娘娘愿意去争的话……” 将手里的茶盏塞到影子手里,籍此来打断她的话,袁修月慵懒后仰:“本宫无心去争些什么,皇上对本宫无意,反倒称了本宫心思!” 影子的意思,她懂! 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正如皇上不能强求惜夫人,而袁修月和离宫后院里众多的妃嫔,也不能强求于皇上,是一样的道理! “难不成,娘娘心里,也有心仪之人么?”定定的看着袁修月,影子沉思着问道。 “心仪之人?” 好笑的看了影子一眼,袁修月的心微微一动!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渐上扬,她眸色中波光闪闪:“是有那么一个人……” 影子闻言,视线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娘娘指的是……” “那个人曾经救过本宫的命!”回眸迎向影子的视线,袁修月不觉好笑:“你现下的样子,不再冷冰冰的,本宫倒是喜欢的很!” 闻言,影子怔了怔! 不理会袁修月的取笑,她面色严肃道:“皇上也曾救过娘娘的命!” 袁修月当年落水一事,宫中之人知之甚少,但她一直随扈离灏凌身侧,对那日之事,却是知情的。 “不是皇上!” 对于影子知道自己落水之事,一点都不觉意外,袁修月略一勾唇角,语重心长道:“皇上给本宫的感觉,一直都冷的,而那个人,却是热的!” 深深的,凝着袁修月谈起那个人时的神情,影子沉默许久。 窗外,雨水落地的滴答声徐徐响着,沉浸在这份宁静之中,袁修月轻吁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也就在她闭眼的一刹那,砰地一声巨响传来,屋内原本紧闭的门扉被人由外用力踹开。 闻声,袁修月双眸睁开,影子则是心下一凛! 起身上前,她刚要出声叱责,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急忙恭身行礼:“属下参见皇上!” 袭吻于他 离灏凌一进门,便一身冷冽,气势汹汹! 看他脸色不善,袁修月斜睇了眼他身手垂首跟随,却噤若寒蝉的姬恒,便已然知晓发生了什么。稳了稳心神,她暗叹一声,从贵妃妃榻上起身,盈盈上前福身一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 不待她口中安字说出,离灏凌蓦地出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颈,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替朕擅作主张!” “皇上问的好,我自己也想知道……”在他的大掌压迫下,呼吸极度受阻的袁修月满脸胀红,费力的喘息着,她眸光微闪,咬咬牙,狠下心道:“在皇上眼里,自己算什么东西?!”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爱惨了司徒珍惜! 否则也不会对她下此重手! 但…… 痛的眸底泛起水雾,她咬牙说道:“我不管过去你和司徒珍惜之间有些什么,但错过就是错过了,她如今是楚国的皇后,她的安危合该有楚皇出面,而皇上……你是离国的皇帝,身负江山社稷,龙体绝对不容有失!” “闭嘴!” 沉怒一喝,离灏凌哂然冷道:“朕要做什么,还容不得你来插嘴!” “事关皇上安危,只要我一日为后,便有资格,也一定要插手此事!”眸底闪过一丝凌厉,袁修月冷嘲一笑:“除非……皇上杀了我!” “皇后娘娘!” 惊呼一声,生怕离灏凌手下一紧结果了袁修月的小命,影子胆颤着对离灏凌说道:“还请皇上手下留情,她是您的皇后啊!” “皇后?” 冷嗤一声,离灏凌五指收缩:“朕说她是皇后,她便是,朕说她不是,她便一文不值!” 因他手下的动作,袁修月脖颈剧痛! 略显青白的脸上,浮上一抹戏谑的笑,竭尽全力深吸口气,她不怕死的冷笑道:“好一个一文不值!皇上……若是下手便干脆一些,莫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总来这么一下子吓唬我!” 那日,在她自请废后以后,他也曾如此待她。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谁也不想多试几回! 离灏凌闻言,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狠戾,握着她脖颈的手倏而用力,他如死神一般,阴恻恻道:“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当真连死都不怕吗?” 语落,他眉心紧锁,置于袁修月脖颈上的指尖再次微微下陷! “皇上!” “皇上!” 同时惊呼出声,无论是影子还是姬恒,皆都一脸惊惧,却不敢上前阻挠。 “皇上……想……知道我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吗?”剧痛袭来,袁修月直觉眼前发黑,竭力喘息着,她凝着离灏凌的眸隐隐一闪,蓦地伸手扯住他的襟领,她将他整个人向自己拉近,动作精准的覆上他的唇…… 被人突然袭吻,离灏凌还是第一次! 在袁修月吻上他的唇时,他全身一震,近乎石化! 管他皇上还是谁! 活着才最重要! 终于可以自由呼吸,袁修月暗暗腹诽,顾不得羞怯,她紧攥离灏凌的襟领,拼命的从他的呼吸中,汲取自己所需的氧气…… 鼻息之间,充斥着淡淡的,只属于袁修月的薰衣草香气,离灏凌只觉一股异常的感觉自心中滋生,禁锢着她脖颈的手微松,他本想扣住她的手臂,却在发现她正贪婪的从自己口中吸~吮空气时眉目一皱,而后用力将她推开! “你……不知羞耻的女人!” “啪——” 一时怒极,他在推开袁修月之际,便高举右手,一巴掌便打了下去! “啪——” 又是一声脆响传来,袁修月竟然想都不想,便朝着离灏凌俊帅的脸上甩回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屋内。 见袁修月打了离灏凌,影子和姬恒,皆都倒抽口凉气! 她! 居然打了皇上?! 她! 居然胆敢打了皇上! 被袁修月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他们微张着嘴,双双滞怔当场! 第六十三章 冷宫废后 63 她这是要逆天啊! “皇上不是要看看,我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吗?——咳咳!”忍不住咳嗽几声,袁修月的嘴角缓缓溢出殷红刺目的血水来,“我……没让皇上失望吧?!” 闻她此言,姬恒不禁暗暗咂舌! 袁修月这哪里算是大胆?根本就是胆大包天才对! 垂眸之间,瞥见影子满眼忧虑,他不禁微微侧目,偷瞄离灏凌一眼! 若说,方才被袁修月袭吻之时,离灏凌近乎石化在当场,那么此刻,他便是彻底石化了! 从一出生开始,他便身份尊崇! 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却打了他! 静谧许久,脸上火辣辣的痛楚仍是十分清晰,离灏凌垂于身侧的手,终是倏尔握紧! “好!你好大的胆子!” 目光如电,射向袁修月,他冷笑一声,对姬恒咬牙道:“拟旨,皇后袁氏恃宠跋扈,屡次触犯龙颜,着今日废黜,待回宫之后,削夺凤印,流放北域三千里!” “啊?” 从震惊中回神,姬恒脸色灰败的低头应道:“奴才遵旨!” 流放北域三千里吗? 当今世上,南岳,中楚,北离三国鼎立,离国本就属于北国,再往北三千里的话,岂不成了不毛之地?! 不过……那个地方,比起皇宫,虽没有荣华富贵,却有她最想要的那份自由自在! 定定的,迎视着离灏凌冰冷的眸,袁修月飒然一笑! 不曾流露出一丝惧怕,她满不在乎的对他跪下身来,轻道:“袁氏谢主隆恩!” “你……哼!” 眼神阴鹜的狠狠剜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俊脸含愠,拂袖而去! 怔怔的,站在原地,袁修月凝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终是身形一颤,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贵妃榻上。 “娘娘!” 心神俱颤的来到袁修月身边,影子看着她脖颈上清晰可辨的瘀痕,不由变了变脸色:“皇上追究,您认了错便是,为何还要如此顶撞,对皇上动手,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你以为……”打断影子的话,袁修月倔强的拂去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影子,她唇角处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轻耸黛眉:“皇上若真想杀我,还会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娘娘……” 被袁修月问的一怔,影子红唇轻蠕,却无言以对! 袁修月说的对! 方才,若皇上铁了心要杀她,大可一上手便了解她的性命,根本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只是需要宣泄而已!”悠悠一叹,仰躺在贵妃榻上,袁修月嗤然一笑:“只是没想到,这次……他竟给了我自由!” 雨夜阴沉,湿濡的夜风,让人倍觉压抑! 自袁修月的房间回来之后,离灏凌便面色冷峻的坐在客房堂厅的靠椅上,一直到晚膳时辰,都不曾动过! “皇上,该用膳了!” 数不清第几次在离灏凌身前恭身,暗云轻声禀道。 “朕不饿!” 斜睇暗云一眼,离灏凌的回答,与前几次无异! 闻言,暗云神情不变,却只得退至一边,继续等着。 时候不长,屋外有人来禀! 与来人低语几声,暗云再次恭身对离灏凌道:“楚国大将军阮皓然已奉旨赶赴安阳,主子您看我们的人是不是……” “不管他们!” 离灏凌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折扇握得嘎巴直响:“只要岳王一日尚在安阳,我们的人便要保护惜儿周全!” 即便,阮皓然是赫连煦的左手右臂,只要不是赫连煦亲自到了,他就一刻都不能放下心来! 他绝对不容惜儿在自己眼皮底下有丝毫闪失! 凝着离灏凌的一脸坚决,暗云滞了滞,低声应道:“属下明白!” “皇上!” 自屋外进来,姬恒在离灏凌身前恭身一礼,颤巍巍的将手里已然拟好的圣旨呈上:“圣旨已然拟好……您看……” 不曾抬头,伸手从襟袋里取了印鉴加盖在圣旨上,离灏凌声音低沉道:“去宣旨!” “这……” 握着圣旨的手一顿,姬恒眸色一紧,求救似的看了眼边上的暗云。 若袁修月因今日之事被废,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罪魁祸首了! 见姬恒看向自己,如影子一般,从来少言寡语的暗云轻皱了下眉,到底低声道:“皇后所为,是为皇上安危着想,不当废,也废不得!” “你也学会多嘴了?!” 眉头皱起,离灏凌微一扬脸,目光冰冷的扫了暗云一眼! “属下不敢!”面色沉下,暗云低下头来,不再多言! “奴才……去宣旨!” 暗暗一叹,姬恒一脸晦暗,恭身请退! 缓缓的,闭上双眼,离灏凌一身疲惫的仰靠在椅背上。就在姬恒即将离开房间之际,他微眯双眸,倏然开口道:“宣旨过后,命影子护送她暂时回京,待朕回宫之后,再行逐宫流放!” 闻言,姬恒身形一僵! 宫中有太后,有贤王,还有贤王妃,若袁修月可以回宫,也就意味着一切尚有转机! 迎着姬恒暗自思忖的眸,离灏凌不曾过问,再次面无表情的再次瞌上眼皮…… 数年前的那个雨日,在他救起惜儿的那一刻,便注定他们无法化解的缘分! 他岂会不知,她恨他! 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是有缘无份! 但……只要事关于她,他便永远都不会坐视不管! 他何尝不知,袁修月让赫连煦出面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 只是……如若赫连煦插手此事,他便再没有任何理由,为她做些什么了! 明知她有危险的情况下,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去做!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无奈,亦是无力,更是无法忍受的! 他之所以对袁修月发火,并非不知她是为了他好,他只是……想要给自己无法忍受的情绪,找一个宣泄的出口罢了! 缓缓抬手,抚上早前被袁修月打过的面庞,离灏凌好看的唇形,不禁轻勾了勾! 她还真是胆大包天! 只是,这次胆大妄为的后果,是让她如愿出宫,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真相大白 姬恒宣旨之时,袁修月神情淡然从容! 轻抬起手,将明黄色的圣旨握于手中,置于颔下,她眸华温氤,心中感慨良多! 离灏凌曾经说过,他不会放她离宫! 但到了现在,他仍然废了她! 两年! 从被迫入宫为后,到如今被废逐离,她用了两年光阴。 如今,她遂了愿,自由就在眼前,却又觉得恍然如梦…… “袁修月,梦醒了!” 长长的,悻然一叹! 袁修月嘴角微翘着,回头看着身边的影子。 迎着影子略显忧虑的眸子,她微微一笑吗,洒然起身:“皇上不是命你送我回京吗?别愣着了,赶紧睡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呃……娘娘!” 影子愣了愣,忙道:“外面的雨,明日只怕停不了!” “皇上现在肯定不想见我,我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刻,无论下雨与否,明日一早我们便走!”回眸笑看影子,袁修月扬了扬手里的圣旨,淡淡说道:“皇上刚废了我,别在我面前自称属下,也别再尊我为娘娘!” “是!” 看着袁修月手里的圣旨,影子的俏脸上,满是无奈! —— 翌日,细雨依旧,雨丝纷飞。 双手背负,立身在二楼窗前,离灏凌眸中神色微闪,俊美无俦的脸上,却淡漠如昔! 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驿馆门前,本欲登上马车的袁修月停下脚步,转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离灏凌眸底的神色,又深了深,但脸上却仍是无喜无忧,没有太多表情,让人不知他正在想些什么! 淡淡的,对他展颜一笑,袁修月头也不回,转身进入马车。 有哪个废后在被废之后还会高兴到笑?! 她,竟然在笑! 眉心一拧,离灏凌声音低冷的兀自喃道:“看来,还真是便宜她了!” 听到他的话,站在他身后的姬恒只觉背脊发寒! 看着楼下马车缓缓驶离,他心中暗自思忖,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他把心一哼,噗通一声在离灏凌身后跪落在地:“皇上,奴才死罪!” “嗯?!” 蓦地一皱眉,离灏凌锐利的视线落在姬恒头顶上方,语气寒凉的出声问道:“你犯了何罪?” “皇上,奴才死罪!” 以额头磕地,姬恒满是懊恼的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颤抖着声道:“奴才……实在担心皇上安危,便去找了皇后娘娘,这才有了娘娘与楚皇传信一事……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娘娘她只是顾念皇上……奴才万死啊!” 第六十四章 冷宫废后 64 说到最后,他又啪啪抽了自己两下,这才磕头在地,再不抬头! 闻言,离灏凌脸色微沉! “姬恒啊姬恒!”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姬恒头顶,他冷笑一声,蹙眉问道:“既是皇后不曾说出此事与你有关,你现下又为何要坦白认罪?” “皇上……”抬起头来,已是老泪纵横,姬恒颤巍巍的叹道:“奴才原想着,此事就此揭过便罢,但思前想后,奴才觉得,奴才跟了皇上一辈子,不想有任何事情欺瞒于您!皇后虽貌不出众,却是难得的大度之人,奴才老了,死了也是贱命一条,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因为奴才,伤了您和皇后之间的感情!” 语落,他匍匐下身,任凭离灏凌处置! “你觉得,朕与皇后之间,几时和气过?”怒极反笑,冷冷盯着下方的姬恒,离灏凌眸色暗了暗,许久之后,他幽幽一叹,再次转身看向窗外:“你起来吧!” “皇上?” 姬恒身形微怔,却不曾起身!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细雨下,马路上行人稀疏,袁修月所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直直再不复见! 直到此时,离灏凌才转过身来,低眉看着姬恒:“自朕懂事开始,便是你在照顾朕,父皇和母后不在时,陪在朕身边的也唯有你一人,你……让朕如何忍下心来杀你?!” “皇上……” 抬头看着离灏凌伟岸的背影,姬恒顿时潸然泪下! “起来吧!” 看着姬恒痛哭的模样,离灏凌微皱了皱眉,无奈抬眸,瞥见正站在门外的暗云,他用力扶了扶姬恒的肩膀,边往外走,便苦笑着道:“朕知道,你们是为了朕好!” “皇上!” 心下俱震,姬恒泪眼婆娑的看着离灏凌一步步朝外,直到他快到门口之时,他才壮着胆子再次出声:“皇上可要奴才追回皇后娘娘?” 在他看来,既是皇上连他都不忍怪罪,那么那道废书,便也该作废才是! 毕竟,皇后娘娘也是为了他好啊! “废了便是废了,一切无用之事,不必再做!” 只在门前微顿了下脚步,离灏凌看似毫不在乎的冷笑了下,抬步迈过门槛儿。 废她,是在盛怒之下! 但废过之后,在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却是,若将她提前送走,她便是安全的! 他! 竟会在意她的安危!!! 眉心紧皱着,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 人是他带出来的,便该活着带回去! 如是,在心中给自己寻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他的唇角边,缓缓逸出一抹自嘲的笑靥。 微微抬眼,见暗云对自己恭身,他轻点了点头,脚步继续向前:“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依着暗线给的消息,属下方才带人去了岳王落脚的客栈,可惜……”紧随离灏凌左右,暗云神色凝重道:“属下去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若是能让你随随便便抓住,他就不是岳王了!”讪讪冷笑,一侧唇角邪肆勾起,离灏凌缓步下楼…… —— 袁修月所乘坐的马车离开驿馆之后不久,外面的雨势便大了起来。 车窗外,雨声哗哗,再不似早前那般轻柔。 马车出城之后,影子轻撩窗帘,遥望身后被雨水镀上朦胧光景的安阳古城! “这么美的一座城,却成了是非之地!”瞭望美景,影子心有所感,轻叹口气,她转身边为袁修月盖着薄被,边淡淡说道:“娘娘走了也好,走了,便也安全了…… 袁修月本是在低头看书的,但在听到影子的话后,却不禁眼睫轻颤了颤! 心思微转,似是觉察到什么,她抬起头来,黛眉微蹙,想让影子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却见影子娇颜苍白,头上汗意涔涔! “影子!” 心头一惊,她刚想查探影子的状况,车门便已大开,紧接着便有长剑横于她的玉颈之上…… 脖颈间,清晰传来的冰凉之意,让袁修月不禁身形一滞! 心,蹦蹦的跳个不停! 她眉心紧皱着向车外看去…… 马车外,持剑男子容貌清俊,身形挺拔,尤其一双眼睛,冷的让人心底发颤! 凝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她定了定心神,旋即冷然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雷大叔啊!” 影子说的没错,去掉满脸虬髯的雷洛,英挺俊朗,也算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而此刻,站在车外,以剑劫持她的人,便是他了! 听她喊着自己雷大叔的风凉语气,雷洛面色冷峻的眯了眯眼,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他哂然笑道:“别来无恙啊!汀兰姑娘……哦,或许我该尊您一声皇后娘娘!” 闻言,袁修月眸华微闪! 神情淡然的扬起下颔,她看着影子,一脸冷静的质问雷洛:“你们给她下了什么药?” 仔细想来,她与影子同乘,如今她身子无碍,影子却中毒昏迷,由此便知,对方早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不过这样也好,既是雷洛道出她的真实身份,她便不必再伪装什么了。 微侧目,斜睨影子一眼,雷洛眸光一狠:“她偷了我主子的印鉴,本来是该死的,但我家主子怜香惜玉,不想白白浪费她这张比花都美的脸,只命人在她的饭菜里,下了些软筋散罢了!” “龌龊的主子,卑鄙的奴才!” 知是软筋散,无碍于性命,袁修月暗暗松了口气,一点都不淑女的啐了一声,她对雷洛嗤笑道:“你们之所以只对影子下药,无非是忌惮她的身手,枉你还是南岳的影卫队长,竟不敢与我离国影卫樱锋!” 被袁修月如此奚落,雷洛脸色变了变! “纵然娘娘再如何伶牙俐齿,眼下也已插翅难飞……坐回去!”暗暗咬牙,动了动手里的长剑,雷洛迫使袁修月后退车内,随即上车。 坐在马车上,低眉凝着颈间寒光闪烁的剑刃,袁修月面色微愠道:“本宫的扈随被你迷晕了,你却仍旧以剑指着本宫,可是怕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闻言,雷洛怔了怔,随即沉着面容冷声道:“阴沟里翻船,我经历一次便罢了,永远不会再有第二回!” 知他指的是上次暗巷里被她逃脱之事,袁修月悻悻一笑,便不在言语,只安静的靠坐在车厢内侧,暗暗揣度着眼下形势! 依她推断,影子中毒,该是在驿馆时。 这也就意味着,在离灏凌的亲信之中,的确有南岳的暗线。 这个人是谁?! 为何一向谨慎的离灏凌不曾察觉?! 心中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想到那个一向对她苛待的男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她双手紧握,眸间阴晴不定! 微抬眸华,不期与雷洛如炬目光交汇一处,她心神一凛! 面露忧色的替影子拭去额头的汗迹,她再次转头看向雷洛,满脸堆笑,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这软筋散是种什么样的药?本宫就奇怪了,皇上身边守卫森然,你们是如何与影子下药的!” “无可奉告!” 冷冷的,淡淡的,丢给袁修月如是四字,雷洛剑眉微拢,以眼神警告袁修月:“想从我嘴里套话,娘娘的手段,还不够高明!” “如今本宫都落在你们手里了,纵然知道了什么,也不可能去给换上通风报信了……”直说雷洛小气,见对方脸又黑了,袁修月小嘴一瘪,苦笑着看向车窗外陌生的景色:“你要带本宫去哪儿?” 想利用她 安阳城南,麗山深处的一座寺院禅房中,两位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正对桌而坐,执子棋盘上。 两人之中,一人于明处,一人隐于暗处。 坐于明处之人,神态优雅,容颜俊美,一身宝蓝色锦服,昭显其贵气卓然! 他,并非袁修月上次所见的那位锦衣公子,却是雷洛的主子,亦是南岳第一王——独孤辰! 但凡世人,见过他的人,都觉他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君子于棋,最忌优柔寡断,你如想为明君,日后这棋风便该改改了。”垂眸许久,眼中流光闪动,他轻笑着,将指尖棋子落于盘上,抬头看着隐于暗处的男子。 “只是一局棋罢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落棋盘,男子淡淡出声,满是不以为意。 “主上!” 自门外进来,雷洛对男子微恭了恭身,凑近独孤辰耳际轻道:“人带来了。” “是吗?”眸光烁烁,独孤辰轻笑了下,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带她进来!” “是!” 雷洛恭身领命! 男子看了离去的雷洛一眼,蹙眉问着独孤辰:“谁来了?” 独孤辰闲闲一笑:“离后——袁修月!” 正准备落子的手微微一僵,男子眸光一沉:“你抓她作甚?” 第六十五章 冷宫废后 65 脸上笑意不减,独孤辰定睛看着与自己对坐的男子,淡淡笑道:“除掉了离灏凌,离国还有离灏远,与其到时候他一家独大,倒不如由你我来扶植一位站在你我这边的太后!” “你想利用她?” 男子声音一冷,刚欲说些什么,却在听到门外声响时,霍然起身,快步行至禅房内间。 “今日不见,日后也总是要见的!”眉宇微蹙,独孤辰紧抿着唇,满脸沉思和审度的盯着内间。半晌儿,见里面的人没有要出来的打算,他眸色微敛,转身面向窗外,似笑非笑的透过窗棂,看着窗外的袁修月。 院落中,无意间瞥见窗内安坐的他,袁修月双眸微眯,缓缓停下脚步。 他的眸子,很亮,眸中光华,如焰火一般,一簇簇的,跳跃起伏! 就像……一头野兽,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迎着他富有侵略的目光,袁修月心下一凛! 出乎她的预料,眼前之人并非上次那位锦衣男子,却让她心生忌惮! 循着她的视线,看到窗口处的独孤辰,雷洛低眉恭身,旋即对袁修月沉声催促道:“皇后娘娘,是要自己进去,还是要我逼您进去?!” “不劳大驾,本宫自己会走!” 冷冷的,回了雷洛一句,袁修月暗暗的深吸口气,不曾有丝毫躲闪,她眸光淡然的直视独孤辰透来的灼灼目光! 缓缓的,将双手交握身前,微扬起下颔,她一步步从容上前,仪态端庄雍和,彰显母仪风范! 皇后也好,废后也罢! 她此刻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离国的脸面! 是以,此刻的她,再不是雷洛以前所见,那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丫头了! 看着昂首挺胸,一步步进入禅房的袁修月,雷洛神情微变,独孤辰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淡笑着从窗前起身,他转身面向袁修月,而后炫目一笑道:“明明气度雍容,却可将卖主求荣的下贱婢子学的惟妙惟肖,枉我皇弟自诩阅尽天下奇女子,却不想在离后身上栽了跟头!” “纵然再如何奇女子,本宫眼下不还是落到王爷的手里了吗?” 眸华似水,凝视着独孤辰令人炫目的笑容,袁修月微微一哂,淡笑着扫视着禅房四周:“本宫不喜欢绕圈子,也请岳王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劫本宫至此,到底有何目的?” 直到此时,她恍然,上次被她骗过的锦衣男子,并非是岳王,是南岳真正的皇帝!而眼前,正对她无害笑着,俊美的如雕塑一般的男人,才是众人口口相传的那个岳王殿下! 而这个人,表面虽然笑着,却让她觉得,在那笑容背后,是一座千年冰山! “娘娘好胆识,本王喜欢!” 明媚的眸,紧紧凝视着袁修月,见她从头到尾不曾露出一丝惧色,独孤辰哈哈一笑,抬手道:“还请娘娘先坐!” “本宫用不着你喜欢!” 眸色温愠的睇了他一眼,袁修月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坐下身来。 见袁修月大方落座,独孤辰眸色微闪! 在南岳,他虽只身在王位,却连当朝皇后都要惧他三分,而袁修月,是他所见,第一个不怕他的女人! 半晌儿,见独孤辰不曾落座,猛盯着自己瞧,袁修月冷笑了下,抬眸迎向他眸光烁烁的瞳眸,率先开口道:“如若你劫持本宫,是为了要挟皇上,本宫还是劝你莫要白费心机了!” “哦?” 俊挺的眉,微微挑起,独孤辰眼中流露出一抹狐疑:“娘娘此话怎讲?” “你看过这个就知道了!” 将早前自己收起的废后诏书取出递给独孤辰,袁修月微垂眼睑,却见瞥见桌上的棋局时,不禁轻动了下眉脚。 “呵——” 将诏书展开看过之后,独孤辰削薄的嘴角,逸出一抹轻笑!眸色深邃的坐下身来,他仍是笑吟吟的凝着袁修月:“外界传闻,娘娘素来不得圣心,眼下看来此事为真,不过本王很好奇,两年都过了,离帝为何现在却废了娘娘?” “如果,本宫告诉你,本宫打了皇上,王爷可会信吗?”慢慢将视线调转到独孤辰身上,袁修月红唇轻勾。 对于岳王这种人,你若解释的多了,他反倒会起了疑心! 是以此刻,她是轻描淡写,实话实话! 信不信,由他! 深深的,凝视着袁修月清秀的面庞,独孤辰悠悠一笑,不以为然的将废诏丢在桌上:“只要离帝和他身边的人一个都回不了离国,娘娘手里的这纸诏书,便会是废诏!” “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下一惊,袁修月黛眉紧蹙! “本王的意思是……” 邪魅一笑,独孤辰向前微微倾身,在袁修月耳际轻轻吐息:“若娘娘可以为本王做些事情,本王便让娘娘安安稳稳的坐上离国的太后之位!” 闻言,袁修月神情微滞! 她以为,他们劫持她,所为的无非是以她来要挟离灏凌,不过眼下看来,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徘徊,她眸色微暗,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沉寂半晌,怔怔的,看着眼前俊美的一塌糊涂的男人,她哂笑出声:“你想要本宫替你扶植新帝?!” “聪明!” 眸色一亮,独孤辰薄唇轻启,鼻息之间,淡淡的薰衣草香传来,他满是赞赏的笑看袁修月:“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 “哼!” 轻哼一声,袁修月微侧过脸,躲过他温热的气息拂扰,双眸直视窗外,看落雨纷飞,袁修月眸光渐渐璀璨灼燃:“皇上尚无子嗣,若他驾崩,则贤王极有可能再次登上皇位……若本宫猜的没错,这种局面,并非王爷想要看到的,就事论事,你帮本宫保住一世荣华,本宫帮你是应该的,不过……这样还不够啊!” 睇着袁修月的眸光,独孤辰的眸子,不禁也是一亮! 脸上的笑,温柔的似是可以沁出水来,他低敛眉目,温润声道:“本王喜欢贪婪的女人,娘娘还想要什么?” “王爷喜欢的,还真多!” 冷冷一笑,袁修月红唇微弯,转过脸来,与近在尺咫的独孤辰四目相对,她吐气如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宫要的,不只是自己的太后之位,还要实权,可以让我袁家成为离国第一外戚的皇权!” 明亮的眸中,渐渐多了几分审慎,伸手勾起袁修月的下颔,独孤辰闲谈问道:“你让本王如何相信你?” 他本就是个多疑之人! 亦,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王爷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本宫没有信心?!”嘴角的笑,略带讥讽,袁修月定睛望进独孤辰深邃如墨的眼底,眸光闪了闪,她一脸镇定的反问道:“王爷要如何才能相信本宫?” “这个简单!” 魅~惑一笑,独孤辰伸手抚上袁修月洁白如玉的脖子,手掌慢慢滑过她细嫩的肌肤,他起身倏而用力,将她压在棋盘上,瞬间便欺上身来:“只要娘娘把自己给了本王,本王便会相信你!” 心下悚然一惊,心想这回自己可能遇到狼了,袁修月紧拧着秀眉,有些喘息的凝望着头顶上方,眸中尽是欲望的俊美男人:“人都说岳王为人极为挑剔,却不想竟也如此饥不择食!” 她的话,是对独孤辰的嘲笑,却也是自嘲! 但,听了他的话,独孤辰不但不怒,反倒笑的更加迷人:“本王确实挑剔,不过比起那些草包美人儿,娘娘这样的女人,更合本王的胃口!” 语落,不等袁修月反抗,他健壮的身形再次压落。 “你……” 眸色微愠,袁修月用力挣扎了下,却敌不过他的力道:“放开!” “真香!” 俯在袁修月颈项间痴迷吸吮着淡淡的香气,独孤辰用力压住袁修月的双手,以腿抵在她的双腿之间:“在这世上,本王只相信自己的女人,若娘娘想让本王相信,边该拿出身为合作者的诚意来。” 他突然的动作,让袁修月忍不住身形轻颤! 去你妈的诚意! 暗暗在心中痛骂一声,她绷直脚尖,小腿用力扬起,作势便要狠击独孤辰的腰眼。 “哐啷——” 尚不等她的腿抬高多少,内间里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巨响! 闻声,袁修月身形一震,而独孤辰似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眸色深邃的抬眼朝着内间望去…… “宁王?!” 仰躺棋盘上,侧脸看着自内间走出的温润男子,袁修月脚下动作一滞,瞳眸之中尽是不信之色:“你怎会在这里?” “萧然见过皇后娘娘!” 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疏离,离萧然只对袁修月微恭了恭身,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便转向独孤辰,眼神清冽道:“岳王,你过分了,她到底是我离国的皇后,还不容你如此亵渎!” “哦……宁王殿下不想我碰你们离国的皇后啊!”笑看离萧然一眼,独孤辰眸华微闪,微微勾起唇角。 第六十六章 冷宫废后 66 面色微变,离萧然淡然回道:“本王所中意之人,是皇后亲姐,断断没有让岳王欺负了她妹妹的道理!” “原来如此!” 淡淡的一笑,独孤辰双眸微眯,垂首看向袁修月:“原来娘娘同宁王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放开!” 迎着他饱含侵略的目光,袁修月双眸之中,丝毫不掩愤怒之色! “娘娘虽貌不惊人,生气的模样,却是格外娇俏,本王还真有些舍不得放开!”轻叹一声,独孤辰恋恋不舍的伸手抚过袁修月白皙的面庞! “无耻!” 如果可以,袁修月现在就想废了眼前这个登徒子,但想到现下影子和离灏凌的处境,她不禁暗暗咬了咬牙,一脸桀骜的将头转想一边,但,当她与离萧然四目相对说,不禁又是一恶,满是气恼的将头别向另一边! 过去,在他为她师表之时,经常与她对弈。 她对他的棋路,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此,刚刚在看到桌上的棋局时,她便已对他心生怀疑! 但,即便怀疑,她却仍旧选择了相信!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 那个与她共度三年,从来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萧然! 但眼下……他就站在那里! 且,与岳王为伍! 这让她怎能不气?! 静静的,凝视着她一脸倔强,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样子,离萧然虽心下苦笑,却仍是面色沉静的对独孤辰冷道:“放开她!” “放开她不是不可以!” 眉心紧拢,独孤辰转头看着离萧然,似是闲话家常般弯唇笑道:“天下尽知,本王乃是多疑之人,今日若娘娘要与本王合作,本王则必要先断其后路,这奸情吗?一定要有!宁王你看,是你上,还是本王上?” 你上,还是本王上? 他把她当什么了? 眉心一皱,袁修月两眼好似随时都会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狠瞪着独孤辰:“本宫算是领教了,原来这就是岳王对待合作者的态度!” 含笑倾身,以唇齿轻咬袁修月的耳唇,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抖,独孤辰魅~惑声道:“娘娘莫怪,本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本王保证,无论是本王还是宁王,都会让您欲仙欲死的……” 银牙咬碎一地,袁修月忍无可忍,作势便要偷袭独孤辰! 但,就在此时,却见离萧然几步上前,伸手便将独孤辰从她身上拉了下去! 以为他是要救自己,袁修月心下一喜,檀口微张,她刚要说话,却不期身前之人,将独孤辰挡伸手,蓦地伸手,嘶啦一声,将她胸前衣襟扯去大半…… 一切,发生的太快! 快到袁修月猝不及防! 胸前一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顿觉血气直冲脑门! 恰在此时,她的耳边,徐徐传来离萧然冷淡轻浮的笑声:“比起跟岳王有奸情,本王倒觉得皇后娘娘若跟本王有了私情,才会更加不遗余力的扶植本王!” “你……” 怒瞪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相信他竟如此,她张口欲言,却被他瞬间拥住,狠狠攫住双唇! “嗯……” 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袁修月奋力摇头,想要躲过他粗暴的吻,却让他顺势再次压下身来,并且上下齐手! “这样就对了嘛!” 站在不远处,看着棋盘上痴缠拥吻的两人,独孤辰挑眉一笑,一脸悻悻的退出禅房,冷笑着关上房门! 无论袁修月是皇后,还是废后,宁王与她,在身份上终究有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但现在,他们两个却有奸情!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断了后路! 而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 禅房里,离萧然不理袁修月的奋力挣扎,紧扣着她的双肩,噬吻着唇下令他欲罢不能的红唇! 这一吻,他本是要做给岳王看的。 但,这原本的心思,却在吻上袁修月唇瓣的一刹那,彻底沉沦! 他爱她! 却注定只能将对她的爱埋入心底,这份感情,压抑的太久,以至于到了现在,因为一个吻,而一发不可收拾!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儿,正在剧烈的挣扎着! 但,眼下他真的不想放开她! 他就想这样吻着她,一直,永远,地老天荒! 可,这一切的奢望和幻想,却因他唇齿间传来的剧痛,嘎然而止! 抬手之间,抚过下唇,凝着手掌上刺目的红,他自嘲一笑,心怀伤感的看着眼前被他吻红了唇的袁修月:“我的吻,就这么让不能容忍吗?” “离萧然,你疯了!” 即便将离萧然自身上推离,袁修月仍觉脑海轰隆,气血不断上涌! 她不是没有被人强吻过! 但眼前离萧然的强吻,比起离灏凌的吻,让她更加无法接受! 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快速扯住护住自己的胸襟,她微喘着站起身来,满是痛心的看着离萧然:“我所认识的先生,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更不会对我如此下流……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吗?下流吗?” 寂然一笑,离萧然对袁修月笑道:“或许我本就是下流的,只是你现在才发现罢了!” 语落,他眸色沉静,向前欺近一步! “你再过来,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猪头!” 一脸戒备的注视着离萧然,袁修月秀拳紧握,蓄势待发! 要保他人,先求自保! 他若再向前,她保证会不顾一切把他打成猪头! “我信!” 洒然一笑,缓缓停下脚步,离萧然眯眸盯着袁修月,视线从她潋滟的红唇一直下移,直至她臂弯那颗红砂! 原本如死灰一般的眸底,瞬间光芒闪耀,在袁修月的注视下,他轻轻一笑,取出一匕首,捋起自己的袖摆,毫不犹豫的在手臂上划上一刀! 血,一滴滴,如花一般,滴落在棋盘之上! “岳王应该知道,离国皇后,入宫两年,却仍是完璧之身!”在袁修月惊讶的目光中,他如以往一般,对她温润一笑,展颜叹道:“这下,你我之间,总算有了奸情!” “离萧然……” 轻蠕唇瓣,双眸死死盯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袁修月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唤了他的名字,便再说不出一个字! 迎着袁修月的眸,离萧然淡淡一笑! 垂眸之间,他收起匕首,将手臂上的伤口以衣襟掩去。再抬眸,痴痴凝望着袁修月被自己吻肿的唇,他唇角微勾,缓缓抬手,想要拂去她额前散落的青丝。 “你想干什么?” 蓦地后退一步,袁修月瞳眸怒睁的看着他。 因她的躲闪和戒备,离萧然心下微窒! 迎着她抗拒的眼神,淡淡的痛,缓缓自心间弥散,他俊逸的脸上,浮上一抹朦胧的伤感:“若一切只如初见,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那该多好……” 心下,微微一悸,袁修月眸色微暗! 想到过去他为自己带来的那些轻松快乐的时光,她凄然一笑:“若是可以,我也宁愿只认识安国侯府的萧然先生!” “月儿……” 低低吟唤,语气中是浓浓的爱恋,离萧然的手,抚上袁修月削瘦的肩胛:“如果可以,我只愿做你一人的萧然!” 眸华轻抬,直直望进他深情如海的眼,袁修月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下! “我不需要!” 抬起手来,将肩膀上的大手拿下,她转过身去,不让他发现她眼底那层淡淡的水雾:“再回离国,你是我,我是我,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直到这一刻,她在了然,原来,他爱的人,不是明月,而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只是,他的这份爱,她无从回应,亦回应不起! “你是你,我是我……” 喃喃的重复着袁修月的话,离萧然凝视他的背影许久,终是弯身将棋盘端起,转身向外,抬步向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微转过身,离萧然希冀着可以多看袁修月一眼。 但,令他失望的是,袁修月一直背对于他,从不曾转身多看他一眼! “今日过后,岳王便会差人送你回京,一路保重!”深深的,无奈而又苦涩的轻叹一声,他苦笑着叮嘱袁修月一声,再次转身打开房门离去。 “离萧然,你这个王八蛋!” 在离萧然离开之后,禅房内,摔砸声四起…… —— 夜,正深。 窗外的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靠坐在禅房的床柱上,袁修月看了眼逐渐恢复知觉的影子,再次深深陷入自己纷纷扰扰的思绪之中。 脑海中,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一幕幕重现!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亲眼看着离萧然的血,一滴滴滴落棋盘时,心底深处那难以难辨的滋味! 不管在他出现时,亦或是在他强吻她的时候,她心中有多大的抵触情绪,但到了最后,在他替她解围之时,看着那一滴滴鲜红刺目的血,从他手臂上缓缓滴落,她的心却仍是深深悸动了下! 第六十七章 冷宫废后 67 渐渐的,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谁?!” 黛眉一蹙,在袁修月问话出口时,房门大开,独孤辰一脸闲适的从屋外抬步而入…… “岳王?!” 眸光如刃,紧盯着独孤辰淡笑的俊脸,袁修月忍住想要痛扁他一顿的冲动:“不敲门,半夜入本宫睡房,你真真是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啊!” “皇后娘娘见谅,实在是计划有变,本王无暇顾及太多!”无视袁修月杀人的眼神,独孤辰脚步未停,边说着话,边缓步行至袁修月床前,见她并未宽衣,他淡笑着对身后的两名女婢招了招手,“将本王的披风给娘娘披上!” “是!” 两名女婢应声上前,不由分说的替袁修月披上披风! “岳王这是要带本宫去哪里?” 披着独孤辰的披风,着实不自在,袁修月左右看了眼两名侍婢,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莫气莫气!”笑吟吟的看着袁修月,独孤辰倾身向下,温热的气息吐在袁修月耳边:“本王要带娘娘去看出好戏!” 厌恶的皱起眉头,袁修月蹙眉:“什么好戏?” “上车再说!” 闲闲笑着,独孤辰转身向外走去。 垂眸看了眼床上仍在昏睡的影子,袁修月暗暗在她腿上掐了一把! 感觉到影子的轻颤,知她很快便会醒,她心下微定!从枕侧取了废后诏书置于影子身旁,她轻叹一声,也跟着出了禅房! 在马车上,袁修月才知,为保司徒珍惜母子安危,楚皇不仅派出了大将军阮皓然,连他自己也将于明日抵达安阳!是以,与离萧然商议之后,岳王决定在楚皇到达之前,先下手为强,将于今夜偷袭司徒府邸,目标直指司徒珍惜母子! 听了独孤辰的解释,袁修月心下微凉! 她怎会不知,独孤辰的目标,其实并非司徒珍惜母子,而是离灏凌! 谁让,那对母子,是离灏凌的死穴呢?! 哂笑着裹紧身上的披风,她凉凉笑道:“王爷大半夜带本宫出来,可是想要带本宫去看看,皇上是如何当着本宫的面,为了别的女人,任你拿捏吗?” “当然不是!” 仍是一脸闲淡的看着她,独孤辰笑道:“司徒府邸的事情,本王全权交给萧然兄处置!” 闻言,袁修月心思微转。 眸色渐深,她阴恻恻的看着独孤辰:“王爷好手段,连自己的盟友都出卖!” 独孤辰眸光闪了闪,脸上笑意丝毫不减:“本王不懂娘娘的意思!” “不懂吗?” 嗤笑一声,袁修月看向他的眸,满怀讥讽之意:“你围攻司徒府的事情,全权交给宁王,如此一来,即便大部人马出自你的手下,将来楚皇追查下来,倒霉的第一个便是我离国!” “啊!” 佯装恍然,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独孤辰有些奸诈的笑道:“原来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由萧然兄,还有如此好处!不过这可是萧然兄为表合作诚意,主动与本王请缨的!” 离萧然没救了! 暗暗在心里一叹,袁修月冷冷一嗤,眸色深沉的看着独孤辰。 感觉自己所乘坐的马车并未下山,而是绕山而上,她轻轻撩起车帘! 马车外,夜风冷冽,一片漆黑,却在不远处的山顶上,有点点火光闪耀! 见此情景,袁修月眉心颦动:“王爷到底要带本宫去看什么好戏?” “娘娘你往那边看!” 倾身上前,遥指火光闪烁之中,独孤辰在袁修月耳边轻道:“今时今夜,那个地方,便是离帝的坟葬身之地!” 因独孤辰忽然亲近,也因他所说的话,袁修月心下一惊,背脊蓦地开始发寒! 微怔了片刻,遥望越行越近的火光,她唇角轻动,冷笑着皱起柳眉:“是王爷痴了,还是离灏凌傻了?这个时辰,他不在安阳守着自己的心上人,到这里荒山野岭来作甚?” “这个本王也想知道!” 呵呵一笑,眸色深邃如潭,独孤辰伸手扶住袁修月的臂膀,带她起身:“走,我们一起去问问他!” “请王爷自重!” 低眉敛目的盯着独孤辰扶着自己的手,袁修月眉心紧锁,满脸不悦之色。 “呃?!” 表情微微一愕,独孤辰好半晌儿才哂笑道:“本王忘了,娘娘从今以后只有宁王一人碰得!” 闻言,袁修月脸色瞬间一黑! “呵呵……” 不等袁修月发作,独孤辰悻悻收手,率先下了马车,在车外伸出一只手,等着袁修月下车。 “不劳王爷大驾!” 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袁修月没有伸手,只冷冷一哼,便兀自下了马车。 雨后的寒风,夹带着几许湿意,让甫下马车的袁修月不禁瑟缩了下身子,不远处,刀剑交接的刺耳响声适时传来,抬眸望去,见远方悬崖之上,众人围做一团,厮杀正酣,她的心不禁暗暗一凛! 独孤辰诡计多端,莫不是离灏凌真的着了他的道?! “本王今日要娘娘看一出痛打落水狗!”双眸中,火焰跳动,独孤辰嘴角的笑,得意非常。低垂眼睑,见袁修月正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却一直不曾动过,他对她微微抬手:“山路陡峭,本王扶你上去!” “若宁王在,本宫必会让他扶着,但是王爷……就免了吧!”唇角的笑,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继续无视独孤辰的手,袁修月抬步向前走去。 她生性豁达,从不曾真心讨厌过谁,但是唯有眼前的独孤辰,让她无法忍受! 山顶上方,凉风冷飒! 越是接近悬崖,袁修月便觉鼻息之间充斥的血腥味越发浓重! 走近悬崖,带她借着火把闪耀的光,待看清悬崖上被众人围攻的两人时,不禁瞳眸皱缩! 真的是他! 如独孤辰所言,被他手下精兵围攻之人,竟真的是离灏凌和暗云主仆! 此刻,他们主仆浑身浴血,双双手持长剑靠背而战,接连逼退上前围攻的南岳精兵!在二人脚下,早已伏尸数具,可见厮杀何等惨烈! “住手!” 伸手轻推袁修月后背迫她前行,独孤辰忽而沉喝一声! 随着他的喝声,围攻离灏凌的南岳精兵纷纷停手! “啧!啧!啧!” 啧啧轻叹,独孤辰伸手接过一只火把,与袁修月偕步上前,俊朗的双眸紧盯离灏凌,他意得志满的笑着:“本王只道离帝治国有道,却从不曾想,身手竟也如此了得!” “独孤辰,你终于舍得露面了!” 双手紧握长剑,离灏凌在看到与独孤辰同行的袁修月时,不禁眸光一闪,随即危险眯起! 现在的自己,穿着岳王的披风,与岳王同行,怎么看都有些暧昧的味道! 心下苦笑,袁修月对于离灏凌的眼神,一点都不觉意外。微定心神,收起心中思绪,她迎着他的视线,亦步亦趋的跟着独孤辰上前…… “我道是谁,原来是朕的废后!”跳跃的火光,将离灏凌身上的血映照的触目惊心,冰冷的视线自袁修月身上缓缓移开,他凛然抬眸,一脸低蔑的看着独孤辰:“宁王真是好品味,连我不要的女人都看的上眼!” “在你的眼里,她如草芥,但到了本王眼里,她便犹如至宝!”眼中笑意不减,独孤辰轻轻揽住袁修月,笑呵呵的道:“只过了今日,她便是你离国的太后,而她……则会为本王,为本王,扶植起一位近我南岳的新皇帝!” “呵呵——” 冷笑逸出嘴角,离灏凌深邃的眸,再次瞥了袁修月一眼。 见他看向自己,袁修月一点都不觉心虚。 只见她冷笑一声,挑眉淡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皇上疼我,惜我,我也不会如此,既是皇上要废了我,我便只能投靠岳王了。” 闻言,离灏凌眸光隐隐一闪! 暗云见状,面色甚是难看,见离灏凌不语,他沉声喝道:“娘娘可知,皇上为何如今会落难于此?” “本宫怎么会知道……”话说到最后,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袁修月微怔了怔,有些不置信的看向离灏凌! “暗云,闭嘴!” 薄唇微抿,将手中长剑握紧,离灏凌不看袁修月,只冷笑着看向独孤辰:“岳王可敢与我一战?!” “本王觉得没那个必要!” 闲闲笑着,独孤辰对身后的雷洛微点了点头。 雷洛会意,脚下疾风骤过,转眼行至两人身前。 电光火石间,暗云身形一转,举剑与之相抗! 他们二人,本就势均力敌,甫一交手,暗云便不得不与离灏凌分开,再难脱身! 而此时,再看离灏凌,却见他头冒虚汗,脸色泛白,连提剑的手,都微微轻颤起来。 见状,袁修月心下大惊! 他的症状,同影子早前一处无二,绝对是中了软筋散! “离灏凌,你身边确实防卫甚严,进食之物亦是验过再验,不过软筋散这种东西,似毒非毒,根本就无法验出!” 第六十八章 冷宫废后 68 应证了袁修月的猜测,看着离灏凌一身狼狈的样子,独孤辰满怀讥讽的嘲笑着他,言语刻薄:“今日你落到本王手里,即便是龙,也得盘着!” “主子!” 嘶喊一声,暗云想上前,却被雷洛所阻! “独孤辰,你这个卑鄙小人!” 冷眼看了雷洛一眼,低哑深沉的嘶吼自离灏凌口中传来,此时的他身形轻颤着,想要握紧手里的剑,却再也用不上力。 “本王卑鄙又如何?” 就像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独孤辰直勾勾的盯着离灏凌,咄咄逼人道:“成者王侯败者寇!今日来时,我便与你的皇后娘娘说过,要让她看一出痛打落水狗的好戏!” “王爷觉得,是痛打落水狗吗?” 沉寂半晌,袁修月俏脸莹白,嘴角微翘,露出一缕浅笑! 不曾去看袁修月,独孤辰冷笑着反问道:“以离地眼下如此狼狈的模样,娘娘难道觉得不是吗?” “当然不是!” 嘴角的笑,越发深了,袁修月手腕一抖,便听锵的一声脆响,不等独孤辰反应,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准确无误的横在他的脖颈之上:“让我说,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别跟我比狠 袁修月的突然举动,完全出乎独孤辰的意料,因为他自认早已将她逼到绝路,而她,除了与他合作,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但是,即便如此,她此刻,却仍是将冰冷的剑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娘娘这是作甚?” 脸上的笑,终至不见,独孤辰暗暗抬手,眸色冷酷的看着袁修月。 这世上,没人敢拿剑指着他,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 识破他的反制意图,袁修月握着软剑的手蓦地上移,锋利的剑刃,在独孤辰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我自幼跟随兄长习武,王爷大可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剑快!” “王爷!” 惊呼一声,雷洛看着袁修月的眼神,飒然变冷:“放开王爷!” “我奉劝雷大叔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哼哼……后果自负!”唇角的笑,温柔似水,袁修月眸光闪动,只看了雷洛一眼,便故意将剑刃下压…… “袁修月!” 身形瞬时一僵,感觉到脖颈上的软剑随时会割破自己的喉咙,独孤辰呼吸微沉,急忙唤了袁修月的名字:“离帝之所以落到今日这般地步,皆是因为将自己的暗卫都派去保护另外一个女人,你以为你救了他,便能得到他的欢心吗?别做梦了!” 袁修月哂然一笑,嘴角轻撇,她冷冷淡淡在独孤辰耳边说道:“我从来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自以为是的人,一种是逼迫我的人,恰好王爷把这两种人都占了,比起跟你这种人合作,本宫我宁愿选择做梦!” 闻言,独孤辰眉头大皱:“你——” “哈哈——独孤辰,你听到了吗?她宁愿做梦,也不想与你为伍!”虽身中软筋散,浑身无力到连手中的剑都无法举起,但看到独孤辰被袁修月算计,离灏凌仍觉大快人心,忍不住大笑出声:“岳王啊岳王,枉你天机算尽,却栽在我的女人手里!” 他此言一出,独孤辰面色不由一黑,袁修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会儿,她到成他的女人了,早干嘛去了! 冷冷的剜了他一眼,袁修月倏而抬手,啪啪两下,封了独孤辰上身两道大穴! “都别动!” 在众人震惊之中,袁修月逼着独孤辰转身面向伸手的南岳精兵,不看离灏凌,她直接对暗云命令道:“还不快些扶皇上过来!” “属下遵命!” 暗云应声,上前扶着离灏凌站在袁修月身后。 感觉到身后的主仆二人,袁修月暗暗松了口气! 再看身前,见一众南岳精兵虎视眈眈的直盯着自己,她心下微凛! 知身前一众南岳精兵素来训练有素,只听独孤辰的命令,她微动手腕,将软剑下压,对独孤辰命令道:“命令他们让开!” 听到她命令的语气,独孤辰面色泛青,对她的命令充耳不闻:“有胆量,你现在就杀了本王!” “我指望王爷护送我和皇上脱险,怎能舍得杀你?!” 冷笑声中,袁修月手中软剑轻舞,冷艳的剑光瞬间划破独孤辰的外衣后,深深刺进他的皮肉,在他的痛呼声中,剑身又极快的架回他的脖子上:“本宫从不杀生,但你在本宫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人,别跟我比狠,否则你会巴不得自己赶紧死——命令他们让开!” 有了袁修月的保证,暗云不敢耽搁! 在追兵赶到之前,他将三人安置于山路旁的密林里,便再次驾车,朝着山下扬长而去! 雨夜,星云惨淡,夜色如墨! 藏身密林中,被袁修月强迫窝在雨水打湿的灌木旁,独孤辰黑着俊脸,对袁修月冷笑道:“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如今劫持着本王,还要带着中了软筋散的离帝,你觉得你有可能逃出生天吗?” “你废话还真多!” 对独孤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袁修月怒气哼哼的低语一声,抬手便点了他的哑穴! 如此一来,独孤辰身不能行,口不能语,便只能满脸怒火的对她干瞪眼! “呵——自作自受!” 难得见一向运筹帷幄的岳王吃瘪,离灏凌虽浑身酸软无力,却仍是忍俊不禁的自嘴角逸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别五十步笑百步!” 回头轻嗔他一眼,袁修月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眉心一皱,伸手对他嘘了一声:“别出声!” 见状,离灏凌心思一凛,冷眼看着山路上点点闪烁的火光,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从不远处经过,独孤辰想动不能动,想喊不能喊,气急之下,他俊美的脸庞,渐渐黑的一塌糊涂! 不多时,脚步声由大变小,点点火光远去,袁修月长长舒了口气! 微转过身,感觉到独孤辰身上的怒火,猜他大概会被气出内伤,她哂然一笑,指着幽深黑暗的密林,抬腿踢了他一脚:“起来,你走前面!” 袁修月的一脚,踢得并不重,却正好踢在独孤辰的伤口上! 剧痛袭来,他龇牙咧嘴,却发出任何声音! 心下几欲发狂,他眸光阴冷的狠瞪着袁修月,有种想要将她掐死的冲动! 看着独孤辰盛怒却不能言的样子,袁修月大感畅快! 嘴角轻勾,她扯住独孤辰身上的披风,回头想要扶起离灏凌,却在触碰到他的身子时,明显感觉到他猛地瑟缩了下! 心下一惊,她紧蹙眉头,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掌心下,滚烫之意四下弥漫,暗叫一声不好,袁修月低声唤他:“离灏凌,起来,你不能在这里睡!” “朕……没事!” 虚弱暗哑的声音徐徐响起,离灏凌扶着袁修月的手,十分艰难的站起身来。 感觉到他趔趄的脚步,和手臂上传来的重量,袁修月面色微沉! 没有继续上前,她让他暂时坐下身来,而后快步行至独孤辰身前,伸手便开始解他的披风颈带!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独孤辰双眸圆睁,眸光中怒火炽盛!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明目张胆的要将他的披风换给离灏凌! “世间之事,尽有因果,你今日遇到之事,必然是前尘种下了恶因,怨不得我,怨不得我……”虽夜色深沉,却仍能感觉到独孤辰可以杀人的目光,袁修月口中碎碎念着,手下动作不停,在解下他的披风后,开始动手脱他身上的外袍! 如果说,方才独孤辰是被气到内伤,那么现在,便是气到吐血了! 因为,雨夜寒凉,可袁修月只用了片刻,便将他脱得只剩下了棉帛底袍! 对他而言,这是耻辱! 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而更让他气极的是,他的外袍和披风,竟悉数被她拿到了离灏凌身前…… “朕嫌他脏,不穿他的衣服!” 微微抬眸,见袁修月要将独孤辰的外袍穿在自己身上,离灏凌无力的挣扎了下,满是厌恶的往后仰着身形。 见状,袁修月微皱了皱眉! “我也不喜欢他,眼下不也披着他的披风?” 闻她此言,独孤辰差点没气死! 知他肯定气的不轻,袁修月闲闲的扫了他一眼,便半蹲着身,将带着独孤辰体温的外袍与离灏凌穿上,然后又用披风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事毕! 将披风带子系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袁修月眸华轻抬,见身前之人正目光清冽的瞪视着自己,她微弯了弯唇,伸手捧住他的微凉的脸,笑的弯了眼:“现在我是老大,你得听我的!” 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吹拂在自己的脸上,离灏凌心潮微漾,竟一时忘了继续抗议! 第六十九章 至情至宠 1 山路上,时不时有火把闪现! 知那是独孤辰的人,在半山腰寻找他的下落! 无奈之下,为暂时避开南岳的人,袁修月扶起离灏凌,从披风上撕下一条绑在独孤辰的手腕上,让他在前探路,一行三人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密林很深,她却一直让独孤辰往前走! 离灏凌中了软筋散,浑身无力,走起路来自然十分艰难! 感觉到离灏凌的脚步越来越慢,她紧咬牙关,撑着他半倚的身躯,亦步亦趋的向前走着。 耳边,听到她微微的喘息声,低垂眼睑,在夜色之中,深深凝视着袁修月模糊的面庞,离灏凌的心,不禁深深悸动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今日这般狼狈,更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她舍身救他! 见他停下脚步,袁修月低头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边往前走,边缓缓出声:“我知道你力不从心,但你是离灏凌,是离国的皇帝,再累也不能跟死猪一样倒下,我可拖不动一头死猪!” 他现在难道就不像死猪了吗? 心下一叹,离灏凌不但未怒,反倒轻笑了下,咬牙忍着随时可能瘫倒的无力感继续前行。 正前方,只身着底衣的独孤辰冷的不停打颤! 他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十三岁亲政,虽非帝王,却掌握着南岳的真正皇权! 从来,人们见到他,都是一脸尊崇,大气都不敢喘! 谁曾想,他到了眼下,却落得如此狼狈不堪!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身后那个女人所赐! 他发誓,此仇来日必报! 别让她落到他手里,否则他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心下如是恨恨的想着,独孤辰抬步向前,在惊觉脚下蓦地一轻时,马上便意识到下方可能有个不小的坑洞!心思电转,他不曾停下,只脚步微转,向左靠了一步,想要将身后的两人引入陷阱! 但,就在他移开脚步之时,跟在他身后的袁修月瞳眸微闪,蓦地一拉绑在他手上的披风! 突来的扯拽,让独孤辰身形一滞,紧接着便见他脚下一滑,一个重心不稳,重重摔落前方的坑洞之中…… “看吧!偷鸡不成反倒又蚀一把米!” 坑洞不深,像是猎户为捕捉野兽挖掘而成,站在坑洞上方,袁修月与离灏凌居高临下的蔑视着独孤辰,一脸悻悻然道:“岳王,本宫早就让你老实点,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坑洞里,因突然摔落,且身上穴道被封,摔了一嘴泥的独孤辰可谓狼狈至极! 可要命的是,无论他怎样挣扎,自己却再站不起身来! 喘息着望向上方,于夜色中凝望着袁修月,他用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心中懊恼之余,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当初在听说岳皇栽在了袁修月的手里,他还笑他竟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但事情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他才知道,何为悔不当初! 他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狼狈不堪过! 现在的他,有多狼狈,他的心里,就有多后悔! 他悔啊! 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悔他当初没事找事,竟好死不死的去招惹袁修月这个魔星! “喂!没给摔死吧?” 半晌儿,不见独孤辰有动静,袁修月向前探了探身:“要本宫救你吗?” 废话! 夜黑风高,天寒地冻,谁想在这坑洞里待着! 心中愤恨不已的想着,独孤辰微转过头,狠狠的用脚踢了踢脚下的杂草,算作对袁修月问话的回应! “看样子还活着啊!” 轻轻一笑,双眼如星月弯弯,袁修月先让离灏凌靠坐在一棵大树下,而后缓步踱回坑洞前,将披风一拢,蹲下身来挑眉看着独孤辰:“让本宫救你也可以,你先开口求求本宫!” 闻言,离灏凌扑哧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坑洞下方的独孤辰,则气的双目圆睁,将牙根儿咬的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她明明点了他的哑穴,却还让他开口向她求救,这说轻了是在让哑巴说话,在为难他,其实根本就是在戏弄他! 打死他,他也开不了口啊! “本宫数一二三,岳王若是不开口,便是不让想承本宫的救命之恩,那本宫可就走了哦!”淡淡一笑,双眼弯弯如月,袁修月垂眸玩弄着自己修长如玉的手指,不疾不徐的数着:“一……二……三!” 三字出口,袁修月偷笑了下,双眉下拉,她对独孤辰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开口求我!” 见她如此,独孤辰气的额上青筋暴起,没好气的狠踹了下脚下的泥土! “好!那我走了!” 一声轻叹,袁修月俐落起身,转身便要离开! 眼睁睁的看着她要离开,独孤辰大张着嘴,想要嘶喊出声,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他能做的,便是双眼怒睁,倾尽全身力气踢打着脚下的泥土! 雨后的土壤,本就松软,经他一阵踢踹,只听哗啦一声,坑洞边缘处泥土崩塌,瞬间便掩埋了他的下本身! “你真不救他?” 被袁修月从树下扶起,离灏凌虚弱不堪的朝坑洞方向望了一眼! 独孤辰是南岳的实权掌控者,若他死在楚国,又因他而死,只怕届时离、楚、南岳三国的战事必然又起,到那个时候,受苦受难的,是百姓…… 虽然离灏凌一直对自己不好,但袁修月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皇帝! 知他心中所忧为何,她轻轻一叹,冷着脸嗔了他一眼:“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心里却还想着黎民百姓……” 没想到袁修月竟能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想,离灏凌微怔了怔! 但是很快,他便又心中释然! 眼前的女子,虽貌不惊人,却从来是个清明慧黠的女子! 是以,她能够想他心中所想,倒也不足为奇! “皇兄把皇位传给我,他们便是我的责任!”没有再自称为朕,离灏凌无力喟叹一声,身形微倾,十分自然的倚靠在袁修月的身畔。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对于他的倚靠,丝毫不觉有何不妥,袁修月冷笑着出声问道:“离灏凌,你当真以为我是侠女吗?” “呃?” 对她的话不明所以,离灏凌轻皱眉心,转头与她四目相对:“此话何意?” “我的意思是……” 眸中黠光闪过,袁修月轻勾唇角,故意转身对着坑洞方向,气死人不偿命的淡淡说道:“我虽自幼跟兄长习武,却学艺不精,只有傻子才会被我唬住!” 他此言一出,坑洞里的独孤辰身形俱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狡猾的女人,竟然素来自诩聪明绝顶的他给蒙了! 他上当了! 该死! 该死!!! “袁修月,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不曾去注意独孤辰如何了,离灏凌怔怔的看着袁修月,心底潮涌起伏,再也无法平静! 她武艺不精,竟还敢出手劫岳王? 且,还让天底下想来算计人到家的岳王吃了瘪! 他一直都知她胆子很大,可这回是大的没边儿了! 更重要的是……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救他! “敢做自然是想过……唉呀,你放心吧,他在这下面,大不了受些活罪,却是死不了的!”被离灏凌看到头皮发麻,袁修月娥眉紧蹙,扶着他向前几步,重回坑洞前,指着下方被埋在土里的独孤辰大声说道:“就我的功力而言,两个时辰后他自己就可以冲开穴道,若到了那时,你中了毒,光靠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如今他掉在这坑里,幸哉乐哉!我们正好逃下山去!” 听了她的话,独孤辰怒火中烧,却只能将瞳眸瞪得滚圆,无法发泄心中怒火! 狠狠的回瞪独孤辰一眼,袁修月用力跺了跺脚,满意的看着脚下的土哗哗砸落在独孤辰身上,她坏坏一笑,扶着离灏凌艰难抬步:“走,我们下山!” 离灏凌苦笑:“你是老大,听你的!” “老大也得给您当拐杖不是?”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袁修月撇了撇嘴:“你怎么沉的跟死猪一样?” “……” 苦笑着,聪明的选择缄默,离灏凌倚靠着她步履艰难的朝山下走去。 时候不长,两人渐行渐远,幽深潮冷的坑洞里,独孤辰穴道被点,深埋土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袁修月口口声声说,要逃下山去! 但,离开坑洞后不久,她便紧咬牙关,架着离灏凌,一步步向上,步履艰难的朝着山顶走去! 脚下虚软无力,却仍被袁修月强迫向前,垂眸看着身边的袁修月,他边喘息,边轻声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故意在他耳边说要逃下山去……” “我说……你能把说话的力气用来走路吗?”同样累得气喘吁吁,袁修月没好气的对他翻了翻白眼! 第七十章 至情至宠 2 老天似乎有意与他们作对,时候不长,狂风大作,原本停了半夜的雨,如倾盆一般,哗哗自夜空一泻而下! 冰凉的雨水,透过树梢间隙,打落在袁修月身上,让她忍不住轻颤了着身子。 明显感觉到她的轻颤,离灏凌目色深沉道:“这样不行,得先找地方避雨!” “你不说我也知道!” 讪讪的睨了他一眼,袁修月四下眺望,架起他的胳膊,朝着山壁方向摸索! 依她判断,廲山之上有寺庙,有打猎的坑洞,便该有供人暂栖的山洞! 果然,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她们真的寻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不大,却很深!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洞穴,袁修月嘴角轻扯,只露出一抹浅笑,便颓然倒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走不动了吗?” 从袁修月身畔滑落,离灏凌浑身无力躺在她身边,看她的眼神,却格外的温柔! “你跟猪一样,沉的要死……” 懒懒嘟囔一声,袁修月深吸两口气,转头看向离灏凌,天色太黑,她并未看到他眼底的温柔,而是在轻推他一把后,觉得又好笑,又无奈:“现在的你,就像烂泥!” 闻言,离灏凌无力轻笑! 对袁修月真的是没一点脾气了,他浑身轻抖了下,无可奈何的轻轻一叹,喃喃问道:“一会儿死猪,一会儿烂泥……你就不怕朕回头跟你秋后算账?” “你是皇上,要算账,得先报恩!” 微微一哂,袁修月坐起身来,伸手钻进离灏凌外衣,开始摸索起来! “你干什么?” 浑身瞬间一僵,感觉到胸前那双不安分的小手,离灏凌顿觉心跳加速,有些干涩的咽了口唾沫! 手下摸索的动作不停,袁修月感觉到他的僵硬,不禁蹙眉失笑! “好冷!” 身上衣裳湿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袁修月心思转动,手掌停在他的左胸口,满是戏谑的将微急的气息轻拂在离灏凌的脸上,魅~惑声道:“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咚咚——咚咚——” 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离灏凌于黑暗中凝望着她的眼,却总是看不真切! 一时间,山洞内,静寂无声,只山洞外哗哗的雨声,听着格外响亮! 手心下,他的心跳声,真真切切! 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袁修月无趣的哼了哼,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忽而伸手握住:“调戏完朕,便想完事吗?” “谁调戏你来着?我是要找火折子生火!” 悻悻的坐起身来,袁修月抬手将从独孤辰外袍里摸到的火折子吹燃!低眉看着离灏凌,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缓缓下移,浅显的笑意爬至眉梢:“再说了……你现在这个样儿,就算我想干什么,你能行吗?!” 他能行吗?! 废话! 他身中软筋散,浑身无力到虚脱,怎么可能能行? 只是,即便不能行,身为一位帝王,一个男人,也无法容忍她如此的讥讽和奚落! 是以,在这个时候不行也得行! 眸中温柔化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阴郁,离灏凌静静的凝着袁修月脸上的笑,一阵青白交加后,他暗暗咬牙,倾尽全身力气陡的翻转过身,将她压在身下。 “啊——” 忽然被离灏凌压在身下,袁修月只来得及惊叫一声! 感觉到他迎面拂来他温热的气息,她心神微怔了怔! 性~感的唇,轻轻在她耳边厮磨,离灏凌微喘着,语气盈咽:“朕行不行,你要不要试试?” 耳根一热,袁修月不禁心下一突! 唇角的笑痕,渐渐放大,抬眸之间,望进他深邃如海的双眸之中,她星眸璀璨,光华点点,脸上笑意不减:“皇上若是能行,就继续啊!” 闻言,离灏凌哑然失笑! 离灏凌知道,袁修月这是在挑衅! 赤裸裸的,有恃无恐的挑衅! 可……面对她的挑衅,他竟觉得,有些习以为常了! “唉……” 轻轻一叹,低低的将头枕在她的左肩,他冷哂轻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臊?!” “一个不会顾及女人感受的男人,何必去在意女人为何不知羞臊?”听得出离灏凌话里的凉讽之意,袁修月微侧了侧脸,躲开他温热的鼻息,亦是凉凉轻道:“再说了,你素来眼光甚高,我这种姿色,入不了你的眼呐!” 此生,第一次被男人压在身下,说她不羞不臊,那是撒谎! 但,影子在中了软筋散后,昏睡了整整一日,而离灏凌同样中了软筋散,却被她拖着逃了大半夜……她吃准了,他是真的不行! 即便有心,也无力啊! 换言之,他曾经说过,她是他宫里最丑的女人,试想……他只是在逗弄她,对她根本不感兴趣,她羞什么?又臊什么?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微眯星华,凝着袁修月轻柔的侧脸,他微抿了抿唇,轻叹口气:“好累,让朕歇会儿!” 语落,他眼皮缓缓下落…… “喂!” 黛眉紧蹙着,袁修月轻晃手里的火折子,不依的推着压在身上的他:“你要歇着,也得到一边儿歇着去,沉的跟死猪似得,想压死我啊!” “别叫朕死猪!” 俊脸黝黑,却不曾睁眼,离灏凌冷冷出声,气得恨不得掐她的脖子! 心念一动,他的手,作势便要抬起! “又想掐死我?” 十分清晰的感觉到离灏凌的动作,袁修月眉心颦动,抬手弹在他的肘间,在他痛呼之时,用力将他自身上推离! “你又对朕动手?!” 肘间的痛,如针扎一般,离灏凌眸华浅睁,脸色阴沉的看着早已起身躲得他远远的袁修月! “还不都是皇上逼的?”对他无奈耸肩,袁修月笑的无害:“现在皇上一定想掐死我吧?来抓我,抓到我随便你掐!” “袁修月,你给朕记着!” 俊美无俦的脸上,如冰霜覆盖,要多冷,就有多冷,离灏凌颓然无力的躺在地上,洞外的冷风,徐徐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浑身冷的厉害! 见状,袁修月轻皱了皱眉,拿着火折子到山洞深处找了些干柴点了堆火。 晕黄的火光,瞬间将山洞深处照亮。 待离灏凌转头望去,袁修月早已来到他身边,不声不响的架起他的胳膊,将他一步步拖到火堆旁的干草堆上。 暖意,瞬间驱走严寒。 浑身不再冷的难受,离灏凌微微抬眼,眸中再不见方才冰冷,静静凝视着袁修月,半晌儿不曾将视线移开! “看什么看?不是在发烧吗?闭上眼睛,歇着!” 以命令的口气让离灏凌闭眼,袁修月不曾看他,低头将他身上湿透的披风解开,又往他身上堆了些干草取暖,这才起身拿着披风到火堆旁烘烤。 离灏凌算是看出来了,袁修月只是趁他中毒,可劲儿的气他,欺负他,实则对他并不算坏!! 远远的,于光火明暗中,看着她拿着披风烘烤的样子,他心下微暖,却心生自己与独孤辰颇有些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时至此时,他才多少可以体会到独孤辰被整蛊时气极却无奈的心情了! 想到独孤辰此刻躺在坑洞里任大雨淋刷,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凄惨境况,他肩头轻颤,笑声由小及大,直至笑的开怀! “你笑什么?” 回眸看了离灏凌一眼,见他笑到浑身发颤,袁修月眉心微拢! “朕在笑……” 半晌儿才止住笑意,离灏凌微弯着唇,:“比起独孤辰,你对朕,算是好的……” 动作微顿,袁修月面色不郁,满脸无奈的撇嘴打趣道:“你是我的天,跟岳王哪能一样!” 在她言落的一瞬间,接着明耀不定的火堆,看着她撇嘴的娇俏模样,离灏凌的心底,就像是一汪清泉,忽然被投入一颗碎石,顿起丝丝涟漪! 半天不见他言语,合着他浑身无力,又折腾了一晚,早该睡着了,袁修月将半干的披风搭在一边的山石上,躺在离灏凌身边的草堆上准备小憩片刻! 但,就在她即将闭眼之际,原本该沉沉睡去的离灏凌,却有些费力的转过身来,伸手横在她的胸前,在她不及反应前,将她圈入怀中! 身形蓦地一僵,袁修月怔仲的眨了眨眼,刚要挣脱起身,却听他音量轻悠的出声问道:“朕对你百般苛待,你为何还要救朕?”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你为何会出现在麗山之上?”刚要闭上的眸子,再次缓缓睁开,袁修月辗转过身,好整以暇的凝睇着他俊美的容颜。 “为何?” 轻轻一叹,离灏凌不由涩涩的弯了弯唇角:“朕的女人,绝对不容落到岳王手里!” 闻他此言,袁修月眉心紧拧! 她猜的没错,他之所以落入岳王的包围圈,确实是为了救她! 第七十一章 至情至宠 3 不过这理由,还真是像极了他的性格,让人觉得差强人意! 抱一会儿 “你还回答朕的问题!” 声音绵软,气息孱弱,离灏凌闭着眼睛,又往袁修月身上靠近了些。 “我救你,只是不想离国的皇帝,落到南岳手里!”淡淡一笑间,袁修月微微抬手,覆上他发丝散乱的额际,感觉到手掌下的温度,虽还有些热,却不至于高的吓人,她微松了松心弦! “只是如此吗?” 似是低喃,又伴着几许失落,离灏凌微蹙了蹙眉心。 “你还打算怎么地?” 轻轻皱眉,袁修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作势便要起身离他远些。 “别动,我冷,好冷……” 因为软筋散的作用,他揽着她的手,根本用不上力,但即便如此,嗅着她发间清新的薰衣草香气,他却贪婪的想要拥她在怀,一点都不想放开:“让朕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 动作微滞了滞,袁修月本欲将他推开,却在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轻颤时,不禁深深凝眉! “冷……” 轻轻的,低磁的呻吟声入耳,他肩头微颤,似是想要靠她再近些,却总是无能为力! “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的。” 心中柔肠百转,袁修月眸色微缓,终是饱含无奈的长长一叹!伴着叹息声,她纤细的手臂缓缓上移,直至揽上他的肩头,让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 “冷……” 双眸紧闭,仍低吟着一个冷字,离灏凌薄薄的嘴唇缓缓勾起! 今夜,他本该在司徒府外坐镇,保护惜儿周全,却在得到她被岳王掠劫的消息后,将侍卫留在安阳,只带着暗云鬼使神差的上了麗山! 在登上麗山的那一刻,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的女人,绝对不容落到岳王手里。 但是,经过今夜之后,在这一刻,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底深深的悸动,他才豁然明白,他之所以不顾自身安危登上麗山,或许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开始在乎! 在乎身边这个其貌不扬,总是将他气的火冒三丈的女子! 是因为在乎吗? 他扪心自问,却不甚确定! 因为,自惜儿之后,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在乎谁了…… 夜雨,下的正急! 山洞深处,火堆旁,袁修月和离灏凌皆是一身疲惫,交颈而眠! 两个时辰后,距离坑洞两里以外的坑洞里,传出一声暴喝:“袁修月,本王一定要杀了你!” 一身纯白棉帛底衣,沾满了泥水,早已湿透变了颜色,独孤辰儒雅清优不再,满脸泥水,终是冲开穴道引来了一直在搜寻自己的雷洛等人! “王爷,您没事吧!” 七手八脚的将独孤辰从坑洞里拉出,雷洛将身上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面色极其难看。 主子遭难,比他自己遭难,还要令他难堪! “你看本王像是没事的样子吗?”浑身冷的打颤,心里却气到发狂,独孤辰冷冷的扫视着满脸惊疑的众人一眼,气急败坏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给本王追,本王一定要抓住她,把她大卸八块!” 晨曦破晓。 雨后的山林,空气清新,鸟鸣啾啾,一缕缕阳光自天际洒落,穿过树梢,照亮了大地,山洞里的光线也渐渐亮了起来! 猛地睁开眸子,看着眼前近在尺咫的俊美容颜,袁修月发现,原本只是想帮他暂时取暖的自己,竟在他怀里睡到了天亮,而此时她们二人的姿势,也从原来她揽着他,换成了他将她圈在怀中。 “醒了?” 双眸仍眼闭着,离灏凌薄唇轻抿,十分自然的将下颔搁在她的颈窝处。 “嗯……”知他身上的软筋散已药效已过,袁修月眉心微颦,凝眉看着他俊美儒雅的脸庞,她挣扎着便要起身。但,无论她怎么挣扎,他的手臂都如钢铁一般,将她抱的紧紧的,让她无从称心! “别动!” 像在安抚不听话的孩子,离灏凌下颔微动,脸上新长出的胡茬,轻轻扫过袁修月白皙的颈间:“再让朕抱会儿!” 浑身忍不住一颤,袁修月心想,他还得寸进尺了! 再次用力挣扎了下,她黛眉紧蹙,面露不悦的哑然笑道:“皇上既是醒了,何必还抱着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 “暖和!” 依旧没有睁眼,只懒懒的的,自口中吐出两字,离灏凌唇角微掀,深深眷恋着她身上的温暖和香气! “你真把我当活暖炉了啊!” 讪讪冷笑出声,袁修月咬咬牙,将腿蜷起,眸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 如果离灏凌睁着眼,一定会在看到她的眼神时而有所防备,但是此刻的他,一直都闭着眼,直到下一刻…… “啊——” 吃痛闷哼,离灏凌倏然睁眼:“袁修月!” “皇上……” 迎着他恶狠狠的目光,袁修月紧咬下唇,想要却又死死忍住! “你想要谋杀亲夫啊!” 双眸喷~火,气急败坏的瞪着袁修月,离灏凌龇牙咧嘴,双手下移到自己跨下,护住自己的宝贝! 这个死女人,难道不知男人这个地方是不能碰的吗? 她竟然…… 她竟敢…… “我不是故意的!” 如愿重得自由,袁修月睁大眸子,双手摇动着起身后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清澈非常,就这双眼睛,若是让不知她本性的人看着,必然会以为,她当真是无辜的! “鬼才会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沉喝一声,离灏凌铁青着脸,伸手便要将她抓回! 袁修月不傻,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让离灏凌逮着的话,她就死定了! 是以,在离灏凌伸手之际,她突然出手,点了他一道大穴,而后脚底抹油,快步朝着山洞外奔去:“皇上放心,我现在去找暗云,让他接您回宫!” “袁修月!” 双目欲眦,看着她脚底抹油,快速朝外奔跑的身影,离灏凌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心下一惊,他脱口吼道:“今日你若敢丢下朕一个人跑了,朕回去就杀了汀兰!” 袁修月骤然停步,转身看着离灏凌:“皇上是明君,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怎么说昨儿个也是我救了你,汀兰的事情,皇上看着办吧!” 言罢,她转身便要离去,却在朝着山洞外望了一眼后,快步折回,抬手解开了离灏凌的穴道…… “怎么不跑了?” 蓦地伸手,紧攥住她的皓腕,让她再难离开自己半步,离灏凌俊眉微拢,阴沉着脸朝山洞外面望了一眼。 他以为,是独孤辰追来了! 不过是他也无妨,如今他身上的软筋散已解,完全可以自保! “我倒是想跑!” 冷冷的回他一句,袁修月亦抬眸向外,见山洞外的人迟迟不曾进来,她不禁冷淡笑道:“既是看见了我,何不进来一见?!” 闻言,离灏凌的唇角,疑惑浅笑,低眉看着她:“外面是谁?” “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没有立即回答离灏凌,听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袁修月眸色微闪,望向进洞的一众人等! 来人之中,为首之人丰神俊朗,秀逸英风,一双幽深的瞳眸之中,温润良存,不是独孤辰,却是离萧然! 让袁修月吃惊的是,在他身后,左右跟随的,不是别人,竟是暗云和影子! 心神微怔了怔,袁修月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淡淡抬眸,与离萧然四目相对,见他唇间含笑,双眸中和光闪闪,她恍然间了悟,盯着离萧然的眼神,渐渐深沉几许! 难怪他当初在马车对岳王的言语一脸不屑,原来他早就已经在岳王身边布下了一枚重子! 试想,岳王以为断了离萧然所有的后路,即便对他仍有防备,却会放松许多,有他做内应,司徒珍惜的安全,自然无虞! 脑海中,忽而闪过那日在禅房里他霸道的一吻,袁修月不由嘴角轻扯,冷冷嗤笑出声! 想她接连骗了岳皇,整治岳王,却不成想,到头来也如他们一般,让人当成傻子耍了! 而这个耍了她的人,曾经是她的老师,是她最亲近的人! 听到袁修月的冷嗤声,离萧然心下微苦! 唇畔处,缓缓扬起一抹温润的笑弧,在她冰冷的眸光注视下,他上前几步,对离灏凌恭身揖手:“臣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一语落,暗云和影子一左一右自离萧然身后走出,快步上前,双双在离灏凌身前单膝跪落:“属下救驾来迟,请主子降罪!” “朕好好的……你们何罪之有?” 拢起的眉,渐渐舒展,离灏凌微微舒了口气,命暗云和影子起身。视线微转,他看向一边的离萧然,语气诚然道:“这次的事,辛苦王兄了!” 第七十二章 至情至宠 4 离萧然微微挑眉一笑,幽幽深邃的目光掠过面无表情的袁修月,方才轻道 “听君之命,是臣的本份,臣不觉得有何辛苦的!” 有他此言,离灏凌不禁露出一缕淡笑! 低眉看向身边安静到过分的袁修月,他眉心微皱,见她一脸愤愤,气鼓鼓的样子,他薄唇轻勾,脸上露出一缕浅笑:“看来,王兄演技不错,聪明如你,也被骗过了!” “我道是岳王傻,原来自己也是傻子!” 淡淡虚应,袁修月瞥了他一眼,双眸微愠,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离萧然:“比起我骗岳王的那些小把戏,宁王的手段自当技高一筹啊!” 闻言,离萧然谦然一笑! 唯那双温和冷静的眼中,闪过一丝苦寂莫深的痛楚…… 跟他做对 人活于世,总有一个永远不想欺骗的人! 于离萧然而言,袁修月便是了! 但他昨日,却终究骗了她! 凝着他眸底的晦涩,袁修月低敛眉目,挣了挣被离灏凌紧握的手:“放手,我要出去透透气!” “朕一放手,你不就跑了吗?” 只当没看到袁修月和离萧然的神情变化,离萧然对袁修月轻挑俊眉,紧握她手腕的手,又紧了紧! 见状,袁修月眉头紧皱,一脸不爽! 唇角处,浮上一抹完美至极的笑弧度,离灏凌眉心舒展,转头问着离萧然:“安阳方面情况如何?” “还算不错!” 抬眼与之对视,离萧然淡笑着回道:“如皇上所料,臣临阵倒戈,与岳王那些手下交手没多久,楚国大将军阮皓然便带人赶到,不过可惜的是,南岳的那些人,都是死士,臣没能抓到活口!” “独孤辰心机深沉,绝对不容离楚两国抓到可以联盟南岳开战的理由,那些人都是死士,一点都不足为奇!”脸上的笑,渐渐敛去,离灏凌蹙眉问道:“可有他的下落?” 提到独孤辰,离萧然神色一冷:“臣听阮皓然说,南岳那些残兵,昨日在寻到岳王之后,便已由雷洛护送他离开安阳,而他也已派兵追剿,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便宜他小子了!” 口中虽说着便宜了独孤辰,但离灏凌深知,若真的抓到他,事情只怕会更难处理,是以,让他落荒而逃,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心念一转,想到独孤辰被袁修月整的凄惨,他的脸上,不禁再次露出一缕浅笑! 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直不曾松开,他一边脱着身上原本属于独孤辰的衣服,一边拉着袁修月朝山洞外面走去! 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离萧然眸色微黯! 十分不情愿的被他牵着往外走,袁修月再次不依的又挣了挣手臂,见无法挣脱,她转头问着离萧然:“惜夫人怎么样?昨夜可有受惊?这会儿子她该跟楚皇团聚了吧?” 她深知,离灏凌最大的死穴,便是司徒珍惜! 方才,他不问,并不代表他不关心! 而是,他不想听到,那个从一开始,便早已注定的答案! 如袁修月所料,在听到她的问话时,离灏凌身形明显一怔! 脚步未停,他微转过头,对她冷冷一笑:“就你话多!” “没办法,我这人心肠好,实在是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无奈笑了笑,袁修月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她就是喜欢跟他做对! 果然,听了她的话,离灏凌的脸,瞬间又阴沉下来! 对他冷峻的神情早已习以为常,袁修月扁了扁嘴,边往前走,边转头看向离萧然,静等他的回答! 对上她的眸,离萧然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楚皇确实到了安阳,但昨晚并未现身,也不曾与惜夫人相见!” 闻言,离灏凌脚步蓦地一顿,害的袁修月一时躲闪不及,撞到他坚实如铁的后背上…… 酸楚之意瞬间袭来,袁修月轻掩琼鼻,双眸中瞬间闪现水雾! 轻皱眉宇,回身看了袁修月一眼,未曾问她一句,离灏凌便已回眸看向离萧然:“你的意思是,他来了,却还是不曾去见过自己的妻儿?” “回皇上,是!” 视线轻飘飘的自袁修月脸上扫过,离萧然心底暗暗一痛,微抬眸华,迎着离灏凌的视线,他微微颔首! “这个缩头乌龟!” 冷冷的低咒一声,离灏凌握着袁修月的手倏然一松。不曾看她一眼,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山洞外,姬恒刚刚赶到。 见离灏凌无忧,他一脸喜色,忙迎上前来。 不等姬恒开口,离灏凌已然沉声命令道:“备马,朕要进城会会阿煦!” “喏!” 急忙对离灏凌恭了恭身,姬恒不敢耽搁,连忙差人备马! 山洞里—— 袁修月的手,仍然保持着离灏凌松开时的姿势! 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她的嘴角,不禁冷冷的泄出一抹自嘲的笑:“这会儿倒不怕我跑了!” 离灏凌心中所记挂的,永远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是他的惜儿! 而她,终究什么都不是! 之余这一点,她本来便知,可被他如此尴尬的丢下,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月儿……” 俊朗的脸上,尽是关切之意,离萧然手臂微抬,想要握起她的手,好让她不至于太过尴尬,却碍于影子在场,不得不将双手紧握,将心中柔情尽力压下! 低眉敛目,不曾去探寻两人之间的关系,影子对袁修月恭了恭身:“属下先到外面等着您!” 侧目看了影子一眼,知她是有意走开,袁修月并未阻止。 待影子出去,她黛眉微蹙,语气冷淡的对离萧然轻道:“昨日之事,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解释什么!” “我……” 静静凝望着她,离萧然张口欲言,却又倏地住了口,一句话都不曾为自己解释:“本王要怎样做,娘娘才能消气?” “只要我能消气,你什么都肯做?” 同样静静的回望着他,袁修月嘴角微勾。 “是!” 凝着她明亮的眸,离萧然温润一笑,对她轻轻点头。 见他点头,袁修月不禁婉然一笑,旋即对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一下!” “嗯?” 眉宇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离萧然上前两步,在她身前站定。 “你再过来些,我悄悄告诉你!”嘴角的笑弧,渐渐扩大,袁修月又勾了勾手指! 闻言,离萧然眸光微闪,却仍是依言倾身。 轻轻的,凑到他的耳边,袁修月夹带着薰衣草香味的气息,让离萧然心旌微微荡起一丝波澜! 就在离萧然失神之际,袁修月嘴角轻勾着,猛地抬脚,狠狠跺在他的左脚之上! “啊——” 一声痛呼,离萧然俊眉拧起,就差没抱脚痛哭了! 闻声,影子急忙进来。 见宁王一脸吃痛的样子,她暗暗咂舌,心下对他同情万分! “这下我消气了!” 双手抱胸,袁修月看着离萧然的眸,微微一暖,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外走去。 “这……” 看着袁修月离开的背影,影子冷冷淡淡的对离萧然恭了恭身:“娘娘她只是一时生气……王爷您没事吧?” “本王早已料到她会动手,没碍的!” 苦笑着,动了动被袁修月踩痛的脚,离萧然的脸上,没有一丝恼怒之色!抬眸对上影子的眼,他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你赶快出去看看!” 影子见他如此,唇瓣微抿,也只得默然听令,恭了恭身,便赶忙追了出去! 离灏凌走了,袁修月也走了。 待到影子一走,山洞里便只剩下离萧然独自一人! 没有立即离开山洞,他只身站在空荡荡的山洞里,低眉笑看着自己锦靴上清晰可见的泥印,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看来还真是气得不轻啊!” 与她相处三载,他对她的脾性,早已了若指掌! 方才,在她让他靠近之时,他便已料到她一定会对他动手。 但,即便料到了,他却仍然选择,让她如愿! 谁让,他确实又骗了她呢?! 假意投靠岳王,是皇上给他的命令。 他只能遵从,不能违背! 但只因皇命,却根本无从解释他昨日在禅房内对她的所做作为! 若此刻,只有他二人在,他一定会解释。 一定会让她知道,昨日在岳王面前,他是在演戏,但对她……却是戏假情真! 但眼下,影子就在外面,纵然他此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能对她多说一句! 因为,他深知,只要废后诏书一日不诏告天下,她便仍然还是离国的皇后!而她,即便成了废后,也不是身为宁王的他所能染指的!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到废后诏书昭告天下之日,他一定会让她知道,他可以褪下这身蟒袍,舍弃所有荣华,同她远离尘嚣,给她一个真真正正的,不再有一丝隐瞒的萧然…… 第七十三章 至情至宠 5 —— 下了麗山之后,袁修月一行数人,并未重回安阳,而是在离萧然的带领下,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座小镇,找了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洗漱过后,袁修月简单的用了些早膳,便再次躺回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过半,看了眼趴在桌上小憩的影子,她懒懒问道:“皇上可回来了?” 影子闻声,连忙坐起身来,对她摇了摇头! 还没回来吗? 微微挑眉,却也没多说什么,袁修月轻笑了下,直接抓了床边的披风,掀起被子起身下床。 见袁修月披上披风,影子微怔了怔,不禁开口问道:“娘娘这是要作甚?” 将披风带子系好,袁修月转身看着影子:“若我说要去云阳,你可会阻拦?” “会!” 郑重颔首,迎着袁修月的眸,影子低头轻道:“皇上给属下的旨意是护送娘娘回京!”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淡淡一笑,袁修月抬步向外,伸手便要打开房门。 “娘娘!” 心下一惊,影子连忙上前欲要阻拦,却在袁修月打开房门后,看到门外之人时,暗暗停下脚步…… 客房门外,离萧然一袭白衣,手握长箫,望着袁修月的目光,如他的人一般,温煦怡然,不见一丝凌厉之势! “你也想拦我?” 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他,袁修月眸色一沉,抬头瞪了他一眼! 闻言,离萧然微微拧了拧眉,面露疑惑的以眼神询问她身后的影子。 “娘娘要去云阳!” 眉心亦是紧拧着,影子为离萧然解惑。 “云阳?” 微怔了怔之后,离萧然心下了然,对袁修月笑道:“你要去看袁将军?” “没错!” 神情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袁修月迎着离萧然的笑颜,眼神没有丝毫回避:“自五年前我回京之后,便一直不曾见过哥哥,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京城,自然要去见他一面!” 轻轻的,点了点头,离萧然道:“一别五年,自然想见,娘娘的心情,本王可以理解!” 神情澹静的看着眼前含笑点头的离萧然,袁修月星眸微眯:“可以理解,你就让开!” 他,是她的师傅! 对于他的身手,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倘若今日他一定出手拦她,她若想离开,只怕会多费不少周折! “云阳,还是别去了吧!” 静静的凝视着袁修月,离萧然沉寂半晌,淡淡的,对她扬眉一笑! 闻他此言,袁修月眸色微敛,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离萧然,枉费你我过去的三年师徒情分,你一定逼我动手吗?” “我不是要逼你动手!而是……” 看着袁修月微沉的脸色,离萧然心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满满滋长,眉心微微拧起,他却仍是笑着的模样:“为顾全三国局势,皇上准备与离岳边境增兵,昨日之前,圣旨便已然下了,你的兄长袁文德将军,受皇恩沐照,将自边关返京,暂作休整!” “真的?” 心下狂喜,袁修月眸色不定,有些不相信离萧然的话。 “我的话你都不信了吗?” 笑着说出这句话,见袁修月眉心颦动,不等她拿话反驳自己,离萧然朗朗一笑,无奈叹道:“反正我将实情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 凝着他脸上的笑,袁修月大喜过望! “哥哥终于要回京城了!” 轻声呢喃一声,她抬步便要向外走去:“我要回京!” 影子见状,急忙伸出手臂,挡住她的去路:“属下请娘娘恭候圣驾,随皇上回京!” “影子!” 眉心蓦地一紧,袁修月刚要出声,便听离萧然先声道:“据本王所知,早前皇上便是命你护送娘娘回京!” “是!” 低垂眼睑,影子颔首应是! 轻轻一笑,离萧然淡淡问道:“对于娘娘的去留,皇上可有新的旨意?” 抬眸看着离萧然,影子微微摇头:“还没有!” “那就是了!” 嘴角的笑,一直都在,离萧然对袁修月道:“方才本王命人备了两匹快马,娘娘您看由本王护送您回京如何?” “有何不可?” 展颜一笑,袁修月抬步便跨过门槛儿。 “娘娘!” “影子姑娘!” 影子面容微沉,仍想上前阻拦,却被离萧然伸手阻拦:“如果你实在担心娘娘的安危,大可跟着一起走,皇上那边由本王担着便是!” 实在拗不过袁修月,影子没有办法,只得对留守客栈的属下吩咐一声,便跟着袁修月和离萧然一起上路,提前返回离都! 来时,袁修月一直乘坐马车,从来没有机会骑马! 在归途之中,她御风马上,英姿飒爽! 迎面的风,自耳际呼啸而过,吹乱了她的发丝,却让她感觉到了自由的味道! 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下畅快不已,她挥舞马鞭,在官道上御马奔腾! “娘……夫人,您慢些,别摔了!” 看着袁修月一路驾马狂奔的潇洒模样,影子不只一次的提醒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摔落下马! “吁——” 勒紧缰绳,让马儿暂时停下,袁修月飒然回眸,对身后的影子招了招手:“没事的,你就把心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吧!”语落,她双腿猛地夹紧马肚,再次向前飞驰! 见状,影子蹙了蹙眉,却是一脸无可奈何! 笑吟吟的凝望着前方自由奔放的袁修月,离萧然看了影子一眼,轻笑着说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影子脸色微微一凝:“王爷怎么知道?” “因为,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驾——” 脸上的笑,越发灿烂,离萧然用力挥舞了下马鞭,策马朝着前方的袁修月追去! 时下,正是日薄西山时。 落日的余晖,透着淡淡的迷黄,洒落整片大地。 放眼望去,看着袁修月和离萧然一前一后被落日余晖所晕染的背影,影子心底重重一叹,唇瓣有些苦涩的弯起! 一路上,离萧然丝毫不掩对袁修月的感情! 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也许袁修月并不曾过多的想过什么,但作为旁观者的她,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然看的真真切切! 只是,这样的感情,在她看来,虽然看的见,却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就如那落日黄昏,纵然再如何的美,却也只在转瞬之间…… —— 离灏凌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他的脸色,就如此时的夜色一般,黑沉一片,布满阴霾,让人心中倍觉压抑,连大气都不敢喘! 由此,便不难相见,今日他与楚皇见面时,就惜儿的问题,谈的并不愉快! 由姬恒引着,一路行至二楼,离灏凌并未立即今日客房休息,而是转头问着姬恒:“她呢?” 闻言,姬恒皱了皱眉! 片刻后,了然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姬恒忙道:“娘娘在另外一间房,这会儿该早已歇下了!” “哪间房?” 看着姬恒,离灏凌眉梢轻挑:“带朕过去!” “呃……是!” 微微颔首,姬恒引着离灏凌来到袁修月所住的房间门口。 “皇……” 站在房门外的侍卫见离灏凌驾到,本欲开口禀报袁修月的去向,但尚不等他开口,离灏凌便已然推开房门,进入黑漆漆的客房之中。 见状,侍卫面色瞬变! 见侍卫神情有异,暗云低声问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她……” “袁修月——” 侍卫刚要将事情禀明暗云,却在听到离灏凌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咆哮声后,忍不住身形俱震! 不想回宫 客房里,姬恒拿着火折子点了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客房,也将离灏凌盛怒的俊颜,映照的格外清晰! 进入客房,见床榻上空无一人,暗云面色微变,抬眸窥见离灏凌如冰霜一般的怒颜,他微滞了滞,转头看向身后负责戍守的侍卫。 “皇后……人呢?” 不等暗云出声询问,一脸阴沉的离灏凌,,眼神犀利如刀,冷冷的盯着门前的侍卫! “启禀皇上……” 不敢迎视他的眼,侍卫双眸垂落,战战兢兢的回道:“娘娘今日午后,便跟着宁王殿下一起……先行回京了!” 闻言,离灏凌的脸色更加阴沉几分! 双眸危险眯起,他咬咬牙,声音自齿缝中迸出:“你说她是跟宁王一起走的?” “是!” 直觉头皮发麻,侍卫低头应声! “呵——” 哂然一笑,均脸上神情难测,离灏凌双拳倏而紧握:“好你个离萧然!” “皇上!” 适时出声,暗云低声询说道:“依属下看,有宁王和影子护佑,皇后娘娘一定可以顺利返回京城!” 第七十四章 至情至宠 6 “你知道什么!” 冷冷的,离灏凌狠狠的瞪了暗云一眼。 “属下……” 暗云张口欲言,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被身边的姬恒扯了一下! 微微侧目,睨着姬恒,他浓眉紧皱,一脸不明所以! “既是皇上说你不知道,你就别多嘴了!”轻嗔暗云一眼,姬恒对他摇了摇头! 不是哪里,是全部! 当初,在冷宫里,皇上曾问过宁王,到底喜欢皇后哪里,他可是亲耳听到宁王如此回答的! 或许暗云会和世人一般,都道宁王喜欢的,是皇后娘娘的姐姐袁明月,但唯有当时在场的他知道,宁王钟情之人,正是他们的皇后娘娘! 可皇上现在的反应…… 侧脸斜睨着边上一脸怒容的离灏凌,他嘴角轻勾,不禁暗自欣喜! 在他看来,皇上为此事动怒,便也就意味着,他对皇后娘娘的看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就你知道的多!” 不曾忽略姬恒嘴角的笑意,离灏凌紧拧了下眉头,满脸不悦的低声命令道:“还不赶紧去准备车辇,明日启程返京!” “奴才遵旨!” 深吸口气,将弯起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姬恒忍俊点头,转身疾步离去…… —— 从安阳一路向北,阳光犹然,天气却越发的冷了。 越过离楚边境时,袁修月身上衣裳,再次换回了冬衣! 凛冽寒风,吹过江河,不复再见。 转眼间,二月末时,骏马奔驰的官道两旁,渐显茵绿,经过一连数日的赶路,袁修月和离萧然一行,也终于抵达目的地——离都! 依着影子的要求,袁修月在京城外,终是不再骑马,换乘了马车。 懒懒的靠坐在马车里,袁修月面色沉静的深思许久,不时的侧目多看离萧然两眼。 终于,在她数不清第几次侧目之时,离萧然蓦地转身,抬头对上她的眼:“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袁修月笑了笑,开门见山道:“我不想回宫!” “这阵子娘娘也该玩够了,如今既是回了京城,娘娘就必须回宫!”对袁修月的话,一脸不赞同,影子不待离萧然说话,便面色凝重的劝说道:“算算日子,皇上也快回来了,属下还请娘娘在皇上回京之前回宫,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触犯了龙颜!” “皇上不是还没回来吗?” 转头看了影子一眼,虽知她是为了自己好,她却仍然目光炯炯的看着离萧然:“如今皇上已经废了我,我再回宫,无非是让宫里的那些女人看笑话罢了……我想在安国侯府,等哥哥回来!” “娘娘……” 见袁修月不为所动,影子眸色一黯! 微转过头,她希冀着离萧然可以说动袁修月,却在瞥见离萧然看袁修月的眼神时,眉心紧紧皱起! 此刻,离萧然看着袁修月的眼神温柔似水,其间碎星闪闪,满满的皆是宠溺! 不用想,她也知道,他一定会站在袁修月那一边! 果然,就在她暗自腹诽之际,便见离萧然瞥了她一眼之后,对袁修月清雅一笑,魅~惑人心的点头轻道:“你是想在皇上回京之前,先让那道废后诏书尽人皆知吧!” 闻言,袁修月微微挑眉,脸上似笑非笑! 入宫两年,自由二字,从来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如今离灏凌好不容易废了她,诏书在手,她本该安心,但却又总觉只要废诏,一日不曾昭告天下,她出宫一事,便不能尘埃落定! 是以,此刻她选择不回宫,实则正是如他所言,要把自己废后的身份坐实了! “你啊!” 迎着她含笑的眸,离萧然微微颔首:“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不过……你可曾想过,若你此时以废后的身份回府,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闻言,袁修月眸华微漾,黛眉微微拧起! 思忖片刻,她涩然一叹,无奈笑道:“也许得知我成了废后,余生必要孤苦一身,父母大人会心疼我也不一定!” 话,虽是如是说着,但她的脸上,却渐渐浮上一层阴霾之色! 她说的,只是也许! 天知道,她的父母,对后宫权势到底有多看重! 而她,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但愿吧!” 将袁修月暗自神伤的模样尽收眼底,离萧然微抿着唇,想要伸手轻抚她的头,却因碍于影子在手,生生忍不住了,眸色敛起,他转头看向车窗外,淡淡对车夫吩咐道:“去安国候府!” “王爷!” 见离萧然果真要听袁修月的,影子眉心紧皱,刚刚开口唤了离萧然一声,便见他转过头来,一双幽深清亮的眸,如寒星一般,煞的她心底一寒! “本王说过的,皇上那边若怪罪下来,一切由本王担着!”眸中宠溺不复在,离萧然神情淡漠的看了影子一眼,便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听到他的话,影子咂了咂嘴,却只得噤声! 而一边的袁修月则眸光微微一闪! 唇角轻牵,见他转头看向自己,她再次展颜,不过这次,她脸上的笑,却渐渐深沉! 无论是先生,还是宁王,他一直都对她很好! 真的很好…… 不多时,马车在一座偌大的府邸前缓缓停驻。 撩起车帘,看着府邸上方烫金耀目的安国侯府四个大字,袁修月紧抿朱唇,心下一时感慨良多! 两年前,自她入宫之后,便一直不曾回安国侯府省亲! 如今,阔别两载,重回侯府,她的原本平静的心绪,渐起波澜! 时间,恰是午时。 如日正中,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落的侯府堂厅里,满室华辉! 堂厅正位上,安国候袁成海浅啜一口热茶,催促着眼前与自己同桌对弈的凌氏:“夫人,该你了!” 袁明月的美,完全承袭于凌氏的容貌。 如今虽已过四十,她举手投足间,仍是仪态万千! 一双剪水秋眸淡淡的睨了袁成海一眼,她轻笑着刚要落子,却在瞥见门外的袁修月时,不禁微微一僵:“皇后娘娘……” 闻声,袁成海不由一惊! 转头看向门外,见袁修月真的站在门外,他急忙放下手中茶盏,与凌氏一同起身对她恭敬行礼!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父母大人不必对女儿行此大礼!”急忙伸手将两人扶起,袁修月对两人弯唇一笑,却见眸间氤氲点点! 眼前二老,是他父母,虽然在他们眼里,从来都只有明月,虽然,因为明月入宫一事,他们也曾闹得不甚愉快!但……对于向来渴望亲情的她来说,这份久别重逢的喜悦,却仍是弥足珍贵的! “身为臣子,该有的礼节总是不能免的!” 对袁修月笑了笑,袁成海见离萧然也在,连忙恭身揖手:“见过宁王殿下!” “老侯爷不必如此拘礼!” 微微一笑,离萧然十分随意的抬了抬手。 “谢宁王殿下!” 对离萧然颔首示意,袁成海这才转身看向袁修月,疑惑问道:“娘娘不是跟皇上出游了吗?这会儿子怎会跟着宁王殿下回来?” “女儿……” 眸华微抬,面对父亲的疑问,袁修月抿唇苦笑了下,终是对影子伸出手来。 知她要的是什么,凝着袁修月洁白纤弱的手,影子虽觉得诏书应由皇上诏令,却是在她凝眉的瞳眸注视下,低头自襟袋里将废后诏书取出递了过去! “父亲大人!” 握着诏书的手,微微紧了几分,袁修月面沉似水,将之呈于袁成海面前,语气呜咽道:“女儿没用,到底……还是被皇上废了!”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与凌氏同时出声,袁成海浓眉倏然拧起,先是看了看袁修月手里的废诏,又看看她身后的离萧然,见离萧然对自己面色沉静的对微微颔首,他脸色变了变,急忙伸手接过袁修月手里的诏书。 抬眸仔细观察着父亲的脸色,袁修月紧紧咬着下唇,嗫嚅道:“女儿样貌不济,本就不讨皇上欢心,这次出行,一不小心对皇上动了手……” “什么……” 对袁修月的话,似是充耳不闻,袁成海握着诏书的手,微微颤抖着,脸色一时难看至极:“你可知道,对皇上动手,是触犯天颜,是诛九族的重罪!” “父亲大人……” 见自己的父亲如此反应,袁修月心下微苦! 她早已料到,知道她被废之后,他一定会是如此! 可为何,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忍不住涌起阵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侯爷!” 轻唤袁成海一声,凌氏上前,待看过诏书之后,她抬眼看向袁修月,眉目间隐隐的皆是责备之色:“你这孩子,早前为娘便说过,宫中之事变幻莫测,你的心智不比你姐姐,让你助你姐姐入宫,可你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死活不依,如今倒好,如今可好……” 第七十五章 至情至宠 7 面对凌氏的指责,袁修月心下微窒了窒! 双眸中,水雾弥漫,她轻颤着唇,哽咽道:“母亲,皇上说过,女儿的罪只责己身,不会牵连袁家……” “你懂什么?” 怒斥一声,凌氏轻颤着手,对她万般指责:“若你姐妹能同时入宫,便是一后一妃,极致尊容,可如今你被废了,若你姐姐日后进宫,也会受你所累,顶着个废后家姐的名衔!” “母亲……” 凌氏的话,就像是尖刀,刀刀刺在袁修月的心头! 在这世上,没有哪个孩子,不想得到父母的疼爱! 她也一样! 就如从小到大,他们每每在注视着明月的时候,她总希冀着他们可以多看她一眼!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 没有多看她一眼! 就如现在,她成了废后,可……他们口口声声所顾及的,不是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而是明月的荣华富贵! 纵然,来时她心中清明万般,早已料到他们会是如此,但此刻真真切切的,从他们口中听到明月的万般如何,她的心里,有无奈,有苦涩,更多的,却是深深的不服! 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却永远只看得见一个?! 用力紧咬唇瓣,将下唇就快咬出血来,却还是忍不住心下的痛,袁修月轻摇臻首,以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出声问着袁成海和凌氏:“在你们眼里,从来都只有姐姐一人,你们可曾想过,我和姐姐一样,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难道在你们眼里,亲生女儿一切安好,还抵不过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权势浮云吗?” “住口!” 猛地怒喝出声,袁成海瞳眸圆睁,将废后诏书用力甩在她的脚下:“你可知道,你身为袁家二小姐,是为当朝国母,我袁家便是皇亲国戚,多了这废后诏书,你对袁家,便什么都算不得!” “父亲!” 蓦地抬头,凝望着自己的父亲,袁修月心头如利刃划过,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 她,之余她的父母,之余袁家,从来都是多余的,什么都算不得! “侯爷!你这话严重了!” 低眉看了眼袁修月,离萧然心下微痛,终是忍不住出声喝止! 袁修月身后的影子,伸手擎着袁修月轻颤的肩膀,亦是一脸忿忿:“再怎么说,娘娘也是您的女儿!” “女儿?” 冷笑着重复着影子的话,袁修月倔强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直勾勾的看向自己的父亲:“他何时当我是他女儿了?” “你……” 原本有离萧然出面,袁成海的疾言厉色,已然稍有收敛,此刻听闻袁修月说自己从未当她是女儿,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砰地一声! 狠狠的一拍桌子,他冷喝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父亲……多么讽刺的称谓?” 冷冷一笑间,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不看袁成海,也不看凌氏,袁修月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抬步,一步步朝外走去! 眼下,她的心,真的很痛,痛到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她都会觉得窒息! “站住!” 见袁修月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袁成海蓦地又是一声厉喝! 身形一颤,袁修月停下脚步,却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堂厅里的气氛,一时凝滞到了极点! 没有继续发作,袁成海的视线自影子身上扫过,有些忌惮的看了离萧然一眼! 感觉到袁成海的视线,离萧然眉宇冷冷一皱,看着他的眼神,也透着几分寒凉! 神色微紧,袁成海喟叹一声,转眸对站在门前的袁修月冷道:“废诏上书,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流放,在那之前,你是废后身份,若无皇上圣旨,便只能待在锦临院候旨,哪里都不准去!从今日起,我不会踏足锦临院一步,为父……权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从没生过她这个女儿吗? 暗暗在心底重复着袁成海的话,袁修月心痛难抑! 眼角泪水,像断了线一般,想停却总也停不下! 无比艰涩的闭上泪眼,她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凄然笑意缓缓跃然。屏息许久,那双哭到红肿的眸,缓缓上扬,终至迎上窗外的艳阳。 空中,璀璨刺目的光,耀眼非常,将她眼角的泪,照耀的五彩斑驳! 紧咬朱唇,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她微仰头,将眼底的泪逼回:“父亲的话,我记下了!” 语落,她再次抬步,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她想,从今日起,在这里,除了那座她生活了三年的院子和她的兄长,她真的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锦临院,位于安国候后园,院落不大,却树木葱郁,环境宜人! 因袁修月身在后位,这里一直都有人定时打扫,如今虽两年已过,却不见一丝荒芜之气! 庭院里,两排无忧树,华色香鲜,枝叶分布,繁盛的叶子,在微风浮动下,哗哗作响! 不出意料,袁家并未差人过来伺候袁修月起居,是以,影子只得临时弃武从厨,在后院的小灶房里,正忙前忙后的自己动手张罗着午膳! 前厅里,袁修月瞳眸红肿,倚窗而立,怔怔的凝望着窗外已到了花期,即将盛放的无忧树,心中思绪万千! 当年,因为那一夜,那份极其短暂,却温暖了她身心的记忆,在回京之后,她便栽种了这些树。两年前,她入宫之时,这些事还未到花期,如今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那灿若艳阳的花,开了又谢,而她,却从来不曾见过…… 就像与它们同名的那个人…… “你没事吧?!” 静静的在袁修月身后伫立许久,见她一直不言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离萧然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满脸担忧的与她递上一盏热茶! “我能有什么事?” 恍然间,自深思中回神,抬眸迎上离萧然关切的眼,袁修月苦涩一笑,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热茶,轻轻浅啜,她将唇瓣抿紧:“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即便做好了准备,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很难受!”缓缓的,勾起一抹浅笑,离萧然蹙眉指了指她哭红的眼,戏谑道:“就像你现在这样!” 对离萧然苦笑了笑,袁修月深深一叹:“王爷不觉得,有的时候,知之为不知,反倒更好吗?” “好吗?本王不觉得,不过本王倒是觉得……”凝着她的眸,微深几许,离萧然双手抱胸,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这丫头十分记仇,好像还在生我的气啊!” 袁修月蹙眉反问:“王爷何出此言?” “那那……到了这里,你还叫我王爷,这不是拿我当外人吗?!”笑指着她,离萧然忍不住轻叹着揉了揉她的发髻,眸色微润,他暖暖说道:“你知道吗?这个时候,比起你笑,我宁愿看你哭……” 因离萧然亲密的举动,袁修月斜倚在窗前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僵! 不曾去拂开他的手,她微微抬眸,凝睇着离萧然儒雅俊逸的脸庞,语气平淡却又满是无奈:“不是我把你当外人,而是……自我入宫之时,你我之间,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月儿……” 迎着她的眸,却明显感觉她心中抗拒,离萧然有些尴尬的将手收回,眉宇轻拢着,他的视线在屋内穿梭而过,终至再次与她相接:“在这里,从来都没有皇后,也没有宁王,有的,只是你我!” 眸色中渐渐浮上浅笑,袁修月低头喝了口茶,反问道:“然后呢?” 情之所至 “然后?” 将袁修月浅笑的模样深深的烙在脑海,离萧然心底柔软一片,轻轻抬手,他扶上她的肩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现下若你想哭,便痛痛快快的哭,在我面前,你不必硬撑!” 闻言,袁修月的心底,缓缓划过一道暖流…… 眸底虽仍是灰蒙蒙的,她掩着唇,微微低咳一声,抬手拿掉他的手,而后状似随意的转头看向窗外长势繁盛的无忧树:“你看我像是在硬撑吗?我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吗?” 眸底闪过几分无奈,离萧然脸色微黯了黯,轻轻喃道:“没事就好……” 嘴角仍然轻轻弯起,袁修月一直不曾回头。 凝眉看着了她纤弱的身影,离萧然微微思忖,到底上前一步,与她并立窗前,语气淡淡道:“月儿……你可还记得,在麗山之上,我曾说过的话?” 心下微微一窒,袁修月静窒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记得!” 那日,他曾对她说,如果可以,他只愿做她一人的萧然! 但,无论是她身为皇后时,还是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她方才所言,自她进宫之时起,便再回不到从前了! 是以,眼下,她能做的,便只是微转过头,神情极淡的对他轻道:“那日之事,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我会忘记,你也不必过多介怀!” 第七十六章 至情至宠 8 “月儿!” 目光如炬的紧盯着她,离萧然忍不住道:“你该知道的,我在面对你的时候,并非真的在演戏!”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只是,她知道,又能如何?! 暗自在心底腹诽一叹,袁修月的唇角处,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靥!不去看他,她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满是疲惫道:“先生,我今天,真的很累……很累……” 静静的,望着她柔美的侧脸,离萧然心神微暗,心下失落莫名! 他何尝不知,以她当下的心情,跟她谈感情,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但,情之所至! 他就是想让她明白她的心,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让她知道,无论到了何时,他都会默默守护在她的身边! 只是如此,而已!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离萧然和袁修月,谁都不曾言语。 静静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沉寂半晌儿,袁修月终是悠悠出声:“我还有件事,要请先生帮忙!” “你说!” 听她再次唤他先生,离萧然唇角轻轻一勾,眸华温柔似水。 转过身来,袁修月对离萧然道:“请先生进宫一趟,务必把汀兰与我接出来!” 暗道一声果然,离萧然对袁修月温和一笑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现在就进宫,天黑之前,一定把汀兰给你带回来!” 他以为,到冷宫接回汀兰,只是举手之劳! 但进宫之后,到了冷宫,他才知道,何为世事难料! 离萧然进宫之后,直往冷宫而去。 但,当他抵达冷宫门口时,却见姬恒半躬着身,正站在冷宫门外,远远的朝他所在之处望来! 目光与他相交,姬恒眸子一亮,瞬间喜笑颜开! 见状,离萧然眉宇一凛,转身便要离去! “宁王殿下!” 急忙唤了一声,姬恒连忙迎上前来,对离萧然含笑施礼:“奴才给殿下请安!” “免礼!” 冷着俊脸,低眉看着身前的姬恒,离萧然无奈问道:“姬总管不是同皇上出游在外吗?几时回宫的?” 姬恒笑了笑,恭身回道:“回殿下的话,奴才今日才随圣驾回京,不多不少,才刚回宫一个多时辰!” 轻轻的,蹙了蹙眉头,离萧然笑问道:“姬总管一路舟车劳顿,不好好歇着,跑到这冷宫来作甚?” 姬恒是离灏凌的亲随,他亦从来不离离灏凌身侧,如今他回来了,离灏凌自然也回来了,这点他丝毫不觉意外,不过……让他觉得困惑的是他和袁修月一行,一路上以马代步,才于今日回京,若依着时间算来,离灏凌该比他们上路晚,而他们竟也是今日回京的! 心下微转,想到某种可能,他的眸色不禁微微一深! “不是奴才要来,是皇上圣驾在此!” 看着离萧然阴晴不定的脸色,姬恒又笑了笑,朝着冷宫门内伸手道:“王爷请吧,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 闻言,离萧然神情微冷。 轻轻的,旋转着手中玉箫,他面色微凝,抬步进入冷宫。 他算看出来了,离灏凌之所以这个时候出现在冷宫里,根本就是算准了有汀兰在的地方, 甫一进入冷宫,离萧然便看到了一身明黄,正闲闲靠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的离灏凌。 心思微敛,他缓步上前,恭身行礼:“臣,参见皇上!” “嗯!” 轻应一声,离灏凌坐起身来,深邃幽深的瞳眸,微微眯起,他低哑出声:“她在哪儿?” 紧紧盯着他的眼,离萧然笑吟吟的反问:“皇上说的是谁?” “王兄不是明知故问吗?”声音凉凉的,离灏凌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直截了当道:“朕说的,是朕的皇后!” 微微抬眸,看着离灏凌阴郁的脸色,离萧然低声道:“据臣所知,皇上已经废了她!” 眸光中,厉色一闪而过,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身前出类拔卒的离萧然,离灏凌轻扯唇瓣,淡淡一笑:“废了,她也是朕的女人,她的去留,该由朕决定,不应该跟王兄扯上半点关系!” “若臣说,是臣……想跟她扯上关系呢?” 淡淡抬眸,丝毫无惧离好眸底寒意,离萧然依旧笑的温和:“皇上知道的,臣……喜欢她!” 闻言,离灏凌脸色蓦地一黑,整个人都跟着冷了下来! “皇上不是一直担心臣会有不臣之心吗?” 深深的吸了口气,离萧然依然无畏的深凝着离灏凌的眸,只淡淡出声道:“江山何许,臣一点都不稀罕,臣只要有她,便立即退走,立誓在有生之年永不进京!” 还没玩够 “你在威胁朕?” 凛冽之色一闪而过,紧盯着离萧然,离灏凌的眸子里,此刻尽皆慑人的冷意! “臣只是想让皇上放心!” 淡定的抬着眸,离萧然直直迎上离灏凌的视线,脸上不见一丝惧意的笑了笑:“皇上可以这样想……您本就不喜皇后,如今若将她给了臣,既看将后位留给自己心仪之人,又能安定君心,乃百利而无一害啊!” “王兄果然精明!” 性~感嘴角,泄出一抹冷笑,离灏凌眸光阴鹜的盯着离萧然,沉声道:“不过你放心,朕即便是再如何担心你,也不会拿自己的女人与你做交换!” 闻他所言,离萧然眉宇一皱,一脸的淡定清冷:“这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从没碰过她,而今您已经废了他,她……充其量只算是您不要的女人!” “王兄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么?” 眸华微敛,离灏凌眼底锐利灼燃:“即便是朕不要的女人,也不是王兄可以染指的!” 闻言,离萧然脸色倏而一沉,望着离灏凌的眼,平静中不见一丝波澜:“臣说过的,皇上若是准了臣的不情之请,臣立即远走!” 他一早便知,即便袁修月被废,他们之间,仍然是不容于世俗的! 但是此刻,在离灏凌面前,他不想轻易放弃! 微微一怔,蹙眉睨着眼前一脸坚决的离萧然,离灏凌心中忽而升起一股酸意! 在他面前,离萧然从来不掩对袁修月的感情,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跟他要人,若今日之事放在两年前,他不敢保证不会应下,但时下,至于眼前,他的心底,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那便是……谁都别想把袁修月从他身边带走!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头一颤,不禁脸色又沉了几分! “臣从来不曾求过皇上,今日便只求这一道恩旨……”将他的脸色变化,看在眼底,离萧然神情肃然,不惊不乍:“请皇上准臣陪同她一起流放!” 没想到离萧然为袁修月竟然会自愿流放,离灏凌哂然一笑,离灏凌不再看他,冷着脸将头偏向一边:“王兄今日求的,若是旁的,也就罢了,但有此事,朕不能答允!” “为何?” 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离灏凌,离萧然屏息以待! “如王兄一心想将她带走的急切心情一般……” 回眸与离萧然视线相接,离灏凌眸光炙灼,语气波澜不惊:“朕想将她留在宫中,绝对不容她离开半步!”“皇上!” 眉尖一扬,离萧然张开欲言。 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离灏凌冰冷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一边的汀兰,而后眸华微扬,语气淡淡的,透着极寒:“她在哪儿?” 知他是在以汀兰要挟,离萧然神情微淡…… 冷宫庭院内,微风淡,离灏凌和离萧然两人一坐一站,两两相对,双双无言! 滞怔许久,离萧然低眉敛目,却仍是无法望进离灏凌眸底的这抹炙热,轻轻一叹,他语气轻飘飘的问道:“皇上喜欢她吗?” 因他忽然的问话,而微微一僵,离灏凌眉宇紧皱,冷着脸转头看着他:“这好像不是王兄该关心的事!” “臣为什么不能关心?” 好看的眉形,轻轻一抿,离萧然笑了笑,故意道:“她可是臣喜欢的人!” “你喜欢?” 哼笑一声,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离灏凌冷道:“你喜欢的,是朕的女人!” “皇上的女人吗?” 微扬着头,离萧然据理力争,不见丝毫退却:“既是皇上的女人,她又何以还是处子?她……只是皇上所厌弃的,不要的!” “离萧然!” 噌的一声,自藤椅上霍然起身,不曾理会姬恒和暗云惊讶的目光,离灏凌倏然伸手揪住离萧然的襟口,犀利的眸光如利刃一般,落在他英俊非凡的脸上:“你哪只耳朵听到朕说不要她了?” 离灏凌如此反应,可说在离萧然期待之中,却又在他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离灏凌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 定定的看着眼前出离愤怒的离灏凌,他的眸底深处,不见一丝惧意,反倒隐隐有着一丝慰然,轻轻一叹,他微微往后仰身,唇角涩涩一勾:“原来皇上,也喜欢她!” 第七十七章 至情至宠 9 闻言,离灏凌心下狠狠一窒! “皇上被臣说中心思了……其实喜欢一个人,并不丢人!” 凝视着离灏凌俊美的容颜,离萧然淡淡一笑,笑的洒脱出尘:“废后诏书上,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是皇上废了她,又要流放她的,那诏书,臣看过,安国侯夫妇也看过……为君者,当是金口玉言!” 去他的金口玉言! 在心中痛骂一声,离灏凌脸上的神情,是要多冷就有多冷:“你信不信,但凭你对皇后的觊觎之心,朕就可以结果了你!” “臣信!” 似将生死置之度外,离萧然淡笑着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头上的这颗脑袋,长的并不牢靠,随时都有落地的可能! 凝着他脸上的淡笑,离灏凌忽然惊觉离萧然方才所言,是话中有话,而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竟未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他眉宇轻皱,眸中情绪渐敛,冷眼凝视离萧然,揪着他襟口的手也随之松开。 “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唇角轻勾着,将襟口整理妥贴,离萧然再次抬眸,语重心长道:“皇上该知道,她喜欢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便你将她困在身边,却是困得了她的人,却永远都困不住她的心!” “那是朕的事,不劳王兄操心!” 冷冷的,撇下这句话,离灏凌转身抬步,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离灏凌一走,姬恒和暗云自然也跟了上去。 只是片刻,冷宫之内,便只剩下离萧然和汀兰两人。 脸上,仍旧噙笑的淡淡的笑,离萧然来到汀兰身前,对她轻轻一笑,吩咐道:“好好收拾一下,皇后娘娘快回来了!” “呃……是!”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离萧然,汀兰唇瓣轻颤,眸底情绪复杂:“先生真的喜欢二小姐吗?” “是啊!喜欢!” 好看的唇,微微勾起,离萧然毫不隐瞒的对汀兰点了点头。 “您喜欢的,不是大小姐吗?” 汀兰蹙眉咕哝一声,随即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奴婢不明白,既是对二小姐喜欢到可以在皇上面前摒弃生死,方才又为何要让皇上知道而二小姐在哪儿!” 离灏凌刚刚离去之时,汀兰或许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过后一想,她便明了,离萧然根本在言谈之间,便已经透露了袁修月所在之处! “你这丫头,心思转的倒挺快!” 轻轻一叹,离萧然眸色微黯,没有正面回答汀兰的问题,他敛去笑意,转身看着西山处的落日,萧索叹道:“汀兰……锦临院的那些无忧树,开花了……” 有些事情,他一直都知,就袁修月不知! 也许,就如当日在山洞里,她看到他时,自然而然的挡在那个人身前一样,一切早在数年前,便已注定,只是他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就在方才,经过他的一再试探,他才发现,除了他以外,那个人对她,竟也动了情! 是以,在经过方才的一番努力和挣扎后,他那只在感情上,刚刚迈出的脚,再次退了回来! 他喜欢袁修月! 真的喜欢! 那份喜欢,让他愿以一生,护她,宠她,只爱她一人! 那份喜欢,让他不忍她错过自己心中一直期待的那份感情…… —— 午后,自离萧然离去,袁修月不曾用膳,便和衣歇下了。 日落西山时,见离萧然尚未回来,影子将饭菜热好,来到床前准备伺候她起身:“娘娘,该起了!” “嗯……” 轻轻的,自鼻息间逸出一声轻吟,袁修月眼睫轻颤了颤,终是缓缓睁开双眼:“王爷带汀兰回来了吗?” “还没!” 轻摇了摇头,迎上袁修月黯淡的眸,影子微怔了怔,旋即蹙眉问道:“娘娘不舒服吗?” “怎么还没回来?!” 唇瓣干涩,似要裂开一般,袁修月轻抿了抿唇,抬眸对上影子关切的眸,她苦笑着双臂向后将身子撑起,“许是着凉了,不打紧!” 人,往往神伤,身子便也会跟着出状况! 她也不例外! 虽然,她嘴上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但父母决绝的言辞,让她心痛难耐,那份痛楚,她挥不去,躲不掉,真真切切的纠缠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痛如刀绞! 紧蹙的眉,越发紧了,看着袁修月病恹恹的样子,影子将粥碗递到床前:“娘娘喝些粥,属下出去帮您请大夫!” “不必了!” 急忙伸手,拽住影子的胳膊,袁修月刚要阻止她去请大夫,便听闻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是汀兰!” 面露喜色,她赶忙掀被下床,快步迎了上去…… 迫不及待的行至门口,看清了门外来人,袁修月身形微滞,脸上的笑也僵在脸上。 门外之人,一袭雪白襦裙,纤腰盈盈一握,一笑之间,恍若仙子下凡,倾国倾城,此人除了她的姐姐袁明月,还能是谁?! “妹妹,姐姐来看你了!”没想到袁修月会出门相迎,袁明月不禁神情微怔,静立门边,她眸色妩~媚妖娆,神采奕奕的打量着满脸憔悴的袁修月! “姐姐来了……” 干涩的唇,缓缓勾起,袁修月抬眸看了袁明月一眼,伸手搭在影子腕上,随即心下苦笑! 过去两年,她稳坐后位,总是高高在上! 眼下正是她落魄之时,她的姐姐又怎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绝好机会! “我方才不在府里,这下才来晚了!”说话间,袁明月上前几步,,隔开影子,伸手握住袁修月的手转身进了屋。 见状,影子微露不悦之色! 微微抬眸,对影子淡笑了笑,袁明月轻道:“你先出去候着,我想跟妹妹说些体己话!” “娘娘!” 眉心紧紧拧起,影子满是忧色的看向袁修月! 对影子笑了笑,袁修月点头道:“你先去也无妨!” 闻言,她无奈垂首:“属下就在外面!” “这丫头对妹妹还挺忠心的!” 看着影子离开,袁明月转头对袁修月嫣然一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病容,她俯身在她耳边,不无得意的低声道:“听说妹妹被皇上废黜流放了,想来过不了多久,我也该风风光光的入宫了!” 对于袁明月的挑衅,袁修月丝毫不觉意外! “看样子,姐姐看我是假,落井下石却为真!”微微抬眸,眸光淡淡的迎着她含笑的眸子,袁修月轻叹一声,挣开她的手,不怒反笑道:“妹妹在此,恭祝姐姐满路凤华!” “眼下知道恭喜我了?” 绝美的脸上,仍带着笑,眸底却有一抹狠戾之色闪过,袁明月轻哼一声,旋步转身,与她四目相对:“你为后之时,与我百般刁难,即便我低声下气去求你,却仍是不许我入宫……到了现下,你觉得这笔账,我们姐妹该怎么算?” “看样子,姐姐来看我是假,落井下石才是真!”静静的,凝视着袁明月倾国倾城的容颜,袁修月唇角微弯,缓缓叹道:“入宫,于姐姐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在我的记忆里,姐姐貌美,心亦美,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听了袁修月的话,袁明月潋滟的唇角不禁微微一僵! 她是谁?! 她是袁明月! 完美无瑕的离都第一美人! 如何能输给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妹妹?! 可,两年前选后之时,贤王妃却偏偏弃她选了她妹妹! 这件事情,犹如一座大山一般,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翻身的机会,却没想到,袁修月此刻竟还敢对她如此态度! 在她看来,她现在根本就是在羞辱她! 念及此,袁明月黛眉紧蹙着凝看向袁修月,见她神情淡然如昔,她眸光大炙,顿觉自己胸臆鼓动! “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恼羞成怒之际,她怒然抬手,作势便要朝袁修月脸上甩去! 眸光一冷,袁修月蓦地抬手,紧紧扼住她纤弱的皓腕:“姐姐以为,我还会如两年前一样,任你随意打骂吗?” “我打你又如何?” 绝美的脸,略显狰狞,说时迟那时快,袁明月空闲的左手陡的上扬,快速朝着袁修月的右脸抽去! “哼!” 眸光一闪,抬手扣住袁明月纤弱白皙的手腕,凝眸望进她眸底深沉的愤恨,袁修月冷冷一哼,倾尽全身之力,将她重重甩在地上! 没想到袁修月竟会还手,被她甩落在地时,袁明月花容失色! 娇颜雪白一片,她跌坐于地,满脸震惊的看向袁修月:“你竟敢还手!” “如今你还未曾入宫,我为何不能还手?!” 唇角冷冷一翘,气息不稳的袁修月忍不住轻咳一声:“就算你进了宫,也别指望我会跟以前一样,乖乖任你打骂!” 第七十八章 至情至宠 10 她连皇上都敢打,还怕她不成?! “袁修月!” 被袁修月气的娇躯直颤,袁明月杏眼圆睁,作势便要起身。 但,就在此时,不期哐当一声巨响传来,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心下俱惊,袁修月和袁明月同时望向门外。 瞥见房门那抹气宇轩昂的明黄色身影,袁明月眸色一凛,暗暗狠拧自己一把! 只瞬时之间,那双原本清明明媚的大眼中水雾浮动,抬眸对上袁修月,她期期艾艾道:“妹妹,姐姐知道,你才被废黜,遭父母责难,委实心情不好,若你打我骂我便能舒服一些,今日姐姐随你便是!” 迎着她泪盈于睫的水眸,袁修月心下微动! 抬眸之间,对上门外那双幽深却不见底的瞳眸,她哑然一笑,有些讪讪然的福下身来:“臣……妾身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方才踹开房门,此刻又站在门外的,正是离帝离灏凌! 而袁修月,原本想要自称臣妾,却在略微思忖后,又改为自称妾身! 她,已然被废,自然不能在他面前再自称臣妾了! 双手背负身后,离灏凌眸色清冷的看着她对自己福身行礼,并未立即让她起身。抬步迈入门内,他冰冷深沉的视线,轻轻的自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地上一脸梨花带雨的袁明月身上。 “皇上……” 红唇轻颤,似有道不尽的委屈而哀愁,袁明月俏脸凄婉,让人我见犹怜! 浓眉微微一紧,离灏凌眸中神色微闪,视线无温的再次看向袁修月:“你干的?” 直起身来,淡定的迎上他的视线,袁修月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唇角一勾,不以为然的哂笑道:“皇上不是都看到了吗?” 乍然之间,瞥见她哭红的眸,离灏凌眉心处,皱成川字! “皇上……” 以为他动了怒,袁明月心下暗喜,娇唤一声,从地上盈盈起身,她倾身挽起离灏凌的手臂,软语怯怯:“一切都是明月不好,不关妹妹的事,若皇上要怪,就怪罪明月!” 见她如此,袁修月黛眉微蹙,不由冷冷嗤笑一声! 她的姐姐,明摆着在陷害她,这会儿却又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 凝着她脸上的冷笑,离灏凌的唇角,几不可见的轻勾了下。 微微侧身,低蔑着身侧国色天香的离都第一美人,他轻轻扯动薄唇:“受了欺负,还要如此护着她,明月还真是疼惜妹妹啊!” 闻言,袁明月红唇轻抿着低下头来:“明月和妹妹一向感情深厚,即便她对明月下手再重,那也是明月的错,还请皇上不要怪罪于她!” 听她这么说,袁修月冷冷翘起的嘴角,不禁又轻抽了抽! 她见过离萧然演戏,也在岳王跟前演过戏,却没想到,袁明月竟也是个中高手! “是吗?” 不曾遗漏袁修月嘴角轻抽的微小动作,离灏凌低眉凝着袁明月美丽无暇的俏脸,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既是明月如此护着自己的妹妹,朕就只当你方才摔倒是自作自受,与她无关!” “皇上?!” 做梦都没想到离灏凌会说自己自作自受,袁明月乍然抬眸,当她望进他摄人心脾的眸海之中,见他不似在开玩笑,她的脸色,瞬时间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凝着袁明月不停变换的脸色,离灏凌星眸微眯,挑眉问道:“朕遂了你的心意,你该高兴才是啊,何以如此表情?” “明月谢皇上!” 有些心虚的别开眼,袁明月心有不甘的对离灏凌福了福身。 见她如此,袁修月冷然苦笑! 她的姐姐,方才明明将自己伪装成一位受害者,却由要在离灏凌面前装的面慈心善,这下可好,没能如愿整治了她,反倒还得为她向人道谢! 何为作茧自缚?! 这便是了! “这就对了!” 轻轻抬手,将袁明月扶起,离灏凌唇角微翘,似是笑着,脸上却不见笑意:“朕平时之所以欣赏你,除了你的才貌和学识,还有那股子眼高于顶的傲气,不过比起这些,朕更希望你人美,心亦美!” 离灏凌说话的语气,明明柔情万分,但听在袁明月耳中,却寒如利刃! “皇上!” 仓惶抬眸,对上离灏凌沉静似水的漆黑瞳眸,袁明月面色惨白,一时怔在原地! 他所说的话,与方才袁修月的话,如出一辙! 而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你先退下!” 与袁明月对视的眸微微泛冷,离灏凌视线微转,凝眉看向袁修月! 见状,袁明月面色变了变,逃也似的向外奔去。 “此生莫寄君王情!” 看着袁明月落荒而逃,袁修月并不觉心中有多快意,淡淡睇了离灏凌一眼,她兀自转身,行至床前端起粥碗,竟老神在在的喝起粥来。 “你……” 侧目斜睇袁修月一眼,离灏凌唇角一掀,满脸寒意逼人转身对身后的影子冷道:“朕让你护送皇后回宫,这里是皇宫吗?” 身形一颤,影子低头回道:“属下死罪!” 闻言,袁修月眸华微抬,对上离灏凌锐利微冷的眸,她哭肿的眸微微一眯:“皇上若是有气,尽管对我,莫要迁怒于她!”语落,她再次垂眸,拿了筷子,夹了些菜,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娘娘!” 小心翼翼的睨了身边的离灏凌一眼,影子无法左右袁修月,只得自己暗暗替她捏把冷汗。 在她看来,袁修月此举是在对皇上的无视和亵渎! 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啊! 神情冷漠的凝睇着袁修月不算文雅的吃相,离灏凌阴沉着脸,朝她走近两步:“袁修月,你没有朕的旨意,说走就走,现下又是这般态度,当真视朕如无物啊!” “说走就走的人说谁呢?”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袁修月有恃无恐的夹了一箸青菜送到嘴里,用力咀嚼两下,抿唇蹙眉道:“明明是某人先走的!” “你倒有理了!” 声音冷冷的,透着极寒,离灏凌的目光,紧紧盯着身前的袁修月,却对身后的袁明月沉声道:“你先退下,朕要单独跟她好好清算清算!” 闻言,影子心下一惊! 有些担忧的抬眸看着袁修月,感觉到离灏凌冰冷的视线,她不敢违命,只得暂时退下。 影子一走,寝室里便只剩下离灏凌和袁修月两人。 “如今我已经被皇上废了,且即将流放,皇上还打算跟我清算什么?如何清算?”淡淡的,瞥了离灏凌一眼,袁修月复又喝了口粥。 面色沉凝的注视着她红肿的眸,离灏凌眸色隐隐一变! 不等他抬步上前,暗云低哑暗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启禀皇上,安国候袁成海携侯爷夫人在外求见!” 闻言,袁修月端着粥碗的手陡的一颤! “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火气极大的朝外怒吼一声,惊得寝室外袁成海夫妇皆都神情一震,离灏凌眉心紧拧,朝着袁修月大步走来! 微抬眸,见离灏凌气势汹汹,大步而来,袁修月微滞了滞,一脸戒备的紧盯着他! 她以为,他又会如以前一般,气急败坏的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把她掐死! 但,出乎她意料的,预期中的暴风雨并未来临! 在行至她身前之时,离灏凌身上的戾气竟渐渐褪去,没有疾言厉色,也不见雷霆震怒,他状似随意的瞥了眼袁修月面前的饭菜,闲闲问道:“好吃吗?”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怔! 怔怔的望着他,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她眨了眨眼,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抬起手里的粥碗:“影子的手艺,要不要尝尝?” “影子还会做菜?” 一脸审度的看着檀木托盘上的几碟子小菜,离灏凌俊眉微扬。 抬眸之间,见袁修月仍在正在看着自己,迎着她微肿的眸,他心下一动,眸色温和的抬起手来,做着自己方才便一直想要做的事,轻轻抚上她的脸:“你哭过?” 感觉到他的碰触,袁修月身形一僵! 蓦地回神,凝着他温柔似水的眸,她心底窒了窒! 早已习惯了他的疾言厉色,如今他乍一如此,她无所适从之余,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人危险,应该速速远离! 世上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 尤其这个人,还是当今天子,九五之尊! 念及此,袁修月干笑了笑,逃也似的自床前端着粥碗起身:“皇上先等等,我去再给你盛碗粥!” “站住!” 大手探出,准确无误的扣住她的手腕,离灏凌不容她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之中:“朕今日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喝粥!” 闻言,袁修月冷冷一笑! 她怎会忘了,他是来跟她清算的! “皇上,你已经废了我,而且还要流放三千里,如今的我,已然跟父母决裂,落魄至极……”被他扣紧的手,隐隐犯疼,她轻蹙眉头,转头看向他:“念在我在安阳救了你一命的份儿上,咱们就算两清,可好? 第七十九章 至情至宠 11 “不好!” 眉梢微抬,离灏凌与她视线相接。 “你……” 迎着他的眸,袁修月眉心一立,尽量平心气和道:“平头百姓都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皇上难道不知吗?” “平头百姓都知道的道理,朕自然知道!” 薄凉的唇,轻轻勾起,炫出一抹亮眼的笑靥,离灏凌陡然收手,将袁修月用力带入怀中! 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袁修月猝不及防,手里的粥碗,哐啷一声掉落在地,碗里的粥,四溅而起,溅湿了两人的襟角。 “平头百姓都知报恩,朕当然也知!” 丝毫不理会自己身上是否被弄脏了,离灏凌贪婪的吸吮着她身上独有的薰衣草香,邪肆笑道:“为报救命之恩,朕以身相许如何?” “谁让你以身相许了?我才不稀罕!” 被离灏凌紧紧拥在怀里,周身充斥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袁修月心下一紧,随即用力挣了挣,娇嗔道:“离灏凌,你松开,我快喘不过气了!” 方才她以为,他又会如以前一般,气急败坏的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把她掐死! 可是现在的情形,是真的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他跟她清算的方式,未免太特别了些! 怀中,用力搂着她,离灏凌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即便他再如何想去否认,此刻因她在怀,自己那鼓动如雷的心跳声,总是骗不了人的! 手臂稍稍一松,却仍然紧抱着她,他搁在她颈窝的下颔,微动了动,在她耳边轻喃吐息:“以后你休想离开朕一步!半步也不行!” 心下狠狠一悸,袁修月娥眉紧蹙,又用力挣了挣身子! 半晌儿,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却总也挣不脱他钢铁一般的臂弯禁锢,身体本就虚弱的袁修月无奈叹息,只得卸去浑身力气,如破布娃娃一般任他抱着:“为君者,当无戏言,我已经被皇上废了,废后诏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那诏书不是朕写的,自然算不得数!” 说这句话时,离灏凌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反正那道废后诏书是出自姬恒之手,确实不是他写的! “不是你写的,也是别人照着你的口谕写的!”袁修月几许发狂,恶狠狠的抬脚踢在他的壮硕坚实的小腿上,却仍然没能如愿让他松开自己! “你有证人吗?莫说是让姬恒和暗云来做证!他们没那个胆子!”感觉到她的喘息,离灏凌抱着她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你……” 额际上薄汗轻泌,袁修月怒极瞥了离灏凌一眼,“诏书我父亲已然看过了,宁王也见过……” 离灏凌笑的百无禁忌:“谁见过也无所谓,反正跟朕无关!” “你……言而无信!背信弃义!耍无赖!” 换做平常,若有人这么骂离灏凌,早够死一百回了,但眼下袁修月一连骂了他好几遍,他丝毫不怒,反倒饶有兴致的笑着,好似看戏一般! 见他一直不为所动,袁修月娥眉一皱,张口便朝着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下去…… “嘶——” 倒抽一口凉气,离灏凌面色微变,“你属狗的吗?” 迎着他的怒容,袁修月又挣了挣身子,见他仍旧死抱着不放,她眉心紧皱,闭紧双眼,继续用力咬着! 但,即便如此,离灏凌却不曾将她推开,只任她用力咬着。 唇齿间,血腥气渐渐弥漫,惊讶于自己咬了离灏凌,他却不曾反抗,袁修月眉心微拧,终是松开嘴巴瞪大眸子看着他:“你……为何不躲?” 眸色微缓,离灏凌低眉瞅了眼肩胛处染了血的外襟,又将她搂紧了些:“别人咬朕,朕一定杀了他,但你这只小野猫的话,朕就让你咬个够!!” 闻言,袁修月脸色一黑,顿时没了半点脾气! 离灏凌今日的表现,大大超出她的认知! 若是原来那个喜怒无常的离灏凌,她完全可以自由应对,但……冷冷的睨着眼前忽然转了性的男人,实在拿他无可奈何,她心思一转,也不再硬拗,继续有气无力的任他抱着:“你我两人,郎无情,妾无意,又何必硬要纠缠在一起,如今既是到了这一步,你放了我,召姐姐入宫,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到她的话,离灏凌瞬间正了脸色! 眸色微闪,他苦笑了下! 迫她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他刚要说些什么,却在感觉到她不安分的小手时,不由心神一凛! 浓眉紧皱,他刚欲作出反应,便闻啪啪两声响过后,他的身子一僵,再动不得分毫! 如愿点了点他的穴道,袁修月长吁一口气! 而被她点了哑穴的离灏凌,则是双眉紧皱,双目欲眦! “让你死抱着不放!” 得意一笑,袁修月坏坏的在离灏凌面前吐了吐舌头,而后身子向下,欲要从他维持紧抱姿势的双臂中脱困! 因他抱的太紧,她毎向下动一下身子,便会不可避免的碰触到离灏凌的身体! 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袁修月的思绪,好似飘回了那日在夜溪宫时。 想到那日他跟颜妃……她脚下一软,手臂好死不死的压在他身上!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像被火烧了一般,红到了耳根! 微抬眸,对上离灏凌炙热狂怒的眸,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天地可鉴,我不是故意的!” 语毕,她双眼一闭,再次向下,终于如愿脱困! “如果我是皇上,等到穴道一解,一定先回宫泄~欲!”气死人不偿命的又对离灏凌眯起双眸笑了笑,袁修月轻轻挥手,刚想转身离去,却忽觉一阵晕眩袭来,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蓦地伸手,扶住床柱,她用力摇着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俗话说的话,病来如山倒! 即便她再如何想趁机离开,却终是无力的晃动了下身子,连带着摆放在床前的饭菜,在离灏凌眼睁睁的注视下,一起滑落在地! 伴随着膳具落地的声响,袁修月瞳眸怒睁,心跳蓦地狠狠一窒! —— 夜,深沉似水! 寝室的床榻上,袁修月面色潮红,早已被烧的不醒人事! 榻前,离灏凌浓眉紧锁,面色冷凝,静等着侯府的郎中替袁修月诊病! 据他所知,袁修月身体一直不错,两年里,她只进宫第二日落水后病过一回,便再不见姬恒禀过她何时有过不适! 但,就在方才,她却忽然在他面前晕倒了。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扶她一把! 须臾,见郎中起身,他沉声问道:“皇后到底得的什么病?何以会忽然晕倒!” 郎中面色一紧,忙跪下身来,垂首回道:“启禀皇上,娘娘是忧思过甚,伤了心神,再加最近一段时日歇的不好,所以才会忽然晕倒!” 闻言,离灏凌视线又是一冷。 吩咐郎中先下去开方子,他上前行至床前,伸手探上袁修月的额头! 手掌下的热度,仍然高的烫手。 端着一盆冷水进门,影子将手里的巾帕浸湿,对离灏凌恭身道:“皇上,属下听太医说,治疗发热,冰敷最是管用!” “拿来!” 不曾起身让开,离灏凌兀自伸手。 见状,影子依言将湿巾递上! 接过影子手里的湿巾,离灏凌倾身向前,小心翼翼的将之敷在袁修月的额上。 站在一边,将一切看在眼底,姬恒满怀欣慰的抿了抿唇,旋即恭身劝道:“皇上无需过分担忧,郎中方才说过,娘娘只因一路舟车,食宿不佳,外带着感染了风寒,这才会一病不起,只要过了今夜,大约就不会有事了!” “烧上整整一夜,真的不会有事吗?” 眸底深处,有着隐不住的担忧,离灏凌面色不郁的对暗云侧目:“去传太医!” “是!” 不敢耽误一刻,暗云衔命离去。 再次回眸,袁修月微微拳起的手,伸进锦被之里,轻轻握住袁修月的手。 因为发热,此时她的脸上,犹如燃烧的晚霞,嫣红一片,可既是脸色嫣红,她的唇却长时间的燥热而起了干皮……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不觉中,离灏凌的手,渐渐收紧,在他心里,有种心痛的滋味在滋生,蔓延! 那种滋味,是那么清楚,清楚到,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自己的心! “父亲……你当真不要女儿了吗?” 悲悲戚戚的呓语声脱口而出,袁修月微蜷的手,倏然握紧,未曾睁眼,她的眼角处,却有两行清泪滑落。 第八十章 至情至宠 12 闻言,离灏凌心不禁一颤! 垂眸凝望着床榻上早已被烧的迷迷糊糊的袁修月,他取了她额上的湿巾,眸锋如刀,刀刀刺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影子:“娘娘回宫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恭身接过离灏凌手里的湿巾,影子紧咬嘴唇,低头将湿巾又一次浸入水盆中,刺寒的感觉传来,却驱不走她心头对袁修月的痛惜,“今日娘娘带着废诏回府,被侯爷和夫人万般指责,侯爷对娘娘说,成了废后,娘娘之余他们,便什么都不是,还说没有娘娘这个女儿……属下从未见娘娘哭过,但她今日哭的很痛!” 离灏凌眸色一沉,转头看向姬恒:“安国候夫妇呢?” 姬恒忙道:“依着圣意,尚在外面候着!” 眉宇紧皱了下,离灏凌又看了袁修月一眼,低声命令道:“传朕旨意,今夜朕命他们在外候召,不得离开半步!” “喏!” 微微恭身,姬恒转身就要出去。 不待他行至门口,离灏凌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代朕问他,看他到底有几个女儿!” 姬恒顿了顿脚步,忙应声点头:“奴才遵旨!” 寝室外,袁成海和凌氏一直等在门口听候传召! 是以,虽然眼见着郎中来了又走,他们却并不清楚寝室内到底是何状况! 此刻,见南姬恒出来,他们两人相视一眼,连忙迎上前去:“姬总管,皇上可愿见老臣了?” 低眉看着袁成海,姬恒摇了摇头! 见状,袁成海脸色一沉,忙沉声问道:“不久前,老臣听闻屋里有摔砸声,可是修月……那废后又胆大妄为,触怒了龙颜?” 见袁成海竟直呼袁修月废后,料想他是一心要跟袁修月划清界限,姬恒脸色微暗,轻声叹道:“侯爷该知,有的时候,有些话当问,有些话不当问!” “呃……” 微微一滞,袁成海点了点头:“有劳姬总管提点!” 不以为然的苦笑了笑,姬恒面色一肃:“传皇上口谕,安国候夫妇今夜在此候召,无皇上旨意,不得离开半步!” 袁成海脸色微变:“老臣遵旨!” 低蔑眼前二人,姬恒原本轻皱的眉心,蓦地紧皱成一座小山,稍显迷黄的眸底,不见一丝波动,他轻笑着问道:“皇上命奴才代君问过,安国候你有几个女儿?” 想到袁修月犯下的过错,袁成海心思微转,垂首恭身道:“回圣上,老臣……只有一个女儿!” “一个吗?” 幽深的黑眸中,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念在与袁成海相识多年的情分上,姬恒想要多给他一次机会,语气微微一淡:“不是有两个吗?” 闻言,凌氏不明其意,颤声道:“姬总管有所不知,臣妇次女,胆大妄为,触犯天颜,已被侯爷逐出侯府!” “是吗?” 眉梢高高抬起,姬恒不看凌氏,只看向袁成海! “是!” 袁成海硬着头皮微微颔首! 见他颔首,姬恒心底暗暗一叹,不再多言,他沉着老脸,转身重新进入寝室之中。 其实,若按正理,袁修月触犯天颜,其罪当诛! 袁成海与她划清界限,未尝不是明智之举,但可惜的是,眼下皇上并非真心要废她,他们此举,未免太过绝情,必然不得圣心! 从姬恒口中,听闻袁成海夫妇所言,离灏凌的脸色霎然变冷! 凝望着袁修月哭红的双眼,他回想起当初在前往安阳之时,袁修月在受他奚落后,竟怒而跳车的一幕,他的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时候不长,暗云带着太医重回安国侯府。 经太医诊断过后,给出了与郎中一样的结果,离灏凌的心才算稍稍安定几分! 直至此时,他才如释重负的转身对姬恒冷道:“传安国侯夫妇觐见!” “喏!” 恭身应礼,姬恒转身向外。 袁成海和凌氏进门之时,离灏凌正取下袁修月额上的湿巾,倾身将湿巾浸入床前的冷水盆里。 见他此举,袁成海和凌氏面露惊色,竟一时忘了行礼! “咳——” 半晌儿见二人不曾行礼,姬恒眉心一皱,抬手掩嘴轻咳一声! 恍然回神,袁成海扯了下凌氏的袖摆,对离灏凌恭身行礼:“老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凌氏,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氏双手交握,亦是十分恭谨的福下身来。 不曾让两人免礼,离灏凌面色依然如故,不慌不忙的将湿巾脱了水,然后折叠好,再轻轻的敷在袁修月的额头之上,待一切完成,他才转过身来,冷眼瞧着身前仍维持着行礼姿势的二人。 “袁成海!朕听说,你只有一个女儿!” 冰冷的视线,在袁成海和凌氏身上来回穿梭,离灏凌甫一开口,声音便冷的让人发颤! 被离灏凌冰冷的视线所注视,袁成海顿觉如芒刺背! 抬眸偷偷打量了眼床上仍在昏睡的袁修月,他掀起袍襟跪下身来:“老臣死罪!” “死罪?!” 淡淡一笑,离灏凌挑眉:“她触犯天颜,其罪当诛,你与他断绝父女关系,无疑是为明哲保身,人生在世,不为己者,天诛地灭,朕倒觉得你此举合情合理!” “皇上?!” 没想到离灏凌竟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袁成海咂了咂嘴,一时无法成言。 淡淡的,扫了袁成海一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离灏凌缓缓伸手,再一次取下袁修月头上的湿巾,又为她换了一条! 见状,袁成海神情一愕,心下越发迷惑了! 若依着废后诏书所言,离灏凌对袁修月该是恨极,才会废而流放!但此刻,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竟然动作轻柔的替她换着湿巾! 这,让他不由老眉深皱,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袁成海,离灏凌幽幽叹道:“明月,修月,明明相近的两个名字,却生就两个极致反差的女子,明月生的貌美倾城,且性情温顺,温柔似水,堪堪离都第一美人,而她却生的如此面貌,性子也不好,若让朕选,朕也会喜欢明月,厌弃她!” “皇上!” 听闻离灏凌低沉轻叹,袁成海忍不住浑身一冷,匍匐下身:“是老臣教女无方!” “你教女无方,朕不怪你,谁让她本性如此?”微微一笑,离灏凌道:“罢!罢!罢!既是你教不了她,又不容于她,朕就准你与她决断,从今往后,你们二人,父女缘断!” 闻言,袁成海身形一僵,心中瞬时百感交集! 纵然再如何不喜,袁修月也都是他的亲生女儿,若说早前,他对她怒喝,要与她断绝关系,是因那道废后诏书,而一时气极,那么此刻,有了皇上的恩准,他们父女之间的情分,便真真的要断了! 另者,依方才皇上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心里,又开始不确定…… “怎么?” 薄唇轻勾,打断袁成海的思绪,离灏凌冷笑道:“安国候,你不打算与朕谢恩吗?” 身形微颤,袁成海艰涩的闭了闭眼,“老臣,谢皇上恩旨!”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便只有领旨谢恩了! 轻轻勾起的唇,微微一抿,看着眼前叩首谢恩的袁成海,离灏凌看上去虽仍在笑着,眸色却早已沉下! 抬眸偷瞧离灏凌一眼,见他淡淡笑着,凌氏心中窃喜,嗫嚅道:“既是皇上厌弃修月,又中意明月,臣妇愿将她送入宫中常伴圣驾左右!” 离灏凌轻笑一声,转而问着袁成海:“安国候的意思呢?” 心下一凛,却不曾抬头,袁成海垂首嗡道:“皇上的意思,便是老臣的意思!” “好一个朕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眸色如昔,离灏凌静看袁成海,脸上的笑,冰冷,深沉,不见一丝喜悦:“安国候,你身为武将,一心却扑在朕的喜好上,朕看你真的老了,不适合再为朕统帅三军了……” 离灏凌此话一出,袁成海明显被吓了一跳! 蓦地抬头,直直撞入他深沉的眸海,他十分急切的说道:“老臣自觉尚有余力!” “尚有余力吗?” 俊眉轻挑,斜睨着袁成海,离灏凌啪的一声,将手掌刚刚换下的湿巾甩在地上,直指门口方向:“朕来时见今夜繁星绰绰,你此刻便到外面,给朕好好的数数,天上到底有几颗星!” 面对他的突然震怒,袁成海身子一震! 而他身侧的凌氏,则被吓得以额触地,浑身瑟瑟发抖! “姬恒,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卸去安国候军中之职,着以贤王再定候任之人!”抬眸之际,见袁成海张口预言,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离灏凌冷声斥道:“出去!” 袁成海身形一滞,随即脸色灰败! 直至袁成海和凌氏离去,离灏凌才拧眉看向身边的姬恒:“你去瞧瞧影子的药熬得如何了!” 第八十一章 至情至宠 13 “奴才这就去!” 抬头看了离灏凌一眼,对上他阴郁的眸子后,姬恒低声请道:“皇上可要用膳?” 今日午后,他们申时不到,他们才刚刚赶回京城,回宫之后,离灏凌便去了冷宫,一直不曾进食,而眼下……晚膳的时辰早已过了! “朕暂时还不饿!” 淡淡的,回了姬恒一声,等姬恒出去,离灏凌略显疲惫的对暗云道:“你也先到外面候着吧!” “属下遵命!” 微恭了恭身,暗云依言退下。 待暗云一走,屋里便只剩下离灏凌和袁修月两人,低眉凝着仍处于昏睡中的袁修月,离灏凌轻轻取下她额上的湿巾,以手背轻触她的额头! 想到她从小到大,一直不得父母欢心,进宫之后又被自己百般刁难,他心下一软,满是疼惜的抚过她额际湿濡的发丝:“明明一直处于逆境,却仍然坚强的活,袁修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唇角处,轻轻勾起的弧度仍在,他的眸底深处,却掩不去那隐隐的自责和内疚! 他惩处袁成海夫妇,是为她出气不假!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出气?!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若是深究的话,罪魁祸首,实则是他! 一怒之下废了她的人,是他! 从始至终,从来不曾善待过她的人,亦是他! 他,真的没有资格…… 似是感觉到他的碰触,袁修月睫毛轻颤了颤! 以为她快要醒了,离灏凌眸色一闪,却听到她口中不停呢喃着:“冷……汀兰我好冷……” “袁修月!” 剑眉蹙起,离灏凌轻晃了下她的肩胛! 睡梦中,一片朦胧之中,袁修月远远的站着,满眼期盼这凝望着不远处……在那里,她的爹爹娘亲,如众星捧月一般,将袁明月高高抱起,逗得她咯咯的笑个不停! 迷离的双眼中,满满的,都是希冀,袁修月快步上前,想要向他们走近,却发现她越是往前,他们离她就越远,可他们离得越远,她就越想追上去! 眼角的泪,伴着心底的酸楚,簌簌滑落,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的亲人,袁修月不由得瑟缩起身子,不断的大声嘶喊着:“爹,娘,你们不要不管月儿,月儿听话,月儿好冷……” “袁修月……” 怔怔皱眉,看着床上呓语落泪的袁修月,离灏凌心弦仿佛被人狠狠的拨动了下,心意一动,他斜倚床廊,伸手握紧袁修月有些发烫的手,将她和她身上的锦被一起拥入怀中,“月儿不怕,有我在,你就不会冷!” 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袁修月原本紧缩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 不过,她的口中,仍是喃喃呓语着一个字:“冷!” 见状,离灏凌眉心一抿,唇角轻轻勾起。 低眉看着怀中脸色泛红的袁修月,离灏凌不由深深一叹! 此时的她,柔弱,无助,像个孩子,很难让他联想到大婚之夜时,那个淡定从容的女子,不过,那个女子,又确实是她…… 耳边,她不停喊冷的声音,让他不由蹙眉! 将视线停落在她的身上,他眸色微黯了黯! 轻叹一声,他掀起她身上的被子,将她拥入怀中,而后紧抱着她和衣躺在床上,复又将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上! 眼下,她在发热,自然会觉得冷! 就这种情况而言,就算他给她再多的被子,只怕也比不过他这个活暖炉暖和。 渐渐的,呓语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看着袁修月如小猫一般蜷缩在自己胸前的样子,离灏凌忍不住伸手抚过她已然潮热的面颊! 出乎意料的细腻和柔滑,让他的心头一热,不禁想起早前她从他怀中逃脱的情形! 思绪至此,他眸色浅漾,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 别人大婚之后,是洞房花烛,继而生子继后! 而他,却好像错过了许多…… —— 翌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整个寝室。 浓密而卷长的睫毛,轻颤了颤,昏睡一宿的袁修月,终于迷迷糊糊的转醒。 眯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脸,她神色微微一怔! 忆起自己昏厥前发生的事情,她小嘴一瘪,欲哭无泪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光裸的额头! 只差一步! 昨日她只差一步就走脱了! 缓缓的,张开双眼,凝着她满脸的懊恼之意,离灏凌清明的眸底,浅笑荡漾:“怎么?头疼吗?” 迎着他脸上温润的笑,袁修月眉心微蹙,顿时心生警觉! 感觉到自己此刻和他直接的亲昵姿势,还有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她抽了抽嘴角,一脸不悦道:“皇上不回宫,跟我这个废后睡在一起,成何体统?” “废后?” 微微挑眉,离灏凌好像失忆一般,笑的不以为热:“朕何时把你废了?” “皇上这是出尔反尔吗?” 知离灏凌又要跟昨晚一样耍赖,袁修月脸色一变,拿起他的手,她掀起锦被下床,朝着门外唤道:“影子可在?!” “属下在!” 影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眉心紧凝着,袁修月道:“你进来!” “不准进来!” 不等影子应声,离灏凌的命令便已下了,自身下取出一只明黄色卷轴,他懒懒的在袁修月身前晃了晃:“朕的皇后娘娘,你传影子进来,可是为了这个?” 看着他手里的废后诏书,袁修月的身形,不禁微微一怔! 在她怔仲之时,离灏凌轻轻的,自床廊上取了火折子,作势便要吹燃! “你做什么?” 惊呼出声,袁修月快步上前探手便要抓过诏书! 抬手一挡,隔开她的手,离灏凌身形后仰,仍旧稳稳的将诏书拿在手中。 见状,袁修月眸光一闪,手下动作快如闪电,直取他手中诏书! 唇角处一抹浅笑勾起,离灏凌身形一闪,将手中诏书塞进了袁修月手中。 没想到他会如此,袁修月不禁面露惊讶之色! 眼角余光,瞥见离灏凌唇角的笑,她心里咯噔一声,作势便要仰身后退,但尚不及她全身而退,便见离灏凌在她胸前一点,紧接着她便身形一滞,怔在原地! 意识到自己被他点了穴,暗叹经常玩鹰的人,竟被鹰儿啄了眼,袁修月视线阴霾的盯着他,哑声道:“离灏凌,你卑鄙!” “若朕点了你的穴道便是卑鄙的话,你昨日点朕的穴道又算什么?”丝毫不因她的怒骂而动怒,离灏凌在她身边起站定,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他轻笑将废后诏书从她手里取回:“这叫兵不厌诈!” 闻言,袁修月脸上瞬间青红交加! 抬眸之间,见离灏凌吹燃火折子,欲将废后诏书点着,她气急败坏的咬了咬牙,“离灏凌!自古以来君无戏言!你现下行事出尔反尔,不守诚信,还算哪门子皇上!”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离灏凌兀自点了火,将点燃的诏书丢进一边的火盆里! “你……” 看着地上付之一炬的废诏,袁修月一脸的气急败坏,此时她若能动,必然捶胸顿足! 这可是她等了两年,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废诏啊! 他竟然……竟然给烧了! “没了废诏书,你便仍是皇后,除了皇宫,哪里都去不得!”将她气急败坏的神情看在眼里,离灏凌笑的邪~魅:“皇后,随朕回宫吧!” 凝着他脸上的笑,恨不得去撕他的嘴,袁修月心头暗骂一声,气鼓鼓的将头转向一边:“你可想清楚了,我和明月之间,宫中只能容一人,若我重新回宫,明月便一定不能入宫!” 她若再入宫,会做一个真正的自己,绝对不会如两年前那般温婉大度! “嗯!” 离灏凌眸色一敛,微微颔首:“只要你入宫,朕再不提明月入宫一事!” 没想到他应的如此干脆,袁修月微愣了愣,冷着俏脸转头看他:“若此次我再回去,你休想再跟以前一样,在韩妃宫里与她私会!” 听出她话里的威胁,离灏凌淡淡一笑:“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朕虽在揽翠宫见过你姐姐几回,却都是偶遇,从无你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 心下一窒,袁修月黛眉微拢,不由冷哂反问:“我在皇宫住了两年,为何却不曾与皇上偶遇过一回?” 俊眉拢起,定定的看着她,离灏凌哑然失笑:“朕怎么听皇后这话,酸溜溜的?” 鬼才吃你的醋呢! 暗暗在心中又是一声痛骂,袁修月抬起头来,对他冷道:“不是回宫吗?快些给我把穴道解开!” “不急不急!” 淡淡扬眉笑着,离灏凌笑的邪魅:“朕解开穴道后,你若跑了,该如何是好?” 看着他的笑,袁修月眯了眯眼,恨他恨的牙根儿疼:“汀兰在你手上,我哥哥也快回京了,你觉得这个时候我会跑吗?” 第八十二章 至情至宠 14 “应该不会……” 心头蓦地一松,离灏凌没有去解袁修月的穴道,而是倾身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啊——” 惊叫一声,袁修月澄清若水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的眸中:“离灏凌,你放我下来!” “乖乖的,朕回宫便给你解开穴道!” 对她温和一笑,离灏凌双臂上抬,轻掂一下,抱着她步出寝室门口…… 寝室外,暗影和姬恒都在。 见离灏凌抱着袁修月出来,他们先是一怔,随后纷纷含笑上前行礼!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 看着他们眼底的笑,袁修月心下哀嚎一声,却因穴道被点,只能由着离灏凌抱着自己,却无从闪躲! 有些好笑的看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低声问着姬恒:“车辇可备好了?” 姬恒忙道:“是,就在锦临院外候着!” “走了,回宫!” 好看的唇形,微微上扬,离灏凌笑吟吟的看了袁修月一眼,脚下再次抬步向外。 说他无赖也好,卑鄙也罢,不管用身份方式,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把她带回皇宫! 庭院里。 两排无忧树,并排而生,原本尚未盛开的花蕾,多多盛开,如指甲大小的金色花瓣,一簇簇,坠落叶下,开在枝头,让人一眼望去,只觉金黄鲜艳,美艳非常。 昨夜,因来时天色已晚,离灏凌并未发现院子里的这些无忧树! 此时乍一看来,怀抱着袁修月的他,不禁脚步渐缓,一抹浅笑跃然脸上:“好一幕无忧花开的盛景!” 怔怔的,凝望着前方一簇簇花开正艳的无忧树,袁修月眸色微闪,心中顿时滋味莫辨! 微垂眸,笑看着怀里的袁修月,离灏凌不由问道:“皇后为何在院子里种了无忧树?”当今世上,没有几人知道,他对无忧这两字那份特殊的感情! 迎上他的眸,袁修月轻笑了笑,却并未回答什么,只笑吟吟的凝望着枝颤上那一簇簇金黄色的花卉。 这些无忧树,她种了五年,而今却是第一次见它们开花。 五年来,她一直不曾再见过那个当初救她,给了她无尽温暖的人,她不知他生的什么样子,不知他是何方人士,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不知他是否娶妻生子…… 不过,无妨! 她想,只要她能过的好,便不枉费他当初救她一场…… 念及此,她轻叹着欲将视线收回,却不期,在下一刻,瞥见了门扉处相依而立的袁成海夫妇! 昨日,离开寝室之后,袁成海夫妇便依照圣旨,在院子里数了一夜的星星! 如今见离灏凌亲自抱着袁修月出来,他们两人心底,可谓悔恨莫及,犹如袁成海,他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远远的,凝望两人片刻,袁修月无比涩然的抿了抿唇! 双眸之中,忍不住有氤氲闪烁,她深吸口气,轻轻的,将头靠在离灏凌的肩头:“皇上,不回宫了吗?” “回宫!” 淡淡的,又望了眼无忧树上开的正艳的碎花,离灏凌对她暖暖一笑,不曾去理会袁氏夫妇,他抱着袁修月坚定抬步,于无忧花下穿行,终至乘坐辇车而去…… “皇上不让明月进宫,又断了我们同修月的关系……” 望着身前渐行渐远的御辇,凌氏面容憔悴的问着袁成海:“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若非你一直偏向明月,事情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吗?”对凌氏怒吼一声,袁成海一脸的气急败坏,用力甩了下衣袖,他拧眉说道:“修月从来最听文德的话,等文德回来,让他进宫去求修月!” “那……” 轻颤着声,凌氏嗫嚅道:“明月怎么办?” 冷冷的睇着凌氏,袁成海冷声道:“人生一世,到底有多大的福分,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 他说这话时,不曾发现,在他身后的转角处,有一抹白色的身形,于风中静静簇立…… …… 龙辇离开安国侯府,径直驶往皇宫。 不过一刻钟,车辇行至宫门口,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开启,辇车入内,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向里,直往夜溪宫而去。 辇车抵达夜溪宫的时候,钟太后和贤王妃赫连棠,早已在宫门处久候多时! 隔着一层纱帐,看着辇外的一行众人,离灏凌微转过身,抬手将袁修月身上的穴道解开。 身形倏而一松,重得自由的袁修月秀眉怒扬,想也不想便抬脚朝着离灏凌踢去! 身形一闪,躲过袁修月攻击,离灏凌并未发怒,而是定定的看着她,语气严肃的警告道:“在这里面也就罢了,出去之后当着母后的面,可不能胡来!” “我又不傻!” 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的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眸中,袁修月撇了撇嘴。 离灏凌淡淡一笑,对她伸出手来。 虽心有不愿,却不得不为,袁修月将自己的手,置于他的大掌之中。 片刻后,辇车上的纱帐掀起,离灏凌和袁修月双手相牵,缓缓步自辇车上步下。 明黄色的华盖,随风轻轻飘荡,看着华盖下二人紧紧相牵的手,钟太后慈目含笑,老怀身慰的与赫连棠相视一笑! 正前方,包括赫连棠在内,众人齐道恭迎皇上皇后回宫! 低眉敛目的跟着离灏凌行至太后身前,袁修月十分知礼的后退一步,容他先对钟太后行礼! “母后……儿子回来了!”低哑深沉的声音中,不见一丝波澜,此时的离灏凌,一如以往袁修月所认识的他,冷淡,孤傲,让人觉得距离很远! 看着这样的他,袁修月竟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感觉到被握着自己的手,隐隐用力一些,她才回过身来,浅笑着,对钟太后福身一礼:“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可一切安好?!” “好!好!好!” 伸手扶起袁修月,钟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深深的凝望着离灏凌,语气中难掩哽咽:“你们平安回来,哀家便一切都好!” 这时,赫连棠上前,喜笑颜开道:“太后为皇上和皇后归来,已在夜溪宫大殿摆宴,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移步!” 闻言,袁修月对赫连棠展颜一笑! 遂与离灏凌一起,由众人簇拥着,缓缓登上石阶,一级级向上,进入夜溪宫大殿! 就如赫连棠所言,夜溪宫里,早已大摆宴席,各宫妃嫔,也都皆以列席! 进入大殿,接受一众朝拜之后,两人敬钟太后于高坐,这才相偕落座。 一早起来,袁修月只顾跟离灏凌周旋,还不及用膳。 此刻看着身前玲琅满目的珍馐美味,她顿觉饥肠辘辘,但碍于有众人在场,她只得望美食而兴叹,只时不时的吃上一小口,却总是不能尽兴! 薄而有型的唇角,一直轻轻勾着,离灏凌欣赏歌舞之余,还不忘瞧她两眼! 终于,在数不清第多少次看她之后,他轻飘飘的睨了姬恒一眼。 姬恒是谁?! 他是离灏凌身边的大内总管,自离灏凌儿时便随侍在侧! 是以,此刻见他看向自己,他一眼便知离灏凌的意思! 了然一笑,他对主子微微颔首,便恭身退了出去。 侧目又睨了袁修月一眼,他淡淡一笑,“身子不舒服吗?” 闻言,袁修月蹙眉摇头! 她昨夜是真的不舒服,但现在是饿了! 见她摇头,离灏凌脸上的笑越发深了! 不多时,姬恒复又从内殿出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声,便后退两步,候在一旁! 微微转头,他朝着钟太后轻唤一声:“母后!” “嗯?” 听到他的轻唤,钟太后自歌舞上回神,笑看离灏凌。 迎着钟太后的视线,离灏凌携起袁修月的手,轻轻笑道:“皇后一路舟车,身子多有不适,儿子这便与她一同退席了!”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敛,恨不得再踢他一脚! 天知道,她现在饿的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眼下美食在前,她虽然不能大口大口的吃,但多少也能吃点! 可离灏凌却像偏偏与她做对一样,故意不让她称心! “既是皇后凤体违和,哀家又怎能不允?”视线再次轻飘飘的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钟太后含笑对袁修月道:“今日是为皇后和皇上办的接风宴,你们露个面儿就好,这会儿赶紧到内殿歇息吧!” 有钟太后此言,袁修月还能赖在宴会上吗? 当然不能! 心下苦笑了下,她自座位上起身,对太后福身施礼:“臣妾先行告退!” 在她身侧,离灏凌亦跟着起身,对钟太后恭身道:“儿子先行告退!” “去吧!” 微微颔首,目送两人进入内殿,钟太后与赫连棠又是会心一笑,继续欣赏歌舞! 大殿外,悦耳的丝竹声,此起彼伏。 第八十三章 至情至宠 15 甫入内殿,袁修月便一脸不悦的甩开离灏凌的手,蹙眉问道:“皇上是在故意整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凝着她紧蹙的眉,离灏凌轻笑着抬手,想要为她抚平! 眸色一闪,躲过他伸来的大手,袁修月气鼓鼓的道:“我被皇上害的,昨儿个晚膳没吃好,今日早膳没吃成,眼看着找点东西垫补一下,你却与太后自请让离席,这不是整我,又是在作甚?” 离灏凌眉心一拧,只是望着袁修月。 瞥见她紧拧的眉,袁修月无奈一叹,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离灏凌紧拧的眉心,堆成了一座小山! “去冷宫!”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袁修月转身看着他。 跟皇上讲理,怎么着也没理,我与其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早些赶回冷宫,让汀兰给我做几道小菜! “去什么冷宫!” 冷冷的低斥一声,离灏凌拉着袁修月的手,一路向里走去,最后将她引至偏厅! 偏厅里,姬恒正吩咐宫人将精美的菜肴摆上桌案。 见离灏凌和袁修月到了,他连忙恭身行礼:“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姬总管?” 眉心轻颦,袁修月的视线自姬恒身上扫过,落在他身后的桌案上。 桌案上的菜,色泽鲜艳,样式精美,最重要的是,这些全都是她所喜欢的菜色! “你先下去吧!” 对姬恒摆了摆手,离灏凌暂时吩咐他退下! “奴才告退!” 恭身垂首,姬恒退出偏厅! “就如你所言,你昨晚没吃好,今早又没吃,一定是饿坏了,朕看你在宴席上碍于场面,吃的不够尽兴,便暗地里吩咐姬恒在这里单独备了一桌你喜欢的菜色!” 拉着袁修月进入偏厅,扶着她在桌案前坐下,离灏凌佯装受伤的摇头哀叹:“朕明明是好心,你却说朕是在整你,还真是有本事让人伤心啊!” 怔怔的坐在桌前,看着桌案上的菜肴,袁修月的心底,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流缓缓划过! 眸华轻抬,对上离灏凌满是受伤的脸,她苦着一张脸,嘴角轻扯了扯:“算我冤枉你了还不行吗?大不了我以后在这里多给你煮两壶茶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 俊美的脸上,一抹灿烂的笑容缓缓绽放,离灏凌伸向一侧,在她身边落座!伸手接过姬恒手里的银箸,他亲手夹了些菜,递到袁修月嘴边。 低眉看着送到嘴边的菜肴,袁修月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半天都不曾张嘴将菜吃下! “吃啊!” 看着眼前一直盯着自己瞧,却就是不张嘴的女人,离灏凌优雅抬手,催促道:“再不吃就凉了!” 自思绪中回神,深深的凝了他一眼,袁修月低眉启唇,将菜肴含在口中细细咀嚼! 口中的菜肴,味道鲜美,是她平日最爱! 可这口菜吃在嘴里,却总让觉得感觉怪怪的! “这么秀气的吃相,你确定自己能够吃的尽兴?”手中夹菜的动作一直不曾停过,离灏凌将袁修月身前的餐盘,布的满满的,进而再次将菜夹到起,十分殷勤的送到她的嘴边。 他越是如此,袁修月就越觉得奇怪! 在她的认知里,离灏凌一直是冷傲的,高高在上的,但从昨日起,他的所作所为,便开始变得怪怪的! 莫说她打他骂他他不动怒,就如现在,一向由别人来伺候的他,竟在不停的为她布菜! 将嘴里的菜用力咀嚼两下咽下,袁修月没有再张嘴,只一脸忌惮的道:“现在的皇上,让我想起一句话,皇上可知是哪句?”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淡淡的瞥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轻扯唇角,将手里的银箸搁在桌上。 坦白说,袁修月此时心里想起的那句话,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如他所言,这话果真不是什么好话! 是以,她并没有将话说出口,只心思微沉,凝眉肃目的看着他:“若说皇上为报救命之恩对我好,便该准我离宫,但皇上不仅不允,却一定要带我回宫,以前的皇上,只要我多说一句,都会火冒三丈,恨不得掐死我,但从昨日起,不管我再如何自我,你却听之任之,我很好奇,皇上如此转变,从何而来?” 离灏凌闻言,神情极不明显的变了变! 迎上她肃穆的眸,他不答反问:“你不是很聪明,那你猜猜,朕如此转变,到底从何而来?” 双唇一抿,袁修月简直无语了! 都说君心难测! 且离灏凌本就心思深沉! 若是平日里,他的心思她倒可以猜出几分,但现下他的举动太过反常,她若是能猜到,就不会直接问他了! 眸色深深的盯着她平静的面容,离灏凌眼中的波光淡淡的凝于一处,轻轻覆上她置于桌上的手,缓缓道:“有的时候,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最简单的那个,也许就是真正的答案!” 感觉到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袁修月的手,不禁微微瑟缩了下。 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似是能感觉到他手掌上厚实粗糙的硬茧,凝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袁修月发现,自己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是一直对她厌恶至极吗? 这……不对啊! 恰逢此时,姬恒在厅外进来。 极快的抽回自己的手,袁修月有些尴尬的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见状,离灏凌莞尔一笑,抬眸看着姬恒:“何事?” 在桌案前恭了恭身,姬恒垂首道:“启禀皇上,贤王命奴才传话,道是楚皇已然楚岳边境增兵,今日我方务必要酌定大将军人选,请皇上移驾御书房!”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 淡淡的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对袁修月轻道:“好生用膳,朕很快就回来!” “呃……” 神情愕然的看着她,袁修月怔怔点头。 对袁修月温和一笑,离灏凌抬步向外走去。 姬恒见状,连忙跟上。 “姬恒留下!”淡淡的看了姬恒一眼,离灏凌头也不回的前往御书房! 在厅门前顿下脚步,姬恒微转过身,含笑看向袁修月。 看着姬恒对自己笑,袁修月娥眉微蹙:“姬总管还是别笑了,你的笑……让本宫心里毛毛的。” 闻她此言,姬恒神情一滞,忙伸手掩嘴! 见状,袁修月不禁扑哧一声,自儿个笑出了声! 见她心情不错,姬恒缓步上前,在桌前站定:“安阳之事,奴才在此……谢皇后娘娘!” “姬总管说的是哪件事?” 握着筷子的手微顿了顿,袁修月抬眸看向姬恒。 姬恒恭身笑道:“娘娘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又岂会不知奴才所指,是与楚皇报信一事!” “原来是这件事啊!” 略一沉思,袁修月又看了看姬恒,方道:“此事即便姬总管不提,本宫应该也会与楚皇报信,你和本宫都是为了皇上安危着想,谈不上谢与不谢!” 脸上,依旧在笑着,姬恒点了点头,并未告诉袁修月,此事他已然在皇上面前坦白! 他想,有些事情,袁修月应该从皇上口中得知。 那样,才好! 独自一人,将满桌饭菜,吃的犹如残云卷过,袁修月终于满意的打了个嗝! 见她放下筷子,姬恒忙斟了杯茶,“娘娘请用茶!” “嗯!” 轻应着,接过姬恒手里的茶,袁修月对他笑了笑,“有劳姬总管到冷宫一趟,将汀兰与本宫带来!” 微微颔首,姬恒笑道:“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 夜溪宫距离冷宫不算近,若徒步来回,大约需要一刻钟的工夫。 姬恒走后,内殿里,除了当值的宫人,便只有袁修月一人! 看着身边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宫人,她无趣的拧了拧眉,起身行至床前,将紧闭的窗户缓缓推开! 微凉的春风,迎面而来。 她不觉深吸口气,双眸微眯着,缓缓张开双臂。 就在她的手臂,缓缓高过头顶之际,却不期太后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皇后身子不适,怎可在风口站着?” 闻言,袁修月身子一颤,瞬间将手臂放下。 深深屏息,她微转过身,对太后福身施礼:“臣妾参见太后!” 由碧秋扶着上前,钟太后含笑将袁修月扶起,满脸的蔼色:“外面宴席一散,哀家便想着过来看看你,你这孩子,如今身子不好,怎能站在床前吹风?” 对太后温婉一笑,袁修月垂眸浅道:“臣妾一个人觉得有些闷,便想着打开窗子透透气,未曾想的那般周全!” 眉心微蹙,钟太后四下望了望:“皇上呢?” 袁修月道:“方才听闻贤王有要事,将皇上请去了御书房!” 淡淡一笑,钟太后拉着袁修月的手,缓缓行至一边的贵妃榻前与她一同坐下。 第八十四章 至情至宠 16 紧拉着袁修月的手,钟太后语重心长的道:“过去两年,哀家一直以为你过的很好,却不成想,竟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不过此次出行回来,哀家见皇上对你关怀备至,想来你们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吧!” 知道钟太后的意思,袁修月低头答道:“如太后所见,臣妾跟皇上的关系,如今确实改善不少!” “是吗?” 轻抚袁修月的手臂,凝着袁修月的眸,钟太后眸华浅漾,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如今算起,你已入宫两年,过去的事哀家不再过问,但有一点,皇上登基至今,仍旧没有哪个妃嫔诞下皇嗣,哀家希望,皇上的第一个皇嗣,是由皇后所出!” 听了太后的话,袁修月脸色微微一红,虚应着点了点头:“太后的意思,臣妾明白!” 闻言,太后眸色微深! 抚摸着袁修月手臂的略一犹豫,他终是淡淡的叹了口气:“哀家知你刚刚回宫,不该提这些,但皇嗣一事,事关社稷……皇后,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当明白哀家心底的苦衷吧?” 袁修月笑道:“太后一心为皇上着想,臣妾明白!” 一连从袁修月口中得了两个明白,钟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好了,你好好歇着,哀家先回福宁宫了!” “臣妾恭迎太后!” 站起身来,袁修月对钟太后恭敬福身。 须臾,待钟太后一行离去,袁修月才直起身来! 轻轻一叹,她低眉抚上自己的手臂。 她知道,方才钟太后其实是有意要看她手臂上的那颗宫砂的,但也许是顾及到她的颜面,她最终也没有将她的衣袖挽起! 轻颤着手,将衣袖挽起,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手臂上,那抹鲜艳刺目的红色,袁修月凝眉许久,终是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去外面瞧瞧,贤王妃可还在?” 宫人闻言,忙低声应声,遂去了前殿。 片刻之后,赫连棠眉眼含笑的进了内殿。 甫一入殿,她便低眉敛目的对袁修月恭身福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对福身行礼的赫连棠凉凉一笑,袁修月嗔怪道:“你何时在我跟前儿成了奉礼之人?” “我一直都是奉礼之人,只不过娘娘从不与我计较这些,我也就懒得行礼了。”微微抬眸,隐不去眸华中精光闪烁,赫连棠静静凝视着身前袁修月,唇角漾起一抹浅笑:“数日不见,我怎么觉得娘娘清瘦了许多?” 对赫连棠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袁修月拉着她往里走了几步,探手伸进她的襟口,仔细摸索起来。 被一个女人抹着胸口,赫连棠这还是第一次! 身形忍不住僵了僵,她轻蹙娥眉,俏脸微愠:“娘娘在找什么?” “怎么没有?”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袁修月咕哝一声,抬眸看向赫连棠:“你往日闲来无事,总喜欢带到宫里来玩儿的那些东西呢?” 听她这么说,赫连棠瞬间了然。 黛眉轻挑,她斜睨着袁修月:“娘娘在找易容膏?” “嗯!” 轻轻点头,袁修月对她道:“我以前明明见你带着的。” “娘娘也说是以前了!” 淡淡瞥了她一眼,赫连棠用两个手指将她的手拿开:“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家王爷看到,保准又要吃一缸酸醋!” 闻言,袁修月不由一乐:“我是女人唉!” “女人怎么了?” 闲闲的白了她一眼,赫连棠眉心一拧,轻声问道:“娘娘要易容膏作甚?” 静静的凝视着赫连棠,袁修月淡淡一笑,伸手将衣袖捋起,将臂弯上的守宫砂裸于赫连棠面前:“方才太后来过,差点没直接让我捋开袖子亲眼查看!你整日跟在太后身边,她老人家的性子,你比我了解,我若不想办法将它遮掩了去,她保不定会如何行事呢!” “你怎么还……” 看着袁修月洁白臂弯上的守宫砂,赫连棠微滞了滞,随即哀嚎出声:“既是怕太后发现,你用什么易容膏啊,直接去找皇上不就成了!” 不久前,在离灏凌牵着袁修月的手步下辇车之时,她还以为,他们经过此次出行,早已圆房了。 可眼下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我不管!” 伸手扶住赫连棠的肩膀,袁修月沉声说道:“反正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姐妹,你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帮我!” “好!我帮你!” 颔首点头间,赫连棠看着袁修月一眼,不由心下暗暗思忖! 眼下若要帮她,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她给她易容膏,要么她推她和离灏凌一把,让他们把事情办了! 心中思绪转了又转,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前一种治标不治本,而后一种则是一劳永逸啊! 念及此,她暗暗点头,抬眸对袁修月道:“过去这些天,我家王爷一直代皇上处理朝政,如今算来,我都有两个月没回王府了,易容膏我留在王府了,这几日里若能回去,我一定给你带来!” 赫连棠都这么说了,袁修月还能说什么? 无奈颔首,她蹙眉督促道:“你且要记着!” “放心!我一定会记着!” 静静凝视着袁修月略显憔悴的容颜,赫连城嘴角的笑缓缓加深…… 凝着她别有深意的笑,袁修月微蹙了蹙眉! “哦……外面宴席虽散了,要忙的事情却还有不少,我再去瞧瞧!”不等袁修月多想什么,赫连棠轻笑着如是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的离开寝殿。 赫连煦刚走,姬恒便带着汀兰进入内殿。 “娘娘!” 远远的,看见袁修月,汀兰急切的唤了一声,不禁喜极而泣! 转身望向殿门处,见汀兰眸话似水,袁修月心意一动,双眸之中亦浮上淡淡水意:“汀兰!” “娘娘!” 疾步上前,噗通一声跪落在袁修月身前,汀兰紧抿着唇,颤声道:“您可想煞奴婢了!” 对于汀兰而言,自她懂事以来,便一直跟随在袁修月身边,从不曾如这次,与她分开过这么多时日! “起来说话!” 对汀兰展颜一笑,却忍不住眼中湿意,袁修月吸了吸鼻子,伸手扶她起身。 顺着袁修月的力道起身,汀兰上下打量着袁修月! 见她脸色不好,她眉心一蹙,忙出声问道:“来时姬总管跟奴婢说,娘娘身子有些不适,现下可好些了?” 袁修月摇了摇头:“只是偶感风寒,没碍的!” 听她这么手,汀兰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主仆二人许久不见,再见时要说的话必然不少! 吩咐宫人若无事谁也不准打扰,姬恒也便轻笑着退了出去。 寝殿内,汀兰拉着袁修月的手,不时的问东问西! 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袁修月对她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过的好么?” 汀兰点了点头:“荷儿什么事都跟奴婢抢着做,一直都很照顾奴婢!” “荷儿?” 听汀兰提到这个名字,袁修月眸色蓦地一缓! 她可没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被离灏凌掳出宫去的。 “奴婢方才来时,荷儿便一直央着奴婢,让奴婢一定为她与娘娘求情……”抬眸迎着袁修月的视线,料到她心中感受,汀兰抿唇道:“娘娘,您就饶了她这回吧!” 对汀兰淡淡一笑,袁修月嗔怪道:“好了好了,这才几日啊,你便荷儿长荷儿短的!” 闻言,汀兰不禁笑了笑! 见状,袁修月也笑了。 忽然间,女子啼哭之音伴随着姬恒的喝斥声自寝殿外传来。 与汀兰对视一眼,袁修月眉心蹙起,满脸疑惑的起身向外走去。 寝殿外,一名岁数不大的宫人,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在她身前,姬恒手持一张画卷,面色阴沉,难看非常! 自寝殿出来,低眉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宫人,袁修月淡淡抬眸,问着姬恒:“发生何事?” “皇后娘娘!” 面色一凝,姬恒恼怒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宫人,对袁修月恭身禀道:“奴才吩咐这丫头到画室去除尘,这丫头毛手毛脚的,竟将污水不小心洒在了画卷上,此事若让皇上知道了,她的小命只怕也就不保了!” 袁修月淡淡哼了一声:“只不过一幅画而已,能比得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吗?” “娘娘有所不知!” 轻叹一声,姬恒脸色阴郁的低眉看了眼手里的卷轴,“这画是多年前皇上亲笔所绘,平日根本不让人碰的!” “什么画那么金贵!” 轻轻呢喃一声,袁修月看了姬恒一眼,道:“你把画拿过来,本宫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是!” 微微颔首,姬恒将手中画卷移至袁修月面前。 视线轻轻落于画卷之上,待看清画上所绘为何,袁修月目光微滞,旋即心下释然! 那花卷上所绘,是一名正在采药的女子,那女子五官清丽,美丽绝伦,仿若误坠人间的仙子一般! 第八十五章 至情至宠 17 她……不是别人,而是司徒珍惜! 看着画卷中美的让人窒息的女子,抬手抚过勾勒出她五官的柔和线条,袁修月想着,离灏凌在绘制这幅画作之时,肯定倾注全心全力,将对她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了其中。 而他,一定爱惨了这个女人! 打扫的宫人,许是一不小心,将水渍溅到了画上,将女子襟口处,晕开一块铜钱大小的墨渍! 凝眸看了片刻,袁修月轻轻喃道:“倒也不是不能补救!” 闻言,姬恒心下一喜,连忙出声问道:“娘娘有办法吗?” “本宫试试吧!”淡淡点头,袁修月接过他手里的画卷,对他吩咐道:“你去与本宫将文房四宝取来!” “是!” 姬恒应声,去取了笔墨纸砚! 研墨执笔,袁修月凝眉看着画卷上墨渍许久,终是眉心一凛,缓缓落笔! 画卷上的墨渍,想要去除,基本已无可能! 是以,她能做的,便是着以墨渍为底,将之化作女子衣裳飞碟! 恭身立于桌前,看着袁修月一笔笔的将墨渍勾勒成了蝴蝶,姬恒的眸色,不禁微微亮了起来…… 时候不长,终于大功告成,袁修月长长的吁了口气,转头询问着姬恒的意思:“姬总管觉得如何?” “妙!真妙!” 忍不住拍手称赞,姬恒笑意盈盈的对袁修月恭身谢道:“奴才多谢娘娘妙笔生花!” “你对本宫,除了谢字,就不能说点别的吗?”半开玩笑的看了姬恒一眼,袁修月将手中嗥笔至于砚上,遂即轻笑着将画卷抚平! 修长白皙的手指,至于画卷右上方的落款处微顿了顿,袁修月十分随意的睇了眼上面的印鉴! “这……” 只看了轻轻一眼,便见她瞳眸微缩,至于画卷上的手,倏而紧握…… 画卷上,司徒珍惜美人凝眸,让人舍不得将视线移开,但深深吸引着袁修月目光的,并未是她的美貌,而是画卷右上方落款处的那方印鉴! 姬氏无忧! 不是离灏凌,而是无忧! 竟然……会是无忧! 凝着画卷落款处,袁修月心下犹如惊涛来袭,眉宇之间不能平静,无法平静,早已是激动万分! “姬总管,这当真是皇上亲笔所绘?”不曾抬头,她声音低嗫的问着身边的姬恒。 “确实是皇上的亲笔所绘!” 点头再次确认,姬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她一直注视着画卷落款处,他了然一笑,含笑回道:“那是皇上以前在楚国时用的印鉴,自回到离国便一直不曾再用!” 闻言,袁修月心底一颤! “真的……是皇上吗?” 低眉敛目,小心翼翼的轻抚过落款处的红印,她的视线,缓缓停驻在画卷之上! 她想,在这世上,能够将司徒珍惜画的这般传神的,也只有对她用情至深的离灏凌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皆已感觉到袁修月情绪上的起伏,汀兰和姬恒神情双双一变! “汀兰……” 声线极缓的喃喃着汀兰的名字,袁修月低敛的眼睫,又轻颤了颤! 初入宫时,汀兰便曾提起,他的声音,和无忧的声音,很像! 但当时她却淡淡一笑,根本不曾想过,他们竟真的会是同一个人! “娘娘?” 伸手扶了扶袁修月的手臂,不明她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缘何如此,汀兰眸中尽显忧色:“您怎么了?” “本宫没事!” 深深吸了口气,袁修月回眸对汀兰温和一笑,凝眉转身,问着姬恒:“皇上登基之前,不是端王之爵吗?缘何他的印鉴,却是这个名字?” 闻她此言,汀兰黛眉一蹙,也朝着画卷上望了一眼。 待看清落款处的印迹,她的眸底深处,尽是深深的震惊! 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姬恒轻笑了笑,有些苦涩的叹声道:“皇上在登基之前,确实是端王之爵,但在端王之前,却在楚国生活多年,在那里他用的便是这个名字!” 听姬恒如此言道,袁修月呐呐开口:“为何本宫从来不曾听闻过?” 听袁修月如此一问,姬恒苦笑:“皇上在楚国的那段时日,对于离国皇室而言,极不光彩,是以,自他登基之日起,太后便已下旨,关于过去之事,任何人都不得妄议半句,否则必将严惩!” 话,说到这里,姬恒便不再往下说了。 倾身将桌上的画卷卷起,他对袁修月恭了恭身道:“奴才还要到御书房伺候皇上,这便先行告退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袁修月道:“别的本宫不多问,只再问你一句!” 姬恒垂眸,点了点头:“娘娘请问!” 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起,袁修月唇瓣轻动了下,缓缓问道:“五年前,离历十一月初四,隆冬之际,皇上身在何处?” 没想到袁修月会问这个,姬恒微怔了怔! 蹙眉思忖片刻,他恭身回道:“五年前的腊月十一,乃是皇上初登大宝之时,至于十一月初四么?十月下旬之时,奴才尚在楚国,皇上和贤王妃先行一步回了离国,若算算时间,那时他们应该还在回京的路上……” 闻言,袁修月的心,不禁倏然一紧! 是他! 真的是他吗? 暗暗的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激动之情压下,他对姬恒摆了摆手:“你先去御书房吧!” “奴才告退!” 虽对袁修月的反应心有疑惑,却并未多问,姬恒再次恭身,转身退出寝殿! 看着姬恒离开,汀兰紧蹙眉头,不由出声问着袁修月:“娘娘不是一直在找无忧吗?这会儿事情还没问明白,怎么能让姬总管走了?” 袁修月回望着汀兰,眸光淡淡的叹了口气:“方才他不是说了吗?对于皇上过去之事,太后已然下了严旨,看他那样子,即便本宫追问,他也是不会说的!” “那怎么办?” 紧咬朱唇,汀兰一脸着急的样子:“要不娘娘待会儿亲自问问皇上?” 五年前那个雪夜所发生的事情,至今她都还历历在目! 这些年,袁修月一直都在寻找那个人,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些什么,却不能问到通透,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见汀兰这副样子,袁修月不由会心一笑:“莫急,本宫会问的!” 五年了,她一直在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曙光! 她又岂有不问之理? 她,一定会问! 不过是不是直接问离灏凌,便有待商榷了! 试想,她一直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若他知道当年救的人是她,再加上两年前落水那一次,他还指不定在他跟前如何耀武扬威呢! 袁修月觉得,对于过去之事,既是钟太后下严旨命宫人噤口,那么她若想在夜溪宫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未免有些难了,不过,她并不气馁,因为宫人们不敢说,并不代表,贤王妃不敢说! 毕竟,姬恒方才说,那时与他同路的,是她赫连棠啊! 正在她如是思忖之际,在外殿当差的奴才进来,道是方才弄脏了画卷的宫人,要当面谢过袁修月救命之恩! 淡淡一笑,道了声传,袁修月坐回缓缓坐于桌前。 须臾,小宫人被人领着进寝殿。 尚不曾言,她噗通一声便朝着袁修月跪落在地:“奴婢芊芊,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言语间,她以额头触地,咚咚直响! 见状,袁修月对汀兰略使眼色。 汀兰会意,连忙上前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芊芊扶起。 静静打量芊芊一眼,见她生的清秀柔美,倒与汀兰不相上下,袁修月轻叹着问道:“你叫芊芊?多大了?” “是!” 轻颤着身子,芊芊囔囔音道:“奴婢十二了!” “才刚十二岁,还小!”缓和一笑,袁修月看着她被磕红的额头:“本宫方才救你活命,如今你再磕头磕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枉费了本宫的心思?” 闻言,芊芊柔弱的身子微微一抖,忙又要跪下! 汀兰见状,蓦地伸手,将她生生扯住:“怎么?还磕啊!真想磕死不成?” “娘娘!” 瞬间红了眼,芊芊颤声道:“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日后奴婢愿留在娘娘身边,尽心尽力的服侍娘娘!” “本宫如今住在冷宫,你为何想要留在本宫身边?” 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芊芊,细细的观察过她的神情举动! “娘娘救了奴婢,奴婢这条命便是娘娘的,自当以死报答娘,还有……”不敢抬头,芊芊略显踌躇的顿了顿。 微微蹙眉,汀兰追问道:“还有什么?” 紧咬了咬唇,芊芊声若蚊蝇的喃喃道:“奴婢进宫三年年,一直在这夜溪宫当差,虽然娘娘现下住在冷宫,不过此刻却是在夜溪宫里,奴婢想着若跟在娘娘身边,也可扬眉吐气一些!” 第八十六章 至情至宠 18 听她如此说话,袁修月不禁笑了! 仔细观察后,见她的心思不像有假,她轻点了点头,对汀兰道:“本宫身边正缺几个得力的丫头,把她留下如何?” 汀兰笑笑,摆出一副十分老城的架子:“娘娘若想要留下,奴婢便帮着调教!” “你啊!” 笑谈着摇了摇头,袁修月神色一正,对芊芊吩咐道:“你去看看,贤王妃可还在外面,若是不在,便到福宁宫一趟,就道本宫有要事找她!” “奴婢遵旨!” 重重的点了点头,芊芊对汀兰笑了笑,喜笑颜开的转身出了寝殿。 看着她离去时略显轻飘的脚步,汀兰蹙眉指道:“娘娘,奴婢觉得这丫头好似少根筋!” “若精明的话,怎会进宫三年,还是个最低阶的打扫宫人淡淡的,笑看汀兰一眼,袁修月身形向后,懒懒的斜倚在贵妃榻上。“毕竟还小,你好好调教便是,若实在不成,就当是本宫的开心果了!” 最重要的是,她担心以这丫头心智,即便今日她救了她一次,来日还指不定再出什么纰漏,继而丢了脑袋! 十二岁,于她而言,真的不算大! 像芊芊这样,十二岁时的她在做什么?! 彼时的她,也如芊芊这般,连走路都要带跑,总是偷偷的去骑哥哥的马,那个时候……真好! …… 芊芊一去良久,久到汀兰以为她不认得福宁宫的路,一时回不来了。 正当她准差人去寻的时候,芊芊回来了。 赶忙迎上前去,看了看芊芊空空如也的身后,汀兰不禁紧拧着眉心:“不是让你去请贤王妃吗?人呢?” 对汀兰撇了撇嘴,看着贵妃榻上正磕着瓜子的袁修月,芊芊面色颓落道:“娘娘,奴婢失职找不到贤王妃!” 闻言,袁修月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芊芊回道:“奴婢到了福宁宫,听福宁宫的嬷嬷说贤王妃回府了,便想着到宫门口去等……” 赫连棠回府了吗?! 想着她该是替自己去取易容膏了,袁修月了然的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本宫知道了!” 听到她的话,芊芊不曾起身:“奴婢没完成娘娘的交代,请娘娘责罚!” 闻言,袁修月轻哦一声:“还得讨罚啊!” 芊芊点点头:“奴婢没能完成娘娘交代的事情,自当挨罚!” “这样啊!”轻点了点头,袁修月将手里的磕了一半的瓜子丢回盘子里,随即面色一冷,对汀兰吩咐道:“把芊芊带下去,掌掴五十!” 身形忍不住哆嗦了下,芊芊忙脱口求饶:“娘娘饶命!” 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袁修月皱眉看着她:“方才让本宫责罚的是你,这会儿求本宫饶命的也是你,你打算让本宫如何?” “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见她皱眉喝问自己,芊芊想哭却不敢哭,只忍不住抽噎着。 低眉看了她一眼,袁修月嘴角轻抽了抽,“本宫罚你到冷宫,把本宫的住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是!” 没想到袁修月对自己的责罚这么简单,芊芊怔怔点头,忙起身前往冷宫。 看着她一边抹泪一边往外走的样子,一直憋着不曾笑出声的汀兰,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行了不行了,奴婢忍不住了!” 袁修月说的没错,这芊芊即便调教不出个样儿来,也可以当成个开心果! —— 赫连棠离宫了,袁修月想要从她口中问出关于无忧的事情,只能等她回来。 转眼间,已是日薄西山时。 听闻到了宫门落栓的时辰,却仍不见赫连棠回来,袁修月不禁眸色微微黯然! 斜倚在贵妃榻上,她懒懒的看了汀兰一眼,“你去御书房瞧瞧,与姬总管问过,看皇上何时回来?” “是!” 轻点了点头,将袁修月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汀兰起身前往御书房。 大约半刻钟的工夫,她自御书房回返。 在袁修月身前福了福身,她轻声禀道:“启禀娘娘,奴婢问过姬总管了,姬总管说,皇上今夜只怕会在御书房用膳,让娘娘不必等着。” “他不回来,本宫在这夜溪宫待着作甚?!” 感觉到心底忽然空落落的,袁修月心下眉心一紧,遂掀起被子自贵妃榻上起身:“走,咱们回冷宫!” “娘娘?” 心神微滞了滞,汀兰上前替袁修月穿上锦履:“皇上并未让娘娘回冷宫啊!” 将锦履穿好,袁修月站起身来,对汀兰挑眉淡笑:“皇上是没让本宫回冷宫,不过这宫里却也有皇上自己定下的规矩啊!” 宫里人几乎无人不知,离灏凌从不曾让妃嫔于夜溪宫留宿! 之余这一点,袁修月当然也知! 是以,此刻既是他短时间不会回来,她便只得先回冷宫了…… ……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 甫一出了夜溪宫,袁修月便因迎面而来的冷风,而微微瑟缩了下身子。 也就在此,汀兰已然将早前备好的披风,轻轻披在她的肩头! “还是我的汀兰贴心!” 微微侧目,含笑看着身后的汀兰,袁修月没有再自称本宫,轻轻的拍了拍汀兰的手。 迎着袁修月的眸,汀兰展颜一笑:“外面太冷,娘娘赶紧上辇,等回了冷宫,奴婢给娘娘做几道小菜。” “好!” 微微颔首,由扶着袁修月一步步下了石阶。 阔别两月重回冷宫,看着庭院里熟悉的药田和建筑,袁修月心中不由心生感慨。 甫一入门,闻着迎面而来的药草香气,袁修月不禁闭上眼睛喟叹出声! 缓缓睁眼,她眸底清明的波光,不禁微微一滞! 正前方,药田边上,离萧然萧然一身白衣,风姿绰绰,正手持一竿碧玉箫,十分闲适的在院门前来回踱步。 远远的,见袁修月回来,他勾起薄唇,对她如沐春风的轻轻一笑。 “娘娘,是萧先生!” 忽然看到离萧然,汀兰指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声音陡的一提。 闻言,袁修月微滞眸,不禁荡起一抹浅笑。 昨日之前,她以废后的身份,请他进宫带汀兰回府,却不想,他这一去,便不曾再回,而出现在侯府的却是死离灏凌! 她想,昨日他进宫之时,定是见了离灏凌的。 但不管他们见面之时谈过些什么,今日再次站在这里,她的身份,仍旧是皇后,而他也已不在是她的先生! “臣……参见皇后娘娘!” 温文的嗓音,煞是好听,离萧然好看的嘴角微翘对袁修月恭了恭身。 “嗯!” 轻轻的抿起唇瓣,袁修月轻应一声,浅笑着迎上他温和的眸子:“现在这时辰宫门已然落栓,王爷却为何还在这里?” 离萧然的眼底,因她的话浮上一抹莫名的颜色:“昨日我进宫之时,我进宫之时,在这里遇到了皇上,随即便被扣在宫中!” 他未曾明言的是,不久前,在离灏凌还他自由之后,他直接便到了这里。 为的,无非就是希冀着她能出现,让他……能够多看一眼! 听离萧然提到离灏凌,袁修月神色变了变,沉声道:“他不承认我手里的废后诏书,还给抢去烧了!” “把诏书烧了吗?!倒像是他能做出来事!” 似是问着袁修月,又似是在喃喃自语,静滞片刻,离萧然嘴角隐隐牵动,将手中长箫背于身后,他恭身对袁修月轻声说道:“臣……恭喜娘娘复宠返宫!” “王爷何曾见我得过宠么?!” 袁修月轻咬了咬牙,苦涩一笑:“对别人而言,回宫是喜,唯你知道,我有多么憧憬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闻言,离萧然眸色微黯! 他确实不曾见过她得宠,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得过宠! 心下暗暗腹诽着,他轻轻一叹:“好久没跟娘娘一起下棋了,娘娘可有兴致再与本王对弈一局!” “既是王爷有此雅兴,本宫又何乐而不为呢?”眸色微亮,袁修月转头对汀兰吩咐道:“吩咐荷儿备上棋局,你再到小灶儿去烹调几道小菜,本宫与王爷一同用膳!” “奴婢遵命!” 低头应声,汀兰对萧然微微欠身,先行进了前厅。 —— 不多时,前厅正桌上,棋局摆好,袁修月与离灏凌一人执黑,一人执白,两两对桌而坐。 因早前对袁修月下药一时,荷儿心怀愧惧,在备好棋局之后,便退了出去,一时间,两人身前,便只留芊芊一人端茶倒水! 先与袁修月斟了茶,芊芊怯怯的偷瞄了离灏凌一眼。 见他抬眸看向自己,她眸色一红,垂首将手里的茶奉上:“王爷,请喝茶!” 含笑接过芊芊手里的茶盏,离萧然温润一抿,看向袁修月:“影子呢?” 恬然一笑,侧面瞥了芊芊一眼,袁修月神情淡定,抬起皓腕落下一子:“影子是大名鼎鼎的暗影,不是我身边的使唤丫头,如今回宫了,她自然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了!” 第八十七章 至情至宠 19 随着她一子落地,离灏凌修长浓密的眉,不禁轻皱了皱! 记忆,在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从前。 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笑叹着摇头说道:“你这一子落的……还真是漏洞百出!” 语落,他轻轻抬手,将捏在指间的棋子置于盘上,而后朝着袁修月温润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让人忍不住心神皆怡! “就算有再多的漏洞,你也只比我多一子罢了,王爷忘了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么?!”迎着他俊美的笑颜,袁修月心情稍缓,只见她嘴角微翘,又轻轻落下一子。 她这一子,落地极妙,既填补了方才那一子的缺口,又堵去对方的棋路,一时间让离萧然进退维谷。 “几年曾对弈,你的棋艺,还是这般高超!”抬眸轻赞袁修月一声,紧捏着手里的棋子,离萧然眉头紧皱,一脸沉思之色。 “纵然再好,也是先生教的好!” 淡淡一笑,知离萧然需时间思量,袁修月悠悠抬眉,却见一边的芊芊满脸倾慕的望着他发呆,她眸色微深,唇角的笑,不禁也深了几许。 少女的情怀,从来最美! 轻轻的,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她挑眉问道:“芊芊,你看什么呢?” 闻言,离萧然眉心轻褶,蹙眉抬眸! “呃?!” 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芊芊恍然回神,瞬间小脸通红的低下头来。 凝着她红的快滴出水来的俏脸,袁修月不由对离萧然调笑道:“王爷好大的魅~力,这才初见,便把芊芊的魂儿给勾走了!” 袁修月此言一出,莫说芊芊神情一滞,就连与她对弈的离萧然也是神情一变! “娘娘取笑奴婢!” 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芊芊不禁紧咬下唇,一脸羞赧的退了下去。 脸上的笑,越发灿烂,袁修月一脸好笑的回头看向离萧然,却不期撞进他满是柔情的眸海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凝着他的眸,袁修月脸上的笑,不禁渐渐敛去。 见她不小了,离萧然静窒片刻,到底又落了一子,在他的脸上,洋溢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娘娘不是说本王有魅力吗?何以却动不了娘娘的心?” 静静的,凝视着他脸上的笑。 袁修月心中思潮涌动,脸上却不曾表现出一分! 低眉仔细观察着棋局,她取了子,低声叹道:“王爷又在与我开玩笑了!” “嗯!” 轻轻的,只当承认自己在开玩笑,离萧然道:“本王有件事情,在娘娘要回安国侯府,便想问了!” “你现下直接问了便是!” 缓缓的,将手中棋子置于棋盘,袁修月眸华轻抬,只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视线移至棋盘之上。 略微沉吟,又取了棋子,离萧然迎着袁修月稍微有些黯淡的双眼,蹙眉道:“娘娘若想将废后的身份坐实,其实只要将废后诏书交由本王,直接让本王代为进宫宣旨即可,根本无需先回安国侯府,也不必承受父母的责难!” “我既是被皇上废了,父母那一关便总是要过的,安国候府早回晚回,还不一样都得回?”讪讪一笑,反问离萧然一句,袁修月对他艰涩一笑:“更何况,自麗山之事后,废后诏书一直都在影子身上,而她却一直不曾主动给我,我想……她一定是想交给皇上的……” 但,如若我先回府,当着父母的面与她要,她即便心有犹豫,却不得不把诏书拿出来! 对她淡淡一笑,离萧然轻道:“其实娘娘不必如此,本王相信,如若娘娘开口跟影子要,她便一定会给!”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我自然知道,影子会给,不过她若主动给了我,便等于背叛了自己所忠心的那个人!”淡淡的,如是说道,袁修月定睛看着离萧然:“还有……即便她会给,我也不会让你到宫中代为宣旨!” 听她此言,离萧然身形不禁暗暗一僵! 终是抬臂又落下一子,他微抬眸华,语气内敛的问着袁修月:“为何不能是我?” “因为,你先皇嫡子的身份!” 微微一笑,不曾去看他,袁修月略看棋局一眼,眸华微眯着落了子:“你的身份,本就在宫中立于尴尬之地,你能容我一路畅游,回了侯府,便已做到仁至义尽,从让进安国侯府的那一刻,我便已有了决定,我的事情,好也好,坏也罢,据对不能将他牵连其中……” “月儿……” 心下深深一悸,在这一刻,离萧然不再尊她为皇后。 温婉的笑,爬上眼睛,袁修月看着他:“谢谢你,先生……” 听着她缓缓地唤出一声先生,离萧然心弦一颤,只觉自己的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眸华微微一润,他微微抬手,想要如以往一般,抚上她的头,却在手臂即将触碰到她时,复又缓缓落了下来。 她已然再不是从前的她了! 深深的,一声叹息,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转而蹙眉问道:“昨日皇上离开之时,正处于盛怒之中,到了侯府,可有迁怒于你?” “没有!” 微微摇头,想到离灏凌的反常举动,袁修月满是疑惑的颦了下眉心:“就是有些怪怪的!” 闻言,离萧然眉梢轻挑! 不曾忽略她颦动眉心的动作,他开口问道:“哪里怪怪的?” “按理说,他抓到我,该火冒三丈,恨不得掐死我,但……”轻轻苦笑了下,袁修月轻道:“昨日的他,好像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 心下莞尔,离萧然眸色微深的笑了笑:“该是昨日我所说的话,对他起了作用!” 眸华微侧,睨着离萧然嘴角稍显苦涩的笑,袁修月忍不住问道:“你昨日跟他说过什么?” 她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话,可以让离灏凌那样的暴君,忽然转了性,就上火山哑了口,再没有一点火气! 离萧然垂下眼眸,低眉笑道:“我知他一直忌惮于我,但若他将你给了我,我便立即带你离京,从此立誓,永不回京!” 袁修月闻言,心下狠狠一窒! 凝着离萧然的眸,忍不住闪烁了下,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底,顷刻之间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轻轻的喟叹一声,她苦笑了笑:“王爷为我,何必做到如此?” 迎着她的视线,离萧然静窒许久之后,终是收起俊脸上的笑,垂眸又取了棋子:“我平生有两愿,娘娘可知,都是什么?” “我自然不知!” 袁修月摇了摇头,反声问道:“说来听听,都是什么?” “本王的两愿,一为与母后团聚,让她安享晚年,二是希望恬笑常伴于你,可以日日得见……”徐徐的,抬起头来,离萧然深凝着眼前的袁修月,语气晦涩,却又无奈:“可惜的是,这两愿,我无一达成!” “王爷!” 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眼底的苦,袁修月唇瓣轻蠕,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萧然的两个愿望,她一个都不能帮他完成! 看着眼前的他,她不由心中酸楚! 人生在世,总会有这样那样,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情! “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幸福,便已足矣!”轻轻的,对袁修月摇了摇头,离萧然凝着她的脸,轻叹道:“月儿,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闻言,袁修月低眉一笑! 她会幸福吗? 也许吧! 人们不是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吗? 在知道那个人便是无忧之后,她竟隐隐的开始憧憬着以后的幸福生活! 儿时的她,因为太过渴望亲情,而不敢去争取,也无力去争取,但如今她长大了,还找到了他…… 是以,她也许真的会幸福! 不! 是一定要幸福! 心中有了这个信念,她嘴角的笑,越发灿烂几分。 抬起头来,见离萧然正含笑看着自己,袁修月娥眉一蹙,咂了咂嘴,终是开口问出心中疑惑:“王爷,可识得无忧吗?” 闻言,离萧然望着她,他的眸底没有意外之色,神情很淡。 但淡然之后,自他喉间逸出的,却是极致开怀的笑意:“看样子,锦临院里的那些无忧花真的开了!” 闻言,凝着他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袁修月心下一窒,随即脸色一黑:“王爷早就知道无忧,是不是?” 含笑点了点头,离萧然道:“汀兰丫头曾与我提起过不止一次!” 思绪电转,将方才心下满满的感动全都抛到九霄云外,袁修月脸色更黑了:“你明明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却一直装作不知,只任我如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她相信,以离萧然的身份,从听到无忧这个名字的时候,便已然知道,她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可他,却一直装作不知! “是!” 第八十八章 至情至宠 20 离萧然再次点头,见袁修月面色难看的厉害,他轻抿抿唇,敛去嘴角笑意:“娘娘明鉴,此事我是有错,却也罪不至死,毕竟没有哪个人,会舍得将自己心爱的人推给别人,而且我只是一直觉得,你跟他不是同路人,所以这才一直不曾明言!” 话说到这里,离萧然不禁暗暗一叹! 人都说,世事难料! 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虽然他明知无忧是谁,却一直不曾告诉她,但到了后来赫连棠到安国候选后之时,却又阴差阳错的选了她。 此事,出乎他的意料,却又让他无从改变! 就如他心中所想,一切的一切,早已在冥冥中注定,即便他想改变什么,却已无力回天! 冷眼看着离灏凌暗暗兴叹的样子,袁修月双眼微眯,蓦地自桌前站起身来。 “娘娘去哪儿?” 急忙起身,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离萧然蹙眉轻道:“棋还没下完呢!” 垂眸看了眼桌上的棋局,袁修月面色无温道:“谁说没下完?你再仔细看看!” 闻言,离萧然低眉看向棋局。 仔细看过之后,他眉心皱成八字,好看的嘴角轻轻一抽:“怎么又输了……” “你觉得你不该输吗?” 冷冷的睇了离萧然一眼,袁修月冷哼一声,双手用力推了下桌子。 不偏不倚,桌脚刚好撞在离萧然的小腹部。 一声闷哼,他松开她的手,双手吃痛的紧捂小腹。 见状,袁修月自鼻息间发出一声重哼,一脸阴霾的转身朝内室走去。 看着她负气离去的背影,离萧然眸华微深,轻轻一叹后,他渐渐直起身来…… 回到自己房里,袁修月仍然心中忿忿! 离萧然一直在说,他不想骗她。 但他却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骗她! 从他的身份,到在安阳之时,再到如今有关无忧一事,他还真是劣迹斑斑,不胜枚举了!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他对自己的好,她心下黯然之余,不禁无奈一叹! 缓缓抬步,在衣橱前站定,自衣橱下方的抽屉里取出那件自己保存了三年的男子外袍,看着袍襟上精致的樱花刺绣,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心中思绪不禁百转千回! 那一夜,那抹温存,虽然短暂,却救了她的命,也暖了她的心。 她一直以为,她此生再也不会得到有关他的消息了。 却不成想,就在她刚刚放弃时,一切却真相大白了! 想到离灏凌对自己横眉立眼的样子,她的唇角轻轻一勾,不由喃喃道:“原来,真如龙婆所说,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 是夜,月色妖娆。 离灏凌自御书房返回寝殿的时候,时辰已然过了三更。 进入寝殿,见殿内静悄悄的。 他薄唇勾起,止了姬恒电灯的动作,独自一人迈步向前,朝着龙榻走去。 行至榻前,他动作轻柔了褪下筒靴,蹑手蹑脚的掀起幔帐便上了榻。 但,当明黄色的幔帐掀起之时,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龙榻,他眉宇一拧,英俊的脸庞瞬间一冷! “袁修月!” 用力的甩掉手中幔帐,他语气冰冷的转身问着当值守夜的宫人:“皇后娘娘呢?” 闻言,当值的宫人身形一颤,忙恭身回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酉时不到便离开了,说是……” 眉头紧紧拧成疙瘩状,离灏凌追问道:“说什么?” 宫人猛一哆嗦,战战兢兢道:“说是回冷宫了!” “这女人!” 心中气闷,离灏凌冷哼一声,抬步向外走去:“姬恒,备辇!” “皇上,您的龙靴!” 看着离灏凌扔在地上的龙靴,宫人怔了怔,忙双手捡起,急急追了出去…… …… 冷宫中。 昨日还发着热的袁修月,在用过晚膳后,便被汀兰催促着早早上床歇下了。 银白色的月光,像是淘气的孩子,一缕缕穿过窗棂,洒满一室,让人于朦胧中,可以看得清室内景物! 离灏凌来时,幽深的眸中,满是怒意,脸色更是阴沉无比! 但,当他站在床前,看着袁修月睡的格外香甜的模样时,他心里的火气,竟渐渐的开始消弭,直到不复再见! 凝望她许久,他心下暗暗一叹,终是挪动脚步,缓缓坐于床前,唇角轻轻勾起,他如女子一般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柔滑的脸庞。 忽然的碰触,让袁修月熟睡中的袁修月身形一紧! 不等离灏凌再有动作,她冷喝一声,脚下蓦地一抬,狠狠的踹在他的后背上。 巨大的惯性使然,离灏凌竟被她直接踹离床榻,跌落在地! “袁修月!” 伸手抚着自己快要被踹折的腰眼,离灏凌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声,惊得床榻上的袁修月醒了神,连在寝室外候着的姬恒和暗云也跟着跑了进来。 “皇上!” 看着跌倒在地的离灏凌,姬恒一脸惊惶之色,作势便要上前扶他起身! “滚出去!” 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腰,离灏凌冷冷的朝姬恒和暗云咆哮一声! 闻声,两人一惊,连忙又退了出去! 扶着后背站起身来,离灏凌抬起眼来,见袁修月早已如乌龟一般缩回锦被里,他将牙齿咬的咯嘣嘣直响,伸手扯去她身上的被子! “你以为藏在被子里,朕就会放过你吗?” 陡的失去了遮挡物,袁修月双眸紧闭,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心理,死活不睁眼! 被她紧闭双眸的样子气到发笑,离灏凌以鼻息冷哼道:“既是醒着,便睁开眼,否则朕判你欺君之罪!” 他此言一出,袁修月方才还紧闭的眸,果然蓦地一睁! 见她如此,离灏凌的唇,不禁扯出一抹冷冽的线条,“你倒是继续装啊!” “这哪里叫装?”直直望进他不郁的双眼中,袁修月苦笑连连,不停嘟囔道:“皇上,现在是深夜了,即便臣妾醒着,也该睡了,从何时开始,睡觉也能睡成了死罪?” “将朕踹下床,你倒还有理啦!” 看着她振振有词的说个不停,离灏凌眸色一深,怒气冲冲的对她冷声哂道:“明明知道朕来了,却还在装睡,不曾起身行礼,你……你还敢踹朕……袁修月,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闻言,袁修月微怔了怔,却觉得他对她如此态度,才是正常的! 暗叹一声袁修月,你一定有自虐倾向,她极不情愿的撇了撇嘴,掀起锦被,只着底衣转身向后跪坐在床榻上。 “你做什么?” 见她背对自己,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离灏凌淡淡抿起唇角。 “虽然,皇上不吱声进了臣妾屋里,是皇上不对,但臣妾踹了皇上一脚,便是臣妾的错,臣妾着实是大逆不道!”轻轻回眸,眸光盈盈的注视着他,袁修月一脸无辜之相,可怜兮兮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现下让皇上把这一脚踹回去便是!” “你……哼!” 被袁修月气的想要掐死她,却又舍不得把她掐死,离灏凌气窒的指着她,到最后只得没好气的哼了她一声,再次脱掉靴子,褪下龙袍,在她上来不及反应之时,将她用力按倒在床上! “啊——” 做梦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袁修月惊叫一声,瞳眸怒睁着瞪视着他:“离灏凌你要干什么?!” 闻言,离灏凌邪肆一笑,坏坏的冲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朕是皇上,你是皇后,如今夜深人静,别人都已入睡,你说朕要干什么?” 感觉到耳际温温热热的气息,袁修月心跳蓦地漏跳一片! 微动了动身子,感觉到他下体的僵硬,她旋即整个人都跟着一僵! 等了半天,见她一直没了动静,离灏凌深深的凝望她一眼!想着她昨夜虚弱发热的样子,他心下一疼,低头扯过自己方才扔到一边的被子,动作轻缓的盖在两人身上! 看着他为自己盖着被子的轻柔动作,袁修月静静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竟有些失神! 是他吧…… 他真的就是那个五年前,把她从雪里挖出来,以身体将她的身心一起暖热的那个人吗?! 想到眼前之人就是无忧,她的眸底,忽而氤氲顿起。 “怎么?吓傻了么?” 半晌儿,见袁修月不声不响,离灏凌低眉瞥了她一眼,在她眸底的水雾之时,他心下蓦地狠狠一抽,哑着嗓子问道:“你哭什么?朕又还没对你怎么样!” 深深的吸了口气,袁修月吸了吸鼻子,一副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皇上没理,别人也会说你占理,你整天到晚的,就知道欺负臣妾!” 闻言,离灏凌眉头微微凝集! 温和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他忽而淡笑一声,紧搂着她仰躺在床上:“到底是朕欺负你多一些,还是你气朕多一些?” 第八十九章 至情至宠 21 “纵然臣妾气皇上,也是皇上欺负臣妾在先!”自然而然的窝在他的怀里,袁修月抽泣的更大声了。 闻声,离灏凌面色微变! 低眉敛目的看着她隐隐抽泣的肩头,离灏凌声音放柔,至于她腰上的手掌,更是不由自主的轻拍她的后背:“好了,日后朕不欺负你就是了!” “真的?” 袁修月眸华抬起,仰望着线条完美的下颔,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满是喜色。 “君无戏言!” 淡淡的,离灏凌如是说道。 听他提到君无戏言四字,袁修月嘴角一撇,不依反问:“皇上觉得,君无戏言这四个字,用来自己身上,合适吗?” 到底是谁啊?! 明明都把他废了,却百般无聊的将那道废后诏书又给烧了?! 就他这样,还君无戏言?! 骗鬼去吧! 听到她的话,离灏凌像哄孩子一般轻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眉心瞬间不悦拧起! “好困!” 聪明如袁修月,怎会给他发作的机会? 只见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瞌上眼眸。 静静凝视着怀里恬然酣睡的女子,离灏凌微薄的唇瓣,不禁缓缓勾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在意谁了! 但袁修月,却是个大大的例外! 眼前的她,五官尚算清秀,并未生的倾国倾城,但就是这样的她,总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不受控制的愤而跳脚,却让他渐渐身陷在对她的喜欢之中,无法自拔! 自从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他到底缘何会对她动情,又看上她哪里? 但每每扪心自问,他却总是得不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他,对她,就是喜欢!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却想……紧紧的抓在手中! 心念至此,忍不住偷偷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曾发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离灏凌轻轻一叹,小心翼翼的将她搂紧,缓缓的闭上双眼…… 如今已是三更,四更……他还要上朝…… —— 翌日一早,朝阳东升。 袁修月自然转醒之时,离灏凌早已离去。 知他四更便要上朝,想着他只歇了一个时辰,她微微一叹,便起身下榻,对门外唤汀兰! 须臾,汀兰端着热水进来。 微微蹙眉,她对汀兰嗔怪道:“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我,今儿只怕要误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了!” 将水盆置于盥洗处,汀兰含笑回道:“娘娘有所不知,不是奴婢不叫您,是皇上临走时说今日太后要出宫礼佛,让娘娘多睡一会儿!” “太后出宫了吗?!” 蹙眉反问一声,袁修月重新坐回床上:“那我就再睡会儿!” 见状,汀兰面色变了变,忙上前禀道:“今日一早,贤王妃就到了,这会儿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你不早说!” 眸色一闪,有些事情要急着问过赫连棠,袁修月再次站起身来,行至汀兰身前,她接过她递来的巾帕,兀自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后,汀兰便将早已为袁修月备好的暖色宫装拿了出来,对袁修月轻笑了笑,又把手里的衣裳轻抬了抬,汀兰轻声催促道:“娘娘赶紧更衣吧,省的让贤王妃等急了!” 低眉凝了眼汀兰手里的衣裳,袁修月伸开双臂由着她替自己更衣。 时候不长,将头髻梳好,袁修月不等汀兰为自己插上凤钗,便兀自出了寝室,脚步不停的赶往赫连棠所在的前厅。 前厅里。 赫连棠一边喝茶,一边被憨厚可爱的芊芊逗的咯咯直笑! 抬眸之余,见袁修月和汀兰进来,她轻笑着起身,对袁修月福身一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行礼了,娘娘万福!” “免礼!” 对赫连棠笑了笑。袁修月对芊芊摆了摆手:“你先退下!” “是!” 垂眸福身,芊芊退出前厅! 看着芊芊离去,赫连棠意犹未尽的笑问着袁修月:“皇后娘娘从哪里找了这么个宝贝,简直太好玩儿了!” “若是喜欢,本宫便赏了你,让你每日带在身边如何?”凝着她一脸的笑意,袁修月在她身前缓缓落座。 “哦……不成不成!” 连连摇头,赫连棠低声呢喃道:“太后本就不喜没规矩的,有我一个,她老人家就已经够头疼了,若再添上一个,万一把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我可担待不起!” 闻言,袁修月笑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微微抬手,端起茶盏来喝了口茶,赫连棠眉心微蹙浅笑着对袁修月道:“昨儿夜溪宫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我便回府去取了娘娘想要的东西,今儿一早进宫,便听福宁宫的的人说娘娘差人找我,您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说话间,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白色瓷瓶,将之递到袁修月面前:“喏,这是皇后娘娘要的东西!” 神情淡淡的,伸手将瓷瓶拿在手中,袁修月黛眉拧起,抬眸看着她:“本宫差人找你,并非是急着要这东西,而是有件事情要问你!” 赫连棠微怔,明媚的眸,亦淡淡抬起:“娘娘要问我什么?” 深深凝了赫连棠一眼,袁修月面色一紧,终是出声问道:“本宫听姬恒说,五年前,皇上自楚国返京之时,曾是你一路同行的?” 闻言,赫连棠又是一怔! 思绪飞转,想到五年前的事情,她平日明媚如春的大眼里,竟隐隐透着几分浓重,将手里的茶盏放回桌上,她满是不解的看了袁修月一眼:“娘娘怎会忽然问起这个?” 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袁修月定定的看着赫连棠:“你先别问本宫为何要问,直接回答本宫便是!” “是!” 郑重的点了点头,赫连棠果真直接回道:“当年皇上自楚国返京时,确实只有我一路同行!” 眉心一抿,袁修月眸光微闪,语气也有些急切:“你们快到京城时,可救过什么人?” 赫连棠抬头看着袁修月,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真的是他……” 从赫连棠的神情中,已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袁修月心底,终是踏踏实实了。 边上,汀兰的脸色,也隐隐有些激动:“娘娘,当年救了您的人,真的是皇上!” 见状,赫连棠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紧接着脑海中忽而精光一闪! 抬眸又看了袁修月和汀兰一眼,她略略一笑,有些不确定的出声问道:“当初那对主仆,莫不是……” “你猜的没错!” 微微颔首,袁修月对她笑着:“当年被深埋雪底的人,正是本宫!” 这时,汀兰也眸色微深的开口道:“当日拦路请皇上和王妃救人的,正是奴婢,可惜那夜大雪,天色极暗,再加上皇上和王妃都轻裘雪帽,穿着极为厚重,奴婢一直没能看清你们的样貌,只记得王妃唤了皇上一声无忧……” 话说至此,汀兰自责垂首! 赫连棠听了,顿时眉头皱起! 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不置信:“世上的事,怎会这么巧?” 袁修月淡淡摇头:“世上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巧!” 轻轻一叹,赫连棠睇了眼旁边的汀兰,不由也跟着轻摇臻首,不无感叹的解释道:“当年,如今的皇上,尚还不曾登基,我与她本在楚国皇宫,后来……为迫使我们二人尽早回宫,我的夫君,也就是现在的贤王,便与我二人假传死讯,是以,这才有了后来我们一路自楚国赶回离都,并在离都城外救你一事!” 心中的疑惑一时全解,袁修月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停了片刻,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随即对赫连棠道:“这件事情,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且不可让皇上知道!” 闻言,赫连棠挑眉问道:“皇上对娘娘有救命之恩,此事是好事,为何不能让他知道?” 袁修月笑了笑,摇头道:“皇上与本宫的关系,你该最是清楚,平日里他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欺负本宫,若再知道了此事,日后本宫的日子还能过吗?” 闻她此言,赫连棠了然一笑! 微微思忖了下,她坏坏点头道:“那小子平日在你面前确实趾高气扬的,不让知道也好!” 对她感激一笑,袁修月亲自斟了杯茶,递到她的面前:“本宫在此,谢过贤王妃了!” “让皇后娘娘给我斟茶,这多不好意思!”戏虐一笑,却仍是毫不客气的接过袁修月手里的茶盏,赫连棠笑呵呵的低头喝了起来。 静窒片刻,她抬头问着赫连棠:“当年皇上为何会在楚国,又为何不是现在的名讳,而是……无忧?” “早前太后已然下旨,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提,不过对皇上,我觉得并没有隐瞒的必要!”赫连棠微微一叹,这才抬眸眸光沉沉的抬眸看向袁修月:“娘娘有所不知,在二十多年以前,因奸人挑拨,离国曾向楚国发送过一场战争,大战到最后,两国皆都元气大伤,而一直不曾参战的南岳,则虎视眈眈,想要同时吞并两国,意识到这一点,我离国则不得不向楚国求和,为表停战诚意,先皇帝忍痛将当时只有几岁的皇上送到了楚国,更名无忧!” 第九十章 至情至宠 22 “先皇帝将只有几岁的皇上送到楚国做和战质子吗?”没想到得到的会是如此残酷的一个答案,也难怪钟太后会就此事在宫中下旨禁言,袁修月眸色中有着深深的震惊和心痛! 她几岁时,便远离父母,被送往关外! 如今十几年已过,她却仍能记得自己当初离开安国侯府时,那种胆怯与无助的感觉! 而他,竟也与她有着相同的遭遇吗? 不! 他的遭遇,比她更甚! 最起码,她离开父母后,去的是云阳,那里有她哥哥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疼爱! 而他呢? 他小小年纪,便背井离乡,被送到了楚国! 且,还是那样一个倍加屈辱的质子身份! —— 赫连棠离去后许久,袁修月的心情,一直都无法恢复平静! 她的心中,只要一想到离灏凌曾经遭受过的一切,她的心里,就如刀割一般的痛着! 在床前伫立许久,感觉到心中那抹深深的,驱之不散的痛楚,她深吸口气,转身朝外走去。 “娘娘?您要去哪儿啊!” 见她忽然往外走,汀兰怔了怔,连忙跟了上去。 “去夜溪宫!” 头也不回的回了汀兰一句,袁修月脚步极快,一路出了冷宫,朝着夜溪宫所在的方向奔去。 “娘娘不乘辇吗?” 看着袁修月早已远去的身影,汀兰咂了咂嘴,忙快步追了上去…… …… 夜溪宫,御书房中。 离灏凌刚刚下了早朝,正端坐桌前,批阅着今日早朝上百官凑请的折子! 御书房外,姬恒微恭着身,正面色严肃的跟当差的奴才吩咐着什么。 抬眸之间,不期袁修月从外面进来,他微怔了怔,忙恭身欲要上前行礼。 “皇上呢?” 不容姬恒行礼,袁修月气喘吁吁的率先开口问道。 “皇上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轻回一声,姬恒对袁修月恭身问道:“娘娘要奴才通禀吗?” “不用!本宫自己进去!” 淡淡的,喘息着吐出两个字,袁修月不等姬恒阻拦,便已抬步进入御书房! “娘娘!” 惊呼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拦,姬恒神情微变,忙跟了进去。 听到姬恒的喊声,御书房内,正在批阅着奏折的离灏凌不禁微微一顿! 抬眸向外,见袁修月自外面快步而入,他剑眉微拢,将朱笔置于一边,起身笑问道:“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 脚步未停,袁修月一路向里。 绕过御案之后,她脚尖一提,双臂环过离灏凌的颈项,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 因她突然的举动而心神一滞,离灏凌怔愣片刻,终是眸色一暖,缓缓的抬手,抚上她的后背:“今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红唇轻喃,缓缓逸出两字,袁修月深深吸了口气,在他的肩膀瞌上双眼。 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离灏凌微蹙了蹙眉,对房门处的汀兰和姬恒摆了摆手。 两人见状,皆都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待二人一走,御书房内便只剩下袁修月和离灏凌两人。 双臂交合,离灏凌抱着她坐在身后的龙椅上,将她置于自己双腿之上。 垂眸凝着她的脸,离灏凌蹙眉问道:“你一向坚强的让人头疼,今日这是怎么了?” “没事……” 仍然是刚才的两个字,迎着他幽深的视线,袁修月心底一酸,不禁红了眼眶,晶莹的泪,顿时自她眼中簌簌落下! 她只是想,就这么抱着他! 只是这样而已! “没事怎么说哭就哭了?” 有些手忙脚乱的伸手去逝去她眼角的泪,离灏凌面色温和,语气暖暖的:“话说回来,朕这两天,总见你在哭,难怪别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呢!” “女人本身就是水做的!” 微红的眸,狠狠对他翻了翻白眼,却让人不觉得一丝粗俗,袁修月小嘴一撅,顿时哭的更凶了! 看着她不停落泪的样子,离灏凌心底狠狠一痛! 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他低声软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女人本身就是水做的!” 三宫六院,三千佳丽。 在他身边的女人,自然也不乏爱哭的,但,但凡在他面前哭泣的女人,不是被贬,就是被罚,时候长了,自然也就美人敢在他面前哭了。 但现在,袁修月在他面前哭了,而他的心,非但不怒,反倒不由自己的又开始抽痛! “乖!别哭了……”抬手抚过她的脸,看着她哭红的泪眼,他心下一叹,情不自禁的倾身吻去她眼角的泪。 因他突然的亲密动作,袁修月瞳眸大睁,一时竟真的止了哭! 舌尖上,咸咸涩涩的味道,充斥味蕾。 见她一时忘了哭,离灏凌轻啄了下她的唇,邪肆笑道:“皇后尝尝,是咸的!” 眼角处,方才被他吻过的地方酥酥的,麻麻的。 凝眸看着眼前他无限放大的俊脸,袁修月的心,经泛起丝丝甜意! 难得见她如此安静的样子,离灏凌心下一动,不由邪佞的勾起唇角,俯身堵上她的潋滟的红唇。 “唔……” 来不及反应,袁修月的唇齿之间,便满满充斥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她瞬间红了脸,心跳快的乱了节奏! 他的舌,灵活自如,轻松撬开她的贝齿,寻到她口中丁香,与之缠绵共舞。 这个吻,是极致温柔,不见前两次的粗暴,没有让袁修月觉得一丝抗拒和反感! 在这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就自己快要窒息了。 好一番缠绵后,虽觉得意犹未尽,却已感觉到她的喘息,深知再吻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在这里要了她,离灏凌唇角轻轻一勾,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 低眸凝望着她娇艳欲滴的容颜,他魅~惑轻问:“喜欢吗?” “不喜欢!” 脸颊的温度,已然烫的吓人,袁修月口是心非娇嗔一声,软软的窝在他的胸口。 “不喜欢吗?” 唇角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离灏凌眉眼含笑,作势便要倾下身来:“再来!” “不要啦!” 脸上温度再次骤升,袁修月抬手推离他的俊脸。 “不要也行!” 俊朗的眉,微微挑起,离灏凌深深凝视着她:“告诉朕,你为什么哭?” 闻言,袁修月眸色暗沉:“只是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哦?是吗?” 不以为意的笑笑,离灏凌皱眉问道:“什么事?说来与朕听听!” 袁修月抿唇轻笑了下,抬眸看向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皇上日理万机,如今哪里有时间听我说话!” 闻言,离灏凌冷笑了下:“既知朕日理万机,也不知是谁莽莽撞撞的就闯了进来!” 听出他话里的奚落之意,袁修月不禁低垂下头,眸色低敛。 见她如此,离灏凌心下一阵疼惜。 将她再次搂紧,他轻叹道:“今日既是你来了,这些公务便丢在一边,反正朕不处理,王兄也自会处理!”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袁修月窝在他怀里,心下不由好受了些。 沉寂半晌儿,她悠悠说道:“在去安阳的路上,皇上曾经说过一句话,真真伤了臣妾的心,皇上可知是那句话吗?” 闻言,离灏凌沉了嘴角:“是你跳下马车那次!” 话,点到为止,他并未继续多言。 见识了袁成海夫妇对她的不好,他才意识到,在听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皇上知道吗?” 思绪渐渐飘渺,袁修月悠悠然道:“自我懂事开始,父母眼里,便只有姐姐,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要靠近他们,却总是一次次被推离,直到后来,他们把我送出了京城……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不管是身心,都冷的厉害,那一年,我只有六岁!” 听到她如此言语,离灏凌心跳微窒,搂着她的手臂,不禁紧了紧! “我知皇上和我一样,从小便离了母后,而且远走他国。”低眉苦笑,袁修月纤弱的手臂,缓缓环上他的腰,而后轻轻叹息,道出心中所想:“既是你我同命相怜,日后便互相依偎,相互取暖吧!” 袁修月的话,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的投入离灏凌原本就不甚平静的心湖! 眸华轻垂,睇着她哭红的眼,他深深一笑,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这一吻,胜过千言万语! —— 是夜! 揽翠宫中。 被降为才人的韩敏仪将手边能摔的东西,都摔的粉碎,正处于盛怒之中! 在她身前,以前曾在凤鸾宫当差的林盛,双颊通红,已被掴掌数十! “现在皇后得宠了,你们这些奴才便急巴巴想要去巴结是吧?”低低的看了林盛一眼,韩敏仪双眸之中,不禁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猛地抬手,啪的一声甩在林盛脸上,她冷笑着道:“本宫让你对本宫有二心!” 第九十一章 至情至宠 23 “娘娘明鉴,奴才对娘娘忠心不二。” 声音里,带着哭腔,林盛颤巍巍的伏下身来,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见状,韩敏仪眸色一闪,伸手便抓起了他头发怒吼道:“你干什么?想让宫里人都知道本宫苛待奴才,让皇上再降本宫的等吗?” “奴才不敢……” 头皮欲裂,林盛微仰着头,面目因发根处的剧痛而微微狰狞! 就在此事,她身边的心腹桃儿自殿外进来。 冷冷的扫了林盛一眼,桃儿将手里的书信呈给韩敏仪:“主子,府里的信!” “哼!” 泄愤般将他甩在地上,韩敏仪伸手接过桃儿递来的信,缓缓将之打开。 待看到信的内容,她脸色微变,嘴角处旋即浮上一抹诡笑! 对桃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她将信递回桃儿手里,在她耳边低声吩咐道:“你去找你个碎嘴的宫人,想法子将信上的内容传出去,最好能传到皇上耳朵里。” “奴婢明白!” 对韩敏仪笑着,桃儿将信折好,转身复又出了大殿。 “袁修月!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明艳的眸,微微眯起,韩敏仪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意飒然的笑…… …… 接下来的日子,云淡风轻,平静惬意。 虽然宫中每个人都知,皇后已经复宠,重博圣上欢心,但袁修月除了到每日到夜溪宫为皇上煮茶以外,却仍然住在冷宫,一直不曾搬回凤鸾宫居住。 这一日,虽春风拂拂,天气却不算太好。 一早起来,袁修月的眼皮,便开始跳个不停! 洗漱过后,她正要用膳,却见一人自屋外进了前厅。 定睛一看,她不由弯了弯唇角:“影子!” 对袁修月淡淡笑着,影子几步行至她身前,对她恭身行礼:“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经过安阳之刑,原本性情淡漠的影子,对袁修月已然不再冷淡。 “免礼!” 轻轻抬手,让影子起身,她含笑问道:“算起来本宫回宫也有几日了,为何你今日才过来?” 影子抬眼笑看她一眼,随即微微低头道:“属下隶属暗影,回宫之后自然要听从皇上的安排!” 袁修月了然,起身拉过影子的手,让她离自己更近几分!“那你的意思,此刻是皇上让你过来的” “是!” 微微颔首,影子轻道:“日后娘娘的安危,便有影子负责!” 正在两人说话的当口,汀兰和芊芊从外面进来。 袁修月笑了笑,对她们二人介绍道:“这是影子,以后也会住在这里。” 言落,她又指着汀兰和芊芊道:“这是汀兰,那个是芊芊。” 汀兰微弯了弯嘴角,对影子笑笑:“我是汀兰!” “汀兰姑娘!” 影子对汀兰轻点了点头。 发现今日的芊芊安静的过分,袁修月抬眸看了她一眼:“今儿日头从哪边出来了?你竟然如此安生?” 闻言,芊芊拧眉上前,对袁修月福了福身,方才嗫嚅道:“娘娘,方才奴婢跟汀兰姐姐出门,听她们说……” “芊芊!” 急忙呵斥出声,汀兰上前将芊芊拉到一边。 “汀兰,你让她说!” 微微皱眉,袁修月追问芊芊:“你听谁,又说什么了?” 芊芊抿了抿唇,低声回道:“奴婢听好几个宫人都在议论,道是皇后娘娘和宁王殿下有染……” 闻芊芊此言,影子倏尔一冷:“简直胡说八道,她们如此妄议主子,就不怕掉了脑袋吗?” 凝眉思索片刻,袁修月对影子安抚道:“清者自清,你让她们说去。” “娘娘……” 汀兰不依道:“奴婢觉得此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故意散播谣言,该当彻查!” “本宫觉得也是!”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眸色微深道:“此事你们莫气,也莫要放在心上,本宫自有打算!” —— 御书房里。 离灏凌正与贤王商量着有关边关增兵一事,却见姬恒凝重的自殿外进来。 微一皱眉,他看着姬恒:“有事?” 姬恒点了点头,恭身道:“启禀皇上,岳王派了雷洛过来,说是要送皇上一件大礼!” “雷洛?” 眸色一冷,离灏凌轻哼一声:“宣他大大殿见驾!” 闻言,姬恒怔了怔:“皇上!雷洛武功高强,奴才怕他……” “怕他作甚?” 打断姬恒的话,离灏凌的脸,如万年冰山一般:“这里是朕的地盘,他要动朕,暗影也不会答应!” “……是!” 稍作犹豫后,姬恒看了眼边上的离灏远,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她终是应了是,折步出了御书房。 片刻之后,离灏凌移驾大殿! 见他进殿,雷洛恭身拱礼:“雷洛见过离帝!” 安坐于宝座之上,他低蔑着殿下的一身青衣的雷洛,声音极冷:“雷洛,你好大的胆子,朕尚未就安阳之时找你们算账,你这会儿子竟还敢来我离国!” 闻言,雷洛浅淡一笑:“俗语有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雷洛此行,是奉我王之命,与离皇送份大礼,离皇君临天下,断然没有要杀我道理!” “岳王在安阳被整的还不够惨吗?”冷冷的嗤笑一声,离灏凌皱眉问道:“现下他又想搞什么鬼?” 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雷洛脸色微变了变,转身对身后的随从命令道:“把东西送上来!” 语落,他身手之人,双手向上,端着一只棋盘恭身上前。 “岳王千里迢迢,只命你与朕送来这棋盘吗?真是不知所谓!”不知独孤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离灏凌眉梢轻耸! 淡淡一笑,雷洛指了指棋盘中央处:“皇上往这儿看!” 顺着雷洛的手指望去,见棋盘之上,点点殷红,如梅花烙印,他不禁微眯瞳眸。 脸上的笑意,越发深沉,雷洛对他解释道:“离帝可知这棋盘的来历?” 闻言,离灏凌心思微转,沉眸不语! “离帝,有所不知,这棋盘,来自当日在麗山寺院,贵国皇后和宁王偷欢之处。”见离灏凌神情明显一变,雷洛微抿了抿唇,指着棋盘上的殷红血迹道:“而这些血,便是皇后娘娘的处子之血!” “闭嘴!” 眸光如刀,狠厉冰冷,离灏凌怒不可遏的用力拍打着龙椅上的把手! 感觉到他身上隐忍不发的怒火,雷洛面色一肃,“离帝也许不信,但这些都是真的,当时岳王殿下亲眼所见,是宁王亲手撕碎了皇后娘娘的衣裳……” “滚出去!” 未曾让雷洛继续说下去,离灏凌冷冷的自齿缝中迸出三个字! 神情微滞,雷洛不再多言,只命随从将棋盘置于一边的桌上,他便恭身告辞:“如今东西已然送到,雷洛告退!” 语落,他转身向外,大步离去! 雷洛离开后许久,离灏凌仍然坐在龙椅之上,从始至终,一动都不曾动过! 见状,姬恒不禁颤声道:“皇上明鉴!皇后娘娘当初在安阳将岳王整的那么惨,他这人向来诡计多端,此举绝对是设计陷害娘娘的!” “朕知道!” 长长的,吸了口气,离灏凌终于有了反应。 见状,姬恒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缓缓的,自龙椅上起身,离灏凌一步步行至桌前,低眉敛目,视线停落在棋盘上的血迹之上,他思绪飞转,终是脚步一旋,抬步出了大殿,直望冷宫方向而去…… 冷宫之中。 奉袁修月之命,汀兰和芊芊将刚从内务司领来的茶叶一一摆在桌上。 看着桌上不下十种的极品茶叶,袁修月娥眉微蹙,心中犹豫着今日选哪一种与离灏凌煮来喝。 “娘娘!” 凝着袁修月犹豫不定的眸,汀兰选了碧螺春,往袁修月身前推了推,她轻笑着道:“皇上喜欢喝碧螺春,今儿您就还煮这个如何?” 抬头看了汀兰一眼,袁修月轻笑:“眼下虽是春天了,天气却还是冷的,这碧螺春最是去火,在这时节饮多了却是不好的!” 闻言,汀兰故意憨憨一笑:“娘娘考虑的真周全!” 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袁修月眉心一抿,“你这鬼丫头!” 见袁修月如此,汀兰忙啊了一声“小灶上儿还烧着水,奴婢过去瞧瞧!”话落,她转身便欲出去。 边上,芊芊见状,不禁满是疑惑的看着她:“荷儿姐姐不是在小灶儿旁守着么?烧水而已,汀兰姐姐不必去了吧!” “就你多嘴!” 被芊芊拆传,佯装不悦的白了她一眼,汀兰对袁修月干笑了笑。 “你倒是跑啊!本宫看你能跑到哪儿去!”嗔笑着看了汀兰一眼,袁修月伸手自桌上取了属于甘温一类的宁红,想起方才芊芊的话,她眉心轻轻颦动,再次看向汀兰:“本宫已然回宫多日,荷儿那丫头却还一直躲着,当真不来见本宫了吗?” 第九十二章 至情至宠 24 提到荷儿,汀兰不由苦笑了笑:“她是觉得没脸见娘娘,这才一直躲着。” 双眸中,微光闪闪,袁修月对她命令道:“你去告诉荷儿,她若果真没脸见本宫,也不必一直躲着,大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是!” 微正了正脸色,汀兰对袁修月福了福身。 转身向后,她本欲去找荷儿,却见离灏凌不知已在门外站了多久。 心下一凛,她忙又福下身来:“奴婢参见皇上!” 闻言,屋里的袁修月微微一愣! 微抬眸华,见离灏凌果然站在门外,她的脸上一抹浅笑跃然,忙起身迎了上去,在他身前轻福了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凝着她嘴角的浅笑,离灏凌眸色微暗,伸手拉她起身,他的脸上仍是浅笑嫣然的样子。 “皇上何时来的,为何不曾出声?” 反握着他的手,袁修月边凝眉问着,边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朕也是才来片刻罢了!”任她拉着自己,离灏凌微微抬步,嘴角的笑,淡淡的,让人看不真切:“见你们主仆闹得欢,便先在外面瞧热闹了!”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见了屋,让他落于上座,她与他斟了杯茶,笑吟吟的递了过去:“汀兰那丫头,都被我宠坏了!” “嗯,你确实是太宠汀兰了,要不……” 深深凝望着她的眉眼,离灏凌接过茶盏,掀开盖子浅啜一口道:“朕帮你好好管管?” 闻言,屋外的汀兰面色一苦,一脸焦急向袁修月投来求救的目光! 在她看来,若是袁修月应下了这句话,皇上还指不定把她交给哪个厉害角色调教呢,若是那样,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非得给折磨死不可! 笑眯眯的看着汀兰如热锅上的蚂蚁,袁修月淡淡一笑,对离灏凌浅笑辄止道:“她是我的丫头,自然该由我亲自管教!” “朕是怕是舍不得管教!” 轻叹一声,眉宇轻皱着,离灏凌垂眸将茶盏搁在桌上。 温柔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他的皱起的眉心,袁修月心下一动,敛去嘴角笑意,伸手抚上他拢起的眉心:“皇上脸色不好,可是为一直为国事繁忙累的?” 没有抗拒她的碰触,由着她抚上自己的眉心,离灏凌俊美的脸上,略显疲惫:“前阵子离宫,虽有王兄代朝,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朕自己处理,心生疲惫有的时候也是难免的!” 看着他疲惫的模样,袁修月心底微微一疼! 心下怜惜不已,她倾身上前,将坐在椅子上他拥入怀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总不会停,国事亦是日日如此,皇上若是累了,便歇上一歇也是无妨的!” “朕知道!” 心中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在流动,离灏凌深沉的眸海中,仍人看不出是何情绪,略微用力,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对与他如此亲昵的接触,还不算太过习惯,被他抱坐在腿上,袁修月的脸,不禁掠出一抹羞赧! “依着时间算,我大哥也该回朝了吧?”微微抿唇,她随便扯了个话题。 “嗯!” 略一沉吟,离灏凌轻道:“他中途需暂时转往南陵,估计会晚回半个月。”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暗,眼中隐隐有些失望。 凝着她眼底的失望之色,离灏凌眸光微闪,媚眼含笑的在她耳边轻道:“若朕说,有办法能让朕觉得不累,你信吗?!” “什么办法?” 像是魔症了一般,迎着他魅~惑的眼,袁修月竟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浆糊,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这样!” 蓦地低头,在袁修月的注视下,他的唇,准确无误的堵上了她的。 这一吻,离灏凌吻的很重。 因为,他对她深深而用力的吸吮,带着对她的情,还有他自己心中的那份不确定! “唔……” 因唇瓣上的痛,而痛哼一声,袁修月微微拧眉,又羞又急,置于他胸前的双手,微微用力,她想要将他推离,却又紧紧攥着那绣着龙纹的襟口不放! 唇舌间,一番极致缱绻,终是结束这长长一吻。 “月儿……” 与她琼鼻相触,凝着她被他吻到发红的唇,他微喘着,第一次唤她月儿。 “嗯……” 心弦,重重一颤。 袁修月明眸微抬,双眸中波光醉人。 因他的动作,袁修月浑身一僵,他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她顷刻间,便觉得一道电流直到四肢百骸…… “皇……” 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离灏凌再次俯身,狠狠吻上她的红唇。 此时袁修月的脸颊,已然红霞似火。 身形后仰,她想要后退,却总是逃不过身手那只大掌的禁锢。 微抬眸华,凝着她娇艳欲滴的红颜,离灏凌心下一荡,唇下动作放缓,不似方才那般,狠狠的,想要将她吞噬一般,反倒蕴进万千柔情! “皇上……” 柔柔的声逸出口外,袁修月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身子。 离灏凌只觉自己小腹热流直窜,身体燥热! 对于女人,他除了发泄正常欲~望,从不曾有过真正的渴望! 但是现在,他想要她! 立即! 马上! “皇上!” 因离灏凌手下加重力道,而情不自禁的轻颤着娇躯,袁修月伸手抓住离灏凌的手,视线上扬,朝着院外瞥了一眼! 现在,可是青天白日啊! 而且,这一切来的太快,她还有完全准备好! 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离灏凌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了一眼。 见打敞的房门外,汀兰和芊芊早已背过身去,知她在顾忌什么,他唇角邪魅一勾,将她打横抱起,直往寝室而去。 “皇上?” 袁修月不依的扭了扭身子,却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一路进到寝室,离灏凌轻轻的,如至宝般,将袁修月放在床上。 “皇上!” 水眸盈盈,仰躺榻上,袁修月定定的看着她,瞳眸中有紧张,有羞涩,满满的皆是化不去的情愫。 火热的吻,再次下落,从她的眉心,到鼻尖,终至噙住她嫣红的唇…… “皇上……” “叫我凌……” 低哑粗亢的声音中,离灏凌身子一僵! “凌……” 心底,其实想唤他的是,是另外一个名字,但在他的要求,袁修月双眸痴迷,仍是轻声唤出凌字。 “我的小野猫……” 在他一再的攻城掠地之下,袁修月渐渐沉沦,缓缓的瞌上水眸,她的双手不再木然的垂落身侧,而是慢慢上扬,揽上他燥热如火的脖颈。 宽大的水袖,缓缓滑落,终至露出她洁白如玉的肘臂。 分心抬眸,只轻轻一瞥,凝着她洁白无瑕的臂弯,离灏凌瞳眸一怔,似有一盆凉水从他头顶泼下,顷刻间将他身上炙热的火焰浇熄。 “凌……” 不知他为何停下,袁修月双颊酡红,娥眉紧蹙,睁眼望进他的眸。 只这一望,她不禁心神一颤,顿时也是一僵! “果然没有了吗?” 深深的,与她的四目相对,凝着她清明的眸子,离灏凌眸海深邃,却冷如万年冰山! “什么?” 不知他在说什么,袁修月轻声询问。 在这一刻,离灏凌心中,涌起一阵浓浓的失落,不曾回答她的问题,他面沉如削,眉眼冷峻的自她身上起身。 第九十三章 至情至宠 25 “凌……” 看着眼前上一刻,还热情似火,眼下却对自己冷若寒霜的男人,袁修月布满红霞的脸上,渐起迷茫之色:“你怎么了?” 低蔑着她一脸迷惑的脸,离灏凌沉了沉声,道:“朕还有要事,先走了!” 语落,他脚步一转,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动了他的心! 对她,他终究说不了狠话! 离灏凌走后许久,袁修月仍旧怔怔在坐在床上。 许久之后,她终是如释重负的长长松了口气! 沉思许久,对他忽然的冷落的态度,她自己冥思苦想,却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平日里,离灏凌在面对她的时候,脾气就不算正常,今日他这样说走就走,她也不觉太过奇怪,此刻,她脑袋里最大的疑问便是……男人如果兴起的话,是可以说停就能停的吗? —— 离灏凌离开冷宫的时候,走的很急,急道他的脚步都有些仓惶! 他身上,燥热憋胀,欲火未泄,但心里,却冷若寒冰! 想到夜溪宫大殿里的那只棋盘,想到在麗山上袁修月曾与离萧然……他手握成拳,如野兽一般低吼一声,转身狠狠的,用力砸在身后的假山上! 一拳,两拳,三拳…… 肌肤与坚石的碰撞,最直接的结果,便是他的手背上,出现一道道伤口,鲜血直流! “皇上!” 胆战心惊的看着离灏凌拿自己的血肉之躯,不停的捶打着假山,姬恒双目欲眦! 在他身后,暗云眉眼一立,闪身挡在假山前,任离灏凌坚硬似铁的拳头,一拳拳砸落在自己身上。 数拳之后,看着身前咬牙隐忍,一声不哼的暗云,离灏凌心底一黯,的终于停下挥拳的动作! “皇上!” 急忙上前,看着离灏凌鲜血直流的手背,姬恒颤着声,想碰却不敢碰,终是眼眶一红,一时间老泪纵横! “哭什么?” 于离灏凌来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姬恒陪在自己身边,虽说他是他的奴才,但他一直在心中视他为长辈! 此刻见姬恒老泪纵横,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不禁更加阴郁! “摆驾回宫!” 微转过身,将眼底的感情隐藏好,他沉声轻呵姬恒一声,率先抬步,返回夜溪宫! 看着离灏凌一步步向前的背影,姬恒姬恒满是痛心的抹了把泪! 伸手拍了拍暗云的肩膀,他苦涩一叹,抬步跟了上去! 方才,离灏凌接见雷洛的时候,他便在场,此刻自然明白离灏凌因何如此! 从他此刻的反应看来,事情应该不甚乐观。 亦是从他此刻反应,他才深知,他的皇上,这次真的伤了心……, …… 夜袭宫外。 巍峨的宫室下,高耸的石阶一阶一阶层叠而上。 石阶上方,夜溪宫的门口处,颜妃一身天蓝色宫装,云鬓高挽,起风情妩媚,仪态万千,在她身前,有几名宫人战战兢兢的跪落在地。 修长而描绘精致的眉微微挑起,低眸蔑视着身前跪落的几名宫人,颜妃冷声喝道:“枉你们还是都些宫里的老人儿,竟罔顾宫中规矩,公然妄议主子,你们好大的胆子!” 因她的呵斥,而身形俱颤! “颜妃娘娘饶命,奴婢们知罪了!” 几名宫人齐齐磕首先,,高呼颜妃饶命! 离灏凌自台阶上一级级上来,正好见到眼前这一幕! 见此情景,他本就阴郁的眸不禁不悦眯起:“颜妃为何在此?” 闻言,颜妃娇躯一颤。 抬眸朝他望了一眼,她面色一喜,连忙聘婷上前,福身一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先起来!” 淡淡的,让颜妃起身,离灏凌低眉问道:“这会儿子,你怎么来了夜溪宫?” 颜妃面色微变了变,低眉敛目道:“自皇上进宫,已然多日,臣妾一直不曾与皇上说过话……今日一早臣妾亲自下厨,煲了皇上最喜欢喝的汤,便想着亲自与皇上送来。” 听了颜妃的话,离灏凌的脸色,微微好转了些。 视线一转,冰冷的眸,扫过跪在宫门的几名宫人,他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们犯了何错,竟让一向待人知礼的你也如此高声喝斥?!” 闻言,颜妃眉心轻颦,却低声回道:“倒也没什么事,她们不过碎嘴了几句,让臣妾听了去,便忍不住呵斥几声。” “碎嘴?” 双眸中,无喜无忧,离灏凌眉脚轻抬:“不是妄议主子吗?” 听他此言,知他方才将自己的话听了去,颜妃低抿着眉,小声回道:“方才臣妾过来的时候,她们几个趁着当差的空儿,正在边上碎嘴,她们说……” 见颜妃欲言又止,离灏凌哂然道:“颜妃,你该知道,朕从来喜欢聪明的女子,却不喜欢矫情的女子!” 闻言,颜妃心头一跳,凝眉垂首道:“她们妄议皇后娘娘,说……皇后娘娘与宁王殿下有染!” “荒唐!” 心头怒火一跃而起,离灏凌陡然提到的声线惊得颜妃娇躯一颤,也让跪在地上的几名宫人顿时亡魂皆冒! 昂扬身姿蓦地上前,他行至几人身前,抬起一脚便将靠自己最近的一名宫人踹倒在地,他怒气升腾的看向姬恒:“在宫中散布谣言,妄议皇后,该当何罪?” 姬恒心神一凛,忙应声回道:“回皇上话,该当死罪!” 他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几名宫人忙声泪俱下的对离灏凌伏首求饶:“皇上饶命,奴婢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们还想有下次吗?” 冷冷一哼,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离灏凌对姬恒道:“将她们统统拉下去,杖毙!” 一时间,几名宫人哭喊声一片。 姬恒自然不会容她们扰了离灏凌的清静! 时候不长,几名宫人被侍卫强行拖走,离灏凌神情冷漠的转向一边,对在场所有的人沉声道:“日后,莫要再让朕听到一句妄议皇后娘娘的话,否则……杀无赦!” 他深深的知道。 若袁修月和离萧然之间的关系是真,则他的母后,必然不会容她于世! 是以,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那便是,即便袁修月与离萧然之间的事情是真,他也会堵住世人的嘴! 因为,只要他不当真,她……便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 回到内殿许久,离灏凌的脸色,仍旧阴沉的吓人! 虽然,他正处于盛怒之中,但颜妃却一直不曾离去。此刻,她正与离灏凌并身坐在贵妃榻上,小心翼翼的替他包扎着手上的伤口! 初见离灏凌手上的伤口时,颜妃两眼中便闪起了泪光。 盈盈抬首,望进他的眸,她低声泣道:“皇上的手,怎会伤的这般严重,臣妾看着,好生心疼!” 凝着她盈盈的泪眼,离灏凌眉心微微动一动。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一点小伤,朕都不觉得疼,何必哭成这样?” 闻言,颜妃轻掩泪眼:“臣妾是心疼!” 看着她轻轻掩泪的样子,离灏凌不由轻叹一声:“若是看着心疼,你便回你宫里,眼不见,便不会疼了!” 心下暗暗一抽,颜妃抬眸看了他一眼! 见他一直黑着俊脸,她眼底的泪,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婉的笑意,复又垂眸替他缠着伤口,她柔声轻道:“只是几个碎嘴的宫人,既是罚过了,便也罢了,皇上消消气,经今日一事,臣妾想着,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敢妄议皇后娘娘了。” 闻言,离灏凌眸色依旧,丝毫不为所动! 须臾,颜妃将他的手包扎好,便起身倒了碗自己煮的汤来。 轻轻的,吹拂了汤碗里的热汤,颜妃将之递到离灏凌面前:“臣妾前前后熬了两个时辰,这汤很入味,皇上尝尝!” “朕御书房里还有公事要处理,你先自己喝吧!” 不曾接过颜妃手里的汤碗,离灏凌面色冷凝的站起身来,抬步便要离去。 “皇上……” 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身影,颜妃红唇轻颤,眸底氤氲缓缓:“皇上就这么讨厌臣妾吗?” 脚步微微顿下,回眸看着泪悬于睫的颜妃,离灏凌心中轻叹,语气低缓道:“等朕忙完,今夜会到你宫中!” 闻言,颜妃眉间欣喜,顿时大喜过望! 唇角处,缓缓划过一抹完美的弧度,离灏凌再次转身,抬步离开内殿。 颜妃如雪,入宫五年,素来最讨的欢心。 可是此刻,不管是他的心里,还是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 但这个女子,却和离萧然…… 想到离萧然明明已经在安阳便已与她暗渡陈仓,却仍旧在冷宫激他看清自己的心,离灏凌眸色一冷,心中已然暗暗作出决断! 第九十四章 至情至宠 26 —— 午膳过后,天空中阴云密布,眼看着便要落雨了。 斜倚冷宫窗前,凝望着空中密布的阴云,袁修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早前离灏凌离开时阴沉的俊脸! 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他到底为何忽然离去,袁修月黛眉微蹙! 窗外,贵重如油的春雨,竟真真沥沥而落。 她轻叹一声,纤手向上伸出,感受着雨水落于掌心的片刻微凉! “娘娘有心事?”在袁修月身后伫足许久,影子终是忍不住出声。 “倒也没有!” 不曾回头,将手掌微侧,袁修月任凭着手里的水珠轻轻滑落:“只是在这宫里待久了,闲来无事,便喜欢胡思乱想。” 闻言,影子淡淡一笑。 “娘娘!” 自外面进来,汀兰轻唤她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微微回眸,见汀兰脸色不对,她眉心轻颦:“怎么了?” 在袁修月身前站定,汀兰蹙眉禀道:“奴婢刚才听与芊芊说,不久前与她在一起当差的几个宫人,被皇上杖毙了!” 闻言,袁修月抬起的手臂,不禁微微一怔! 静窒片刻,她复又轻声问道:“她们定是犯了大错!” 她从来都知,在这宫里,人命如草芥! 亦知道,身为帝王,离灏凌必然有他狠戾绝情的一面! 但,即便如此,她却坚信,那些宫人,绝对犯了大错,否则他绝不会滥杀无辜! 汀兰顿了顿,如实说道:“听芊芊说,那几个宫人,在私下里议论娘娘,让颜妃娘听了去,正当颜妃娘娘呵斥她们的时候,皇上回了夜溪宫,便一怒将她们斩了!” 闻言,袁修月瞳眸收缩,转身盯着汀兰:“她们议论的,是……” “是!” 知道袁修月指的是什么,汀兰微微颔首,蹙眉应声! 见汀兰点头,袁修月苦笑着复又转身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就因为这个,皇上就将那些宫人杖毙了么?” 这,就是皇宫! 也是她不喜欢这个地方最根本的原因! “其实这也不是坏事,最起码皇上在心里是向着娘娘的。”将袁修月伤神的样子看在眼里,影子适时出声道:“属下想,经此一事,日后再不会有人敢妄议娘娘和宁王殿下了!” “嗯!” 微微的应了一声,离灏凌不由心生感叹! 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口,汀兰的脸上,满是怀疑:“早前不是就有人在宫中散布娘娘和宁王之间的谣言吗?今日经颜妃如此一闹,事情就到了皇上跟前,娘娘觉不觉得,颜妃娘娘极有可能便是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闻言,袁修月轻轻摇头。 转头看向汀兰,她凝眉说道:“颜妃这个人,很聪明,也很小心,她绝对不会将事情做的这般明显!” “属下觉得也是!” 影子轻点了点头,然后对汀兰道:“颜妃娘娘可以在皇上身边圣宠不衰,可并非完全是因为她的美貌!” 闻言,汀兰怔了怔,旋即拧眉沉思道:“不是颜妃娘娘,那会是……”忽然之间,她眸中光华一闪,“韩……韩才人?” “一切只是猜测,你又没有证据!” 淡淡一笑,算是肯定了汀兰的猜测,袁修月心思微转,对影子道:“你觉不觉得,这冷宫里阴气太盛了!” “这皇宫里,只有皇上一个男人!”低眉想了想,影子笑了笑:“要不娘娘遣派几个公公过来,他们虽然阳气不足,但人数多了,多少也会管些用的!” 听她此言,汀兰微微一怔! 转眸看了影子一眼,袁修月抬手掩鼻,随即扑哧一声,咯咯笑出了声! 她啊! 确实想要调派几个公公来给她管管院子里的药田! —— 自那日离灏凌突然离去之后,一连数日不曾再到了冷宫,除此之外,他还夜夜召幸颜妃! 一时间,颜妃重得圣宠,于宫中风头无两! 这期间,袁修月也曾到了夜溪宫,但每次过去,离灏凌不是忙于政务,便是对她冷冷淡淡。 时候一长,袁修月心中不快,便也就赌气的不再到夜溪宫去自讨没趣!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 没了韩妃争宠,颜妃的风头越来越盛,宫中众人皆都心中明白,若长此以往,距离颜妃晋封的日子,只怕不会太远了。 这些事,钟太后自然看在眼里。 见袁修月开始还算积极,后面却又没了动静,静观几日,她终是有些坐不住了,特命赫连棠到冷宫代她鞭策袁修月! 赫连棠到了冷宫,见袁修月正如农妇般,在药田里鼓捣着药草,她微微一笑,故意调侃道:“看来这些东西,在娘娘心里,比皇上都要重要啊!” 闻声,袁修月微微抬头。 见赫连棠一脸浅笑的站在药田边上,她亦站起身来,缓缓迎了上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不等袁修月上前,赫连棠便已略略福身,对袁修月行了礼。 “本宫一介失宠的皇后,何来万福金安一说?”自嘲的笑了笑,袁修月在赫连棠身前站定:“今儿你怎么有空过来了?不用陪太后下棋吗?” 对袁修月笑了笑,赫连棠拉着她往屋里走去:“我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专门来陪你这位失宠的皇后娘娘下棋的!” 闻言,袁修月微蹙了蹙眉,却还是吩咐汀兰备了棋! 与赫连棠对桌而坐,尚不等她开口,袁修月便已然出声:“本宫听闻,现下太后将宫里的事情,暂时交由你打理了?” “是啊!” 无奈的叹了口气,赫连棠对袁修月巧笑道:“这本来该是娘娘你该管的事情,你要记得,你今日的惬意生活,是我每日累的半死换来的!”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轻蹙眉心,她取了棋子,先行落下一子! “既是贤王妃打理六宫,本宫也就省的到太后跟前请旨了……”抬眸看着赫连棠,她直截了当道:“本宫想要原来在凤鸾宫随侍的林盛,可他现下在韩才人手下当差!” “这个简单!” 轻捏棋子,缓缓落于棋盘上,赫连棠从袖袋里取了令牌,抬手扔给了在袁修月身边站着的影子:“你到揽翠宫走上一遭,把人要来便是!” “属下得令!” 伸手接过令牌,影子点了点头,衔命而去! 淡淡一笑,低眉略一观察棋局,袁修月取了棋子,又落下一子。 见她神情淡然,不急不躁的模样,赫连棠反倒娥眉微蹙,轻叹声道:“前些时日,皇上和娘娘回宫的时候,相处融洽,我以为你们之间的冰山已然融了,却不成想,好景不长,才短短几日,他便又宠起了颜妃,而娘娘你,则如愿在这冷宫里乐得休闲!” “本宫不是没去找过皇上,而是他不见本宫!”淡淡抬眸,睨了赫连棠一眼,袁修月也跟着轻叹道:“拿自己的热脸却贴人家的冷屁股,本宫又不是没做过!” 天知道,那个人宠幸颜妃,她心里有多不是滋味! 但,要解决问题,总要先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吧! 那日前一刻他还柔情似火,下一刻便忽然冷着脸走了,她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要知道,她当时可是任他摆布,根本就不曾拒绝过的! 听了袁修月幽幽叹息,赫连棠不禁撇唇一笑:“娘娘这话……说的好粗俗!” 袁修月看了她一眼,闲闲问道:“本宫的话,听着虽粗,却一点不俗,也恰恰是现在本宫与皇上之间最好的写照!”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轻轻的,将棋子置于棋盘上,赫连棠眉目凝起,脸色上笑,渐渐敛去:“在我眼里,皇后冰雪聪明,难道就想不出皇上为何会忽然对你如此?” 迎着赫连棠的眸,袁修月慎重的摇了摇头。 她若是想出了,事情不早就解决了吗? “让我来提醒你吧!” 轻点了点头,赫连棠再次垂眸,“半月以前,皇上在夜溪宫,杖毙了留名宫人!” 明白赫连棠话里的意思,袁修月眉心轻动,微微思忖了下,她复又摇头:“本宫知道,你意下指的是宫里谣传本宫和宁王有染一事,但皇上对本宫对本宫冷淡,是在那件事情之前!” 仔细算来,离灏凌的突然转变,和他仗毙那几名宫人,确实是在同一日! 但,那件事情,发生在他来冷宫之后! 淡淡的凝视着她,赫连棠问道:“娘娘怎就如此笃定皇上对娘娘突然冷淡,并不是因为那件事?” “因为那日他来冷宫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想到后来的事情,袁修月眉眼一拧,耳根微微发热。 纵然她性子开朗,也不可能启口告诉赫连棠,那日离灏凌是和她亲热到一般,突然扬长而去的! 将她的微小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赫连棠微蹙了蹙眉,而后以手托腮:“我不知娘娘心中是如何想的,但我确认为皇上之所以对娘娘冷淡,肯定跟宁王脱不了干系!” 第九十五章 至情至宠 27 脸色微微一凝,袁修月反问道:“你怎就如此笃定?”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赫连棠道:“因为今日一早,皇上便已下旨,遣宁王立即离京,前赴北城戍守!” “什么?” 瞳眸微缩,袁修月对她的话满是怀疑之色。 “这个消息是今日王爷告诉我的,千真万确!”赫连棠沉着脸瞥了她一眼,以肯定的语气再道:“皇上,将宁王兄……流放了!” 袁修月一听,脾气登时就上来了,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棋子丢在棋盘上,她冷声说道:“在安阳时,宁王为救皇上,立了汗马功劳,如今菜刚刚回京数日,他怎可恩将仇报,将他流放了?” 没想到袁修月的反应会是如此激烈,赫连棠的神情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她对袁修月笑道:“娘娘现下如此激动,任谁见了,也会觉得,宫里的那些传言是真的!” “去他的传言!” 气冲冲的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袁修月冷冷瞥了赫连棠一眼:“本宫行的端!坐的正!” 闻言,赫连棠撇了撇唇:“即便行的再端,坐的再正,只要宁王在京一日,便一定会有人会戳娘娘的脊梁骨!” 听她这么说,袁修月气极,拧眉转向一边! 见她如此,赫连棠也不扰她,独自一人扒拉着棋盘上的几颗棋子,只待她平复心情。 静寂片刻,气息终是稳了稳,袁修月转头问着她:“你说皇上今日一早才下的旨,那宁王现在身在何处?” 赫连棠微垂眼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袁修月:“宁王兄接了圣旨应该会到福宁宫去与太后请辞,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宫里!” “汀兰,备辇!” 蓦地从桌前站起身来,袁修月顾不上对赫连棠说些什么,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皇后娘娘!” 一把扯住袁修月的手腕,赫连棠面容正色:“若我是你,此刻便安安生生待在冷宫里,不去见他!” 微微转头,看着赫连棠,袁修月伸手掰开她的手:“可惜……你不是我!” 离萧然,对她而言,是先生,是朋友,更像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虽然,他对她隐瞒了离灏凌便是无忧的事情。 但她总算没有跟她的无忧错过! 而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流放,而坐视不管! “这下又要热闹了!” 见袁修月离去,赫连棠微蹙了蹙眉眉,抬手抚上自己频频跳动的太阳穴,她一副满是头疼不已的样子:“太后娘娘,可是让我来当和事佬啊!” 冷宫外。 袁修月登上凤辇之时,恰逢影子带着林盛回来。 看见袁修月,林盛眼眶一红,险些哭了出来:“奴才林盛,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回来就好!” 低眉睨了林盛一眼,让他先行起身,袁修月对汀兰吩咐道:“先扶小盛子进去,待本宫回来再过话!” “是!” 微福了福身,汀兰弯身将林盛扶起。 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影子上前一步,对袁修月恭了恭身:“娘娘,属下有事要禀!” “你上来说话!” 怕与离萧然错过,袁修月对影子招了招手,让她同上凤辇,然后对辇夫吩咐道:“去福宁宫!” 随即,辇车启动,驶离冷宫。 辇车上。 袁修月与影子,一坐一站,四目相对。 抬眸看了影子一眼,袁修月轻声问道:“你有何事要禀?” 影子微垂着眸,淡淡说道:“方才属下在去往揽翠宫接林盛的路上,遇到了属下的大哥。”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颦:“暗云?” “是!” 轻点了点头,影子接着回道:“大哥跟属下说,半个月以前,雷洛曾来过离宫!” “雷洛?!” 眉心一皱,袁修月眸色微沉! 思忖片刻,她冷冷一哼:“在安阳时,他们狙杀皇上,是暗地行事,到了离宫,却是光明正大的出使……暗云可告诉你,雷洛到此所为何来?” 影子摇了摇头:“大哥没说,但属下觉得,一定不会是好事!” “嗯!” 轻点了点头,赞同影子所想,眸色倏然一黯,袁修月视线探向辇外! 岳王诡计多端,他这次派雷洛出使,到底有什么阴谋?! “半个月以前……” 口中喃喃着雷洛出现在离宫的时间,又联想到离萧然,袁修月的心中,似乎模模糊糊明白了什么,却有一时顾不得抓住那个答案…… 因为,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凤辇抵达福宁宫的时候,在外当值的太监告知袁修月,离萧然已经离开,并直往北宫门,估摸着就快离宫了。 闻言,她不曾下辇,直接命辇车马不停蹄的又往宫门赶。 凤辇即到宫门时,袁修月终于远远瞥见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心下一紧,她自辇内站起身来,十分急切的朝着即将出宫的离萧然唤了一声:“先生!” 闻声,离萧然身形一僵! 怔怔的,转身向后,看着自凤辇上下来,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袁修月,他眸色浅浅一漾,轻轻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他知道,今日一走,他恐难再回京城。 而他,亦以为,今日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了。 但是上苍,终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来了…… 缓缓的,脚步轻挪,袁修月深深凝望着身前不远处的离萧然,眸中略略有泪光闪现:“先生要走,就不想着要与本宫道个别吗?” “有的时候,相见,倒不如怀念!”对她温文一笑,想要深深的,将她的模样烙印在心底,离萧然语重心长道:“宫中现在盛传娘娘与本王有私情,本王即便想要与娘娘道别,也得避嫌不是?” “再如何盛传,不是真的,终究不会为真,本宫不怕!”袁修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眸色一凛道:“走,与本宫到皇上面前把话说清楚!” “不必了!” 轻轻一笑,害怕自己深深陷落于她的眸海之中,离萧然微转过头,“娘娘确实天不怕,地不怕!但本王怕,都道是伴君如伴虎,寻常人都已如此,本王的身份,便是如此!” 眸首轻抬,他洒然望天,轻笑道:“与其待在这里整日惴惴不安,我倒更想到那北城,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先生……” 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离萧然,似是可以感觉到他心底的那份凄凉,袁修月张了张嘴,却终是开口轻唤他一声。 “可惜,可叹,本王的两个愿望,终是一个都无法达成!”深吸口气,终是回眸看向她,离萧然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寒星微茫,却倒映着她的影像:“娘娘,回宫吧,本王也该上路了。” 语落,他脚步轻旋,朝着宫门走去。 “等等!” 再次出声唤住她的脚步,袁修月不忍他独自一人上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求皇上,让他放安太后与你同行!” 闻言,离萧然的心,深深一悸! “不用了,他不会答应的!”急忙转身,他欲要阻止她,却见她衣袂翻飞,早已如彩蝶一般快步回到凤辇,而后乘辇离去…… …… 夜溪宫,寝殿里。 一早遣走了离萧然,离灏凌并未如以往一般,到御书房去批阅奏折,而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在寝殿里小憩。 此刻,他正双眸微瞌,一身慵懒的斜靠在贵妃榻上,榻前,颜妃俏脸盈春,粉拳一上一下,动作轻盈的为他捶着腿…… “嗯……” 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离灏凌微睁了睁眼,斜睨着下方的颜妃:“日后若朕想见你,自会去你宫中,若没有朕的旨意,你便不必再来夜溪宫!” 闻言,颜妃为他捶腿的动作微滞了滞,却终是温顺的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娘娘,您不能进去!” 外殿里,姬恒的声音忽而传来。 紧接着便是袁修月的声音:“姬恒,你让开,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 眉宇轻皱了下,离灏凌自贵妃榻上起身,蓦地抓住颜妃的手,他将她往前一带,让她跌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一阵惊惶,颜妃回眸看着他,却在望进他无喜无忧的眸海时,而微微怔仲了下! 甫入内殿,便见离灏凌怀抱颜妃的一幕,袁修月只觉自己心底狠狠一抽,即便如此,她却仍是抬步上前,终至贵妃榻前,才停下脚步! 深深的凝望着她只算清秀的面庞,离灏凌眉宇紧皱:“皇后,你私闯夜溪宫,见到朕还不行礼,成何体统!” “臣妾参见皇上!” 暗暗的,咬了咬牙,袁修月对离灏凌福了福身,随即垂眸睨了眼她怀里的颜如雪:“颜妃妹妹,本宫有事要与皇上单独谈谈,你且先退下!” 闻言,颜妃微怔了怔! 微微回眸,见离灏凌不曾拦着自己,她心下苦笑一声,终是缓缓起身。 第九十六章 至情至宠 28 “臣妾先行告退!” 对离灏凌行了礼,又对袁修月福身一礼,颜妃脚步聘婷,婀娜而去。 没有人看到,她唇角的那抹笑,是多么的苦涩…… 待颜妃一走,姬恒便也退了出去,一时间,整座内殿,便只留袁修月和离灏凌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他们二人,谁都不曾先说话。 沉寂许久,终是微抬眸华,离灏凌仍是懒懒的靠坐在贵妃榻上,眸色有些晦暗的看着袁修月:“说吧,你有何事要遣走颜妃,与朕单独谈?” “皇上!” 袁修月凝眉看他,语气少有的冷硬:“你为何要将宁王流放?” “那是朕的事!朕自由自己的考量!” 淡淡的,别开了脸,离灏凌的声音仿佛结了冰:“用不着跟你解释!” “用不着跟我解释?” 哂然一笑,袁修月目光微冷的看着他:“皇上敢说,你将他流放北城,与我没有一点关系吗?” 闻言,离灏凌眸光微闪,却不曾出声反驳。 此事,确实跟她有莫大的关系! 见他如此,袁修月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枉他在安阳时助你打破岳王,这才回京几日,你便将他流放了,他说的没错,伴君果然如伴虎!而皇上,未免也太过薄凉!” “袁修月!” 蓦地厉声一吼,离灏凌无比低沉道:“休要在这里总是替他说话,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朕的皇后,不是他离萧然的女人!” 被他如此一吼,袁修月张了张口,却又强行将心底的怒火压下!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沉寂片刻,语气放缓,轻轻出声道:“若你一定要流放他,便放了安太后,让他们母子一起走吧!” “安太后是说放就能放的吗?” 转眸看她,离灏凌微眯着眸子,当即动了怒气! 见他如此,袁修月微抿了抿唇,尽量避免让他大怒:“皇上,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他!他!他!” 怒极连连点头,离灏凌愤而起身,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你从方才进门,便一直在提他抱不平,一直替他说话,你的眼里只有他,何曾将朕放在眼里!” “你……” 檀口微张,袁修月眸色微厉,想说他不可理喻! 但,尚不等她开口,他便蓦地用力,将她按倒在床,布满厚茧的大手,毫不留情的将她的襟口嘶啦一声扯坏了大半! 胸口一凉,袁修月神情俱惊! 双眸怒睁,狠狠的瞪视着眼前熟悉而又让她觉得陌生的男人,她气恼的红了颜面:“离灏凌,你疯了?” “朕是疯了!” 冷冷的盯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离灏凌犹如发疯一般吼道:“那一日,在麗山寺院,你与他都做过什么?” 闻他此言,袁修月心弦一紧! 回想起那日被离萧然撕碎衣衫的情景,她的身子,不由微僵了僵! 感觉到她的僵硬,离灏凌清冷一笑:“朕的女人,与别人的男人苟合,却还在朕面前,口口声声说朕对他不公平……袁修月,你觉的朕不该疯吗?!” “我没有……” 自他的眸底,读到了那抹受伤的情绪,袁修月的声音,不由的隐隐发颤! “没有吗?” 冰冷的眸,深凝着她的眼:“一个没了守宫砂的女人,你让朕如何相信!” 胸口一痛,袁修月不禁娇哼一声! 听到他的话,她心思电转,总算明白那日他为何从忽然变脸,于冷宫弃她而去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可以跟朕辩白,说你是被迫的……”手下动作异常粗暴,离灏凌眼底之中,早已被怒火浸满,不见一丝怜惜之色:“你不会辩白,因为你并非被迫,试问这天下之间,有哪个被迫的女子,会为强迫他的男人而一再辩驳?” 嘶啦一声! 棉帛撕裂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大手一扬,将胸口的裙襟,撕去了大半! “皇上,你一定会后悔的!” 原来,他不信她! 定定的凝望着身体上方几近疯狂的男人,袁修月在心底苦笑一声,却倔强的将头撇向一边,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白! “看着朕!” 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离灏凌扳正她的脸,“你给朕看清楚了,眼下在你身上的男人是谁,待会儿又会是谁让你欲~仙~欲~死!”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她身上的裙衫也被他几下扯落,扬手摔落在地! 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他动作极快的褪去身上的龙袍,再次倾身压下…… “啊——” 虽然一直都知道,女人的第一次会很痛!但到了那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纵然袁修月此前下了再大的决心不去吱声,却仍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明显感觉到那层阻碍,离灏凌身形蓦地一滞,怔怔的低凝着身下拧眉痛哦的袁修月,他只觉自己恍然置身梦中,一时间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是处子?! 竟还是处子! 眸底深处,尽是无法深埋的失望,迎着他怔仲的漆黑瞳眸,袁修月吃痛的闭了闭眼,将眼中因疼痛,也因他的不信任而迅速升腾的氤氲水雾,悉数逼了回去。 人冷,心更冷! 忍不住轻颤了下身子,她哆嗦着唇,哂然呢喃道:“离灏凌……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月儿……” 深情的唤着她的名,在深深的震惊过后,是无以言喻的狂喜,离灏凌心中情动,而后倾身向下,轻抚她的发,语气中饱含怜惜:“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冷冷蹙眉,袁修月苦笑了下:“你给我告诉你的机会了吗?” 她已然知道,雷洛来此的目的。 但却知道的太晚了! 若半个月前,他于冷宫之中,直截了当的把话说明白了,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在看过她不见宫砂的手臂后,忽然变脸离去,从来就不曾让她知道,原因到底为何! 就如方才,他对她,只有粗暴的占有,根本就不曾给过她解释的机会! 其实,她何尝不知,方才就算她在如何解释,也是无用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信她!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以最简单的方式知道答案! 即便,这样,会让她觉得屈辱,却也能够让他心底更加惭愧! “都是我不好……”轻轻的,抚过她苦涩抿起的唇,离灏凌无尽怜惜的在她耳边轻动了动唇瓣,他的声音沙哑:“对不起……” 饱含蛊惑的声音在袁修月耳边想起,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离灏凌邪魅笑着,微一俯身,如暴风雨一般的吻迅猛的堵住她的樱唇,夺走了她的呼吸! “唔……” 忍不住挣扎出声,奋力的扭动着身子,袁修月脸颊燥红,伸手置于他的胸口,欲要将她推离。 眉宇皱起,离灏凌倏然伸手,将她的双臂压制于头顶上方,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曾放手! “嗯……唔……” 紧蹙眉头,袁修月眸光似刀,满眼愤怒的怒视着她! 迎着她可以杀人的眼神,离灏凌的眸中不禁扬起一抹艰涩的笑。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相信,现在的他,早已被她千刀万剐了! 可今日之事,既已到了眼前这个地步,即便他强迫自己,她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与其那样,他倒不如一次吃她个痛快! 事后再想办法补救! 嘴角边,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眼看着身下白里透红的娇躯,他心神俱漾!谁说她长相平凡来着?此刻在他眼前的她,迷了他的人,也迷了他的心! 让他欲罢不能! 但,就在此时,袁修月原本紧握贵妃榻边沿的手,却是蓦地一抬,啪的一声,点在了他的胸口! “袁修月!” 暴虐的嘶吼声震动了整座内殿,再次被她点住穴道,还是在眼下这种欲火焚身的情形,离灏凌心中怒火熊熊,直直的看着身下让自己恨不得吞下肚的小女人,他恨不得现下就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掐死,然后再吻活! 她竟然,在这种时候,还算计他! 于殿外,听到他巨大的嘶吼声,姬恒和暗云相视一眼,双双正欲进入内殿:“皇上,您没事吧?” “朕没事!” 怔怔的,被定在贵妃榻上,看着自己身下明眸皓齿,正对着自己冷笑的女人,离灏凌腹下又是一热,微眯了下好看的眸,他气急败坏的对殿外的吼道:“谁也不准进来!” 姬恒和暗云进来,可以为他解穴不假! 但眼下的她,浑身上下满是无法掩去的春光,他岂能容其他人看进眼里? 谁都不行!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身下的袁修月却乐得咯咯笑起来! “离灏凌,你倒是让他们进来替你解围啊!” 第九十七章 至情至宠 29 冷冷的嗤笑一声,袁修月微动了动腿,想从他身下起身,却因双腿间的酸痛而紧紧拧起眉心! “朕的女人,不准任何人亵渎,眼下谁进来,朕就杀了谁!”冰冷低沉的声音自唇齿间挤出,凝重她紧皱的眉心,离灏凌心下微痛,却循循善诱道:“月儿,别闹了,给朕将穴道解开!” “解开?” 黛眉紧锁,终是有些狼狈的自他身下起身,袁修月扶住他的肩头,将他用力一推,推倒在贵妃榻上:“离灏凌,你方才不信我,对我用强的……你觉得,我现在会听你的将你身上的穴道解开吗?” “不会!” 凝着她满是气恼的脸,深知她的脾气,离灏凌将身上的欲火强行压下,嘴角轻轻一勾,笑的极为开怀:“不管朕对你是不是用强的,现下都是离国名副其实的皇后了!” 瞥见他脸上的笑,袁修月就觉得自己快被气爆了。 负气伸手,用力掐了掐他比女人都要俊美的脸,见他脸上的笑犹在,她冷哼一声,略略整理下被他撕裂的衣裳! 见自己衣不蔽体,她的俏脸不禁又是一红! “身为一国国母,你这个样子哪里都去不得!”看着她绯红的脸色,离灏凌不由得意一笑:“外面天冷,你还是乖乖在这里待着吧!等朕穴道解开……” “你还说!” 听到他的笑声,知他在笑自己衣不蔽体,袁修月的脸一时间更红了,气鼓鼓的紧抿着唇,她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蓦地掐住他的脖子,恨不得能把他掐死! 因她忽然的动作,离灏凌心下不禁漏跳半拍! 但是很快,他便又笑开了,并在自己心底暗暗腹诽着两个字——报应! 一直以来,都是他离灏凌在掐着她的脖子,但今日却换她来掐他,这不是他的报应,又是什么?! 见他不怒反笑,袁修月的脸顿时跟火烧一样,心中怒气更炽了。 这其中,一半,是被他气的,另一半,则是羞臊的! 心中实在气不过,性格使然,她抬脚上榻,竟生生坐落在他的光裸的腰上! 因她的动作,离灏凌的呼吸不禁深深一窒,顷刻之间,他只觉自己体内欲火乱撞,再也无法压制! “袁修月!你在玩火!” 几近欲~火焚身,离灏凌声音陡的一提,呼吸深沉的看着身上半裸的她:“你若想要,解开朕的穴道,朕自己给你,犯得着如此折磨人吗?” 闻言,袁修月洒然一笑! 微微倾身,芊芊玉指轻轻抚过离灏凌精壮的胸膛,她学着他的样子,魅~或笑道:“皇上觉得,今日强行要了我,很得意是不是?” “你……” 因她的抚触,离灏凌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感觉到她压落在自己身上的肌肤触感,他紧紧皱眉,周身滚烫欲爆,胸前剧烈起伏着:“你知不知道,男人是最经不起挑逗的?若你继续这么玩下去,等朕穴道解开了,朕必然还会强要了你!” “强要?” 眉梢轻轻一挑,袁修月对她坏坏一笑,略一停滞,她竟一闭眼,伸手将身上的残缺不全的衣裙悉数脱了下来。 这小妖精一定是故意的! 知自己再任她下去,只怕会筋脉劲爆,离灏凌深深喘息,双目欲眦的瞪视着袁修月:“袁修月,朕命令你,披上朕的龙袍,回你的冷宫去!” 好吧,他妥协了! “可是……” 轻轻的俯下身来,袁修月满脸羞红,却死不服气的任自己柔然的肌肤,划过自离灏凌身上划过:“皇上不是还没尽兴吗?” “你……” 离灏凌咬牙切齿道:“你这只小野猫,小妖精,到底想要怎样才满意?” 看着他发狂的样子,袁修月心下冷哼:“我其实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我只是想让皇上知道,今日到底是谁强了谁!” 她是在跟他赌一口气不假,但貌似自己这样做,最后舒坦的却还是他! 念及此,她脚下使力,蓦地从他身上起身。 身上忽而一凉,离灏凌双眸旋即睁开,见袁修月已然起身,他心中一急,连忙出声唤她! “喂!” 侧目看了她一声,他轻扯嘴角:“朕方才强你的时候……” “闭嘴!” 红着一张俏脸,怒气冲冲的打断他的话,袁修月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倾身拾起地上的衣衫穿上。将破碎的衣衫穿好,她回眸看了离灏凌一眼,便又向他走近。 见状,离灏凌嘴角微勾。 但,不等他出声,袁修月便拽住被他压在身下的龙袍! 用力拽了拽,见龙袍被他压的死死的,袁修月眉头一皱,毫不客气的抬起脚来,往他身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随着他的一声闷哼,龙袍也被她拽了出去! “袁修月!” 又一次被她拿脚踹,离灏凌眉目含怒,心中又气又急! 她踹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今生得势,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些?! 看惯了他怒火炽烈的样子,袁修月并不胆怯,只冷着眼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将龙袍披在身上,转身朝外走去。 看着她不声不响离去的背影,离灏凌以为她就这么走了! 心底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但,似是气不过一般,袁修月才走出几步,尚不及殿门时,便又转身回到贵妃榻前,并用力的往他光~裸性~感的屁股上狠踹了他一脚! “你……” 这一脚下来,离灏凌终是有些发毛了! 他是谁?!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是离国的九五之尊! 可眼下她却一连踹了他两脚!!! 这简直……气死他了! “皇上觉得气吗?” 再开口,口气冷冷的,低蔑着贵妃榻上的男人,袁修月怡然无惧的漠然道:“我此刻比你还气!” 言罢,她冷哼一声,拢紧身上的龙袍,转身向外走去。 临近殿门时,还不望抬手将摆放在殿门后的古董花瓶,哗啦一声挥落在地! “你……” 看着她拿东西撒气的模样,原本怒极的离灏凌仰躺向上,不禁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不过笑着笑着,他眸色一深,俊脸便不由缓缓沉下! 身不能动,他对殿外的姬恒吼道:“姬恒!与朕提两桶凉水来!” 他需要灭火! —— 夜溪宫外,春日灼灼,影子早已在凤辇前久候多时。 见袁修月发丝凌乱,披着龙袍出来,她神情微愣,旋即抬步迎了上去。 “娘娘!” “什么都别问!” 不曾多说什么,袁修月脚步不停,一步步步下石阶。 “娘娘!” 看着袁修月有些急切的脚步,影子站在原地,再次出声:“宁王殿下方才已经出宫了!” 闻言,袁修月身形一滞,脚步也跟着缓了下来。 微微回眸,看着台阶上方的影子,她轻颤了颤,终是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痕! 那个人,到底还是离开了么?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到最后,却不曾为他做过什么,一丁点都没有…… “娘娘……” 凝着袁修月嘴角的苦笑,影子心中轻叹一声,抬步步下台阶,来到袁修月身前,“王爷让属下转告娘娘,只要娘娘能过得好,即便他不能日日得见你笑,那一愿便也算如了意的!” “如此……便算如意了吗?”想到离萧然说出这番话时的落寞和不舍,袁修月心头蓦地一窒,眉头紧紧蹙起,她学着他的样子,仰头望着天穹,仿佛此刻,他的俊脸,就映在天际一般…… 他,曾是她回京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府外之人。 也是在安国侯府时,给过她最多温暖的人! 可如今,他却也走了吗? 而且,还是因为她,而不得不走! 思绪至此,袁修月的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微垂着眸她,如失了神一般,她一步步向下,终至凤辇前,头也不会的乘辇而去! 她不想自己的幸福,是由另外一个人的不幸换来的…… 真的不想…… …… 袁修月回到冷宫的时候,赫连棠早已回了福宁宫,而汀兰、芊芊和林盛等人,则早已在宫门前等了多时。 远远的,见凤辇回来,几人心神一震,连忙迎上前去。 须臾,辇车在冷宫门前停驻。 帘帐掀起,袁修月身披龙袍,由影子搀扶着自辇车起身,缓缓而下。 “娘娘!” 对袁修月微福了福身,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汀兰心下一紧!什么都没问,她上前自影子手中接过袁修月的手,扶着她抬步迈过冷宫门槛儿。 看着两人进门,一心记挂着离萧然的芊芊忍不住出声问道:“娘娘,宁王殿下真的去北城了吗?” 闻言,袁修月脚步微顿,神情随即变得有些悲凉! “芊芊!” 有些担心的看了袁修月一眼,汀兰不悦回眸,嗔怪着看了芊芊一眼,“你哪里来的那么话!” 第九十八章 至情至宠 30 被汀兰一喝,芊芊委屈的抽了抽唇,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见状,林盛忙凑上前来:“皇后娘娘,奴才有事要禀!” 微微挑眉,转头看了才刚回到自己身边的林盛一眼,袁修月轻轻的,叹了口气:“屋里说吧!” “是!” 微微垂首,林盛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一部以前的跟在袁修月身后进入前厅! 身上,仍然裹着那件离灏凌身上褪下的明黄色龙袍,袁修月由汀兰扶着落座,垂眸看着林盛:“这些日子,你在韩敏仪手下,该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本来,袁修月不问,林盛倒也还好,此刻听着一问,林盛身形一僵,蓦地便红了眼眶。 “奴才一切都好,谢娘娘记挂!”微微垂眸,不想她看到自己的脸,林盛垂首屈膝,当场便跪下身来。 见状,袁修月眉心微颦。 林盛过去曾服侍她两年,以韩敏仪的性子,绝对不会善待于他! 视线轻飘飘的自他低垂的脸上扫过,她并未戳破林盛的谎言,而是轻叹着问道:“你有何事要禀?起来说话!” “奴才谢娘娘!” 微微舒了口气,林盛站起身来,微顿了顿,他开口说道:“奴才要禀之事,事关娘娘和宁王有染的谣言!” 闻言,袁修月面色微变:“是韩才人?” “是!” 林盛微微颔首:“那日,韩才人忽然接到一封家信,看过家信后,她便低声吩咐心腹桃儿去找几个碎嘴的宫人,让她们把信上的内容传扬出去!虽然奴才不知那信上的内容,但第二日宫中便开始有关有娘娘和宁王的谣言……” 下颔微扬,袁修月抬眸望了林盛一眼:“你也说当日韩才人吩咐桃儿办事之时是声音很低,既是很低,又何以能够听清她的话?” 闻袁修月此言,林盛苦涩一笑,随即微微侧身,指着自己的耳朵:“娘娘请看!” 顺着林盛所指,袁修月的视线,落在他的耳朵之上。 但只这一看,她心中不由一惊! “你的耳朵?” 林盛的左耳虽完好无缺,但在他的耳根部分,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蜿蜒而上,直到没入他的发梢。 将脸正回,林盛苦笑连连:“奴才的耳朵,在初到揽翠宫的时候,便早已成了摆设。” 都说,人的潜力是无限,你之所以不会,不行,不能,是因为事情还没有把你逼到那个份儿! 当你真的走到了绝境,必定会挣扎着,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 而他,之所以知道韩敏仪和桃儿的对话,完全是因为,在耳朵出了问题之后,他学会了读唇! 视线,忽而变的冷了,袁修月屏息片刻,对林盛道:“告诉本宫,到底怎么回事?” “回娘娘……” 语气微滞了滞,林盛哽咽道:“韩才人知道,那次汀兰被罚,是奴才与娘娘通风报信的,便命人拿东西,砸了奴才的双耳!” 闻林盛此言,袁修月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韩敏仪!” 置于桌上的手倏然握紧,她的眉心紧紧拧起:“这笔帐,本宫一定要与你清算!” “娘娘莫气!” 见袁修月动怒,汀兰忙伸手轻抚她的背脊,轻声道:“如今虽有林盛作证,但到底是我们自己的人,即便此事闹到太后跟前,韩妃也会说是我们栽赃嫁祸啊!” “当然要有证据!” 双眸中,闪过一抹冷色,袁修月抬眸看了影子一眼:“寻个合适的机会,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桃儿跟本宫绑了!” “属下遵命!” 微微颔首,影子面色亦十分低沉! 抬眸睨了袁修月一眼,林盛忙又提醒道:“娘娘,前些日里,皇上杖毙了几名宫人,奴才怕此举早已惊了桃儿,那封家信大概早已被她销毁了!” “无妨!” 眸中冷意仍在,袁修月淡淡说道:“只要她还是活人,本宫就有办法让她开口!” 她,从不是好斗之人,却也从不怕斗! 今次韩敏仪所为,真的触动了他的底线! 她虽不喜欢宫中生活,也不愿去争什么,但却并不代表她可以任由与自己有关的人被人随便欺辱! 从汀兰,到林盛,莫说她要替他们讨回个公道,单就这回的谣言逼走了离萧然,便足以让她拿韩敏仪开刀了! —— 回到寝室,袁修月做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汀兰与她备了香汤! 不多时,香汤备好,她没有让汀兰继续伺候,而是独自一人,一脸疲惫的靠坐在浴桶中。 浴桶中,朦朦而起的热气,隐去了此刻她脸上的神情。 微微抬手,撩起一波清水,那清澈的水,溅于她柔白如玉的手臂之上,却终是结成颗颗水珠,久久不散去。 轻轻抬手,抚上自己的唇。 回想到早前在夜溪宫时,离灏凌粗暴的掠夺,和那火热的一幕幕,她的脸再次浮上一抹浓重的嫣霞! 他是皇上,她是他的皇后。 她的身子,在两年以前便已注定会是他的! 而她,也早已决定委身于他! 但,即便如此,她却从未想过,她的初次,会在今日这种情况下发生!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正如,离萧然的离开,也并非是她愿意见到的…… 轻轻的闭上眼,脑海中却总是挥不去离灏凌那邪肆笑着的脸,袁修月长长的叹息一声,缓缓将身子下移,终至将臻首深深的埋在浴桶中,久久不曾抬起…… …… 不多时,袁修月穿了中衣。却未曾挽发,只长发披散于肩的出现汀兰面前。 此时的汀兰,早已与她备好了一件淡紫色的裙裳,见她出来,汀兰忙取了衣裳帮她换上。 将新裙穿妥,汀兰拢了拢袁修月的襟领,不禁赞叹道:“娘娘这肤色,穿紫色真好看!” 若是旁时,听汀兰如此夸赞自己,袁修月一定会笑她睁着眼说瞎话,但此时,她却只是淡淡一笑,便出声问道:“午膳备好了吗?我饿了!” 闻言,汀兰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却点头笑道:“芊芊和荷儿早已在偏厅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就等着娘娘过去呢!”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袁修月脚步轻移,抬步出了寝室。 见她如此,汀兰微抿了抿唇,眸底满是担忧之色! 今日袁修月出门的时候,她不曾跟着,是以,她并不清楚,她此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回来的时候,除了披着皇上的龙袍,竟连里面的衣裙也都被撕破了…… 偏厅里,荷儿备好了午膳,便又为躲着不见袁修月,而去了后院,是以,此刻膳桌前,只芊芊一人候着。 “娘娘!” 见袁修月进来,芊芊弯唇一笑,忙对她福了福身,并起身扶她落座。 袁修月才刚刚落座,尚不及垂眸看过桌上菜色,便听外面传来姬恒的唱报声:“皇上驾到!” 闻言,袁修月身形微微一怔! 轻轻垂眸,抬手取了银箸,她仍然神色沉静的坐在桌前,丝毫不见要起身迎驾的意思! 须臾,离灏凌经由前厅,直接来到偏厅。 他挺拔的身子甫一进门,汀兰便已和芊芊双双福下身来:“奴婢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 目光温和的让汀兰和芊芊起身,离灏凌抬眼看着桌前的袁修月,见她一直背对着自己,却不曾起身,他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而是薄唇轻勾,缓步上前,动作十分亲昵的扶上他的肩头:“皇后还在生朕的气吗?” “皇上觉得呢?” 终是没有立即发火,袁修月的语气无温的垂眸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兀自抬手夹了一箸青菜。 见状,离灏凌对汀兰和芊芊轻轻摆手,示意她们两人退下。 两人见状,忙恭身退出偏厅。 待偏厅里只剩下自己和袁修月两人,离灏凌揽着她的肩头,在她身侧落座:“你可知道,这宫中没有哪个女人敢跟朕动气,即便是再得宠的女人,她们也只是耍些小性子,却不敢见朕而不行礼!” “哼……” 鼻息间轻轻一哼,袁修月眸华微抬,冷冷的瞥着身侧的他:“皇上若是喜欢那些温柔似水的,大可去找颜妃,亦或是刘美人,何必到臣妾臣妾这里来找不自在!” 闻言,离灏凌俊眉微微一拢! 凝眉片刻,他面色忽而一软,抬手取了公筷,与她布了些菜,他揽着她肩头的手臂轻晃了晃:“是朕不好还不行吗?” 今日,是他强要了她。 虽然后来她也……强了他! 但说到底,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了! “皇上哪里都好,是臣妾不好!” 转头低眉,袁修月赌气似的嗤声自嘲说道:“臣妾不比皇上的其她女人,不能为皇上宽心,却总是惹皇上动怒,臣妾行为不检,与宁王不明不白,饶是让皇上怀疑……这一切,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的错!” 第九十九章 至情至宠 31 “月儿!” 幽深的眸底,微微抚上一抹怒色,离灏凌沉声道:“你终究在气的,是朕流放了他!” “是又怎样?” 想到离萧然,袁修月眉梢轻轻挑起,终是转头对上他的眼,她神情一柔,心怀希望的看着他:“如今皇上知道,臣妾和他之间,并无私情,可许他回京吗?” 闻言,离灏凌脸色变了变! 想都不想,他将视线与她的别开:“圣旨已下,不可能!” 莫说那个人是真的喜欢她,就算他对她无情,以他的身份,他也不会容他在京城久留! 听他说出不可能三个字,袁修月的心,微微一凉! 轻轻的,一抹哂笑抚上唇角,她紧紧咬着下唇,语气凝咽道:“说到底,皇上其实是不相信我!” 他,若从一开始便是信她的,便不会有后面的这么多事了! 听她说话的语气,离灏凌神色一紧! 微转过头,他张口欲言,却见她将身子转向一边:“既是不信,又何必要守在一起,皇上……你走吧!” “你……” 被袁修月的举动,气的险些跳脚,离灏凌冷言问道:“朕,只问你一次,你此话是出自真心吗?” “是!” 深吸一口气,袁修月倔强的抿起双唇:“你走吧!” 听她从口中斩钉截铁的说出是字,离灏凌的心底,不禁暗暗抽痛! 扶着她肩头的手,轻轻滑落,他从她身边起身! 感觉到他的动作,袁修月唇角轻动,却终是不曾回头。 “这个!” 声音里,似是压抑着什么,离灏凌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圆帕,伸手置于袁修月面前。 微垂眸华,看着圆帕上那抹如梅花般绽放的嫣红,她的脸色,不禁微微泛红。 凝着她微红的耳根,离灏凌故意冷笑了笑,邪肆说道:“怎么?敢强了朕,却不敢看这圆帕吗?这东西你拿好了,回头可是要交到母后那里的。” 闻言,袁修月眉心一颦! 抬眸之间,瞥见他脸上满是戏谑的冷笑,她心下一滞,凝着他意得志满的眸,她心下的火气,倏而上涨,竟随手抄起桌上的碗碟,便朝他扔了过去! “走!” 哐啷一声! 碗碟擦着离灏凌的身子摔落在门角处,凝眉低望,看着地上的碎片,离灏凌回眸冷道:“袁修月,你可知今日在夜溪宫打碎的花瓶有多名贵?这会儿又开始了是不是!” “东西再名贵,皇上在乎吗?” 沉声冷问,袁修月回手又抄起一只汤碗,看也不看的便朝着离灏凌掷了过去! 身形一闪,躲过她头来的汤碗,离灏凌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你……” 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袁修月再次抄起一只碟子,飞也似的朝着他投了过去…… 哐唧一声,碟子落地摔的粉碎! 紧接着,又有一只汤匙飞来…… 汤匙过后,又来一只菜碟…… 无奈,看着袁修月接二连三,投的起劲儿,离灏凌只得一脸铁青的退出偏厅,暂时离开冷宫这个是非之地…… 从这一日起,皇上和皇后的关系,整好与前一阵子倒了个个! 以前,是皇后去夜溪宫见皇上,皇上对她冷冷淡淡,视而不见! 但是现下,却是皇上到冷宫数次,每次都被皇后拿东西给砸了出来! 虽说,前者之时,钟太后还命赫连棠过来当和事佬,但到了这一次,见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 这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袁修月刚刚起身,便见汀兰进门禀道:“启禀娘娘,太后身边的碧秋姑姑来了!” 闻言,正坐在铜镜前梳妆的袁修月,便不禁眉心微蹙! 这碧秋姑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在太后跟前说句话,有时比赫连棠都管用! 但是这会儿子,她过来作甚?!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玉篦放下,轻声道:“请碧秋姑姑进来!” 须臾,汀兰便带着碧秋进入寝室。 抬眸看了眼袁修月,见她坐在镜前梳妆,碧秋低敛眸华,动作恭谨的在她身后行了一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姑姑请起!” 淡淡应声,自梳妆台前起身,袁修月转身看向碧秋:“今日姑姑亲自过来,可是太后有什么旨意?” “是!” 碧秋微微颔首,道:“今日太后娘娘命奴婢请娘娘前往福宁宫用膳!” “本宫知道了!” 心下虽有不少疑惑,袁修月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些:“有劳姑姑走上这一遭!” 闻言,碧秋笑了笑,垂首对袁修月伸出手来。 温润一笑,袁修月微微抬手,将手置于碧秋腕上,由她扶着缓步向外。 …… 福宁宫,太后寝宫。 常年不变的苏合香,燃的正炙! 甫一入殿,袁修月便见钟太后坐于膳桌前,膳桌上,珍馐美味早已齐备。 淡淡的,自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脚步轻缓垂眸上前,在太后面前恭身福礼:“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安……” 淡淡一笑,却少了往日慈爱,钟太后对袁修月微微抬手。 袁修月会意,置于碧秋腕上的手轻轻抬起,置于太后手心,遂与落座。 微抬眸,对袁修月微微一笑,钟太后轻声叹道:“仔细算来,自皇后住入冷宫,哀家已然很久不曾与皇后一起单独用过膳了。” 闻言,袁修月唇角轻勾:“一切,是臣妾福薄,不得圣心!” “是皇后福薄吗?” 含笑的眸,光华铖亮,钟太后伸手端起身前的燕窝粥,低眉轻道:“依哀家来看,不是你不得圣心,而是你对别人有了心吧!” 闻太后此言,袁修月心神一凛! “唉……” 深深一叹,钟太后淡淡抬眸,满是失望的瞥着袁修月:“你该知道,你是棠儿所选,哀家对你一只都抱以厚望的,今次你与皇上出宫归来,哀家以为你们直接的嫌隙已融,却不想事情……并非哀家表面看到的那般。” 太后的话,说到这里,袁修月自然已然明了,她今日传她至此的原因! 说到底,皇上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她可以见得他不理于她,却见不得她将她的儿子拒于千里之外! 这,便是只有身为母亲菜会有的……护子情怀! 念及此,微微垂眸,她轻笑了笑,无奈叹道:“臣妾让太后费心了!” “费心倒谈不上!” 嘴角上,依旧噙着笑,钟太后对袁修月问道:“哀家今日传你前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太后请问!” 轻轻的,应了声,袁修月凝着太后的眼。 眸华微敛,钟太后凝着袁修月的眸,语气轻缓:“你与皇上之间闹的不慎愉快,可是与宁王有关?” 闻言,袁修月眸华微闪,却无从否认! 此事,本就与离萧然有关! 见她不语,太后的眉头有些不悦的紧皱开来:“你不否认,便是承认了?你可知宫中盛传你与宁王有染一事?” “此事……确实与宁王有关,但并非太后所想那般!” 红唇轻动,袁修月眸华一闪,抬眉轻道:“不过臣妾与宁王有染一事,根本就是有人想要设计陷害臣妾,臣妾有证据……” “够了!”端着燕窝粥的手,微微一抖,钟太后并未给袁修月解释的机会,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再次出声问道:“哀家听说,你为了他,还要求皇上放了安太后?!” 闻言,袁修月交握于腿上的手,微微一紧! 此刻,她不得不感叹,这世间,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正在袁修月感叹之际,钟太后手中的粥碗砰的一声砸落在膳桌上! 心下一惊,袁修月倏然抬眸。 却见一向温和慈爱的安太后竟阴沉着脸,仿佛变了个人似地,沉声冷喝:“安太后是什么人?她也是你想放就能放的吗?” 闻言,袁修月心下咯噔一声! “太后……” 心思陡转,寻思着钟太后与安太后莫不是有天大的恩怨,袁修月咂了咂嘴,怔怔的坐在那里。 钟太后微低下头,遮去眸中阴郁。 沉寂半晌儿,她缓缓抬眸,对着暖厅方向道:“出来吧!” “是!”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暖厅内传出,狠狠的刺入袁修月的心底,在她的注视下,她的姐姐,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身穿一件雪色长裙,自暖厅方向,聘婷挪步,一步步来到袁修月面前。 妩~媚的眸中,波光闪动,袁明月眸底含笑,不曾去看袁修月,只福身对钟太后和她盈盈一礼:“明月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姐姐……” 轻轻的,唇瓣蠕动,袁修月转眸看向太后:“太后这是何意?” 钟太后不看袁修月,却伸手拉过袁明月,动作亲昵的扶着她的腰肢,轻轻说道:“打一开始,明月这丫头,便是皇上最属意的皇后人选,但棠儿这丫头胡闹,到安国侯府走了一遭,却选了你来,原本……哀家想着,只要这皇后是出自将门侯府,且又能识得大体,一切也就罢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宁王有染,更不该与安氏一族为伍!” 第一百章 至情至宠 32 她先要自己的儿子得到幸福,但却不想这份幸福,跟安氏一族,扯上一点关系! 半点,都不行! 心下,蓦地升起一丝丝凉意,袁修月唇角微动,扯出一抹了然的弧度:“太后想废了臣妾,让姐姐取而代之?” “哀家绝对不会允许后宫之中,有一位倾向安氏一族的皇后存在!” 在这一刻,钟太后的眼中,有着袁修月从不曾见过的狠戾,微转过头,她凉凉的看着袁修月,语气清冷道:“待你姐姐入宫之后,若你能在冷宫安分守己,哀家便也就图个眼不见为净!如若不然……” 后面的话,安太后并未说出口,但袁修月却早已心中了然! “太后的意思,臣妾明白了……”原本微翘的唇,缓缓划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只是此事皇上……他会应允吗?” “这个你自不必操心!” 对袁修月冷淡一笑,钟太后道:“就如当初哀家执意要立你为后一般,哀家自有办法,让皇帝同意明月入宫,也自有办法,让他不再踏足冷宫一步!” 闻言,袁修月不禁心下一叹! 姜都是老的辣! 她相信太后这块老姜,有的是手段,可以左右离灏凌的意思! “既是如此,那……”垂眸敛目,袁修月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对着安太后微一欠身,“臣妾先行告退了!”言罢,她不曾多留片刻,直起身来旋步转身离开! 看着她起身离开,钟太后眸华微深,袁明月则唇角微翘! 回眸看了钟太后一眼,她福了福身道:“请太后娘娘容明月去看看妹妹!” 闻言,迎着她关切的眸,钟太后眸色微缓:“早去早回,晚些时候,待会儿子,哀家还要到夜溪宫与皇上一起用膳!” “明月明白!” 对太后嫣然一笑,袁明月快步向外,直追着袁修月而去。 “妹妹!” 终至福宁宫门外追上袁修月,袁明月不禁出声轻唤她。 闻声,袁修月停下脚步! 微转过身,见袁明月款步而来,她面色清冷,脸上平静无波:“姐姐当下,是来与我炫耀的吗?” “炫耀吗?姐姐是来与你解惑的?” 明眸微抿,袁明月缓步来到袁修月身前:“妹妹此时一定十分好奇,钟太后以前对你宠爱有加,为何到了现在,却有对你如此无情?” “姐姐知道?” 虽心中猜想,此事一定与安太后有关,但袁修月仍饶有兴致笑了笑,瞳眸微眯的凝着袁明月。 “当然!” 轻弯唇角,娇魅一笑,袁明月轻道:“妹妹可知,为何如今贤王身子一直半病不愈吗?” 眉脚轻动,袁修月试探回道:“因为安太后?” “确实是因为安太后!”听她此言,袁明月笑着点了点头,在她耳边低声轻道:“当年在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便一只得先皇眷顾,更有甚者,先皇竟有意册立太后贤王为太子,安太后是正宫,自然容不得太后母子上位,便与人一碗毒药,想要害死钟太后母子,但天算不如人算,那碗毒虽差点要了贤王的性命,却也累的她被废黜了后位,终年禁足于寺庙之中……” “原来如此吗?” 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袁修月眉心紧蹙。 回想那日她求离灏凌时,他勃然大怒的模样,她的心里,一时滋味莫名! 原来,这深宫之中,看似繁华,却还隐藏着这么多黑暗,见不得光的秘密…… 轻轻一叹,不曾理会袁明月,她脚步轻旋,准备离去。 “袁修月!” 蓦地伸手,拉住袁修月的手臂,袁明月无法承受被她无视的的感受,冷声嘲讽道:“这一次,连太后都站在我这一边,即便你再自请废后也罢,怎样也好,终是挡不了我的进宫之路!” “那就恭喜姐姐了!” 不曾抬眸,也不曾拿正眼去瞧袁明月,袁修月轻笑了笑,再次转身,微扬着头抬步而去! 人活在世,各有各的追求! 而今她的姐姐,又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了一步,她能做的,便唯有恭喜她了! 今日之事,她怪不得太后! 怪只怪,这时间失态炎凉,怪只怪,有些事情,既是发生了,她就无法与之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就如他和离萧然的感情,亦如她真的在离灏凌面前为安太后求情……身为一个一生都在后宫沉浮的女人,太后今日之举,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利益! 这……并不算过分! …… 是夜,夜色正暖。 袁修月躺在床上,脑海中总是不时浮现出白日里安太后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她有办法,不让离灏凌再踏足冷宫一步! 若是他不来,那么以后的她,便可以真的过上以前自己所期待的日子了…… 可,奇怪的是……以前她明明那么喜欢冷宫的生活,喜欢淡然处世,但此刻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以后会属于她的姐姐,她的心底便开始隐隐作痛! 思绪百转之际,她忽然感觉到身后缓步可以放低的脚步声! 不曾回眸,那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便已然入了她的鼻,直达她的脑海! 在她身后,离灏凌动作极轻的坐在床边。 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以为她已熟睡,他眸色微暖,轻叹着伸手抚上她的侧脸! 自那日之后,她每次见他,就会像一只刺猬一般,对他竖起全身的刺! 加之本就国事繁忙,他只得将自己心中对她的思念狠狠压在心底。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半夜时分,趁着她熟睡之际,赶来冷宫看她一眼! 思绪至此,他的手缓缓向下,停落在她的唇边。 情之所至,他倾身向下,想要偷吻于她,却不期此事,她蓦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亦迎上了他的眸! “月儿……” 深深的,贪婪的,好像看不够一般,借着月光凝视着她近在尺咫的脸,离灏凌眸色渐渐深沉…… 静静的,与他四目相对。 想到日后,他可能不会再来冷宫,袁修月握着他大手的纤手微微一紧,微扬下颔,与他气息交缠。 薄而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身形下落,深深吻上她的唇…… “我的月儿,你是我的……” 离灏凌哑声问道:“月儿,爱我吗?” “什么……” “月儿,你爱我吗?” 爱吗?! 听到他的问话,始终处于迷离状态的袁修月扪心自问,却无法在心中找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她……在乎他! “月儿!” 嘶吼一声:“告诉我,你爱!” 他要她,不只是她的身子,她还有她的心…… “爱……” 在听她说爱的刹那间,离灏凌的心,忽然蕴起万般柔情,满意的深吻她的唇。 这一刻,屋外,夜色正沉,屋内,春光旖旎…… 床榻上,将袁修月无限怜惜的圈在怀中,离灏凌动作轻盈的替她将锦被盖好,微侧着身,凝视着她酣睡的容颜,他眉目含情,忍不住倾身在她额上落下深深一吻! “嗯……” 似是被他扰了美梦,袁修月嘤咛一声,微动臻首。 听到她此刻柔柔的,似婴儿一般嘤咛声,离灏凌不禁莞尔一笑! 白日的她,性格太倔,像只小野猫似得,总是与他做对,但现下的她,却又是这般……深深的凝着她娇酣熟睡的脸,离灏凌忽而心下一动,方才平息不久的火热,再次缓缓复燃…… 而她,是灭火最好的良药! …… 因四更时便要上早朝,睡了没两个时辰,离灏凌便已然转醒! 低垂眸华,见身侧的人儿还睡的香甜,他轻笑了笑,情动之余,俯身轻吻了下她的唇。 半晌儿,见她仍没有反应,他不由展颜笑喃:“小野猫,昨夜一定累坏了!” 语落,即便不舍,却仍是将视线移开,他轻掀锦被,动过轻缓的下了床。 深深的,回眸又看了袁修月一眼,他弯身将散落在地的龙袍拾起,这才依依不舍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外,负责与袁修月守夜的,是影子! 此刻,她正欲姬恒一同候在门外。 “皇上!” 见离灏凌出来,她和姬恒纷纷对其恭身行礼。 “嗯!” 对两人轻点了点头,离灏凌看向影子:“朕去上早朝,照顾好娘娘,明日且记得让她多睡会儿!” 闻言,影子垂首应道:“属下遵命!” 寝室内,在离灏凌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袁修月原本紧闭的眸,便已缓缓睁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 至情至宠 33 辗转过身,抬手轻抚他方才睡过,仍旧留有他体温的地方,她眸色微深,心中思绪翻飞…… 在回宫之前,他曾答应过她,只要她回宫,她的姐姐,便一定不会进宫! 但如今,若太后一心要让她的姐姐进宫,他……只怕也是拦之不住的! 念及此,她不由深深的,涩涩的轻叹一声! …… 两个时辰后,天际破晓! 过了辰时,仍不见袁修月起身。 汀兰先吩咐荷儿和芊芊准备早膳,自己则提了桶热水,往袁修月寝室走去。 进了寝室,将水桶放下,汀兰蹑手蹑脚的来到床前。 悄悄的,将床帐掀起,她想瞧瞧袁修月是否醒了,却在垂眸之时,见她一只睁着眼,直勾勾的望着床顶,不知在想着什么! 眉心微蹙,汀兰笑问道:“娘娘,您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奴婢进来伺候!” 视线轻移,对上汀兰明亮的眸,袁修月笑了笑:“不叫你,你不还是一样进来伺候了?” 闻言,汀兰也跟着笑了笑。 转身将水桶里的水倒入脸盆,她不曾回头,对袁修月轻声说道:“奴婢方才到内务司去取衣料的路上,不想遇到了大小姐!” 听到她的话,正准确下床的袁修月微微一愣! 现在时候还早,袁明月却出现在宫里,如此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她昨日根本未曾回府! “姐姐一心想要入宫,出现在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唇角边,缓缓勾起一抹浅笑,袁修月起身下床。 双脚甫一落地,她不由微微皱眉! 因昨夜的疯狂,此刻她的身上处处酸疼不已。 “娘娘怎么了?” 见袁修月眉心微蹙,汀兰忙关切问道。 “没事!只是回宫之后歇的有些太久了,身子有些不像自己的了!”对汀兰轻摇了摇头,胡乱编了个理由,袁修月微蹙着眉,行至她身前,身掬了一捧温水,轻轻拍打在自己脸上。 闻她此言,汀兰将手里的巾帕递了过去,并出声提议道:“既是如此,正好有影子在,要不娘娘待会儿与她切磋一下如何?” “呃……好吧!不过午后!” 此刻她身体酸痛,要切磋也得过几个时辰,等到身子好些了! “好!” 轻点了点头,见袁修月将巾帕递回,汀兰把帕子放好,转身替她取了要穿的衣裳。 须臾,洗漱完毕,并未如以往一般去穿裙装,她换上一件俐落的骑马装,英姿飒爽,整个人也跟着变得精神起来。 出得寝室,见影子站在门外,她巧然一笑,道:“等到午后,与本宫过几招如何?” “娘娘!” 怔怔的看着袁修月,却见她根本没有给自己推脱的机会,便已自顾自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影子清冷的眉,不禁微微一拧! 跟主子过招,出手轻了,会让主子觉得她小瞧人,若出手重了,又会伤了人……总之一个字——难呐! 可她,却连推脱的机会都没有! 不多时,用过早膳,袁修月竟真的让影子陪她切磋武功! “娘娘……” 抬手接过袁修月扔来的长剑,看她铮的一声将软剑甩直,影子咂了咂嘴,满脸犹豫:“这……刀剑无眼,还是不要了吧!” “为什么不要?” 轻挑着眉,眸子眯的弯弯的,袁修月动作有些夸张的伸了伸懒腰,随即轻喝一声,甩手快速出剑,直逼影子要害! 影子见状眸光一闪,手腕蓦地一抬,锵的一声,将迎面而来的软剑格挡出去。 “反应挺快嘛!” 软剑蓦地微抬,袁修月手指比剑直指影子,故意连削带刮的道:“影子,在宫外的时候,本宫一只没机会见识的真正身手,今日你便拿出自己的本事来,也好让本宫开开眼界!” 听袁修月提到在宫外之时,影子眉心一窘,脸色微变,她的眸色也随之变得冷清起来! 在宫外之时,她先是被她点了穴,后又被岳王劫持,再往后还中了软筋散……以上种种,对身为暗影的她,根本就是一种耻辱! “娘娘!” 长剑缓缓执起,影子对袁修月冷言道:“属下得罪了!” 语落,她脚下生风,执剑而上,剑芒闪过,乱了人眼,剑剑削在袁修月的软剑之上,迫的袁修月不得不快步后退,以求自保! 被影子逼得不时后退,袁修月眸色微深,脸上却是兴味盎然! 唰的一声,以软剑撑地,得以勉强稳住身形,她笑了笑,不由赞叹出声:“果然不愧是暗影,够强!”语落,她轻抖剑身,抬手一晃,反被动为主动,朝着影子进攻而去。 瞳眸微闪,影子腕部陡的一转,反手便将长剑结结实实的砸在袁修月的软剑上。 因猛然被击,软剑反弹的力道,将袁修月的手震到酥麻! 眉心一拧,她抬剑便要刺出,却不期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温雅动听的男音:“姿势不对,将自己暴露了,手臂抬高!” 闻言,她心下一颤,却只是眉宇一皱,蓦地将手臂下放,恰好躲过影子一击! 下一刻,好听的男声再次想起:“她下盘不弱,攻上!” 随他语落,袁修月果然手腕上扬,直指影子上盘而去。 突然而至的男声,本就乱了影子的节奏,此刻听对方直道自己弱点,影子面色铁青,却无暇看对方一眼,只得暂时阻挡袁修月的进攻! 但,即便她使劲浑身解数破解袁修月的杀招,有身后男子的指点,袁修月却总是可以很快便知道自己的弱点! 如此一来,她只觉自己根本是在跟两个人打,腹背受敌! “抬腕直取,削喉!” 终于,在几十个回合之后,男子道出了影子身上最大的破绽! “得令!” 唇角轻勾,扬起一抹胜利的笑,袁修月依言抬腕,持软剑直取影子咽喉! 见状,影子无奈,只得将身形后仰。 也恰在此时,男子的声音再次徐徐想起:“封她大穴……” 啪的一声! 袁修月果然点了点影子的穴道! “娘娘……你胜之不武!” 被袁修月定在院中,影子满脸不服,忿忿转头,她想看清身后男子到底是谁,却碍于穴道被点,而无法成行! “胜之不武,本宫也还是胜了……影子,你败了!” 丝毫不觉自己剩的不光彩,袁修月唰的一声,将软剑收起,眸色明显闪动,她快步朝着男子所在的门口处跑去! “哥哥!” 眸中渐渐浮上泪光,她欢快的叫着,如彩蝶一般在空中飞舞,单薄的身子,直直朝着方才一直指点自己的男子奔去…… 冷宫门前,此刻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却容貌清俊的青衣男子! 见袁修月翩然而来,他眸色温柔,却声音爽朗的笑了笑,而后缓缓对她张开双臂。 “哥哥!” 在袁文德面前蓦地顿下脚步,怔怔的凝望着他清俊,却略带肃杀之气的眉目,袁修月睫毛微颤,想要伸手触摸他的俊脸,却终是展颜一笑,倾身投入他为她张开的怀抱!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方才她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心里到底有多么激动! 一别五年,世上最疼她,最爱的她的哥哥,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想到过去五年,一只不曾有他陪伴的日子,袁修月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情绪,却终是忍不住泪水决堤,浸湿了袁文德的衣襟:“哥哥,五年了,你一直不曾回过京城,丫头想你了……” “丫头别哭……” 薄削的唇,微微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弧,袁文德抬起一只手,轻拍她稍显单薄的背脊:“哥哥现下不是回来了吗?” 闻言,袁修月眼里的泪,不但没停,反倒簌簌的落了下来。 见状,袁文德并不急躁,只静静的,一手扶着她的肩头,一手像哄孩子一般,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 良久,觉得自己终于哭够了,袁修月抽噎着止了泪,缓缓自他怀中起身。 低眉看着五年前尚显稚嫩,如今却已蜕变的婷婷玉立的袁修月,袁文德含笑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皱眉说道:“往日可以在边关放火,可以与山贼为伍,一只高喊着自己是巾帼英雄的那个丫头哪里去了?为何现下我只看到一个丑丑的鼻涕虫?” “哥哥!” 不依的撇了撇嘴,袁修月终因袁文德的话,扑哧一声而破涕为笑! 见她破涕为笑,袁文德也跟着笑了笑! 微微转头,他以下颔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尚被定在地上,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影子:“半天了,你打算让人家一直定在哪里吗?” 微微回眸,瞥见影子的脸色,袁修月偷偷一笑,旋即拐着袁文德的手臂,与他一起来到影子身前! 微一抬手,只闻啪啪两声,她动作俐落的解开影子身上的穴道。 第一百零二章 至情至宠 34 身形一松,影子唇角轻抽了抽,凝眉看了袁文德一眼,她面色不郁的恭了恭身,便冷着俏脸对袁修月恭身道:“属下今日要回营地,明日一早回来!” “嗯!去吧!” 知影子面子上肯定挂不住,袁修月掩嘴轻笑了下,对她微微颔首。 得到袁修月的应允,影子抬眸瞥了袁文德一眼! 剑对方正在斜睇着她,她眸色一敛,再次恭身后,转身离去。 看着影子离去的背影,袁文德微微挑眉:“这女子功夫不弱!” “那当然,她可是皇上身边的暗影!”得意洋洋的比着大拇指,袁修月见影子出了宫门,便拉着袁文德的手,快步进屋:“哥哥,我们到里面说话!” 屋内,汀兰的小厅里,汀兰正手拿绣撑,认真仔细的绣着一对鸳鸯。 听到脚步声,她不禁抬眸向外望了一眼。 剑外厅里,袁修月竟拉着袁文德进来,她双眸一亮,忙满脸喜色的出了小厅:“奴婢汀兰见过将军,给将军请安!” “嗯!” 俊朗的眸,微微眯起,袁文德凝了汀兰一眼,轻轻点头:“都道是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汀兰丫头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再如何不同,奴婢也还是将军识得的那个汀兰呀!”知他是在夸自己,汀兰含羞一笑,边笑着,边往外走:“奴婢去给娘娘和将军沏茶!” 笑看汀兰出去,袁修月转头看向袁文德,不无埋怨的娇嗔道:“枉我还整日念叨着哥哥,哥哥何时回来的?怎地我一点动静都不曾听说?” 听出她话里的埋怨,袁文德宠溺一笑,对她解释道:“我今日一早才到的京城,进京之后,因皇上召见,尚不曾回府,便来了宫中!” “原来如此!” 微抿了抿唇,袁修月抓着他的手:“我听皇上说,哥哥今次回来,是为应对与南岳边境之事?” 淡淡一笑,袁文德轻轻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后宫不得干政,你知道那么多并不一定是好事。” “谁干政了?” 一脸被冤枉的神情,袁修月俏皮轻纵琼鼻:“我所关心的是哥哥此行会在京城待多久?” 闻言,袁文德眸光微闪。 想到方才在夜溪宫时,离灏凌说的那番话,他缓缓敛去笑意:“这次……应该会待很久!” 听他这话,袁修月不禁一脸欣喜! 看着她满脸喜滋滋的样子,袁文德眉心轻皱着,声音沉下:“丫头,你入宫这两年,他对你好吗?”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知袁文德口中的他是指离灏凌,袁修月微垂了眸,却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既是你点头,此刻又为何住在这里?”微冷的眸,微微抬起,袁文德环顾四周,静静的看着她。 静窒片刻,袁修月仍是缓缓的道:“有的时候,住在这里,比住在在皇后宫中,我反倒更觉自在一些!” 深深凝眸,望着眼前,虽努力与以往一般,眼底却终是多了许多心思的袁修月,袁文德微微一叹道:“这里是皇宫,是全天下最繁华,却有最阴暗,最是勾心斗角之处……你的性子,本就与这皇宫格格不入,在这里,又岂会过的好?” 知道什么事情都逃不过袁文德的眼睛,袁修月苦笑着,神情渐渐流露出些许伤感:“即便格格不入,我却总是逃不出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她憧憬外面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一直都想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但到最后,废后诏书下了又烧,她此刻……却仍旧留在宫里。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静静的看盯着袁修月看了好一阵子,袁文德英俊的眉头微拢了起来:“丫头,哥哥问你,你是真的想逃离这座牢笼吗?” “哥哥……” 抬眸迎着袁文德的眸,袁修月的神情略显踌躇。 如今,离萧然走了,太后要与她为敌,明月亦要以太后为靠山如愿进宫了,这一件件的事情,自她回宫之后,一直都在让她困扰不已! 若是以前的她,如若有机会离开,她一定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远走天涯! 但是,现在的她,心中却多了某种羁绊…… “丫头……” 将袁修月踌躇不前的样子看在眼里,袁文德的神情,渐渐变得冷漠:“方才,你可知皇上与哥哥说了些什么?” 眸华微抬,瞥着袁文德的神色,袁修月敛起眉目,嗫嚅出声:“姐姐,该是要进宫了吧!” 就如钟太后说过,她自有办法让袁明月进宫,能够让他哥哥在她面前露出如此冷峻神情之事,一定便是袁明月入宫一事! “看样子,你知道此事!” 微抿的唇角,微微逸出一抹苦笑,袁文德俊秀的脸上,神情阴郁:“皇上与我说,太后有意让明月进宫……你可还记得哥哥说过的话吗?” “记得!” 微撇了撇唇,袁修月终是叹了口气:“我与明月,绝对不可共侍一夫!” 这,是他从小便教诲她的! 苦笑渐渐散去,袁文德目光微沉:“可如今你尚在宫中,明月却要进宫了!” “是啊!” 淡淡的,只应了两个字,袁修月眉心紧锁,心中涩然不已! 虽然她不想,但这终究是事实! 凝着袁修月一脸苦涩的模样,袁文德静窒许久。 许久过后,袁修月苦叹一声! 缓缓的,自桌前起身,她行至袁文德身边,就像小时候一般,屈膝坐在地上,将自己的脸,枕在他的腿上,语气淡淡的,却透着无尽烦恼:“哥哥,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初进宫的时候,自太后手中接过六宫事宜,小小年纪,便将宫中事物打理的妥妥帖帖……” 闻她所言,袁文德原本阴郁的脸色,渐渐露出一丝暖色。 轻轻的,抬起手来,他轻抚她的发髻,柔柔说道:“哥哥的丫头,一只冰雪聪明,自然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哥哥错了!那只是以前的我!” 凝眉摇首,袁修月在袁文德腿边轻轻叹道:“自从此次,我回宫之后,便总是诸事不顺!” “怎么说?” 轻轻的,将她耳边的发丝塞到而后,袁文德温言问道。 “以前的我,在皇上面前,总是可以掌控全局,将他气的火冒三丈,但此次回宫,一切都变了……现在在与皇上相处时,他总是可以游刃有余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而我却总是被气到跳脚,这一件事情不顺,后面的事情便通通的都不顺,因为我的错,先生走了,太后也开始不喜欢我,还一心要明月进宫……” 微微苦笑,袁修月哽咽抬眸,望进袁文德的眼底,几年来第一次露出无助之色:“哥哥,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听袁修月如此坦白的说出心底的话,袁文德的心底,不禁亦是苦涩一叹! 都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过去,她对皇上无情,皇上心里也没有她,是以,每每在面对皇上的时候,她都可以冷静的与起周旋,而皇上则会被他气的火冒三丈! 但是如今呢? 身为她的兄长,他岂会不知,她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对那个人动情。 因为动了情,却对皇上的改变一时不知如何侍从,继而她的心里开始充满了不确定! 这份不确定,会让她在面对皇上的时候,患得患失,再不能做到以前的淡然安闲,因此……也就有了今日之果! 而她,身为局内人,仿佛还不曾明白这一点! “傻丫头,哭什么!”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凝着她朦胧的泪眼,袁文德有些心疼的一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道:“方才在皇上那里,我已然提过你不可能与明月共侍一夫之事,此事……便全凭圣意决断吧!” “那……” 缓缓起身,袁修月凝着袁修月的眸,“皇上的意思是……” 对她笑了笑,袁文德拉着她坐下身来:“皇上的意思如何,哥哥不知道,但如果在明知你不会与明月共侍一夫的前提下,皇上还是准她入宫的话,哥哥便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 眉梢轻挑,袁修月眸色晦暗:“我即便身在冷宫,却仍是皇后,以如此身份,如何能离开?更可况……还有袁府……” “袁府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你走了,还有明月……”冷笑了笑,袁文德道:“再者说来,有我在,袁家便不需靠女子撑起门楣?” “哥哥……” 读懂袁文德脸上的坚决之意,袁修月红唇轻蠕,心中沉重莫名:“有太后的压力,皇上他……” “也许他会选你呢?!” 淡淡的笑了笑,袁文德轻轻的,扶着袁修月的双肩,语重心长道:“今日哥哥已然禀明,此事乃是死结,二者皇上必选其一,若皇上在明知你与明月不能共存的情况下,仍旧准她入宫,那你便不必再对这里有任何留恋了……” 第一百零三章 至情至宠 35 “哥哥……” 感觉到兄长扶着自己肩头的力道,袁修月脸上虽有犹豫,却终是点了点头! 终是见她点头,袁文德的浓密的眉微微一紧,冷峻清秀的脸上却不见一丝轻松之色! 若是,事情果真到了那一步,她想……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羁绊,潇潇洒洒的离开了…… —— 因袁文德回京后,尚不曾回过安国候府,是以,见过袁修月后,他在冷宫待了没多久,便离开皇宫,回返安国侯府了。 这边,袁修月才刚将他送走,便要转身回屋。 但,才往里走了没几步,尚不及她回到屋内,便听芊芊在她身后轻唤着她:“娘娘……”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微一皱,转身看向芊芊。 而此时,芊芊的视线,却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这人,浅笑辄止,白衣素裙,美丽绝伦的容颜,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晃得人睁不开眼! 正是她的姐姐——袁明月! 迎着袁修月的眸,袁明月温雅一笑,缓缓上前,聘婷一礼:“明月参见皇后娘娘!” 原本皱起的眉,渐渐舒展,轻唤袁明月一声,袁修月的神情淡淡的看着她:““姐姐额这会儿不在太后身边伺候,怎么到我这冷宫来了!” 明媚的眸,笑的弯弯如月,袁明月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娥眉微蹙道:“我听说哥哥来这儿了?仔细算算,我们兄妹也已有数年不见了……他人呢?” 袁修月唇角冷冷一勾:“哥哥方才是来过,不过现下已然回府了。” “啊,这样啊!” 美丽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袁明月笑的极淡:“不久前我便知道哥哥进宫的消息,这才亲自到夜溪宫去,请姬总管代为传话,道是我在太后宫里,但等了这么久,他只来了你这儿,便回府去了……说到底,哥哥还是与你最亲,再怎么说,被父母丢到哥哥那儿的是娘娘你啊!” 听出袁明月话里的讽刺,就向自己心里已然结疤的伤口被人重新揭开一般,袁修月便再也笑不出了:“姐姐还有事吗?若是没有,就早些时候会太后那里吧!” “我……还有事想要跟妹妹单独说……”见袁修月转身欲走,袁明月星眸微眯,不疾不徐道:“是关于太后的……” “是吗?” 只淡淡回眸睨了袁明月一眼,袁修月继续向前迈步:“太后的意思,我已然明白……从今日起,我不会踏出冷宫一步,你回去只管让她老人家安心便是!” “妹妹不知道吧!” 眼睁睁的看着袁修月无视自己一步步向里,袁明月明眸大睁,不温不火道:“昨日夜里,太后娘娘便病了……且,还一病不起呢!” 闻言,袁修月心下惊讶,回眸一看,见袁明月一双剪水秋眸,莹莹闪闪,正含笑看着自己! …… 冷宫前厅里。 袁修月坐在桌前,袁明月则是站在厅内。 神情淡然的接过汀兰递来的茶水,袁修月浅啜一口,这才抬眼瞥向一边娇媚动人的亲姐:“姐姐想说什么,现在可以直说了!” 静立厅中,袁明月丝毫不因袁修月未给自己赐座而恼怒,反倒有一抹轻浅的笑,淡淡的挂在唇边,“妹妹,你真是厉害,竟然可以让皇上为你,忤逆太后的意思!” 闻言,袁修月端着茶盏的手暗暗一僵! 眸华抬起,与袁明月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眉心轻颦:“本宫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不懂吗?” 唇畔的笑意依旧,袁明月黛眉轻挑:“昨日午时,太后带一起与皇上用膳,并道明了要我入宫的意思。” “是吗?” 袁修月淡淡的将头转向一边,继而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这不是很好?有太后撑腰,姐姐终于可以如愿入宫了。” “是很好……” 轻柔的手,似是随意的翻动着自己的衣袖,袁明月眸中冷意涟涟,却仍是温和叹道:“可皇上却说,这皇宫之中,皇后和明月不可共存,既有了皇后,便不能再有明月!” 他……这么说的吗? 心下,因听到袁明月的话,而暗暗涌上丝丝甜意,袁修月的唇角不自觉的轻勾了勾! “可以让皇上站在你那边,妹妹觉得自己很得意是吗?”凝着她轻勾的唇角,袁明月眼底有着了然的笑意,淡淡的笑中,忽而透过一丝冷冽,她轻声哼道:“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闻言,袁修月面色不禁一沉! 边上,汀兰实在看不惯她在袁修月面前高人一等的样子,不禁怒儿开口道:“大小姐请自重,即便日后你进了宫,位分也不会在皇后娘娘之上……” 闻言,袁明月瞳眸微眯,啪的一声,甩手便给了汀兰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也敢仗着皇后娘娘作威作福吗?” “你……” 抬手紧握被打红的脸颊,汀兰眸底泪光闪烁。 “袁明月,你太过分了!” 蓦地起身,袁修月用力拍了下椅臂,伸手扼住袁明月的手腕,冷冷说道:“你别以为仗着太后撑腰,便可以跑到本宫这里狐假虎威!” 语落,她手臂一甩,本想甩掉袁明月的手腕,却因袁明月忽然上前,甩在了她的脸上! 因巨大的惯性,而趔趄着摔倒在地,袁明月眸华抬起,疾言厉色道:“袁修月,你以为你现在就算赢了吗?我告诉你,即便皇上再如何固执,他也不及太后的手腕高强,今日他不答应太后的要求,太后病了,明日太后就会奄奄一息,总有一日,身为太后亲子的皇上一定会妥协,只要我能入宫,便一定有办法让皇上日日夜夜流连忘返!” 听了袁明月的话,袁修月心头一跳! 懒得去看自己姐姐明明的美丽绝伦,却在她丑陋不堪的脸,她冷冷的别过身去,轻轻的自唇齿间吐出一个字:“滚!” 闻言,袁明月哂然一笑! 从地上爬起身来,她冷笑着道:“而今这里反正也没有别人,有些事情我大可直接与你明说了……你以为在宫中散布你和宁王谣言的人是谁?” 闻她此言,袁修月身形一震! 蓦地回眸,她怒瞪袁明月:“是你?!” 轻轻的,揉着自己有些发红的俏脸,袁明月道:“若不知你和他之间过去的情谊,又怎能将谣言说的连太后都信以为真!” 胸臆间,只觉怒火不断上扬,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袁修月怒极反笑:“袁明月,你为了进宫,竟然如此不择手段么?” 她从不曾想过,那个设计逼走离萧然,逼得自己险些与离灏凌反目的人,不是韩敏仪,竟会是袁明月! 竟然……会是她! “是我怎么了?” 袁明月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后位是我的,皇上是我,你抢了我太多太多的东西,我若不抢回来,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吗?” “本是同根生……” 懒懒的,叹了口气,袁修月转过身去,笑的苍凉不堪:“袁明月,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袁明月闻言,倒也不以为意:“你想去找贤王妃,让她去说动太后吗?” 被袁明月说中心思,袁修月不禁眉心一拧! “我看你还是省省心吧!”微微冷哼一声,袁明月哂笑道:“莫说贤王妃早已回楚国探亲,待她回来,我入宫之事也早已尘埃落定了!即便她在这里,如今太后深信你与离萧然之间的关系,此事还牵连到安太后,她也帮不上你什么!以你的心性脾气,只配在这冷宫里种种花草,根本就不可能斗得过我!” 暗道一声,袁明月早已机关算尽,袁修月淡淡一扬眉,缓缓转身,即欲向里走去。 “妹妹!” 淡淡的,轻唤袁修月一声,袁明月道:“你这就走了吗?” 闻言,袁修月微微回眸,清冷叹道:“跟你共处一室,我只会觉得肮脏!” “别呀!” 含笑劝阻袁修月,袁明月道:“今儿还有好戏没看呢!” 闻言,袁修月微微耸眉! 不等她想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便见袁明月身边的随从,直直的,用力的朝着袁明月的如凝脂般白皙的脸上抽打了一个耳光! “呜呜……” 低低饮泣,袁明月紧捂着脸,转头看向袁修月:“妹妹你好狠的心,我只不过替太后过来传话,让你多多劝说皇上,你竟……你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语落,她紧握着脸,一脸委屈的垂眸飞奔而去…… 怔怔的,看着袁明月飞奔离去的身影,袁修月檀口微张,终是哑然冷笑! 一边,刚刚反应过来的汀兰,亦小嘴微噏,哆嗦着唇道:“娘娘,大小姐她……奴婢都看见了,是她自己的人打的……” “有人会信你么?” 她估摸着,她的姐姐到太后面前又是一阵哭诉! 而太后必然又该勃然大怒了! 有些头疼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袁修月苦笑着摇头,转身朝着寝室方向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她配不上他 1 “蛇蝎美人,卑鄙!”汀兰朝着袁明月离去的方向,重重的啐了一口,冷着脸转身跟了上去! …… 冷宫院外。 袁明月刚刚奔出冷宫大门,便忽而被人掐住了脖颈,直直逼至墙角下! 心下一惊! 她看向身后的婢女,却见她早已被人点了穴道! 心下一紧,微仰胀白的俏脸,她喘息看向身前此刻正掐着自己脖子的男人:“大哥?” 虽然数年不见,但她儿时对于袁文德的记忆太过深刻,只看了一眼,便已然认出,眼前这个英俊清冷的男人,正是她的大哥,安国侯府的小侯爷——袁文德! 有些忌惮的低眉看着他紧扼自己颈项的手掌,袁明月干笑问道:“大哥不是回宫了么?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不回来,我怎么能看到你是如何欺负月儿的?”大掌上的动作,蓦地一狠,袁文德眸色清冷的低睨着袁明月:“果然不愧是明月,只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喉间一窒,袁明月脸色青白,有些费力的出声笑着:“哥哥……与我是血浓于水的兄妹……我怎能认不出你!” “血浓于水?” 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袁文德阴冷一笑,伸手另外之手掐住她的下颔:“你也配吗?” “同是爹爹的儿女,为何修月配,我却不配?” 极美的脸上,不见一丝畏惧,袁明月深深的吸了口气。 “就因为你和你娘一样,都是天生的贱人!”袁文德眸中闪过一抹冷色,手下的动作却又是一狠! 感觉到他手下的力气,袁明月瞳眸大睁,终是露出惊惧之色! “怎么?怕死吗?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欺负月儿,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看着袁明月如花一般的脸上,满是恐惧的样子,袁文德冷哼一声,用力将她推在身后的墙上,“滚!” 终是重获自由,袁明月怯生生的望了袁文德一眼,便一边伸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趔趄着快步逃离! 冷眼看着袁明月落荒而逃,袁文德面色一沉,转身先看冷宫方向…… —— 回到福宁宫后,袁明月并未提及见过袁文德事,而是如袁修月所料,在钟太后面前,将在冷宫发生的事情,经过一阵添油加醋,悉数讲与钟太后听,终至钟太后勃然大怒! 不过她大怒的后果,并非是将袁修月如何,而是直接命碧秋去请了离灏凌,一边直道自己如何的身体不适,一边向离灏凌诉说她的暴力和与原本不一的真面目! 不过之余这些,身在冷宫的袁修月并不知情! 因为前一日与离灏凌之间的极致欢~爱,她总觉身体疲惫,待袁明月离去之后,她便回到寝室,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从白天直接睡到晚上,直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眸。 “凌……” 微微抬眸,瞥见从门口而入的那抹挺拔身影,知是离灏凌来了,她唤了他一声,却只辗转过身,再次伏在软枕之上,及腰的秀发铺了一枕…… “袁修月!” 行至床前,低眸看着床上好梦正酣的袁修月,离灏凌轻唤她一声! “嗯……” 模模糊糊的咕哝一声,袁修月仍旧没有转醒。 见状,离灏凌不觉好笑! 唇瓣弯起,他的手忽然伸到她的后脑上。 袁修月心下一惊,朦朦胧胧的睁开眸时,却见他俊美无俦的脸越凑越近,还没等她完全回神,他温软的唇再次下落,重重的压落在她的唇瓣之上! 霎那间,袁修月只觉属于他特有的香气,直冲脑海,紧接着,自己原本慌乱的心,竟然满满的安静下来! 眸光微敛,离灏凌含笑盯着她的眸。 感觉到她不再反抗,竟蠢蠢欲动的开始回应自己,他扣着她后脑的大手再次下落,将这个吻加深,加深,再加深……直至她一张俏脸胀的通红,才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 “凌……” 软软的喃了一声,袁修月轻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戌时还不到!” 轻吻了吻她的俏鼻,离灏凌褪去外袍,上床将她揽入怀中。 “戌时?” 乖顺的偎依在他怀中,袁修月轻笑了笑:“今儿皇上怎么来的早了?” 若平日里,他来冷宫,可都是二更过的。 “想你……” 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离灏凌的大手轻抚她的背,滑滑的自她襟口而入。 除了曾经…… 五年以来,他一只不曾主动想过谁! 但是今日自四更时离开冷宫,他便开始想她,那种噬骨的想念,让他忍不住再次将未处理完的国事丢给王妃回了娘家的兄长,像个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一般,踏着月星,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别……” 胀红的俏脸可以掐出水来,袁修月娇嗔一声,指了指窗外:“汀兰她们还在呢!” “没在!” 忍不住轻啄她的额头,离灏凌柔声轻道:“朕方才来的时候,已然她们都退到后院儿去了!” 闻言,袁修月眸中水波荡漾,脸色又是一红! 见她胀红小脸,一脸害羞模样,离灏凌宠溺一笑,将拥着她的手臂收紧:“日后你这脾气,真该改上一改!” 身子蓦地一僵,袁修月眸华微抬,迎上他的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低垂着眸,笑凝着她的小脸,离灏凌道:“朕知道,母后要让明月进宫,你心中不快,不过朕不是并没答应吗?既是朕没有答应,此事便算不得数,就算母后让她来劝你,你也该如以往一般大度一些,不该与她动手啊!” 眉心微微一拧,袁修月低下头来:“你觉得,以我的脾气,会对她动手吗?” 闻言,离灏凌浅笑了笑,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若是以前的你,一定不会,但是现在的你……是只小野猫,说不定会抓了谁!” 心下微微一叹,袁修月苦涩笑了笑:“我真的没打她!” “嗯!” 微微颔首,离灏凌道,“朕相信……若非气极,你一定不会故意出手打她!” 听他的话,袁修月眸色不禁黯然! 话,说到底,他还是认为是她打了明月! 眸华抬起,深凝着对她的身体爱不释手的离灏凌,袁修月的脑海中,蓦地响起白日里袁明月曾说过的话! 若钟太后一再逼迫,总有一天,他终究还是会就范,然后准明月入宫! 想到这儿,她眸色低敛,心中思绪百转! 也许,她真的该听哥哥的…… 见他俯身向下,她唇角涩涩一抿,仰头迎上他的吻,与他的舌,深深痴缠! 须臾,寝室内,再次想起粗重的喘息声,和她时高时低的娇吟声,但这两种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门外的敲门声所打断! “皇上……” 姬恒的声音,在屋外适时响起:“太后身子不适,这会儿道是难受的厉害,让您过去呢!” 闻言,离灏凌身形一僵,随即推离怀中的袁修月,起身抓了龙袍便往外奔去…… 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袁修月的心,狠狠一痛,仿佛身体里最重要的东西被生生抽离一般,竟怔怔的,躺在床上,半晌儿都不曾动过一动…… 都说,母子连心! 无论他对她有多么渴望,那个一心容不得她的钟太后,终究是他的生母啊! 而她呢? 她只是他后宫之中,三千个女人之中的……一个! —— 离灏凌来到福宁宫的时候,钟太后正双眸轻合,一脸病恹恹的躺在榻上。 “奴婢参见皇上!” “明月参见皇上!” 见圣驾到了,守在榻前的碧秋和袁明月忙转过身去,双双对离灏凌行礼问安! “起来吧!” 让两人起身,离灏凌快步上前:“母后怎么样了?” 恭身站在他的身后,碧秋轻声回道:“方才太医刚刚瞧过,道是主子这两日心情不好,身子也差,心悸的老毛病便也跟着犯了!” 闻言,离灏凌眉心紧拧! 低头看着钟太后,他心思不禁暗暗一沉! 伸手抚过钟太后布满沧桑的容颜,他终是心下一疼,深深的叹了口气! 只这一叹之间,钟太后眼睑轻颤了颤! “皇帝……” 也就在此时,姬恒惊慌不已的从外殿进来,对离灏凌颤声道:“皇上……冷宫走水了!” 闻言,离灏凌心神一震,霍的从床前站起身来…… 冷宫之中。 离灏凌离去之后,袁修月久久无法入眠! 紧蹙秀眉,仰躺绣枕之上,她心中思量着,该如何解开自己与太后之间的心结! 如今,因袁明月蛊惑,钟太后对她与离萧然之事,可说是深信不疑,加之今日之事,钟太后此刻病重,根本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顺带着让离灏凌不得不应下她的要求! 第一百零五章 她配不上他 2 她想,若离灏凌到了太后宫中,钟太后势必又要趁着病弱之机,再提袁明月入宫一事! 若是早前,离灏凌或许还能坚持本心,信守着与她之间的承诺,一定不会让袁明月入宫,但是今晚呢…… 想到就如当年太后执意立她为后一事,袁修月不由苦涩一笑! 莫说连离灏凌都不信她,即便他信她,他的心也向着她,此事到了最后,他却一定会因为顾及到太后,准袁明月入宫! 心念一转,哥哥一再告诫,二女不可侍一夫的话浮上心头,袁修月不禁头疼的闭上双眼! 但,她才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惊觉有一股呛人的烟味,自门缝冲入。 “汀兰!” 眉心紧拧,袁修月唤了汀兰,却不见有人回应! 想到汀兰和芊芊等人,都被离灏凌遣去了距离此处隔着两个院子的后院,并不在此,她心下一跳,忙掀起被子下榻! “咳咳——” 待袁修月行至门前之时,烟味更浓了,忍不住掩口轻咳着,她伸出手来,便要打开房门! 但是下一刻,她的手,便因房门上的滚热温度,而蓦地一疼! 心下一惊,脸色倏而一变! 袁修月的脑海中忽而冒出走水两字! “汀兰!” 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袁修月大声朝外呼喊着汀兰的名字。 但是,喊声过后,并非汀兰熟悉的应答声,而是木门因大火燃烧而发出的滋滋声响! 心下一紧,袁修月心中思绪陡转! 门缝里,滚滚黑烟不停涌入,浓呛的黑烟瞬间冲入口鼻,让她忍不住一阵晕眩,低眉看着眼前已然被大火烧着的木门,她眉心拧起,随即转头看向寝室的窗口方向! 见窗口方向不见有浓烟涌入,她脚下步子不停,快步朝着窗口走去。 但,当她行至窗前,伸手推了推窗户之后,才震惊的发现不知何时,她寝室的窗户,早已让人自窗外封死! 见状,袁修月心下一凛,浑身上下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这是有人要烧死她啊! 是谁?! 是太后吗? 可以命人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的封了她窗户的人,除了太后,又会是谁?! 思绪至此,袁修月心底蓦地一沉,无暇多想,她紧捂着口鼻,快步转身,抄起床前的小几,狠狠的朝着窗口砸去! 就在她奋力砸了两次之后,忽然惊喜的发现,窗外竟也有人在用力的砸着! “离灏凌!” 千钧一发之际,心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离灏凌,袁修月欣喜之余,忙也用力砸着窗外! 轰的一声! 寝室的门,经过长时间燃烧,带着大火自门口倒落,原本止于室外的火苗,如火龙一般,顷刻间拥入室内,毫不留情的吞噬着室内的一切,汹涌的火势,直逼窗前处,咳嗽不断,奋力砸窗的袁修月! “啊——” 身上,因周身炙热的大火,瞬间疼痛欲裂,袁修月忍不住痛吟一声,奋力搬着手里的小几,一下下的砸着窗口。 无情的大火,瞬间燃着了床柱。 只在下一刻,便又是轰的一声! 寝室正中的木床因火势过大,而轰然倒塌,带着滚烫的火苗,床柱倒落砸在袁修月腿侧,顺带着燃着了她下身的裙摆! “啊——” 剧烈的痛楚,伴随着火烫的灼热感袭来,袁修月撕心裂肺的痛呼一声,险些昏厥过去! 就在她呼声出口之际,窗户被砸出一只大洞,窗外的之人,蓦地伸手,用力将她自寝室里扯拽了出去。 “月儿!” 腿上的灼痛,一阵阵袭来,袁修月浑浑噩噩之际,感觉有人扑灭了自己身上的火,并抱着自己一路狂奔,耳际……响起熟悉而急切心疼的呼唤声,她想要睁眼,却因剧痛心里不足! 直至,噗通一声,一阵冰寒刺骨的感觉侵入四肢百骸,她紧咬的唇微微一松,只模糊的轻唤了一声,便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出了福宁宫,望着冷宫方向被大火烧红的天际,一心担忧袁修月的安危,离灏凌舍弃龙辇,直接以脚尖点地,如疯了一般,运用轻功快速向着冷宫方向飞驰而去! 但,即便他赶的再快,当他抵达冷宫之时,袁修月所住的前院,却早已被大火整个烧燃! 那熊熊的火光,伴随着风声,汹涌澎湃,照亮了整片夜空! “娘娘——” 于大火前,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汀兰几次欲要冲进火海,却被身后的芊芊死死拽住:“汀兰姐姐,你不能进去!” 见状,只忽然之间,离灏凌心下涌上前所未有的恐惧! 快步上前,一把扯住汀兰的身子,他暗如深潭的眸底,搀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复杂难辨:“皇后呢?” 听到他的声音,汀兰身形一滞! 转头看向离灏凌仿若看到救星一般,汀兰再顾不得一丝礼仪,拼了命的反抓住他的手臂,声泪俱下的哭求道:“皇上……娘娘还在里面,奴婢求您……求您救救娘娘!” 闻言,离灏凌浑身一震,顷刻间仿若五雷轰顶! “月儿……” 兀自低喃一声,他不由自主的迈步上前,直奔着身前的火场而去。 “皇上!” 方才赶到冷宫,看着眼前的大火,姬恒心神皆颤,抬眼之间,见离灏凌要入火场,他不由颤声惊叫! 随着他的一声惊叫,一道身影快速移步,只几个闪身便挡在离灏凌身前:“皇上,您乃万圣之尊,万万不可!” “暗云!让开!” 不曾有丝毫犹豫,挥臂将暗云推开,离灏凌毅然决然的向前。 他不相信! 就不久前,还一脸娇羞,好好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如今怎么就这么突然死了?! 她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 她一定在等他去救她! 心中在这一刻痛到窒息,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一直如此告诉自己,恍然之间,离灏凌仿佛能看到袁修月在火场中痛苦挣扎的情景! “皇上!” 扑身上前,拼了命的抱住离灏凌的双腿,姬恒颤声泣道:“如今火势太大,已无回天之力,如今皇后娘娘还在里面,若您再进去有个三张两短的话,我们离国可就是塌了天了!” “滚开!” 一脚将姬恒踢到一边,离灏凌平生第一次对姬恒动了手。 在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她活! “皇上!” 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见离灏凌抬步向前,姬恒想都不想,便又冲上前去抱住他的腿,视死如归道:“今儿就算您打死奴才,奴才也不会让您到去拿性命冒险!” 心下急切万分,姬恒却如此相阻,顾不得多想,离灏凌一咬牙,又一脚踢出,直将姬恒踢出去老远,但他才踢走了姬恒,暗云便又挡了上来,纵然他心急如焚,就是不让他上前一步! “滚开!” 急眉立眼的痛呼咆哮,离灏凌抬脚将暗云狠狠踹到在地! 姬恒见状,忙又上前:“皇上!” 不理会姬恒如何,离灏凌抬眸向前,但,他只向前疾奔几步,却听轰隆一声巨响,于大火中燃烧多时的房屋,终是不抵凶猛的火势,夹带着熊熊的火焰轰然倒塌…… 心,仿佛于一瞬间被掏空一般! 离灏凌脑海里一震嗡嗡作响,怔怔的站在尚未燃尽的大火前,一时没了反应! 耳边,呼呼的火声,夹杂着碎木燃炙的噼啪声,一直不绝于耳! 手掌倏地握成拳,越捏越紧,仿佛要将字头的骨头捏碎一般,离灏凌脸上俊容不在,面色如霜,陡然嘶吼一声,他像极一头受伤的野兽,拼命的,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推开身前的暗云,扑向火海……“袁修月!” “皇帝!” 不知何时,钟太后也已然来了冷宫。 惊见离灏凌疯狂挣扎,执意上前的样子,她的心神,深深的被震撼了! 她没想到,在继司徒珍惜之后,她的儿子,竟真的爱上了袁修月! 那个在她看来平淡无奇,却被赫连棠夸的天花乱坠的女子! 深吸口气,她疾步上前,伸手扯住离灏凌的手臂,倾尽全身力气晃动着:“凌儿,你清醒一些,整座冷宫都塌了,皇后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冷冷的哼了一声,离灏凌如行尸走肉一般转身,神情冰冷的看着钟太后,他星眸微眯着冷笑着:“母后……儿子说过,若有皇后在,则明月便不得入宫,如今……她葬身火海了,您总该觉得满意了是吧?所以才劝我冷静!” “我……” 因他冰冷的眼神,而心底一颤,钟太后后退两步,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皇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是哀家命人放的这把火吗?” “难道不是吗?” 深深的,凝望着自己眼前生了自己,却不曾养过的亲生母亲,前所未有的冷,将离灏凌紧紧包围,眼眶微微泛红,他抬手挥落钟太后太后扶在肩头的手,冷喝道:“母后……您好狠的心,明明知道儿子心里有了她,却仍要把事做的这般的绝!” 第一百零六章 她配不上他 3 “哀家没有!” 双眉紧皱,钟太后连连摇头! “母后没有吗?” 脸上,虽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格外的冷,离灏凌咬牙哂道:“若非母后所为,为何朕听说母后病重,刚离了冷宫,皇后就出事了?” “哀家……” 实在是解释不通,钟太后接连摇头道:“哀家不喜她,是因为她与宁王有染,凌儿,你不知道,以前在安国候府时,宁王便是皇后的先生,她们二人整日眉目传情,耳鬓厮磨……” 意识到自己的话,等于变相承认今日这把火是自己放的,太后声音一抖,忙转声说道:“凌儿,今日之事,真的不是哀家……” “住口!” 厉声喝止钟太后继续说下去,凌厉的眸光,直射入太后眼中,离灏凌唇角颤了颤,“母后,你口口声声说,皇后在进宫前便有了私情,又如何解释她自请废后时的手臂上的那颗守宫砂?母后……你可知……朕……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听他此言,钟太后迎着他如利刃一般的眸光,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两步! “娘娘!” 泪眼模糊了双眼,汀兰颤颤的站起身来,不理会有皇上和太后在场,她疯了似得冲着太后身侧,正抬手抚泪的袁明月冲了过去:“是你!一定是你!” 见汀兰来势汹汹,袁明月面色一变,忙往太后身后躲去! 但,即便她躲在了太后身后,早已气急了眼的汀兰,仍旧大胆上前,伸手扯住她的发髻,将她从太后身后扯拽了出来。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出口,袁明月头髻散乱,花容失色,她拼命的挣扎着,却总是挣不脱汀兰的紧拽着自己头发的手! 太后见状,忙厉声喝道:“住手!” 此刻的汀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岂会理会太后的喝斥?! 只见她扯拽着袁明月的发,甩手狠狠甩了她两记耳光,像是疯了一般,厉声嘶喊道:“天在做,人在看,你陷害娘娘和宁王之间有染,让宁王无奈远走,你让自己的人打了自己,却陷害娘娘打你……一定……一定是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连自己的妹妹都敢害,根本就是这世上最肮脏最丑陋的女人!” 汀兰的话,若是放在旁时,不会有人相信,但是此时此刻,她愤怒的呼吁,句句响亮,让在场众人莫不震惊! 谁都不会想到,倾城绝伦如袁明月,竟会如此蛇蝎心肠! 若是,她连自己的妹妹都敢害,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 “不是我!” 竭力否认着,袁明月想要挣脱汀兰,却被她死死拽着不放。 “够了!” 又是一声厉喝,钟太后神情冷漠的看了碧秋一眼。 碧秋会意,上前一把扯住汀兰的手,将她的手臂反扭。 愤怒抬头,汀兰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眼神含怨带怒的凝着钟太后:“在宫中散布谣言一事,娘娘早已查明,就是她和韩才人狼狈为奸,可太后娘娘一心信了她,对皇后娘娘冷若冰霜,让皇后娘娘远离皇上,太后娘娘……如今您终于如愿了,娘娘死了,再也不会碍着您的眼了……” 见汀兰似是疯了,谁都不再放在眼里,碧秋心下一狠,一记手刀砸落在她的后颈! “放开她!” 冷声对碧秋命令道,离灏凌紧绷下颚,冰冷的眸转向太后,他微颤的唇角挤出一字一句:“母后……她说的可是真?” 他以为,他的母后,只是逼他让袁明月入宫而已。 却不想,她竟然直接找了袁修月,让她远离自己吗? “她说的当然不是真的!” 不待太后回应,袁明月有些狼狈的拢着自己被汀兰扯乱的头髻,轻声哭道:“皇上,太后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您着想啊!” 闻言,离灏凌眸色一厉,啪的一声甩在她绝美的脸上! “朕在跟太后说话,何来你插嘴!” “皇上……” 耳窝处,被震得嗡嗡直响,袁明月花容惊颤,微张的檀口上下噏合,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皇后娘娘!” 忽而,芊芊的惊叫声,在离灏凌身后不远处响起。 心神一凝,离灏凌蓦地转身,却见身后不远处,袁文德浑身湿淋淋的,正一步步朝他走来,而他怀中抱着的,竟是那个他以为死了……让他心痛到死的女子! “月儿!” 方才,还以为已然失去,现下却失而复得! 看着被袁文德抱在怀中的袁修月,离灏凌心神一提,快步迎了上去。 垂眸看着袁文德怀里早已浑身湿透的袁修月,他的虎目之中,竟毫不掩饰的,泛起喜悦的泪光:“月儿……” “若非她口中一直唤着皇上的名,我一定不会带她回来……”微抬眸,蔑着离灏凌惊喜交加的神情,袁文德心下紧紧咬牙,沉声道:“皇上……给臣一个解释!” 他没想到,一向冷情的离灏凌,竟为他的妹妹……哭了! 是以,原本准备厉声质问的话,一时间全都哽在了喉间! “朕一定会的!” 双眸中,犹如千年都不可化去的冰山,离灏凌的声音,冷的让人发颤! 他知道,袁文德指的是什么。 今日之事,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低眉之间,瞥见袁修月腿上的烧伤,他眉心一拧,一抹剧痛,蓦地在心底晕散开,他强势伸手,不由分说的从袁文德怀中抢过袁修月,边抬步向外,边头也不会的对姬恒咆哮道:“传太医!” —— 夜,正深! 夜溪宫中,袁修月面色惨白的置身龙榻之上,在她身前,几名医女正按照太医的指示,将她身上的衣衫褪去,替她处理着腿上的烧伤! 本来,依着太医的意思,离灏凌应该在外面大殿里等着。 但此刻的他,却阴着一张俊脸,死握着袁修月的手,寸步都不离她的身侧。 有他在,医女们做事,自然畏首畏脚! 半晌儿,见她们仍旧不曾将袁修月腿上与肌肤粘连在一起的裙衫除去,他不禁神色一冷,厉声道:“磨蹭什么?没看到皇后娘娘面露痛苦之色吗?赶紧处理伤口!” 闻言,几个小医女纷纷一颤,忙垂首应了是,战战兢兢的取了剪刀,将袁修月腿上的裙衫一点点剥离! 原本,有裙衫遮掩,袁修月腿上的伤,看上去只是触目惊心,却不知伤的如何。 但是此刻,剥去了那层障碍,看清了她小腿上的伤势,离灏凌只觉仿佛有人拿刀在割自己的肉一般,连呼吸,都蓦地一抽! “娘娘……” 立身龙榻前,看着袁修月原来白皙纤细的小腿,因大火的烧灼,而变得惨不忍睹,芊芊忍不住紧捂嘴唇,转身向后嘤嘤哭泣直着。 握着袁修月的手,微微收紧,离灏凌阴沉不见底的黑眸之中,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看着几名医女:“皇后的腿上,可能痊愈?” 医女们似乎也没想到袁修月的腿,会伤的那么严重! 微微颤了颤身,为首大医女垂首低道:“回皇上的话,娘娘的腿伤……要……要太医看过后,才能再下决断!” 闻言,离灏凌眉宇一皱! 示意芊芊将锦被与袁修月盖好,只露出受伤的小腿,他对屏风外的太医命令道:“朕命你进来与皇后看诊!” “臣遵旨!” 轻声应旨,太医绕过屏风来到龙榻前。 微微低头,瞥见袁修月腿上的伤势,太医心神一凛,在仔细查看后,他忙拢袖覆上她的手腕,片刻之后,太医收回手指,颤身对着离灏凌跪落在地:“皇上恕罪,臣……无能!” 见状,离灏凌心下惊跳,原本就阴冷的俊脸,因太医这一跪,已然怒到极点:“你此话何意?” 身形惊颤,太医哆哆嗦嗦道:“回皇上话,皇后娘娘的腿伤,深可见骨,且已然伤及经脉,臣……” 闻言,离灏凌心下狠狠一痛,额头上气的青筋暴起! 将心中痛楚强压,他冷眼看着太后:“你是说,她的这条腿如此便废了吗?” 身形又是一颤,不敢抬头,颤颤巍巍的匍匐在地,“虽还能走,却极有可能落下弊病,臣……请皇上恕臣无能!” “混账!” 怒吼一声,想到袁修月的腿,极有可能不能恢复如初,离灏凌压抑的暴怒声,夹杂着冰碴子,怒喝而出:“若皇后娘娘的腿落下一丁点的弊病,朕让太医院提头来见!” 闻声,太医身形轻晃,他身后的医女,则连连对离灏凌出声求饶! 苏醒过后,汀兰刚刚进门,在听到离灏凌的咆哮声后,她身形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娘娘……” 听到他的哭声,守在殿外的袁文德,不禁双拳紧握,浑身泛起一股冷意! 须臾,待医女为袁修月包扎过后,离灏凌便将寝殿里的人悉数都轰了出去,连汀兰也不例外! 寝殿里。 第一百零七章 她配不上他 4 炉鼎内,燃着袁修月最喜欢的薰衣草香。 龙榻上,她脸色苍白,双眸紧瞌,唇齿之间时不时呓语着他的名字。 心中满是柔情,却痛的滴血,离灏凌一手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苍白的脸,有些颓然的靠坐在龙榻前,他唇角的笑,蕴着浓浓的苦涩! 他,没有保护好她!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中有多么自责! 但,在这一刻,他心中却又是庆幸的!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还活着! 念及此,他倾身轻吻她的额头。 将她的手,轻轻的置于被下,无尽怜爱的深凝着她,他唇角的笑,忽而变得格外冷冽,而后猛然起身,大步向外。 外殿中。 微一抬眸,见离灏凌自寝殿出来,袁文德眉心一拧,忙迎了上去! “皇上!娘娘的腿伤如何?” 刚才,太医和医女离殿之时,他曾打问过,但无论是太医还是医女,对于他的问题,皆都吱吱唔唔,不曾明言! 由此,他心中忐忑,不由又加重几分! 抬眼看着身前的袁文德,离灏凌神情内敛,语气亦是惯有的清冷:“皇后的腿伤无碍,休养几个月便可痊愈!” “当真无碍?” 深深的,凝视着离灏凌的眼,袁文德对他的话,不甚笃定! “自然无碍!” 淡淡的,又回了袁文德一声,离灏凌眸色微深,抬步向外。 见状,袁文德眉心轻皱:“皇上,臣有话要说!” 脚步轻轻一顿,离灏凌看向袁文德:“朕知你要说什么……” “皇上不知!” 微扬下颔,虽面对一国之君,却在气势上丝毫不输离灏凌,袁文德发冷的语气里,压抑了些晦暗不明的情绪:“皇上可知,皇后为何一直不允皇上让明月进宫?” “为何?” 离灏凌的语气依旧,冷冷的,淡淡的。 “因为……”唇角边,泄出一抹苦笑,袁文德涩然冷道:“臣的生母,是安国侯府的正妻,却心肠太善,在妹妹的乞求下,答应与她共侍一夫,但到头来……她的妹妹,为抢她的正妻之位,不惜将她推落鱼塘,让她落得个早产而亡的凄惨下场!” 唇角的苦笑,越发深了,袁文德冷哼一声道:“而她的女儿,却从小落了个命硬克母的名声,小小年纪,便被寄养府外!” 闻听袁文德此言,离灏凌心下微微一痛! 不必想,他也该猜到,那个早产儿,该就是袁修月了! 早前,他一直以为,袁成海夫妇偏袒明月,冷落修月,是因为明月貌美,修月姿色不佳! 但是现下,他终于明白了! 命硬克母吗?! 简直是无稽之谈! 见离灏凌半晌儿不曾有言,袁文德望着他,思忖连连,静窒片刻,他方幽幽叹道:“若皇上也嫌她命硬,臣可以带她离开!” “没有人可以将她从朕身边带走!” 这世上,有谁的命,比身为帝王的他,还要硬?! 冷冷一笑,离灏凌回眸看向袁文德:“这皇宫之中,只要有朕一日,袁性之女,便唯袁修月一人!” 说完话,他微转过身,再次抬步向外! 见他一直往外走,袁文德不禁语气冷悠的问道:“皇后还没醒,皇上要去哪儿?!” “朕答应过你,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曾回头,离灏凌带着暗云等人,快步离开大殿,消失在殿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 三更时,福宁宫中。 因方才汀兰的一阵撕扯,袁明月原本如花一般姣好的容颜上,血痕狰狞,惨不忍睹! 锦榻上,钟太后神情淡漠的端着茶盏,眸色深沉似水! 偷偷的瞥了钟太后一眼,她低垂眼睑,静静的等着碧秋自夜溪宫回返! 不多时,碧秋自夜溪宫回返。 甫一入殿,她便对钟太后福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后!” “嗯!” 轻应一声,将茶盏放下,钟太后挑眉问着碧秋:“皇后的伤势如何?” 闻言,碧秋微低了低头,复又无奈出声:“禀太后,方才奴婢问过太后,太医说……说皇后娘娘的腿,伤的太重,日后只怕会留下弊病……” 听了碧秋的禀报,钟太后神情微冷:“皇后的腿,果真废了吗?” “十有八九!” 微微颔首,碧秋神色忧虑,语气中不无担心的凝重出声:“太后,皇上以为此事是您让人做的,若他盛怒,只怕……” “呵……” 冷眼失笑,钟太后唇角轻牵:“昨日哀家才刚从冷宫将皇上引到福宁宫,冷宫那边便出事走水,此事任谁去猜,去想,第一个怀疑的也会是哀家!” “可……” 凝眉深皱,碧秋语气沉重道:“此事并非主子所为!” 碧秋整日跟随在钟太后身边,即便是钟太后有事要吩咐,她也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并非哀家,不一定就不是哀家身边的人!”钟太后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转头看向一边:“知道哀家以病为由引皇上至此的人,我福宁宫中,屈指可数,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闻言,碧秋神情一凛,偏头看向低眉敛目垂首一旁的袁明月! 微微冷笑,钟太后的视线,浅浅淡淡的落在袁明月身上。 感觉到两人的视线,袁明月心底一慌,磕磕巴巴道:“太后明鉴,明月怎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你不会吗?” 碧秋嗤笑一声,声音冷漠:“你可以与人勾结,在宫中散布自己妹妹和宁王的谣言,可以让自己的丫头打了自己的脸,跟太后娘娘面前冤枉是皇后所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 闻言,袁明月不理碧秋,转而跪落在钟太后身前,矢口否认道:“太后明鉴,明月虽记恨妹妹不让明月入宫,却从不曾想过要谋害她的性命……此事,真的不是明月所为!” 黛眉微蹙,她暗一思忖:“是韩才人,一定是韩才人!” 钟太后眸色一沉,道:“哀家说是你,是因知道皇上回到福宁宫一事,你说是韩才人,有何证据?” 不敢去迎太后的冷眸,袁明月的俏脸上,梨花带雨:“韩才人的心腹桃儿,一直被皇后拘禁于冷宫之中,韩才人知道,妹妹想利用桃儿作证,来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但如此一来,韩才人必定暴露……太后要引皇上到福宁宫一事,明月今日曾与韩才人提过,但明月可以发誓,明月只是让她救出桃儿,并不曾想过,她会放火啊!” 闻言,钟太后哂然一笑! 枉她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竟被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女娃儿蒙蔽了!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唱报之声:“皇上驾到!” 听闻离灏凌来了,钟太后神情一怔,置于桌上的手倏地握紧! 看着离灏凌阴沉着脸,昂扬而入,钟太后的唇角,牵扯一抹勉强的淡笑:“皇帝你来的正是时候,冷宫的事情,哀家已然查明,是明月和韩才人所为……” “只她们,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淡淡一笑,离灏凌英俊的脸上,文雅舒润,冷冷斜睇了跪在地上的袁明月。 闻言,太后眉心紧皱:“皇帝,你这是何意?” “何意?” 清冷一笑,瞥了一眼太后,离灏凌挑眉道:“母后既是做了,便做了,反正儿子也不会对您怎么样!” “皇帝!” 从未见离灏凌对自己如此,钟太后心下微颤,怔怔起身:“你不信母后吗?” 听闻太后此言,离灏凌的心,不禁深深刺痛了下。 同样的话,袁修月曾问过数次! 可每次,他心里,却从都不曾真正信过她! 可是现在,他真的信了! 却……一切都晚了! 脑海中,想到她被大火烧伤的腿,日后都不可能复原,他心下一冷,转身自暗云手中,唰的一声将长剑抽出,直向着跪在的地上的袁明月而去! “皇上!” 袁明月倒抽一口凉气,条件反射的将娇躯向后仰去。 “皇帝!” 急忙起身,一把抓住离灏凌握剑的手,钟太后颤声道:“真正纵火的人,是韩才人,明月即便有错,也不当死……” “母后觉得她不当死吗?” 唇角微微一翘起,离灏凌薄凉,冷讽的声音在钟太后耳边想起:“母后不是一直逼朕准她入宫吗?今日朕便杀了,以了了母后的念头!” 闻言,钟太后心头不由一颤! “太后救我!” 脸色惨白如纸,袁明月吓得双目含泪! 看着眼前既熟悉的儿子,以冷冽陌生的目光凝着自己,钟太后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皇帝可曾想过,即便她做的再错,也终究是皇后的亲姐姐,若你杀了她的亲姐姐,日后又该如何面对于她!” 闻钟太后所言,离灏凌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第一百零八章 她配不上他 5 见状,钟太后心弦一松,将他握剑的手徐徐压下,钟太后冷眼看向袁明月:“碧秋,传哀家懿旨,从即日起,将袁明月逐出皇宫,此生今世,都不准其再踏入一步!” 太后此令一下,袁明月的脸色登时一黑! 低眉看着她发黑的脸色,离灏凌一脚踹在她的胸口上,将她踹翻在地,怒沉着脸色,犹不觉解气:“着,袁明月此生,只得婚配布衣百姓!” 她不是妄想要飞上枝头吗? 他就让她永不翻身! 闻言,太后微微一惊! 垂眸之际,见袁明月的脸色,早已如菜色一般,钟太后缓缓闭眼! 世上,不是有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吗? 而今袁明月落得如此下场,根本是她咎由自取,而她,同样被其牵连,为自己的儿子所迁怒,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 离灏凌离开福宁宫以后,本欲要去的,是便韩敏仪所居的揽翠宫! 但,他才刚刚出了福宁宫,便见芊芊一脸一路小跑着由远处而来。 见状,他眉心一凝,尚不等芊芊开口,便已然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可是什么不好?” “不是!” 因一路小跑而微微喘息着,芊芊先摇了摇头,这才对离灏凌福身道:“娘娘醒了,国舅大人让奴婢过来请皇上!” “醒了吗?” 眸心一亮,离灏凌心中紧绷的弦不由松了松,抬手将剑扔回给暗云,他沉声吩咐道:“你去揽翠宫宣旨,韩才人戕害皇后,罪不容诛,连她九族一概罢官为奴!” 语落,不等暗云接旨,他大步一抬,快步朝着夜溪宫方向而去! …… 夜溪宫,寝殿之中。 小腿之上,阵阵灼痛袭来,袁修月双眸紧闭,眉心紧锁,只得紧咬朱唇,才可不让自己发出痛呼之声! “丫头!” 抬手扶在她的额际,袁文德语气温和道:“如果痛的话,就哭,忍不住,就叫出来,莫要强忍着!” “哥哥……” 微蹙了蹙眉,袁修月抬眸看向袁文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的腿伤应该多不了多久就能好了吧?” “嗯!” 只轻轻的,点了点头,袁文德将视线移开,转头对边上的汀兰道:“你去给月儿倒些热水来!” 因袁文德将视线别开,袁修月微眯的瞳眸中,微闪了闪。 见他回头再次看向自己,她艰涩一笑,仰躺着动了动没有受伤的左腿:“哼哼……好疼!” 见她如此,袁文德微抿了抿唇。 回眸之间,睨着她左顾右盼的视线,他不由出声问道:“你在找他?” 被他猜中心事,袁修月没有否认,只轻应一声,忍着剧痛,缓缓闭上双眼。 “月儿……” 自殿外而入,见袁修月紧皱眉心,一脸痛楚的模样,离灏凌心下一疼,几步行至榻前。 看着离灏凌进来,袁文德轻笑了下,起身对他恭了恭身,便直接退了出去。 袁修月缓缓睁眸!凝着眼前有些气喘的俊逸男子,她对他伸出手来,只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你来了……” “嗯!” 伸手与她的手交握,离灏凌落座于她身侧,深情凝眉道:“疼吗?”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盈盈一笑,袁修月紧握着他的手,腿上火辣辣的痛楚,不由让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好疼!” “月儿……” 心下因她的呻吟声,不禁被扯痛了,离灏凌微俯身,轻抚她额前长发,自责愧道:“是朕不好,不该扔下你一个人走了!” 听他如此说着,袁修月心下微微一酸。 轻叹一声,她拉了拉他的手,待他顺着自己的意思,躺下后,窝进他的怀里:“太后病重,你自然是要去福宁宫的,这怎么能怪你,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多养些时日,必定又会生龙活虎!” 闻言,离灏凌轻笑了笑,心下却是苦涩不堪! 微垂眸华,见她仰头深深的看进自己的眸中,他心下一紧,忙轻拍她的背脊:“若是疼的厉害,便先睡会儿!” “嗯!” 难得乖顺的点了点头,因腿伤的痛,袁修月用力握紧他的手,再次皱眉轻吟了声:“马上要上早朝了,我看你今儿个是没的睡了……” 此刻,她说话的语气,轻松中,透着俏皮和幸灾乐祸! 却有一滴清澈晶莹的泪珠,悄悄的,缓缓的,自她眼角轻轻滑落! “月儿……” 感觉到她的沉默,离灏凌不禁轻唤她一声! “嗯……” 眉心紧蹙着,袁修月仍是闭着眼。 微垂眸华,撩起她一绺青丝,离灏凌伸手捞起自己的一绺发丝,漆黑幽深的瞳眸中,柔情万千,他微微松开她的手,将属于他们两人的发丝,于掌心上,打了一个结! 因他松手的动作,袁修月不禁缓缓睁眸! 睇见他掌心中,她们二人的结发,她不禁心头深深一悸!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低垂眸华,深深的凝着她的眼,离灏凌伸手勾起她的下颔,垂首与她相望:“月儿,你与我……今生必要,永不相离!” “凌……”心潮之中,顷刻之中,深深的情思,汹涌澎湃,凝着离灏凌的眼,袁修月原被痛苦之色占满的眸底,渐渐氤氲水雾弥漫! 不疑! 不离! 这……虽只有区区四字,却是她一直都想要的! 伸手抚过她苍白的脸,离灏凌低头轻吻她光裸的额头! 心中的痛,伴随着万千柔情,他的吻一路向下,从她的眉,到她的眼,再顺着那挺翘的鼻,深深吻上她微噏的菱口。 感觉到她的深情,袁修月忽然觉得,自己腿上的上,不再钻心的痛! 稍稍后退,凝着他性~感的唇,她轻莞一笑低喃道:“结发为夫妻,今生不相离!”语落,她眸色一黯,深深吻上他唇,只眼角的泪水,涌的更凶…… —— 接下来的日子,是养伤的日子,于袁修月而言,是惬意的。 冷宫被烧之后,她一直居于夜溪宫中,这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 但对于她来说,却显得分外无聊! 为了打发时间,她命汀兰找了些金鱼,在宫里的小溪里,竟养起了鱼! 每日,离灏凌在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浅笑,一脸舒心惬意的模样,但……唯有汀兰知道,每日离灏凌离开之后,她都会窝在小溪前,神情落寂的看着溪水里的金鱼,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一日,离灏凌去御书房之后,她又如以前坐在小溪前,开始对着溪里的几条小鱼发呆! 自殿外进来,见她怔怔的模样,汀兰轻叹口气,缓步上前:“娘娘,将军来看您了!” 闻言,袁修月微微抬眸,双眼中总算有了些光亮! 微微起身,脚下一瘸一瘸的往前走了两步,她轻笑着看向汀兰身后一脸温雅笑容的袁文德:“哥哥忙完公事了吗?” “是!” 淡笑着,对她微微伸手,袁文德扶着她,与她一起坐下,低眉看了眼溪水里游的正欢的几条金鱼:“几天没见,这几条小鱼儿,像是长大了些!” “本就长大了!” 淡淡一笑,伸手扯了扯袁文德袖摆,袁修月撒娇道:“我听汀兰说,御花园里的花儿都开了,今日既是哥哥来了,便带我一起到御花园里走走如何?” 眸光闪动,低眉看了眼袁修月的腿,袁文德到底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袁修月欢快一笑,再次起身! 春暖花开时,御花园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美景处处,美不胜收! 由袁文德搀扶,一瘸一拐的行走于万花丛中,袁修月脸上,淡笑依依,微微抬手,勾住身边开的正艳的牡丹花,她轻嗅了嗅,而后含笑放开。 放眼向前,见花海中有块青石,袁修月微抿了抿唇,抬头望着袁文德:“哥哥,我们歇会儿吧!” “走累了吗?” 温和笑着,袁文德扶着袁修月在青石上坐下。 转身让汀兰去取茶水,又让芊芊带着几个宫人去摘花,袁修月静坐青石半晌儿,语气落寞的对着身边的袁文德道:“我听说韩氏昨日在天牢自缢了!” 闻言,袁文德微怔了怔,旋即冷笑了下:“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她这叫咎由自取!” 听到袁文德这么说,袁修月一点都不觉意外! 原本平舒的眉心,微微一拧,她轻声问道:“这阵子,明月过的怎么样?” 微侧头,看向袁修月,袁文德冷冷道:“皇上不只不准她入宫,还不准她嫁与贵胄,如今的她,空空美貌倾城,在姻缘上,却是高不能攀,低却又不就!” 袁修月闻言,眼神微闪,回想过去袁明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她神情微暗,半晌儿没有出声! 第一百零九章 她配不上他 6 “哥哥……” 许久,她终是再次出声,却在轻唤袁文德后,语气轻缓的问道:“你的仕途,若没有后位支撑,真的无碍吗?” 闻言,袁文德俊朗的眉,微微一皱! 深凝袁修月一眼,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洒脱和笑意:“功名利禄,哥哥若想要,自己会争,不必你为我苦苦支撑!” 听了袁文德的话,袁修月的嘴角不禁缓缓一勾! 抬起头来,仰望空中艳阳,她忽而低叹一声道:“哥哥,带我离开这里吧!” “丫头……” 心下微微一怔,袁文德抬眸瞥着她! 最近这些天,皇上对她很好,真的很好…… 空中的艳阳,明亮,刺眼,却正好与袁修月黯淡的眼神,形成强烈的对比! 微垂眼睑,她眸底晦暗身长,“离国的皇帝,不需要一位瘸了腿了皇后!”而她,是真的厌恶了这座看似富丽堂皇,却阴暗无比的黄金牢笼! “丫头!” 袁文德眉宇轻皱,深深凝视着袁修月,他微哑的声音中,透出丝丝寒意:“是哪个多嘴的,竟……” “哥哥,我懂医……” 打断袁文德的话,袁修月眸华晦暗的抬头看着他:“有些事情,不是你们都说没事,便一定会没事的,就如我的腿,纵然休养的时候再长,也不会完好如初了不是吗?” “丫头!” 迎着袁修月晦暗的双眸,袁文德心下微痛,伸手抚上她的头,“你眼下休养的时间还短,一切不能这么早就下决断!” “哥哥别再安慰我了!” 苦涩一笑,袁修月喃喃叹道:“腿,在我自己身上,我岂会不知,或许休养一段时间,我便能自己走了,但却一定不会完好如初!” “丫头……” 心下,是疼惜和不舍,袁文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在这里待了两年多,赔上了心,赔上了一条腿,纵然日后再如何荣华富贵,却终是得不偿失的……”深吸口气,袁修月抿唇眺望四周,看似毫不留恋道:“我真的很想念在云阳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凝着她义无反顾的眼神,袁文德暗暗苦笑:“皇上是不会放你走的!” “她不会放,但我却不能留!”唇角处,勾起一抹极为无奈的笑,袁修月轻轻喃道:“知他一份情,我纵天涯海角,也可含笑翱翔!” 袁文德见她如此神情,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妹妹,确实拿得起放的下! 微微一叹,他略一思忖,轻声道:“我有空暇之时,皇上一般也处理完了公事,且还整日与你腻在一起……你让哥哥我如何帮你?” “这个简单!” 淡淡一笑,却笑的苦涩,袁修月眸中光一闪,黠蹙眉轻道:“哥哥只需明日想法子把我弄出宫去,皇上那边……我自有办法!” 闻言,袁文德无奈的叹了口气,凝眉看着自己的妹妹:“看来……你早就已经打算要离开这里了!” “是!” 眸色微闪,却渐渐变得深沉,袁修月苦笑道:“若我那时离开,而今便不会落得残肢的下场!” 她,一直都有远离宫闱之心! 但却因为心中的那份情,而一再的放纵自己,让自己沉沦其中,终至落得今日这般,残肢破败的下场! 如今的她,再配不上那个人。 也便可以安安心心的离开这里,而后远离尘嚣,去过自己最喜欢的生活! —— 将袁修月送回夜溪宫之后,袁文德便先行离宫了。 在他离开之后,袁修月并未重回小溪旁去看她的金鱼,而是将芊芊唤到了身边,让她带自己去一个地方! 听了袁修月发吩咐,芊芊并未多想,便依言扶着她起身,将她带到了外殿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室:“娘娘,就是这里!” “嗯!” 对芊芊轻点了点头,袁修月对她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本宫自己看看!” 低眉看了眼袁修月的腿,芊芊含笑道:“娘娘去看便是,奴婢在外面等着!” 闻言,袁修月并未坚持什么,而是伸手推开房门,扶着门框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 这里,是一间画室! 四面的墙上,满满当当的,挂满了各种美人图,这些图中的美人,形态各异,无一相同,但却有一个共通之处,那便是画上的人,是同一个人。 一个美到让人窒息的女子——司徒珍惜! 怔立在画室中央许久,深深凝望着墙上的美人图,袁修月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苦笑! 从墙上的这些画,便不难看出,离灏凌对司徒珍惜,到底情深几许! 缓缓抬步,行至画前,她纤手轻抬,轻抚画上的落款! 姬氏无忧! 眼前,这些美人图上所署的名字,仍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 在她感叹之时,室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唇角苦涩一勾,她原本抚画的手,倏地握住墙上的画,哗啦一声,将之用力撕扯下来! 一幅…… 两幅…… 三幅…… 动作极快的将画从墙上扯下,她用力撕扯着,像是在发泄着心中不满一般! “你在做什么?” 声音中,温柔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让袁修月心痛难耐的凛冽,离灏凌在看到她手中正在拼命撕扯画作时,不禁周身都浮上冷意…… 身后,感觉到离灏凌周身散发的寒意,袁修月握着画卷的手微微一僵! 微敛心神,她原本紧抿的唇角缓缓一勾,一脸浅笑的转身看向身后的离灏凌:“凌,你忙完了吗?” “你在做什么?” 不曾因她脸上的笑,而露出丝毫笑意,离灏凌眸色低垂,神情淡漠的凝着她手里刚被撕了一半的画卷,瞥着她手中,早已不复完好的画卷,他心中不觉浮上一丝恼怒:“月儿,你太过分了!” “凌……” 不曾忽略他眼底的怒色,袁修月唇角轻颤了下,蹙眉一瘸一拐的来到他身前,满是醋意道:“你不是与我说过吗?你我夫妻结发,今生今世,永不相离!即使如此,你便该看着眼前的我,而不是在这里偷偷的挂满她的画像!” 语落,她微一垂眸,抬手便要将手里的画撕碎! 但,尚不等她的手触及画卷,离灏凌便已倏然伸手,动作粗鲁的将画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凌……” 虽早已料到离灏凌会有所动作,但当他真的从自己手中将画夺走之时,袁修月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忽而一阵刺痛! 深沉的眸,微微垂落,看着手里被袁修月撕扯的不像样子的美人图,离灏凌浓密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低缓道:“惜儿的存在,不会影响你我的感情!” 见他如此,袁修月脸上的浅笑,不禁透出一抹晦涩:“我撕了她的画像,你心疼了吗?” “月儿……” 缓缓伸出手来,将手里早已四分五裂的画卷置于桌上,离灏凌眉目间一片平静,而眼神却深沉的让袁修月心中揪痛:“你以为撕了这些画,我就可以忘记她了吗?” 闻言,袁修月深深吸了口气,哂然笑道:“方才你还说,她的存在,不会你影响你我的感情,现下却又说忘不了她么?” 深深的,凝望着他的眉,他的眼,袁修月轻叹一声,什么都不再多说,便一脸晦暗的扶着墙壁向前,一瘸一拐的朝外走去! 她走的很急,急到受伤未愈的右腿,一不小心撞在门廊上,而后噗通一声,重重的跌落在门外! “娘娘!” 惊呼一声,芊芊连忙上前。 见状,离灏凌心底蓦然一紧,忙要上前伸手扶她! “你去管你的画,用不着管我!” 不等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袁修月已然咬牙挥落他的手,伸手扶住身边的芊芊,由她扶着站起身来。 “月儿!” 看着她一脸悲愤的样子,离灏凌心下一柔,不禁再次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该知道的,我与惜儿之间没有可能,与我注定相守一生的人……只会是你!” 闻言,袁修月心底一颤! 紧抿着唇角,不让自己心软,她用力的挥开离灏凌的手,满眼泛着泪光凝望着他:“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三个人,你不觉得太多了些么?” 望进她的泪眼,离灏凌心底忽然一痛! 轻轻抬手,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泪,却见她倏地后退,徒留他的手,僵在半空之中! 心下,微微一叹,离灏凌对她苦笑道: “月儿,有些人,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我……还需要时间!” 早在很久以前,在她出现之前,惜儿便已然成了他生命之中的一部分! 曾几何时,他一只都想要将她忘记。 但却终是舍不得将这些画卷销毁! 在这世上,有些事,可以放下,但有人,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第一百一十章 她配不上他 7 “离灏凌,我想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感情,既是你需要时间才能忘了她,那我便给你时间!”视线轻抬,自他身侧望入画室之内,袁修月眸色深幽道:“等你能够忘记她,舍得毁掉这些画时,再来找我!” 听她此言,离灏凌眸华微闪,心下蓦地一沉! 不等他再多说什么,袁修月由芊芊扶着转身,脚步蹒跚的一步步向外,只留离灏凌一人于画室之中。 “月儿,你别任性了好不好!” 看着袁修月离去的背影,离灏凌面色阴沉,眸中净是恼色! 听到他的咆哮,袁修月不曾回首,也不曾回言, 眼泪,不停的自眼角簌簌滑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似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她怎会不知,惜夫人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过去! 以她的性格,又岂会去在意,那个不可能与他相守的过去式?! 但是而今,她却不得不这么说! 因为,只有如此,她才有机会在离开皇宫,从而真正的,让自己,成为他的过去式…… …… 袁修月离开之后,离灏凌留独自一人留在画室里,并未去追她的。 平日里,袁修月的午膳,总是离灏凌一起陪着用的。 但是今日,过了午时,却仍不见他从御书房回来。 见状,虽是称了袁修月的心思,她却难免苦涩一笑! 吩咐汀兰不必等了,她只自己简单的用了一些饭菜,便又道是没什么胃口,重新坐回小溪旁,仍如以往一般,一脸闷闷不乐的看着水里的几条小金鱼。 过去,离灏凌与司徒珍惜之间的事,他从不曾与她提起,她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个大概! 他们之间的那段姻缘,纠缠了数个年头,他不能一时忘却,一点都不奇怪! 如今,她心中想着,她与他之间,所经历的事情比之司徒珍惜与他所经历的事情,要少的多,想来,待她离去,过不了多久,他便可以忘却了…… 边上,汀兰沏了壶茶,与她倒了一杯,送到手边。 不曾抬眸,只怔怔伸手,袁修月将茶盏接过,只低眉浅抿一口,便再次将茶递回汀兰手中。 见她兴致不高,似是有心事的样子,汀兰微微拧眉,不禁出声问道:“娘娘,您有心事吗?” “本宫没事!” 微微抿唇,抬眸睨了汀兰一眼,袁修月轻轻叹道:“只是方才出去走的时间长了……身子有些乏了!” “哦……”轻应一声,汀兰将茶盏放在桌上,伸手扶住袁修月的胳膊:“既是娘娘身子乏了,便回榻上去榻上躺下歇会儿,待到了晚膳时辰,奴婢再叫您用膳!” “不必了!” 对汀兰摇了摇头,袁修月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本宫等用过晚膳再睡,这会儿子……你便陪本宫先多会儿话吧!” “是!” 轻点了点头,汀兰一只任袁修月拉着自己的手,巧笑着问道:“娘娘想跟奴婢说什么?” 微抬眼帘,深深的看着汀兰,袁修月唇角微弯,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掖到耳后:“仔细算算,今年你也有十七,若是放在宫外,早该许了人家了!” 汀兰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比她刚小一岁,但却因为陪嫁入宫的关系,早已错过了当下女子婚配的最佳年岁! “奴婢不许人!” 请摇了摇臻首,汀兰含笑垂眸:“奴婢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娘娘身边伺候,日后也愿意跟在娘娘身边,一直照顾娘娘。” 闻言,袁修月不禁莞尔一笑! 紧握着汀兰的手,她笑叹道:“是啊,你从小到大一只跟在本宫身边,都伺候本宫都快大半辈子了,不过本宫却不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耗在这座深宫里。” 听出袁修月的言外之意,汀兰眉心一蹙,随即紧张的反握住她的手:“娘娘不要奴婢了吗?” “当然不是!” 对汀兰笑笑,袁修月蹙眉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宫怎么舍得不要你?本宫的意思是,本宫想看到你成亲生子,过普通女子该过的生活。” “奴婢觉得,娘娘的意思,还是不打算要奴婢了!”小嘴微微一撇,汀兰若有所思的看着袁修月,见她脸上一直都挂着浅笑,她微微蹙眉道:“既然娘娘说了,不会不要奴婢,奴婢便要一直跟在娘娘身边!” 唇角的笑,微微一僵,看着眼前的汀兰,袁修月眸色微暗。 明日,她便要走了,可汀兰,却要暂时留在这里! 心下深深而又无奈的一叹,她沉默半晌儿,终是又动了动汀兰的手,道:“本宫乏了,想睡会儿” 汀兰闻言,忙看了看边上的更漏,而后先行起身,再弯身将袁修月搀起:“现下到晚膳还有两个时辰,奴婢到晚膳时再叫您起身!” “嗯!” 微微点头,袁修月由汀兰扶着,一起重回内殿。 刚进了内殿,袁修月便蹙眉叹道:本宫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影子了!” 汀兰闻言,轻笑了笑道:“如今娘娘和皇上住在夜溪宫,每日都有暗云大人保护,影子姐姐当然不会常伴了。” 闻言,袁修月弯唇笑笑,抬起右腿,一跳一跳的蹦到龙榻前。 重新躺下之后,她眸色微敛,似是想睡着的样子,实在心中一直思量着第二日离宫的事情。 许久之后,她轻轻一叹,辗转过身,伸手滑进龙纹绣枕头下掏出一只瓷瓶! 这只瓷瓶,便是当日她与赫连棠要的那瓶易容膏,本来,若这东西在她手上,必然会在前些日的那场大火化为灰烬,但自那日离灏凌因这东西遮了她的守宫砂,而强要了她,她便有些迁怒的将东西丢给了汀兰。 如今,看着手里的才瓷瓶,她凝眉深思片刻,终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她想,有大哥接应,明日她若再换上一张脸,必然可以顺利离开这里了! 念及此,她唇角涩涩一勾。 一想到真要离开,她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但即便舍不得,该走的,却总是要走的! 轻轻一叹,将瓷瓶重新藏好,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她缓缓闭眼,准备为明日的离宫,先行养精蓄锐! —— 黄昏之时。 袁修月正睡的迷迷糊糊,却因听到汀兰的轻唤声,而不得不缓缓睁眼。 眉心轻拧,袁修月怔了怔的看了汀兰片刻,方才咕哝出声:“到晚膳时辰了吗?” “还没!” 轻摇了摇头,汀兰顺手将明黄色的幔帐挽起,低眉道:“方才姬总管来过,只道今日是刘美人的寿辰,可惜皇上知道的晚了,便只备了晚宴,说是让娘娘过去呢!” “让本宫过去?” 原就拧着的眉,不禁拧的更紧,袁修月不禁低眉思忖着。 自从烧伤之后,她从不曾离开个夜溪宫,自然也不曾与宫中的妃嫔们打过照面。 离灏凌该知她不想以如今这副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此刻却又让姬恒特意来请……心思飞转过后,大约想着是他想见她,却碍于她的脾气,不能亲自过来,只寻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罢了,袁修月轻轻一叹,抬了抬自己的腿,眸中满是自嘲:“你觉得本宫这个样子,适合出门吗?” 笑看了下袁修月受伤的腿,汀兰蹙眉道:“就如娘娘所言,奴婢方才也说,但姬总管却说,皇上有话,娘娘的腿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能好,在众人面前不必自惭形秽!” 袁修月闻言,不由哂然冷哼! 抬起的腿轻轻放下,她嘴角的笑,苦涩非常…… 她的腿,真的还能好么? 他说这句话,也不知是在骗她,还是在骗着他自己,亦或是,在骗着宫里的所有人! 不过无妨,今日是最后一次,她便再依他所言,在众妃嫔面前,再走上一遭! 刘美人的生辰宴,不比贤王可以设在太后宫中,只得设在了自己的宫里。 袁修月抵达宴会的时候,身为寿星的刘美人,刚刚婀娜一舞,晚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姬恒的一声高报,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滞一般,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宴会,霎时间鸦雀无声! 由汀兰扶着,于众目睽睽之下,袁修月凝望着正坐正看着自己的离灏凌,一步一步的进入宴厅!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终是一个反应过来,颜妃自宴席起身,对袁修月恭敬施礼。 随着她的一礼,厅内众人,皆都纷纷起身,齐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位妹妹,都免礼吧!” 环顾四周,袁修月脸上,淡笑如昔。 微微抬眸,又看了眼上位上的离灏凌,她作势便要福身。 心下一动,离灏凌忙出声阻止道:“皇后腿伤未愈,不必与朕行礼!” “谢皇上!” 虽是淡淡笑着,语气中却又透着明显的疏离之感,袁修月对离灏凌微微垂眸,并未直上主位,她脚步轻挪,选了席边一个不起眼的位子缓缓落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配不上他 8 见状,离灏凌眉宇轻皱,连坐在他身边的刘美人和颜妃都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试问,皇后都坐于下位了,她们这些妃嫔,又岂可坐在高于她的位分上! 宴会上的气氛,一时间僵滞! 静谧片刻,只见离灏凌蓦地起身,直接步下高位,跨步往袁修月所在的方向走去。 见他大步而来,袁修月眉心轻颦。 迎着她稍显清冷的眸,离灏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拉起,“你的位子,不在这里!”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手腕用力,挣脱他的大手,她轻声笑道:“臣妾今日过来,只为与刘美人送份寿礼,并无意在宴会在多留,即便坐在这里,也只是片刻罢了!” “皇后娘娘!” 咬唇斜睇了眼身边面色冷郁的离灏凌,刘美人柔柔出声,自高位上缓缓而下,在袁修月面前站定,她微福了福身,含笑道:“娘娘既是来了,便该落于上座!” “妹妹不必客气,本宫这就要走了!” 对刘美人笑笑,袁修月对汀兰伸出手来,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谁准你走了?” 看着她对自己冷冷淡淡的模样,离灏凌险些气窒! 是她撕了惜儿的画好不好? 他都没跟她追究什么,眼下她却一再对她如此视而不见! “皇上!” 眉心轻皱,抬眸望进离灏凌充满怒气的瞳眸,袁修月的语气仍是淡淡的:“臣妾的腿脚不好,站的时间久了,或是坐的时间久了,都会腿疼,着实不适合在今日这等场合久留!” 看着她皱眉的样子,离灏凌心下一紧,不顾众位妃嫔在场,声音放柔问着:“现下腿疼吗?” 她的腿,伤及经脉,这阵子总是时不时的在疼! “嗯!” 听着他柔柔的声音,袁修月怕自己会心软,只低下头来,随口附和一声,便垂首恭身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眉心一皱,伸手重新拉住她的手腕,离灏凌轻道:“朕送你回去!” “不用了!” 手腕一转,想再次挣脱他大手的钳制,却总是无法称心,袁修月低眉淡道:“臣妾自己来的,自己也可以回去!” 见她又是一脸冷淡,距自己千里之外的样子,离灏凌声音微冷:“你这是在拒绝朕吗?”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意,袁修月心中不由酸涩,抬眸看了眼身边的刘美人,她再次淡然垂首:“臣妾并非是要拒绝皇上,只因今日是刘美人的生辰宴,皇上既是答应与她设宴,便该多留片刻!” “你……” 被她的一再拒绝和冷淡,就快气到发火了,离灏凌将她的手拉的更紧了些:“朕想,刘美人心地纯善,素来最是大度,一定可以理解朕要送你回宫的心情!” 闻他此言,刘美人心下一怔! 虽不想离灏凌离席,但她却也知道,他的心本就不在自己这里。 身为一个美人,绝对不会傻到在皇上面前跟皇后争宠! 是以,只见她微微垂首,对离灏凌和袁修月福身道:“嫔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见她如此,袁修月眉心倏地皱起! 不给她多嘴的机会,离灏凌蓦地一扯她的手臂,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大步流行向外走去…… …… “离灏凌!你放我下来!” 被离灏凌死死抱着,袁修月不管怎么挣扎,却总是无力撼动他如铁一般的手臂,无奈之下,她只得用力踢着腿。 蛮横的抱着袁修月一路从宴会上出来,离灏凌一脸阴沉的将她置于龙辇。见她作势便要起身,他伸手拍在她挺翘的屁股上,恶狠狠的警告道:“别乱动,小心碰到自己的腿伤,疼的是你不是我!” 闻言,袁修月动作一滞,旋即坐在辇内,一动都不曾动过! 见她如此,离灏凌暗暗一气,声音微沉:“你既是能容下身身边有三千佳丽,又为何容不下那几幅画?” 抬眸瞥了他一眼,袁修月冷笑了下,转头看向辇外皎洁的月色,淡淡问道:“皇上觉得,在你自己心中,这离宫中的三千佳丽,可以与惜夫人相提并论吗?” 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一问,离灏凌一时语塞! 曾经,他也想以这离宫中的三千佳丽,来麻痹自己的心,籍以忘记司徒珍惜,但……他却做不到! 抬眸之间,见他语塞不已,袁修月心下冷哼,不由苦笑着继续转头向外。 片刻之后,看着辇外陌生的环境,她不禁眉心一皱:“皇上要带我去哪儿?” 这条路,可不是回夜溪宫的路! 顺着她的视线,随意的瞥了辇外分外妖娆的月儿,离灏凌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扶了扶她的肩头:“夜里出来,为何不披上披风?冷吗?” 微撇了撇唇,袁修月本想跟她说披风在汀兰那里,却在想到自己故意要激怒他,让他远离自己的目的时,直接选择缄口不言! 但她微颤的身子,却泄漏了她身体的秘密! 不冷吗? 才怪! 见状,离灏凌没有多言,只向她靠近一步,用他自己的披风紧紧裹住她娇柔的身躯,感觉到袁修月的抗拒,他蓦地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拥入自己怀中! 心思一动,想到上次在麗山山洞里,袁修月紧握着自己,为自己取暖之时,离灏凌轻叹一声,低哑磁性的声音在袁修月耳际响起:“你还记得吗?上次,为了与我取暖,你我也曾共用披风。”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微一动! 想到那时,她蹙眉一笑,不自觉的放弃挣扎,窝在离灏凌怀中。 那时的她,还不知他就是无忧,亦不曾对他动情,与他相处,率性洒然,与回宫之后的她根本判若两人! 辇车外,一座座宫廷过后,是一片茂密的林地,再往前,竟到了一座黑黝黝的山体下。 见到眼前的山体,袁修月总算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了。 这皇宫之中,仅有一座山体,名为稷山。 在宫中两年,她深知离灏凌每到月半十五之时,便会上稷山小住。 但,每次他上山,从不曾带过女眷,却不曾想,今日却带了她来。 龙辇顺着上路一直向上,终至一处幽深的山谷停下。 耳边,哗哗的声音,徐徐而来。 离灏凌怀抱着袁修月起身,下辇之后,吩咐姬恒留在辇前,他抱着她,顺着潺潺溪流,一路而上,最终来到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泊前。 深幽平静的湖面,在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波光淋漓,让人忍不住移开视线。 静静的,任离灏凌抱着,袁修月轻启红唇,打破只属于她们二人的这份宁静:“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这儿!” 垂眸看他,于朦胧月色中对她勾唇一笑,抱着她再次抬步向前。 再往前,袁修月便觉阵阵熟悉而又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薰衣草的香气……” 口中声声轻喃着,袁修月很快便分辨出鼻息间浓郁的花香,出自于哪种植物! “就是薰衣草!” 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宠溺,离灏凌下颔向着身前微微一扬。 顺着她微扬的下颔,袁修月转头望去,却在看到前方的美景时,不禁心扉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眼前,不再如御花园所见,薰衣草成簇成簇,而是一片连着一片,淡紫色的薰衣草花海! 月色下,辨不出薰衣草的颜色,却挡不住那种仍任神驰以往的香气! “好美……” 深深的,呼吸着满是薰衣草香气的空气,袁修月的脑海中,忽而想起安阳时,那片属于司徒珍惜海棠花海! “我知你一直都喜欢薰衣草,便寻思着要给你一个惊喜。”将袁修月小嘴微翕的娇俏摸样看在眼底,离灏凌唇角一勾,忍不住俯身轻啄她的樱唇:“喜欢吗?” “喜欢……” 心中似是有一头小鹿在欢快的蹦跳,在这一刻,袁修月在再也无法再保持先前的淡然和冷漠! 他,竟为她在这里种满了她最喜欢的花。 这让她,如何能够不喜欢! 但,只要一想到他越是如此,明日她离宫时便会越发不舍,她不由当即冷了脸:“皇上以为,与我这些,便可以留下那些画吗?” “月儿……” 深深低唤她一声,离灏凌语气低哑,却饱含深情道:“我知你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但……能多容我一些时间吗?” 他会忘记惜儿! 一定会! 只要,等到她跟赫连煦破镜重圆,他便再不也不会过问安阳之事了。 听到他的话,袁修月原本满是喜悦的眸底,忽而变得晦暗起来。 微微垂眸,她的语气,虽不似早前冷淡,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喜悦:“你要多久……” “我不知……” 唇角边,勾起一抹苦涩难耐的笑,离灏凌声音低柔的在她耳边轻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配不上他 9 “总会?” 声线微微泛冷,袁修月苦笑了下:“也许……会是一辈子吧!” “不会!” 肯定的摇了摇头,离灏凌低头抵上她的额,“这辈子,我还有你要爱!” “爱?!” 因他的话,而眉眼张大,袁修月深凝着他的眼,想要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却因天色太暗,只觉模糊一片! “没错!是爱!” 紧紧的拥着她,离灏凌唇角微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也会……全心全意的爱着你!” “离灏凌……” 虽然,他所说的,是总有一天,而不是现在,但是面对他如此深情的告白,袁修月心中却仍是觉得甜滋滋的,但即便如此,她却仍旧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心意。 她爱的,不该是一个瘸腿的女人! 而她,更不可能去做一位瘸腿的皇后!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努力克制,让自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也许在那之前,我会先爱上别人!” 闻言,离灏凌心下狠狠一震,面色也随之一变! 抱着她的手,蓦地又紧了几分,他语气微低:“你说的那个别人,可是离萧然?” 听离灏凌提起离萧然,袁修月眉色一立,不由恼道:“离灏凌,我跟离萧然之间,从来清清白白,没有一点关系!” “我知道你们之间没关系!” 低眸凝着袁修月紧蹙的眉,离灏凌心底酸溜溜的,连带着语气也跟着尽是不悦道:“但他喜欢你,总是事实,过去在安国侯府,你未婚,你们如何亲近也就罢了,但进了皇宫,你便是皇后,堂堂的一国之母,整日跟一个喜欢你的王爷厮混在一起,你难道一点都不觉不妥吗?” “何为厮混?自回宫之后,我只与他见过一次,却不成想,到皇上口中,就成了厮混?!”迎着他的视线,袁修月不冷不淡的哂然冷笑:“话说回来,皇上不也整日召幸颜妃吗?你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点灯吗?” 只要心中一想到此刻孤单一人,远在北城的离萧然,她的心底,便仍会隐隐作痛! 若没有她,他也不会至此! “月儿……” 见袁修月脾气又起,离灏凌心下一叹,刻意将声音放柔,语气魅~惑道:“月儿,你不是说过么……你爱的人,是我!” “我何时说过爱……” 蓦地想起,自己似是真的说过,袁修月迎上他满是渴望的灼热目光,不禁身心一颤,一时间一动不动! 眸色深沉,离灏凌俯首含笑:“我会让你想起想起,自己到底何时说过……” 见状,袁修月檀口微张:“喂……” 视线下移,停落在她的樱唇之上,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离灏凌俯首吻住她微张的唇瓣,将她的抗议全数含入唇舌之中! “喂……唔……” 双手上扬,袁修月想要用力推开离灏凌的俊脸,却见他眉头深皱,抱着她身子的手臂,蓦地一缩,更加加深了这个吻! “唔……” 许久之后,终是见他结束这个这个吻。 心头一跳,她双手直抵他的肩头,边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边满脸怒容的娇嗔道:“离灏凌,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我们这是在哪儿?放我下来!” “在哪儿?” 眸色一沉,放眼眼前于月色中随微风摇曳的薰衣草花海,离灏凌笑的邪肆:“我亲爱的月儿,你不觉得,花前月下,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吗?”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凛! 抬眸望了眼身前的花海,她咂了咂嘴,却被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会是想在这里吧?! 这里纵然再美,却也是荒郊野外,她才不要! 但,尚不等她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来,抱着他的离灏凌便已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之铺在地上,而后倾身将她置于披风之上! “离灏凌,我要回去……” 脸上阵阵燥热,袁修月以手撑地,挣扎着便要起身。 “乖,待会儿我们就回!” 声音,低哑而深沉,离灏凌褪下身上龙袍,罩在身上,而后倾身压下…… 天知道,他禁~欲多久,忍的有多痛苦! “我不要……” “怎么不可以?” 将身上的龙袍拢紧,离灏凌轻吻她道:“你我是夫妻,是天经地义之时,在哪里都可以!” 袁修月张口欲语,却在瞥见他唇角胜利般的笑弧时,上身微起,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 “嘶……” 空中,明月高悬,夜色妖娆。 花海前,浓情依旧,煞是动人…… —— 离开稷山,两人回到夜溪宫时,早已是三更时分。 将熟睡中的袁修月小心翼翼的放在龙榻上,离灏凌屏退姬恒等一众随从后,仔细的查看了她的腿伤,这才心满意足的的躺下身来,抱着她沉沉睡去。 一个时辰后,正是四更时。 殿外的打更声,适时响起,紧随而至的,便是姬恒几年如一日的叫起声:“皇上,时辰到了,您该起身了!” 闻声,离灏凌眉心紧皱着,缓缓睁开双眼。 微微侧目,见袁修月睡的正熟,他弯唇笑着,俯身轻吻她的额,将薄被与她盖好,他这才动作轻缓的下了龙榻! 外殿里,依着离灏凌的要求,姬恒和一众恭身端着龙袍,正恭身候着。 见他从内殿出来,几人皆都恭身行礼,便默不作声的上前与他更衣。 须臾,龙袍朝冠,一一穿戴妥贴,他对身边的外殿的宫人吩咐一声,道是不要吵醒袁修月,让她多睡一会儿,便起驾赶往前朝。 听着殿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原本于龙榻上熟睡的袁修月,倏地睁开双眼。眉心轻拧着,她不想耽搁时间,径自从枕下取出易容膏,掀起薄被下了龙榻。 净面之后,于菱花铜镜前落座,她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将瓷瓶打开,以小指自瓷瓶内抠出一些黄褐色的药膏,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涂抹起来。 时候不长,觉得差不多了,袁修月再往铜镜中一看,不禁微微弯起红唇。 她不得不感叹,这易容膏真的很神奇! 以前的她,五官平淡,尚算清秀,但经她一番改造,现在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却容貌姣好,根本不会有人认出她到底是谁! 满意的轻点了点头,她自龙榻下取出自己早已备好的一袭宫装换好!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微转过身,将早已备好的一封书信留下,又深深的,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与离灏凌一起生活了多日的寝殿!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然开始渐渐留恋这个地方。 但,即便再如何留恋,这里,也再不会是她的容身之地了! 思绪至此,她面色一黯,十分决绝的转身向外走去! 今次,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必须要走! 昨日夜里,自稷山返回之后,离灏凌便让汀兰去歇着了。 是以,自寝殿出来,袁修月并未见到汀兰。 如此,她心下难免心生遗憾! 暗暗在心底一叹,想着日后总有一天会再相见,她忍痛咬牙,竭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看上去正常一些! 自寝殿一直向外,巧妙的避过守夜的宫人,她终是如愿出了夜溪宫! 昨日,她与哥哥相约在今早宫门起栓时,在北宫门见面。 从夜溪宫到北宫门,有许多条路。 为避耳目,袁修月选择了最偏僻的一条,那便是经由御花园,一直向外,途径两座偏僻的院落,直达北宫门! …… 四更二刻时,御花园的百花丛中。 颜妃如雪,身披雪色披风,正与与自己的贴身宫女碧儿,隐于花丛中,自花叶上采取清晨露水,用以与离灏凌煮茶。 眼看着颜妃自花叶上小心翼翼的采着露水,碧儿不禁轻声咕哝着:“娘娘这时,本该在宫里歇着,何苦来的,跟奴婢一起来做这些!” 轻轻一笑,颜妃睨了眼碧儿:“整日闲着,除了吃,便是睡,本宫也没个事儿做,倒不如跟着你出来,反正是皇上要喝的东西,如此一来,心里倒也就踏实了。” 闻言,碧儿不由撇了撇嘴:“娘娘对皇上如此上心,却不想这些日子里,他根本不曾到过我们宫里……” “多嘴!” 抬眼嗔怪着看了碧儿一眼,颜妃轻压花叶,将上面的露水收入杯盏之之中:“皇上去不去,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再者皇后娘娘有伤,圣驾合该在夜溪宫常住!” 听了颜妃的话,碧儿轻笑了笑。 回眸之间,见不远处有一身影由远及近,她不禁出声问道:“谁?” 听到她的问话,原本正在疾步而行的袁修月不禁心下咯噔一下。 微转过身,见是颜妃和她的贴身宫女,她心神一凛,忙咬牙福下身来,压低声音,胡乱扯了个名字:“奴婢夜溪宫翠儿,参见颜妃娘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配不上他 10 “起来吧!” 轻轻一应,将手里的杯盏递给碧儿,颜妃缓步上前:“如今这御花园里,人烟稀少,本宫见你脚步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闻言,袁修月心思一转,低垂臻首道:“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直嚷着腿疼,奴婢此刻是奉汀兰姐姐之命,前往太医院……” 眸色微微一闪,颜妃蹙眉催促道:“既是皇后娘娘腿疼,你便赶紧的,莫要在本宫这里耽误工夫了。” “奴婢告退!” 再次对颜妃福身,袁修月屏住呼吸,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声音,颜妃原本闪动的水眸,不禁微微一深! 眸色轻转,她问着身边的碧儿:“你可曾闻到什么香味么?” 闻言,碧儿一头雾水道:“娘娘,这里是御花园,自然花香扑鼻啊!” “是啊!” 浅笑着垂首,颜妃再次看向正疾步离去的那抹身影:“这里是御花园,自然到处花香扑鼻!” 边上,碧儿抬眼看了眼她,不由出声问道:“皇后娘娘腿伤未愈,如今既是腿疼,娘娘不知也就罢了,此刻既是听说,可要到夜溪宫探望?” “探望吗?” 着以淡彩的唇,轻轻一勾,颜妃臻首轻摇:“本宫看,没那个必要了!” “为什么?” 碧儿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因为……” 遥遥的,见那个所谓翠儿个宫女一路而去,凝着她那虽极力支撑,却仍显偏颇的右腿,颜妃双眸中,一抹会儿缓缓流淌:“即便夜溪宫十数日专宠,皇上仍旧留不住那个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人!” 闻言,碧儿眉心纠结,一时间心中疑问更多了:“娘娘此话何意?”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深深一叹,颜妃转头看向碧儿,对碧儿柔柔一笑,她轻声催促道:“赶紧收集露水,要不待会儿辰时一过,又得等下一个晴日的四五更时了。” “呃……是!” 急忙应声,无心去揣度主子话里的意思,碧儿手持杯盏,小心翼翼的又开始收集花叶露水! 轻轻的,又朝着袁修月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颜妃脸上的笑,淡淡的,却让身后的百花,都跟着失了颜色! …… 疾步拐入另外一个院子,袁修月不禁轻拍胸脯,全身紧绷的靠在墙角下。半晌儿,不见有人跟来,她探头向外望了一眼,终是微微松了口气。 抬眼看看天色,知宫门起栓的时辰快到了,她丝毫不敢耽搁,再次抬步向着北宫门方向行去。 五更时许,终是抵达本宫门外。 恰逢宫门起栓,袁修月于暗处等了许久,见陆陆续续有出门办差的宫人出宫,她才取了自己的腰牌,也到了宫门口前! 接过她的腰佩,守城的侍卫,只问了问了她出城的原因,听她是为皇后办差,他们不曾拦着,便依着规矩,将她放行了! 出了宫门,袁修月紧绷的心弦终是松了下来。 按照与哥哥的约定,她并未顺着大路一直向前,而是顺着城墙,一直往北,直到终于在紧邻皇城的一个胡同口,才算寻到独自一人立于马车前,早已等候多时的袁文德! “丫头!” 远远的,便已发现了她,袁文德轻唤一声,快步迎上前来。 “哥哥……” 腿疼的实在厉害,袁修月伸手扶住袁文德的手臂,咬牙轻道:“我的腿好疼!” 她可以感觉的,此刻她腿上的伤口,该是又崩裂了! 见她满头大汗,咬牙隐忍的神情,袁文德心下一紧,忙打横将她抱起:“上车,让哥哥看看你的伤口!” 上了马车,将袁修月安顿好,袁文德轻轻掀起她的裙襟。 入目,是白色浸染在白色裙袜上的刺目殷红,他脸色一变,便要替她处理伤口。 急忙伸手,抓住袁文德的手,袁修月对她用力摇了摇头:“先走!” 她怕,若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会走不了…… 凝眉看着袁修月,袁文德神情郑重的问道:“你不悔?”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袁修月苦涩摇头:“不悔!” 她怕,她若留下,日后若整日过着自惭形秽的日子,自己才会后悔! 闻言,知一定拗不过她,袁文德只得咬牙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出了车厢,一扬马鞭,驾车驶离! 伸手,轻轻撩起车帘。 看着车后方,渐行渐远的巍峨皇宫,袁修月心底,蓦地一疼,双眸之中,不禁再次浮上水雾! 她以为,离开之时,她可以很坚强。 但是,当真的到了远离的这一刻,她的心,却又不受她控制的疼了起来。 “袁修月,一切都结束了,你自由了!” 轻颤着手,将车帘放下,在心中不停的如此安慰着自己,袁修月微转过身,靠坐在车厢内,却忍不住早已泪流满面! 别了,皇宫…… 别了,汀兰…… 别了,离灏凌…… 还有……别了,皇宫之中的,那个袁修月…… 从此以后,宫中谁家花开又花落,都再与她无关了! 辰时三刻许,下了早朝,离灏凌便直接返回夜溪宫,准备叫醒了袁修月与她一起用早膳。 但,当他踏入夜溪宫时,却见宫中当差的宫人们,一个个神色紧张。 见状,他眉心轻蹙。 瞥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姬恒忙出声问着正当差的林盛:“出了何事?” 身形微微一颤,林盛偷瞄了离灏凌一眼,对姬恒低声回道:“皇后娘娘她……” 闻他此言,离灏凌原本轻蹙的眉心,不禁紧皱! 不待姬恒再问,他直接抬步,快步进入寝殿。 甫一入寝殿,他便见汀兰立身龙榻前。 再看榻上,哪里还有袁修月的影子? 心里咯噔一声,他抬眸凝着汀兰:“皇后娘娘呢?” 闻言,汀兰转过身来,对他微微福身,颤巍巍的递出手里的书信。 看着汀兰手里书信,离灏凌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心底,霎时间冷的极点! 片刻之后,他终是蓦地伸手,将汀兰手里的书信夺过,冷着一张俊脸,垂眸将之打开! 那信上,只区区几字,并没有太多的只言片语! 但,当离灏凌看到信的内容,却不禁大声冷笑起来! 莫相寻……此生不寄君王情! 不寄君王情! 即便他给了她自己的心,她却终究还是走了! 对他不带一丝留恋的走了! “皇上……” 大约猜到袁修月离宫了,姬恒一脸忧虑的看着离灏凌。 脸上的冷笑,倏地收起,猛地回头,离灏凌伸手攫住汀兰的手臂:“说!她去哪儿了!” 汀兰心下一惊,忙哭声颤道:“皇上,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她也没想到,袁修月竟会说走就走了! “暗云!”凝着汀兰哭红的眸,离灏凌眸色阴厉的转头看向暗云:“立即将暗影派出去,安国侯府,北城,云阳,只要是皇后曾经待过的地方一一不漏的,都给朕翻个遍!” 闻言,暗云心下一凛! 迎着离灏凌阴厉的眸,他恭身应声:“属下遵旨!” 语落,他衔命离去! “袁修月!” 压抑到极致以后,是出离的愤怒,离灏凌疯了一般,将手里的信筏甩在地上,沉声咆哮:“即便你上天入地,我也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微一垂眸,看着身前的汀兰,他眸色冷冽非常:“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她去了哪儿?” 她不是一直跟汀兰最亲吗? 他不信,她走之前,不曾跟汀兰提起过。 迎着离灏凌的眸,知他心中大约在想什么,汀兰身形一颤,忙跪落在地:“皇上……奴婢若是知道,一定会跟娘娘一起离开……奴婢是真的不知!” 就在她颤声回话之际,袁文德温和文雅的嗓音,自殿外徐徐传来:“皇上,你何必为难她,她是真的不知!” 闻声,不等袁文德恭身行礼,离灏凌眉心一拧,抬步上前,伸手便攫住了他的襟领:“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儿!把她还给朕我” 在这一刻,他早已忘了,要自称为朕! “臣不知!” 缓缓而坚定的摇着头,袁文德低敛眸华,与离灏凌视线相交:“臣只是将她送出了京城,却不知她到底要去哪里!” “不可能!” 厉声怒喝袁文德,离灏凌再也不能自持冷静:“你是她的大哥,是她最亲的人,她不可能不告诉你她要去哪儿!” “就如汀兰一般,她若知道月儿在哪里,皇上逼问过后,也必然知道,而臣也一样,臣若知道了她的最终去处,皇上也一定会知道!”静静的凝视着离灏凌,如是淡淡说着,袁文德轻道:“皇上……您觉得,在知道自己的腿根本无法复原之后,她此次离宫,还有可能让你找到他吗?” “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配不上他 11 怔怔的,松开紧握袁文德襟领的手,离灏凌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咔吧一声,碎裂成一片一片的…… 离灏凌的滞怔,让整座夜溪宫都陷入良久的沉默和压抑,许久之后,在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他才语调低哑的问着袁文德:“是你告诉她的?” 面对他的质问,袁文德微一怔愣,旋即苦笑摇头:“就她的腿伤,皇上与臣所言,与跟她所说一般,臣能告诉她什么?” 关于袁修月的腿伤,离灏凌从一开始便下了死命,不管是太医和医女,一律均称袁修月的腿伤并无大碍! “那她是如何知道的?!” 黝黑的眸,深不见底,离灏凌凝着袁文德,想从他的神情中分辨出什么。 但是片刻之后,他放弃了,因为从始至终,袁文德一直都神情淡然,从容,即便在在对上他锐利的视线时,他的脸上亦是淡定自若,不见一丝慌张之色! “皇上!” 丝毫无惧离灏凌眼底的锐利和冰冷,迎着他的眸,袁文德眸光微闪,不由叹气道:“月儿那丫头一直都懂医术,腿伤在她自己身上,疼的,也是她自己,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腿到底怎么了……是以,即便皇上不曾明言,她也是能够猜到的!” 闻袁文德此言,离灏凌不禁涩然的闭了闭眼。 怔怔转身,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寝殿,他语气低沉,却异常坚定:“朕不会就此放手的。” “皇上即便找回了她又能如何?” 俊眉紧紧拢起,袁文德面带苦笑,声线微低:“让她在宫里做一个瘸腿皇后,每日都承受各宫娘娘们异样的目光吗?她的脾气,绝对受不了这些……” 微微抬手,阻止袁文德继续说下去,离灏凌斜睨他一眼,冷道:“那是朕的事,无需你操心!” 她的腿废了,若流落在外,又要如何生存?! 如今她腿伤未愈,如此出走会不会使伤口恶化?! 心中思绪万千,却是对袁修月深深的依恋的担忧,离灏凌暗暗立誓,今生今世,无论天涯海角,他一定要将袁修月给抓回来! 他只要她,不管她是否瘸了一条腿! “皇上……” 看着离灏凌抬起的手,袁文德眉心紧皱,依言缄默! 耳际边,汀兰嘤嘤饮泣的声音,断断续续。 阴郁冷冽的视线自汀兰身上扫过,离灏凌眉心紧拧,转眸对姬恒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皇后娘娘搬回凤鸾宫静养,宫中事物,仍一律交由太后掌管,没有朕的旨意,宫中众人,谁都不准踏足凤鸾宫半步!若有人胆敢扰了皇后的清静,休要怪朕要了他的脑袋!” “奴才遵旨!” 满脸的凝重之色,姬恒对离灏凌恭身领旨。 微垂眸华,再次将视线停落在汀兰身上,离灏凌语气冰冷,再次出声道:“自今日起,汀兰常住凤鸾宫,陪伴皇后左右,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凤鸾宫半步!” 闻言,袁文德和汀兰皆是一惊! 他这是幽禁汀兰啊! “皇上……” 眸华抬起,汀兰一脸惊恐的看着离灏凌。 哆嗦着唇,她想要说些什么,她身边的袁文德,却早已洞悉了离灏凌此举的意图:“皇上想要以汀兰为饵,逼她现身么?” “她不是最看重汀兰,与她最亲吗?”没有否认袁文德所言,离灏凌回眸冷冷的瞥了眼袁文德,稍稍转身,迎着汀兰的泪眼,他微一皱眉,却是冷声对袁文德问道 “若朕猜的没错,她临走时一定交代于你,让你一定找机会将汀兰偷偷带出皇宫吧?” 眉心微微一拧,袁文德一时语塞! 袁修月……确实交代他,让他找机会将汀兰带离皇宫! “朕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好看的唇角,轻轻一勾,离灏凌微微扬眸,目光之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朕不只不会给你机会将她带走,朕还要将她软禁于凤鸾宫,只要她袁修月一日不回,她身边最看重的这个丫头,便要在凤鸾宫待上一日,若她今生不回,她们主仆,便今生不必再相见了!” 他就不信,袁修月当真舍得汀兰老死凤鸾宫中! “皇上!” 听着离灏凌的话,汀兰不禁心神微颤,但张了张嘴,她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求情! 低眉看了汀兰一眼,对她轻轻摇头,袁文德将离灏凌冰冷的神情尽收眼底,声音不禁也低沉下来:“皇上不觉得,这样对汀兰而言,太过残忍了吗?” “残忍?” 冷眉轻挑,离灏凌哂然一笑:“朕宠她,溺她,什么都依着她,她如此一走了之,难道对朕就不残忍了吗?若你觉得朕残忍,让你妹妹回来便是!” 见他如此,袁文德微一凝眉,一脸怒容,不再答话! 身为臣子,顶撞皇上,从来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见袁文德不语,离灏凌眸华微转,冷冷的对姬恒命令道:“带汀兰去凤鸾宫!” “是!” 姬恒心下暗暗一叹,领旨上前,对汀兰垂首道:“汀兰姑娘,随我走吧!” “是!” 不曾再哭,汀兰伸手抹去脸上的泪。 清秀柔美的脸庞上,不见一丝怨毒和埋怨,她紧咬下唇,对离灏凌和袁文德福了福身,轻轻说道:“娘娘还想看奴婢成亲生子,绝对不会舍得让奴婢老死凤鸾宫中,奴婢这就去凤鸾宫等着娘娘回来!” 闻言,袁文德眉头微皱。 她这是让他与袁修月传话吗? 不再多言,汀兰缓缓抬步,随着姬恒一路前往凤鸾宫! “臣……” 眼看着汀兰离去,袁文德冷着俊脸,对离灏凌恭身请道:“先行告退!” “袁文德!” 冷冷开口,离灏凌低蔑着袁文德道:“你最好不要骗朕,否则便是欺君。” 闻他此言,袁文德心下一凛! 淡淡一笑,他对离灏凌恭身回道:“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 “好一句天地可表!”冷冷讪笑,离灏凌俊脸不禁一黑:“你对朕忠心,却还帮着皇后逃跑?” “臣……告退!” 知久留下去,必定不会有好果子,袁文德再次恭身告退。 待袁文德一走,离灏凌本就阴沉的脸,竟已如死水一般! 片刻之后,他转头对门外唤道:“影子!” “属下在!” 自门外走出,影子娥眉紧拧,让人看不出喜忧! 抬眼瞥了影子一眼,离灏凌冷声吩咐道:“跟踪袁文德,务必与朕找出皇后娘娘的下落!” “属下遵旨!” 对离灏凌微微恭身,影子转身出了寝殿,直追袁文德而去。 在她出了夜溪宫之后,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吼声自离灏凌口中传出,吼声之中掺杂着愤怒,却也蕴着深深的痛苦和不舍!无处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离灏凌他抬起一脚,将身前的贵妃榻哐啷一声,踹翻在地! —— 数日过后,离灏凌派往云阳的影卫回信,道是没有发现袁修月的行踪。翌日,北城来信,道是宁王离萧然一切如旧,每日养花,种草,并无任何异常,也不曾见过皇后的踪影! 接到密报后,离灏凌不禁又是一阵大发雷霆。 一时间,在他身侧随侍之人,各个都加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触怒龙颜,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 晃眼之间,一个月匆匆而过。 宫中众人,只道皇后真的在凤鸾宫养伤,并不知已然离宫。 这一日,夜溪宫大殿外,春日当空,阳光明媚。 但身处于御书房中,离灏凌的心情,却沉郁到了极点! 只见他每批阅一张折子,便会很用力的甩在一边,然后再由姬恒从地上拾起,规规整整的在御案上排好! 终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直坐在下位的贤王离灏远,忍不住开口道:“心情不好,便出去走走,这里有王兄盯着便是。” 闻言,离灏凌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抬眸看着容貌上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兄长,他面色微暗,拧眉说道:“朕确实是心情不好,但却也知道,即便此刻离开这里,朕的心情,却也不一定会好!” “这样啊……” 温和一笑,微微抬手,轻挠了下自己的鬓角,离灏远拧眉轻道:“我让你出去,不只是让你去散心的。” 闻言,离灏凌眉宇一皱,面露疑惑道:“王兄此话何意?” 淡淡抬眸,离灏远笑看着离灏凌:“棠儿回来了,这会儿该在母后宫里请安,但早前她来时便说了,有些事情需与皇上好好谈谈。” 闻言,离灏凌眉心一皱:“皇嫂可说要与朕谈什么了?” “未曾!” 脸上的笑容依旧,离灏远轻摇了摇头。 见离灏远摇头,离灏凌的眉心不禁皱的更深了。 赫连棠此行返楚归来,便直嚷着要找他谈谈,想必一定是有关惜儿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配不上他 12 要知道,惜儿,可是她的皇嫂! 念及此,他放下朱笔,便从御案前起身。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离灏远不禁急忙出声:“谈完了事,且记得赶紧回来,我还不曾与你嫂嫂好好独处……” 话,未曾说完,便见离灏凌头也不回的对自己摆了摆手,离灏远的脸色不禁微微一黯! “情之一字,从来最是伤人!” 轻轻自语一声,抬头看了眼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凑着,他自怜自哀的摇了摇头,而后掩唇轻咳出声,继续批阅着桌上的奏折! …… 离灏凌刚出了夜溪宫,便见赫连棠下了肩辇,一步步登上台阶,徐徐向上走来。 须臾,赫连棠来到近前:“臣妾参见皇上!” “皇嫂免礼!” 对赫连棠微微抬手,离灏凌转身向里,赫连棠则一步步跟随。进了大殿,分别落座,离灏凌待姬恒奉了茶,才垂眸看向赫连棠,“皇嫂此行回楚国,可有什么收获?” “能有什么收获?” 婉约一笑,赫连棠挑眉轻叹:“皇上该知道的,臣妾对那座皇宫,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她从不曾见过自己的父皇,与楚皇亦非从小一起长大,虽名义上确实是流着楚国皇血的公主,却也只与司徒珍惜关系亲近些,之余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于她而言,实则根本就没有太深的感情。 抬眸看了赫连棠一眼,离灏凌微微点头。 轻抿一口茶,他挑眉问道:“听王兄说,皇嫂有事要找朕谈?” “是!” 赫连棠浅啜口茶,将茶盏搁在桌上,双眸中一片肃然,难得她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 见她如此,离灏凌心下一紧,不禁紧皱眉心:“可是惜儿那边出了什么事?” 闻言,赫连棠面色一沉! 轻抬眸,与离灏凌四目相对,她巧然一笑:“臣妾听你王兄说,皇上的皇后跑了,何以皇上见了臣妾,第一个要问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虽然,那个女人,是她的皇嫂。 但是,看着离灏凌这样,她还是会为袁修月抱不平! 再怎么说,她也得帮理不帮亲不是?! 听赫连棠提起袁修月,又见她一脸不满,似要与他兴师问罪的样子,离灏凌知不是司徒珍惜的事情。心弦一松,他刚刚才好转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皇嫂到底要与朕谈什么!” “谈谈皇后如何?!” 淡淡的,看了离灏凌一眼,赫连棠再次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后,她语重心长的问道:“皇后离宫后,皇上却以她于凤鸾宫静养为名,将事情压下,皇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您觉得,皇后此一走,还会再回来吗?” “一定会!” 眸色坚韧,不见一丝闪烁,离灏凌面色冷峻的迎上赫连棠的眸,蹙眉道:“朕曾说过,即便她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一定会把她找出来!” 因他眸中的坚定,而微微讶然,赫连棠心思微转,旋即凝眉问道:“臣妾一直都知,皇上心中心心念念着的,是臣妾的皇嫂,对于皇后,根本就从心底不喜,即使如此,而今事情又到了这般地步,皇上便顺了她心思……放手如何?” 她从来都知,袁修月一直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 可当初,她却认为,她可以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忘记那个与他不会有未来的女子。 但是现在,当她重回离宫,从夫君口中得知袁修月废了一条腿,而后远走的消息后,不禁又开始反思起来。 也许,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她便错了! 若是当年,她依着圣意,选了袁明月入宫,那么各人都会有各人的归宿,今日袁修月的生活,或许就会是另外一种样子了,而非如今……这般凄惨! “朕为何要放手?!” 静静的,凝视着赫连棠,离灏凌冷声沉道:“皇嫂只知朕以前心中不喜于她,可曾问过朕,现下心中可有了她?” 听到离灏凌的话,赫连棠不禁心头一震! 抬眸之间,瞥见离灏凌眼底深深的那抹痛楚,她眉心拧紧,一时间竟怔在当场! 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她的皇嫂吗?! “皇嫂……” 蓦地,声音一柔,轻唤赫连棠一声,离灏凌垂眸,将自己从未对外人道过的话,缓缓说出:“朕承认,朕忘不掉,放不下惜儿,但朕却一再跟她保证,只要给朕时间,便一定可以真真正正的只爱她一人,但即便朕做到如此,她……却还是走了!” 怔怔的,看着眼前离灏凌为情所苦的样子,赫连棠不禁眸色微暗,许久之后,她不由失声笑道:“曾经,我选她为后,只因她聪明慧黠,不似皇上宫中那些女人,总有皇嫂的影子,也许可以让皇上对以前的那段感情真正做到放下!现在看来……我对她,确实没有看走眼!” 闻言,离灏凌不禁苦笑了笑。 “皇嫂确实没看走眼!但她却在偷了朕的心后,一走了之了!”抬起俊脸,对上赫连棠的眸,离灏凌自嘲一笑道:“所以,皇嫂不要再劝朕放手,任何人……都妄想让朕对偷走了朕心的那个女人放手!” “可是……” 想到袁修月的腿,赫连棠不禁轻轻一叹,眉心紧蹙着低眉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她满是无奈道:“关于她的伤势,方才臣妾已然问过太医,臣妾太了解皇后了,若她的腿一直不愈,她只怕永远都不会再回皇上身边了!” 离灏凌脸上的神情,越发阴暗:“宫中太医全是些酒囊饭袋,皇嫂的医术,不是号称只要肯医,手下便无死人吗?!” 闻言,赫连棠眉心一蹙:“臣妾是号称手下无死人,但却不一定能够医好她的腿!” 她,终究不曾亲眼见过袁修月的腿伤,不清楚她到底伤的有多重,自然没有十全的把握! “无妨!” 虽然眸色微安黯了黯,离灏凌却仍轻点了点头:“无论到时皇嫂能不能医好她,她都会是朕独一无二的皇后!” 可是,若医不好她的腿,她便不会留在宫中! 如是,在心中暗暗腹诽,却不忍当着离灏凌的面说出。 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赫连棠抬眸对上离灏凌的眼,而后嘴角微微一扬:“若是如此,臣妾便再与皇上指个地方,也许……她会在那里也不一定!” 闻言,离灏凌眸子一亮,脸色微微一凝:“什么地方?” 见他如此急切,赫连棠不禁嫣然一笑道:“聚仙楼!” “龙婆那里?” 离灏凌眉心不禁紧皱了下。 回想到两年前,自己确实见袁修月去过聚仙楼,他的心忍不住雀跃起来。 “是啊!就是婆婆那里!以前未曾进宫前,她经常到婆婆那里去种药草,也许皇上在哪里,可以找到她……”含笑起身,赫连棠对离灏凌微福了福身:“话已至此,臣妾告退!” “皇嫂!” 看着赫连棠离去的身影,离灏凌不禁开口问道:“你一直与她关系交好,却为何要帮朕?” “因为……我不想看到两个有情人,此生别离!”淡淡回眸,对离灏凌别有深意的笑着,赫连棠挑眉道:“皇上,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我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什么?” 闻言,离灏凌双眸微眯。 思绪飞转,他瞳眸不禁蓦地睁大:“是她吗?” “看样子,有些事情,皇后知道,皇上却不一定知道。”脸上的笑渐渐浓了,赫连棠再次转身,身影聘婷的款步向外:“臣妾还请皇上,亲自到聚仙楼一趟,莫要与她生生错过了!” 她想,她所能帮他的,便只有这些了…… 赫连棠离去多少,离灏凌的心,却仍是无法恢复平静! 当初,他在大雪中救的那名女子,是她吗? 心思微转,念及安国侯府那一棵棵花开正艳的无忧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的脸上,不禁再次露出睽违已久的笑颜! “姬恒,备马,朕要去聚仙楼!” 脚步抬起,却是异常轻快,他身形向前,如风一般…… 曾经,在那个地方,因为惜儿,他与赫连煦互殴,终至被龙婆双双痛打! 登基之后,如若没有特别之事,他从来都不会再踏足那个地方。 因为每次过去,他都会想起被龙婆拿拐杖痛打的时候。 但,今日不同! 今日,他迫切的想要过去。 因为,他的心,极有可能,就在哪儿…… —— 聚仙楼位于离都以南,整体构造与一般山庄类似,但特别的是其门首并不似一般府邸,而是一座独立的三层雅楼。这座雅楼,坐落青山绿水旁,环境清幽,深得京内文人雅士所喜爱。 但,因聚仙楼的掌柜龙婆,曾救过先皇,又在早年认了当今钟太后为义女,是以,可以到聚仙楼消遣的,皆都不是泛泛之辈! 离宫之后,离灏凌策马出京城南门,一路于青松大道向南,不到两刻钟,便抵达了聚仙楼。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配不上他 13 抬眸看了眼眼前的雅楼,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让给暗云,而后快步进入楼中。 雅楼内,一锦衣老妪,精神矍铄,正佝偻着身子,坐于柜前,噼啪啪啦的拨动着算盘。 抬眸之间,见离灏凌入内,她眉心一皱,伸手捞起身边的龙头拐杖,喜笑颜开的起身便迎上前去:“今儿是什么风儿,竟然给我老婆子吹来了一位贵客!” “婆婆!” 对龙婆略微拱手,离灏凌的视线在楼内四下穿梭着。 虽双眸眯的就快剩一条缝了,却仍将离灏凌的举动尽数收入眼底,龙婆慈爱一笑,拄着拐杖转身看着身后的老嬷嬷:“我道是今儿这贵客怎么来的?原来是来找人的!” 闻言,离灏凌丝毫不恼,反倒将姿态放的更低:“婆婆,孙儿的媳妇儿丢了,可容我在聚仙楼找找?” “今儿这事儿还真是新鲜,你媳妇儿丢了,竟要来我老婆子这里找!”对离灏凌笑笑,却并未动怒,龙婆转身回到柜台前,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既是你今日寻到我这里,必然有来这里的因由,我这做婆婆的若不让你找,你也不会死心啊!” 知龙婆如此爽快便应了自己的意思,离灏凌心,忽地一突! 他想,若袁修月真的在此,龙婆又收留的她的话,便一定会阻止他在这里找才是。 可她没有! 一时间,脑海中虽疑惑重重,但心系袁修月,离灏凌又顾不得许多。 再次对龙婆恭身一礼,他一刻都不曾耽搁,直接与身后的姬恒等人兵分几路,开始在聚仙楼寻找。 聚仙楼的门楼,虽只有三层,但楼后之地,却是庭院套着庭院,足足有十几个院落。 深知袁修月若躲,一定会躲的隐蔽些。 他吩咐众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找,不得放过任何死角! 渐渐的,前面的院子找过了,越是往后的院落,便越是偏僻,活动的人烟也就越少,待寻到最后一个院落前,却仍是不见袁修月的身影,他的心,不禁暗暗沉下。 轻抬眸,仰头看着院落上方的拱门上,竟书着药园两次,他心底一颤,不禁再次燃起一丝希望! 他一直都知,袁修月懂医,喜欢鼓捣药草,这里名为药园,也许她此刻真的在这里…… 心念至此,他快步上前,伸手便将眼前的门扉用力推开了…… 吱呀一声! 木门大开,迎面,有一阵阵药香袭来。 待看到庭院中心处,正蹲在药田里鼓捣着药草的那抹纤细身影时,离灏凌的心,忽而一颤,竟于一时间,疯狂的跳动起来! 月儿! 心中轻唤着她的名字,他的双眸之中,渐渐浮上一抹暖色。 他原本曾忿忿的想着,若寻到袁修月,一定狠狠的打她屁股,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但此时此刻,看着不远处的那抹似曾相识身形,他竟小心翼翼的抬起脚步,缓缓上前,生怕惊到了她! “月儿……” 柔柔的,忍不住轻唤出声,离灏凌终是轻颤手,扶上女子肩胛。 身形一颤,女子蓦地回眸,在与他视线相交之时,她不禁惊叫一声,起身倒退数步:“你是谁?!” 看着眼前陌生而清丽的女子,离灏凌方才还雀跃的心,只一瞬间,便沉入谷底! 眼前的女子,容貌清丽,且眸色清澈,与他所认识的袁修月,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 她,不是她! “喂!” 半晌儿,只见离灏凌怔怔的站在身前,却一直不曾出声,女子不禁一脸戒备的后退几步,再次出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这里的?” 面对女子满怀疑问,离灏凌深深而又苦涩的暗暗一叹,唇角轻勾,他的俊脸上,缓缓浮上一抹涩涩的笑! 这名女子,不仅是容貌和眼神不同于袁修月,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不像! 一点……都不像! “姑娘莫怕,我不会坏人,只是来寻我家夫人的!”不再看女子一眼,离灏凌眸华微垂,视线停落在女子直立于地上的右腿之上:“你的背影,与她很像!” 但,除此之外,便再没一丝相像的地方了! “哦……这样啊!” 了然的点了点头,女子轻拍了拍胸脯,而后翩然一笑,双眸弯弯,如月牙一般,让人觉得很舒服:“这里是龙婆的药园,从两年前便一直都由我打理,我每日住在这里,从不见来过外人……公子的夫人怎会在这里?你还是去别处再找找吧!” 语落,女子转身向后,弯身拂过长到半腰高的一棵药草,她跳过身后用于灌溉药田的水渠,再次蹲下身来,细心的捣鼓着田里的药草! 深深的,凝了女子的背影一眼,离灏凌又苦笑了笑,只得转身抬步向外走去! 这里是最后一个院子了,却仍是没有她的踪影! 她不曾回过云阳,也没有去找过离萧然,如今聚仙楼,也没有她的踪影,那么……她此刻,到底去了哪儿?! 到底……在哪儿?! …… 离灏凌离去许久,药园里的那名女子仍在鼓捣着手边的药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再次吱呀一声响了。 轻轻抬眸,见龙婆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女子轻笑了下,随即站起身来,连跑带跳的来到龙婆身前,并扶着她向行至一边的石桌石凳前坐下。 由女子扶着落座,龙婆垂眸看了看她的腿,而后微扯了下唇,无奈叹道:“人都走了那么久了,你还不解开自己的穴道,当真不想要这条腿了吗?” 闻言,女子笑笑,低眉看了眼自己的腿,却仍旧不曾解开穴道,她只淡笑着坐下身来,凝眉叹道:“他是个多疑之人,若我解开穴道,他再去而复返,这腿上的疼,岂不是白受了?” 她,本就是袁修月! 只不过,通过易容膏,换了张脸罢了! “你啊!真是够小心的!” 嗔笑着点了点袁修月的额头,龙婆老眉深皱了下,缓缓说道:“你本就换了张面皮,如今又以药香盖过体香,再刻意改变眼神和声音,还有这条腿……” 拿拐杖在她的右腿边戳了戳,想到离灏凌离去时的落寂眼神,龙婆长叹道:“你今日将事情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他纵然疑心再重,也不可能认出是你啊!” 闻言,袁修月不由苦笑了笑。 学着龙婆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索性往下一滑坐在地上,而后十分亲昵将头枕在龙婆腿上,软软绵绵的撒娇道:“婆婆,以后我这个瘸腿丫头可就跟您相依为命了,你千万不要嫌弃我!” “你这孩子!” 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感觉到她的单薄,龙婆不禁眉头紧皱,再次出声问道:“丫头啊,我老婆子虽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却也经历过男女之情,你如此骗他,当真不后悔吗?” “丫头不悔!” 用手撑着下巴,袁修月虽甜甜笑着,眸中却黯淡一片,“我与他,如此分开,其实最好,最起码,他会记着我最好时的样子,若我再回宫,若他总是见我一瘸一瘸的样子,时间救了,只怕又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唉……” 深深一叹,龙婆双眸微眯,轻抚她的头:“既是如此,我老婆子也只能收留你了,不过……你既是不想让他找着,这名字便要改上一改了!” 闻言,袁修月含笑抬眸,满嘴江湖气:“日后我跟着婆婆混江湖,全凭婆婆做主便是!” 莞尔一笑,龙婆轻轻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山峰,她轻声喃道:“山上朝来云出岫,随风一去未曾回,日后你与我姓龙,权当我老婆子的孙女儿,就叫出岫吧!” “龙出岫……” 淡淡呢喃着龙婆与自己取的新名字,袁修月弯唇而笑。 日后,这龙出岫便是她的闺名了! 至于袁修月这个名字吗? 反正爹娘与她取名时,是意欲让她能如明月一般完美,而如今的她,不但没能如明月一般,反倒又瘸了条腿,是以,便丢了吧…… —— 岁月,如白驹过隙。 转眼之间,时光飞逝,夏去秋来,冬又去,便又是一年百花盛开,锦春时!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暗影的部众分布各地,却终是不曾寻到过袁修月的踪影,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而此间,离灏凌的性子和脾气,却是越来越冷了。 这一日,御书房内,大将军袁文德将刚刚接获的八百里急报呈于离灏凌过目。 于龙座上正襟危坐,离灏凌一身明黄色龙袍,将他眼底的冷冽衬的越发清晰,看过手中急报,他原本微抿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岳王已然自岳都动身,不日便将抵达我离都,为两国和解与朕朝议,大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自去年安阳一役之后,离国和楚国分别在各自与南岳接壤之地大肆增兵,只仅仅一年,两国兵力便远远超出南岳一家,与之成三国鼎立之势!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配不上他 14 这与南岳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压力! 是以,岳王独孤辰沉不住气,于今日出使离国,他一点都不觉意外。 抬起头来,看着上座的离灏凌,袁文德仍如以往一般,温和一笑,一点都没有身为武将该有的磅礴气势:“回皇上的话,如今虽我离楚两国联盟,不必过分忌惮南岳,但南岳国力一直强于我国,俗语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一旦开战,必定耗时耗力,且祸延百姓,依臣来看,若岳王诚心出使,皇上也大可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 重复着袁文德的话,离灏凌讪然一笑:“大将军所言极是,若他真有诚意,朕一定会顺水推舟,不过在此之前,朕倒觉得,应该与他送份大礼!” 闻言,袁文德眉心微蹙,一脸疑惑之色,倒是一边的离灏远,不由轻笑出声:“送大礼可以,但不要太大了,若他死在我离境,只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王兄放心!” 对离灏远淡淡一笑,离灏凌笑的邪佞:“若他随随便便就能死了,他就不是岳王了!” 闻他此言,袁文德恍然,不禁面色微微一僵:“皇上的意思是?” 哂然一笑,离灏凌冷眼瞥了袁文德一眼,开口却是吩咐候在暗处的暗云:“去年我们在安阳,岳王是如何对我们的?而今报仇的时候到了,把他给朕的,与朕加倍奉还给他!” 暗云闻言,眸色一寒,随之会意:“属下遵旨!” 心中明白,离灏凌这是要给岳王下绊子,袁文德挑眉一笑,笑的云淡风轻:“皇上去年自安阳一事,臣也有所耳闻,臣觉得……此事光我们离国送礼不太好!” 听到他的话,离灏凌冷峻的面上,不禁浮上一抹浅笑。 与此同时,便见离灏远提起笔来,在之上奋笔疾书! 须臾,将信写好,他抬手递给姬恒:“飞鸽传书与我那大舅哥,让他看着办!” “奴才遵旨!” 嘴角轻抽着,想笑却不曾明着笑出声,姬恒恭身接过贤王写好的书信,转身快步出了御书房。 看着姬恒离去,离灏凌不禁低声问道:“王兄与阿煦在信上写的什么?” 含笑睨了离灏凌一眼,离灏远老神在在道:“也没什么,就说岳王在来离国的路上,问他要不要一起,一报去年安阳之仇!” 淡淡笑,爬上嘴角,看着眼前两个主宰者离国命运的伟岸男子,袁文德不禁开始可怜起此刻正在路上,要出使离国的岳王独孤辰了! —— 夜,万簌俱静。 独自一人坐在聚仙楼的楼顶上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袁修月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如今的她,以易容膏易容,且已然更名为龙出岫,加之她刻意将声音练得圆润,是以,若她自己不曾明言,不会有人知道她便是原来的那个袁修月! 俯瞰眼下的整座庄园,感慨时光流逝,她微翘的唇角,不禁有些苦涩的再次微微上翘。 前些日里,她的大哥,曾偷偷来过一次。 他告诉她,离灏凌又有了新宠的妃子,宫里一切都好,汀兰也好,让她不必挂心。 这一年里,她的腿恢复的还算尚可,但却真的落下了些许弊病,平日里,若她强行坚持,倒也能短时间内和正常人无异,但若一遇阴雨寒冷的天气,便再不能正常行走了。 在过去的一年里,龙婆对她很好,不但将整座药园都交给了她来打理,还让她闲暇时候,当作聚仙楼的大夫,时不时的为这里来往的那些达官贵族诊治杂病。 这样的生活,忙忙碌碌,却很自由,再不像宫中那般,平静却又压抑! 微仰起头,眺望星空夜色,看着那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辰,她一时兴起,拿起手边的玉箫,轻轻吹奏了起来。 箫声婉转,却略带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让识得音律之人,不免驻足倾听。 微风过,一曲吹罢,她轻叹口气,刚要下楼,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黑影! “谁?” 眉心紧拧,袁修月紧握玉箫,冷声沉喝。 见她一脸戒备,身前的两道黑影并未再上前一步,只站在原地,低声问道:“你是这里的大夫吗?龙出岫龙姑娘吗?”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缓,暗暗松了口气:“是又怎样?” 她还以为……是宫里的人! “是大夫就好!” 其中一名男子出声,声音桀骜:“我家主子受伤了,你跟我走一趟!” 听他说话的语气,袁修月心底没来由的不喜:“你家主子受伤了,关我屁事?!” 若是平常,她肯定一刻都不耽搁,立即下去给人治伤! 但此刻,不知为何,她地眼前的男子,打心里不喜。 求人救命,还敢如此高姿态,这人……欠抽! 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口出粗言,男子声音一沉,“你不是大夫吗?是大夫就该去救人!” 闻言,袁修月笑了:“你也知道是让本大夫去救人啊,就算我是大夫,这救人也得要人家心甘情愿不是?!” “你……” 被他气的一时语塞,男子作势便要上前将她擒住。 但,男子身形刚动,便被身边一直不曾出声的男子伸手拦住,并冷声叱道:“不得对龙姑娘无礼!” 闻声,袁修月心头一颤! 这声音,她并不陌生! 紧接着,便听早前出言不逊的男子出声:“雷大人,王爷还还等着呢,对这种人不能客气……” 听到男子称呼对方为雷大人,且口中还提到王爷,处于夜色中的袁修月不禁嘴角轻抽了抽。 这人……感情是雷大叔啊! 而那受伤的人是…… 忽然之间,脑海中闪现一张俊美却邪肆的笑脸,袁修月不禁浑身激灵了下。 她敢笃定,若是被独孤辰逮着自己,他肯定会把她大卸八块! 尚不等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便见雷洛再次出声:“我家主子受了剑伤,还请大夫前去救治!” “嗯……”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袁修月对雷洛的态度表示赞同,而后轻点了点头,“这样的态度,才像是求人去救人的态度!” 闻她此言,雷洛阴郁暗处的俊脸,不禁微微一黯! 唇齿轻动,他刚要出声请袁修月快些,却又听她义正言辞道:“让我去救治你家主子可以,不过这人我可不能白救!” 她想,今日若她不救独孤辰,雷洛一定不会放过她。 不过既然知道受伤的是独孤辰,她大可再将时间托长些。 反正恶人,一般都不会那么容易死! 独孤辰这样的恶人,更是如此! 听了袁修月的话,雷洛脸色又是一黑,暗骂眼前女子一身铜臭味,他咬牙道:“只要你替我家主子治伤,你要多少银子,我就给你多少!” “这才上道嘛!” 丝毫不吝啬夸赞雷洛一声,袁修月打定了主意要拖延时间:“你先说说,你能给本大夫多少银子?” “龙姑娘!” 咬牙启齿的声音自口中逸出,雷洛耐着性子道:“我方才说过了,你想要多少银子,就给你多少银子!” 忍不住暗地里笑了下,袁修月又问道:“那你们有多少银子?” “我……” 濒临愤怒的边缘,雷路疾步如风,不再哆嗦什么,他一个闪身,便如魅影一般来到袁修月身前,不等袁修月出声,扯住她的手臂便将她扛在肩上,而后一个纵深飞下聚仙楼…… 下了聚仙楼,雷洛仍旧不曾将袁修月放下,而是一路扛着他,朝着雅园方向飞驰而去。 耳边,风声呼呼的响着。 可以想像雷洛当下的速度,袁修月气急败坏的踢腾着腿,并拿手里的玉箫狠敲雷洛的后背:“喂!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这聚仙楼的少主人,你敢如此对我,当心我婆婆扒了你的皮!” 闻言,雷洛微皱了皱眉,却仍旧向前:“等你救了我家主子身上的伤,随便你要不要扒我的皮!” “好了啦!” 受不了他的忠仆精神,袁修月动了动身子,又拿手里的玉箫往他背上敲了下:“我去救你家主子便是,你先放我下来!” “到了地方我自然会放你下来!” 袁修月的力气不大,却也不小。 她手上的玉箫敲打在背上,雷洛自然会觉得疼。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要把她放下的意思,而是照旧扛着她一路向前。 “哎呦,我说你这个猪脑子!” 忍不住痛骂雷洛是猪脑子,袁修月故意在他耳边吼道:“你就算现下把我扛了过去,没有金创药和药箱,照旧白折腾不是?” 闻言,雷洛身形一僵! 将她骂自己猪脑子的账先记下,他一个踢腿,稳稳落地,而后问着肩膀上的袁修月:“药箱在哪里?” “自然在我的住处!”忍不住对雷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袁修月踢腿踢的也累了,趴在他肩膀上气喘吁吁道:“你放我下来,我这就回去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配不上他 15 闻言,雷洛依旧不为所动:“你住在哪里!” 嘴角轻轻一勾,袁修月指了指北边道:“这里一直往北,最远的那个院子!” 听她说是最远的那个院子,雷洛不禁懊恼的皱紧了浓眉。 无奈,他只得扛着她再次飞身而起,直望聚仙楼最北边飞驰而去…… 药园本就在聚仙楼最北方,一般人过去,都要走上一刻钟的功夫,雷洛轻松虽好,但他却一直扛着袁修月,由此便可想而知,他的速度,根本就快不到哪里去! 从雅苑到药园,再从药园回到雅园,经过这一通折腾,纵然雷洛武功盖世,却仍累的大汗淋漓,渐显喘息之色! 终是,重回雅园。 待他在院子里将袁修月放下,脚踏实地的袁修月才稍稍安心了些。 抬起头来,见他长出一口气后,又不苟言笑的整了整身上的锦袍,袁修月不由忍俊不禁的以手指蹭了下鼻尖儿。 “莫要在耽搁时间了,赶紧进去!” 冷冷的,睇了袁修月一眼,雷洛冷着张脸,上前几步行至上房前,伸手将房门打开。 上房之中,灯火通明,与房外幽深妖娆的夜色,形成强烈的对比。抬眸向里,袁修月匆匆往里面望了一眼,见分立门前的几个高壮男子个个面色严肃,满脸的肃杀之意,不禁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转身便要往外走:“你家主子这伤我可治不了!” 闻言,雷洛面色一冷,伸手扯住她的手臂:“你还没看,怎么就知道治不了?” “喂!你放手!” 用力挣了挣被雷洛攥痛的胳膊,袁修月龇牙咧嘴道:“你没听过什么叫明哲保身吗?算上你在内,你仔细瞧瞧,你们这几个人脸上都写着什么?” “写着什么?” 皱眉反问一句,才发现自己顺着她的意思白问了一句废话,雷洛沉声道:“我们脸上根本就没写字!” “谁说没有?” 用力掂了掂身上的药箱,袁修月指着雷洛的脸,又伸手指了指上房里那些男子的冷峻的脸,不禁大声说道:“那那……你们脸上明明就写着不是善类,生人勿近八个大字,就你们这样,若你家主子让我医治好了也就罢了,若一个医不好,你们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才怪!” 说话间,她猛挣自己是胳膊,势要摆脱雷洛的禁锢。 “你……” 纵然有再大的耐性,也快被眼前的女人给磨完了,雷洛的脸色是要多黑,就有多黑,但……尚不等他再多说什么,便听上房里传出一道圆润温雅的声音:“今日,若你医好了本王身上的伤,本王重重有赏,若医治不了,本王也不会怪你……雷洛,让她进来!” 毫无疑问,这出声的,必是岳王独孤辰无疑! 既是他都这么说了,袁修月自然也不能再推脱什么,回眸狠瞪雷洛一眼,她挣开他的大手,凝眉转身,大步进入上房。 甫入上房,视线自门前的几个便衣侍卫身上一一扫过,袁修月轻蹙娥眉,终是看向里面望去。 与大堂的灯火通明不同,越是往里,室内的光线反倒越发幽暗,又向前走了几步,她才赫然看到,一年前那个不可一世,让她痛恨,又被她整蛊的俊美男子,此刻竟面色苍白,黑发凌乱,一袭做工极好的玄色锦袍上,由上向下,被利刃竖切而开,其间正有鲜血淋淋沥沥的滴落而下,在地上化作一朵朵的血色莲花! “还愣着作甚?没看到王爷还在流血吗?赶紧给王爷医治!” 半晌儿,见袁修月怔在当屋,却一直没有动作,雷洛不禁急不可耐的推了她一把。 心下蓦地一惊,袁修月回过身来。 “你凶什么凶!” 狠狠的以眼白剜了雷洛一眼,袁修月深吸口气,提着药箱快步朝着独孤辰走去,边往前走,她还边不满的朝雷洛吼道:“你家主子伤的这么重,你早干嘛去了,为何不与他止血?” 闻言,雷洛俊眉一拉! 见雷洛竟被身前的女人,气的火冒三丈,独孤辰不禁自觉好笑。 抬眼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他伸手扯开自己的外袍,将自己的胸膛上的白色绷带裸露而出,然俊美而苍白的脸上,却浮上一抹苦笑:“姑娘莫气,不是他们不给本王止血,而是他们根本止不住……” 见状,袁修月心下不由一惊! 紧盯着绑在独孤辰健壮胸膛上本该是白色,却早已被血红浸透的绷带,她瞳眸不禁微缩! “你中毒了?!” 看着绷带上微泛着黑色的血迹,袁修月第一时间作出判断。 闻言,她身前眉眼如画的独孤辰,眼角微微上挑,眸中闪烁的光华中,隐隐有着几分赞赏:“确实是中毒了!” 不曾与他对视,袁修月转身对雷洛吩咐道:“赶紧将你家主子的外袍脱下,把他放到床上。” 不似方才那般气恼,雷洛眉心紧皱,十分听话的依言上前脱了独孤辰的外袍,将他于床上平放。 视线,自独孤辰精壮结实的胸膛上划过,见他身上的刀口,竟侧入下身,她不禁面色一赧,头也不抬的命令道:“裤子也拖了!” 闻言,不管是雷洛还是独孤辰,皆是身形一滞! “愣着作甚?” 皱眉看了独孤辰一眼,袁修月对雷洛冷声催促道:“脱啊!” 见状,雷洛侧目看了独孤辰一眼,却见他蹙眉苦笑了下,而后微微欠身:“与本王将中裤褪下一些便可!” 脸色一黑,雷洛弯身褪下将他身上的中裤褪下。 抬眸向上扫了一眼,袁修月脸色一红,蓦地将视线转开,她心跳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转头对雷洛嗔怒道:“没伤的地方你就不能遮一下啊!” “是你让我脱的!” 兀自咕哝一声,雷洛将独孤辰的中裤往上又提了些,遮住重要部位! 褪去了中裤,裸露了胸膛,一时间,独孤辰这位南岳响当当的第一美男,便赤裸裸的躺在了袁修月面前。 脸色微红,却不去看眼前一身赤~裸的美男子,袁修月眉心一拧,着手便开始解除他身上的绷带,准备查看他的伤势! 在安阳时,独孤辰一心要害离灏凌。 若在那个时候,他中毒而死,她也大可不予理会! 但现下是在离国,她可不能任他死在这里。 是以,即便再如何不喜欢眼前这个总是算计人的绝美王爷,她此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中毒而死! 她,得救他! 且必须得救! 须臾,绷带完全解开,独孤辰身上那道长而狰狞的伤口,也已跃然袁修月眼前。 他身上的剑伤,似是被人从上至下,力劈而下。 剑身不深,但伤口外围却微微泛黑,且伤口内也不时有略微黑色的血液涌出,显得格外骇人……与她早前的判断无异,他确实是中毒了! 且,这种毒,她并不陌生! 独孤辰所中之毒,可让虽短时间内,不会要了中毒之人的性命,却可让中毒之人流血不止,为此尝尽苦头!这种毒,并非一般常见的毒药,而是来自个人调配,这个调配这种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袁修月的巾帕之交——赫连棠! 心念至此,她大约已然猜测出,伤了独孤辰的人是谁了! 静窒片刻,见袁修月一直看着独孤辰的伤口,却不曾动手做过什么,雷洛不禁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样?龙姑娘可知道我家主子中的是何毒?可有办法解救?” “若是换做别人,此毒也许解不了,遇到本姑娘,算你们走运!” 看都不看雷洛一眼,袁修月取了药箱,从药箱里一连拿出四个药瓶,将四个药瓶依次置于床头,她又取了一只布团,将之递到独孤辰嘴边:“咬住它!” “本王不用这个!” 看了眼她手里的布团,独孤辰轻摇了摇头,俊美的脸上淡然,绝艳,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不要也罢!反正疼的也不是我!” 有些悻悻的将布团放回药箱,她垂眸又看了眼独孤辰的伤口,随即状似随意的轻声问道:“他们叫你王爷,我想你该是南岳的岳王吧!” 闻言,独孤辰眉心不禁轻轻拧起。 “姑娘怎会知道?”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漆黑的瞳眸,如深渊一般。此刻,他虽忍着剧痛,眸底却是平和定泊。 “因为我婆婆的关系,离国的王爷,我都认识啊!” 对独孤辰笑笑,总不能告诉他,她到底是谁,袁修月唇角微翘,随意扯道:“且楚国的齐王,我也认识!” 语落,她抬眸对独孤辰莞尔一笑! 迎着她的笑,独孤辰不知为何,却是心下一突! 见他幽深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的看,袁修月眉心几不可见的轻颦了下。 连离灏凌都认不出她,她自然不怕独孤辰会认出是她。 不过他的眼神,太过富有侵略性,让她觉得不舒服! 是以,微微将视线撇开,她转头对雷洛吩咐道:“你去打盆热水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配不上他 16 闻言,雷洛面色不善道:“我家王爷现在流了这么多血,你不赶紧与他止血,要什么热水啊!” “你也知道他流了这么多血啊,本姑娘要热水还不是要将那些血洗掉……罢了!反正洗了还会再流!”对雷洛也没什么好脸色,袁修月伸手拿起面前的第一个瓷瓶打开。 没有丝毫犹豫,她手腕一翻,将瓷瓶里的白色药沫,悉数倾倒独孤辰的伤口上! “嘶——” 咬牙倒抽一口冷气,独孤辰赤~裸的上身,因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灼痛,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喂!” 见独孤辰面色如此痛苦,雷洛手腕一抬,作势便要抓住袁修月的胳膊。 虽然,身为习武之人的他,知道处理伤口会一定会疼,但袁修月的动作太过粗鲁了! 在他看来,这女人,一定是活腻歪了! “你若想让你家王爷因失血过多而亡,大可伸手将我丢出门外!” 抬眸之间,做无所谓状,袁修月冷冷睇了雷洛一眼。将手里的空药瓶放回药箱,她又拿了床头上的第一只药瓶,随即将之打开。看着在白色药沫儿作用下,而稍稍退却的黑色,她不禁撇了撇嘴,满是挖坑的问道:“我想着,岳王你一定做了什么坏了良心的事!” 听她此言,雷洛脸色瞬时冷凝下来。 但独孤辰却紧皱眉宇,不怒发笑,声音婉若美酒一般,低沉淳厚:“姑娘何以见得?” 抬手之间,第二瓶淡绿色的药沫倾倒而下,满意的看着独孤辰痛不欲生的样子,袁修月恶趣味的又撇了撇嘴:“你中的这种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了人的性命,却着实会让人流不少的血,能让人家如此狠心与你放血,我想着……定是你做了什么坏良心的事儿,比如说……祸害了人家的黄花闺女?” “你才祸害人家黄花闺女呢!” 额头上,三道黑线悬浮,从方才起,对袁修月便不甚满意的雷洛一脸阴沉,恨不得立即将她丢出去! 低眉看了眼独孤辰身上的伤口,见再流出的血已然不再发黑,袁修月不禁满意的微弯了弯唇角。眉心微蹙,她回眸看着雷洛,一副鬼精灵模样:“我倒是想啊,可惜鞭长莫及啊!” 语落,回眸睨了眼床上眉心紧皱,却于嘴角上噙着淡笑的独孤辰,她有恃无恐的夹枪带棒的数落着身后的雷洛:“何以你家王爷都还未曾动怒,你却好似被踩到痛脚一般?莫非……祸害人家黄花闺女的人是你?” 她此话甫一出口,便听站在门口的两名便衣侍卫终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闻声,雷洛的脸色当下死沉! 回眸怒瞪两人一眼,他转头再看袁修月,尚不等他怒气出声,却见独孤辰眸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他神情一肃,当即默不作声! 见雷洛不语,袁修月顿觉有些无趣,双唇紧紧抿起,她伸手又取了第三只药瓶,轻轻在手里把玩着。 低眉睇了眼她手里的药瓶,独孤辰紧皱眉头:“快好了吗?” “快了!” 淡淡的,回了他一声,袁修月拔开第三只药瓶里的瓶塞,将里面的金疮药缓缓倒在他的伤口上。 若说,前两个药瓶的药,很痛。 那么这第三个药瓶里面的药,便是要将人活活痛死了! 药粉与伤口接触的刹那,独孤辰只觉噬骨的痛,直冲他的脑海! “啊——” 终是忍不住痛呼一声,他的双手,倏地紧握住身下的床单,遂将牙关死死咬住! 虽然,袁修月并不喜欢独孤辰百般算计的手段,但此刻见他如此反应,她却又不禁在心中暗暗有些佩服他! 方才,这三种药,她本可以混在一起,然后一次让他痛个够,但实在是觉得不整他对不起天地良心,她生生的让他一连痛了三次。 但这三次,他却只痛叫了一声! 这,便足以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了! 须臾,痛意减轻,独孤辰双眼迷离,渐渐瞌上双眼,此刻,他的身上,却早已因剧痛,而泌出丝丝细汗,将身下的床褥浸湿了大片! 低眉看了他如白玉雕刻般完美的俊脸一眼,见他伤口不再往外冒血,袁修月稍微犹豫了下,伸手将第四瓶药给收了回去。 见状,雷洛不禁冷冷出声:“为何拿出来却又不用?” “我怕你家王爷会疼死!” 不曾回眸,袁修月自药箱里取了干净的布条,重新为独孤辰将伤口包扎起来。 其实,这第四瓶药,有止痛的功效。 不过,她并不想给独孤辰用便是! 谁让他去年在麗山时,一定要逼她跟离萧然发生奸情,最可恶的是,事后居然还让雷洛与离灏凌将那棋盘送了过来! 她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女子有仇,瑕疵必报! 他今日所受之罪,无论是被人以毒剑刺伤,还是让她如此整蛊,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这,便是他算计人的报应! 而她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时候不长,终于将独孤辰身上的伤口包扎完毕,看着他绷带交错的裸体,她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暗暗在心下长叹一声,她伸手拉了边上的薄被与他盖好,而后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 “好了!” 重新将药箱背在肩上,袁修月对雷洛叮嘱道:“半夜的时候,该是你家王爷伤口最疼的时候,你且好生伺候着,切记短时间内,莫要让他的伤口粘到水。” 语落,他背着药箱便要离开! 但,尚不等她走出两步,便见雷洛身形一闪,如一堵墙一般,挡在了她的身前。 见状,袁修月眉心一皱,后退两步,她的脸上却带着浅笑:“哦……光顾着救人了,我倒给忘了,这位大人可是要给我报酬吗?嗯……你家主子,是岳王,这身子足够金贵,所以这酬劳吗?也该多给一些……” 听她提到银子,雷洛不禁眸色一黯! 冷冷的看着眼前让自己恨到咬牙切齿的女子,暗道一声,这离国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他微怒道:“我答应你的银子,自然会给你,但今夜你不能走!” “喂!” 忍不住对雷洛大小声,袁修月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扫向房内的另外几名侍卫,冷着俏脸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是你以为这里是岳国!本姑娘还告诉你了,这里是我家!想让我这样一个清白女子,与你们这些大男人于一室共处一夜,做梦去吧!” 说完话,她脚步一转,从雷洛身边而过,径直朝着房门口走去。 见状,雷洛冷着俊脸,唰的一声抽出长剑,直接便架在袁修月的脖子上! “你……” 脖颈之间,冰凉寒意油然而生,袁修月黛眉紧蹙,一脸愠怒的转头看向雷洛:“我这才刚救了你家王爷,你就想要恩将仇报了?” 想起这句话,自己曾对离灏凌说过,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世间怎么这么多恩将仇报的人啊! 因袁修月冷讽的话语,雷洛面色一变! 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上移,他低声沉道:“龙姑娘,你该知道,在下对你并无非分之想,也无任何恶意,只不过是王爷现下未醒,而你身为大夫……今夜,便只能在这里守着!” “呵……” 冷然讪笑,袁修月转身看着雷洛:“本姑娘留在这里也可以,不过你可要先想好了,今夜过后,我保证明日你们主仆便会被逐出聚仙楼!” “你……” 雷洛神情一滞,眸色微闪。 龙婆声名在外,连当今的皇上和楚皇都敢打,更何况是他家王爷了! 他们与此投宿,无非是料准了不会有人在这里对他们动手,若是被逐出了这里,无论他们住进哪一家客栈,等不到进入离宫之时,便一定会被一路刺杀他们的人寻到。 如此一来,就麻烦了! 半晌儿,见雷洛神情闪烁,似在心中正纠结着什么,袁修月的心情,反倒放松下来。 将她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雷洛忽而对门口的便衣侍卫吩咐道:“你们……退出门外!” 闻言,几人先是一怔,随即恭身齐道:“是!” 待几人退出门外,雷洛手腕一转,将架在袁修月脖子上的长剑收起,冷淡无比的对袁修月道:“龙姑娘,眼下这里,便只有你我两人,今夜我会在外厅守着,你只管照看我家王爷便是!” 见他终是不打算让她离开,袁修月在心里将雷洛骂了个千八百回! 冷冷一笑,她背着药箱重回床榻前。 垂眸凝了眼独孤辰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俊脸,她轻咬了咬唇,不动声色的看着雷洛:“你就不怕,我也是要刺杀你们的人?!” “今夜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陪葬的,便会是龙姑娘你!”对袁修月急不可耐的冷哼一声,雷洛上下打量了袁修月一眼,而后一脸不屑的哂然一笑,却不再言语! 身为南岳的影卫队长,他素来以冷酷和淡定著称! 第一百二十章 她配不上他 17 但今夜身前的这个女子,却将他多年以来塑造的形象悉数毁于一旦了! 在他看来,这龙出岫太过刁蛮,且一身铜臭味,比之当年的袁修月根本就有过之而不及,与她多言,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 雅园上房里,从来都只备一张床。 如今床榻被独孤辰占着,袁修月便只得趴在桌上睡觉。 夜渐深,万簌俱静! 半夜的时候,果真如袁修月所言,是独孤辰伤口最疼的时候。因伤口处的剧烈疼痛,他虽于睡梦之中,却仍是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出声! 听到他的呻吟声,雷洛心神一凛,忙快步进入内厅。 皱眉看了眼仍趴在桌上睡着的袁修月,他几步上前,一脸担忧的查看着独孤辰的状况! 不看不要紧,此刻一看,他不禁被独孤辰的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见他不停轻哼,雷洛探手置于他的额头,感觉到他额上汗意,他眉心一皱,转身行至桌前,抬脚踢了踢桌子:“龙姑娘,醒醒!” “唔……” 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迎着雷洛不善的目光,袁修月咂了咂嘴,故意拿手往嘴角一抹,好似在抹着口水一般:“干嘛?本姑娘正困的要死!” 闻言,雷洛脸色一黑,随即伸手抓住袁修月的手臂,将她扯带到床前:“我家主子痛的厉害,脸色也难看的紧,你想想办法!” “他的伤口那么大,才刚处理好,当然会痛了!”眉心紧拧着看了雷洛一眼,袁修月有些不悦的看了眼独孤辰,见他脸色确实苍白的厉害,她心下暗暗一叹,终是起身重回桌前。 见状,雷洛忙也跟了上去。 微微蹙眉,将手放在药箱上,却不急着打开,袁修月嗔着雷洛道:“既是不相信我,还让我想办法作甚?” 见她如此,雷洛只皱了皱眉,便再次退回床前。 眉心舒展开来,袁修月从早前收起的第一只药瓶里倒出两颗丹药,转身重回床前,微微倾身,她刚要掰开独孤辰的嘴与他将药服下,却不期他蓦地伸手,竟死死攫住她的手腕不放。 心下一惊,袁修月险些惊叫出声! “母后……” 双眸之中,眸色朦胧,却又死死的盯着,独孤辰竟然像个孩子一般软软的唤了她一声母后! 知独孤辰定是疼糊涂了,雷洛忙要出声。 但,尚不等他出声,便听袁修月亦是声音软软的对独孤辰蛊惑道:“来好孩子,听母后的话,先把药吃了!” 闻言,雷洛眸底一深,看着袁修月的眼神,仿若利刃一般。 她竟然胆敢在岳王面前冒南岳国的先太后?! 这若是放在南岳,够她诛九族的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 他的主子,似是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后,竟然听了她的话,乖乖张嘴,将丹药吞了下去。 这下,雷洛的脸色,可谓是青一阵白一阵了! 看着雷洛青黄交加,一时百变的脸色,袁修月不禁轻笑了下。 微微抬手,她想要将独孤辰的手拿开,却被他握得紧紧的,再也挣不脱! 无奈之下,她眉心一拧,反手从袖袋里出去一根银针,作势便要朝他手腕上刺去! “哼!” 怒哼一声,雷洛眸色猛地一寒,出手如闪电,直接将她手中银针拂落在地:“龙姑娘,我敬你替王爷解毒,却绝不容你伤王爷分毫!” 闻言,袁修月满脸不悦的动了动自己被独孤辰紧握的手腕:“这位大人,本姑娘是来救治你家王爷的,你给的那份银子里,可不包含这个!” 听袁修月再次提到银子,雷洛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之色! 微怔了怔,她伸手从袖袋里取出一袋金子扔给袁修月,他不屑的撇了撇唇:“别人用银子,我给你金子,连翠榆楼的头牌花魁,也不过这个价儿,今夜你就让我家主子拉着手睡又何妨?” 看着手里的金子,袁修月微愣了愣! 待回过神来,想到翠榆楼大概是什么地方,她不禁张着嘴巴冷笑一声:“你拿本姑娘当什么了?” 一语落,雷洛抬眸瞥了她一眼,又从袖袋里取出一袋金子。 “喂!” 心下不爽,袁修月的嗓门不由陡的一高! “怎么?还不够吗?”眉头一皱,雷洛竟又从袖袋里取出一袋金子,将三袋金子都堆到袁修月面前,他皱眉瞪眼:“龙姑娘那么爱财?断然不会与这金子过不去吧?” “……” 看着面前的三袋金子,袁修月凤眸微眯,渐渐敛去方才的不悦神情。 要知道,她初见雷洛时,可是表现的一脸爱财相,若现在看着这么多金子再不动心的话,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看着袁修月两眼发光的样子,雷洛眉心微皱,黑眸之中的厌恶之色更深了。 微一转身,他与袁修月搬了把椅子,“姑娘今夜便坐在这里睡吧!” 垂眸看了看面前的椅子,又看了看床边的几袋金子,袁修月微抿了抿唇,一脸差强人意的样子:“我家婆婆是这里的主人,你觉得我的身价就这么低吗?” 听她此言,雷洛的俊脸倏地一僵,而后一寸寸变冷,直至结冰:“龙姑娘,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袁修月笑,不以为然道:“抱歉,我是女子!” 雷洛凝了她一眼,眸色深深的,却只嗤笑了笑,无奈出声:“你开个价儿!” “这就对了嘛!” 对雷洛得意一笑,袁修月对他伸出五个手指。 见状,雷洛挑眉,暗道这女人狮子大开口,他沉声道:“你还想再要两袋?” 现下的三袋,加上两袋,正好是她出的那个数! “非也!” 轻摇臻首,袁修月挑眉道:“我的意思是,你要再给我五袋!” 见她一脸贪财的样子,雷洛恨恨咬牙,险些没被气死。 半晌儿,见雷洛没有反应,袁修月微抬自己被独孤辰握着的手,作势便要用力挣开。 “住手!” 冷喝一声,雷洛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片刻,他去而复返,冷着一张俊脸,将五袋金子丢在袁修月面前。 满意的看着面前的七袋金子,袁修月喜笑颜开,蹙眉看了眼被独孤辰抓着的手腕,她虽心有不愿,却知得暗暗在一叹,而后径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趴在床头沉沉睡去…… —— 一夜晃过,东方鱼肚见白,俏皮的阳光明媚暖人,穿过窗棂,洒落在趴在床头睡的正熟的袁修月身上。 浓眉的睫毛,微微颤动,昏睡了整整一夜的独孤辰,终是缓缓自沉睡中苏醒。 眉心紧蹙,他动了动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心里,竟紧紧握着什么。 微抬眸华,将头转向一边,他的视线随着阳光缓缓停落在袁修月娴静美好的睡颜之上。 心下,微微一动。 知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他的手,独孤辰深深凝视着眼前陌生,却有史以来第一个可以安然自在,睡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长的,不算倾国倾城,但却让人觉得格外美好。 尤其是,她连睡觉时,都微微翘起的唇角…… 深深的,看了眼她的唇角,独孤辰的心,不由自主的轻跳了下,只忽然之间竟有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这……让他不由一惊! 许久,心跳渐渐平复,他唇角轻勾,暗暗自嘲一笑! 昨夜,在初见她时,他便觉得,她很有趣,而他,并不像以往排斥王府里的那些女子一般也排斥她。 可是现在这样,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嗯……” 似是听到独孤辰的笑声,袁修月睫毛轻颤了颤。 见状,独孤辰唇角的笑蓦地一敛,紧接着便又闭了眼!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腕的大手松了些许,袁修月微抿了抿唇,一脸睡容的缓缓坐起身来。 双眸微眯,见独孤辰双眸紧闭,还在睡着,她双眼眯眯的轻笑了下,然后将床上的七袋金子抱个满怀,边伸着懒腰,边朝外走去! 见她离去,独孤辰脸上的笑,不禁更深了! 这一次,雷洛并未拦她。 因为天已大亮,独孤辰却也无碍,他若再不让她走,事情闹大的,只怕真会被龙婆赶出聚仙楼! 在袁修月离开之后,雷洛便进了内厅。 见独孤辰已然醒了,他神情一淡,忙恭身问道:“王爷可觉的好些了?” “好多了!” 如雷洛一般,独孤辰的神情,亦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想到袁修月,他眉梢一挑,问着雷洛:“昨晚与朕治伤的大夫,是哪里请的?” 提起袁修月,雷洛的脸色不禁蓦地一沉! 但碍于主子问话,他只得冷声回道:“她是龙婆的孙女,名叫龙出岫!” “龙出岫……” 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独孤辰微微发白的唇,不禁缓缓一勾:“本王喜欢这个名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配不上他 18 亦,对这个名字的主人,也感些兴趣! 抬眸看了他一眼,雷洛唇角轻抽,脸色不甚好看:“这名字虽好,但这人……却是差强人意!” “哦?!” 忆起昨夜雷洛被袁修月挤兑的情景,独孤辰弯了弯唇角,“是有些刁蛮了!” “不只是刁蛮!她还是个贪财的女人!” 视线凌厉冷冽,雷洛的声音越发冷了:“王爷您有所不知,她昨夜竟讹了属下七袋金子!” “哦?” 又是一个哦字出口,独孤辰轻扬了下眉,眸中兴味更深! “你不觉得本王的性命,与你那七袋金子相比更重要些吗?”凉凉的如是问了雷洛一句,抬眸之间,见雷洛仍一脸死沉,似是被气出了内伤,他不禁挑眉一笑道:“眼前的雷落,竟会心疼那些身为之物,一点都不像本王所熟识的那个雷洛了。” 闻言,雷洛面色一肃,随即将心神敛起:“属下失态!” 深深的凝了他一眼,独孤辰再次出声道:“雷洛,你且要记得,这世间上,贪财的女人,才最可靠!” 听独孤辰此言,雷洛微微皱眉,却终是点了点头:“属下记下了!” …… 回到药园后,袁修月顾不得用早膳,便躺在久违的暖榻上,继续补眠。 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睡了多久,屋外竟哗哗的落起了雨。 双眸微眯,看了眼窗外的雨势,她满足喟叹一声,只道是今日可以在暖榻上窝上一整日了,便再次瞌上眼皮,沉沉睡去。 午膳时辰,袁修月睡的正香,却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动! 眉心微蹙,她抬眸之间,见龙婆拄着拐杖进来。 “婆婆!” 咕哝一声,自榻上起身,她本欲上前搀扶龙婆,却在右脚落地之时,不禁腿下一疼,整个人都险些跌倒! 蓦地伸手,扶住袁修月的手臂,龙婆嗔笑着对她皱眉“你这孩子,总是这般毛躁,还得让我老婆子来扶你!万一我们两个一起摔倒可如何是好?” “谁让婆婆疼我呢!” 心下苦笑,脸上却仍挂着明媚的笑容,袁修月一瘸一拐的扶着龙婆落座。 是了,今日下雨。 虽然平日里她的腿可短时内与常人无异,但每到下雨时,便又会被打回原形了! 坐在桌前,龙婆命人将带来的午膳摆好,笑吟吟的道:“我听说昨日你被岳王的人请了去,今早才回,此刻也该饿了!” 暗道在这聚仙楼,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龙婆,袁修月小嘴儿一嘟,不悦嗔道:“婆婆既知孙女被岳王的人请了去,又为何一夜对我不闻不问,也不怕我被狼吃了!” 老眉深皱的看了袁修月一眼,龙婆含笑摇头:“婆婆不怕你被狼吃了,倒怕那狼被你给吃了!” 闻言,袁修月扑哧一笑! “知我者,婆婆也!” 忍住笑意,拿起筷子,袁修月低头开始用膳。 看着袁修月埋头用膳的样子,龙婆静窒半晌儿,方才淡淡说道:“过一阵子,凤棠丫头要过来小住,到时候这药园她总是要来的,你若不想被她发现,只怕要离开聚仙楼一阵子了。” 闻言,袁修月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赫连棠以前在离国时,名曰白凤棠。 是以,此刻龙婆口中的凤棠丫头,便是贤王妃了。 慢慢的,将嘴里的饭菜轻嚼两口,她沉思片刻,微微颔首:“行,到时候婆婆与我准备一辆马车,我出去走走!” 既是上回离灏凌可以找到聚仙楼来,她便已然知道,赫连棠的心,是向着他的! 是以,既是她要来,而她也不想回宫,便只得暂时躲出去了! “你想到哪里去走走?” 轻笑着,为袁修月布了些菜,龙婆不禁出声问道。 嘿嘿一笑,抬头看向龙婆,袁修月凑近她耳边,轻轻吐出两字:“保密!” 一时间,龙婆的眉头不禁皱的老高:“你这孩子,连我老婆子都不信了,枉我如此疼你!” “婆婆该知道的,我不信的不是您,是赫连棠!”对龙婆微微一笑,袁修月继续吃着自己的午膳。 “你啊!” 轻叹着摇了摇头,龙婆只看着她笑,却什么都没有再言…… 若赫连棠那丫头死缠着她,让她说出袁修月的下落,她还真有可能把袁修月给出卖了! …… 雨天。 对于袁修月这样一个废了一条腿的人来说,着实是睡懒觉的好日子! 用过午膳后,待龙婆一走,她便重回榻上,裹着薄被继续去做自己的黄粱美梦!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也渐渐变黑,但空中的落雨,却一只不曾停过。 大约酉时许,袁修月的美梦,再次被屋外的敲门声给搅和了。 “唉呀!” 双眼仍是闭着的,袁修月起身下榻,一边朝着门口走,还一边嘟囔着:“好嬷嬷,你将晚膳搁在门口,我饿了自然会起来吃的!” 说话间,她伸手将门打开。 但房门外的人,并非是与她送膳的嬷嬷,而是……雷洛! “呃……” 看清屋外站着的人,袁修月原本微眯的眸子倏然一睁,俏丽的容颜上,浮上一抹虚伪的笑,她脆生生的问道:“这大雨天的,大人不在雅园照顾你家王爷,怎么还出来?” 冷眼凝着眼前睡眼朦胧的女子,雷洛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乎算不得笑的笑容来:“龙姑娘,我家王爷伤口还是有些疼,还请您再过去一趟!” 经过独孤辰的劝解,他此刻尽量让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做到皮笑肉不笑! “昨日的新伤,今儿还没长好,当然会疼,你让你家王爷忍着些……”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暗道一声这独孤辰没完没了了,袁修月厚着脸皮笑笑,伸手便要关上房门:“大人慢走,我困死了,不送了哦。” “等等!” 伸手抵住房门,雷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这都过了一日了,难道我家王爷的伤口不该换药吗?” 定定的,看着门前的雷洛,袁修月眉心微蹙。 心想着他可能是奉了独孤辰的命令过来找她,她心中思绪一转,随即一脸狡黠的轻眨了眨眼,点头应道:“是该换药了,不过若本姑娘过去,这个……” 说着话,她手心向上,对雷洛伸出手来。 见她如此,雷洛脸上原本就不算笑的笑容,直接消匿不见…… 眉心紧皱着,他一脸冰冷的取出一袋金子递到了袁修月手里。 轻掂了掂手里的金袋子,袁修月一脸笑意:“好了,我先去换衣裳,你且去准备辆马车过来接我!” “你……” 听袁修月说要备车,雷洛的脸拉的跟什么似地,但只片刻之后,他却又不得不依着她的要求,转身去备马车。 谁让,是他家王爷,让他过来请人的呢! —— 雅园之中。 红笼高挂,灯火阑珊。 由雷洛撑伞,袁修月紧紧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自己受伤的腿护住,缓缓步下马车。 上房之中,各种精致的菜肴琳琅满目,早已摆了满满一桌。 见袁修月与雷洛进来,独孤辰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龙姑娘,一路辛苦了!” 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丢给身边的雷洛,袁修月对独孤辰笑笑,说了句让雷洛险些抓狂的话:“王爷客气了,只要有金子拿,我一点都不觉辛苦!” 闻言,独孤辰脸上的笑,不禁更深了几许。 眸华微转,看了眼一脸寒冰的雷洛,他对其摆了摆手,而后又对袁修月引臂道:“为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今日本王特意设宴,还请姑娘一同用膳!” 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桌上的饭菜上,袁修月淡淡笑着,转身看着雷洛:“来时,这位大人说的是……让我过来与王爷换药。” 淡淡而温和的笑,仍旧挂在脸上,独孤辰轻道:“药当然要换,不过是等用过晚膳再换罢了!” “哦……” 微微一笑间,袁修月黛眉一挑,站在原地,却不曾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我只收了换药的钱,却不曾收这陪着用膳的钱!” “龙姑娘!” 看着袁修月对独孤辰的态度,雷洛险些再次气极! 请她白吃白喝,她却还要收钱?!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这个女人,从昨夜开始,便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若是放在平常,她早被他一剑封喉了。 “雷洛!” 抬手止了雷洛的脾气,独孤辰看着袁修月,不怒反笑,语气也比刚才要柔和许多:“今日是本王请龙姑娘用膳,合该要龙姑娘赏脸!” 语落,他伸手自自己腰间一扯,竟将自己一直佩戴在身的一块玉佩放在了桌上。 “王爷!” 看着桌上的玉佩,雷洛瞳眸皱紧。 冷冷的,睇了眼雷洛,亦如意让其闭嘴,独孤辰一脸笑吟吟的问着袁修月:“龙姑娘觉得,这个可以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她配不上他 19 俗话说的好,见好就要收! 袁修月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是以,垂眸看着独孤辰手边的那块玉佩,她弯了弯嘴角,便抬起步子,一瘸一拐的向他走去。 看着袁修月一瘸一拐的样子,独孤辰不禁眉心大皱! 见他如此,袁修月倒也不怕什么,反正离灏凌在宫中口口声声说,她的腿早已养好,是以,此刻在独孤辰面前,她露出原形,倒也并无不可!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是谁! “姑娘这腿?” 看着立身在自己眼前的袁修月,独孤辰唇角的笑,微微一僵,不禁满脸疑惑。 她今日离开之时,她明明见她无碍啊! 对独孤辰笑笑,袁修月蹙眉打趣道:“我自幼便是这副模样,平日倒也还好,一到雨雪天气,便会露出原形了,不过无妨,眼下王爷还有反悔的机会!” 心下没来由的微微一抽,看着眼前一脸淡笑,丝毫不以为意的女子,独孤辰原本僵着的嘴角不禁又是一勾,脸上的笑意不自觉的加深了:“无论姑娘生的什么样子,都是本王的恩人!” 语落,他对袁修月微微抬手,示意她落座。 微微颔首,袁修月翩然落座。 亲自执筷,与袁修月面前的碗碟里布了菜,独孤辰温和笑道:“本王听雷洛说,龙姑娘是龙婆的孙女儿,闺字出岫?!” “嗯!”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并未急着用膳,而是伸出手来,先将桌上的玉佩收起,这才淡笑着迎上独孤辰的眸:“王爷唤我出岫便可!” “出岫姑娘!” 轻唤一声,又与袁修月夹了些菜,独孤辰凝神看了她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家婆婆,是离国钟太后的义母,想必你对宫中之事,该也知道一些吧!” 闻他此言,袁修月刚刚拿起筷子的手,不禁微微一滞! 双眼微眯,抬眼看向身边这个俊美的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却腹黑的让她想要明正典刑的男子,袁修月心思微动,随即点了点头:“我家婆婆,虽是钟太后的义母,但从不曾带我入宫,不过皇上和王爷,都曾来过聚仙楼,对于宫中之事,我知道的并不算多!” “不算多,也算是知道啊!” 声音不禁又是一柔,独孤辰凝视着她的眸,俊美一笑,而后将一袋金子放在她面前:“本王听说,贵国的皇后娘娘,近年来一直都在自己宫里养伤,就不知可养好了?” 见状,袁修月心下不由一紧! 初时,她以为独孤辰发现了她真正的身份! 但,他与她对视的眸子,一直都是温情点点,她便很快又暗暗松了口气! 去年的时候,她在安阳将他整的那么惨,不用想也知道,若再见的她,他一定会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是以,此刻既是他如此神情,且还拿出金子收买于她,这根本表明他是想从她嘴里套话啊! 念及此,不曾将视线错开,她迎着独孤辰的眸,轻蹙了蹙眉头:“王爷怎会如此关心皇后娘娘的事情?” 经她如此一问,却见独孤辰脸上的笑,渐渐冷了许多。不只是如此,就连他原本温和的眸底,也渐渐露出一抹狠戾之色:“因为,本王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然后,将她千刀万剐! 静静的,凝视着独孤辰的神情,袁修月不禁暗自觉得好笑。 轻轻的,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她唇角一牵,并不急着去收金子,而是忍着爆笑的冲动问道:“王爷喜欢我们的皇后娘娘吗?” 闻言,独孤辰眉宇蓦地一皱:“怎么会?本王的表现,让龙姑娘以为,本王喜欢她吗?” “王爷的眼神,狠戾中带着阴寒,确实不像喜欢的样子!不过……”故意将声音拉长,袁修月笑意盈盈的再次迎上独孤辰的深邃幽黑的眸:“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爱的深……则责之切!” 纵然早前的独孤辰是如何淡然温雅,此刻听了眼前女子的话,他也不禁眉宇紧皱,唇角一阵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不得不承认,袁修月确实聪慧过人,是个奇女子。 否则也不会让他阴沟里翻船! 但! 他若喜欢袁修月,这世上只怕就再没有让他恨的女人了! 从来,他都运筹帷幄,谋算天下。 但这个女人,却第一次让他吃了瘪! 让他颜面尽失! 他对她,确实是责之深,深到恨不得将她抽筋扒骨,但这份责,却与爱无关! “王爷?” 半晌儿,见独孤辰一直不语,却不停的抽搐着嘴角,袁修月心底暗笑,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可是让我说中心事了么?” 回过神来,独孤辰眸华一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袁修月身上,他淡淡一笑,声音温润柔和:“既是出岫姑娘觉得本王喜欢她,便权当如此吧!” 闻言,袁修月心中实在忍不住想笑,却又实在不能笑。 依独孤辰现在的神情,若是旁人,定会以为他真的对她有情。 但她是谁啊?她是袁修月! 她对独孤辰做过的事情,她自己最清楚。 独孤辰若是喜欢她,太阳便真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咳咳——” 用力轻咳一声,竭力将笑意压下,她对独孤辰微弯了弯唇:“原来果真让我给说中了!” “是啊!姑娘说的没错!” 再次点头,独孤辰俊眉微拧,却语带萧索:“可惜的是,本王遇见她时,她已然是离国的皇后,唉……不说这个了,让人伤心呐,很久未见,也不知她如今过的好与不好,出岫姑娘可知道她近况如何?” “唉……” 作出一副对独孤辰深表同情的样子,袁修月不无惋惜的轻叹口气道:“可惜我不曾进过皇宫,对当今的皇后娘娘不甚了解,不过据我所知,当年冷宫的一场大火,将皇后娘娘烧伤了,她如今,确实如王爷所言,一直在自己宫里养伤,很少管理宫中事物。” “是吗?” 独孤辰唇角微弯,语气温婉的亦叹声说道:“也不知她伤的重不重,但愿她的伤已然养好!” 装! 你接着装! 静静的凝望着独孤辰好似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样子,袁修月心底冷哼了下,却又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王爷不必如此感伤,我听说,皇后娘娘身上的伤早就养好了!” 当初,在她受伤之后,离灏凌便对外封锁了她的伤势,即便是她,他也不曾直言过。 是以,普天之下,知道她废了一条腿的人,屈指可数。 即便独孤辰在离国宫中有内应,也不一定会知道真相! 果然,在听了她的话后,独孤辰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时间,缓缓流逝。 由独孤辰作陪,袁修月的这顿晚膳,虽看上去吃的很好,却又要处处想着与他应对,如此这般,再精美的菜肴吃进嘴里,也都如同嚼蜡一般,不再是原来的味道了。 半晌儿,见袁修月放下筷子,独孤辰不禁含笑问道:“姑娘用好了吗?” “我吃饱了!” 抿唇轻点了点头,抬眸对独孤辰笑着,袁修月低眉看了眼独孤辰面前仍旧布满菜肴的碟子,不禁蹙眉调笑:“王爷吃的,还没我一个姑娘家吃的多呢!” “本王午膳用的晚,这会儿还算太饿!”将桌上的那袋金子往袁修月面前推了推,独孤辰温柔的笑着:“这是姑娘的了,且收好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再次多谢王爷了!” 满是江湖气的对独孤辰恭了恭手,袁修月将金袋子拿在手中,感觉到雷洛如利刃一般的犀利目光,她微微挑眉,似是生怕气不着他,巧笑挖苦道:“主子就是主子,王爷比你的手下,出手可阔绰多了!” 果然,她此言一出,却雷洛脸色倏地一紧! 淡淡的,笑眯着眼看了看雷洛,独孤辰的脸上丝毫不见不悦之色。 “出岫姑娘既是吃好了,便与本王换药吧!”轻轻的,将视线从雷洛身上移开,独孤辰扶着桌沿起身来。 “呃……” 脸上露出些许不情愿之色,袁修月抿了抿唇,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见她如此,独孤辰不禁微一皱眉,并眼帘低垂的以眼神询问她。 迎着他的视线,袁修月佯装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下:“我这才刚吃饱,若立时见了王爷的伤口,只怕会吐出来!” “龙出岫!” 即便有独孤辰一早的开解,雷洛此时终是忍无可忍的厉喝出声:“你别得寸进尺!” 被雷洛这么一吼,袁修月浑身一震。 脸色微微一变,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她起身往独孤辰身边靠了靠。 见状,独孤辰眉心一拧,眼神微冷的转眸睇了雷洛一眼! “主子……” 看着独孤辰微冷的眼神,雷洛面色一变,顿时心下一阵懊恼,恨不得一头却撞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配不上他 20 他家王爷行事从来狠辣,对人的态度,也是能算计便算计,从不容任何人算计他一分一毫! 但……他对眼前这个贪财好利,连他都忍无可忍的女人,却是百般容忍! 让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出岫姑娘莫怕!” 只一眼之后,便不再去看雷洛,独孤辰转头看向袁修月:“雷洛他本就是这副样子!” 闻言,袁修月撇了撇嘴,却仍装的一脸惊色! 见她如此,雷洛的脸色不由一黯! 昨夜里,他可算见识到她的厉害了。 她能怕他?! 才怪!!! 再次皱眉,不着痕迹的看了雷洛一眼,独孤辰薄唇轻轻一勾,对袁修月轻道:“既是出岫姑娘觉得刚用过膳不宜与本王换药,那便陪着本王下盘棋如何?” “呃?!” 怔怔的看着独孤辰,袁修月心下思绪飞转,却轻轻摇着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不会下棋!” 她会下棋,会跟离灏凌下,也会跟离萧然下。 但若对手是独孤辰的话,不好意思,恕她不能奉陪! 要知道,像独孤辰这种处处算计的人,下起棋来,铁定棋路刁钻,她笃定,她们下不了一盘,她就会被累死! 算棋算到累死! 见袁修月说自己不会下棋,雷洛不禁轻嗤一声! 听到他的嗤笑声,袁修月眉头一皱,满脸恼意的看了他一眼“雷大人,你笑什么?世间百行,行行都有状元,就如你要求我救你家王爷一般,你不也不懂艺术吗?” 被她这么一说,雷洛的面子登时有些挂不住了 抬眼看了眼自己的主子,见他正一脸浅笑的看着袁修月,他心下一苦,颇有些想要捶胸顿足的冲动! 见他气成这样,袁修月心底不由暗暗发笑。 眸华转回,与独孤辰视线相交,她浅浅一笑道:“我还是赶紧王爷换药吧,省的在这里待久了,碍了雷大人的眼!” “姑娘不必理他!” 独孤辰不曾去理会雷洛,而是语气亲切的对袁修月道:“本王身上的这点小伤痛,尚还算可以忍得,等姑娘觉得舒服了,再来换药也不迟!” 看着眼前的独孤辰,袁修月忽然有一种错觉! 好似他本就是这种翩翩儒雅,平易近人的人一样! 侧头望着他,她轻笑了笑,到底说道:“没关系,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应该可以跟你换药的。” “好!” 只轻轻淡淡的说了个好字,独孤辰转身走进内厅,不等雷洛进门,他便已然抬手开始自己宽衣。 将外袍褪下,露出他仍缠着绷带,却依然精壮性~感到让女子脸色发红的胸膛后,他才含笑转身,问着袁修月:“今日可还需脱掉中裤?” “呃……” 看着他赤~裸见状的胸口,袁修月脸色微红,忙不迭的摇了摇头:“不必了,那里……待会儿让雷大人帮你换药即可!” “这样啊……” 语气里,似是有淡淡的失望之意,独孤辰行至床前:“本王坐着,姑娘也好顺利的解开绷带!” 闻言,袁修月点了点头道:“坐着也成,只要王爷能扛得住疼就行!” “嗯!” 微微颔首,独孤辰再次对她展颜一笑:“出岫姑娘,开始吧!” 人家都已经准备好了,袁修月自然不能在继续怠慢! 是以,只见她深吸口气,提起药箱便进了内厅。 将药箱放在床头,如昨日一般,仍是从里面取出四个药瓶,袁修月便开始动手去解开独孤辰身上的绷带。 因独孤辰身上的绷带是一圈圈绕在身上的,袁修月想要一一解开,必然要将手臂绕过他的头顶,如此一来,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便也就离得很近! 近到,独孤辰可以闻到她淡淡的体香! 鼻息间,隐隐的,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香气,抬眸之间,见眼前容貌清丽的女子,正低眉敛目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解着绷带,独孤辰的心跳,不由的跳快了一拍! 他的视线从她的眉,到她的眼,再顺着她挺俏的琼鼻,直到落在她樱红的唇瓣上……心下,忽而觉得燥热起来,他眸色微深,喉结轻动,不由有些艰涩的舔了舔自己的唇。 而这一切,只落在了雷洛眼中,袁修月却一直不察。 费了半天力气,终是将绷带一一解开,袁修月细细的查看独孤辰的伤口,不禁轻声笑道:“王爷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真好!” “是吗?” 幽深的眸底,渐渐升起异样光华,独孤辰的视线仍旧停落在她的唇上。 “当然!” 眸华微抬,对上独孤辰深邃的眸火,袁修月不禁心下一怔! “出岫姑娘怎么了?” 轻轻一笑,却魅~惑妖娆,独孤辰笑看着袁修月发怔的样子:“不是要与本王换药吗?” 妖孽啊! 暗暗在心底,暗骂一声,袁修月蓦地回神,将绷带丢到一边,而后取了药瓶在独孤辰面前晃了晃:“这个药……” “很疼!” 淡淡的笑,燃至眼角,独孤辰不曾去看她手里的药,而是仍旧紧紧的凝着她的俏脸! “是很疼!” 在独孤辰满含侵略的目光下,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袁修月轻挑了挑眉:“既然王爷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我就开始换药了!” “有劳出岫姑娘了!” 唇角仍旧含着笑,独孤辰凝着袁修月的眸,也跟着半眯了起来。 “嗯!” 再次轻应一声,袁修月与独孤辰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将瓶塞打开,而后凝眉将药瓶里药粉,轻轻的洒在他的伤口上。 药粉与肌肤紧密接触的一刻,独孤辰只觉伤口剧痛,好似被燃烧一般。 阵阵剧痛袭来,迫他置于身侧的双手,蓦地一紧,抓紧身下的床褥。 轻轻抬眸,看着独孤辰虽一脸痛苦,却仍旧俊的一塌糊涂,袁修月唇角轻轻一勾,伸手便取了第一个药瓶:“王爷身上的毒,昨日已然清的差不多了,今日不必多等,便可以上这第二种药了,王爷你忍着点!” 独孤辰扬了扬脸,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眼下这种情形,本王即便不能忍,也得忍着不是?” 轻轻颔首,袁修月不曾抬头,只微叹了口气,便柔声道:“从昨日与王爷治伤来看,王爷是个极其可以忍痛之人,这一点……出岫倒是打心底里佩服呢!”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微一深,却仍旧微微笑道:“能够让出岫姑娘佩服,也算本王的荣幸了!” “来了哦!” 终是抬头看了独孤辰一眼,袁修月再次垂眸,将第二瓶里的药粉轻轻洒落在他的伤口上。 “嘶——” 剧痛袭来,让独孤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微眯的眸,微微睁开,凝着袁修月低垂的眼睑,他眉心一凝,竟俯身向下,准确无误的吻上她微微翘起的樱唇。 只在瞬间,袁修月便觉全身血气似乎都涌到头顶,瞳眸蓦地大睁,怔怔的瞪视着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的俊美容颜,她顿觉脑中嗡嗡作响,于心海之中闪现的一种莫名的慌乱,顷刻间占据了她的心扉! 轻垂眼睑,将她惊愕的俏丽容颜尽收眼底,独孤辰心弦一松,轻抿她的唇,竟真的不觉有多疼了! 看到这一幕,站在一边的一直一脸冷峻的雷洛,不禁也有些瞠目结舌! 他们家王爷……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意识,终于一点点回笼,袁修月心下一紧,双手不偏不倚的落在独孤辰的伤口上,而后用力将他推开! “唔——” 因胸口的剧痛,而轻闷哼一声,独孤辰抬手想要抚上自己受伤的地方,却见袁修月手臂一挥,直直朝着他俊脸而来! 啪的一声! 响亮的耳光,响彻厅内,惊得边上的雷洛快速出手,伸手便扼住袁修月的双手,将她的手臂反拧与身后:“你敢动手打我家王爷?当真是不要命了!” “放开我!” 一张俏脸胀的通红,袁修月眉心紧皱,用力的扭动着身子:“谁家女子可以随便任人轻薄?我打他的脸,都算是轻的。” “雷洛,放手!” 俊美的脸庞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辨,独孤辰脸色微白,却在看了眼自己再次崩裂的伤口后,命令雷洛放开袁修月! “主子!”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主子,雷洛的眸底,是深深的震惊! 无论何时,但凡对独孤辰动过手的人,基本上早已都不在人世,可眼下他却让他……放了她?! 眉心轻蹙,视线将袁修月胀红的俏脸上扫过,独孤辰轻呵出声:“此事怨不得出岫姑娘,是本王的错!” 闻言,雷洛心下一凛,却终是无可奈何的将袁修月放开。 用力甩了甩被雷洛拧痛的手臂,袁修月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而后上前几步,却没有继续为独孤辰换药,而是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药箱。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配不上他 21 “出岫姑娘!” 轻唤她一声,独孤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是本王错了,本王与姑娘赔礼!” “不是你错难道还是我错吗?” 同样恶狠狠的看了独孤辰,袁修月毫无形象的对她吼了一声:“本姑娘是来与你换药的,并不是来让你轻薄的,你这伤本姑娘不治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闻言,独孤辰俊雅的容颜,不禁微微一黯! 看都不看他一眼,袁修月拂开他的手,将药箱带上,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侧目睨了眼自己的主子,雷洛挡住了袁修月的去路。 “滚开!” 语气不善的瞪视着雷洛,袁修月语气不善道:“好狗不当路!” 闻言,雷洛心火一升,不禁气到口不择言:“我家王爷不就是亲了姑娘一下吗?姑娘若是不忿,我拿袋金子买了你这个吻便是!” 听雷洛要拿金子买她的吻,袁修月眉心紧皱,心下怒火高升,眸火更是明暗不定:“雷洛,你什么意思?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阴恻恻一笑,低蔑袁修月一眼,雷洛拢眉轻道:“或者,我该这么问,姑娘,你卖身吗?若买的话,我今儿一并替我们王爷买了!” 反正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家王爷对她有意思! “雷洛!” 冷眼看了雷洛一眼,独孤辰忽而沉了嘴角:“给出岫姑娘赔礼!” “主子!” 转眸看向独孤辰,雷洛眸色微冷。 他已经忍眼前这个女人很久了,此刻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再让他与她低头,他做不到! “怎么?” 连脸色都跟着沉下,独孤辰站起身来:“你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王爷……” 咂了咂嘴,却又无可奈何,雷洛冷着眼,转头看向袁修月。 见他一副像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一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袁修月看了眼独孤辰,而后又一脸挑衅的再次将视线与雷洛对接。讪讪一笑,她沉声问道:“雷大人,你想让本姑娘卖身吗?” 雷洛微眯了眼睛:“是又如何?” “我呸你大爷的!” 杏眼怒睁,恶狠狠的爆了粗口,袁修月左脚猛的一抬,狠狠跺在雷洛的右脚背上。 “你——” 猝不及防,平生第一次被女人踩了脚,雷洛咬牙痛哼一声,险些没有抱脚痛呼。 “我什么我!” 下颔抬起,一脸的倔强与不屑,袁修月冷冷一笑:“你当本姑娘是春楼卖笑的姑娘吗?你想要买什么就得卖什么?本姑娘今儿就告诉你了,我这身子金贵着呢,万金不换!” 言罢,实在是不愿再看雷洛一眼,也再不想跟独孤辰再共处一室,袁修月狠狠白了主仆二人一眼,背着药箱一瘸一拐的快步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独孤辰眉心微拧,眸色之中,不禁露出一抹怜惜之色:“差人用马车送她回去!” 闻言,雷洛立时不干了:“主子?!” 她连药都没换完,还拿走了玉佩和那袋金子! 此刻竟还让他去送她?! “去送!” 胸口的痛,一阵阵袭来,独孤辰不由紧皱了下眉心。 见他如此,雷洛恭了恭身,只得依言命令外面的马车将袁修月送回药园。 须臾,待他再回来,却见独孤辰手捂着伤口,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主子,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伤口又裂开了!”摊开手来,看着手掌上殷红刺目的鲜血,独孤辰没好气的斜睨雷洛一眼:“雷洛,你把本王的大夫气走了,本王这伤由谁来治?!” 闻言,雷洛心中不禁涌起阵阵无语和委屈! 天地可鉴,偷吻人家的也不知是谁! 如是,在心下忿忿想着,却没胆子说出口,雷洛面色不郁的看了眼自己的主子,转头快步向外走去。 独孤辰怔了一下,不由浓眉大皱:“干什么去?” 脚步顿下,雷洛微微回眸,看着他:“属下去把人追回来!” “追什么追?” 冷冷出声,看了眼从遇到龙出岫便一直不正常的雷洛,独孤辰拾起绷带,兀自动手往自己身上缠着:“枉你一直以冷静自持,今日却在她面前失了分寸,到这会儿了,竟还没发现什么吗?” 说话间,独孤辰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指了指房顶。 见状,雷洛心下一凛! 室外,虽落雨声不绝,但以他的身手,若静下心来,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脸色倏地变得格外难看,他轻声喃道:“这里是聚仙楼,他们也敢乱来?” 独孤辰苦笑:“这里是聚仙楼又如何?说到底这聚仙楼的主人跟离国皇宫,可是渊源颇深的!” 闻言,雷洛心下暗暗一惊! “来人!” 对外喊了一声,让几名侍卫皆都保护在独孤辰身侧,他吩咐几分照顾好主子,便默声将长剑拔出,以剑尖下划,大步转身向外,而后冒着大雨,纵身跃上房顶。 室外,落雨哗哗。 但时候不长,便于房顶之上,传来刀剑相接的刺耳响声。 雅园的屋顶之上,数名黑衣人围攻雷洛一人…… —— 药园里,湿濡的雨水将园子里的草药浸的七七八八,使得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阵阵药香。 站在门外,仰头望着头顶上空依然落着雨的天空,袁修月只道这雨今日是不会停了,便一瘸一拐的重回寝室,窝在床上睡她的回笼觉! 似是因白日里睡的太多了,再躺回榻上,无论她如何辗转反侧,却总是无法入睡。 每次,只要她一睁眼,脑海中便立即会想到独孤辰方才的那一吻! 自小到大,她只被离灏凌一个人吻过,当下又多了个独孤辰,而且还是她最讨厌的人……眉心紧蹙,双眸微凝,她有些气恼的起身拉到水盆前,一直不停的掬水在洗着自己的嘴巴。 回想一下,她觉得自己只甩独孤辰一个耳光,太便宜他了! 须臾,洗的连自己都觉得疼了,她才勉强作罢,再次窝回床上。 但,她才刚上床,连被子都还没盖好,她的房门,便有人在外面用力拍打了起来。 “谁?!” 眉心紧皱,袁修月一脸不悦之色。 “龙姑娘,我家王爷请您过去再过去一趟!” 门外,是一道陌生的男声,但袁修月却也知道,这人又该是独孤辰手下的。 心想着这回怎么来的不是雷洛了,又想到早前雷洛对自己的态度,她冷冷一哼,嗤声回道:“本姑娘睡了,有事情明儿个请早!” 一语落,门外再次陷入一片静窒,只雨声哗哗的响着。 时候不长,就在袁修月以为来人走了,正准备睡下时,屋外拍打房门的声音却越发的响了:“龙姑娘,还请您起身,雷大人中了跟王爷一样的毒,若拖到明日,只怕就回天乏术啊!” 闻言,袁修月心下不禁一突! 方才她离开雅园之时,雷洛一切都还好好的,这会儿怎就又中了毒?! 难道是宫里派来的人,追杀他们到了聚仙楼?! 心想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不禁讪讪一笑! 心思微转,想着这些人竟敢明目张胆的在聚仙楼行刺,便一定提前知会了龙婆婆,袁修月便不疾不徐的将被子又盖在了身上:“即使他中了跟你家王爷一样的毒,今夜便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且等着本姑娘睡醒了再去替他医治!” 她此一言落地,屋外人滞了滞,却并未立即离开:“龙姑娘,医者父母心……” “滚!” 袁修月脸色一寒,拿起手里的枕头,狠狠的朝着门口砸去:“你再敢啰嗦一句,本姑娘明天也不救他!” 她岂会不只医者父母心?! 只是对雷洛这种人,她觉得,就得让他吃点苦头! 谁让他招惹她来着! 更何况,就他中的这种毒,若中毒之后不放血,根本就没办法将他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 果然,在她发出狠话之后,屋外彻底安静了。 如此一来,袁修月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下了,但许是因为白日里睡了一天的缘故,再躺回床上,她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无奈之下,她轻叹一声,不禁重新靠坐起身,望着黑漆漆的屋子发起呆来。 自去年之后,离、楚、南岳三国之间的关系,便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若她猜的没错,今次独孤辰亲自来到离都,应该是为讲和而来。 可……想到他身上的剑伤,和今夜雷洛受伤一事,袁修月的唇角,不禁缓缓勾起。 她想,他们从南岳到离国,一路走的如此辛苦,该是皇宫里的那个人在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这,倒也像是他的性格。 虽已然一年不见,但是此刻,她的脑海中,却清晰的浮现出他俊美却略带儒雅的容颜……微微抬手,想要抚摸他的容颜,却终是落了空,袁修月微仰着头,涩然一叹,终是缓缓闭上双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她配不上他 22 有些人,是想不得的…… ……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无比。 一夜饱眠,袁修月早早起来,简单的梳洗之后,便提着药箱,准备前往雅园。 甫一出门,便见独孤辰的人早已候在门口,她微抿了抿唇,跟着来人一起上了马车,直往雅园而去。 …… 袁修月抵达雅园的时候,独孤辰竟然亲自出现身迎接。 看着眼前独孤辰一身锦蓝色长袍,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袁修月不禁打趣道:“王爷这身装扮,若是到脂粉堆里逛上一逛,指不定会俘获多少女孩子的心呢!” 闻言,独孤辰性~感的唇,优雅一勾,笑盈盈看着袁修月:“就不知出岫姑娘的心,可有让本王俘获?” 眉心轻拧了下,袁修月冷笑了下:“王爷可是觉得在这聚仙楼里太闲,才想着要开我这瘸腿丫头的玩笑?” “你觉得本王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眸色微微一深,独孤辰倾身在她耳边道。 “王爷觉得不像吗?” 迎着他微微深沉的视线,袁修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唇角有些牵强的勾了勾,她悻悻笑道:“看来王爷一点都不着急让我与雷大人治伤!” “哪里?” 又是微微一笑,独孤辰十分自然的拉起她的手,一路向前走去:“从受伤到医治,他比本王挨的时间要长,本王觉得,他身上的毒素,应该耗得差不多了!” 闻言,袁修月心下暗暗一惊! 一时忘了自己竟被他拉着手,他怔怔问道:“王爷懂医?” “只是皮毛!” 见她没有挣开自己的手,独孤辰温润一笑道:“本王曾研究过一些毒理,却从来不知该如何解毒!” “是吗?” 严重怀疑这个腹黑王爷极有可能深谙医理,袁修月半眯着眸,冷眼瞪着他的手。 见状,独孤辰低眉敛目的笑了笑,而后却不得不松开,并厚脸皮道:“因雷洛受伤,本王一时情急,冒犯出岫姑娘了!” “呵呵……” 冷冷一笑,袁修月暗自在心里把独孤辰骂了个底朝天! 从方才她下马车,他般一直笑眯眯的样子,她可从没见他露出一丝情急之色啊! 忆起昨夜他对自己的那个吻,知他皆有可能是有意如此,袁修月满脸不痛快的撇了撇唇,而后抬步向里:“拉本姑娘的手,一袋金子!” 闻言,独孤辰俊眉微皱! 但只是片刻,便见他会心一笑,含笑点头:“这袋金子本王出的值!” 因她的话,袁修月的一瞪眼,停下脚步:“与雷洛治伤,也得要一袋金子!” “呃?!” 微怔了怔,独孤辰眉心微颦的看着袁修月转身向前,不禁自唇角逸出一抹浅笑:“还真是个贪财的女人!” 雷洛所住之处,与独孤辰所住的上房仅有一墙之隔的厢房里。 侧卧在床榻上的雷洛双唇泛黑,面色苍白。在昨夜他受伤之后,便早已扒去了外衫,此刻,他健壮有型的上身裸露在外,在他的肩胛之上,一道剑痕赫然醒目,与独孤辰无异,这道剑痕并不深,却不停的在往外流着黑血。 在他床头,光是用来接黑血的木盆里中,黑血粼粼,其上还不时由他肩膀上滴下一两滴,在木盆之中,荡起一圈圈微小却由里向外微微荡漾的血色涟漪。 “吆……我道是谁,这不是雷大人吗?” 脸上,讽刺的笑容,在雷洛看来格外刺眼,袁修月提着药箱自外面进来,低眉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地上盛了半盆黑血的木盆,她啧啧声道:“看吧,让你对本姑娘不留口德,遭报应了吧!” 闻言,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不禁暗暗为雷洛叫苦! 他们谁都知道,雷洛对眼前这位女大夫意见很大,也跟她起了冲突! 但好死不死,他中的这毒,还就他能解! 流了一夜血,再有力气的人,也得变得苍白无力。 淡淡抬眸,有气无力的睨了袁修月一眼,实在没力气再跟她斗气,却又心里不服气,雷洛气息孱弱的动了动自己干涩的唇瓣,却连句整话都说不出了。 见状,袁修月眉心一皱,快步上前行至床前。 垂眸看了眼雷洛身上的伤口,她轻笑了笑,不禁暗自在心中将离灏凌痛骂了一番! 这混账小子,即便是恶人,也换着法子来整治啊! 如今可好,人让他祸害了一个又一个,到头来还得让她来医治! 这辛苦来辛苦去,数她最辛苦了! 看着袁修月脸上的笑,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雷洛的脸色不禁僵了僵! 不曾关心雷洛的脸色,袁修月在查看过他的伤口之后,便动作俐落的开始从药箱里往外取药。 须臾,一切准备就绪,她如昨夜一般,拿着布团在雷洛眼前晃了晃:“要用吗?” 如她所料,雷洛轻摇了摇头。 见状,袁修月倒也不强求,将布团丢回药箱,她伸手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只一瓷碟,而后将三个瓶子里的药悉数都倒出,而后仔细搅匀。 见她如此,边上的独孤辰不禁蹙眉轻问:“为何你与雷洛治伤,与救本王的时候步骤不一样?” 闻言,袁修月正搅着药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眸看他,“因为你们所中的这种毒药,我昨日也是第一回解,于你解毒之时,我尚不完全通晓这三种药用于这种毒到底会有何反应,因而才会小心行事,如今既是王爷用了这三种药都无大碍,如今自然不必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受疼了!” 听懂了她的话,雷洛的眸底,不禁流露出一种十分诧异的眼神! 天知道,若袁修月照着昨日替他家主子治疗的办法,再在他身上来一次,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她完全可以照葫芦画瓢,狠狠的整他一回! 但是,她……竟然没有! 微一抬眸,望进雷洛眼底,意会他心中想法,袁修月轻笑了下:“别把人想的都跟你一样好不好,本姑娘心地纯善,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 闻言,雷洛嘴角不禁轻抽了抽,一脸不敢恭维的样子。 见两人如此,独孤辰不禁再次出声道:“前日也就罢了,昨日为何你还是将药分开与本王用的?” 眉心一拧,暗道这人为何一定要如此精明? 袁修月回眸又看了他一眼:“那是因为要一次一次效果菜最好,但雷洛现下这么虚弱,你看他还能容我一次一次来吗?” “呃……” 被她如此一问,独孤辰彻底缄默了! 也就在此时,袁修月手腕一侧,将瓷碟里的药粉,悉数倾倒在他的一直流血不止的伤口上。 “啊——” 剧烈的痛,噬骨的痛,各种各样让人无法经受的痛楚,同时冲上雷洛的脑海。在巨大的痛楚下,他虽紧咬牙关,却仍是忍不住嘶吼出声。 “痛就叫出来,何必忍着?!” 冷冷的睇了眼,马上就要疼晕过去的雷洛,袁修月暗叹一声,从第四个瓷瓶里取了止疼的丹药递到他嘴边:“吃了这个,疼痛应该会减小些!” 见状,雷洛看着袁修月的眼神不禁微微一变! 半晌儿,不见雷洛将丹药吞下,袁修月以为他疼的没了力气,不禁起身扶起他的头,将丹药塞到他的嘴里。 就在雷洛将丹药含进口中之时,独孤辰温和淡雅的声音,不禁再次在袁修月身侧响起:“为何昨夜你与本王治伤的时候,不曾让本王吃过这个止疼的丹药?” 他说话的语气,酸溜溜的,好似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闻他此言,袁修月唇角一勾,一脸好笑的转头看着他:“王爷昨夜用到第三种药的时候,便昏睡过去了,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曾吃过这止疼的丹药?” “有吗?” 独孤辰微眯着眸,心里严重怀疑。 “有!” 将口中丹药吞下,雷洛沙哑出声。 想到昨夜独孤辰吃药的情景,她不由侧目看了袁修月一眼,便虚弱不堪的闭上眼睛。 罢了!罢了! 虽然昨夜她让王爷服用丹药时,已然晚了几个时辰,但她今日却让他现下就吃了,即便他对王爷再如何忠心,也不能恩将仇报,再去拆她的台啊! …… 与雷洛治好伤后,袁修月并未在雅园久留,只收了诊金,便直接回了药园! 雅园之中。 独孤辰坐在雷洛床前,神色深沉的看着方才转醒的雷洛,又低眉看了看比雷洛好不到哪里去的自己,不禁薄唇弯起,缓缓扬起一抹微冷的笑弧:“眼下看来,这聚仙楼也不安全了。” “王爷!” 脸色仍旧有些苍白,雷路眸色闪烁道:“我们此行是为求和而来,他们去百般如此,离灏凌欺人太甚了!” 闻言,独孤辰低下头去:“若是我与他两人身份调换,我也会如此对他!” 虽然,从南岳一路过来,他们被人追杀了不下数次,不过他却一点都不怪对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配不上他 23 因为,同为权利最顶端的人。 他们想问题的角度也是相同的,是以,也便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见独孤辰没了脾气,雷洛神情无奈的反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怎么做?” 轻轻抬头,独孤辰的表情十分冷静平淡:“俗语有云,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既是这聚仙楼不能久留了,我们便早些将皇弟的御诏送过去,让他们迎我们入宫!” “王爷说的是!” 面有欣慰之色,雷洛的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若是到了皇宫,再有人敢对王爷下手,可就真真都是他离帝的责任了!” “没错!” 独孤辰点头称是! 从厢房走出,他便立即命人将南岳皇帝独孤江的御诏,快马加鞭送入离国皇宫。 待一切吩咐妥当,他踱步门前,仰头迎着明媚的阳光,不禁又想起与自己治伤的龙出岫来。 心下一动,他脚步轻抬,便朝外走去:“走,带本王到药园去走走!” “药园?” 眉头微皱了下,侍卫怔仲片刻,方才回过身来。 感情他家王爷,这是要去找人家女大夫啊! …… 药园里。 袁修月正蹲在药田里,埋着几棵才刚刚从山上挖来的野药。 正在她聚精会神之际,却听耳边忽而响起独孤辰的低柔的嗓音:“蔚蛇兰草,可解七步蛇毒!” 闻言,袁修月的身子蓦地一抖。 眉心紧皱,转身仰望着身后的独孤辰,她不悦撇唇:“王爷,你走路都不带声响的?你可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微微凝眉,见她果真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独孤辰心下一软,随即轻轻拱手:“是本王唐突了,惊吓了出岫姑娘!” 见状,袁修月脸色稍好,却语气仍然不善:“你不好好在雅园里养伤,跑来我这里作甚?” “本王要离开了!” 唇角轻勾着,视线却深深的纠结在袁修月的脸上,独孤辰的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 心道,他该是要进宫了。 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见袁修月蹙眉问道:“王爷要回南岳了吗?” “不是回宫!” 独孤辰轻笑着摇头,微欠了欠身,看着蹲在身前的袁修月:“本王要先去过离宫,然后再回岳国!” “哦!” 了然点头,袁修月毫不留恋道:“那就祝王爷一路顺风了!” 见她如此洒脱,独孤辰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 轻咳一声,他微微倾身,笑睨着她:“如今本王和雷洛的伤都还不曾痊愈,本王想带姑娘一起入宫,姑娘觉得可好?”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惊! 抬眸看着独孤辰温和的笑颜,知他并非在开玩笑,她嘴角轻抽了抽道:“王爷还是自己去吧,本姑娘过两日还要出趟远门呢!” 开玩笑!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那座皇宫里逃出来,此刻再让她回去?! 哼! 门都没有! “出岫姑娘要去哪里?”头一次被女人拒绝,独孤辰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再一听她要出远门,他顿时再也笑不出了。 “去看一个朋友!” 想起那个人,袁修月脸上的笑,不禁渐渐变暖! 见状,独孤辰不禁眯眼问道:“是位公子?!” “嗯!” 迎着独孤辰微眯的眸子,袁修月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今日一别,我与王爷恐不会再见了,王爷一路多保重吧!”十分豪气的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转身接着倒腾自己的花草! 见她一副对自己不甚上心的样子,独孤辰心里的那股子酸味儿顿时再次汹涌而出。 “出岫姑娘!” 再次出声唤了她的名,他的脸上再次展现笑颜,其笑温煦如春风:“姑娘,卖身吗?” 独孤辰的话,使得袁修月握着药梗的手微微一僵,原本微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眸首轻转,对上独孤辰明亮,却又极尽魅~惑力的凤眸:“王爷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眼前的独孤辰,鼻梁挺直,细细长长的眉将他狭长的凤眼衬得极为妩~媚,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处,含着几丝笑痕,正是这丝丝笑痕,会让人觉得,他好似正在跟她开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唇角噙笑,凝视着袁修月亮晶晶的眸子,独孤辰身形再次微微下落,离她更近了些:“出岫姑娘,你看本王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本姑娘看着挺像!” 眸色微闪,松开手里的药草,袁修月后退一步,站起身来,与独孤辰保持一段距离:“若王爷不是在看玩笑,那我也只能暗叹一声,天下乌鸦果然是一般黑的!” “姑娘见过像本王这么俊美的乌鸦吗?” 坏坏的反问一句,感觉到袁修月的抗拒,独孤辰并未再次欺近,而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笑道:“出岫姑娘不是说过,自己从不曾进过皇宫吗?本王是诚心想邀请姑娘与本王一同入宫的。” 闻言,袁修月忽而一笑,语气中有些不悦的道:“我记得我方才便跟王爷说过,我要出趟远门,无暇与你们一同进宫!” 这人,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拒绝之意?! 不! 他一定听的出!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他。 那个位高权重,谋算天下,不容任何人拒绝的岳王! 独孤辰的视线,浅浅的落在袁修月的身上,见她眉心微拧,似是对产生了反感,他薄唇微抿道:“远门姑娘可以日后出,但这皇宫吗?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而且本王还会给姑娘一笔十分可观的佣金!” “我如果想进,只要跟我婆婆说一声便是!” 直接回了独孤辰的话,袁修月眉心紧紧一拧,轻轻一叹,她故意装出一副有些失望的样子看着他:“我是爱财,但女子爱财,与君子无异,皆要取之有道,不能不辨自己的本心……” 语落,微微转身,不再看独孤辰,袁修月哂然冷道:“我以为,王爷跟雷洛是不一样的,原来到底到底,仍旧是那一丘之貉!” 袁修月所说的这番话,若放在别人身上,独孤辰早已暴怒,一定会将她凌迟! 但现下说话的是她,他却丝毫没有动怒,反倒觉得这便是她率真的本性。 凝着独孤辰不怒发笑的俊眸,袁修月心里忽而觉得毛毛的! 冷冷的嗔了他一眼,她轻轻抬步,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时候不长,进到屋内,转身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独孤辰,她唇角冷然一勾,理都不理他,径自哐当一声,将房门用力关上! 见状,独孤辰不由哑然失笑! 好似被那哐当一声关上的门,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弯唇抬手,轻抚了下自己的挺直的鼻梁,一脸悻悻的转身向后…… 在他身后,与他一同前来的两名侍卫,见他仍在笑着,不禁个个瞠目结舌,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两个已然跟随在独孤辰身边多年,平日所见的女人,也皆是对其投怀送抱,使尽解数讨他欢心的。 但,即便如此,独孤辰也都是冷着一张俊脸,说翻脸便会翻脸的。 可今日,他竟然要买了人家,而且……还被人家拒绝了! 然后……碰了一鼻子的灰! 缓步向前,行至两名侍卫身前,睇见两名侍卫的微张着最嘴的吃惊神色,独孤辰唇瓣轻勾,凉凉问道:“怎么?好看吗?” “呃……” …… 两人回神,纷纷缄默,面向独孤辰恭身垂首。 微微回眸,深深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独孤辰轻闭了闭眼,声线微微变冷:“走,回雅园等离宫那边的消息!” “是!” “是!”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应是,然后跟着独孤辰一路出了药园,重返雅园。 —— 站在窗前,袁修月明眸半眯,看着独孤辰离开药园,她心中思绪千回百转! 她不是傻子,自然可以感觉到,方才独孤辰说要买她,并非在开玩笑! 而在她看来,自己让独孤辰惦记上,绝对不会是好事! 心中思忖连连,她眉心拧起,终是缓缓在屋内踱步片刻,而后打开房门,直往聚仙楼方向而去。 聚仙楼里,龙婆闲坐柜台前,半眯着眼看着楼内人来人往,见到长的俊俏的男子,她不时的蹙蹙眉头,而后在心中品头论足一番,权当这些是她生活里的全部乐趣。 “婆婆!” 自后门而入,见龙婆正坐在柜前,袁修月娇唤一声,快步走上前去。 “唉……” 笑吟吟的应了一声,龙婆笑看着袁修月:“今儿你这丫头,怎么舍得到前边儿来了?” “我想婆婆了啊!” 甜腻腻的对龙婆笑着,袁修月上前从身后圈住她的脖子,轻晃着道:“婆婆今日午膳,由孙女儿来作陪如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配不上他 24 “当然好!” 回头看了眼袁修月,龙婆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去准备些丫头喜欢吃的菜色。” “是!” 与龙婆一般,嬷嬷也是一脸的笑意,轻点了点头,她便走了出去,去膳房准备午膳了。 不多时,幽静清新的兰室之内,午膳上桌,果然如龙婆先前要求的一般,满满的一桌子好菜,道道都对袁修月的胃口。 “果然还是婆婆最疼我!” 笑眯眯的与龙婆夹了些菜,袁修月喜笑颜开道:“开吃了哦!” 语落,她果然低下头来,开始大快朵颐! 看她吃的不亦乐乎,龙婆不由摇头失笑:“你看你这副样子,哪里有一丁点一国之母的风范?” 闻言,正在啃着水晶猪肘的袁修月动作一怔! 抬起头来,迎上龙婆笑吟吟的眸,她轻笑了下,然后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动作轻盈的又与龙婆布了菜,这才一小口,一小口的的用着午膳。 “咳——” 被她认真的样子,逗到发笑,龙婆一脸哭笑不得,不敢受用的表情:“你这是要隔应死我老婆子吗?” “婆婆!” 不依的轻唤龙婆一声,袁修月抿了抿唇,一副委屈样儿:“我放开来吃,你说我没有一丁点的母仪风范,我斯斯文文的吃,您这又说我隔应人,你……你这还让不让人吃了?” 说着话,她把筷子搁在桌上,直接不吃了! “呃……” 看着袁修月满是委屈的样子,龙婆点了点头,亲自拿起筷子将早前她吃的正香的水晶肘子向她面前推了推:“吃!你吃!放开来吃!” “嘿嘿!” 一脸奸计得逞的笑着,袁修月再次恢复故我,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须臾,午膳用过,肚子吃饱,她边打嗝,边问着龙婆:“贤王妃可与婆婆说过,到底何时会来?” “具体的日子倒还没定!” 如是轻回一声,龙婆看了袁修月一眼,轻声问道:“她来时,我自然会差人将你送出去,你不必过分担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龙婆摇了摇头,袁修月笑了笑道:“我想提前走!” 闻言,龙婆微微蹙眉。 袁修月轻叹一声,嗫嚅道:“岳王想让我与他们一起入宫!” 龙婆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岳王,心机深沉,处处精于算计,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依我老婆子的意思,你与他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婆婆看人真准!” 用力的拍着龙婆的马屁,袁修月正了正脸色:“还请婆婆与我提前准备好马车和干粮,我明日一早便走!” “你放心吧!” 宠溺的轻拍了拍袁修月的脸,龙婆坚定点头:“明日一早,我便会命人准备好马车,在药园外候着!” “唉呀……” 拉着长音,自座位上起身,袁修月上前一把抱住龙婆,软软撒娇道:“这世上数婆婆对我最好了,我以心承愿,一定要婆婆长命百岁!” “你啊!” 因连续的笑,而脸颊微红,龙婆伸手点了点袁修月的额头,“就这张嘴巴甜!” “嘴甜不好吗?”仰头看着龙婆,袁修月眼底盈盈亮亮:“嘴甜就能哄的婆婆每日开怀大笑了,多好!” “好!好的很!” 一脸的欢喜之色,龙婆轻拍她的手,“婆婆但愿你嘴甜,心也甜!”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窒,她知道龙婆的意思,但若真的做到表里如一,又谈何容易? 暗自在心下一叹,她很快便又再次展颜,将龙婆逗弄的满脸喜色! —— 离国,前朝大殿! 一身恒久不变的明黄色龙袍,昭显着皇权的威严和至高无上的权力,离灏凌自姬恒手中接过独孤江亲笔所书的御诏,低眉只看了一眼,他英气的眉便不甚愉快的皱起:“你说你们家王爷一路行来,接连遭遇刺客刺杀,险些丢了性命?” 大殿上,独孤辰派来送御诏的侍卫恭身而立。 听离灏凌如此问话,他面色一变,不禁冷声应道:“回离帝的话,确实如此!” “到底是谁?竟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岳王下手?”离灏凌眸光一冷,看似怒极的一把拍在身侧的龙头把手上:“若让朕抓到他,必定明正典刑!” “离帝息怒,万幸的是我家王爷无碍,那些刺客一直都不曾得手!” 嘴上,如此言语着,侍卫的嘴角,却不禁冷冷一勾! 在他看来,离灏凌眼下,根本就是在贼喊捉贼! 但苦于无奈,他能做的,便是再次恭身,让他息怒息怒再息怒了! 冷着眼,看了眼大殿上垂首恭立的侍卫,离灏凌将御诏,递回给姬恒,而后轻声问着姬恒:“宫里的行馆这两日可修葺好了?” 闻言,姬恒心头一怔,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离灏凌对自己暗暗使着眼色,他恍然大悟的摇了摇头,而后回道:回皇上话,奴才昨日才去问过,负责修葺的匠人道是还需两日光景!” “怎么这么慢?!” 俊眉轻挑,离灏凌随即对他出声命令道:“传朕旨意,岳王一路舟车,艰难跋涉,方才抵达我离国京都,命修葺的匠人们,务必在两日之内将行馆修葺完好,也好让朕得以迎接岳王进京!” 语落,他唇角轻勾,对殿下的侍卫道:“这御诏朕见过了,只过了明日,等到宫里的行馆修葺妥善,朕便亲自派人迎接岳王殿下入京!” 闻言,侍卫眉心紧蹙,隐隐的,有些不悦道:“离帝见谅,受恕卑职斗胆,依照惯例,如王爷这般身份的外使前来,便该立即迎入宫中行馆才是!” “是吗?” 好看的眉形,高高挑起,离灏凌转头看向一边的贤王离灏远! “他说的没错,确实有此惯例!” 淡淡的笑,一直挂在脸上,离灏远对离灏凌轻点了点头。 看着自家兄长点头,离灏凌不以为然的笑笑,而后看向殿中的侍卫:“你口中也说,只是惯例罢了,这里是离国,朕是离国的皇帝,朕说的话,便是规矩!” “这……” 面色微变,侍卫抬眸看着离灏凌,只当他是有意刁难,侍卫语气低沉道:“离帝如此轻怠我家王爷,就不怕伤了离岳两国的和气吗?” 闻言,离灏凌俊颜倏地一冷,旋即嗤笑出声:“朕只是为了让他住的好些,住的舒坦些,怎么就会伤了离岳两国的和气了?再者说来,不管你们家王爷,在岳国是如何风光,你切莫要忘了,这里……是离国!一切……都要按照朕的规矩来!” 因离灏凌的一席话,大殿上的岳国侍卫,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到最后变成黑色! 见他不语,离灏凌对姬恒吩咐道:“取朕的御笔来,朕要亲自与岳王休书一封!” “喏!” 恭身应声,姬恒取了御笔,伺候着离灏凌写下御诏。 不多时,御诏完成,离灏凌落印之后,由姬恒递到了侍卫手中。 将手里的御诏握紧,侍卫对上位的离灏凌恭了恭身,便请退离宫了。 眼看着侍卫一脸不快的离去,坐在边上的离灏远不禁暗暗摇了摇头! 下了朝堂,当着离灏凌和袁文德的面,他终是忍不住出声问着身边的姬恒:“宫里的行馆在修葺吗?为何本王不曾听闻?” 姬恒闻言,转眸看了眼离灏凌不禁轻笑了下,而后回道:“回王爷,宫里的行馆一直很好,根本就不用修葺!” 眉心一拧,离灏远略一思忖,旋即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主仆故意演了场双簧,只为晚让岳王入宫两日?” “王兄真聪明!” 轻轻的,笑的无害,离灏凌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独孤辰为人生性多疑,只这两日里,朕不必多做什么,他便一定会过的惶惶不可终日!” 闻言,离灏远难得一见的爽朗一笑! 下位之上,袁文德虽是笑着,眸中却多了少许隐忧! 方才,那侍卫便已说过,独孤辰此刻就住在聚仙楼 。 微微思量,终是忍不住开始担心袁修月,他起身便要与离灏凌请辞:“启禀皇上,臣军中还有事情亟待处理,这便离宫了。” “不忙!” 深看袁文德一眼,离灏凌转头对离灏凌道:“趁着岳王还不曾进宫求和,这两日里,朕便想与王兄和大将军,仔仔细细的研究一下我离国的布兵图,以求不靠楚国,便先震住他独孤辰!” 闻言,袁文德眉心几不可见的轻皱了皱,心下却不由开始暗暗着急。 袁修月与独孤辰的过节,他自然早已听闻。 如今虽袁修月易容住在药园,但毕竟与独孤辰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心里,着实有些担心袁修月啊! —— 两个时辰后,雅园之中。 独孤辰派往离宫送信的人也已然回返! 此刻,他正身坐厢房之中,看着侍卫自宫中带回的,离灏凌的御笔诏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她配不上他 25 时候不长,将诏书看外,他不禁冷然一笑,将信一巴掌拍在桌上! “王爷?” 见他一脸冷峻之色,雷洛不禁开口问道:“离帝怎么说?” 身上的冷意,渐渐褪去,独孤辰淡淡一笑道:“离帝信上说,宫中行馆如今正在修葺,尚需两日方可完工,需后日一早,便亲自派人来接本王入宫!” 闻言,雷洛脸色一沉:“外使前来,本来即刻迎入宫中,何以到了他这里,却还要等上一日?行馆修葺,算什么狗屁理由?!” 听雷洛此言,前去送信的侍卫面色微变了变。 瞥见他的神色变化,独孤辰双眸不禁微微眯起:“你何以如此神情?” “王爷有所不知!” 对独孤辰恭了恭身,侍卫沉声回道:“方才雷大人所言,在离宫之中,贤王也曾如是说过。” “哦?!” 眉心抿起,独孤辰冷冷一笑:“贤王说过后,离灏凌有何反应?” “他说……” 有些踌躇的看了独孤辰一眼,侍卫眉头紧皱:“他说……” “他说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独孤辰淡淡一笑,表面看着淡雅出尘,但实际上,却透着足可摄人心魄的冷意! “他说……” 直觉头皮发麻,侍卫再次瞥了独孤辰一眼,而后垂首回道:“他说这里是离国,而他是离国的皇帝,王爷即便在岳国再如何风光,在这里也要按照他的规矩来!” “欺人太甚!” 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床檐上,却震得自己伤口剧痛,雷洛满脸怒容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痛苦之色! 俊美的容颜上,并未因离灏凌的话,而露出一丝怒意,独孤辰看了雷洛一眼,不禁微微一哂:“雷洛……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此次赴离,竟会变得如此暴躁?以前本王所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你到哪里去了?” “王爷……” 咂了咂嘴,被独孤辰说的面色一窘,雷洛顿时安静下来。 轻轻一叹,独孤辰眸色渐深,声音也渐渐变得薄凉:“还是那句话,今日之事,若是放在岳国,上门求和的又是离灏凌,本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 “主子……” 眉宇紧皱,雷洛冷讪道:“如今三国国力,最强的仍属我南岳,王爷为何要对他们如此低声下气?” “低声下气吗?” 不以为然的笑着,独孤辰淡淡一笑,笑的云淡风轻:“为了让三国峰会如期召开,本王低声下气又如何?” 他虽向来自负,却也一向不会推脱责任! 今日之事,全起于去年安阳一役,若非他在安阳失手,便不会有今日的这般的严重后果! 是以,如今,若让他受些委屈,事情就能按照他的意向发展,他自己倒也觉得无所谓! 低眉看着雷洛,他低声婉回的叹道:“眼前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离国和楚国,我南岳对上这其中任何一个,都是必赢之大势,但经去年安阳一事,这两个国家基本已然达成同盟,如此一来,若再动干戈,虽三方都会元气大伤,但却对我南岳,伤的最重啊!所以……到了离宫,你一定要克制好自己的情绪,此次之行,本王不准你再出一丝纰漏!” 闻言,雷洛心下一凛! 心中思绪良多,他微低下颔,对独孤辰恭声应道:“属下一定谨遵王爷训斥!” 见雷洛如此,独孤辰微抿了抿唇,淡淡一笑。 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卫,他轻声吩咐道:“传本王命令,这两日里,让我们的人辛苦一些,夜里不可如睡,却要加倍小心,待过了明日,等我们一进宫,便可轻松了!” 他想,离灏凌之所以将迎他入宫之日定在两日后,极有可能会在这两日里,对他再次下手! “属下遵命!” 面色肃穆的低头领命,侍卫转身便出了厢房。 彼时,厢房内,便只剩下独孤辰和雷洛两人。 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主子,见他神情不定,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便不敢出声打扰。 “雷洛!” 静寂许久,独孤辰再次幽幽开口。 略一拧眉,雷洛恭身应道:“属下在!” 缓缓垂眸,于雷洛视线相交,独孤辰弯唇而笑:“在进入离宫之前,本王还有件事情要交代于你!” “呃……” 迎着独孤辰的深邃不见底的瞳眸,雷洛心下微微滞了滞,跟随在他身边多年,早已意会他心中所想,他轻动了动,出声问道:“王爷要交代与属下的事情,可是与龙姑娘有关?” “雷洛?!” 被雷洛直接问中了心事,独孤辰微怔了怔,随即阴沉着脸,冷声道:“你可知道,揣度本王心意,于本王而言,是大忌!” “雷洛死罪!” 蓦地垂首,雷洛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片冷沉! 看着雷洛脸上的神情,独孤辰并未继续追究什么,只是微敛眸华,轻笑着说道:“本王想将她留在身边!” “王爷?”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独孤辰,雷洛心下不由一窒! 往日,如果有哪个独孤辰看上的女人,他便会与她说,要将那个女人收入王府! 但,眼下他说的确实,要留将她留在身边! 虽只相差区区几字,却已然有了天壤之别! 停滞片刻后,见独孤辰温和的视线,再次停落在自己身上,雷洛轻声说道:“此去离宫,风云诡谲,依属下看,龙姑娘留在这里便好,待我们前往楚国时,再将她带上便是……” 如今,他们家主子一力要促成三国峰会! 是以,在见过离灏凌之后,他便会立即动身,前往楚国与楚皇就三国峰会进行协商! 若入宫期间,再带着龙出岫的话,他总觉又会多生事端! “她说她要出趟远门!” 淡淡的笑,依然挂在嘴角,独孤辰语气轻幽,却是眉心轻皱:“本王怕咱们离开离宫之时,她却不在这聚仙楼里了。” “王爷……” 知独孤辰这一次与以往不同,雷洛轻咬了咬唇,终是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多年以来,他从不曾见独孤辰对哪个女子这般用心过…… 如今,他既是用了心,他想,无论他在多说什么,亦是白费唇舌了! 毕竟,那个怕字,能从他口中说出,便已然证明了一切! —— 是夜,如离灏凌所料,雅园之中,负责戍守的侍卫,个个都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懈怠之心,就连房内受伤的独孤辰和雷洛两人,也都不曾安睡,唯恐离国派出的刺客再次半夜偷袭!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这一夜,过的很平静,他们预想中的此刻,并没有出现。 一晃之间,又是一日而过。 天空的夜色,分外妖娆,但负责戍守雅园的侍卫们,仍旧在强撑着。 而他们,已然有一天一夜不曾安睡过了。 三更将过,即是四更。 站在门外,仰望头顶夜空。 独孤辰面色冷峻,眸华闪烁不定。 自上房出来,雷洛将一件薄锦披风披在他的肩头,轻声催促道:“王爷也该累了,这会儿还是进去歇着吧,这里有属下们把守,一定会确保王爷万无一失!” “不必了!” 轻摇了摇头,独孤辰唇角缓勾,显露一抹苍凉笑意:“大家都进去睡会儿吧!” 直到此时,他才悟透了一些自己早前不曾想到的事情。 但……却有些太晚了! 听了独孤辰的话,雷洛不禁面色一变! 回眸看了他一眼,独孤辰脸上笑意未减,却是在自嘲的笑:“同昨日一般,今日离国的刺客,终究还是不会出现的。” “王爷怎知?” 眉心紧拢,雷洛一脸的疑惑之色。 冷笑了笑,独孤辰转身向里:“若本王猜的没错,离宫行馆根本就不曾修葺过,离灏凌使诈让本王晚进宫两日,无非是知本王疑心慎重,猜的一定会在这两日里,最后出手,而他……则反其道而行之,让我们跟傻子一般,白白的在这里等着!” 念及此,仍忍不住喟然一叹! 独孤辰摇头苦笑着,又回头看了眼雷洛:“现下到辰时还有一个时辰,你也眯上一会儿吧!” “呃……是!” 怔怔的,站在原地一直不曾动过,雷洛眼看着独孤辰一脸苦笑着进了上房,不禁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次出使离国,他们提前不曾请人占卜! 他相信,若现在去卜上一卦,上面一定会显示,此行……大不宜! 心中如是胡思乱想着,雷洛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对院子里安插的影卫吩咐一声,他对其中两人道:“你们先去药园外候着,到辰时许,将龙姑娘带过来!” 闻言,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却终是恭身领命,而后飞身离了雅园! …… 翌日,天清气朗,微微徐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配不上他 26 但袁修月,却得了风寒! 一早起来,她喷嚏连天,即便在她服了专治风寒的丹药之后,也会时不时的便来上一个,如此这般,让她极为恼火,却又无计可施! 用过早膳,将自己的衣物简单包在一只包袱里,又取了早前自雷洛那里得来的几袋金子,袁修月便准备出门了。 “阿嚏!” 甫一打开房门,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凉风,她不禁又打了个喷嚏! 黛眉微蹙,轻揉了人鼻尖,她暗自在心里嘀咕一声,转身将房门关上。 也就在此事,早在四更之时,便守在药园的两位侍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微转过身,不期身后竟多出两个大活人,袁修月心头一颤,不由猛地哆嗦了下,将手里的包袱都掉在了地上:“鬼啊!” 闻她此言,站在他身后的两人双双眉脚直抽,而后沉声说道:“龙姑娘,我们是人!” 袁修月怎会不知身后两人是人?! 怪只怪他们出现的太过突兀了! 一脸的不悦之色,伸手轻拍着胸口转身,她定睛一看,见是独孤辰身边的两名便衣侍卫,暗道有什么让的主子,就有什么飏的奴才,她的语气便于瞬间沉到了谷底:“你们最好给一个吓我的合理理由,否则本姑娘让你们都变成鬼!” 对袁修月恭了恭身,两名侍卫之中的一个,尽量让自己笑的可爱一些,轻声说道:“我们二人奉雷大人之命,来接姑娘到雅园!” “本姑娘去雅园做什么?” 嗤笑一声,袁修月有些幸灾乐祸的反问道:“是不是你家王爷,或是雷大人又中毒了?” 这两日她难得清静,今日他们又来找她,莫不是又被离灏凌那小子给暗算了?! 嗯! 极有可能啊! 看着袁修月脸上的表情,那侍卫带笑的唇角,不禁蓦地轻抽了两下。 “王爷和雷大人一切安好!” 深吸口气,他摇了摇头,而后垂首恭身,不再看她:“雷大人的命令是,让属下带姑娘过去,还请姑娘不要让我们为难!” 低眉看着身前两人,袁修月心中思忖着,雷洛找自己过去干什么! 转念之间,想到那日独孤辰曾说过要她随她们一同进宫,她弯身捡起地上的包袱,随后紧紧的抱在话里:“你们王爷可是今日便要进宫了!” 闻言,两位侍卫皆是一惊! 见他们如此,袁修月轻撇了撇嘴角,知他们一定在想,为何她会知道这些,轻轻一叹之后,她微弯了弯唇,替他们二人解惑:“前两日你们王爷与我提起过此事!” 两人恍然,随即点了点头。 见状,袁修月心下冷笑了笑,扬起手里的包袱道:“你们回去吧,本姑娘今儿要出门,就不去雅园了。” 语落,她抬步便要走,却被两名侍卫再次给拦了下来。 “姑娘……” 面色微沉,两名侍卫冷道:“若姑娘赶着出门,也请先到雅园见过雷大人!” 抬眸看着身前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袁修月知道,自己若不偷袭,必定摆平不了他们,但若她偷袭他们,独孤辰便必然会开始怀疑她…… 心思千转,她望了眼门外,想着龙婆安排的马车此刻该就在门口,她双唇微抿,而后语气一缓道:“走吧,不是要见雷洛吗?” 语落,她抬手推开两人,自两人中间而过。 两人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往外走了些许,果然见一辆马车停在药园门外,袁修月的心不禁暗暗踏实了些。 悄悄的,将手伸进襟袋之中,她唇角微翘,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 “龙姑娘?!” 见袁修月不再往前走,两位不禁同时出声:“怎么不走了?” “我肚子疼!” 如是说着,她双腿委屈,佯装痛哭的呻吟一声:“唉吆……” 见状,两人连忙上前:“姑娘?!” 就在二人在自己身前蹲下之际,袁修月唇角一勾,含笑抬头。 两人见她笑的如此诡异,不禁心头一颤,尚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袁修月便已然蓦地出手,将手里的药粉撒在不偏不倚的朝着他们的双眼撒去! “啊——” “啊——” 一连两声痛呼,两人只觉双眼剧痛,一时睁不开眼。 “两位大人,这药粉无毒,只需洗净便可!”快速对两人嘟囔一声,袁修月见机不可失,随即眸色一亮,几步上前,一下便跃到马车之上。 脚步落下,腿上微微一抽,她不禁一阵龇牙咧嘴! 不曾去管自己的腿如何了,她转头看了眼车边的车夫。 眼下,候在车边的车夫,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哪里还顾的上赶车? 袁修月见状,也不再指望他,径自勒紧马绳,拾起马鞭猛地一抽,驾车马车飞离而去…… —— 雅园内,独孤辰早已换上了在南岳时的朝服! 一身华丽的深蓝,将他的气度神韵衬托的更加出尘脱俗! 此刻,他正于上方用膳。 听雷洛说起已然差人去请龙出岫了,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不禁抬眸冷冷的看了雷洛一眼:“本王不是把差事交给你去办的吗?” 迎着独孤辰微冷的眸,雷洛丝毫不惧,而是垂首说道:“属下觉得,王爷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本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接连两日被离灏凌耍,独孤辰轻轻一叹,眸色之中,有不明之火跳跃闪动。微微挑眉,将心中思绪压下,他对雷洛温和声道:“你亲自去一趟药园!” “王爷?” 轻唤独孤辰一声,雷洛仍旧低着头:“属下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话,不要说的太满!” 微微弯唇,独孤辰别有深意的看着雷洛:“本王觉得,以她的性格,不会乖乖跟他们两人过来。” 闻言,雷洛眉心一皱! 对独孤辰的话不置可否,他刚要反驳,却在侧目之时,瞥见自己被弄的灰头土脸的两个手下! 眸色一冷,他声线陡的一低:“你们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两名侍卫入内,皆都一脸垂头丧气的对独孤辰行了礼,这才转身对雷洛回道:“我们二人奉大人之命,前去请龙姑娘过来雅园,但她却背了包袱说要出远门,我等二人自然不许,结果……便让她给暗算了!” 话,说到最后,两名侍卫的头已然低的不能再低,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已细弱蚊蝇! “你们两个酒囊饭袋!” 心下的火气,一时噌噌的往上冒着,雷洛想痛骂两人丢脸,却在睇见独孤辰唇角的浅小时,不禁心头一颤! “她此刻去了哪儿?” 唇角的笑,浅浅的,却不达眼角,独孤辰挑眉看着雷洛身后的两名侍卫。 两人闻声,皆忍不住身形一颤。 不曾抬眸,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人,低声回道:“驾着马车往聚仙楼大门方向跑了!” 闻言,独孤辰唇角的笑,微微一僵,整个人顿时都跟着冷了起来。 “王爷莫气,属下亲自去追!” 顾不得太多,雷洛硬着头皮对独孤辰说来一声,便一手扯住身后的一名侍卫,大步朝外走去:“她往哪边跑了!” 冷眼看着三人离去,独孤辰的唇角却勾起一抹优美到极致,却有极为薄凉的弧度。 今生,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留一个女人在身边。 可是貌似……这个女人,对她并不上心! 不过无妨,她越是如此,他就越对感兴趣! 或许是兴趣使然,就在方才,听说她驾车逃离,他的心竟也跟着起起落落…… —— 袁修月深谙骑马,对于驾车,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一路赶车马车出了聚仙楼,见身后并无追兵,她轻吁一口气,那颗高悬着的心,才稍稍踏实一些! 想到自己一路狂奔,竟连与龙婆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她不禁暗暗一叹,心想着这次出去,一定要给龙婆带些好东西回来作为弥补! 思绪纷飞之际,她不禁又朝聚仙楼方向望了一眼,这一望不要紧,竟让她望见了正驭马直朝自己追来的雷洛!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心下一紧,再顾不得许多,她再次扯动缰绳,奋力挥动着马鞭:“驾——” 经她一阵摧残,驾车的马儿拼了命的向着北方奔跑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用来拉车的马,又岂能与雷洛身下的战马相提并论?! 是以,时间不长,她便十分悲剧的发现,自己跟雷洛之间的距离,已然被拉近了一大截! 心下一叹,知再费力跑下去,自己也只是白费力气,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会被追上,袁修月将手里的缰绳一拉,十分认命的让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吁——” 追至车前,猛地一拉马绳,雷洛身下枣红色的战马蓦地前蹄离地,朝天嘶鸣一声! 第一百三十章 她配不上他 27 “果真是匹好马啊!” 毫不吝啬的赞叹一声,袁修月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雷洛:“雷大人不守着你家王爷,这会儿怎么出来遛马了?” 闻言,雷洛脸色变了变。 但想到她与自己治伤时,并未趁机整他,他便只蹙了蹙眉,对袁修月拱手道:“龙姑娘,我家王爷有请,还请您回返聚仙楼!” 抿唇轻笑了下,袁修月闲闲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同她一般,亦是抿唇笑了笑,雷洛再次拱手:“龙姑娘,请!” 见状,袁修月苦笑了下,整个人懒懒缩回到马车里。 雷洛倒也识趣,直接翻身下马,跳上马车,而后将马车调转方向,重返聚仙楼。 …… 两人回到聚仙楼时,奉离灏凌之命,前来迎独孤辰入宫的贤王离灏远早已备了辇车,候在了聚仙楼外。 而独孤辰,则迟迟不曾登上辇车,只轻勾薄唇,一脸淡然的站在辇前。 “王爷在等什么人吗?” 顺着独孤辰的视线一路往北,见他一直翘首以盼的样子,离灏远不禁淡笑着出声问道。 需知,他们离国的皇帝,可还在皇宫里等着他呢! “是!” 脸上的笑,亦是浅浅的,独孤辰双眸微眯,望进离灏远淡笑的眸底:“本王在的王妃,说是出去欣赏风景,却迟迟不曾归来!” “我只道世人都传,岳王府中,姿色千千,为何却从未听说,王爷新娶了王妃?”离灏远淡笑的眸,不禁也微微眯起:“岳王妃也跟着来了离国吗?” “是啊!” 十分优雅的微微颔首,独孤辰轻叹一声,款款说道:“本王府中确实千娇百媚,但唯她一人,是本王想保护的。” 说这话时,独孤辰俊美的脸上,温情许许,让人一看便知,他说的不是假话! 见他如此言道,又是如此神情,离灏凌能做的,便是轻挑了挑眉,继续陪着他等!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一辆马车缓缓自北方而来。 看清驾车之人,独孤辰原本微微翘起。 抬眸瞥了他一眼,离灏远轻笑道:“王爷可以上辇了!” “稍等!” 淡淡的,对离灏远点了点头,独孤辰几步上前,朝着马车行去。 马车里,袁修月眉头紧拧,眸色中蕴着浅浅的愠色! 见独孤辰上了马车,迎着他温润和煦的眸,她冷然哂笑:“王爷为能见我一面,还真是劳师动众啊!” 并未因袁修月的态度,而露出一丝不悦,独孤辰面色不变,脸上淡笑依然:“能留下出岫姑娘,本王即便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闻言,袁修月的眉心不禁紧皱了下。 看着她皱眉的样子,独孤辰不禁暗自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以至于这小丫头一直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抬眸之间,见独孤辰忽然倾身上前,她心头一跳,忙要向后靠去,却怎奈身后便是车厢,根本就已是退无可退!凝着独孤辰略显深沉的眸子,暗骂这男人跟离灏凌一样,变脸比翻书还快,袁修月浑身不禁一僵! 见自己横竖都跑不了,她索性开口问道:“你……你一再纠缠我,到底想干嘛?” “你说呢?” 双眸中,极尽魅~惑,独孤辰缓缓倾身,再次向她贴近。 因他忽然的欺近,袁修月心弦瞬间一紧,对他的眼神,一点都不觉陌生,她艰涩的吞了吞口水,一脸谄媚看着他:“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求求你放了我……” “本王当然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轻轻一笑,双眼完成月牙状,独孤辰微翘的唇角,贴在袁修月的耳边,语气轻柔道:“正因为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才觉得,一定要将你带在身边,不只是带进离国皇宫,还要带你回岳国王府,让你做我岳王的王妃!” 语落,感觉到袁修月身上的轻颤,独孤辰唇角一弯,竟然满是戏谑的舔过袁修月的耳垂:“乖,辇车上空间大些,我们到那边去玩!” 浑身上下,忍不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被独孤辰吻了而垂,比让他吻还难以接受! 她都快吐了! 恍然惊觉,他竟抱着她下了马车,她不由怒吼一声:“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到底要把姑奶奶怎么样?” 她此言一出,可谓平地一声惊雷! 不只在场人一脸震惊,就连候在聚仙楼外的离灏远也被吓了一跳! 袁修月的一句粗口,惊得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气氛,自然也已凝滞到了极点! 感觉到四周尴尬的气氛,袁修月双唇一闭,瞪大眸子,转头便朝着身后望去。贤王离灏凌此刻正站在辇车前,远远的望着自己,她心下一惊,一时间只得僵在独孤辰怀里。 循着她的视线,再次与离灏远满是讶异的双眸相遇,独孤辰唇角轻勾,略一收紧手臂,镇定自若的抱着袁修月步上前来,在离灏远面前十分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他对离灏凌颔首笑道:“让贤王殿下见笑了!” 对独孤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离灏远低头打量了眼独孤辰怀里明艳动人的袁修月。 见他看向自己,袁修月双眼一闭,径自窝进独孤辰的怀里,如鸵鸟一般,打死都不再抬头:“让贤王殿下看笑话了!” 天知道,眼下就算她再如何不喜独孤辰,也得拿他当挡箭牌! 如若不然,就眼下这中情势,还真是让人抓狂! 见袁修月窝在独孤辰怀中一直都不抬头,离灏远眉心轻拧,笑吟吟的笑道:“方才王妃那一吼,倒让本王想起了本王府里的正主儿,王爷的宠爱之心,本王心有感触,自不会觉得可笑!” 因离灏远口中的一声王妃,袁修月身形一颤! 而独孤辰则因他对袁修月的态度,而眸色一深,面色几不可见的隐隐一变! 微抬眸华,见独孤辰脸色已变,袁修月忍不住在心中好一阵捶胸顿足。 完了,这家伙疑心那么重,听了离灏远的这番话,眼下一定开始怀疑她了! 念及此,她心思陡转,随即冷哼一声,用力踢着腿:“放我下来!” 垂眸凝了袁修月一眼,独孤辰并未依言将她放下,而是继续抱着她上前,直至登上辇车。 “主子,奴婢去把姑娘救回来!”眼看着独孤辰抱着袁修月上了辇车,聚仙楼二楼之上,龙婆身边的嬷嬷,在看了眼身前一脸凝重的龙婆之后,在她身后恭身请道。 语落,见龙婆没有反应,嬷嬷转身便要下楼。 “你想让离国和岳国开战吗?” 不曾回头去看自己身后的嬷嬷,龙婆冷冷开口,视线,却依旧停留在楼下的辇车上。 听闻龙婆所问,嬷嬷身形不禁一怔! 微转回头,她一脸不解的看向龙婆:“主子此话何意?” 终是回眸看她,龙婆面色冷清道:“贤王眼下就在楼下,此刻若你出手,修月丫头的身份必定暴露,如若那般,今日之时,便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大的笑柄,你试想便知,离国的皇后,被岳王强抱怀中,还对外声称她是他的王妃,这无异于是在跟皇上抢妻,你想,这口气若放在皇上身上,他怎可能忍得?” 到那时,离国和南岳,即便并未到非战不可的地步,这一战也就无可避免了! 听了龙婆的开解,嬷嬷心头蓦地一惊! 放眼又朝着楼下望了一眼,她满是担心道:“即便奴婢现下不去救她,若姑娘今日跟岳王进了皇宫后,只怕一切也是纸包不住火啊!到了那时,真相大白于朝堂,只怕会更难收场啊!” 将嬷嬷脸上的担心,尽数收入眼底,龙婆再次转身看向楼下:“那丫头,虽平日看着,嘻嘻哈哈,实则心思机敏,现下你我能够想到的个中利害,她自然也会了然于心,如今我老婆子倒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如何去解开今日这个局面?” 闻言,嬷嬷怔了怔,却仍是一脸急色:“主子的意思是,现下我们就这般听之任之,静观其变?” 龙婆再次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老嬷嬷,此刻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不禁展颜一笑,将脸上的皱纹,全都堆积到了一起:“若我所料不错,再过不了多久,宫里便会有人来聚仙楼调查她的身世,到时候你只管将我们提前安排好的说辞,一一说了,其它的便由着她自圆其说去吧!” “这……” 抬眸又看了眼自家主子,嬷嬷重重一叹,知主子讲的都在理,她便只得蹙紧眉梢,希望袁修月此行可以顺利脱险。 聚仙楼下,离灏远微微抬眸,与龙婆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他弯唇温雅一笑,对她恭敬行礼! 见状,龙婆和蔼一笑,对他轻摆了摆手,任他离去! 须臾,辇车启动,看着自楼下缓缓朝着京城方向而去的一行众人,龙婆唇角轻勾,有些涩然的轻轻叹道:“但愿她此行,可以解开自己心里的那个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配不上他 28 闻言,嬷嬷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嘟囔着:“主子不是一直都说,最喜欢出岫姑娘,想让她一直相陪吗?” “我还最喜欢凤棠丫头呢!她不一样有了离灏远那小子,便一年一年的没来过我老婆子这儿!”回眸笑嗔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嬷嬷,龙婆苦笑着又是一叹:“我们都老了,行将就木,自然想要跟她们这些年轻人待在一块儿,但她们想要的……却是男人呐!” 听到龙婆如此感叹,嬷嬷不禁扑哧一笑笑了出来:“奴婢听主子的话,酸溜溜的。” “我老婆子吃醋还不行吗?” 俗话说,老还小,老还小,此刻的龙婆便是如此。 只见她唧唧歪歪的兀自咕哝了声,便跟个孩子似得,一脸气鼓鼓的拄着拐杖下了楼…… —— 辇车离开聚仙楼,便一路朝着京城方向进发。 京路两旁,野花盛开,绿郁葱葱,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辇车内。 独孤辰则是一脸冷沉之色。 此刻的他略显狭长的眸,微微轻眯着,锐利的目光,直落在袁修月微侧的俏脸之上,仿佛要将她的看个通透! 他就这样,已然看了她许久,但却一直不曾开口。 半晌儿,终是觉得如芒刺背一般,袁修月忍不住转过头来,对他开口冷道:“若王爷看本姑娘不顺眼,大可将本姑娘放下辇去,何必在这里自找不痛快,本姑娘我还等着出门,走亲戚呢!” 听了她的话,独孤辰脸上,极其罕见的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只眸色深沉的凝视着她。 见她如此,袁修月眉心紧皱,便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 一时间,他们大眼瞪小眼,辇车里的气氛,也已凝滞到极点。 在短暂的静寂之后,他幽深的瞳眸之中,闪过一抹凛冽之色,略显尖削的下颔微微上扬,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与本王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早在离灏远表明不认识她时,袁修月便已然料到独孤辰开口之后,便一定会问这个! 轻轻的,蹙了蹙眉,她先是一脸的疑惑之色,而后眸色一黯,冷笑着回道:“我是谁?我就是我自己,我还能是谁?” 闻言,独孤辰面色微变,语气也渐渐冷了。 倾身上前,与袁修月四面相对,他紧凝着她的眸,沉声重复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迎着他吹拂而来的气息,再瞥见他幽冷的眸,袁修月忍不住心头轻颤了下。 屏息以待,她倔强的扬起下颔,声音也越发冷了:“我是龙出岫,是龙婆的孙女儿,聚仙楼的少主人!你和雷洛的救命恩人!” “你还在骗本王?” 眸色忽而变得阴霾,独孤辰轻抬起手,在她的注视下,抚上她的肩,又滑落至她的玉颈:“据本王所知,贤王王妃赫连棠,自小便在龙婆身边长大,若你是龙婆的孙女,贤王会不认识你?” 闻言,袁修月的眸华,不禁一敛! 凝视着她俏丽的容颜,独孤辰五指倏地一收,握住她的颈项,他的双眼嗜血,渐渐变得通红:“那日你与本王疗伤时,不是便说过吗?离国的王爷你全都认得?何以此刻贤王却不认识的你?” 此刻,只要他一想到,眼前这个让他动了心的女子,并非真心待他,且还极有可能在与他撒谎,他便忍不住欲要发狂! 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容不得欺骗! “你……” 颈项间,独孤辰的大手,虽然未曾真的用力,但袁修月的心底,却忽而浮现出离灏凌曾经紧扼她喉咙的画面,心下瞬间如坠冰窟一般,她抬眸晦涩,语气有些滞涩的哂笑道:“你在怀疑我?” 虽然,她确实在骗她,但是她还是讨厌别人不相信她,更反感被人掐着脖子! “你觉得你不该让本王怀疑吗?” 见不得她晦暗的眼色,独孤辰紧皱眉心,将手下的力度控制到正好不会伤到她,他的眸色深沉如夜! “哈……” 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袁修月张口一嗤,而后微一咬唇,冷笑着问道:“王爷可曾真心对待过谁吗?” 听她此问,独孤辰不禁心头一震! “没有,你从来没有!”见独孤辰不语,袁修月哂笑着叹道:“一个从来不曾真心对待过谁的人,又何必强求别人真心对你?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对你好,你若对人不好,别人又岂会对你好?” “你闭嘴!” 眉心一立,独孤辰想要立刻收紧自己的五指,却总也用不上一丝力气! 深深的,吸了口气,袁修月扬眸再次对上独孤辰漂亮深沉的眸子。见他面若桃花的脸,已然变得黑沉,她语气不善的奚落道:“话说回来,我的岳王殿下,你的疑心未免太重了些吧!你可是忘了?当初是你的手下,上赶着让我与你解毒的,我不但没害你,还救了你们主仆的性命,这会儿你倒开始怀疑起我来了……还有…………今日我本欲离开,根本就没想过要再与你有任何接触,现下是你强迫我随你同行,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怀疑我?” 被袁修月的一席话,堵得一时语塞。 独孤辰微滞了滞,扣在她颈项上的五指,再次松动了些!抬眸又看了她一眼,他悻悻一叹:“你不是我,自然不会知道,我所生长的环境,亦不明白,我的疑心,因何如此之重!” 感觉到他语气里的缓和,袁修月暗自在心里舒了口气。 低眉看着他仍旧置自己颈项上的大手,她眸色一闪,张口便咬了下去! “嘶——” 虎口处蓦地一疼,独孤辰条件反射的便要甩手挥向袁修月的脸,但只抬眸之间,瞥见她忿忿的目光,他心下一缓,竟拧眉忍痛,任她咬着自己的手泄恨! 见他如此,袁修月眉头一皱,有些讪讪的松开他的手,不曾再看他一眼,她一脸负气的转眸向外,看着辇外的秀美风景。 许久,心思微微一动,她缓缓叹道:“我不知你生长在何种环境,才会养成如今这般多疑的性情,想当然而,你也不会知道,瘸着一条的我,所生活的环境,又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独孤辰微微拧眉。 眸华微转,回眸看了眼独孤辰,袁修月再次将视线落在辇车外:“我是与你说过,离国的王爷我都认识,但那又能说明什么?你去京城随便抓一个人去问问,看看他们认不认识离国的王爷,他们也会回答你——认识,但与我一样的,他们认识王爷,但王爷却不一定会认识他们!” 听她此言,独孤辰不禁轻笑了下。 微张了张嘴,他刚要提及赫连棠一事,却又听她幽幽然道:“人,都会有自卑的时候,当你面前的人,都是完好的,而你却瘸着一条腿,就连走路的时候都要时高时矮,你就会如我一样,不想面对任何人,将自己锁在属于自己的屋子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只忽然之间,想到因为自己的腿伤,而离开离灏凌,袁修月心狠狠的抽痛的下。 清明的眸,渐渐变得模糊,她抬起头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将眼底的泪逼回,却在瞥见身侧的独孤辰时,任眼角的泪,簌簌滑落…… 看着她黯然落泪的模样,独孤辰的心,不禁蓦地一疼! “出岫姑娘……” 怔怔伸手,他想要将她把泪水抚去,却见她先他一步,抬起手臂将眼泪拭去:“王爷,贤王不认识我,一点都不足为奇,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药园,只从今年开始,才听婆婆的话,开始为来往的客人看诊!” “本王知道了!” 心底的弦,轻轻的颤动了下,独孤辰唇角轻勾,脸上再次如昔般文雅。 轻轻抬眸,见独孤辰神情之中再无一丝阴狠,袁修月唇角隐隐勾起,而后再次对他出声道:“我不想进宫!” “本王一定要带你进宫!”与她四目相对,他淡淡一笑,语气之中,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见状,袁修月眉心轻拧,静窒片刻后,她轻轻一叹道:“进宫可以,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我随你入宫,只当是你和雷洛的大夫。” 闻言,独孤辰不以为然的撇了撇性~感的唇,低缓了声音道:“本王方才已然跟贤王说过了,你是本王的王妃!” “我才不管!那是王爷自己说的,王爷自己去跟贤王解释,反正我就只是你的大夫!”再次撇头看了独孤辰一眼,袁修月俏脸一拉,冷冷说道:“如若不然,我还是继续出我的远门算了!” 说话间,她轻提裙摆,作势便要下辇! 蓦地伸手,握住袁修月的手腕,感觉到她的纤细,独孤辰脸色有着不自在的变了变,到底点头:“别走,本王依你便是!” 闻言,袁修月唇角轻勾,展颜一笑! 凝着她脸上明媚的笑,独孤辰只觉自己心下暖暖的,纵然阅美无数的他,一时间竟也看的痴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配不上他 29 回眸之间,瞥见他失神的样子,袁修月眸色一深,不禁在心底暗暗咋舌! 她想到一个可能! 但,应该不会吧…… —— 独孤辰此行,是为和平安定而来,一意要促使三国峰会尽早召开。 这个消息,于百姓而言,毫无疑问是天大的好消息! 是以,在辇车进京之时,京城的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潮拥塞着,早已将原本并不算窄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与独孤辰同坐于辇车上,袁修月唇角虽然笑着,心中思绪,却早已不复早前平静! 一年! 她离开这里,整整一年了。 却从未想过,会是以今日的这种方式,重新回到这里。 远远的,遥望着不远处的巍峨的皇城,想到那个人,此刻就在那里,而她不久后便会与他相见,她的心不禁狂跳着,似要从嗓子眼里蹦出一般。 “出岫姑娘?” 侧目之间,见袁修月绣拳紧握,一脸忐忑的娇俏模样,独孤辰轻唤她一声,随即弯唇一笑:“你怎么了?” “呃?!” 转头看了独孤辰一眼,袁修月干笑了下,而后轻声扯道:“第一次进皇宫,有些紧张!”心思微转,她满脸好奇的问道:“你说宫里的那些妃子娘娘们,是不是长的都美的跟天仙一样?!”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暖,莞尔一笑! 伸出手来,动作亲昵的拉过袁修月的手,他媚眼轻挑,含笑说道:“在本王眼里,她们生的再美,也不及姑娘万分之一!” 迎着独孤辰的眸,袁修月的心底,忽而又是咯噔一声! 暗道这家伙不是真对自己来真的吧? 她干笑着将手抽回,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进宫之后要乖乖躲起来……抬眸之间,见他竟还在看着自己笑,她微微拧了眉,有些不自在的将头转向辇外,看向街道两旁夹道欢迎的百姓们。 时候不长,车队驶近皇宫! 袁修月的心,不禁越发忐忑了。 所幸的是,辇车未停,便一直由皇宫北城而入,一路由贤王引着,直接驶入行馆之中。 离灏凌与独孤辰所安排的行馆,名曰星月阁! 吩咐行馆里的宫人,将独孤辰的住处妥善安排好,离灏远这才淡笑着转头对他轻道:“吾皇今日一早,便已然吩咐御膳房,于夜溪宫中与岳王殿下备了接风宴,殿下一路舟车,如今该十分劳累,还请沐浴更衣之后,稍做休息,届时将有人亲自过来引殿下前往夜溪宫赴宴!” “有劳贤王殿下!” 面带浅笑,独孤辰轻勾薄唇,温文有礼的对离灏远颔首示意。 俊脸之上,亦是淡笑余然,离灏凌语气轻唤道:“如今你到了离国,身为主家,本王自当要尽地主之谊,你我同为王爷,便不必如此客气了!” “好!” 轻应一声,独孤辰缓缓抬头。 与他对视片刻,离灏远视线一转,看向独孤辰身边的袁修月:“本王见王妃身边,连个婢女都不曾带着,待会儿便去命人挑选几个中用的,与王妃于宫中使唤!” “不用了!” 伸出双手,在离灏远面前晃了晃,袁修月轻笑道:“我不是什么王妃,只是王爷身边的大夫,姐夫千万不要误会了。” 她的一声姐夫,喊得离灏远不禁微微一愣! 怔愣之间,他俊秀的眉,轻轻一抿,而后有些狐疑的抬眸以眼神询问着独孤辰! “我是龙婆的孙女,名唤龙出岫!” 先行自报家门,袁修月伸手往独孤辰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手臂上,痛楚之意,清晰传来,他微皱了皱眉,却仍旧淡笑着对离灏远澄清道:“还请贤王见谅,方才本王在聚仙楼,把话说的有些早了,出岫姑娘还不是本王的王妃,但日后却……一定会是!” 闻他此言,袁修月脸上的笑不禁微微一僵! 轻抬眸首,望进独孤辰深邃如海洋的眼底,她正在拧着他手臂的手,不禁又是一拧! 见状,离灏远不由轻笑了笑,只当两人是在打情骂俏,他轻笑着道:“本王现下要去与皇上复命,岳王殿下和……出岫姑娘好好休息吧!” 倏地回眸,眼看着离灏远要走,袁修月急忙回头:“姐夫还请留步!” 闻言,离灏凌顿下脚步,拢眉回望着他! 对离灏远嫣然一笑,袁修月轻道:“我与凤棠姐姐多年不见,还请姐夫代为转告,只道我到了宫里,请她来认亲!” “本王一定转告!” 淡淡颔首,离灏远脚步随风,翩然而去…… —— 袁修月此行入宫,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赫连棠。 世人皆知,贤王妃赫连棠冰雪聪明。 而她谎,只要赫连棠不揭穿,她便有机会蒙混过去。 是以,甫一入宫,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离灏远,帮她给赫连棠带话,让赫连棠赶来星月阁与她认亲! 但,带话的人走了许久,转眼之间午时已过,她在星月阁翘首以盼,却迟迟不见赫连棠的人影。 眼看着再过一个时辰,便会有人过来请她们前往夜溪宫了,却仍不见赫连棠前来,袁修月便再也坐不住了,开始不停的在独孤辰面前来回踱步。 “出岫姑娘,你先坐下喝杯茶如何?” 抬眸之间,见袁修月一脸坐立不安的样子,还时不时向外张望,独孤辰边喝着茶,边轻笑着出声道。 “王爷自己喝吧!” 说着话,袁修月脚步微顿,转头看了独孤辰一眼,她扯了扯唇,“要不王爷,帮我去找找姐姐?” 闻言,边上的雷洛有些听不下去:“龙姑娘以为这里是聚仙楼还是岳国?” “都不是!”袁修月轻笑着回:“是离国皇宫啊!” 哂然一笑,雷洛轻道:“如今王爷也才第一日来离宫做客,怎么可能帮你去找人?” “雷洛!” 眸色微冷,独孤辰对雷洛摇了摇头! “王爷!” 雷洛当然知道,他家主子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有意,但即便如此,他对她也太过纵容了。 “你身上还有伤,此刻便下去歇着吧!” 对雷洛轻摆了摆手,独孤辰转头看向袁修月,微微一笑道:“过去那么多年不见都过了,姑娘又何必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若本王猜的没错,今晚的接风宴,贤王妃必然会列席!” 废话! 这她也知道! 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恨不得想上前去撕了独孤辰含笑的嘴,袁修月深吸口气,不停的叮嘱自己要镇定! 浅笑着又看了袁修月一眼,独孤辰对身边的宫人略使眼色! 宫人见状,便对身边的宫人们点了点头,几人转身进了内厅。 只是片刻,她们从内厅出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件颜色鲜艳的宫装。 低眉看了看宫人手里颜色各异的宫装,袁修月眸华微转,再次看向独孤辰。 迎着她的视线,独孤辰淡淡笑道:“今日的接风宴,本王可是主角,你随行于本王身侧,自然不能穿的太过寒酸了!”语落,他的视线,自上而下,轻轻扫过她身上的素色裙装,不由轻摇了摇头。 闻言,袁修月也轻笑了,而后摇了摇头:“我只是王爷身边的医女罢了,不用打扮的太过鲜亮!” 在他身边,未免太过显眼,她还是不要了! 这样,目标太大! 似是早已料到袁修月会拒绝,独孤辰倒也不恼,仍旧淡笑着道:“就算你不跟在本王身边,你也不能穿的太过寒酸,不是吗?” 凝着他的淡笑,袁修月只得低眉又随礼的瞥了眼宫人们手上的衣裙。 这其间,有耀眼的纯白,有亮眼的新绿,还有暖人的鹅黄和一件淡淡的,稍显沉闷的紫蓝。 略一沉吟,纤细如玉的食指,轻轻点在那件紫蓝色的宫装上,她无奈喃道:“那就这一件吧!” 她不能选白色,因为白色太过耀眼了,而绿色亦同,只暖色和紫蓝,她却选了紫蓝,因为……那鹅黄色,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颜色! 而她,绝对不会去选! 微垂着脸,睨了眼袁修月所选的衣裳,独孤辰不满意的摇了摇头:“这件衣服太过沉闷,不够亮眼!” “我就喜欢这个颜色!” 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独孤辰继续再选的意思,袁修月拿了衣服,便回去自己房间,准备将衣衫换上。 但,就在她拿起衣裳抬眸之间,却在瞥见端着衣裳的宫人时,不禁暗暗一怔! 怎么……会是她? 眼前的女子,虽臻首低垂,只着一件淡蓝色的宫装。 但她的容颜,她的五官,却是她今生都不可能忘记的。 但是,她怎么会在此? 且,还是这身打扮? 一时间,心中思绪连连,一个疑问,又连着另一个疑问,不时的在袁修月脑海之中来回盘旋! “怎么?” 见袁修月半晌儿没了动静,独孤辰放下手中茶盏,便起身来到她的身旁。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她配不上他 30 感觉到他的靠近,袁修月蓦地收回心神,将那件紫蓝色的宫装拿在手中,她眉眼含笑,边打量着身前的宫人,便啧啧不已的叹道:“好美的女子……” 听到她的赞叹声,独孤辰微微一怔! 可以美到让一名女子赞叹的,该有多美?! 上前两步,与她并排而立,他弯唇淡笑着对身前的宫人命令道:“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有多美!” “是!” 轻轻应声,宫人依旧水眸轻垂,却依言缓缓的抬起头来。 当看清女子的脸,独孤辰的眸底,不禁微微一震! 是的! 眼前的女子,真的很美。 美到,若他不曾见过楚国的司徒珍惜,便一定会认为她的容貌,已然惊为天人! 但,即便如此,他却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 那弯弯的眉,微翘的唇,还有那双如黑琥珀一般的眸子,无论那一点,都让人觉得,是完美的,无暇的。 早已料到独孤辰会被眼前的美色惊着,袁修月静待片刻,方才转头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王爷,该回神了!” 瞳眸微转,清幽的视线与眼前女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相交,独孤辰淡雅一笑,而后含笑摸了摸耳垂,也跟着赞叹一声:“想不到,离宫之中,连这宫女都生的这般倾国姝颜……” “男人啊!” 微撇了撇唇,袁修月边摇头叹息。 闻言,独孤辰眉心轻蹙,转头看她:“出岫姑娘,本王不是……” “王爷无需解释,有的时候,解释就是掩饰!” 不曾让独孤辰把话说完,袁修月秀臂一甩,将宫中搭在肩上,缓步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想,那个人,出现在这里,定是想要图谋什么。 但,不管怎样,这些都与她无关! 而她,更是一点都不想再与她的事情,有所牵连。 是以,此刻既是她在这里,那么这个厅子,她便片刻也不想多待了…… 看着袁修月头也不会的离去,独孤辰幽深的瞳眸缓缓半眯,只当她是在心里吃味儿,他不禁又是莞尔一笑! 眸华微转,又看了眼身前的绝色女子,他轻耸了耸眉梢,却并未与她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对门前的侍卫吩咐道:“再过不了多久,夜溪宫的人,便该到了,先将本王准备献与离帝的礼物准备妥当!” “属下这就去准备!” 恭身领旨,侍卫转身离去。 见侍卫离去,他又深看了眼身前的倾国美色,而后只勾唇一笑,便抬步向里,朝着袁修月闺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一直都觉得,那件紫蓝色的宫装,并不适合她,不过觉得归觉得,还是要亲眼看过,再下结论为好! 独孤辰菜刚刚离开,原本站在她身前的女子,便轻抬眸华。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眸色不禁微微一黯! 但,只是片刻之后,当她瞥见门前侍卫,对自己投来的暧昧目光时,便不禁再次勾起唇角,缓缓朝着那名侍卫走去…… —— 夜袭宫,离灏凌的寝殿之中。 颜妃娇颜噙笑,正坐身琴前,细细拨弄着琴弦。 在她修长如玉的纤指拨动下,婉转的琴声,悦耳非常,在寝殿之内,绕梁而上。 距离他不远处,离灏凌身着一件淡紫色的常服,长发束冠,眸光熠熠,正斜倚在贵妃榻上,听着姬恒就大殿之上接风宴筹备事宜的禀报。 待晚宴的事情禀报的差不多了,姬恒抬眼看了眼身前的离灏凌,而后恭声问道:“皇上打算,今夜由哪位娘娘作陪?是颜妃娘娘还是虞美人?” 旁边的颜妃,似是一直都沉浸在乐曲之中,但听到姬恒的话,她长儿微卷的睫毛,轻轻一颤,随即缓缓抬眸,浅笑着凝向贵妃榻上那个让她倾心不已的俊美帝王! 微微抬眸,见颜妃美眸流转,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离灏凌薄而性感的唇微微一勾,而后对姬恒淡淡一笑道:“此事朕已经有了决定,你不必操心了。” “喏!” 姬恒轻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再次恭身:“奴才先行告退!” “嗯!” 轻摆了摆手,让姬恒继续去忙,离灏凌微仰着头,继续听曲。 时候不长,一曲终了,颜妃纤指轻落,自琴前起身,朝着不远处的贵妃榻聘婷而去。 “皇上!” 双眸中,眸波流转,颜妃在离灏凌面前微微福身。 “起来吧!” 朝着颜妃伸出手来,离灏凌神情清淡,不算高的声音让人听上去倍觉温雅。 “臣妾谢皇上!”将自己的手,置于离灏凌的大手之中,颜妃缓缓起身,落座于他的身侧。轻轻抬眸,见他眸色微暖的看着自己,她垂眸一笑,而后细心的为他取了糕点,而后恭手递上。 “爱妃,你不问朕,今晚让谁作陪吗?”并未去接颜妃手中的糕点,离灏凌唇叫轻勾,眸中光华闪闪。 闻言,颜妃嫣然而笑,笑的妩媚倾城:“今日臣妾在此,皇上却不曾钦点,便表明皇上早已有了比臣妾更合适的人选……皇上让谁作陪,自然有皇上用意。” 语落,她纤手再次抬高,将手里的糕点,又往离灏凌面前推了推。 抬眸看了颜妃一眼,离灏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在朕的后宫之中,爱妃你是最聪明,最能体谅朕心的!”终是抬手,将颜妃手里的糕点接过,离灏凌轻咬一口,又将剩下的送到了颜妃面前。 见状,颜妃低眉一笑,而后檀口微张,将点心含入口中。 “朕喜欢聪明的女人!” 含笑伸手,轻拍颜妃柔嫩的粉颊,离灏凌睇了眼边上的更漏,随即自贵妃榻上起身。 “眼下时辰还早,皇上要去哪儿?” 回眸也看了边上的更漏,颜妃娥眉微蹙着问道。 “朕要去凤鸾宫接皇后娘娘!”离灏凌轻笑了笑,语气酸涩道:“今日这等场合,谁能比皇后更适合坐在朕的身边?” 闻言,颜妃面色一愕,随即身形微僵! 望着眼前已然披上外袍的离灏凌,她紧咬樱唇,随即垂首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今夜你也可在夜溪宫列席,不过要坐在下面!”淡淡的,低眉瞥了颜妃一眼,离灏凌有些苦涩的勾了勾唇角,而后转身向外走去。 “原来,是皇后娘娘作陪……” 轻轻的,直起身来,遥望着大殿门口,早已消失不见那道伟岸身影,颜妃红唇轻勾了勾,而后浅笑抬眸:“那臣妾便去瞧瞧吧!” —— 酉时许,夜色刚至,凤鸾宫中。 剪水的秋眸,柔和的墨黛,还有那双永远淡然,却又含笑的眸子……看着菱花铜镜里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颜,汀兰的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现。 “娘娘……” 眼底的泪光,终究化作眼泪,汀兰忍不住伸出手来,拉过此刻正坐在铜镜前细细装扮之人的手,嘤嘤的哭泣起来。 似是被她如此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铜镜前的人,握着炭墨的纤手,微微一滞,随即抬眸,对上汀兰的一汪泪眼…… 心下,微微一颤,见汀兰哭的伤心,她轻抿了抿唇,不由轻声笑道:“好好的,哭什么?你打算哭红了眼,到岳王面前去丢人吗?” “奴婢不敢!” 接连摇头,汀兰眼底的泪,却落得更凶了。 轻叹一声,拉起汀兰的手,女子的另一只手,替她拂去眼角的泪:“好了,别哭了,赶紧的,过去将本宫的凤冠取了来,时辰快到了!” “是!” 用力吸了吸鼻子,汀兰轻抿着唇,转头准备去取凤冠。 但待她看到身后之人,不禁心下一惊,忙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凝着汀兰哭红的眼,离灏凌眸色微黯,命她起身。 “奴婢谢皇上!” 对离灏凌再次恭身,汀兰轻颤抖着起身,取了凤冠,转身小心翼翼的替铜镜前的女子戴上。 微抬眸华,看着铜镜中头戴凤冠的自己,女子自信满满的展颜一笑。 自铜镜里瞥见身后一脸晦暗的离灏凌,她盈盈一笑,而后缓缓起身,转身看向面向身后的伟岸男子:“皇上觉得,臣妾今日这身装扮如何?可会丢了我离国的脸面吗?” 低敛的眸华,微微抬起,只轻轻扫了女子一眼,却又很快将视线移回,在这一刻,离灏凌心神一震,好像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迎着满是震惊的眸,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缓步上前,在他面前轻晃五指,她浅浅淡笑着:“皇上?!” 蓦地回神,凝着眼前与袁修月一出无二的容颜,离灏凌眸光微动,竟怔怔抬手,想要抚上面前这张自己朝思暮想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脸庞:“月儿……” 听到他的轻唤声,女子眉心轻皱,有些好笑的抬手他挡掉即将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手,并拉长了声音唤道:“皇上……回神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配不上他 31 闻声,离灏凌神情一震,果然回过神来。 唇角的笑,越发灿烂和得意,女子笑吟吟的叹道:“看来我的易容术,已然天下无双,此刻竟连皇上也以为是皇后回来了吗?” 迎着眼前女子淡笑的眸,他不由苦笑了笑。 他从一开始,便知眼前之人,是自己的皇嫂。 却仍旧忍不住将她当作那个令他魂牵梦萦了一年多久的女子! 想到那个好似从世间蒸发了的女子,他唇角的苦笑,不禁再次加深。 许久之后,他方稍稍回神,有些抱歉的对眼前的女子说道:“朕失礼了,还请皇嫂见谅!” 没错! 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贤王妃赫连棠! 而她今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易容成袁修月的模样,与离灏凌一起前往夜溪宫,与独孤辰接风洗尘! 知离灏凌,是为情思而苦,赫连棠并未与他计较方才之事。 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她唇角轻勾,对她淡淡一笑:“皇上,夜溪宫的接风宴要开席了,你我这两位主人,可是万万不能缺的!” 微垂眼睑,低眉看着眼前的盈白玉手,离灏凌唇角轻轻一勾,俊美的脸上,再次浮上一抹浅笑。 伸出手来,握住赫连棠的手,他脚步轻旋转,转身向外:“走吧,朕的皇后!” 闻言,赫连棠莞尔一笑,随即迈步向前。 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汀兰的眼不禁再次泛红。 “汀兰,走了!” 回眸瞥见她偷偷垂泪的眼,赫连煦的声音,不禁黯然几分。 “呃……奴婢就来!”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汀兰赶忙跟了上去…… —— 夜色之处,华灯初上。 宫闱下,一盏盏大红色的灯笼,高高再挂,于微风中轻轻摇曳。 夜溪宫,大殿之中,此刻早已人满为患! 在一众朝臣的恭迎簇拥下,独孤辰一身华贵,满面红光,与贤王一起,两王比肩,各自英俊不凡,俨然成了宴会上的焦点。 今晚的贤王,似是为了衬托于他,特意皇上一件玄色的朝服,与他身上的深蓝,显得相得益彰,丝毫不见一丝冲悖。 十分不幸,又十分幸运的,在朝臣们的拥挤下,袁修月被挤到后面。 而她,正乐得如此,只远远的睇了独孤辰一眼,便在大殿里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身来。 视线,缓缓自熟悉的大殿中窜梭,看着如往日一般,不曾有过任何改变的夜溪宫,她的嘴角处,不禁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只忽然之间,似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转睛向左,与早已座落一侧的颜妃视线相交。 心下,不由一怔,她的眉心微微抿起,而后对颜妃颔首示意。 恰在此时,感觉到自己身边忽然多出一人,她只得将视线从颜妃处收回蹙眉转身! 视线微转,见雷洛阴沉着脸,正居高临下的低蔑着自己,她嘴角轻抽了抽,却仍是干笑了声:“雷大人你不去保护王爷,站在我身后做什么?” 仍是低蔑的眼神,雷洛的语气,虽有些不情愿,却仍是淡淡说道:“属下今夜的职责,是保护龙姑娘!” 闻言,袁修月抬眼朝着独孤辰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见他百忙之中,还不忘对着自己笑着举杯,她冷哼了下,而后闲闲的白了雷洛一眼,“这里到处都是本姑娘的亲戚,本姑娘哪里用的着你保护?” 出乎她意料的,也不知是因为场合的缘故,还是怎么地,这一次,雷洛的脸上并未出现一丝怒容,而是仍旧如方才一般,低眉敛目的蔑视着她:“姑娘用不用,那是姑娘的是,属下只是在执行王爷的命令!”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在与他低蔑的视线接触,她转头看着身前的桌案,不禁又开始食指大动起来! 也就在此刻,大殿外传来姬恒的高唱之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闻声,袁修月心下蓦地一窒,连带着,她方才用筷子夹起的糕点,也啪嗒一声,十分不合时宜的,掉落在桌案之上! 离灏凌会来,她一直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皇后娘娘怎么会出现?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她虽然深处聚仙楼中,但对外界之事,却也知道的不少! 自她离宫之后,确实如独孤辰所言,离灏凌对各宫所言,皆是皇后在凤鸾宫养伤,不再过问宫中之事! 这也就表明,她袁修月,如今还是离国的皇后! 但…… 此刻,她就在这里。 那……姬恒口中的那位皇后,又会是谁?! 于怔仲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脑海中思绪飞转,袁修月怔怔转身,看向身后相偕执手,正欲抬步迈入大殿的两人…… 自殿外而入的两人,两手相偕,同着昭显着威严和贵气的明黄色盛装! 转眼之间,已一年未见,离灏凌那张风华绝代的俊脸,虽仍旧轮廓分明,却在淡淡儒雅又多出了几分英俊刚毅,但……眼下,让袁修月最为震惊的是,此刻与他手牵着手,一步步进入大殿的女子,竟然长的跟她一模一样! 那眉,那眼,还有那神情……那名女子连走路的姿势也都像极了她!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她? 怔怔的,站在角落边的桌案后,袁修月檀口微张,凝望自大殿外迈步而入的离灏凌和另外一个自己,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半晌儿,待大殿上方,离灏凌与赫连棠落座之后,袁修月却仍然身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怔怔的站在桌案后方,一直不曾行礼。 “龙姑娘,莫要怯场,赶紧行礼!” 负责保护他的雷洛,只当她没见过今日这般世面,便大手一伸,强压着她垂首福身。 心跳,不可抑制的狂跳不止。 低眉看着自己脚下的绣鞋,袁修月只觉自己的思绪一片纷乱。 正在她思绪混乱之际,便听闻殿内重臣高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而她能做的,便是一起附和出声。 “都平身吧!” 离灏凌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如他此刻的俊脸一般,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见他略一抬手,便已命众人免礼起身。 “谢皇上!” 缓缓的,直起身来,袁修月被雷洛拽着重新坐了下来。 大脑中仍旧混混沌沌的,她凝眉抬眸,视线从离灏凌身上缓缓向右,注视着与他并肩坐于大殿上的那个自己! 半晌儿,觉得自己看的时间太长了,她眸华低敛,不禁再次垂下眼来。 垂眸之际,见颜妃与自己一般,也是一脸震惊,她心头一震,心中思绪不禁开始飞转起来。 看来,今日这个皇后会出现,颜妃也很吃惊! 在她暗自思忖之际,独孤辰早已听诏起身于大殿上,与离灏凌见礼。 行礼过后,不待独孤辰回座,便见高位之上的那位皇后娘娘红唇一抿,一脸笑意盈盈的对他说道:“本宫虽与岳王殿下,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却颇为深刻,一别已有一载有余,就不知殿下自那一别之后过的如何?” 闻她此言,独孤辰面色几不可见的微变了变! 抬眸向上,想到自己在安阳所遭受的屈辱,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一脸淡笑的女人抽筋拔骨,独孤辰嘴上,却是浅浅一笑,而后拱手应道:“承蒙皇后娘娘记挂,本王一切都好!” 见她如此,赫连棠微一侧目,与离灏凌相视一笑,她再次娇笑着抿起唇瓣,含笑请独孤辰落座:“今日晚宴,本就是与王爷准备的接风宴,如今便要开始了。” 说话间,她微微转眸,对分立大殿两旁的几名舞姬微微抬臂。 只这一个动作,大殿之内,丝乐声响,歌舞四起! 先抿唇,而后笑! 凝着金殿上的那位颇有母仪风范的皇后娘娘,袁修月原本微拧的眸,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此刻,她总算明白,为何她在星月阁等了赫连棠多半日,赫连棠却一直不曾出现的原因了! 原来……如此! 眸底深处的震惊和讶异,于顷刻间烟消云散,她眸华轻转,终于将自己的视线,缓缓停落在那个让她想了一年,却又让他躲了三百七十几个日夜的英俊男子! 他……比之以前,削瘦了许多! 却似是已然磨去了棱角,变得越发成熟与稳重了。 看着这样的他,她的心里,虽微微有些心痛,却也十分的……欣慰! 欣慰到,那种不言而喻的酸楚,正在心底缓缓滋生,而后越发汹涌的朝着她的眸底浸润。 猛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袁修月暗自深吸口气,竭力压下心中悸动,为了不在众人露出端倪,她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再次侧睨离灏凌一眼! 不期然间,原本于高位之上,正方才端起酒杯的离灏凌,好像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眉心轻皱,而后倏然回眸,与她的轻悠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配不上他 32 不小心望进他清冷如冰潭一般的清冷的瞳眸之中,袁修月心下一惊,眸中瞬间闪过一抹惊慌之色! 她以为,离灏凌发现她了! 但,只片刻之后,却见他唇角轻勾,端着酒杯微微转身,与身边的易容成她的赫连棠,相视而笑,而后共饮此杯! 心下微微泛起一丝涩然,凝着赫连棠顶着自己的面皮,在他眼前巧笑倩兮的模样,袁修月苦笑着牵了牵唇角,而后便臻首低垂,准备起身离席。 也就在她几欲起身直接,却见早前一直服侍在她身侧的林盛一路进来,眸光一闪,她身形微顿,眼看着林盛一路向里,最后在离灏凌面前恭身行礼道:“启禀皇上,大将军已自军中返宫,此刻正在殿外候旨!” 闻言,离灏凌眉宇轻皱! 下一刻,只见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掌微微下压,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原本还歌舞升平的大殿,立时间一切停摆,不见有人再发出一点声响! 见状,他薄唇有些冷飒的轻轻勾起,而后对林盛吩咐道:“传大将军觐见!” 一语落,便见林盛转身向外高唱:“皇上有旨,传大将军觐见!” 闻言,袁修月眸光心下一喜,唇角不禁浅浅一勾。 自上次她的哥哥,大将军袁文德,与她带去了一些宫里的消息后,一别数日,她已然很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哥哥了。 须臾,袁文德一身雪白甲胄,英姿飒爽的自殿外大步而入。 他淡定而冷冽的眸,不曾看向两边,直直往前,只看着高位之上的离灏凌! 终至殿前,他拱手恭礼:“臣袁文德,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微抬手,离灏凌命他平身。 “谢皇上!” 在大殿前站定,袁文德声音清冷,说话的语调,却足以让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启禀皇上,臣已谨遵皇上旨意,向离国与岳王交界重地,增兵二十万,另,仍有十万,将于一个月后开拔,直接部署于云阳以南!” 他此言一出,大殿内一时间如同炸了锅一般! 再看独孤辰,此刻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笑意,根本就已然冷的如万年冰山一般,将周围百官,皆都冻得忍不住打着寒颤! 静静的,深看了离灏凌一眼,袁修月唇角有些苦涩的轻勾了勾,开始在心中暗暗同情独孤辰! 需知,上位上这个男人,虽有执掌天下的霸气,却又最是小气。 他,总喜欢跟人清算! 就如过去,像她惹他生气这般小事,他都要动不动的就来清算一回! 更逞论,去年在安阳之事,独孤辰的偷袭是针对他最爱的女人,而且……还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有如此前仇,再赶上今日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他又岂会饶过独孤辰?! “离帝!” 静默片刻,独孤辰俊眉微挑,冷然抬眸看着上位的离灏凌:“本王衔吾主圣意而来,一心要与贵国永享安宁,在此关头,贵国向吾国边境增兵,到底是何意图?” “到底是何意?” 离灏凌笑了笑,只低眉敛目的坐在上位,连眼皮都不曾抬起,更没有去看独孤辰一眼:“岳王,你觉得就你去年在安阳与朕的所作所为,朕会同意与你南岳和解吗?” 听离灏凌提起去年南岳之时,独孤辰不禁想起自己这几日的遭遇。 不觉之间,他眉头紧皱,眸色深晦的打量着离灏凌的神色,语气低沉的问道:“离帝,本王一心所想,无非是离、楚和我南岳三国,可和平共处,永止兵戈……今日,你说句痛快话,到底怎样才能答应本王此行的目的,让我南岳和楚离免遭战乱涂炭?!” 他算计了一辈子的人。 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没有证据,根本不能道出,否则便会有人指责你是信口雌黄! 就如自南岳一路以来他们所遭遇的刺杀行动,这份伤痛,他不但无法讨回,却只得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直认了自己肚子疼! 毕竟,离灏凌一直不曾真正出面,他也没能将刺客抓住! 但,安阳之事则不然! 因离萧然的缘故,他一心以为离萧然只能跟自己合作,早已没了退路,便未曾在离灏凌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 却不成想,到头来却被离萧然给摆了一道! 最后,终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岳王……” 淡淡开口,赫连棠面上含笑,眸色却是冷的:“本宫知你是聪明人,今日若你想让皇上同意你召开三国峰会,便一定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赫连棠没说,但她相信,独孤辰一定懂得! 定定凝视着上位上面容尚算清秀,却不失母仪风范的女人,独孤辰忽而想起一年前在麗山上被她暗算的一幕幕! 眸华不定,却不能立即爆发。 他握着酒杯的手倏地一用力,只见咔吧一声,酒杯碎裂,只顷刻之间,便见一缕猩红自他指缝流出…… “王爷!” 面色陡的一变,雷洛伸手提起袁修月的衣领,在她的一声惊呼之中,扯带着她便朝着独孤辰大步而去。 微微侧目,瞥见被雷洛揪着襟领的袁修月,袁文德瞳眸蓦地一睁,眸底明暗不定! 眸华微抬,对袁文德暗暗蹙眉,袁修月暗自轻摇了下头,便垂眸向下,摊开独孤辰的手看了一眼。 见他手掌之上,划出两道深深的伤口,她不曾多言,直接便扯下身上的帕子,替他包扎起来。 俊脸之上,苦笑连连,独孤辰眉眼低垂,并未去看自己的手,他的视线,一直停落在袁修月明艳的俏脸之上。 高位之上,窥到这一幕,离灏凌微冷的眸,不禁缓缓眯起,再次开始打量起独孤辰身前的袁修月来。 须臾,等袁修月替自己包扎好,他轻扶了下他的肩膀,而后抬眸看向离灏凌。 见他的视线,正落在袁修月身上,他眉心一拧,起身将她挡在身后:“本王知道离帝想要什么!” 洒然一笑间,他一步一步的,缓缓来到袁文德身边,与他并排而立! “哦?!” 上位上,离灏凌眸光微闪,他狭长的凤眸,虽是半眯着,却眸光闪烁,似睨非睨的看着下方的独孤辰:“那岳王倒是说说,朕想要什么?” 抬起头来,一脸无畏的迎着离灏凌的半眯的凤眸,独孤辰哭笑了下,垂眸看向脚下光可鉴人的石质地板。 “王爷!” 意识到独孤辰要做什么,雷洛不禁眉心紧皱,作势便要上前。 微微抬手,制止雷洛上前,独孤辰长吁口气,缓缓将下颔抬起,含笑的视线,迎上离灏凌微冷,却又饶富兴致的眸! “离帝!” 性~感的唇角,微微翘起,独孤辰眸色坚韧的对离灏凌道:“去年,在安阳一事,是本王的错,今日在此,本王与你请罪了!” 语落,他蓦地抬手,掀起袍襟,随即双膝微弯,直直跪落在大殿之上! “王爷!” 这一呼,痛心疾首,雷洛双拳紧握,额际青筋暴凸! 看到这一幕,斜睨着独孤辰已屈膝下跪,却仍然挺直的腰板,袁修月的心底,忽然不是那么讨厌他了! 身为一个向来自傲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国家安宁和利益,他宁可放弃自己的尊严屈膝跪地……这种事情,内存大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 眸首轻抬,视线落在上位上一脸凝色的离灏凌,她有些苦涩的弯了弯唇。 她知道,身为帝王的他,一定会选择对国家,对百姓最有利的结果。 是以,经由独孤辰舍身一跪,三国峰会得以召开,便已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趁着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独孤辰身上,她不着痕迹的缓缓后退。 深深的,近乎贪婪的凝望着他的俊脸,她眸色微暗,将嘴角的笑缓缓隐去,旋步向外,离开这座金碧辉煌,却又让人倍觉窒息的大殿之中! —— 大殿内,气氛正僵。 而大殿外,则月朗星稀,空气怡人。 离开气氛凝滞的大殿之后,袁修月站在殿外的阴影处,仰头呼吸着室外不含任何杂质的新鲜空气 天空中,月色明媚,繁星熠熠。 回眸向里,看大殿门前,人来人往,她不禁轻轻一叹。 却不期,自不远处的阴暗处,几乎是同时,也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声! “谁?” 听的出叹气的是名女子,她眉心紧蹙,不由上前几步。 尚不等她走出多远,便见有一女子,有些局促的自前方的一根廊柱后走了出来。 汀兰…… 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女子的容貌,袁修月心下一抽,险些唤出了她的名。 “奴婢汀兰,是凤鸾宫的宫人,打扰小姐雅兴了!”只淡淡抬眸,睨了袁修月一眼,见她身上的宫装,并未普通宫人穿得的,汀兰双手交握于前,对她微福了福身。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配不上他 33 她……削瘦了好多! 哥哥不是说,汀兰过的很好吗? 为何,此刻在她眼前的汀兰,却是这般憔悴?! 满是心疼的看着眼前自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子,袁修月微张了张嘴,却半晌儿一句话都不能成言。 半晌儿,见袁修月不语,汀兰再次掂手:“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奴婢伺候,奴婢先行告退了!” 再次抬眸,只看了袁修月一眼,汀兰垂眸转身,抬步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汀兰……” 看着汀兰纤弱萧索的背影,袁修月忍不住开口唤了她的名。 闻言,汀兰身形一怔,随即便转身向她望来。 “我……” 红唇轻颤了颤,袁修月想要开口说话,却见雷洛自大殿门口走出,正朝着她此刻所在支持大步而来。 见袁修月半晌儿不语,汀兰不禁蹙眉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没……没有!” 唇角苦涩一勾,袁修月笑问着汀兰:“我只是想问问汀兰姑娘,御花园……怎么走?” 汀兰闻言,红唇微弯,而后淡淡抬手,指着袁修月身后的长廊道:“小姐顺着长廊一直往前,到拐角的地方往左拐,便可直达御花园了!” “好!我知道了!” 深凝了眼汀兰微肿的眼眸,袁修月轻皱了下眉心,而后轻轻点头。 目送汀兰离去,雷洛便也到了眼前。 眉心紧皱着嗔了袁修月一眼,雷洛冷声数落着她“龙姑娘,这里是皇宫大内,你怎可四下乱走?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闻言,袁修月也跟着紧皱了下眉头,而后对雷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会记得自己走过的路,绝对不会迷路的。” 见状,雷洛本就不算太好的脸色,瞬间又拉长不少:“姑娘以为这里是聚仙楼吗?你可知这里到底有多大?” “我不知!” 蹙眉回了列洛的问题,瞥见雷过一脸黑色,猜他可能仍因方才大殿里的事情耿耿于怀,袁修月眉形一挑,双手抱胸,斜睨着他问道:“雷大人,你说鼻子底下是什么?” “嘴!”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雷洛直截了当的回答了袁修月的问题。 “你还挺聪明的嘛!” 弯唇一笑,袁修月毫不吝啬的夸赞雷洛一声。 世上的人,谁都喜欢被人夸赞,雷洛自然也不例外! 听袁修月夸自己聪明,他原本阴沉的脸上,不禁柔和些许:“那是当然!你这种问题去问三岁孩童,他也能回答的很好!” 闻言,袁修月轻点了点头。 眉心一拧,她对雷洛慧黠一笑,而后讪讪然道:“就你所言,连你这么木头的人和三岁孩童都知道鼻子底下是嘴,难道我迷路了就不知用嘴巴去问路吗?” 闻言,雷洛刚刚缓和的面部肌肉,不禁再次一僵! 勾唇而笑,袁修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殿:“王爷几时可以谈完?” “尚且不知!” 蹙眉也回头望了一眼,雷洛无奈摇头:“事关三国峰会,各国的利益到底要如何权衡,尚需一个规法,此刻王爷还在跟离帝协商!” “那就是要很长一段时间啦!” 轻声咕哝一声,见雷洛面色不郁,一脸不悦之色,袁修月不禁暗叹口气,而后十分豪气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家王爷在里面受了辱,你心里不好受,不过他如此作为,完全是为了江山社稷,着实可钦可佩,你该为他骄傲才是!” 没想到袁修月竟然会开解自己,雷洛微怔了怔,然后有些不自在的轻抽了抽唇角。 深深凝眉,看向大殿放向,他眸色坚定道:“我知道,王爷为了岳国,付出了太多心血,今日我雷洛在此立誓,日后一定誓死守护王爷!” 只是随口开解一句,却没想到倒引得雷洛立了誓。 袁修月稍愣,暗道这雷大叔还真够可爱的。 她轻笑着指了指大殿方向,对雷洛说道:“要立誓表决心呢,待你家王爷出来,当着他的面来,不必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面前如此!” “你……” 心想着自己王爷宠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倒好竟在这儿急着跟他撇清关系,雷洛面色一怔,冷冷抬眸,有些看不惯袁修月的样子,沉声说道:“谁说你是不相干的人?你是我家王爷喜欢的女人,日后便也会是我的主子,我在你面前立誓,与在王爷面前立誓,没什么两样!” “呃……” 这次换袁修月面色一怔了! 回眸凝望着雷洛的漆黑的瞳眸,她蹙眉问道:“谁告诉你我是你家王爷喜欢的女人了?” 雷洛轻回:“这还用王爷告诉吗?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被雷洛如此一问,袁修月不禁一时沉默了。 依着独孤辰对她的态度,傻子也能感觉到他对她有意! 而她,并不傻! 但即便如此,她但却一直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毕竟,独孤辰这人,太过自傲,且疑心太重,从来都不错真正相信过谁,自然也不会真心对谁好! 不过……他喜欢她? 想到她们之间过去那段孽缘,袁修月不禁一阵恶寒,浑身打了个寒颤! 不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一定要赶紧想办法,脱离独孤辰的掌控! 见袁修月明显的哆嗦了下,雷洛不禁开口道:“龙姑娘若是冷了,便回大殿吧。” “不去不去!” 对雷洛淡淡一笑,袁修月咕哝道:“比起那大殿里低沉到可以憋死人的气氛,本姑娘更喜欢去御花园走走。” “去御花园?” 眉心轻皱,雷洛一脸不快,心想这女人,总是让人气极,他冷然出声,对她不容置疑道:“龙姑娘还是回去吧,待会儿好好安慰安慰王爷!” “好,我知道了!” 眉心微蹙,却还是对雷洛点了点头,袁修月又道:“我先去御花园走走,等到宴会散了,便回星月阁,好好的安慰安慰你家王爷!” 语落,不给雷洛拒绝的机会,袁修月转身抬步,便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 怔在原地,看着一溜烟顺着长廊远去的袁修月,雷洛的脸色又黑了黑! 他就纳闷了,他们家王爷,怎会看上这样一个……瘸了腿了,且还一点都不淑女的女子?! 反正,他就觉得,她一点都不可爱。 且,除了懂些医术意外,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没有一丁点的优点! 向前行了约有百步,袁修月脚步一转,拐入亭廊右侧。 扒着廊柱,远远望了眼方才雷洛站着的地方,见已然转身朝着大殿走去,她唇角轻勾,不禁哂然一笑! 眼下啊,她躲独孤辰都还来不及呢,这会儿怎还会上赶着去安慰他?! 更何况…… 想到今日在星月阁见到的那个人,袁修月嘴角的哂笑,渐渐化作苦笑! 有那个人在,星月阁她是绝对不会回了! 夜风微徐,袁修月一路向前,却不曾看见,雷洛在进入大殿后不久,便再次折返,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寻而来…… —— 御花园。 不同于夜溪宫中的繁华与热闹,这里幽静非常。 与一年前她离开时一般,如今百花正艳最美时,御花园里,自然百花争艳,美不胜收! 伫足而立,借着倾泄一地的银白色月华,深凝着着身前一大片的荷花,袁修月唇角轻勾着,伸手拢过一朵开的正艳的荷花来,轻轻一嗅,淡雅荷香铺面而来,袁修月唇角轻勾的弧度,不禁更深了。 一时之间,玩心大起,她调皮的伸出手臂,轻轻拨动荷叶下的池水。 纤手甫一入水,她便觉一股寒凉之意直逼脑海,不曾收手,将原本平静的河面轻轻波动,凝着在月光下隐隐发亮的一圈圈银色涟漪,她不禁轻笑出声。 须臾,脑海中忽然闪过汀兰那双哭红的眼,她笑声减缓,拨动着水面的手,也渐渐不再摆动。 虽然,她的哥哥,一直都跟她说,汀兰过的很好。 但她却觉得,她过的,并不算好! 想到方才她那幽幽怨怨的一声叹息,袁修月不禁也跟着轻叹出声! 她走了,汀兰又怎会过的好?! 就在袁修月叹息落地之时,忽而一只大手,一把扼住了她没入水中的手腕,紧接着,便闻听雷洛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是龙姑娘觉的这里景色不美,总是叹息出声,那就先随我回去吧!” 心下一惊,袁修月猛地抬眸。 于月色之中,望进雷洛漆黑微冷的眸底,她微窒了窒。 虽然,她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再不回星月阁,但看着眼前的雷洛,她用力的挣了挣自己的手,语气之中稍有恼意:“雷洛,你怎么阴魂不散的?本姑娘不是说过吗?等到宴会散了,再回星月阁也不迟!” 闻言,雷洛仍然不为所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配不上他 34 将她的手自水中抽离,他声音仍旧如死水一般低沉:“王爷有命,命属下先行将龙姑娘送回星月阁。” 见他一脸没的商量的固执模样,袁修月不觉有些生气,口气也跟着冲了起来:“雷洛,你搞清楚,我是你们王爷的大夫,不是你们的犯人……松手!” 话,说到最后,她声音陡的一提,用力的挣扎,想要甩开雷洛的大手。 但,不管她如何挣扎,雷洛的手,却一直不曾松动过分毫,势要依着独孤辰的命令,将她带回星月阁! “雷洛,你放手!” 狠瞪雷洛两眼,袁修月抬起手臂,作势便要张口咬下。 见状,雷洛眉心一皱,却仍旧将她的手腕攥的死死的:“我奉劝龙姑娘,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宴会此刻大约快要结束了,还请姑娘随我回星月阁!” “回你大爷!本姑娘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就不跟你回去!”再次忍无可忍爆出粗口,袁修月眉心一拧,张口咬在雷洛的手腕上。 “该死——” 剧痛袭来,雷洛忍不住低沉一声,却苦于不能对她出手,只得忍痛任她啃咬着,扯带着她往回走。 “那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这个大男人难道不懂吗?”见咬人这招不管用,亦知雷洛不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放手,袁修月不禁心下一横,对她吼道:“雷洛,你等着,等我回去便告诉王爷,你紧握着我的手不放!” 闻言,雷洛果然身形一震! 抬眸之后,他刚要反驳于她,却忽闻一道温和而又动听的声音,自他身后方向缓缓响起:“既是人家姑娘不愿,雷洛你又何必一定要强求呢?!” 闻声,袁修月猛然一颤,而紧扼着她手腕的雷洛亦冷然顿足。 这声音…… 只忽然之间,想到这把好声音的主人,袁修月心头面色一变,微转过头,却在月色之中,望进一汪如清泉一般的潭水深处。 “你……” 眼前的人,一身白色云锦,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于皎洁的月光之下,他那一直微弯的唇,仍如以往一般,一直都微微翘起,就如他如清潭一般的眸海,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而他,竟是那个应该身在遥远北地,戍守北城的——那个人! 他,怎么会在宫中?! 一晚上被弄乱了好几回的心绪,一时间又有些乱了,袁修月怔怔的凝望着眼前俊美如昔的他,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萧然!” 冰冷的声音,自唇齿间咬牙切齿的挤出眼前之人的名字,雷洛周身上下,瞬间有杀意浮现。 去年在安阳,若不是离萧然的突然反水,离灏凌和袁修月也不会安然脱逃,在他看来,今日独孤辰有夜溪宫大殿之辱,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 “本王道是谁?原来是岳国的影卫队长,雷洛雷大人!” 虽看不清雷洛的神情,但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的肃杀之气,离萧然淡淡一笑,笑的慵懒迷~人:“怎么?雷大人想对本王动手么?你千万莫要忘了,这里……是离国的皇宫!” 闻言,雷洛心中怒火剧升,恨不得现下就把眼前笑的刺眼的离萧然给力劈了,但只片刻之后,想到独孤辰的隐忍,他却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对离萧然冷道:“今日之事,与宁王殿下无关,还请殿下莫要多管闲事!” 如今,他们身在离宫,并未在自己的地盘上,势必要隐忍,但袁修月是他主子点名要的,他也一定要将她带回星月阁。 念及此,他握着袁修月手腕的大手蓦地一紧,再次扯着她向前…… “王爷……” 用力向后,死活不往前走一步,袁修月回眸望着身后的那抹盈白,刻意将自己的嗓音放开,只喊出四个字:“王爷救我!” 闻声,离萧然眉心不禁猛然一皱! “住手!” 冷然出声,声落人至,他大手一挥,握住袁修月的另外一只手! “宁王!” 面色冷沉如冰,雷洛声音倏然变冷:“你这是要多管闲事吗?” 迎着雷洛的冰冷的眸,离萧然依然笑的和暖:“这离宫里的事,便是本王的家事,本王即便要管,那也不是管的闲事!” 语落,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出一支玉箫,只见他手腕猛地一抬,不偏不倚,正好击打在雷洛的手背之上! 只一瞬间,雷洛便觉手背之上痛的厉害! 不及多想,他条件反射的蓦地收手,却在瞥见离萧然手臂一弯,将袁修月自他身边拉离之时,眉宇紧皱,再次出手! “啪——” 不等他的手,再次握住袁修月的手腕,离萧然手里的玉箫,便再次横击而出,狠狠的打在他的手腕上。 一切变故,只在眨眼之间。 无比同情的斜睨了眼边上的雷洛,袁修月在离萧然怀中怔怔抬眸。 但,此刻正怀抱着她的人,并未看她,而是将冷眼哂笑着,在月夜之中,与雷洛对峙着! “宁王,莫要欺人太甚了。” 双目欲眦,眸中怒火熊熊,雷洛怒视着离萧然,却又不能换以颜色! 他的身手,在岳国之中,已是数一数二,对上离萧然,也绝对不会差! 但可恶的是,如今,他们正在与离国求和,若在此时他与离萧然动手,则势必不是明智之举! 不用猜,也知雷洛此刻快要被气爆了,离萧然轻笑了笑,眸色流转之间,他气不死雷洛不罢休的冷道:“今儿本王,还就跟你做对,就欺负你了!” 闻言,雷洛呼吸一凛,眉心几乎直立而起! 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出手。 他用力咬了咬牙,转而看向正靠在离萧然怀里的袁修月:“龙姑娘,我家王爷还在星月阁等着,还请你跟属下回去!” 我才不会去呢! 话,到了嘴边,却不曾说出。 袁修月微敛眸华,对雷洛冷道:“方才我就说了,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不必你操心!” “你——” 暗骂她不识好歹,雷洛又轻飘飘的扫了离萧然一眼,然后狠狠一哼,只得负气暂反星月阁! 看雷洛离去,袁修月高悬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轻拍自己的小心脏,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姑娘?你还好吧?!” 淡淡的笑,仍然噙在嘴角,离萧然垂眸凝视着怀里的袁修月,眸色温润如水。 “呃……” 迎着离萧然的目光,袁修月微怔了怔,回过身来,发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她赧然一笑,急忙起身,对他福身便是一礼:“民女出岫,见过宁王殿下?” “你叫出岫?” 唇角边,仍旧挂着淡淡的浅笑,离萧然借着月光,将眼前女子的五官轮廓看个大概,终是眉心轻拧,语气优雅的出声问道:“本王这些时日,总会到御花园走上一走,为何一直不曾见过姑娘?你在哪个宫里当差?又怎会跟岳王牵连在一起?” 袁修月深看离萧然一眼,随即垂眸,轻笑着牵了牵唇角:“王爷没见过我很正常,因为我是今日跟随岳王一起进宫的!” 闻言,离萧然静默片刻,方才轻弯唇瓣:“原来是岳王的人?” “什么叫岳王的人?” 听着离萧然的话,顿觉心里不舒服,袁修月沉声道:“我是离国人,是离帝的人!” “……” 闻言,离萧然眸色一缓,不禁又笑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袁修月不禁也是自嘲一笑! 离帝的人! 离灏凌的人?! 她还真是……够让自己无语的! 暗骂自己一声,抬眸之间,见离萧然正老神在在的看着自己,她红唇轻弯,微仰着头:“王爷以前是不是经常去聚仙楼?” 闻言,离萧然眉心一紧:“姑娘怎么知道?” 袁修月轻笑了笑,毫无顾忌的伸手揽上他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肩膀,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因为我是龙婆的孙女儿,我叫龙出岫……咱们是一家人!” 离萧然眸色一闪,可脸上并无异样:“你说你是龙婆的孙女儿?为何本王过去一直不曾见过你?” “因为我……” 心思转了转,想到离萧然知道自己曾在药园中药一事,此刻若与他说自己自小住在药园,他一定不会相信,袁修月紧蹙了下眉,随意瞎掰道:“因为我过去身子不好,一直寄养在山里,直到最近才被婆婆接回聚仙楼!” “是这样吗?” 俊脸之上,仍满满写着疑惑二字,离萧然笑了笑,然后温润出声:“既然你是龙婆的孙女,又怎会跟着岳王一起进宫?” 袁修月沉吟片刻,诚恳的望着离萧然:“岳王在入住聚仙楼时,便已然身中剧毒,我是聚仙楼的大夫,先是替他解毒,现下又被他带进了皇宫……总之阴差阳错,我是一言难尽啊!” 说到最后,袁修月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无奈之色!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配不上他 35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或是这个世上有后悔药可卖,她一定要在岳王住进聚仙楼时,早早逃离,也省的今日与他这般的纠缠不清! “喔,原来如此!” 离萧然轻笑了下,好整以暇的抬眸凝着袁修月,他低声问道:“既然你是龙婆的孙女儿,便该是贤王妃的妹妹,此次进宫可见过贤王妃了?” 听他提起贤王妃,袁修月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轻扯了下唇角,她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我自进宫之后,便与贤王姐夫提过,让姐姐到星月阁认亲,但今日等了整整一日,却一直不曾与她相见!” “许是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时抽不开身吧!” 眉梢轻轻一挑,脸上的笑,却依然温和如初,离萧然对袁修月笑了笑。 是啊! 她在忙着假扮皇后,哪里有时间来与她认亲? 如是,在心中暗道一声,袁修月略一抬眸,却再次望进离萧然深邃闪亮的眸底。 凝着她的眸,却读不懂她的心。 不知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要逃到何时! 离萧然唇角的笑,微微泛起一抹涩然,而后轻叹一声,便出声对她嘱咐道:“皇宫大内,不比聚仙楼,龙姑娘若没什么事,便早些时候回星月阁,或许过了今夜,明儿个一早,贤王妃便会去找你了。” 语落,再次投以如沐春风般的温润一笑,离萧然便准备转身离去。 “唉?!” 见他要走,袁修月不禁眉头一跳,连忙出声道:“王爷请留步!” 闻声,离萧然停下脚步,唇角轻勾了勾,却再次敛起,他拢眉转头看着身后的她:“姑娘还有事?” “呃……” 对他再次展颜,袁修月微抬眸华,对上他的眸,而后一脸好奇的问道:“方才光说我自己了,眼下王爷还没说你呢!” “本王?” 眸色微怔,离萧然拿手里的玉箫,蹙眉指向自己! “是啊!” 郑重点头,袁修月满是不解的问出心中疑惑:“那个,我听人说……你不是被皇上流放到北城了吗?这会儿子怎么又会在宫中出现?” 闻言,离萧然眉心轻拧。 深深的,凝着她的眸,他一脸的若有所思。 丝毫不曾闪避,袁修月眸色幽亮,仿佛花痴一般,满脸都是对离萧然的倾慕之色! 见她如此,离萧然眸光微闪。 好看的唇形,轻轻勾起,他转过身来,对她淡淡一笑道:“是这样的……皇上要找一个人,但那个人很有可能去找本王,他不想那个人单独与本王见面,便留了他的人在北城,却以一道圣谕将本王调回了宫中……你……可听懂了?” 若是别人,听到离萧然的话,一定会被绕晕了,但袁修月,却听的十分明白! 沉吟半晌,她对离萧然展颜轻笑了笑,笑容之中,却蕴着无尽的苦涩:“我懂了!” 他被流放北城,是因为她! 而今,再次回宫,却还是因为她! 见状,离萧然眸光微微一闪:“姑娘果真懂了?” “嗯!”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道:“我真的懂了!” 懂得,他此得以回京,是因为离灏凌料到她有可能会去找他,却又不想让她们相见! “本王的话,说的如此绕口,姑娘也能听懂,就不知道懂不懂自己的心思?”别有深意的看着袁修月,离萧然再次对他温雅一笑,而后轻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时候回去吧!” 语落,他深深凝望她一眼,默然转身朝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去。 月华如水,化作丝丝银白。 他一身素白色的袍襟,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朦胧之意,让袁修月觉得有些不真实。 怔怔的,站在原地,思量着他方才那句话里的意思,看他于花海间渐渐远去,袁修月心下一紧,不禁脱口轻唤:“先生……” 闻声,离萧然的身子,猛地一颤! 原本敛起的唇角,再次缓缓勾起,他眸华微润,转身回眸,凝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袁修月:“姑娘叫我什么?” “先生啊!” 一年不见,却仍清晰记得他的俊脸,袁修月的唇角边上,缓缓勾起一抹极为优雅的弧度,眉开眼笑着问道:“方才在我呼救之时,你便已然猜到是我,却为何……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呢?” “月儿……” 瞳眸之中,温柔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离萧然的脸上,渐渐扬起一抹夺人心魄的笑靥:“我想你了……” 离萧然一声我想你了,轻轻的,柔柔的,满满的,皆是对袁修月的思念之情! 自上次离京,他身在北城,一直都以为她在宫里过的很好。 却不曾想,在几个月以前,暗云突然而至,一道圣谕,便将他带回了皇城。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从赫连棠口中得知,袁修月自她离开后,在宫中发生的一切! 她走了……独自一人,孑然一身,拖着一条受伤残废的腿,远离了这座宫廷!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过的好不好,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在得知她的现状后,他的心,到底有多痛! 那份痛,噬骨蚀心,可今日却化作一句想你,让他在她面前,原原本本的倾吐而出…… “先生……” 一股暖流,汩汩的,自心头划过,袁修月深深的,凝望着离萧然的笑靥,而后十分警觉的左右看了看:“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闻言,离萧然笑容微敛,“自回宫之后,我一直住在桃源居,先去我那里吧!” “嗯!” 微微颔首,袁修月跟上离萧然的脚步,移步桃源居! 桃源居,位于御花园以北,直接穿过三座园子便到了。 这里,顾名思义,鸟语花香,水流潺潺,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到了这里,袁修月的心底,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与离萧然一起在前厅落座,她笑睨了眼边上的几名宫人,唇角轻勾着再次将声音压低:“一年多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是啊!本王还是老样子,倒是你……” 对厅内的几名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退下,离萧然重新回眸,上下打量着身前有些纤弱,却十分明艳的女子,许久之后,他不禁摇头一叹:“依你现在的模样,倘若方才,你不是因心急脱口出声,只怕连我都不会认出你!” 她的容貌变了,声音变了,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变了,若非听到方才那句王爷救我,他一定不会出手与雷洛抢人…… “先生真的以为,方才我是因为心急,才脱口出声的吗?”脸上的笑,盈盈然然,袁修月对离萧然轻轻的挑动眉梢。 闻言,离萧然眉心一褶:“那你……” “我是算准了,自己方才放声,不会被急着离开的雷洛注意,却一定不会逃过你的耳朵!”狡黠一笑,袁修月双眸微弯了弯,凝着离萧然的俊脸无奈叹道:“今日一早,我本欲前往北城去探望你,却被岳王已治伤为由强行带进宫中……我与岳王之间的瓜葛,你又不是不知?若在他身边久了,哪一日一不小心被他识破了身份,他一定会暗地里将我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岳王和雷洛,否则你也不会在我面前现身啊!”眸色微微一闪,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离萧然的唇角不禁再次缓缓勾起:“你要去北城看我?” “是啊!” 淡淡一笑,袁修月轻道:“还好没去成,倘若去了,八成就会被他的人找到!” 不用想也知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离萧然苦笑了笑,低眉看向她的腿:“你的腿伤……还好吧?” “我的腿?”眉心轻皱,袁修月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低眉瞥了眼自己的右腿!唇角轻勾,她自嘲一笑:“尚算可以,只要不阴天,不下雨的,在人前的时候,便能正常一些!” 闻言,离萧然心下微疼,眸色不禁一黯! 她的腿,到底还是落下病根儿了。 暗暗在心中一叹,他眉心微皱,似笑非笑的问着她:“你现下既是回宫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打算?” 黛眉蹙起,袁修月眸色微缓,静窒片刻,她抬眸对他淡淡一笑:“如今我的身份,就像是被纸包起的火,若没贤王妃的合作,只到了明日,便会露出马脚了!” 她比谁都清楚,若想骗过离灏凌,她便一定要先见过赫连棠才可。 “贤王妃?” 俊眉轻轻一挑,想到她现在的身份,离萧然轻笑了笑。眸华低敛,他思忖片刻,终是开口劝道:“既是回来了,便直接恢复身份不就好了?” 闻言,袁修月苦笑了下。 轻轻的,抬眸迎向离萧然的视线,她唇角的苦笑,越发深重了:“你认识我,已非一日半日,你觉得我会愿意留在宫中,做一个瘸腿的皇后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配不上他 36 离萧然眉心微微一拧,只望着袁修月。 了解她的秉性,自然深知她的心思,他将她唇角的那抹苦笑看的清清楚楚,亦跟着苦笑了下,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你且先在我这里凑合一宿,待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见贤王妃!” 闻离萧然此言,袁修月面色一润,双眸之中尽是感激之情! 轻轻一叹,她杏眼微抬:“王爷错了,你该说的是……明日一早,便带我去觐见皇后才是!” 闻言,离萧然眉心微微一动! 凝着袁修月的眸,了悟她话里的意思,他不禁莞然一笑:“对,你说的没错,明日一早,本王便带你去觐见皇后娘娘!” “哦……对了!” 想起自己的哥哥袁文德,袁修月不禁对离萧然道:“方才哥哥在大殿上已然见过我,只怕宴会一散便会到处找我!” “我知道了,待会儿等你歇下,我会亲自去见过大将军!”意会她的意思,离萧然轻声安慰她,让她早些去歇着。 闻言,袁修月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 若她哥哥知道她此刻在宫中有离萧然帮扶,应该便可以放心了…… —— 星月阁,前厅之内。 自夜溪宫返回之后,独孤辰的脸色,一直都冷若寒霜。 在前厅之中坐了许久,却仍旧不见雷洛带龙出岫回来,他俊挺的眉,紧紧拢起,于眉心处堆做一团! “王爷,请用茶!” 在旁边观察许久,见离萧然面色不悦,易装成宫人的袁明月踌躇许久,终是聘婷上前,与他送上一盏热茶。 “搁着吧!” 视线仍旧向外,连看都不曾看过袁明月一眼,独孤辰站起身来,几步行至门前,却见雷洛独自一人回来! 抬头之际,见独孤辰正站在门口,雷洛心神一凛,忙垂首恭身:“属下参见主子!” “人呢?” 望了眼雷洛空空如也的身后,独孤辰的眉心,不禁皱的更紧了。 “人……人……” 低眉敛目的看着脚下,雷洛不曾抬头,却支吾片刻,到底出声道:“属下奉主子的命令,欲要带龙姑娘回来,但她却说要等玩的尽兴了,自己回来!” “所以呢?” 微偏了偏头,离萧然冷眼看着雷洛:“你就依了她?” “属下没有!” 急忙抬头,与独孤辰对视一眼,雷洛再次垂眸道:“属下本来想着,王爷心情不好,有龙姑娘在,也许可以好一些,便执意要带她回来,却不成想半路杀出个宁王,硬是不准属下将她带回!” “宁王?” 面色微怔之后,眸色蓦地变得阴冷,独孤辰的声线,瞬间如万年寒冰一般,冷的让人发颤:“你说出岫姑娘现在跟离萧然在一起?” “是!” 再次恭身,雷洛回道:“龙姑娘确实跟离萧然在一起!” “离萧然!” 对离萧然早已恨之入骨,此刻又听说自己心爱的女人跟他在一起,独孤辰心下怒火,顿时不可抑制起来,将一口白牙,咬的咯嘣作响,他白皙而修长的双手,不禁倏地一握,作势便要抬步跨过门槛儿。 “王爷!” 早已料到独孤辰的意图,雷洛身形一闪,挡在他身前,凝神望着他:“如今我们身在离国,是宁王的地盘,事关三国峰会,还请王爷三思!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听到三国峰会四字,独孤辰的心,不禁狠狠一抽! 俊美的容颜上,像是覆上了冰霜,他眸色微暗,却难掩心伤! 是啊! 如今他身处离国皇宫,是离萧然的地盘,若他此刻与离萧然生出事端,只怕到头来会因小失大,坏了三国峰会的大事! 但,只要一想到龙出岫,他便不禁再次皱眉。 “王爷?” 见独孤辰半晌儿都不言不语,只怔怔的站在门口,雷洛不禁有些担心的再次开口:“您可是忘了?那离萧然所中意的女子,是当朝的皇后娘娘,此刻即便龙姑娘与他在一起,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况且……况且龙姑娘说过,她会自己回来的。” 嘴上的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只要一想到龙出岫打死都不跟他回来的样子,雷洛的心里也开始没底!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要这么说。 因为,只有这样,他家王爷,才能暂时隐忍下来。 “雷洛!” 低垂眼睑,深深的凝视着雷洛,独孤辰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动了些:“若她明日不回,你便与本王把她找回来!”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龙出岫,今夜应该不会再回星月阁了。 定定的,迎着独孤辰微暗的眸海,雷洛心头,不禁狠狠一震! 眸光微微一闪,他垂首应声:“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把龙姑娘找回来!” 须臾,待主仆二人自前厅离去。 一直伫足厅内的袁明月,微蹙着娥眉,思量片刻,她快步自厅内走出,消失在厅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 夜,深沉入水。 独孤辰的寝室一直,油灯一直未曾熄灭! 将近四更时,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放亮,他原就深沉莫测的眸色,不禁再次一黯! 龙出岫的寝室,在他隔壁房间,若她回来,必定经过他的门前。 是以,昨夜,他一宿未眠,总是希冀着,半夜可以听到外面的开门声。 但,让他失望的是,她果真如他所料那般,一夜都不曾回来…… —— 翌日,天晴气爽,阳光怡人。 一早起来,离萧然便打算带袁修月去见赫连棠,但等来等去,直至过了辰时,却仍旧不见她从寝室出来。 无奈,他只得命外面的宫人,暂时入内与她叫起。 脱离了独孤辰的掌控,袁修月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 感觉到有人在唤着自己,她眉心紧皱,缓缓睁开自己惺忪的睡颜。明眸微眯着,凝望着床前宫人,她微怔片刻,不由对其展颜一笑:“早啊!” 被她的一句早,弄得怔立床前,宫人有些勉强的牵了牵唇角,对她笑道:“姑娘,不早了,辰时都过了,王爷还在外面等着您呢!” 闻言,袁修月微微一愣! 抬眸看了眼屋里的更漏,她有着不自在的干笑了下,而后便开始起身洗漱。 时候不长,一切准备就绪,她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离萧然面前:“宁王殿下,我们可以走吧!” “不急!” 对袁修月轻轻一笑,离萧然微侧过身,指了指偏厅里摆了一桌的饭菜。 侧目一看,袁修月瞬间眸光炙热。 “知我者宁王也!” 睇了眼身边的宫人,她含笑斜睨离萧然一眼,而后快步行至桌前,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吃了两口,分心看了离萧然一眼,见他只淡笑着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吃,袁修月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看向他:“你不一起吃吗?” “当然要吃!” 脸上的笑,从来如外面的天气一般温和,离萧然轻点了点头,随即坐落下身,拿起筷子十分优雅的吃着。 见他如此,袁修月不禁轻笑了笑。 这男人,不论何时何地,都这般文雅,文雅到,她身为女子,都要自惭形秽! 不多时,感觉自己已然吃饱,她满足的打了个嗝,便抬眸去看离萧然。 而此刻的离萧然,早已停下筷子,正双眸含笑的凝视着她。 结果,毫无疑问,他微眯的眸子,与她灿亮的眸子,不偏不倚的撞到了一起! 只这一瞬间,离萧然便觉自己心头一震! “呃……” 置于桌上手,微微蜷曲了下,他原本便轻轻勾起的唇角,再次上扬,语气里也有着毫不掩饰的宠溺意味:“吃饱了吗?” “当然饱了!” 微微点头,感觉到他眸底的那份深情,袁修月轻笑着将视线移开,随即转头看向门口方向:“走吧!” “好!” 轻点了点头,离萧然站起身来,与她一起离开桃源居,去见赫连棠! …… 昨夜,宴席散后,赫连棠便以皇后的身份,重返凤鸾宫歇息。 是以,此刻离萧然带着袁修月离开桃源居后,直接便去了凤鸾宫! 凤鸾宫,曾是袁修月入宫之后,第一个居住的宫殿,也是她于宫中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 自她入宫,到她自请废后,两年之间,她生活之中的点点滴滴,既都发生在此。 眼下,重回凤鸾宫。 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和事物,袁修月的心底,不禁感慨莫名! 这里,有她太多太多的记忆…… 大殿外,当差之人,仍是林盛。 此刻,他正恭身立于殿外。 微抬眸,见离萧然带着一名陌生女子前来,他眉心微皱了下,却仍是含笑迎了上去:“奴才参见宁王殿下!” “免了吧!” 第一百四十章 她配不上他 37 唇角轻勾,淡笑着让林盛起身,离萧然轻声问道:“贤王妃可起身了?” 瞥见他的口形,林盛微微一愕,而后笑吟吟的在他身前恭身回道:“禀宁王殿下,这凤鸾宫中所居之人,没有贤王妃,只有皇后娘娘!” 闻言,离萧然神情微怔了下。 片刻之后,他再次点头道:“林公公说的没错,这里只有皇后娘娘,那便请林公公进去禀报娘娘,本王带着贤王妃的妹妹,前来觐见了!” 听离萧然所言,林盛面色微变。 侧目斜睨了袁修月一眼,见她一脸笑意的对着点了点头,他亦轻笑着点头应声:“奴才这就去禀报!”语落,他转身向里,进入大殿之中。 时候不长,林盛去而复返。 对离萧然轻恭了恭身子,他垂首引臂:“皇后娘娘请小姐进去!”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皱! 侧目睨了离萧然一眼,她满是不解的出声问道:“为何只有我自己进去?宁王殿下呢?” 顺着她的视线,林盛对离萧然轻笑了笑,而后恭身对其轻道:“皇后娘娘说,有些话需与自己的妹妹好生谈谈,宁王不必在场!” “本王明白,有劳林公公了!” 对林盛抿唇一笑,离萧然侧目对袁修月略使眼色,“龙姑娘自己进去也好!” 静静的,看着她,袁修月轻蹙娥眉:“那王爷呢?” “本王不问政事,每日都闲的很……”无所谓的笑着,离萧然轻耸眉脚,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凉亭:“本王到那边沏上一壶茶,等着姑娘便是!” 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凉亭,袁修月轻点了点头:“如是也好!” 反正有些话,她也想跟赫连棠好好谈谈,而他若在场,也确实有些不合适! …… 凤鸾宫,大殿之内。 如以往一般,炉鼎之中,淡淡的薰衣草香随烟飘散,落得满是芳香。 甫一进殿,闻到这股扑鼻而来的香气,袁修月的唇角,不禁轻轻勾起。 大殿上方,赫连棠仍旧易容为她,着一身盛装在身,极是慵懒的斜倚在锦榻之上,在她身边,汀兰眸华低垂,一直不曾抬眸向下方看来。 遥遥而望,凝着高位上的另外一个自己和她身边的汀兰,袁修月暗叹一声,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感觉到赫连棠低敛的瞳眸中有精光闪烁,她眸色微闪,深深的吸口气,随即缓缓抬步上前:“民女龙出岫参见皇后娘娘!” 凤眸轻抬,看着大殿下方的袁修月,赫连棠轻拧着坐起身来,对大殿里随侍的众人摆了摆手道:“本宫有话要与贤王妃的妹妹好生谈谈,你们且都退下!” “是!” …… 齐齐应声,终是纷纷向着殿外退去。 抬眼看了眼身边的汀兰,见她也要出去,赫连棠不禁再次开口:“汀兰留下!” 闻言,汀兰身形微颤,忙垂首福身:“奴婢遵命!” 时候不长,殿内宫人退却,大殿之内,便只剩三人。 自锦榻上缓缓起身,赫连棠明眸微抿,一步步向下走来。 见她上前,袁修月唇角轻勾,却不急出声,任她先绕着自己转了两圈。 “龙出岫?” 目光如炬的注视着袁修月,赫连棠轻唤着她现在的名字。 “是!” 再次福身,对赫连棠行了一礼,袁修月微一抬眸,对上她含笑的眼:“民女龙出岫,是城外聚仙楼楼主龙婆的孙女儿!” “是吗?” 唇角勾起的弧度,好看的很,赫连棠微扬下颔,轻点了点头:“贤王妃自幼生长在聚仙楼,由龙婆一手带大,你若是龙婆的孙女儿,便也就是她的妹妹!” “是的!” 轻点了点头,知赫连棠是在提醒自己,她知她身份有假,袁修月轻笑了下,随即故意问道:“请问皇后娘娘,知道民女的姐姐此刻身在何处吗?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她面谈!” “当然!” 眸华微敛着,赫连棠抬步向里:“贤王妃此刻正在本宫寝殿里歇着,你随本宫进来!” “民女遵旨!” 唇角边,淡笑怡人,袁修月抬眸深看汀兰一眼,跟着赫连棠一起进了内殿! 内殿中,尚有几名宫人在打扫。 将几人屏退,不准任何人进来,并吩咐汀兰备茶,赫连棠这才再次将视线停留在袁修月身上。 抬眼与她对视两眼,见她一直看着自己,袁修月心下暗笑,面上却像是受惊的小鹿,有些维诺的轻声问道:“娘娘,民女的姐姐在哪里?” “在这儿!” 声音中,隐隐蕴着气恼之意,赫连棠在凝视她许久之后,终是无奈的轻叹一声,而后拉过她的手,嗔怪出声:“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待就是一年,过的……还好吗?” 早知自己的身份,纵然能瞒得过任何人,却独独瞒不过赫连棠,袁修月轻笑了笑,感觉到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她心下微动,反握住她的手:“你方才也说了,你自幼是龙婆一手带大的,我在龙婆那里,过的又怎会不好?” “是啊!婆婆很疼我,应该也会很喜欢你!” 感叹一声,拉着袁修月坐下身来,赫连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掀起她的裙摆,弯身将她的裤腿轻轻上挽:“赶紧的,让我瞧瞧你的伤,可都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 知赫连棠深谙医术,若看不清她的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袁修月并未阻止她的动作,只任她将自己的裤管缓缓挽起。 赫然,看到袁修月小腿外侧那块狰狞而醒目的疤痕,赫连棠的心神,不由深深一窒! 她曾想过无数次,待袁修月回来,替她治伤的情景,也曾有心里准备,知她伤的不轻,但此刻当眼下真的看到她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她却仍然忍不住心神俱震! 蓦然抬头,水眸中早已浮上一层氤氲,她轻颤着声道:“这伤……当时一定很疼吧!” “疼啊!差点没疼死!” 低头看着赫连棠,袁修月唇角含笑,蹙眉轻道:“不过现下……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若是旁人,听袁修月此言,一定以为她的腿已然好了,但此刻这话听在赫连棠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秀眉的眉心,轻轻一抿,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袁修月不满疤痕的小腿:“这么重的伤,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怎么会感觉不到疼?”语落,她试探性的抬手,用力点在袁修月膝盖下三寸的穴道上。 “嘶——” 穴道一解开,袁修月原本支在地上的小腿,忍不住轻颤了下,紧咬了下牙,她紧皱眉心道:“你就不能不这么聪明吗?” “袁修月!” 声音里满是怒气,赫连棠怒气冲冲的深凝她一眼,冷笑着摇头:“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条腿了!” “怎么会?” 袁修月连忙摇头,满是无奈与苦涩的喃喃道:“我巴不得这条腿能恢复如此,但眼下你也看见了,我这条腿,连龙婆都觉得回天乏术了!” 闻言,赫连棠脸色不禁变得极为难看。 不等她再多言,便听哐啷一声脆响! 心头蓦地一惊,袁修月与赫连棠连忙抬头,却见汀兰双眸大睁着看着她的腿上令人倍觉悚然的伤疤,她的脚下,两只翠绿色的茶盏,早已摔的七零八落,杯盏中的热茶,溅落一地,浸湿了她的鞋袜。 “娘娘……” 水眸之中,泪光闪闪,汀兰檀口微颤,纤白如玉的手,不由自主的掩住口鼻,她的视线定定的落在袁修月的小腿上。 “汀兰!” 眸华微敛,袁修月眉心紧拧着,却仍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娘!” 快步上前,噗通一声跪落在袁修月身前,汀兰颤抖着手,想要抚上她腿上的伤痕,却在下一刻,忽然趴在袁修月的腿上,呜咽的痛哭起来:“娘娘,你终于回来了,汀兰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汀兰的,汀兰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见状,赫连棠不禁动容,轻掩着面,将头转向一边! “汀兰……” 晶莹的泪,忍不住汹涌而出,袁修月以手指拭去泪滴,伸手扶住汀兰颤抖的肩膀:“都是我不好,让你吃苦了。” “不是!” 自袁修月腿上抬头,汀兰早已泪眼朦胧,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一滴滴眼泪洒落在袁修月的襦裙上,化作点点泪花:“汀兰不苦,汀兰一点都不苦,汀兰只求不会拖累了娘娘……” “好了!” 终是看不过一对主仆哭的稀里哗啦,赫连棠轻斥一声,蹙眉嗔道:“你们主仆若是在哭,必然会把皇上引来!” 一听到皇上,汀兰身形一颤,瞬间便止了哭声!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狠狠的抽噎了下。 见状,袁修月不禁莞尔! 眼角的泪,尚未干涸,她轻吸了吸鼻子,将汀兰扶起。 深深的,又看了眼身前的主仆两人,赫连棠低眉开始认真查看袁修月的腿伤,知她是想为袁修月治腿,汀兰凝眉深望,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她配不上他 38 很长一段时间后,赫连棠再次抬眸,对汀兰吩咐道:“去把本宫的药箱取来。” “王妃的药箱在哪儿?”不知赫连棠的药箱在哪里,汀兰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是梳妆台下面,放易容膏那个箱子!”不曾抬头,赫连煦以拇指在袁修月腿上比了比,而后紧皱眉心,开始沉吟起来。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苦笑道:“我知你在想什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这腿确实是伤了主脉!” “你让我再试试!” 深深的,望进袁修月漆黑的眸海,赫连棠接过汀兰递来的药箱,自药箱里取出一盒银针,而后再次轻掀裙摆,于袁修月身前蹲下身来。 低眉自针盒里取出一根银针,她深吸口气,按住袁修月小腿,在她方才所比对之处,缓缓将银针捻入。 银针刺入小腿的那一刻,袁修月只觉隐隐一痛,便再无任何特别的感觉! 微抬眸华,见她目光平静,赫连煦眸色一黯,再次自针盒里取出一根稍长一些的银针,在距离上一根银针寸许之处再次落针! “呃……” 只这一针下去,袁修月顿觉一阵剧痛袭来,忍不住痛吟出声! “有感觉了是不是?” 明亮的眸底,丝丝惊喜之色闪现,赫连煦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袁修月! “嗯……” 迎着赫连煦满是期待的眸,袁修月弯起唇脚,轻轻点头。 “那就是还有希望!”原本凝重的娇颜上,总算露出些许欣慰和喜悦,赫连煦含笑将两根银针取出。 “王妃,娘娘的腿真的还有希望吗?”凝望着赫连棠此刻与袁修月如出一辙的面庞,汀兰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本王妃何时打过诳语?” 嗔笑着斜睨汀兰一眼,赫连棠转身将手里的针盒放回药箱。 “还有希望么?” 怔怔的,重复汀兰的问话,袁修月只觉赫连棠的话,就像是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她的心,但是很快,她便面色一沉,对赫连棠道:“龙婆说过,我的主脉伤了,若要恢复,机会微乎其微!” “那是婆婆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伸出手来,扶住她的双肩,赫连棠自信满满道:“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迎着赫连棠自信的脸庞,听着她自信的话语,袁修月原本便不算平静的心湖,再次波涛汹涌! “可……” 沉浸片刻,她张口欲言,却被赫连棠打断:“主脉仍有知觉,但却严重受损,为今你只需每日定时施针,虽然我不知需要多久,但我有十全把握,可保你日后行走之时,与常人无异!” “真的……可以吗?” 视线轻轻停落在自己受伤的右腿上,袁修月长睫轻颤了颤,心下却再也无法平静! “我说可以,便一定可以!若你受伤之初,我身在宫中,你的腿便绝对不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红唇轻抿,对袁修月的不确定深感不悦,赫连棠松开她的肩膀,极为自豪的叹声说道:“你莫忘了,我可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在我手下从来都不会有死人!” “你也只是说,在你手下从无死人,却没说过没有残废!”见她一脸意得志满的娇俏模样,袁修月直接打磨她骄傲,轻笑了笑,她紧接着便咕哝道:“话回来,当初也不知是谁,不吭不响的便回了楚国!还有昨日,我一进宫便让贤王与你捎信,你却一直不曾露面!” “你……袁修月!” 轻叹口气,蹙眉看着袁修月,赫连棠极不文雅的双手叉腰成茶壶状:“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现下立即便告诉皇上你是谁!” 说着话,她作势便转身向外! “哎呦!我的姑奶奶!” 急忙伸手,扯住赫连棠的胳膊,袁修月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都是我错,是我不好,我绝对不再多说一句了。” “这还差不多!你可知昨日,我一得了消息,便想去见你,但苦于皇上在场,却未能如愿前往!”挑眉轻笑,将昨日不曾现身的原因解释清楚,她转身拉过袁修月的手,轻声问道:“我今日在夜溪宫,怎地见你与岳王走在一起!” 听赫连棠提到独孤辰,袁修月不禁心下一沉! “一言难尽啊!” 轻叹一声,她将自己跟独孤辰之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于赫连棠知道。 听完她的讲述,赫连族怔愣许久,终是忍不住失笑出声。 轻扯了扯袁修月的手,她一脸坏笑道:“若依你所言,独孤辰对你这么的好,八成是对你有意吧!” 秀气的眉,顿时成八字状,袁修月又是一叹! 见状,赫连棠不禁扑哧一声,一时间笑开了:“他若知道,你便是去年在安阳扒了他衣裳,摆了他一道的那个人,估计会被气到吐血!” “他会恨不得杀了我!” 俏脸之上,满脸的苦笑,袁修月瞅着赫连棠幸灾乐祸的笑,不禁又是摇头一叹:“所以星月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了,剩下的事情,至于他……还是交由你来摆平吧!” “好,包在我身上!” 轻点了点头,却仍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赫连棠的脸色,渐渐泛红。 “汀兰……”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她微转过身,刚要吩咐准备一桌丰盛的午膳,却听闻寝殿之外,传来姬恒高亢尖削的唱报声:“皇上驾到!” 闻声,袁修月身形一怔,脸色瞬间一白! 边上,赫连棠和汀兰亦是神情一凛! 蓦地回神,抬眸看了赫连棠一眼,袁修月顾不得多想,便急忙起身,垂首恭立在她身旁。 只下一刻,便见离灏凌身着一袭明黄,自外殿缓步而入。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缓缓起身,赫连棠聘婷上前,在离灏凌身前福下身来,紧随其后,袁修月和汀兰也都福身,高呼吾皇万岁! “皇嫂起来吧!” 微冷的视线,似是冬日寒冰,自袁修月身上一扫而过,离灏凌微微抬手,虚扶赫连棠一把,示意她起身。 “谢皇上!” 轻应一声,赫连棠唇角轻勾,对离灏凌淡淡一笑。 同样以淡笑回之,深凝着她此刻如袁修月一眼的面容,离灏凌深埋心底的思念之情,不禁再次泛滥。 他下了早朝,便跑到这凤鸾宫来,不是就为了多看这张脸一眼吗?! “皇上?” 见离灏凌怔怔的看着自己出神,赫连棠不禁红唇轻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眉心一皱,回过身来,离灏凌眸色一转,再次将视线停落在她身后此刻正低眉敛目看着脚下的袁修月身上。 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袁修月心头一颤,不禁将头垂的更低了些。 翩然转身,顺着离灏凌的视线循循望去,赫连棠展颜一笑,遂上前拉过袁修月,来到离灏凌面前:“皇上,这是臣妾的妹妹,名唤龙出岫,自幼跟随龙婆长大,算不得外人!” “朕知道!” 温文尔雅的声音流畅而出,离灏凌凝着龙出岫片刻,眸底略显伤感,却有极力将之忍下:“朕与你这位妹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闻言,袁修月心头微颤,旋即倏然抬眸。 见离灏凌正神情平淡的看着自己,她不禁心跳加快,只得紧拧眉心,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姑娘不记得朕了吗?” 并未因她在君前失礼而动怒,离灏凌苦涩的勾起唇角:“去年,在药园之中……” 心绪一滞,脑海中忽而浮现出去年时她们的最后一次相见,袁修月恍然回神,忙轻抿唇角,于眸底露出一丝笑意:“皇上……您是那位公子?” 淡淡一笑,并未应声,离灏凌径自上前,于殿内的贵妃榻上落座。 看着他对自己一脸冷淡的样子,袁修月只觉心中一阵酸楚。 抬眸之间,见赫连棠正笑看着自己,她眉心再次一皱,轻步上前,在离灏凌身前站定:“皇上那次要找的人,可找到了吗?” 听她此问,离灏凌原本淡然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暗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袁修月微蹙了蹙眉,而后双眼一眯,将自己伪装成花痴状,对离灏凌巧笑倩兮:“皇上生的如此俊美,对皇上钟情的女子,定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俗话说的好,天下何处无芳草,既是找不到原本的那个,还有许许多多比她更好的啊!” 闻言,离灏凌俊朗的眉,不禁微微皱起! 睇见眼前女子眼中的倾慕之情,他的心底不由的生起一种反感之意。 冷冷的,勾起唇角,他斜睇着她,语气阴沉道:“姑娘所指的其她,不会是姑娘自己吧?!” “呃……” 佯装羞涩的点了点头,袁修月轻咬下唇,嗫嚅出声:“自皇上去年自药园离去,民女脑海中便时时浮现皇上的英武身姿……呃,我喜欢皇上,若皇上愿意……便收了我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她配不上他 39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出离灏凌眼底的不悦之色,也知袁修月的心思,但赫连棠对于袁修月的一举一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哼出声,她以长姐之姿,啪的一下拍了下袁修月的后脑:“先退到一边,别一进宫,就姐姐丢人!” “姐姐……” 赫连棠的手劲儿,自然不会太大,但袁修月仍是一脸委屈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脑袋! “你给我闭嘴!”心下忍俊不禁,却只得暂时忍下,赫连棠狠狠的瞪了袁修月一眼,不准她再出声。缓步上前,行至离灏凌身前,坐在边上的圆凳上,赫连棠轻笑了下,柔声说道:“皇上您看,我这妹妹一心钦慕于你,你可要收她入宫……” “不要!” 眉心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离灏凌冷冷出声径自回了赫连棠的话。 闻言,袁修月不禁小嘴一撇,一脸的委屈之色! 眉心轻皱,离灏凌冷眼瞧着身后的袁修月:“朕昨日见你与岳王走在一起?” “是!” 垂首恭身,袁修月低声回道:“民女在聚仙楼时,曾替岳王治伤,他此行带民女进宫,也是为此!” “与他解毒的人是你?” 眉宇皱的极深,离灏凌淡淡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冽之色! 见他如此,袁修月不由心头一惊! 恰在此时,便听一边的赫连棠笑着开口与她解围:“我道是谁,竟可以解了我配制的毒药,原来是妹妹你啊!” “是!” 感觉离灏凌的眼神,比之方才更冷了,袁修月不禁把头埋得更低。 “皇上!” 笑看袁修月一眼,赫连棠抬眸凝向离灏凌:“您身边不是一直都缺位医术高明的太医吗?”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敛:“皇嫂的意思是……” 轻轻一笑,赫连棠轻轻一叹,道:“臣妾想让皇上收妹妹入宫,可皇上心有不愿啊!” 见她再次提及这个话题,离灏凌不禁脸色倏地又是一冷! 将他的一脸冷色看在眼里,暗道一声有你后悔的时候,赫连棠巧笑着说道:“既是如此,皇上便将她留在太医院,也好让她为皇上尽一份心力啊!” “姐姐!” 心中恨不得去堵了赫连棠的嘴,袁修月忍不住开口轻唤赫连棠一声。 天知道,她刚刚对离灏凌表现的一脸谄媚和倾慕,根本就是让他从心底里厌恶自己,因为只有远离了他,她才能更好的伪装自己。 但赫连棠呢?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却又故意要将她留在他身边。 轻轻抬眸,似笑非笑的睨了眼袁修月,赫连棠的视线,便再次停落在离灏凌的身上。 “既是皇嫂开口了,便将她留下吧!”抬眸之间,凝着她似笑非笑的眸,离灏凌的声音,比之方才有些冷。 闻言,赫连棠满脸喜笑,袁修月的眸色,则不禁微微一黯! 不动声色的看着赫连棠喜笑颜开的模样,离灏凌的唇角,不禁轻轻一勾。 凝着他轻勾的唇,袁修月心下一动,不禁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倏然回眸,瞥见她微弯的唇角,离灏凌原本轻勾的唇,蓦地一敛,而后冷然转头对赫连棠道:“朕还有公事,先回御书房了!” 语落,他看都不看袁修月一眼,便起身离了凤鸾宫! 在确定他离开之后,袁修月直接命汀兰关了殿门。 转过身来,见赫连棠仍旧一脸笑意,她不禁脸色一冷:“你是故意的!” 赫连棠笑:“你难道就不是故意的吗?” 闻言,袁修月眉目一冷,站在一边负气不语。 “你生气作甚?”瞥着袁修月微冷的俏脸,赫连棠眉心轻拧:“我这是在帮你啊!” “帮我?” 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袁修月双手抱胸:“把我强留在她身边,你这也算在帮我吗?” 闻言,赫连棠不怒反笑:“你不是要摆脱岳王吗?现下能让你摆脱他的,便只有皇上了,而且……”上前两步,轻揽袁修月的肩头,她语重心长道:“我方才便说过,你的腿,可以治好,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再出宫去?” 听了赫连棠的话,袁修月的心,不禁微微一动。 见她如此,赫连棠再接再厉道:“好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便莫要再继续苦恼了,不是说宁王一直在殿外等着吗?你还不赶紧过去跟他知会一声?” 闻言,袁修月紧蹙眉头,沉吟半晌儿,她终是在又狠瞪赫连棠一眼之后,转身出了凤鸾宫,去寻找离萧然了。 看着袁修月离去的声音,赫连棠不禁暗暗一叹。 想到她腿上的伤,她的眸色不禁又是一黯! …… 出了凤鸾宫,袁修月便直接来到离萧然约定的凉亭,但出乎她意料的,凉亭内空空如也,早已没了离萧然的身影! 心想着她进去的时间太长,他可能又去逛园子了,袁修月微抿唇瓣,快步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御花园。 远远的,果然见离萧然就站在不远处的莲花池旁,她心下一喜,刚要开口出声,却忽觉颈后一痛,紧接着整个人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自一阵诡异的黑暗中再次转醒,袁修月只觉颈后剧痛,眉心紧皱,她张口想要呻吟,却无奈发现自己的哑穴被点,身上也动弹不得分毫。 心下咯噔一声,她星眸半眯,四下打量着自己现下身处的这间黑洞洞的屋子。 视线在屋内漫无目的的穿梭着,待她瞥见窗前负手而立的那抹伟岸的身影时,不禁心中咯噔一声,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道身影她太熟悉了! 但,它的主人此刻不该出现在宫里,可他……却偏偏出现在在此,且还将她劫持了! 一时间,心中思绪乱作一团,怔怔的望着窗前于些许亮光下,略显朦胧的身影,她眉心轻拧,心中不禁疑问重重。 正在她思忖之际,门口处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一身翠色宫装的打扮的袁明月,自屋外进来。 甫一进门,她的视线,便轻飘飘的往袁修月所在的方向扫来。 心下一紧,袁修月赶忙闭上双眼。 须臾,待她再睁开眼时,却见袁明月已然不再看她,只缓步上前,在床前站定,且轻轻唤了一声:“父亲!” 闻声,袁修月不禁在心里暗暗苦笑。 一点都没错! 此刻,站在窗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位曾经久经沙场父亲,而如今却赋闲在家的安国候——袁成海! 听到袁明月的轻唤声,袁成海半晌儿无语。 许久之后,方才见他徐徐转身,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小被自己宠爱大的女儿:“明月啊,为父知你心比天高,但今日之事,为父还想最后劝你一句,孩子……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听了袁成海低沉而和缓声音,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 同样身为袁家的女儿,他从来都不曾以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过一句好! 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没有…… 有些感怀的在心中暗暗一叹,细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她心思一转,心想袁明月现下混迹在星月阁中,既是如此,她所图谋的,无非是独孤辰。 是以,今日她绑架她于此,便也该与岳王独孤辰有关! “父亲!” 秀美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涩,袁明月微抬臻首,仰望着窗外月色。那皎洁的月光,将她柔美的侧脸,映照的让人怦然心动:“您也说了,女儿心比天高,如今皇上因为修月而不容于女儿,且还下了严旨,不准女儿下嫁七品以上官员,若女儿一生平庸如布衣,倒还不如让我死了痛快!” 闻言,袁成海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下。 似是感觉到袁修月的视线,他剑眉微拢,转头向她所躺的地方望了一眼。 心下一颤,提前预知他的动作,袁修月赶忙再次闭上双眼。 微隆的眉,不觉中再次收紧,袁成海转头看向袁明月:“为父该说的,该劝的,都已然做了,既是你铁了心要如此,我也不再阻止,只是你且要记得,岳王为人生性冷冽多疑,今日之事,即便你能得手,日后的路,也不会好走!” “女儿无悔!” 直接回了父亲如此四字,袁明月屈膝跪落在地:“女儿知道,父亲是拗不过女儿的一再哀求,才帮女儿偷入宫闱,今日若是事成,不管日后等着女儿的是什么,女儿都甘之如饴!” 语落,他朝着父亲举止得宜的磕了三个头。 “唉……” 无奈的喟叹一声,见袁明月如此固执,袁成海眸色微暗,视线再次朝着袁修月所在之处望了一眼,他声音低哑道:“这是为父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日后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你的命,为父再帮不了你什么了” 用力扶了扶袁明月的肩膀,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有些颓然的转过身去,几步行至房门前,打开房门离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配不上他 40 紧闭的眼,终是缓缓睁开,袁修月心下情绪万分复杂! 片刻之后,她又不禁哂然一笑! 她从来都知他们父女感情深厚,却为何一定要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 这对于从来都不曾得到过父爱的她而言,根本就是是天大的讽刺! 冷哂抬眸,见袁明月早已发现她醒了,一看她紧蹙娥眉的神情,袁修月眉心一皱,心下大感不妙! 见她神情冷傲的朝着自己走来,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出声,却无奈哑穴被点,根本就发不出一丝声响。 “龙姑娘!” 声音柔柔的,轻唤袁修月一声,袁明月行至她的身前,缓缓蹲下身来。清丽的脸上,似笑非笑,她轻轻抬手,抚上袁修月的脸。 感觉到她的动作,袁修月浑身不由一僵! 她的姐姐,心肠如何,她又岂会不知? 方才听她父亲说,她所图谋的,是岳王独孤辰,而独孤辰对她……心下蓦地一冷,顿时觉得自己处境不妙,袁修月一边对她使着眼色,一边想要尽快冲开自己的穴道。 “龙姑娘不必害怕!” 感觉到袁修月浑身的僵硬,袁明月唇角微弯着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用你去钓一条大鱼,只要你与我好好合作,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惊! 不用想她也知道,袁明月口中的大鱼指的就是独孤辰! 眸华轻抬,她眉心紧皱,却只檀口微张,不能成言! 就在此时,她见袁明月忽然取出一颗散发着馨香的药丸来,不等她将嘴闭上,袁明月便已然将药丸塞到她口中,而后掩住她的鼻息,迫她顺着呼吸将药丸吞下! 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心下这下完了,也不知她给自己吃的什么,袁修月的双眼,不禁有两团怒火喷涌而出! 就在她即将急火攻心之际,她只觉背后又是一疼,而后便如早前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 袁修月快要抓狂了,一日之间,一连让人敲了两回手刀,换谁也得气疯了。 再次转醒,她所身处之地,已然不是上次所待之处,此处熏香袅袅,绕梁而上,一看便知是哪位主子的睡房。 身下高床暖枕,格外舒适,她仰面躺在房里的睡榻上,仍旧不能动不能语,只得听天由命!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去年独孤辰在安阳时被她整蛊的感觉! 想来,她现在就想把袁明月掐死,他也该想要扒了她的皮吧! 念及独孤辰,又想起袁修月和父亲说过的话,她心下蓦地又是一紧! 这里,该不会是…… 正在她疑惑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自外打开,斜睇着向外看了一眼,袁修月的脸色,不禁蓦地变得极为难看。 来人,就是她此刻最想掐死的那个人! 缓缓的,行至床榻前,袁明月在袁修月的胸口上方,摩挲着点了点籍此,菜勉强解了她的哑穴。 哑穴得解,袁修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一定是出声呼救! 但,尚不等她出声,她便见她那亲爱的姐姐手腕一抬,将一把铖亮的匕首,逼在她白皙的颈项上:“我若是龙姑娘,这会儿便一定不会出声!” 感觉到颈项之间的凉意,袁修月心下狠狠一颤。 紧紧凝视着眼前貌美倾城,却心如蛇蝎的同胞姐妹,她咬了咬唇,恶狠狠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的姐姐,从来都恨不得她死! 冷宫的那把火,便已然说明一切! 是以,既是深知自己对她表明身份,她也不会放了自己,袁修月便直接阴沉着脸,与她直奔主题! 喜欢眼前女子直奔主题的性格,袁明月纤纤一笑,绝美的面庞,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她微微倾身,在袁修月耳边轻声喃道:“不瞒龙姑娘,方才我在岳王的晚膳中,放了迷情香!” 闻言,袁修月不禁脸色大变! 迷情香,是一种药性极烈的媚~药,服药之后,若再沾了酒水,便除男女欢~好,再无任何解毒之法! 此刻,袁明月竟然给独孤辰下了迷情散,莫不是……想要把她献给独孤辰那厮吧! 思绪至此,袁明月眸色一厉,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袁明月!你想把我送给岳王?” 听她喊出自己的名字,袁明月身形猛地一怔! 但转念之间,想到早前自己再黑屋与父亲的对话,她有些释然了。 低眉凝着眼前容貌才色都不及自己的女子,她娥眉轻蹙,犹豫了半晌儿,却仍是开口说道:“我知岳王对你有意,但姑娘好像对他不甚上心啊?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今夜要么……你助我,要么,你自己上!” 听到袁明月说出如此直接且不知廉耻的话语,袁修月微怔了怔! 让她跟独孤辰那啥? 还不如杀了她更干脆些! “无耻!” 竭力冲了几次穴道,却仍是不曾冲开,袁修月冷着一张俏脸,气急败坏道:“我对他,不是不甚伤心,是根本就不上心!” “那……” 丝毫不为袁修月那句无耻而恼怒,袁明月眸光忽而变得闪烁,手中匕首轻动了动,凉凉的贴在袁修月的脸上:“龙姑娘是要选择前一条路吗?” “废话!” 连想哭的心都有了,袁修月双眼一闭,语气不善道:“说吧,要我如何助你?” 她相信,这世上绝对没有比失身于独孤辰更糟的事情! 见袁修月语气松动,袁明月轻轻的舒了口气,回眸看了眼桌上的酒壶,她俯身在袁修月耳边一阵低语。听到她的话,袁修月面色明显一变,片刻之后,冷哼一声:“你为达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礼仪?廉耻?” 黛眉轻轻一挑,袁明月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若是我,又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也不会再顾及这些了。” “你……” 眉心一拧,袁修月刚要开口,便听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闻声,袁明月面色一正,旋即对袁明月轻声说道:“如今你中了我的毒,若没有我的解药药,不到七日,必然毒发!” “你不就是怕我会坏了你的好事吗?” 冷冷的,睇着她美丽的面庞,袁修月冷笑依旧:“放心,若你今日果真对他用了迷情香,今日你必定能够爬上他的床!” 袁修月的话,并不好听。 但对于袁明月而言,只要可以飞上枝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做得,她便不会去堵别人的嘴! 浅笑着淡淡又看了袁修月一眼,袁明月伸手在她颈前又摸索了下,而后陡的一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又点了袁修月的穴道,轻叹口气,她收起匕首,转身熄了屋里的灯,只留一盏角灯,可以朦胧的看清屋里的景物,然后弯身钻入床下。 须臾,便听房门外传来一名男子讨好带笑的声音:“属下见王爷一直闷闷不乐,便想着要送王爷一份大礼!” “张冲,你觉得在这世上,还有本王稀罕的东西吗?”清冷的声音出口,说话的正是独孤辰! “王爷见多识广,自然什么稀罕玩意儿都不稀罕,不过这次的不同!”被独孤辰唤作张冲的男子轻笑着将房门打开:“王爷进去看了便知!” 语落,室外又是一片静默。 只片刻之后,房门自外打开,有人自屋外迈步而入。 不能动,也看不清,却知来人一定会是独孤辰,袁修月仰躺在床榻上,眸色微暗的凝视着黑漆漆的床闱,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独孤辰在厅内站了片刻,视线终是落在一片晦暗的床榻之上。 “张冲这家伙!” 知自己的属下,是为自己准备了女人,他冷嗤一声,正准备退走,却因体内莫名的燥热感,蓦地顿下脚步! 心想,可能是自己禁欲太久了,也想着借由男女之事,暂时忘却脑海中那个总是不时浮现的女人,他深吸口气,缓缓上前,终在在床榻边落坐! 缓缓的,自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他俊眉轻皱着伸手探过床帐,轻轻抚上袁修月温柔的脸。 感觉到独孤辰温热的手,袁修月在心里将袁明月骂了几百上千回,眉心因强烈的反感而紧紧皱着,她想要出声喝退他,却无法出声,想要伸手将他推离,却也无能为力。 是以,她心中火气暴涨,却无法发泄,只得紧咬朱唇,将唇瓣都快咬出血来。 恰逢此时,独孤辰的温热的手掌,不偏不倚的落滑至她的唇边,想都不想,她直接张口,狠狠的,用力的,咬了下去! “还是一只小野猫!” 一声闷哼,独孤辰俊眉挑起,一脸阴霾的撩开床帐。蓦地倾身向下,他的唇霸道而略带惩罚的狠狠覆上袁修月的早已咬出血的唇瓣。 心头猛地一震,袁修月瞳眸怒睁,想都不想便张嘴死死咬住他的下唇。 “混账!”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配不上他 41 一声暴喝,独孤辰甩手便要打在袁修月的脸上,但当他借着角灯处的昏黄光线,瞥见袁修月怒瞪的瞳眸时,不禁眸色大变,随即猛然收手! “出岫?” 原本阴郁深沉的眸,在这一刻蓄满震惊之色,独孤辰不曾理会自己被袁修月咬伤的唇,怔怔的看着眼前躺在床上一声不响,一动不动,正死命的瞪视着自己的女人! 双唇紧抿,一脸愤恨的看着眼前俊美的一塌糊涂,却让她恨不得咬死的男人,袁修月索性双眼一闭,来个眼不见为净! 真的是她! 独孤辰唇角一勾,抬手便要轻抚她的发。 感觉到他的靠近,袁修月双眸霍的一睁,再次怒瞪着他。 见状,独孤辰苦笑了下。 唇角一抿,他脸上的苦笑,瞬间化作千年寒意,转身朝外吼道:“雷洛!” “属下在!” 于窗外应声,雷洛急忙而入,在他手里,抓着一名自己属下,正是方才说要送独孤辰大礼的那个张冲! 眸色深沉如海,独孤辰斜睨了眼张冲:“这就是你要送与本王的大礼吗?”抬手轻揉了揉眉心,又命人掌了灯,他低眉凝了眼床帐后的袁修月,冷声喝道:“你最好给本王个合适的解释!” 不可讳言的,龙出岫于他而言,确实是份大礼! 但他恨极了手下人这种送礼的方式! 若是如此,他对她,又跟对以前的那些庸脂俗粉,有何不同? 抬眼看了独孤辰一眼,见他嘴唇已被咬破,雷洛心下一凛,作势便要上前收拾床榻上的女子。 但,当他抬眸向着帐子里望了一眼,模模糊糊看清里面的人,不禁心头又是一震,随即抬起一脚便将身边的张冲踹出去了两米开外:“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当差的?竟敢对龙姑娘如此不敬!” 虽然袁修月平日气死人不偿命,但有主子护佑,即便是他,也只是在她极端的挑衅下,对她不假颜色,却从不曾对她如此不敬! 可此刻,他的属下,竟然将她绑在床上送到主子面前! “雷大人,属下冤枉啊!” 被雷洛一脚踢在肚子上,感觉可想而知,张冲从地上挣扎起身,噗通一声跪落在独孤辰脚下:“王爷,属下是看您这两日因为龙姑娘事一直郁郁寡欢,这才想着要帮王爷解忧,但龙姑娘一心不回来,属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如此行事了!” 听侍卫这一番话,袁修月不禁在心底冷哂! 说的好听,他是要为自己主子解忧,其实呢,根本就是跟袁明月狼狈为奸! “王爷!” 在独孤辰发作之前,张冲硬着头皮伸手扯住独孤辰的下襟,战战兢兢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眉心轻轻一拧,独孤辰眸色幽深,双眸危险的眯起。 他才想,该如何处置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属下,才能让龙出岫消气! 不敢与他的视线接触,张冲缩了缩脖子,紧皱眉心颤声道:“虽然属下读书不多,但却也知道,女子便该遵循女诫,若王爷得了她的身子,即便她的心在野,也得死心塌地的跟在王爷身边啊!”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闪了闪! 见状,张冲忙又再接再厉道,谄媚笑道:“这世上之人,能够让王爷倾心的,只有龙姑娘,在属下眼里,也唯有王爷,才最适合龙姑娘!” 冷冷的,凝视着张冲,独孤辰不曾应张冲的话,回头凝了袁修月一眼,他声音渐缓:“你让龙姑娘吃了什么?” “迷情香!” 闷闷的回了独孤辰一声,侍卫将头低到不能再低:“若沾了酒水,龙姑娘身上的药效便会发作……” 听到这话,袁修月不禁在心中苦笑! 袁明月说她吃的是毒药,这厮倒好,直接说她服的是迷情香这种媚~药! 若非此刻她身子不见一丝异样,一定会以为中了迷情散的人是自己,而非独孤辰! 边上,雷洛偷偷瞧了眼自己主子的脸色,见他刚刚好转的脸色再次变冷,抬起又是一脚将人踢飞,“你这个混账东西!” 噗通一声,狠狠撞在墙上,张冲口吐鲜血,吃痛的匍匐跪地:“属下混账,属下该死!” 狠狠的怒瞪他一眼,雷洛面色难看的转头看了看帐内,又看向独孤辰:“主子……事到如今……您看……” “都给本王滚出去!” 声音冰冷的仿佛冻了一地冰碴子,独孤辰手握成拳用力砸在床边的小几上! 见状,无论是雷洛,还是早已被打的吐血的张冲,亦或是藏在床底的袁明月,皆是心神一颤,惊惶不已! 倒是床上的袁修月,不曾露出一丝惧意! 须臾,雷洛和侍卫张冲退离,屋内便只剩独孤辰和袁修月两人。 当然,床底下还有藏着一个见不得人的袁明月! 沉寂许久,终是微转过身,重新将视线停留在袁修月身上,独孤辰眸色温润的深凝着她的俏脸,被她咬破的唇,殷红点点。片刻之后,他微弯了弯唇,轻轻抬手,啪的一声解开了她的哑穴! “独孤辰,你放开我!” 哑穴被解,甫一收回发声权,袁修月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求独孤辰替她解开身上的穴道。 “放心!我一定会放开你!” 眸色中,点点情色流淌,独孤辰轻抚袁修月散落在一侧的秀发,轻弯了弯唇,而后起身行至桌前,端起桌上酒楼,将边上的两只酒杯斟至满溢。 见他如此,袁修月黛眉紧蹙,眸色不由一深! 侧目之余,眼看着独孤辰端着酒杯重新踱回榻前,她哂笑一声,眸底尽皆失望之色:“独孤辰,你不会是真想……” “你中了迷情香!” 淡淡的笑着,独孤辰重新坐下身来。轻轻的,抿了酒杯里的酒水,他微眯笑眼,在袁修月的怒瞪下,俯身而下,软软的贴上她的唇,并将口中酒水缓缓注入她的口中。 “唔……” 辛辣的酒水,流过齿缝,流入她的喉咙,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俏脸之上,怒容犹在,却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有羞的,袁修月胀红着一张俏脸,痛骂独孤辰:“独孤辰,你明知这迷情香遇酒则发,却喂我酒水?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卑鄙无耻下流!” 即便她并没有中迷情香,但此刻他却在认定她中了迷情香之后,继续喂她酒水。 他现在的想法,根本就已是昭然若揭! 想到他方才竟是有嘴为她,袁修月简直快要气爆了! 但,可恨的是,面对她的怒火,独孤辰丝毫不觉生气。 “方才张冲说的没错,你心性太野,不想留在本王身边,但本王却一心想要留你在身边,既是如此,如今本王能做的,便只有将你变成自己的女人!”深深的,极为深情的凝视着袁修月,独孤辰缓缓抬手,将酒杯里剩下的酒水微一仰头,悉数饮尽:“这酒,就权当你我的合卺酒!” 闻言,袁修月咂了咂嘴,念及他不久后便会发作,袁修月不禁气到发笑:“狗屁的合卺酒!你以为我喝了酒便会任你摆布吗?做梦!” “我是不是在做梦,今夜必然见分晓!”深谙迷情散的厉害,独孤辰抿唇一笑,缓缓倾身靠在袁修月身侧,故意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你放心,过了今日,你便会是越王府里唯一的王妃!” “我呸!” 因他垂在耳边的热气,不由自主的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袁修月直觉浑身发冷,怒气冲冲的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她冲着独孤辰叫嚣道:“你今夜若敢碰我,我事后立即死在你面前!” 闻言,独孤辰心下一抖! 眸色微冷,抬眸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女子,见她眸色坚定,他神情复杂的轻皱了皱眉,终是手指轻轻下滑,而后倏地用力,将她身上的穴道解开。 终于重获自由,袁修月快速起身下榻,顾不得整理自己的衣衫,她抬步便要向外。 但,方才走出几步,她便觉自己心头一热。 眉心倏而紧皱,想起方才张冲说过的话,她眸色一变,冷着杏眼转身向后看向隐于床榻下的袁明月。 可恶! 她居然,真的与她吃了迷情香!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转身,便再次被独孤辰连封了两道大穴! 一时间,再次失语,袁修月怒瞪着独孤辰,以眼神痛斥他! “你中了迷情香,现下不给我,也会给了别人,到时候只怕更活不了!”迎着她怒火中烧的眸,独孤辰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抬手将屋里的灯重新熄灭,他弯身将袁修月抱回床上,而后作势便要上床! 见状,袁修月心头狠狠一抽。 她发誓,待到今日成功脱身,她一定会好好整治整治独孤辰,不仅是他,还有床底下那个,口口声声让她助她,到头来却对她也用了迷情散的贱人! 原谅她,她本顾念亲情,一直视她做姐姐,但自今日之后,她于她,便狗屁都不是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她配不上他 42 “王爷!” 就在独孤辰即将上床之际,房门外忽而响起雷洛的声音。 “何事?” 正是春宵之时,却被雷洛打扰,独孤辰的眉宇十分不悦的轻皱! 静窒片刻,张冲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皇上密诏!” 闻言,独孤辰面色一凝,随即小心翼翼的将袁修月放在床上,他轻捧她的俏脸,深深吻上她的额头,无限暧昧道:“乖乖待着,我待会儿便来与你灭火,等我!” 语落,不等袁修月作呕,他起身向外,快步出了房门。 甫一出门,铁青着脸斜睨雷洛一眼,他语气冰冷道:“此时什么时辰了?离宫宫门早已落栓,皇上的密诏又是从哪里来的?” 雷洛脸色变了变:“密诏该是落栓前到了,但不知哪儿个不长眼的,将诏书放在了王爷的书桌上,直到刚刚才被张冲发现!” “怎么当差的?” 侧目冷瞥雷洛一眼,独孤辰脚步加快,朝着星月阁的书房快步走去。 —— 睡房里。 独孤辰走后,袁明月便从床底爬了出来。 立身床前,凝着床上的袁修月,她苦笑了笑,道:“想不到,岳王竟对你如此痴情!” 看着她如花般美艳的容颜,袁修月紧蹙眉心,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微垂眼睑,迎着她狠戾的眸光,袁明月蹙眉轻道:“龙姑娘,莫要怪我,若单单我一人与王爷发生了什么,他不见你,日后我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但如若今日能同时得到你我,他定不会计较太多!” 闻言,袁修月顿时气的浑身发颤! 龌龊! 什么叫同时得到你我? 莫说姐妹不能共侍一夫,是她大哥每日谆谆教导过的,即便是能,她也不屑与她同时跟一个男人…… 即便是想一想,她都觉得恶心! “一定在骂我龌龊,无耻吧?”早已料到自己会眼前的女子所不齿,袁明月苦涩而又无奈的黯然一笑,“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过的更好……” 轻轻一叹,袁明月不再多言。 只见她弯身架起袁修月的两条胳膊,将她自床上用力拖到床下,而后又从身上携带的一只药瓶里,取了一颗早前与袁修月服用的丹药一模一样的药吞了下去。 不用看也知袁修月正在盯着自己,她面色微变了变,快步行至桌前,仰头就着酒壶喝了几口酒,这才转身重回榻上,喘息着躺下身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着实让袁修月大感意外! 侧身躺在床下,她苦笑着仰望着上方,想到自己的姐姐,此刻与她一般,也服用了迷情香,且还在等着独孤辰前来……她的心里一时间不禁涌起各种复杂的情绪。 身为一个女子,谁人不想洁身自好?! 可她的姐姐,却为了自己所谓的骄傲,终将自己的身子和人格一并丢弃了! 这让她觉得她既可恨,又可悲,还很可怜…… 过去的她,是如何的空灵毓秀? 如今的她,却又为何落地如此恬不知耻?! 就在她心思百转之际,房门打开。 初时,袁修月以为是独孤辰回来了。 但片刻之后,只见来人快步行至床前,连封了袁明月两道大穴,她不禁苦涩一笑! 原来,是袁明月的同伙! 而这个人,若她猜的没错,该就是那个张冲! …… 屋内,寂静一片。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修月只觉自己身上好像百蚁挠心一般,热的发慌! 不多时,房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很快,便见独孤辰推开房门,进入屋内。 “出岫……” 依时间来算,知迷情散的药效,此刻早该发作了,独孤辰只觉浑身燥热,连说话声音都隐隐在发颤。 行至床前,伸手摸索着袁明月的手,感觉她身上滚烫的热度,他眸色一深,抬手便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王爷……” 声音软软的,腻腻的,床上的袁明月,于一片黑暗中,学着袁修月的声音,低喃软道:“热……我好热……救我……” 听到如此酥软的声音,独孤辰的只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快酥了! 而床底下的袁修月却紧蹙了蹙眉,一脸厌恶的闭上双眼,全力冲击着自己被封的穴道。 床榻上,独孤辰浑身热的好像要燃烧起来,有些急迫的褪下身上的衣袍,双眸之中,仿佛蕴着两把火,他快速身后,动作粗鲁的扯去袁明月身上的宫装,在袁明月的一声轻哦中,于暗夜之中,覆上她白皙柔美的娇躯…… “呃……好热!” 感觉到她火热的回应,独孤辰心下一喜。 “出岫……”轻吻她的耳垂,他喘息着戏谑出声:“方才你说,若我要了你,便立即死在我面前,眼下怎么又急了?” 床底下,听到袁明月的浪叫,袁修月的眉心,都快皱出血了。 此刻她也中了迷情散,再加上床上两人的剧烈刺激,她只觉自己浑身燥热无比,奈何她此时身不能动,连捂耳朵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只得尽量隐忍! “如你所愿!” “啊——” 听到袁明月的惨叫,身为过来人的袁修月,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叫的如此惨烈,难道? 想到那日离灏凌接她回宫时在锦临院说过的话,她小嘴大张,一时间竟不禁轻笑出声! 他真的……不曾碰过明月?! 只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的穴道终于被冲开,袁修月连忙伸手捂着自己的嘴。 奈何,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此刻,床上的两人浑然忘我,交战正酣! 袁修月蹑手蹑脚的从床下爬出。 抬眸看了眼床榻上的两人,她神情一赧,紧握了握拳,遂快速起身,伸手直取独孤辰腰眼大穴! 原本,正处于天堂一角的独孤辰,在觉察到身后有人之时,本能转身,却不期瞥见了袁修月。 眸色大睁,他身形蓦地一僵。 “你……” 见独孤辰开口欲言,袁修月喘息着伸手,与她早前对付自己时一般,也点了点他的哑穴! “解药……” 袁修月扯过袁明月压在身下的裙衫,手指轻颤着摩挲着迷情香的解药。 但片刻之后,她失望了。 因为她只找到了袁明月用来装迷情香的瓶子,却根本就不见解药!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袁明月不禁苦笑道:“你是大夫,又怎会不懂?迷情香从来都只有一味解药,那便是男人,我奉劝你,赶紧解开王爷的穴道,也好让她替你解了身上的痛楚!” “呸!” 重重的,往袁明月倾国倾城的脸上啐了一口,第一次自内心深处真正厌恶这张美丽到不真实的脸,袁修月伸手点了她的哑穴,这才抬眸迎向独孤辰的眼。 见他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自己,她苦笑了笑,轻垂臻首,而后猛地抬手,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无耻!” 语落,不再看他一眼,她抱紧双臂,脚步有些不稳的打开房门,缓步向外走去。 床榻上,独孤辰眼睁睁的看着袁修月离去,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至铁青一片…… …… 院落之中,雷洛和几名侍卫,正远远的站着。 见袁修月出来,雷洛眉心一皱,连忙迎了上去:“龙姑娘?” 身形微颤,袁修月停下脚步,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雷洛,她冷声打趣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管我叫龙姑娘吗?” 闻言,雷洛心下一窒! 思绪微转,他含笑恭手:“王妃!” “嗯……” 长长的,以鼻息轻嗯一声,袁修月再次抬步向前:“我身子不舒服,要去太医院拿些药,王爷他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莫要去打扰!” 见她脚步蹒跚,雷洛忍不住往其他地方想着,不禁开口道:“既是王妃身子不适,便由属下去吧!” “女人用的药,你也方便拿吗?” 语气不善的嗔了雷洛一眼,袁修月继续迈步向外:“你去与我跟王爷准备些吃的,我们……都饿了!” “是……” 心想王爷该有多么威猛,竟将一向活蹦乱跳的龙出岫折腾成这般模样,雷洛轻点了点头,而后对张冲略使眼色,遂跟着袁修月一路向外走去。 知雷洛一直在自己身后跟着,袁修月的心底就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心想着一定要尽快摆脱他! 仰头望向夜空,见天色尚不算晚。 心中希冀着离萧然这个时辰还在御花园溜达,她强忍着体内躁动,离开星月阁后,又转向御花园方向,她拼了命的加快步子向前。 “王妃,您慢些!” 总感觉袁修月随时都会摔倒,雷洛的脚步也跟着加快,亦步亦趋的跟自她的身后。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配不上他 43 进入御花园,远远的瞥见不远处的那抹白色身影,袁修月心下一紧,随即脚下生风,朝着离萧然所在的方向跑去。 “王妃!” 抬眸向前,见离萧然正立身不远处,雷洛大感不妙,连忙追袭上前。 “先生救我!” 不是王爷,而换做了先生,袁修月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离萧然飞奔而去。 听到她的喊声,离萧然心头一惊! 蓦地回头,见她不顾一切的朝着自己本来,他眉心一凛,快速以脚尖点地飞身上前! 见状,雷洛一个闪身,作势便要抓住袁修月的肩膀。 但下一刻,他只觉自己手背生疼,随即便见离萧然抬脚向他踢来。瞳眸剧烈收缩,他身形微仰,噔噔向后,退了数步才再次稳住身形。 “先生……” 见离萧然击退雷洛,袁修月身上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啪的一声断开了,遂整个人靠在他的肩膀,缓缓向下滑落! 眉心一拧,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离萧然俊脸冷沉,转头看向雷洛:“你给她吃了什么?” “迷情香!”冷冷的道出一个他们二人谁都无解的答案,雷洛对离萧然伸手:“她是我们王爷的女人,只我家王爷可与她解这迷情香!” “呵……” 冷嗤一声,离萧然的双眸,瞬间变得深不见底:“雷洛,你家王爷未免太过分了,连这种下流手段都使得出!” 闻言,雷洛一变,仍坚持道:“宁王殿下,还请您将龙姑娘交给在下!” “你休想!” 拦腰将袁修月抱在怀中,离萧然哂然冷道:“滚!” “你……” 雷洛怒极,作势便要拔剑! “你若再哆嗦一句,本王保准今日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到那时坏了三国峰会的大事,本王看你们主仆,如何跟岳皇交代!”一句话,果然震慑住了雷洛,离萧然不做停留,抱着袁修月提起上跃,快速朝着凤鸾宫的方向飞去。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拂在袁修月的燥热的脸颊,虽让她脸上的温度稍低,却解不去她身上的热火。 “热……我好热……” 在离萧然怀中低低嘤咛,袁修月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怀中轻轻摸索,使的他身形一僵,险些坠落下去。 “月儿……” 无奈而又极为隐忍的唤了她一声,离萧然身形微颤,躲过她的手,正好让她瘫靠在怀里。 “先生……”眉心紧锁,将自己的唇,都咬出了血,袁修月伏在离萧然怀中,低低呢喃:“你带我去找他吧!” 心神一颤,离萧然眸底闪过一丝无奈和隐忍,“乖,我们先去凤鸾宫!” 他岂会不知,她口中的他,到底指的是谁?! 只是,每个人都有私心。 纵然他一直在在心底告诫自己,她是离灏凌的女人,她心里的那个人,也是离灏凌,但此刻他却仍希冀着赫连棠可以解了她身上的媚~毒,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她的身份便不会暴露,而他也可以时常的见到她! —— 凤鸾宫中。 赫连棠卸去了易容膏,刚刚沐浴完毕,准备睡下,便听到寝殿外汀兰一声声的急喊声! 闻声,她黛眉紧拢,披上披风便出寝殿。 甫一出来,见离萧然正抱着袁修月站在大殿,她不由心下一惊,再看袁修月,见她面色潮红,媚眼含春,她的眉心不禁紧皱起来:“发生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气息微喘着,低眉看了眼怀里的袁修月,他对赫连棠蹙眉道:“迷情香可有解?” “无……解!” 声音婉转如歌,袁修月慵懒抬眸,直接回了离萧然的问题,她睨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看向赫连棠,妩媚笑道:“棠棠,我说要去找他,先生他却不送我,你送我去如何?” 闻言,赫连棠面色微变。 伸手握住袁修月的手,为她细细把脉,袁修月放开她的手,对殿外的林盛吩咐道:“备辇,去稷山!” “稷山?” 浑身热的向着了火,袁修月双眼迷蒙的看着赫连棠。 “你要找的那个人,今晚去了稷山!” 没好气的对袁修月嗔了一声,赫连棠转头看向离萧然,“你自幼生在宫廷,其实比我更了解,这迷情香只有一种解法,她如今已然中毒有一段时间,若再耽误,只怕会熬不过今晚!” 闻言,离萧然眸底,不禁划过一抹沉痛之色!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赫连棠转身抬步,先行向外走去。 须臾,林盛将辇车备好。 离萧然抱着袁修月的双臂,渐渐收紧,而后大跨步的朝外。 将袁修月小心翼翼的置于凤辇内的软塌上,他对她轻笑了下,毅然转身向后退了数步! 见状,赫连棠眸色一黯,却不曾再耽搁分毫,直接命车夫前往稷山! 辇车启动,双颊通红似火,袁修月忍着一身燥热,远远的凝望着身后灯火阑珊处的那抹白色身影……微一抬眸,见赫连棠正在凝视着她,她苦笑了笑,对她轻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什么也不必说!” 闻言,赫连棠轻轻一叹,从袖袋里取出一只药瓶:“总会见到他,将脸上的易容膏洗了吧!” “不要!” 袁修月喘息着长出一口气:“在我的腿没有完全康复之前,我绝对不会以真面目示他!” 闻言,赫连棠不禁好笑:“你以为,是个女人皇上就要啊?就你这样的,如果不对他表明身份,他根本连碰都不会碰!” “那是我的事!你只管将我送到他面前,让我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便可!”语落,袁修月再次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不放,低下头来,闭目与自己体内的欲~火对抗。 定定的看着袁修月,赫连煦不觉好笑道:“莫不是到了稷山,想要与他用强的?” “你精的都快成猴了!” 闻言,赫连棠眸色闪动,转身凝着身后的袁修月,她心下一叹,低眉从披风袋子里逃出一颗深褐色的药丸,抬手便要塞进袁修月嘴里。 “什么东西?” 脑海中忽然闪现袁明月与自己喂服迷情香的一幕,袁修月想都别想,径自将已然烧到通红的俏脸别到一边。 “连我都不信了?” 明亮的大眼微微上翻,赫连棠小嘴轻撇着微顿了顿手,见袁修月将头歪向一边,她再次上前,撬开她的嘴巴,将药丸塞进了她嘴巴里:“这东西,虽解不了迷情香之毒,但却可以暂时缓解你身上的不适。” 药丸入口,冰冰凉凉的感觉泌入心田,袁修月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方才是洗容药,这会儿又是这个,你出来的那么急,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轻笑着,将身上的披风撑开,让袁修月得见披风内侧一排排的兜袋,赫连棠笑得得意:“我这是有备无患!” “猴精啊!” 轻一抬眸,微喘的重新靠在辇车的车厢上,袁修月轻笑一声,缓缓闭上双眼。 她在想……待会儿到了稷山,见到离灏凌,她到底该怎么做?!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她本就烧到通红的面颊,红的都快要泌出水来。 沉吟片刻,赫连棠凝视着饱受欲火焚烧的袁修月,觉得有些话,自己不得不说:“独孤辰对你痴迷,远超你我想像,为今之计,若要完全脱离他的掌控,要么由皇上出面,要么龙出岫……便只能从这世间消失!” 闻言,袁修月眼睫轻颤了颤,却终是什么都没说,仍旧咬紧唇瓣,紧闭着双眼。 蹙眉深看她一眼,赫连棠眉心微拧起。 低敛眸华,她心中思绪飞转,却也是一刻都不曾停过…… …… 星月阁中。 雷洛自御花园中回返,做到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冲入独孤辰所在的睡房之中。 而此刻,被袁明月算计,且身上迷情香之毒未曾全解的独孤辰,虽心中急怒攻心,却无法动弹一下,只得青筋暴起,浑身赤裸的僵在袁明月身上。 “王爷!” 甫一进门,瞥见独孤辰赤裸僵滞的身形,雷洛心下咯噔一声,连忙上前几步。 但当他待行至床前,他的脸色不禁尴尬一变,嘴角轻轻抽动了下。 抬眸之间,迎向独孤辰的猩红血眸,他心头一颤,猛地闭上双眼,伸手解开他身上被封的穴道! “啊——” 终是能动能言,独孤辰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失控的怒吼一声,籍此将心中的怒火释放一些! 感觉到他炙如火山爆发一般不可收拾的怒火,被他压在身下的袁明月忍不住浑身一颤! “主子!” 瞥见独孤辰难看的脸色,雷洛不禁试探出声:“您没事吧?” “只是中迷情香罢了,本王能有什么事情?”语气冷的慎人,独孤辰额际青筋直蹦:“出岫姑娘呢?” 闻言,雷洛心神一愣,面色微微一变。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配不上他 44 “龙姑娘方才出去,只道王爷累了,要好好歇着,自己要去太医院拿些女人家药……”深谙独孤辰的脾性,只此时若让他知道中了迷情香的龙出岫落到了离萧然手中,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想到三国峰会,他凝眉垂眸,直接选择以大局为重,第一次在独孤辰面前说了谎话:“属下失职,没能察觉她的异常,也……没能拦住她!” 闻雷洛此言,独孤辰不禁轻勾薄唇! “她也中了迷情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独孤辰浑身上下,无不透着薄凉之气,想到迷情香唯一的解毒方法,他俊美的容颜,几近扭曲:“给本王去找,无论如何也得给本王把她找回来!” 中了迷情香,她能躲到哪儿? 日出之前若她解不了毒,必定会暴血而亡! 想到龙出岫临走时甩自己的那个耳光,和痛骂他的无耻二字,独孤辰的心不禁暗暗一沉! 须臾,待雷洛离去,独孤辰冷嘲一笑,蓦地伸出手掌扼住袁明月秀美小巧的下巴:“贱人!好手段,你连本王都敢算计!说……你到底是谁!” 迎着独孤辰盛怒的眸,袁明月心下一冷,娇躯亦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下,她纤弱白皙的手,轻轻划过股间,微微抬手,一抹艳色跃然独孤辰眼前,她紧蹙着娥眉,将红唇咬破了皮:“我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安国候长女——袁明月!” “袁明月?” 听到这个名字,独孤辰微微怔愣了下,片刻之后,他脸上冷意不减,手下的动作却蓦地一紧! 他平生总是算计别人,最恨被别人算计! 胆敢算计他的人,除了那个袁修月以外,如今早都去见阎王了。 想到袁修月,又想到眼前女子是她的姐姐,独孤辰的心下一时怒火高涨!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自己同时栽在她们两姐妹手中,而且……他还因此,失去了龙出岫的消息! “王爷……你不能杀我!” 瞥见独孤辰冷冽的神情,袁修月的眸底闪过一丝惊慌,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喘息着仰头向后,尽量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我父是离国的安国候,我妹妹是当朝皇后,而我家兄长,亦是离国的兵马大将军……你现在不是在跟离国讲和吗?若你在此时得到了我……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好一个百利而无一害!” 心中思绪千转,独孤辰眸光微闪,片刻之后,他再次冷哂一嘲,扼着袁明月下巴的大手瞬时下滑,紧紧掐住她的脖颈。 “啊——” 只来得及娇呼一声,袁明月瞳眸微睁,心中大骇,顿时惊觉自己呼吸困难! 就在她以为独孤辰要将她置之死地之时,她只觉身上再次一凉,原本用来遮羞的锦被,竟被他粗暴的扯了去! “王……爷……” 意识到独孤辰要做什么,袁明月一脸惊惶的凝视着独孤辰冷峻的俊颜,极其艰难的自口中挤出几个字:“明月……别无他求,只求……能……留在岳王身边!” “想要留在本王身边吗?” 独孤辰俯身在她耳边冷道:“你千方百计爬上本王的床吗?就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吗?” 闻言,袁明月喘息颤回:“明月……一心倾慕王爷!” “好!” 冷冽的眸,厉色闪现,独孤辰阴恻恻用力咬了下她的耳垂:“此刻本王就如你所愿!” 闻言,袁明月不禁浑身冷的一颤! “现在怕了,你不觉有些晚了吗?” 伸手拽过袁明月的脚踝,眼睁睁的凝着她仓惶落泪的娇颜,独孤辰心中只觉快意连连,却不曾有过一丝的怜惜之意! 晶莹的泪,亦不受控制的自眼角簌簌滑落! 她的初夜,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却从不曾如今日这般的不堪,与绝望! 她真的好痛,好痛…… 见她如此,独孤辰眸色微冷的轻嗤一笑! “自找的!” 药性渐渐散去,独孤辰的神志变得异常清醒,伸手扯住袁明月的秀发,见她没有反应,他冷冽一笑,随即起身下榻,冷着脸将自己的外袍穿上,而后头也不会的快步出了房门。 现下床上的女人是谁,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此刻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找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宫中虽说都是太监,不过也有不少侍卫……想到她可能会随便便宜了哪个男人,他的心里便一阵揪痛,脚下的步子亦跟着快了起来…… —— 稷山,夜风簌簌,树影交织! 赫连棠和袁修月所乘坐的凤辇一路顺着山路蜿蜒而上,终至一座落建于山涧的宫殿,回眸睇了袁修月一眼,见她双颊恍若红霞,一直紧蹙着眉头闭目隐忍,赫连棠命人将凤辇停于行宫前,而后轻拢披风先行下辇,见姬恒快步迎上,她不禁凝眉问道:“皇上可在行宫之内?” 在凤辇前恭了恭身,姬恒含笑回道:“回王妃的话,皇上说是看折子乏了,要出去走走!” 闻言,赫连棠眉心一紧:“可知去了哪里?” 轻摇了摇头,姬恒笑道:“皇上没说要去哪儿,只带着暗云,应该不会走远!”语落,见赫连棠面露急色,姬恒不禁追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急死人的事!” 面色微沉的对姬恒咕哝一声,徒留他一人在辇外发怔,赫连棠转身重回辇内。 凤辇内,袁修月早已听到姬恒所言,明眸半眯,凝着赫连棠一脸难色,她眉脚轻动了下,不由苦笑道:“想不到这世间也有让你为难的事?” 见她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打趣自己,赫连棠眸色微敛,冷着声嗔道:“若要解迷情香,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药便是男人!别的事情我倒都能替你想办法,你要什么东西,我也可以直接给你,但就今日这事,非他不可啊!” “我也没说要别人!” 嘤嘤咛咛,袁修月暗觉自己心头的热火,又有复燃之势,不禁再次一脸痛苦的皱起眉头:“走吧,我知他去了哪里!” “你不早说!” 面色不悦的嘟囔一声,赫连棠狠狠的嗔了袁修月一眼。 迎着赫连棠不悦的眸,袁修月忽然眉心一拧,道:“你去跟姬恒要些酒来!” 闻言,赫连棠一怔:“你要酒作甚?” “俗话不是说的好,酒壮怂人胆啊!”轻声一叹,袁修月苦笑着看向赫连棠:“我离宫一年多,你觉得皇上再见我会有何反应?皇上的脾气,我是真真的不敢樱锋啊!更何况……我必须要壮了胆之后,才敢强要他不是?” 闻言,赫连棠不禁扑哧一声,掩唇笑出了声! 伸手指了指袁修月的额头,她笑意吟吟:“你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你的手好凉!” 舒服的喟叹一声,袁修月伸手抓住赫连棠柔白的小手,紧紧的贴在脸上。 感觉到手下的热度,赫连棠脸色微变了变,急忙跟姬恒要了些极好的琼浆玉酿,而后吩咐辇车再次启动…… …… 时候不长,依着袁修月的指示,辇车终于停靠在袁修月提及的那座湖泊。 因徐徐吹拂的微风,原本平整光华的湖面上,不禁荡起圈圈水波,在皎洁的月光下,那种光华似隐的波动,令在场之人忍不住暗暗在心中赞叹! 好美…… “就在这里吧!” 声音虚软的说了一声,袁修月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自己干涩起皮的唇,微喘着自凤鸾上起身。 “还是我送你过去吧!” 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赫连棠娥眉轻蹙道。 “不必了!”扶着凤辇上的廊柱,袁修月懒懒回眸,喘息着睨了赫连棠一眼,她语气虚弱道:“你只管在这里等我,待事了将我送出宫去就成!” 闻言,赫连棠立马不干了:“你还打算出宫?” 眸色含醉,袁修月拿自己的头抵着廊柱苦笑道:“你过阵子不是要去聚仙楼吗?如今我的腿还指望着你来医治,自然你走到哪里我便要到哪里了!” “你怎么就这么执拗!” 袁修月脸上,虽是苦笑,但此刻看在赫连棠眼里,却是分外妩媚,知她身上的迷情散药力再也压不下了,她顾不得许多,直与汀兰一起扶着她下了辇车:“赶紧走吧!” “给我!” 下了辇车,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袁修月再次对赫连棠伸手。 眉心微皱,赫连棠看了她一眼,伸手又取了一颗丹药与她服下,见她气息稍缓,她凝眉问道:“你真的不用我送你过去?” 闻言,袁修月媚眼含春,妩媚一笑,而后摇了摇头:“这里我曾经来过,还是我自己去吧!再说了这种事情,你身为皇嫂,也不方便去……你只管在这里等我就好!” 见袁修月一意坚持,赫连棠轻叹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她配不上他 45 再次出声,让她放心,袁修月接过汀兰手里的酒壶,借着空中明白的月色,向薰衣草花海所在的方向缓步而去。 …… 夜风微凉,又有赫连棠的丹药,袁修月伸手轻拍了拍自己火烫的脸颊,微喘着一步步上前。 又往前走了片刻,嗅到了微风中薰衣草的香气,她唇角一弯,正要加快脚步上前,却不期一把冰冷的剑刃,直接逼在她的脖颈上。 心下一凛,袁修月急忙后退,却见脖子上的剑刃,如影随形,她才刚退了一步,剑刃便跟着又落在她的脖颈上。 “谁?!” 声音低醇如暗夜云枭,暗云如临大敌般冷眼瞧着眼前的女子,眸色阴冷非常! 稷山行宫,从来不容外人进入,而这里,更是不准任何女子进入,此刻眼下出现了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事关皇上安危,也难怪他会如此! 辨出是暗云的声音,袁修月心弦微松! 是啊! 姬恒刚才不是说过吗? 离灏凌身边,只带着暗云! 但有的时候,这一人,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生怕暗云将自己当刺客一剑给结果了,也因自己体内的迷情香即将再次发作,袁修月对他并未隐瞒身份:“一年不见,暗云你还是老样子!” 闻言,暗云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怔! 微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暗云,在他怔愣之间,袁修月轻声笑问:“本宫只不过换了张面皮罢了,你就不认识了吗?影子……还好吗?” “皇后娘娘?” 终是意识到身前女子到底是谁,暗云不禁瞳眸大睁! 他的主子,寻寻觅觅了一年之久,几乎将离国都翻了个遍,也不曾找到她,却不成想,今日她却自己露面了! “暗影不是都喜怒不形于色吗?” 对暗云苦笑了笑,只一句话便让暗云恢复了原状,袁修月望向薰衣草花海的方向:“皇上……在那里吗?” “是!” 将长剑收起,于袁修月身前恭身,暗云低声回道:“皇上一直都在等着皇后娘娘回来!” “本宫知道了!” 眸色微深,身上的燥热渐有无法压制之势,知自己没有时间再挥霍了,袁修月抬步便要往前。 “皇后娘娘!” 伸手拦住袁修月的去路,暗云眉宇紧皱:“您……还是先容属下通禀吧!” 见状,知暗云是顾及离灏凌的安危,袁修月也不着急,只双眼有些迷离的淡淡开口:“本宫与皇上,是夫妻……你觉得本宫会害皇上吗?” “不会!” 坚决摇头,暗云低头回道:“这世上,任谁会害皇上,皇后娘娘也不会!但……” “但本宫出现的太蹊跷了?” 接过暗云未曾说完的话,袁修月苦叹一声道:“暗云,本宫躲了皇上整整一年,又岂会平白无故的就找了来?如今……若非本宫中了迷情香,也不会来见皇上了!” 听闻迷情香三字,暗云的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 这东西,身为宫中之人,不知道的很少! 抬眸深凝身前以另外一张脸示人的袁修月一眼,确实感觉到她神情上的异样,暗云拧紧眉梢,向后退了一步! “多谢了!” 淡淡一笑,袁修月对雷洛吩咐道:“本宫知你对皇上忠心耿耿,不过待会儿……你还是走远一点守着比较好!” “呃……” 面色一窘,暗云有些尴尬的低声应道:“是!” 暗道一声可惜,天色太黑,看不到暗云尴尬的脸色,袁修月轻叹一声,再次抬眸,抬步向前走去…… …… 夜色如风,轻轻幽幽,夹带着腻人的馨香,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立身一片淡紫色的花海前,离灏凌下颔微扬,眸光深润,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一年过,一晃而过。 他曾无数次伫足于此,回想着那夜他和袁修月在这花海之中最后的温存与缠绵,现如今四季更迭,薰衣草落了复又开,花香仍是依旧,但却不知,他心中记挂的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只一夜之间,她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无论他用尽多少办法,却总是寻不到一点有关她的蛛丝马迹! 人都说,有些东西,一定要等到失去,才会知道珍惜! 也就,就如她…… 想到那个躲他躲到天涯海角的女人,离灏凌不禁有些晦涩的深深一叹! 虽说,在她离去之后,他宠颜妃,亲虞美人,但却从不曾放弃过对她的寻找! 就如此刻,在他的心绪中,满满的都是对她深深的思念和依恋,微微抬眸,仰望头顶明月,恍然之间,仿佛可以看的到她的一颦一笑。 他原本紧抿的薄唇,不禁缓缓勾起! 她的容貌,不算清丽绝俗,但却早已深深烙如他的脑海。 她的眉眼,虽不如袁明月秀美,却透着灵气,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皇上……” 十分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离灏凌的思绪,也使得他俊挺的浓眉,紧紧拧起。 微转过身,见一名女子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自己走来,他面色一冷,旋即沉声开口:“大胆,谁准你上稷山的?”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袁修月的心,轻轻一颤,脸上的热度,亦跟着陡然增高。 “皇上……” 软软轻唤一声,将酒壶放在地上,袁修月微喘着,在离灏凌身前福下身来,轻声说道:“民女龙出岫,参见皇上!” “是你?” 俊美的脸上,不见一丝悦色,离灏凌冷言哂问道:“是贤王妃送你到这儿的?” “是!” 微曲的腿,忍不住轻颤了下,袁修月不曾抬眸,只硬着头皮对他说道:“民女被奸人所害,身中迷情香之毒,还请皇上代为解毒!” 闻言,离灏凌眉头一跳! “荒唐!你以为什么女人都能得到朕的宠幸吗?” 迷情香的霸道之处,他不是不知,但她以为他是谁?若随随便便一个女人,服了迷情香,就能到他面前讨宠,那后宫之中,只怕再没有一个宫人了! 想到她来此竟如入无人之地,离灏凌脸色一沉,冷声冲着暗云所在的方向吼道:“暗云,你怎么当差的?给朕滚出来!” “皇上别叫了,暗云早已被民女的姐姐打发到远处了……”袁修月唇角轻扯着,却终是紧咬红唇,喘息道:“民女知道皇上龙体金贵,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宠幸谁,可是民女喜欢皇上,而且只喜欢皇上,若这个人不是皇上,民女宁愿去死!” 说话间,她脚下一软,柔软的身子,径自朝着离灏凌扑了过去。 见状,离灏凌眉心一拧,作势便要后退,任她摔在地上活该,但说时迟那时快,他脚下一绊,却终是躲避不及,被袁修月扑了个满怀! “你……” 面色瞬时变得极其难看,离灏凌伸手攫住她的肩头,作势便要将她推离,却不期原本软在她话里的女子忽然伸手,直接便点了他的穴道! “你……死罪!” 平生只被袁修月一人点过穴道,此刻再次中招,离灏凌不禁心下微微一怔,随后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民女知道,自己这样死罪,但民女真的好难受……”轻轻的,伸手拉过离灏凌有些微凉的大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袁修月双眼迷离,眉眼如丝:“皇上……你的大手好冰,真舒服……” “放肆!” 因她的放浪动作,离灏凌浑身忍不住一颤,心中怒气瞬间上扬到极点,他发誓,今夜过后,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除了她还有她的姐姐,还有暗云…… 所有的人,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手背上紧绷的筋脉,知他一定快要被气的吐血了,袁修月这才作罢! 伸手从怀中取出早前从袁明月身上搜得的药瓶,将里面仅剩的一刻迷情香倒出,她再次回到离灏凌面前,在她威威虎目的怒视下,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药丸入口,一股浓郁的馨香泌入心脾,离灏凌眸色一冷,便要将药丸吐出,但就在此刻,只见袁修月脚尖踮起,用自己的火热的唇,吻上他略微有些冰凉的唇瓣,迫他将药丸顺利服下。 “你跟朕吃的什么?” 语气冷的可以冻死人,怒瞪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离灏凌眉宇紧皱,恨不得动手杀了他! “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知道了!”深受被点穴之苦,知离灏凌此刻的心情为何,再加之自己体内的迷情香再次发作,袁修月并未继续所说什么,直接转身取了酒来,而后拔开瓶塞,直接对上离灏凌的嘴,将酒灌入他的喉中。 “死女人,你竟然给朕用迷情香!” 以酒配药,傻子都知道她给他吃的是什么,没道理离灏凌还猜不到! “民女知道,皇上此刻巴不得杀了民女,但容民女今晚与皇上风~流一回,待到明日,皇上一定舍不得再杀我……”一切准备就绪,感觉自己浑身又开始如火烧一般,燥热的厉害,袁修月用力扯了扯襟口,而后直接靠在离灏凌身上,将他压倒在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她配不上他 46 感觉到她身上的惊人的热度,和微喘的气息,离灏凌不禁心下一颤。 想要伸手将她推离,却又因穴道被封而无可奈何,他恼羞成怒的在她头顶上方怒吼道:“女人!待到了明日,朕照杀你不误!” “那就等到了明日再说!只怕皇上到时候会舍不得民女……” 闻言,离灏凌俊美的容颜,瞬时化作一块寒冰,而后一片片龟裂! “该死的女人!” 闻言,离灏凌心下顷刻间狠狠一窒。 只怔怔的借着月色,凝着她笑弯的眸, “袁修月!” 想都不想,便脱出喊出那个自己每日在脑海中默念无数遍的名字,离灏凌的清冽,低沉,让人倍觉压抑!黝黑的瞳眸,却死死锁定她的眉眼,生怕自己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又跑了。 是了,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整蛊他,惹怒他的女人,这世上除了她绝对不会有第二个! 陡的,听离灏凌喊出自己的名字,袁修月心下不禁微微一颤,怔愣片刻之后,是深深的释然,她脸上的笑,甜的腻人,遂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双眸深处,仿佛有两簇火苗,燃的越发炙热:“你身上的感觉,真舒服!” “你到底是谁?” 感觉到身上柔若无骨的人儿,离灏凌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你说我到底是谁?” 来时,她准备了迷情香,又准备了酒水,为的便是要在自己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达到解毒的目的,但是……当她喂他服下迷情香后,看他被自己气到发狂的样子,她的心里,又开始舍不得! 既是真心,又何必不能示人? 大不了,多了今晚,她在逃! 听到那道夜夜入他梦境的熟悉声音,离灏凌方才的怒气,于瞬间烟消云散! “月儿……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闻言,离灏凌展颜一笑。 那抹笑,纯粹非常,似是让他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突然停下,离灏凌双眸绷紧下颚,微颤的嘴角挤出一字一句:“袁修月,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可知我想你想的有多苦?” 迎着他深邃的眸海,却碍于光线而无法读懂他心中的苦楚,但袁修月却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深情! 心下,深深悸动了着,她迷蒙的双眼渐渐变得明亮,脸上悄然露出一抹苦涩之笑:“凌……你心里清楚,我袁修月从来都不是没良心的人,我只是……” 想到自己受伤的腿,袁修月眸色微暗:“自惭形秽罢了!” “我不在乎!” 早知她是如此,此刻听她亲口说出,离灏凌只觉自己的胸口如火烧板难受,“我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让我能够好好的……爱你!” “爱?!” 黛眉轻蹙,双眸之中闪烁着泪光,袁修月深吸口气,任眼角处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爱!” 无限爱怜的轻吻她的眉,她的眼,离灏凌目光灼热的忘了她一眼,贴在她胸口的柔软上,细细喃道:“袁修月,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嗯!” 咸涩的泪,止不住的汹涌而出,袁修月喜极而泣! 去年,在这个地方,他与她说,他会努力忘记司徒珍惜,因为日后他的生命中有了他要爱的人,但是今日,还是在这个地方,他却跟她说,他爱她…… “好了,别哭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山野间,如海般的一片淡紫色,在月光之下,于微风之中,此起彼伏,花香馥郁。 他生怕她受了风寒,自常服的襟袋之中寻到火折子,于身边燃气一堆篝火,再将身边早已浑身酥软的袁修月紧紧的拥入怀中。 “啊——” 不期然间,当他的手臂,横过袁修月的后背时,不禁惹的她不禁蹙眉痛呼! 身形微微一僵,离灏凌凝眸看着袁修月:“怎么了?” “痛!” 紧蹙的眉,稍稍挑起,袁修月的小脸,就快皱做一团了。 “怎么会痛?” 看着她蹙眉忍痛的模样,离灏凌心下一沉,抱着她的身子微微一侧,却在借着火光瞥见她后背上一道道鲜红色的血痕时,不禁眸色一黯,心下也跟着一阵揪疼! 迎着他微暗眸,袁修月蹙眉轻笑了笑,抬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心:“是方才被身下的石子咯的,休息两日便会消了!” 见她竟然还笑的出来,离灏凌不禁一气:“既知道疼,你就不知道与我吱声啊!” “我倒是想吱声,你也得给我机会啊!”兀自小声咕哝着,袁修月脸上笑容一堆,伸出手臂拢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道:“好了……我知你是心疼我!” “你啊……” 实在对她又爱又气,却又舍不得惩罚她,离灏凌浓眉紧皱,嗔怪着看了笑看她一眼,而后搂着她往身边一滚,将她置于自己身上,而后拢紧他们二人身上的外袍。 因他温柔而贴心的举动心下一颤,袁修月毫不吝啬的对他嫣然一笑,不言不语的,她乖顺的侧躺在他的身上,凝着身边的跳跃不定的篝火。 时间,一时仿佛停止一般。 离灏凌却极为享受现在这般久违的,却格外温馨的时刻。 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游走于袁修月光裸的背脊之上,他轻吻她的鬓角,充满磁性的嗓音柔柔响着:“这一年多,你在药园……过的好吗?”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视线一直停落在身旁不远处燃的正炙的篝火上,袁修月眼中尽是幸福和甜蜜:“药园不比宫中,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龙婆对我很好,每日三膳都会准时命人送去,我在那里每日闲来无事,便只是栽种些药草,过的倒也十分惬意!” “你过的倒是惬意了,可想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声音微冷的道出自己心中不满,想到去年时,自己与袁修月在药园中的错过,离灏凌的大手停在她的腰肢上,将她拥的更紧了些。 他恨啊! 当初自己竟然没有认出她! “你不是过的挺好吗?”眉心轻蹙了下,袁修月不禁酸溜溜的对离灏凌道:“当今世上,谁人不知,皇上后宫佳丽皆都美艳超群,如今尤以颜妃、虞美人和刘美人最得圣宠,这种每日与美相伴的日子,你不是过的也挺惬意吗?” 闻言,离灏凌不禁嘴角轻抽。 他之所以会在宠爱那几个女人,根本就是算准了袁文德肯定会不定期的想办法将宫里的消息传给她,从而想要激起她的占有欲,让她忍无可忍自己回宫。 低眉睨着她微蹙的眉头,他静思片刻,挑眉轻道:“吃醋了?” “谁吃你醋?” 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袁修月冷嗔道:“我是见不得你倒打一耙!” “你啊!连皇上的醋都敢吃!” 伸手捏了捏她挺俏的鼻梁,离灏凌轻叹一声:“我与她们,只是逢场作戏,如今你既是已然回来,我便只会宠你一人!” “别!千万别!” 心底甜滋滋的,袁修月的脸上却表现出一副不敢恭维的样子:“皇上没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吗?”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抱着她坐起身来,让他坐在自己双腿之上,并与她将衣裳裹好,离灏凌一脸深沉:“我之所以会碰她们,完全是要让你嫉妒,如今既是你心里不舒服,我便不会再碰她们,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在发生,因为我……绝对不容任何再伤你分毫,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周全!” 听到他如此深情的言语,袁修月的心底不禁微微一窒! 心中溢满感动,双眸之中,瞬间氤氲顿起,她忍不住轻吻他的唇,温和笑道:“我知道,若我回来,你一定会将我保护的很好,不过……这戏吗?该演的,总还是要演的!” 闻言,这次该离灏凌皱眉了! 不过,他的眉头才刚刚皱起,便听袁修月十分彪悍的警告道:“不许假戏真做!” 唇角边,因她的话,浮现一抹灿烂而优美的笑弧,离灏凌深深回吻她的唇,“不许再离开我!” 眸光闪闪,袁修月凝着他深邃如海的情眸,不曾去应他的话,她只浅浅一笑,而后轻道:“明日一早,独孤辰一定会去找你!” “独孤辰?” 听袁修月提起岳王,离灏凌心思微转,但很快整个人便冷了下来:“你莫要跟我说,你身中的迷情香,是独孤辰下的药?” 如果是他,那么在三国峰会召开之前,他必要再开口讲下条件! 那便是,岳王……必须自刎谢罪! “不是他!” 事关三国峰会,绝对不能让离灏凌和独孤辰因为自己而坏了大事,袁修月伸手轻抚他的胸口,想要让他暂时冷静下来:“是我姐姐!” “你姐姐?袁明月?”想到那个貌美如花,却又心如蛇蝎的女人,离灏凌不禁鄙夷一笑,凝眉看着怀里的袁修月:“与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章 她配不上他 47 “事情……说来话长……” 袁修月原本想着,将自己被父亲劫持的一段瞒下,但想了想之后,她又觉得,若瞒下这段后面便有些说不清了,是以,既是开了口,她撇去独孤辰对她轻薄的那一段,将其他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与离灏凌知道。 反正,不管对她好与不好,她的父亲总归还是她的父亲,离灏凌即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如何! 自然,在得知了事情真相之后,离灏凌怒火高涨,再次出离了愤怒! “这一对奸~夫淫~妇!我一定要杀……” 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袁修月身形一怔,眸色一转,不等他的怒火爆发,她仰头赌上他的唇,将他身上的怒火,以一记深吻细细消融! 许久,感觉到他的喘息,袁修月才缓缓松开他的唇。 红唇潋滟,她凝着离灏凌眸火不定的双眸,不仅展颜一笑! 迎着她娇笑的面容,离灏凌心下一滞,弯唇冷笑:“女人,你在玩火……” “我是你的皇后,在你身上玩火不是天经地义吗?”嘿嘿一笑,直接无视离灏凌脸上的冷笑,袁修月如小猫一般,不以为然的舔了舔他的唇:“他们两人,固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皇上仔细想想,若非他们,我今夜又岂会自动送上门来?” 闻言,离灏凌不以为意的轻嗤一声:“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们?你就没想过,万一今夜你没能冲开穴道……” “皇上所说的万一,不是没有发生吗?”仍微仰着头,袁修月对离灏凌苦涩笑道:“明月对我再如何不仁,她也是我的姐姐,今日自星月阁逃离之时,我虽在心下暗暗想着,一定要将她抽筋拔骨,但若真的让我杀了她,我却下不了杀手!” 凝着袁修月唇角的苦笑,离灏凌心下微疼。 伸手将她按在自己胸前,他声音微微泛冷:“你说吧,打算让我怎么做!” “世上的东西,不是你想要,便一定会是你的,独孤辰为人狠辣,最恨的便是别人算计自己……”轻轻一叹,想到自己算计了独孤辰那么多次,袁修月说话的语气难忍笑意,但一想到袁明月,她便再次晦涩喃道:“如今……既是她孤注一掷,一定要巴结上独孤辰,皇上遂了她的心愿便是!”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微闪烁。 许久之后,他轻点了点头道:“月儿,你该知道,以独孤辰的个性,根本不会善待于她!” 心底,不由自己的轻颤了下,袁修月有些无可奈何的轻声叹道:“那就当作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到底到底,即便她心中再如何恨着袁明月,却还是顾念姐妹亲情。 只不过,她所要的前路,到底如何,那要让她自己去走。 她相信,若她一心向善,总会有善缘,若是一心为恶,即便日后得到荣华富贵,却也空空悲悲,不如一介草民…… 感觉到袁修月的沉默,离灏凌亦在心下暗暗一叹! 他眸色微变,抱着她的手臂蓦地一手,气息有些不稳的唤着她:“月儿……” “嗯?!” 收回思绪,仰头望进他深邃的眸海,意会他眸底浓烈的欲火,袁修月不禁心神一颤:“皇……皇上,快……四更了,你该上早朝了!” “没关系,还来得及!”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离灏凌猛地俯身,再次吻上她的潋滟的红唇。 “凌……” 软软娇喃的唤着他的名,袁修月百媚一笑:“人家知道你累了,你现在闭上眼睛就好!” 闻言,离灏凌薄削而有型的唇瓣不禁抿然一笑! 伸手轻勾她的鼻,他依她所言,将双眼闭上! 但,在他闭上双眼之中,他并未等来预期中的缠绵并未到来,只见坐在他身体上方的袁修月眸色一深,抬手便又封上了他身上的两道大穴! 紧闭的眸,倏然睁开。 自瞳眸之中,射出两道精光,离灏凌紧紧的盯着袁修月,心中怒火早已难以言喻! 该死! 她竟然在与他缠绵之后,又封了他的穴道! 怡然无惧的,迎着他的眸,袁修月眉心轻抿,俯身亲吻他饱满的额头! 无比眷恋的结束这个吻,袁修月捧起他的俊脸,眸色微暗道:“现在,我的腿还尚未恢复,暂时不适合做你的皇后,你再给我半年时间,我答应你,半年以后,无论我的腿伤是否痊愈,我一定会回来,而且……不会再离开你!” 袁修月…… 心中嘶喊着她的名,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离灏凌额际的青筋,不禁绷得极紧! 为了逃离他身边,她竟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我爱你……” 深深的,再次凝望他一眼,袁修月道出心中所爱。 听到她的话,离灏凌不禁眉心轻颤。 轻轻抚过他的眉心,袁修月深吸口气,将自己的衣裙重新穿上身,抬头望了望东方,知四更天一到,暗云便会上来,她细心的为离灏凌将身上早已大敞的袍襟拢好,而后毅然起身,从另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些的往山下走去。 半年,对于某些人来说,很长。 但是,对于她来说,却很短! 她不确定,半年之后,她的腿是不是能好! 但,即便如此,此时此刻,她却早已下定决心,她……只要半年,半年之后,就算她的腿好不了,她也会回来! 到了那时,再面对别人讶异的目光,和暗地里议论纷纷的言语,她可以告诉自己,为了这条腿,她努力过,也痛苦过,便不必在太过介怀,因为比起她自己的自惭形秽,她不能,也不想让离灏凌对她的爱……永远落空! 袁修月……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离灏凌方才还雀跃不已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微冷的视线,纠结着她时高时矮的走路姿势,他心中剧痛,却又无奈而苦涩的用力闭上自己早已温润的双眼…… —— 湖泊前,凤辇驻停。 从山腰上饶了一圈之后,袁修月终于回到了这里。 “娘娘……” 汀兰原本正靠在辇车里打着瞌睡,见袁修月进来,她心神一凛,连忙起身福礼! “贤王妃呢?” 驻足辇车门前,左右看了看,却不见赫连棠的身影,袁修月不禁眉心紧紧一蹙! 她还等着赫连棠立即将她送出宫呢! 可这凤辇之中,哪里还有她的人影儿?! “娘娘上山后没多久,贤王妃便离开了,她临走时说眼下贤王还在宫里,待四更过后,她就会跟着贤王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宫,至于其它的事情,比如要不要与皇上相认,让娘娘自己看着办!哦……”说话间,汀兰反手从袖袋里取出一只药瓶递到袁修月面前,将声音压低道:“她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娘娘!” 闻言,袁修月心下不禁咯噔一声! 大感不妙的低眉看着汀兰手里的药瓶,知那里面所装的是洗容液,再想到赫连棠说她自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她的心思不禁微微一沉! 想着自己暗算离灏凌,待他解穴之后,必定又会大为光火,袁修月眉心轻挑,不禁又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静窒片刻,她再次开口问道:“贤王妃没说她走了,本宫的腿要如何医治吗?” “说了!” 眉心亦跟着轻皱起来,汀兰紧蹙娥眉:“贤王妃说,她回头会将医治的方法写好了让贤王与娘娘带进来!” 闻言,袁修月不禁冷冷一笑! 都说她爱整人,这赫连棠连她都整,根本就是整蛊人绝顶高手啊! 在心里暗暗将赫连棠骂了一遍又一遍,早知她会来这一出,她刚才就留在山上不跑了,可现下事已至此,赫连棠却跑了……心中忿忿的咬了咬牙,脑海中闪过离灏凌如鹰鹫一般锐利的眼睛,她不禁紧闭了闭眼。 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能做的便只有接过汀兰手里的药瓶,然后吩咐凤辇启动,立即返回凤鸾宫! 在回程的辇车上,袁修月视线向外,思绪却转了又转! 脸色微红,抬眸斜睨她一眼,汀兰踌躇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您方才在山上,该是见着皇上了吧?!”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皱了下,声音很轻的应了一声:“见到了!” “那……” 抿了抿唇,汀兰又问:“皇上可与娘娘生气了?” “没有!” 直接回了汀兰的问题,袁修月一脸疲惫的将头靠在辇车上,怔愣片刻,她伸手将药瓶的瓶塞拔开,而后以掌心为器,倒出其中的药液,随手将手里的空药瓶,又塞到了汀兰手里。 “娘娘……” 伸手接过袁修月递来的空药瓶,看着她手里随着凤辇颠簸,而微微荡漾的药液,汀兰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汀兰!” 深吸口气,袁修月轻唤汀兰一声。 闻声,汀兰神情一怔,忙肃静了脸色:“奴婢在!”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她配不上他 48 淡淡一笑,将双眸缓缓闭合,袁修月轻道:“给本宫洗脸!” “是!” 声音里,难掩欣喜之意,汀兰将药瓶搁在软塌上,轻颤着手沾了袁修月手心里的药液,小心翼翼的的涂抹在她的脸上。 一震隐隐的刺痛在脸上缓缓而逸,袁修月让汀兰稍等片刻,待自己脸上的易容膏软化,再由她将跟了自己脸上属于龙出岫的面皮,整片的撕了下来! “娘娘!” 终于见到袁修月的庐山真面目,汀兰双眸中泪光闪动,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长长的吁了口气,含笑看了汀兰一眼,对她温和笑着,袁修月轻声叹道:“在这里你叫我娘娘,到了凤鸾宫,且要记得本宫并不是你真正的主子,而是……贤王妃!” 闻言,汀兰神情不禁一怔! “为什么?” “为什么?” 重复着汀兰的话,袁修月讪讪一笑:“你主子我,把皇上得罪了,又被贤王妃摆了一道,若此时被皇上逮着,莫说他会狠狠的罚我,我还得老老实实的去做个瘸腿皇后,哼……贤王妃不是说了吗?她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宫去,还要本宫自己看着办吗?她这是在给本宫指路呢!” 既是如此,她便顺着她的路,安安稳稳的,以易容成皇后的贤王妃的身份,住在凤鸾宫里。 这样的话,最起码可以拖到独孤辰离开,而到那时,离灏凌心里的怒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 虽然,她本想着治好了腿再回来,但既是赫连棠一心要撮合她和离灏凌,她便只得顺了她的心意了,谁让……她是真的爱着那个人呢…… 心下,长长一叹,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感受着迎面吹拂的夜风,袁修月的唇角,不禁轻轻勾起! 没了易容膏束缚的感觉,真好…… —— 翌日,天清气朗,但离灏凌的心情,却正好和今日的天气形成强烈的反差,阴郁到了极点! 四更时,也就是上早朝的时辰,等在山腰上的暗云见左右等不到他下山,这才上了山顶。也就是在那时,他才被解开了穴道! 甫一恢复自由,他心中虽是气急败坏,但却只得命令暗云严把宫中各门,并着他亲自带队于宫中搜索袁修月的下落,而他则只能以国事为重,先行到前朝上早朝! 待下了早朝时,早已天色大亮,但暗云却一直不曾带来袁修月的消息! 这,让他的心绪,不禁又开始大起大落! 连早膳都顾不得吃,他便先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凤鸾宫,要与赫连棠将袁修月的事情问个清楚! 凤鸾宫中。 袁修月饱饱的睡了一觉后,便由汀兰伺候着起身。 于菱花铜镜前,着淡妆,梳坠月髻,再将睽违一年之久的凤袍穿在身上……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她浅淡一笑,仿若又回到了从前! 须臾,林盛进殿,在袁修月身后微恭了恭身,他轻声禀道:“启禀皇后娘娘,早膳已然备好!” “本宫知道了!” 眸色微敛,将自己的右手置于汀兰腕上,袁修月缓缓在铜镜前转身,而后轻轻抬步,朝着花厅方向款步而行。 “娘娘……” 抬眸看着袁修月,汀兰边往前走,边轻声说道:“您今天真好看!” 闻言,袁修月娥眉微蹙:“你这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倒也是好话,但若落到本宫身上,不觉有些讽刺吗?” “娘娘是真的好看!” 自从昨日,汀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奴婢眼前的娘娘,远山含黛,眸若桃樱,是真的好看!” “莫要贫嘴!” 含笑点头,与汀兰一起进入花厅,袁修月以下颔指了指桌上精致美味的菜肴,轻咳一声,道:“本宫饿了,赶紧与本宫布菜去!” “喏!” 笑着应声,汀兰扶他坐下,拿了公筷开始与袁修月布菜。 看着眼前的菜色,袁修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即拾起银箸,夹了一箸子菜便要往嘴里送! 但,尚不等她将菜肴塞进嘴里,大殿外便传来姬恒高亢嘹亮的唱报声:“皇上驾到!” 闻声,袁修月握着银箸的手微微一顿,而她身边的汀兰,则是大惊之色,将手里的公筷掉了地不说,还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慌什么?” 抬眸瞥了汀兰一眼,袁修月抿唇将手里的银箸搁在膳碟上,而后俯身提裙,自饭桌前起身。 恰逢此时,离灏凌进入花厅。 她唇角一勾,却不曾抬眸,对离灏凌福身便是一礼:“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眸色微冷,低眉看着眼前对自己俯身行礼的女子,离灏凌有一瞬间,便认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但是他却不得不在心中一再告诫自己,在独孤辰入宫之时,她的皇嫂便奉了他的命令,假扮袁修月! 是以,眼前的女子,理由应当的,是他的皇嫂! 贤王妃——赫连棠! 念及此,他清冷一叹,只随意的瞥了袁修月一眼,便声音微凉道:“皇嫂免礼吧!” “臣妾谢皇上!” 先抿唇,而后再笑,袁修月淡淡起身,于脸上荡起一抹赫连棠式的笑:“皇上此时过来,该是刚下了早朝吧?可用过早膳?” “朕没胃口!” 冷眼睨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落在她方才坐的位子上,紧皱眉宇道:“皇嫂该知道,朕此时来找你所为何事吧?!” “皇上此行,该是为了皇后一事吧?”嘴角的笑,再次扬起,袁修月轻点了点头,一脸巧笑的行至与离灏凌对桌的位子上坐下身来。 “皇嫂一直都是聪明人!” 离灏凌冷然一笑,双眸之中满是阴鹜的看着对面的袁修月。 迎着他的鹰眸,袁修月心下微怔了怔,却仍是一脸淡然的笑道:“皇上,你该知道,在你与皇后的事情上,臣妾一直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况且……昨日是臣妾将皇后送上稷山的!” “朕当然知道!” 眸色微深,离灏凌紧蹙眉宇:“你既是一直都站在朕这一边,便告诉朕她现在藏在哪儿?” “她……” 深深的凝了离灏凌一眼,袁修月学着赫连棠的样子无奈一叹道:“今日一早,已然让臣妾送出宫了!” “什么?” 神情一怔,旋即面色剧变,离灏凌自座位上霍然起身。 见他如此,袁修月微怔了怔,忙又一脸为难的开口叹道:“皇后的脾气,皇上比谁都清楚,她想来说一不二,固执的紧,就如昨夜,她从山上下来,一定要央着臣妾送她出宫,要不然就取了汀兰头上的簪子,死命的往自己手上狠戳!” 闻言,离灏凌心下一痛! 微微侧目,睨了眼一边噤若寒蝉的汀兰,他的视线自汀兰的发簪上徐徐扫过:“她伤的可厉害吗?” “还好!” 实在不忍见离灏凌为己心伤的模样,袁修月又是低眉一叹:“臣妾知道她是皇上的心尖尖儿,哪敢让她当真戳自己……” 离灏凌哂笑:“所以你就送她出了宫?” “是!” 微扬眉梢,袁修月淡淡说道:“她与臣妾说,半年之后必定回来!” “皇嫂啊皇嫂!” 脸上的冷笑,渐渐淡去,离灏凌的整张俊脸都沉了下去,沉吟半晌儿,他方才开口问道:“你将她送去了哪里?可是回聚仙楼了?” “臣妾不知!” 再次垂眸,袁修月苦笑了下:“她只让臣妾设法将她送出宫门,却没说要去哪里!” “你不知她去了哪里,便敢送她出宫?” 心下怒气,跃然于脸上,离灏凌眉色晦暗,置于桌上的手握得极紧! 睇着他紧握的拳,袁修月心下轻颤了颤,垂首回道:“她哪里有什么地方能去,无非是回聚仙楼了。” “她若没会聚仙楼呢?” 第一次自己的皇嫂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说话,离灏凌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冷哼一声,终究拂袖而去! 不管她去了哪里,他这回一定都要把她揪出来! 一定! “臣妾恭送皇上!” 蹙眉目送离灏凌离去,袁修月嘴角微翘着,再次福下身去。 片刻之后,待花厅外一切恢复平静,她菜施施然起身。 而此时,她身边的汀兰,却因过度紧张,踉跄了下身子,跌坐在地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汀兰,又想起当初贤王妃在安国侯府选后时,自己与汀兰易装之时,汀兰吓得亡魂皆冒的样子,袁修月不禁轻笑摇了摇头! “娘娘……” 声音里带着哭腔,汀兰脸色微白,哆嗦着唇道:“咱们这……这可是在欺君啊!” 闻言,袁修月轻轻拢眉,淡淡道:“汀兰,你哪只耳朵听见本宫欺君了?” 听她这话,汀兰不禁怔了怔! 再次坐下身来,取了银箸,袁修月轻道:“方才可是皇上先称本宫为皇嫂的,皇上是谁?他的话向来都是圣旨,又岂会有错?想当然尔,我便只能接着他的话往下应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配不上他 49 “娘娘……” 怔怔的看着袁修月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汀兰咂了咂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虽说,她家主子所说的道理有些胡搅蛮缠,但……也事实啊! 皇上来了之后,她家娘娘可是自称臣妾的,是皇上先称呼她为皇嫂的! 时候不长,袁修月的一顿早膳尚不曾用完,林盛便又一次进入了花厅,在袁修月身前恭了恭身,他轻声禀道:“启禀皇后娘娘,宁王殿下求见!” “宁王?” 将手里的银箸搁好,袁修月唇角轻弯了弯:“让他进来吧!” “喏!” 轻应一声,林盛恭身退下。 须臾,他再进来,身后所引之人,一身白衣,飘飘若仙,正是昨夜救了袁修月的离萧然! 进入花厅,抬眼见袁修月正坐在桌前用膳,离萧然弯唇一笑,对她淡淡恭身:“臣……离萧然参见皇后娘娘!” “宁王免礼!” 淡淡出声,既不热络,也不生疏,袁修月对林盛摆了摆手,又对离萧然抬了抬手,转身对汀兰道:“与殿下赐座!” “是!” 福身应声,汀兰将膳桌前的椅子,向外搬了稍许,请离萧然落座:“王爷……请!” “有劳汀兰姑娘了!” 眸色淡淡的,温润如初,离萧然对汀兰微微颔首,而后从容落座。抬眸之间,见袁修月一直淡笑着看着自己,他也跟着笑笑:“娘娘昨晚歇的可好?” 眉心微颦,袁修月苦笑了下:“尚算还好!” 轻拢水袖,提起茶壶同时斟茶两杯,袁修月示意汀兰将其中一杯端与离萧然。 汀兰会意,忙端了茶,转身呈给离萧然:“宁王殿下,请!” “嗯!” 淡淡应声,将视线将袁修月身上收回,离萧然接过汀兰手里的茶盏,浅啜一口后,他面色含笑的对袁修月道:“今夜见娘娘一切无恙,臣也就放心了。” 闻言,尚不等袁修月开口,汀兰便忍不住满脸疑问的出声问他:“王爷知道眼下在你身前的人是谁吗?” “还能是谁?” 唇角的笑,深沉几许,离萧然的视线,再次回转,与袁修月淡然的视线,于空中交汇纠缠:“贤王妃殿下,从来都唤本王为王兄……”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蹙,心下不禁闪过几分了然。 “难怪!” 虽深知赫连棠与离灏凌之间的称谓和相处方式,却对她与离萧然之间的称谓和相处方式不甚明了,暗道一声难怪,袁修月看着离萧然的眼神,不再似方才一般淡然,而是蕴含着无尽的感激,“先生……昨夜之事,月儿在这里多谢了!” 她总觉得,与他之间,若是说谢字,便有些远了。 但昨晚的事,对于身为女子的她而言,太过重要,若非他的帮助,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是以,这个谢,他当得! 而她,则必须要谢! 一个简简单单的谢字,从袁修月的口中说出,再听到离萧然耳中,总让他有种无奈之感,迎着她清明的眸,他涩然一叹道:“若娘娘果真想要谢我,便同我再下盘棋如何?” “那还等什么?” 笑靥如花,对他的提议,丝毫不曾拒绝,袁修月对汀兰微微点头。 若独孤辰要与她下棋,她会以自己不会为由十分干脆的拒绝,但离萧然不同,他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却从不曾计较过让她回报什么,与其说他是她的先生,倒不如说他是她的知己! 人道是人为知己者死! 只一盘棋罢了,她何乐而不为?! 依着袁修月的吩咐,汀兰先吩咐宫人们将花厅里的膳具撤了,而后亲自与二人将棋盘摆上,又在边上换上新茶,这才退至一边。 时隔许久,两人再次对弈,无论是袁修月还有离萧然,皆都面带笑意。 抬手先取了黑子,离萧然照着袁修月以前的棋路在棋盘上先落下一子,而后淡笑着挑眉:“皇后娘娘,请!” 眸华轻垂,睇着棋盘上离萧然的落子,袁修月不禁会心一笑:“先生觉得这样,便能赢得了我?” “我也不知能不能,不过就是想试试!” 对袁修月展颜一笑,见袁修月落子,离萧然再次拾起一子,边落子边轻声叹道:“昨夜娘娘上了稷山,一定不知宫里有多热闹!” “什么?” 微微挑眉,再次落下一子,袁修月眸底光华闪烁,深凝着离萧然的俊脸。 离萧然笑,眸色深深:“昨夜岳王的人,将整座皇宫都弄的鸡飞狗跳,说是把王妃丢了,我想……若他一夜遍寻你不到,必然会找皇上帮忙!” “哦?” 深表怀疑的笑看着离萧然,袁修月微撇了撇唇:“他平生自傲,在接风宴上为国事可以与皇上低头,但只为了一个女人,应该不会……” “凡事不要说的太过绝对!” 眸光微闪,打断袁修月的话,离萧然再次落子,轻轻把玩着手里的碧玉箫:“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我对他当真这般重要吗?”苦涩一笑,袁修月抬眸迎上离萧然的笑颜,眉心不禁紧紧一拧:“先生是不是知道什么?” 手中碧色玉箫随意翻转几圈,离萧然端起茶盏轻抿了口茶:“方才我来时,见独孤辰去了御书房!” “是吗?” 瞳眸微缩,将手里的棋子落于盘上,袁修月凝眉沉思片刻,狡黠的双眸中,波光山洞,她垂眸又看了看棋盘,对离萧然道:“若是如此,这事……岂不闹的太大了?” “皇后觉得呢?” 淡笑着反问一句,离萧然抬眸睨着袁修月。 凝着她眸底的亮色,他唇角的淡笑,不禁更深了! 事情,真的闹大了! 抬眸之间,见林盛自外面进来,不等他恭身禀报,袁修月的娥眉便已然轻轻一挑,“又有何事?” 在袁修月身前恭了恭身,林盛禀道:“禀娘娘,安国侯夫妇在外求见!”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微一颤,嘴角之上,却仍旧勾起一抹浅显的笑痕:“传他们进来!” —— 夜溪宫,御书房中。 离开凤鸾宫后,离灏凌便直望御书房。 让影子直接去聚仙楼找人,他又差人传了袁文德,命他火速进宫! 待该派遣的都派遣了,他脸色不郁的坐在龙椅上,却连一点批阅奏折的心思都没有! 微一侧目,见下位上贤王的座椅上空空如也,他不禁眉头一皱,冷着一张俊脸转头看向姬恒! 迎着他冰冷的视线,姬恒身形微颤,忙恭身轻道:“贤王殿下昨日在御书房忙了一宿,今日一早才离宫,道是三国峰会的事情只等皇上定个日子就成,这两日便不再进宫了!” 闻言,离灏凌不火也不怒,淡淡出声问道:“王兄的身子可有大碍?” 自独孤辰进宫之后,除了在接风宴上离灏凌与他直接接触以外,三国峰会的具体事宜,大都是由离灏远与他洽谈的!他的身子一直不好,离灏凌怕他一时因过度劳累,再犯了旧疾! “应该没有!” 轻摇了摇头,姬恒低眉回道:“进两日岳王进宫,贤王殿下一直忙着打点,虽说皇上批了大部分的折子,但四国峰会的事情,却是由贤王打理的,该是有些累了!” 心弦微松了松,离灏凌点头道:“既是如此,便让他多歇今日,莫要去打扰!” “奴才遵旨!” 微微颔首,姬恒睨了眼离灏凌阴沉的脸色,旋即转身与他倒了热茶,递到御案之上:“皇上,奴才看您脸色不好,如若不然,先小憩片刻,再忙国事吧!” “朕没事!” 没有去动姬恒递上的热茶,离灏凌伸手取了折子,低眉批阅起来。 见他如此,姬恒心下一叹,暗暗摇了摇头,然后向后退了两步,恭立于一侧! 时候不长,又见在外当职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他老眉一皱,怕他扰了皇上,忙对起比出食指,快步迎了上前。 “姬总管……” 对姬恒恭了恭身,当值太监在姬恒耳边低语几句。 闻言,姬恒面色变了变,忙转身对离灏凌恭身道:“皇上……” 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离灏凌眸华微抬,对上姬恒的视线:“可是皇后那边有消息了?” “禀皇上,不是!” 对离灏凌再次摇头,见他眸色微微一黯,姬恒低眉禀道:“岳王独孤辰在御书房外候旨见驾!” “独孤辰?!” 眸中光亮闪闪,想到袁修月昨日身中迷情香前后发生的事情,离灏凌哂然冷道:“朕还没顾上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了!” 瞥见他眸底的冷光,姬恒微蹙了蹙眉:“皇上可要见他?” “见!为何不见!” 唇角冷冷勾起,离灏凌将手中朱笔放下,抬眸看向御书房外:“宣岳王独孤辰觐见!” “喏!” 微微颔首,姬恒转身向外高声唱道:“皇上有旨,宣岳王独孤辰觐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家国仇恨 1 语落片刻,独孤辰一身青衣,自殿外进入御书房中。 而今的他,面色不佳,神情落寞,似是连晨须都不曾整理过。 微抬眸,眸色微暗的看了眼上位上一身明黄,正冷眼瞧着自己的离灏凌,独孤辰上前一步,不似初见时的恭身行礼,而是径直掀了袍襟,直接跪落在御案之前! 见状,姬恒大骇,倒是离灏凌眉宇浅蹙,低眸睨着跪在地上的独孤辰:“岳王,男儿膝下有黄金!” “离帝!” 声音低敛,独孤辰将声线压的极低:“本王在离宫之中,丢了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宝贝,却是遍寻不着,还请离帝帮忙寻找!” 闻言,离灏凌眸色倏然一冷! 他岂会不知,独孤辰口中的珍贵的宝贝,实则指的就是易容后的袁修月?! 这,本是他的女人,此刻倒成了他独孤辰口中的宝贝了! 且,为了她,他居然肯在他面前再次下跪! “离帝!” 见离灏凌半晌儿不语,独孤辰的眸中快速闪过一抹痛楚,面色晦暗道:“本王所说,乃是自己心爱女子,但她自昨夜离开星月阁之后,便再没了踪影,这里是离宫,还请离帝帮忙寻找!” 从几何时,他一直将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但却不曾想过,今时今日,却会为一个相识不久的女人,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下跪! 这于他而言,是天大的讽刺! 但他,却不得不如此。 因为……他找不到她,便会一直想她,想她去了哪里,想她身上的迷情香之毒,想她……太多太多…… 双眸之中,尽是寒意,离灏凌双拳紧握,冷眼凝视着下方的独孤辰。 薄唇轻启,他刚要开口出声,便听自御书房外传来一道极为优雅的女声:“岳王殿下,在你找到你的宝贝之前,是不是该先给我袁家一个说法!” 语落,袁修月下颔微扬,带着袁成海夫妇,一路进了御书房…… 袁修月做梦都没想到,独孤辰此刻竟又一次对离灏凌跪下了。 是以,甫一进入御书房,看着跪在大殿上的独孤辰,她神情一怔,眸底不禁暗暗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因她的忽然出现,御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滞! 此刻,离灏凌神情冷峻的坐在主位上,正冷眼望向自殿外而入的袁修月和袁成海一行。 而跪在御案前的独孤辰,则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便已倏然起身。只见黑沉着一张俊脸,转身冷凝着来者不善的袁修月等人! 他的视线自袁成海夫妇身上一扫而过,终是停落在袁修月身上,而后恭身拱手:“见过离后!” “哼!” 口中毫不客气的轻哼一声,袁修月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蹙了下,冷冷的扫了独孤辰一眼,她缓步上前,绕过御案来到离灏凌身前:“臣妾参见皇上!” “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袁修月的一礼施落,下方的袁成海夫妇,也忙着跟着恭身行礼,并高呼万岁! 定定的,睨着眼前垂首恭身的人儿,离灏凌心下微怔了怔,只忽而之间,他眸华微动,自双眸之中闪过一抹异彩! “皇后免礼!” 沉寂片刻,他唇角轻抿,却是不动声色的对她伸出手来。 耳边,听着他徐徐温雅的嗓音,袁修月眸色微缓,凝着眼前如玉般修长的手掌,她轻轻一叹,却终是将手伸到了他的手里:“臣妾谢皇上!” 语落,她顺着他的手上的力道,缓缓起身。 将她柔弱无骨的手,握于掌中,离灏凌心下微定,转眸对下方的袁成海夫妇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 …… 双双应声,袁成海与凌氏相继起身,微微抬眸,凌氏有些急切的望了眼独孤辰,又看向袁修月:“皇后娘娘……” “母亲稍安勿躁!” 对凌氏微微抬手,示意她噤声,袁修月视线微转,再次看向一边脸色阴沉的独孤辰。 见她看向自己,独孤辰眉宇轻皱,心底对于她的厌恶和不爽,早已根深蒂固,他径自对离灏凌请道:“本王的事情,方才已然与离帝说明,还请离帝尽快派人在离宫中帮本王寻找一个名唤龙出岫的女子!”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动。 他方才对离灏凌下跪,莫不是求他帮忙寻她?! 微一侧目,不偏不倚,正见离灏凌正眉心轻拧的斜睇着自己,她心下苦笑一声,心神微敛,他轻声嗤笑道:“原来岳王殿下要找的宝贝,是个女人啊!不过岳王……本宫方才不是说了吗?在你找你的宝贝之前,要先与我袁家一个公道!” 迎着她不善的视线,独孤辰眸色微冷,其中寒芒凛冽! 唇角一扯,他冷声恭礼:“就不知离后要与本王讨的,是哪门子的公道?!” “就是!” 转头看向袁修月,离灏凌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不解的问道:“皇后要跟岳王讨得到底是哪门子公道?朕也很好奇呢!” “此事说起来,算是一桩丑事,是臣妾家门不幸啊!”恨不得去撕了他脸上的假面具,袁修月冷淡一笑,唇角轻勾,她明暗不定的视线,再次停落在自己的父母身上。 迎着她的视线,自然也已然意会她的意思,袁成海暗地里以手肘戳了下凌氏。 凌氏身子一颤,忙噗通一声整个跪落在地:“皇上……今日一早,臣妇的长女明月,差人与臣妇送信,说是已与岳王暗渡陈仓,请臣妇速与侯爷进宫求见皇后,请皇后千万求得皇上与她保婚!” 闻言,离灏凌唇角冷冷一勾! 看样子,他们袁家人是吃准了,只要袁修月出面,他便不会追究袁明月私自入宫一事! 不过…… 微抬眸华,瞥了眼身边的袁修月,他先是笑了笑,而后冷不防的侧过身,冷眼睨着仍旧一脸阴沉,负手立于原地的独孤辰“岳王,你入我离宫,本皇视你为客,处处让王兄替你打点,却不曾想,你的手倒伸到我离都第一美人身上去了!” 早在袁修月带着袁成海夫妇出现之时,独孤辰便已然猜到她们的来意。 是以,方才听到凌氏的话,他并不觉丝毫意外! 眼下,见离灏凌与自己兴师问罪,他的俊脸之上,亦不见一丝慌张,而是毫不客气的回道:“离帝有所不知,并非本王把手伸到了她的身上,而是她自己爬上了本王的床,不但如此,她还设计逼走了本王的王妃,害的本王只得来此求皇上帮忙寻人……昨夜之事,本王比她还要亏!” 眸华微敛,原本明亮的眸子,稍显晦涩,独孤辰抬眸看向袁修月:“离后,你来与你那不知羞耻的姐姐的与本王讨公道,可曾想过,本王要与谁讨这个公道?” 触及他晦涩的眼神,袁修月不禁心下一震! 他说的没错,袁明月确实不知羞耻,不过这家伙,还真当她是他的王妃了! 可……他不知龙出岫是她,离灏凌却清楚的知道,她就是龙出岫。 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容忍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更何况,这个男人是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想到身边的离灏凌,又联想到三国峰会,她不禁心生讪讪然! 微转过身,见离灏凌看着独孤辰的脸色再次沉下,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掌的手微微收紧,她随即眉心轻蹙着,心想着这贤王妃的名号,才用了一日便要作废了,她面色亦十分难看的对凌氏使了眼色。 凌氏见状,忙又是一阵痛哭! “岳王殿下,说话要凭良心,臣妇的女儿,性情温顺,知书达理,从不曾行过伤风败俗之事!”照着早前来时袁修月教给自己的一五一十的哭诉出来,凌氏哭到伤心时,竟然瘫倒在地,期期艾艾的指着独孤辰道:“皇上明鉴,明月丫头从来洁身自好,若非对岳王钟情已久,断不会与他苟合,皇上……您不信问问岳王殿下,他要了明月的身子时,她可还是处子?” “夫人!” 适时出声,上前扶住凌氏颤抖的手,袁成海沉声斥道:“这等事情,是明月她自己愿意的,便宜的永远都是男人,你此刻在皇上面前如此失了体统,难道还嫌我们安国侯府的脸面丢的不够吗?” 听到袁成海的话,看着凌氏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独孤辰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黑的一塌糊涂! 被袁明月暗算,本就让他大为恼火,此刻倒好,到了她的家人口中,倒成了他强要了人家女儿的清白身子! 他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岳王!” 睇了眼满脸泪痕的凌氏,离灏凌眸色冷然的看向独孤辰。 迎着他微冷的视线,独孤辰不禁哂然冷笑。 他算看出来了,既有了男女之事,袁明月这块烫手的山芋,他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了! 念及此,他暗暗的,将自己的脾气压下,而后对离灏凌十分随意的轻声说道:“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大不了本王收了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国仇恨 2 “收?” 沉寂半晌儿,袁修月总算再次出声,“本宫的家姐,出自名门,不仅貌美,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你只一个简简单单的收字,不觉得太随便了吗?” “那……” 转头看向袁修月,独孤辰眼中闪过一抹冷幽的光芒,恨不得去掐死她,却又不能出手,他便只能将双拳紧握,冷眼看她:“离后你想要本王如何?” 早就在等他的这句话,袁修月唇角冷淡一勾,挑眉轻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本宫要岳王风风光光的,将本宫的姐姐,迎入岳国岳王府!” “办不到!” 自入离宫之后,第一次与袁修月翻脸,独孤辰本就因龙出岫失踪一事心中急躁,此刻更是在她的一再逼迫下,气到双眸猩红,狠狠怒瞪着她“当今世上,配得上本王三书六礼风光大娶的女子的确是有,但一定不会她!” 迎着他猩红怒瞪的冷眸,袁修月心下微微一窒,当着离灏凌的面,没敢去问她那个女子是谁,她怕自己问了,把自己再扯进去! 轻轻一叹,她温润的杏眸之中眸色微敛:“那岳王想怎么样?” 眉心紧皱,独孤辰唇角轻扬,满是讽刺道:“方才本王便已说过,若她一心钦慕本王,大不了本王收了她!离后方才不是说过吗?她身出名门,不仅貌美,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既是如此,本王便勉为其难,将她收为本王府中众多暖床侍妾中的一员如何?” “岳王!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安国侯府的堂堂大小姐,岂会去做你的暖床侍妾?!”终是忍无可忍,一直缄默少言的袁成海面色愠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没有人知道,他自小在袁明月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此刻此刻,他一向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不仅被人家说成不知羞耻,竟还要让她做暖床的侍妾!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国候,你莫要忘了,是你安国候府堂堂的大小姐自己爬上了本王的床!”不容袁成海再有反驳的机会,也确实不想在袁明月的事情上再做纠缠,独孤辰沉着俊脸,转身再次对离灏凌恭身:“既是人家不愿,离帝就莫要怪本王无情!还请离帝下旨,帮本王寻找王妃!” 见他如此,知他对明月心中已是厌恶至极,袁修月暗暗在心中又是一叹,心想着自己今儿不知得叹多少回气,她视线微转,看着袁成海为袁明月与独孤辰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禁唇角苦涩一抿,而后对他暗暗摇头! “皇后娘娘……” 瞥见袁修月苦涩抿起的唇角,袁成海终是忍下一口气,对袁修月垂首叹道:“此事还请皇后娘娘与明月做主!” 心想着你这会儿想让我给你她做主了,早些年干嘛去了? 袁修月深看袁成海一眼,而后微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一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神态的离灏凌:“皇上……” “嗯?” 眉梢微微挑起,离灏凌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眉心紧蹙,一脸不悦的嗔着自己,他轻笑了笑,而后对独孤辰道:“岳王,本皇可以答应你,帮你寻找你的宝贝,但条件便是,你必须迎袁明月入你的岳王府,且还要给她一个侧妃名分!” 听到他的话,袁修月不禁在心下冷笑。 整了半天,最腹黑的人,在这儿呢! 看着上位上的离灏凌,独孤辰眸光微微一窒,冰冷的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后,他不曾多言,只恭了恭身,道:“还请离帝现在就下旨寻人!” 他此言一出,便等于是应下了离灏凌的条件。 看着恭身垂首的他,袁修月的眸底,也隐隐浮现一丝复杂的神情。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 即便是独孤辰现下让步,给了袁明月侧妃的身份,他想要的那个龙出岫,却终是再也寻不到了! 不曾有过丝毫耽搁,离灏凌便吩咐姬恒传旨,于宫中开始搜寻龙出岫的下落。 待他命令一下,独孤辰便再次拱手:“本王先行告退!” 见他转身要走,凌氏不禁急忙开口:“等等,我家明月……” 身形微僵,独孤辰微微转身,冰冷的视线,冷冷的自凌氏身上扫过。 在他冰冷的视线下,凌氏身子一颤,一时间进退维谷! 见她如此,袁明月俏脸一黑,对独孤辰道:“岳王,从今日起,你与本宫,便也算是一家人了!本宫的母亲,可是你的岳母大人!” 闻言,独孤辰脸色也跟着一黑! 冷眼睨着袁修月,竭力忍住将她抽筋拔骨的冲动,独孤辰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转头看向凌氏,他语气不甚友好道“她很好,待会儿本王会差人将她送到皇后宫中,让你们母女团聚!” 语落,一刻都不想在御书房内再做停留,他不曾再看任何一人,抬步离开了御书房!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落寂身影,袁修月眸色微暗,心下不由涩涩一叹! 收回心神,垂眸看向自己一直被离灏凌握着的手,她面色一热,遂轻轻抽回。 感觉到她的动作,却不曾阻止,离灏凌任她将她抽离! 抬眸之间,看着下方的袁成海夫妇,他沉浸片刻,面色倏地一冷,猛地将收拍在御桌上:“袁成海!” 闻声,无论是袁成海,还是凌氏,亦或是离他最近的袁修月,皆都是身形一颤! “皇上?” 身心皆颤的看着上位上的天子,袁成海浓眉紧皱! “哼!” 冷哼一声,自御案前起身,离灏凌绕过御案,踱步到袁成海和凌氏身前:“一年之前,朕曾下过严旨,不准袁明月再踏进皇宫一步,今日之事,你最好与朕解释清楚!否则朕治你的欺君之罪!” 闻言,袁成海心下一凛! 微微抬眸,求救似得看了眼袁修月,他颤巍巍的跪下身来:“皇上……老臣自幼对明月最是宠爱,实在见不到她整日在家中以泪洗面,老臣有罪,老臣死罪,但老臣一身戎马,如今已到迟暮之年,还请皇上看在老臣爱女心切,和皇后娘娘的面子上,饶了老臣这一回!” 见状,袁修月眉心轻皱,却是不曾出声! 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可他此刻却为了他的另外一个女儿,一再冒险,且……还口口声声说,那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但到了到了,却让离灏凌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了他们!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微微侧目,睨了眼身边的袁修月,离灏凌冷哂着道出她的心声:“安国候,你可是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你们袁家,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袁明月,你倒是与朕说说,皇后与你,有何关系?” 闻言,袁成海呼吸一窒,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抬眸看了眼离灏凌边上的袁修月,他眉心紧锁,“皇上,老臣那是一时气话,但说到底和皇后却是血浓于水啊!” “皇上!” 听到血浓于水四个字,终是忍不住开口,袁修月语气冷淡道:“安国候爱女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此事……就这么了了吧!” 阴郁的眸,微微上扬,迎上她略显黯淡的眸子,离灏凌眉心轻蹙了下:“皇后当真给他这个面子?” 静窒片刻,袁修月苦笑着道:“到底是臣妾的父亲,这个面子,臣妾还是要给的。” 见她的眸色,又黯淡了几分,离灏凌暗暗在心下一叹,转身看向下方的袁成海夫妇,他半晌儿只自齿缝之中,挤出一个字:“滚!” 闻言,袁成海如获大赦,忙跪请告退,带着凌氏退出了御书房! “皇上!” 看着自己的父母离去,袁修月微敛心神,在离灏凌面前微微俯身:“待会儿岳王会差人将明月送到凤鸾宫,臣妾这便先行告退了!” “皇嫂……” 唇角轻轻勾起,眸中似笑非笑,离灏凌凝望着袁修月清秀的五官,意味良多的叹道:“当日知晓冷宫大火的因由之后,你直说朕对袁明月的处罚太轻,想不到今日……你竟会带着袁成海夫妇为她出头……” 闻言,袁修月唇角一勾,而后轻轻抿起。 “皇上,臣妾确实恨毒了袁明月,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后的姐姐,如今有安国候夫妇亲自到凤鸾宫求着臣妾,御书房这趟,臣妾不来也得来啊!不过话说回来……”不曾抬头,她低眉浅笑:“皇上不觉得,袁明月留在岳王身边,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吗?” “这倒也是!” 微微颔首,离灏凌唇角含笑的斜睨着袁修月。 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袁修月倒也不急,只对他淡淡福身道:“臣妾这就告退了!” “皇嫂慢走!” 视线微缓,看着袁修月缓缓步下台阶,又脚步礼仪得宜的徐徐出了御书房,离灏凌唇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皇上!” 目送袁修月离去,姬恒眉心紧皱着,不无担心的低声轻道:“这皇后娘娘和龙出岫是同一个人,如今在宫里若是找不到她,岳王一定会差人会聚仙楼,倘若我们派去的人和他的人同时发现了皇后娘娘,只怕事情不妙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家国仇恨 3 “怕什么?” 唇角的笑弧,不减反增,离灏凌心情不错的重新取了朱笔,“将我们的人,全都从宫外撤回来吧!” 闻言,姬恒神情一愕,不禁面色微变道:“皇上不找皇后娘娘了?” 含笑抬眸,睨了姬恒一眼,离灏凌心情大好的垂眸开始批阅着御案上的折子:“你以为方才来的是谁?” “是贤王妃……” 话说出口,姬恒眸色一变,而后瞬间眸光大亮。凝视着离灏凌脸上的笑容,他的心情一时有些激动:“贤王妃这人,虽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但骨子里却是疾恶如仇的!别人对她好,她会加倍的对别人好,就如皇后对她一般,但袁明月对皇后不好,所以……对于袁明月这种人,她巴不得对方去死,根本不会替她求情!” 难怪皇上肯替岳王在宫里找人呢! 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人的下落,而且还确定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找到她…… “妄议主子,姬恒该打!” 话语严厉,却掩不去自己的好心情,离灏凌笑看姬恒一眼:“传朕旨意,午膳在凤鸾宫与皇后一起用!” 闻言,姬恒不禁微微含笑,暗道一声这宫里的天儿终于大晴了,他恭身应道:“奴才遵旨!” 再次起身,与离灏凌斟了杯热茶,见离灏凌整好批阅完一本折子,他伸手接过,归置于御案边上:“皇上,奴才有一事想不明白!” “姬恒,你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 不曾抬头,离灏凌便皱眉阅览者面前的奏折,便轻声哼道:“不明白就问!” 姬恒干笑了笑,随道:“既是皇上知道眼下的皇后娘娘,却又为何装作不知呢?” “不只是朕要装作不知,你也要装作不知!” 笔锋自奏折上飞舞而过,于折子上落笔,离灏凌将之随意丢给姬恒,而后轻声笑叹道:“既是她不想让朕知道,朕装作不知又如何?最起码如此一来,她就会乖乖的待在宫里,也算留在朕的身边了!” 其实,话说白了,他是怕自己揭穿了她,她便又想法子跑了! 不过,以后的日子还长,他一定会让她与他相认,但却不是现在! 她不是顾忌她的腿吗? 不是要半年的时间吗? 他都给她! 只要,她在一个,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就行! 如此,便是最好! 深深的,将离灏凌浅笑辄止的俊颜纳入眼底,姬恒的唇角,也跟着微微弯起…… 他已然记不清,自己的主子到底有多久没有笑的如此开怀了! 此刻,他的笑容,是纯粹的,没有一丝伪装。 却也是身为奴才的他……最梦寐以求的! —— 星月阁,客房之中。 袁明月早已醒了多时,却一直怔怔的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曾动过。 昨夜,她穿在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撕碎,此刻的她,发髻散乱,雪白的身躯上,隐隐有着一道道淤痕,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却自半夜走后,一直都未曾再来。 身上痛的要死,眼角的泪,也早已流干,她瞳眸涣散的望着上方的帐闱,竟于忽然之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怜和可悲! 门外,渐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心中一颤,忙将床上的被子裹在身上,惨白着一张绝美的容颜,有些惊惶的望向门口。 须臾,房门打开。 自门外而入的男人,一身青衣,俊美的脸庞,似刀刻般轮廓鲜明,此人……正是昨夜对她粗暴蹂躏的岳王独孤辰! 直直的,望进独孤辰阴郁隐晦的瞳眸,感觉到他眸底的凛冽之气,袁明月忍不住轻颤了下,弱弱出声:“王爷……” “袁明月……” 轻轻的,唤着她的名,眸中的冷冽却越发深重,独孤辰缓步上前,伸手扼住她白皙纤弱的玉颈,将她从锦被里拽了出来。 “贱人,本王平生最恨的女人,便是你的妹妹袁修月,而你却千方百计的爬上本王的床,再由她出面逼本王娶你!你以为日后留在本王身边,就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吗?你别做梦了!” “啊——” 脖颈上,阵阵剧痛传来,忍不住痛呼一声,袁修月有些仓惶的伸出自己如藕般白皙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她想要抓住锦被,为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但是,无论她如何挣扎,却终是敌不过独孤辰的力气,生生的被他从床上拖了下来,而后毫不怜惜的甩在地上。 “好疼!” 颤巍巍的护着自己的身子,袁明月水汪汪的大眼中,蕴着深深的痛楚和悔恨:“王爷……明月知道错了,明月日后嫁了王爷,便与妹妹再无一点关系,明月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王爷……” 啪的一声! 不等她的话说完,独孤辰便狠狠的在她白皙美艳的脸庞上甩了一记耳光! “王……王爷……” 红唇轻颤,感觉到嘴角的腥甜,袁明月颤抖着伸手抚上自己的唇角,凝着自己手上的一缕血色,她心神俱颤,哆嗦着身子,仰望着眼前冷~魅无比的男人! 缓缓抬手,再次伸手扼住她的咽喉,独孤辰唇角微扬,冷冷的道:“你以为,事情被袁修月闹到离帝面前,本王就会娶你了?” “王爷!” 脸色忽而苍白如纸,袁明月心中顿时情绪千变,万念俱灰! 见她如此,独孤辰满是嫌恶的将她甩开,并冷眼讽刺道:“放心,如今正是三国峰会最关键的时候,你既已失身于本王,本王一定不会不要你,只不过……本王不会娶你,只会将你收入岳王府,让你做个令本王食之无味的暖床侍妾!” “不!” 一再遭受打击,心神终于崩溃,袁明月嘶喊一声,几乎尖叫道:“我配上的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我要做的你王妃!” “你不配!” 冷冷一嗤,抬脚踩在她洁白纤细的大腿上,独孤辰对门外喊道:“端进来!” 他声音刚落,便见一名宫人,以托盘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进了客房。 含泪的水眸,瞥见宫人手里的汤药,意识到她端的是什么,袁明月不禁面色一变,挣扎着自独孤辰脚下起身,她躲回床上,用锦被将自己严严裹住,不停的摇着头:“我不要……不要……” “容不得你说不要!” 伸手端过托盘上的汤药,独孤辰大步向前,伸手扶住她的后颈,在她不停的挣扎下,仍旧迫她张开嘴巴。 “不要……不要……” 即便是剧烈挣扎,却仍旧无法挣脱他是大掌的禁锢,感觉到刺鼻的汤药不受控制的灌入自己口中,袁明月眼底的泪意,顷刻决堤! “你以为,随随便便是谁,就能为本王诞下小王爷?”凝着她泪意涟涟的大眼,独孤辰唇角冷冷一勾,将手里的药碗砰的一声摔落在地,眸色一恨,伸手在袁明月胸前狠狠捏了一把:“你有那个资格吗?” “啊——” 胸口的痛,加上心里的痛,让袁明月的身子,顷刻间软瘫在床上,久久都再没有一丝力气坐起。 凝着她一身狼狈的样子,独孤辰原本清明幽亮的眸子,早已变得猩红暴怒:“袁明月,本王告诉你,本王不管你是离都第一美人也好,还是帝国第一美人,在本王眼里,你不及出岫万分之一,你此刻……最好盼着本王可以找到她,否则……本王一定会让你的下半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语落,他毫不留恋的转过身去,对身边的宫人沉声吩咐道:“与她更衣,仔细洗漱装扮,送去凤鸾宫!” “是!” 看了眼被他折磨的早已不成样子的袁明月,端药进来的宫人,早已心惊胆战,此刻听他如此吩咐,她自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声! 待独孤辰离开之后,宫人急忙上前,将袁明月搀起:“明月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袁明月嘴上虽是如此说着,心中却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现在,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但即便是有事,她也要仔细洗漱过后,风风光光的去见她的妹妹。 在这个世上,她可以对任何人低头,却一定要在她的面前,将自己最后的那份骄傲坚持到底! —— 凤鸾宫中。 如以往一般,鼎炉之中所熏香料,仍是薰衣草香。 将大殿里的宫人,悉数遣派至殿门外,只留汀兰一人,袁修月坐身大殿之上,看着下位上自己的双亲,只时不时的低眉喝茶,却很少与他们有所言语。 一年多以前,在安国侯府,他们曾立誓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自那次之后,再被离灏凌接回宫,她便在不曾见过他们。 同样的,他们也不曾见过她。 是以,此刻再相见,她和他们之间,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但即便如此,她们今晨还是找上了门,并苦苦哀求她替明月做主。 而她,却终是忍不住他们的苦苦哀求,终是出了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家国仇恨 4 即便,这样会让离灏凌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但,父母生育之恩,若能说断就断,她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怎么还不来……” 等了太久,却始终不见袁明月进殿,凌氏终有些忍不住的看了眼袁修月:“皇后娘娘……要不要派人去催一催?” 眉眼微抬,看着下位上坐立不安的凌氏,袁修月唇角轻勾,淡淡笑道:“母亲与女儿一年多不见,见面之后,却只求女儿去与皇上为姐姐讨个说法,此刻与姐姐才短短几日不见,您便着急了吗?” 闻言,凌氏面色一变,不禁张了张嘴,一时间声泪俱下:“皇后娘娘……并不是你想到那样,你与明月,都是母亲心头上的肉,但此刻您稳坐后位,得永享富贵,可她却落到如此,母亲我实在是担心……” 凝着凌氏的泪眼,袁修月心下微微一疼。 轻轻一叹,她修长的手指,徐徐划过手中琉璃茶盏的图痕:“放心吧,岳王既是说过被派人将她送来,她过不了多久,便一定会出现母亲眼前。” 听出袁修月语气中的松动,袁成海眉心一皱,不禁也跟着凌氏站起身来:“修……修月啊!” 闻声,袁修月端着琉璃茶盏的手,不禁轻轻一颤! 抬眸之间,迎上父亲的深晦的双眼,视线又落在他斑驳的须发上,她不禁又是一叹:“父亲,这里是皇宫,您逾矩了!” “是!” 重重点了点头,袁成海亦是一叹道:“为父知道,为夫不能称呼皇后娘娘的闺名,但为父实在是忍不住,修月啊……为父知道,上次伤了你的心,但事关后位,干系太大,我实在是一时气极……” 低垂下头,袁成海无比懊悔的摇了摇头:“为父知道,你一定还在生为父的气,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为父的女儿,丫头……血浓于水啊!” 听到袁成海情义深重的话语,袁修月眸色微变。 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不曾太过抗拒,凌氏连忙开口道:“孩子……你父亲说的对,无论如何,你都是为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与明月,于为娘来说,就如那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闻言,袁修月缓缓闭目,将眼底汹涌的眼泪硬生生的压下,再次睁眼,她眸底露出一抹苦笑:“父母大人,既是本宫与姐姐于你而言,是手心与手背,为何从小到大,你却总是厚此薄彼呢?” “这……” 因袁修月的话,而一时语塞,凌氏与袁成海对视一眼,忙又开口道:“你自幼身子便弱,为娘是怕养不活你,才寻了德高望重的僧人与你卜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你必要远离父母,才可存活于世啊!” 听凌氏所言,袁修月不禁眉心一拧! 尚不等她出声,便听大殿外传来一声冰冷的痛喝声:“一派胡言!” 闻声,袁修月不禁眉头一皱,而袁成海夫妇,则同是身形一震! 声落之事,大将军袁文德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腰束着同色玉带,丰姿俊朗无俦,大步跨入大殿之中。 “哥哥!” 面色一喜,自玉座上起身,袁修月快步向下,来到袁文德身前。 看着眼前的袁修月,袁文德眉宇深皱,终于在片刻之后,露出一丝笑容:“丫头?” “嗯!” 对自己的兄长,从未想过要有所隐瞒,袁修月轻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母。 顺着他的视线,同时看向袁成海夫妇,袁文德冷哂道:“方才我已然来了多时,只在殿外听着,父亲大人,您不觉得,血浓于水这四个字,从您嘴里说出来,到底有多么讽刺吗?” “文德!” 被自己的儿子奚落,袁成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我是你父亲!” “你当然是我父亲!” 声音仍旧是冷的,袁文德的视线,冷冷瞥了眼边上早已噤若寒蝉的凌氏,而后眸色大戾:“倘若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一定会杀了你!” “哥哥!” 扶着袁文德手臂的手,微微一紧,袁修月瞳眸大睁,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她的哥哥,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 不管她如何调皮,他的嘴角,总是会挂着宠溺的笑,即便是对自己的手下,若非在军中,也不会总是板着脸。 但是此刻,他却说要杀了她的父亲。 眼前的他,让她觉得好陌生! 伸手反握着袁修月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袁文德转头看向凌氏,声音冷的让人发寒:“你方才说,是你十月怀胎生下了她?” “我……” 声音忍不住发颤,凌氏脸色惨白的张了张嘴:“我……” 见她如此,袁文德不禁满是厌恶的对她笑了笑:“你厚颜无耻!” “文德!” “哥哥!” 见袁文德竟然骂凌氏厚颜无耻,袁成海与袁修月不禁同时出声喝止! 不曾理会自己的父亲,袁文德微转过头,看向袁修月,动作轻柔的扶住她柔弱的双肩,他俊脸之上满是凝重之色:“丫头,你长大了吗?” “哥哥……” 聪明如袁修月,早已料到他的哥哥有事情瞒着他,但此刻见他如此,她的心下,却忽然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见袁修月半晌儿不语,袁文德不禁眉心轻皱:“丫头?” “哥哥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深深的,迎着他的视线,袁修月终是轻点了点头。 “那好!” 轻点了点头,温润的眸中,隐藏着莫中莫名的伤痛,袁文德伸手指着凌氏,沉声说道:“从今天起,你要记得,这个女人,不是我们的娘亲!” 闻言,袁修月只觉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顿时一脸的震惊之色! “袁文德!你疯了是不是!” 声音陡的一提,上前扯过袁文德扶在袁修月肩头的手臂,袁成海挥舞着拳头,朝着他的脸上便打了过去。 蓦地出手,伸手握住袁成海的拳头,袁文德冷冽一笑,轻声叹道:“怎么?你怕我拆穿了你们的真面目,安国侯府会失去皇后这座大靠山是吗?” 猛地甩开袁成海的手,害的他脚下一晃,险些跌倒,袁文德转身看向此刻仍正在一边的袁修月:“丫头,你好生记着,就是我们称作父亲的这个男人,当年对娘亲始乱终弃,勾搭了自己夫人的亲姐妹,害的娘亲终日以泪洗面……” “住口!” 浑身颤抖着打断袁文德的话,凌氏颤巍巍的对跪落在地:“文德……我求求你,别说了!” “现在不让我说了,方才你不是说,自己十月怀胎才生下丫头的吗?”俊脸之上,满是鄙夷之色,袁文德冷笑着摇头,对凌氏道:“今日我既然开了口,便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让丫头知道,就如,当年是你心机用尽抢了自己姐妹的丈夫,也是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将自己身怀六甲的姐妹推到了湖里,害她难产而死……” “什么?” 听到袁文德的话,袁成海身形一颤,一脸震惊的看着身边与自己相濡以沫二十余年的凌氏! 虎目含泪,袁文德双眸阴冷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敬爱父亲大人,你莫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当年我娘亲坠湖,并非意外,而是她……都是因为她!是她害死了我娘亲,还口口声声说是丫头不祥……” “不是我!” 转头看向袁成海,凌氏扯住他的手臂,眼里蓄满的泪水,不停的摇着头:“侯爷,你相信我,不是我……” “你敢说不是你?” 如鹰的利眸,死死盯着凌氏,袁文德痛声吼道:“当年你推我娘亲时,我就躲在假山后面,你行凶的整个过程,都是我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 “够了!” 双手紧捂着自己的耳朵,袁修月眼中的泪水,不停的汹涌而出,轻轻摇头,任泪水一滴滴洒落,她眼眸红肿的对袁文德喊道:“哥哥,你别说,别说了!” 蓦然转身,视线停落在袁成海和凌氏身上,她仍是不停的摇着头,语气凄然哀怨:“我从小到大,对你们最深的记忆,便是你们将明月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情景,那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爹和娘,从来都不会对我笑,为什么你们从来都会多看我一眼,为什么你们要将只有几岁的我送到千里之外的云阳,为什么……为什么……” 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哽在喉间,却咋也问不出一句,袁修月用力的闭紧双眼,却终是无法遏制自己的汹涌而出的眼泪! 她的心,好痛,好痛! 过去,从来都想知道,自己在袁家不得宠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为何她的兄长,一再的告诫她,不可与袁明月姐妹共侍一夫! 原来,她们的上一代,是那么的不堪,而她的娘亲,竟是被明月的娘亲活活害死的……这个真相,对于一心想要得到父母疼爱的她来说,简直如晴天霹雳,太过残酷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家国仇恨 5 “娘娘!” 早已红了眼眶,汀兰几步上前,将不停摇头的袁修月抱在怀中。 “丫头……” 心下一阵抽痛,袁文德上前两步,却见袁修月身形一颤,整个人瘫坐在地。 “月……” 看着袁修月神情俱伤的样子,袁成海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眸华低落,凝视着凌氏抓着自己袖摆的手,他眉心一皱,用力的将她拂开:“滚开!” “侯爷……” 看着自己深爱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凌氏一脸绝望的对他摇了摇头。 “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连自己的姐妹都能害,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双眸微微泛红,袁成海暗暗咬牙,终是用力一甩袖子,将凌氏推倒在地。 “母亲!” 甫一进殿,正见袁成海将凌氏推倒在地,袁明月连忙上前,在她身前跪下身来。 “明月!” 神情呆滞的拉过袁明月的手,凌氏推着她的身子:“你去求求你爹,让她原谅娘亲……快去啊!” “母亲!” 眸华抬起,袁明月的视线从袁成海的身上,移到袁文德身上,最后再到袁修月身上,见袁修月眸色一冷,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早已疲惫不堪的心,不禁暗暗一颤! 袁修月从来都知,这世间人心险恶,却从不曾想过,自己一直视若亲母的女人,竟是如此的歹毒与厚颜无耻! 她害死了她的娘亲,却口口声声跟她的父亲说,是她命硬克母,籍此让自己的父亲将自己远送云阳,但即便如此,她方才却还情深意重的跟她说,她是她怀胎十月生下,与袁明月同为她的手心手背! 她见过脸皮厚的,却从未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狠毒无耻之人!”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袁修月心中阵阵酸楚,看着凌氏的眸色越发冷寒,她由汀兰扶着起身,轻颤着身形,面色阴冷的朝着凌氏母女走去。 见她上前,袁明月如临大敌,虽舍身挡在凌氏身前,却是一阵胆颤心惊! 视线自袁明月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她身后的凌氏身上,袁修月沉声问着汀兰:“汀兰,如果有人杀了你的娘亲,你会怎么做?” 闻言,汀兰心神微颤。 抬眸看着袁修月,她的心里也早已对凌氏恨极:“奴婢会杀了她!” “那好……” 缓步来到凌氏和袁修月身边,袁修月唇角冷冷一扯,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那本宫就杀了她!” “修……修月!” 迎着袁修月冰冷的眸,袁明月心神又是一颤,双臂张开挡在另在凌氏身前,她的娇颜苍白如纸:“你不能……” “我为何不能?” 深重的恨意充斥心间,袁修月眸色微红,气愤不已的哂然冷道:“她抢走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娘亲,还害我二十年来认贼作母,我杀她千次,万次,都难解心头之恨!” 此刻,她的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这把火烧的她心痛! 她知道,若她此时不做些什么,一定会急火攻心,让这把火将自己活活烧死! 第一次,见袁修月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面对她的怒目相向,早已心神交瘁的袁明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紧咬朱唇,她转头求救似的望着袁文德:“大哥?” “别喊我大哥!在你与韩敏仪勾结在冷宫放了那把火,害的丫头险些丧命时,我心中便早已没了你这个妹妹!”眸光似剑,划落于袁明月如花一般的娇颜之上,袁文德也是一脸怒气的低眉冷看着凌氏,语气森冷道:“当年我尚且年幼,人轻言微,即便是说出了你的所作所为,也断然不会有人相信,在过去的这些年,你若对丫头好些,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这般地步,但你是如何对她的?你不但泯灭人性害死的自己的姐妹,还对丫头一再苛待……人在做天在看,今日无论你有何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文德!” 身形如风中落叶,轻轻飘零,凌氏唤了袁文德一声,见他负气将头转向一边,不看自己,她紧皱着眉头,连忙转身看向袁成海:“老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哈……” 再次冷哂出声,袁修月语气冰冷的质问出声:“方才你还说,你没有做过,这会儿见不能抵赖,又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修月!” 转过身来,凌氏向前爬了几步,扯住袁修月的裙摆哭声求道:“我知道我错了,还求你看在你我母女一场的份上……” “你生养过我吗?关系过我吗?”想着自己过去所遭受的一切,袁修月心下一冷,蓦地抬脚,一脚将凌氏踹落在地:“你与我,没有一点母女情分!” “娘亲!” 惊叫一声,袁明月心头一紧,忙上前将凌氏扶住,感觉到怀中母亲的剧烈颤抖,她心痛莫名,早已干涩的眼底,再次有泪水汹涌而出。 抬眸向上,看向怔在边上一直不言不语的袁成海,她声泪俱下,凄然婉约:“父亲,不管娘亲做过多少错事,她对您总是好的啊!明月求你,求你与修月求求情……” 闻言,袁成海眸色微变了变,抬眸看向身前一脸冰冷的袁修月。片刻之后,眉心紧皱,他终是深看了袁明月一眼,而后闭上眼睛,转头看向一边。 “父亲!” 见袁成海直接选择对凌氏不管不顾,袁明月娇躯轻颤,一脸的绝望之后,是深深的晦涩,她深吸口气,目光坚定的抬头看向袁修月:“娘亲与你没有一点的母女情分?那么我呢?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我身上流得血,跟你一样……” “啪——” 不待袁明月把话说完,袁修月手臂一挥,狠狠的抽在她的脸上,给了她一记耳光。 见状,汀兰心头一颤,连袁文德亦是面色微变! 虽然,袁修月过去也曾怒打韩妃,砸了太医院,也曾为救离灏凌刺伤过独孤辰,但于袁明月,她却是一再忍让的,即便袁明月动手打了她,她也从不曾对她还手! 但是此时,她却狠狠的抽了袁明月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是她第一次对袁明月动手! 且,就如袁明月过去对她一般,出手又快又狠! 而袁明月,也因她手上的力道,直接被他扇落在地。 一日之内,接连两次被打,袁明月本就有些红肿的面颊,一时间再次高高肿起,嘴角处,再次涌上一阵腥甜,她苦涩一笑,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将自己嘴角的血渍拂去。 她想,今日该是她人生之中,最黑暗的一日了! “袁明月!” 低敛眉目,蔑视着下方的袁明月,袁修月冷声嗔道:“这一巴掌,是以前你给我的,而今我在这里还给你,你不是一直都说,自那日起,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便已然断了么?既是如此,便莫要在我面前再说,你身上流着跟我一样的血,这样……只会让我对你更加鄙夷!” 袁修月的声音,冷冷的,低低的,但听在袁明月的耳中,却如雷贯耳。 她从来都认为,自己比之修月,处处高之远矣! 但到了此时,她却发现,自己输的竟是这般彻底! 最起码,争到最后,人家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而她呢?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过的日子,她的眼前不禁一片灰暗! 微微侧目,看了眼自己吓得神魂失色的母亲,她泪眼轻抬,迎着袁修月决绝的视线,先咂了咂嘴,而后竟然匍匐下身,不停朝着袁修月磕头求饶:“皇后娘娘,明月错了,明月不该妄想更您争些什么,明月求求您,放了我娘,求求你……” 声至最后,越来越低,磕头的声响,却是越来越大。 即便额头磕碰了,头髻也磕散了,袁明月却仍旧盯着满脸的鲜血,不停的在朝着袁修月磕着头,见她如此,袁修月眸色微动,连她身边的汀兰,也一时不忍心再看下去。 看着眼前,一向高傲无比的袁明月,竟如此落魄的对着自己一直磕头,袁修月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快意,反倒是顿觉五味杂陈! 许久之后,眼前被一片血红所浸染,袁修月艰涩的闭了闭眼,转身向后,不再看袁明月一眼! “明月!” 看着袁明月为了自己如此受难,凌氏心中如刀割一般,脸上自是泪如雨下! “够了!” 见袁修月转身闭目的艰涩模样,袁文德终是忍不住出声喝止,冷哼一声,他上前几步,伸手扯过袁明月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你以为,你只在这里磕几个头,便能弥补你娘的过错吗?” “我……” 双眼之中,满是血红,袁明月黛眉微蹙,无比苦涩的张了张嘴,却终究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便身形一软,直接昏死了过去。 “明月……”声音凄厉,凌氏挣扎着爬到袁明月身边,想要伸手将她接过,却在瞥见袁文德阴寒的表情时,不禁心头一颤,一时僵在地上,不敢出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家国仇恨 6 须臾,被袁文德用力掐着人中,袁明月终于再次转醒。 “明月!” 十分急切的轻唤一声,凌氏哆嗦着身子上前。 她想要抚摸她的额头,却因她额头上的上,而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得紧捂着嘴,低头痛哭起来。 “怎么?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心疼了吗?”眉心轻颦,淡淡的看了凌氏一眼,袁修月哂然笑道:“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何你既知疼惜自己的女儿,却又一再苛待别人的女儿?” “皇后娘娘,我错了,我罪该万死!”学着袁明月的样子,跪身在袁修月身前,凌氏也开始不停的磕着响头:“求你饶了明月,她不日便要嫁与岳王,请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别再折磨她了……” “林盛!” 不曾回头再看凌氏一眼,袁修月微垂眸华,有些苦涩的朝着殿外唤了林盛。声落之时,林盛自殿外而入,见大殿里哭声一片,他心神微怔了怔,忙恭身上前,在袁修月眼前施礼:“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微蹙了蹙眉,袁修月轻声叹道:“将袁明月送回星月阁!在岳王离宫之前,不准她踏出星月阁一步!” “皇后娘娘?!” 脸上的血,不停的滴落在前襟之上,袁明月双眸微瞪着,她看了眼地上的凌氏,仓惶不已的摇着头:“求求你……” 眸华抬起,看着大殿上方的玉座,袁修月声音蓦地一沉:“林盛,你还等什么?” 闻言,林盛心下一惊,忙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办!” 语落,他快步行至袁文德身前,对袁明月轻声说道:“明月姑娘,请吧!” “我不走!” 后退一步,却不期拌在凌氏的脚上,袁明月身子一斜,砰的一声便跌落在地。 “明月……” 颤抖出声,凌氏上前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无比爱怜的抚摸着她鲜血直流的清丽容颜,凌氏眉心紧皱,紧咬着唇瓣:“听话,你还是赶紧走吧!” “我不要!” 用力抱住凌氏,袁明月声音凄厉的摇着头:“我要跟娘亲在一起,我不要去星月阁,娘亲……岳王他是疯子!是个疯子!” 闻言,凌氏心头剧痛,站在一边的袁成海脸色亦难看至极! 今日,在御书房中,独孤辰便对袁明月百般轻贱,此刻她既是如此,便可以想见,她到底受过些什么。 微一侧目,瞥见自己的父亲,一脸疼惜的凝望着袁明月,却一直不曾上前,袁修月不禁嗤笑一声,再次对林盛怒吼道:“林盛,你还愣着作甚?让她在本宫面前消失!本宫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她!” 林盛闻言,脸色遽变,不敢再耽搁片刻,他伸手扯住袁明月的手臂,将她直接扛在肩上,不顾她拼命挣扎,快步向着大殿外走去。 “娘亲……” 双眸中尽是绝望,袁明月不停的挥舞着手臂,却挣不脱林盛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的由着自己被扛出大殿,只她凄厉绝望的声音,仍旧不停在大殿里回荡。 “我的月儿……你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泪水早已决堤,凌氏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女儿的手臂,却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放佛那镜中花,水中月,只看的到,却再也摸不着…… “哥哥……” 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袁修月轻轻的唤了袁文德一声。 将视线自凌氏身上移开,转身看向袁修月,袁文德眉心微皱:“丫头?” 眸色微红晦暗,袁修月看着袁文德:“今天的事,由我做主可以吗?” 迎着她的视线,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袁文德唇角轻弯了弯,点了点头道,“你是皇后,今日之事,自然要由你做主!” “好!” 深吸口气,袁修月双唇紧抿,转头看向脚下瘫倒在地的凌氏,她声音清冷的对汀兰吩咐道:“将她身上的金银首饰全都本宫扒了!” “是!” 垂首应声,汀兰行至凌氏身前,将她头上插得,身上带的一一取下,一件都不曾留下。 “皇后娘娘!” 不知袁修月要如何发落自己,凌氏神情惊颤,双眼之中泪光涟涟,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唇角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袁修月冷眼看着凌氏:“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谁都不能例外!” 闻言,凌氏大骇,忙颤声求道:“皇后娘娘饶命,不要杀我……” “你放心,本宫不会杀你,本宫只会让你生不如死!”声音冷冽非常,袁修月下颔微抬,对袁文德道:“哥哥,你将她带出宫去……直接撵出京城,从今往后,不许她再踏足安国候府半步,我要让她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女儿,终身以要饭为生。” “皇后……” 听到袁修月的话,凌氏的脸,早已惨白一片。“我不要当乞丐!” 一脸惊惧的尖叫一声,凌氏作势便要再次扯住袁修月的裙摆,却被袁文德大手一挥,直接提了起来,但他并未依袁修月所言,亲自将凌氏带出宫去,而是一转身便要交给殿外的侍卫。 “哥哥,你亲自去!” 声音隐隐有些发颤,袁修月深吸口气,目光坚定的凝着袁文德。 “丫头……” 不放心现在丢下袁修月出宫,袁文德眉宇大皱! “我没事!” 眉心紧皱着,袁修月的视线与袁文德的视线相交,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她冷笑道:“我怕此事若假手于人,会有人从中作梗” 闻言,袁成海心神一震! 看着自己眼前陌生,而又一脸愤恨的斜睇着自己的女儿,他只觉浑身汗毛直竖! 见状,袁文德心下了然。 “我去去就回!” 不再多言,他径直提起凌氏的后襟,扯带着她快步向外走去。 “侯爷……救我……侯爷……”恐惧,绝望,却又心有不甘的嘶吼出声,凌氏仰着自己早已哭花了妆的脸,冲着袁成海大声呼救,但……无论她怎么喊,她相濡以沫二十余年的丈夫,却从不曾回头再看她一眼…… 一眼,都没有! 片刻之后,大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怔怔的,站在大殿之中,袁成海抬眸瞥了袁修月一眼,轻叹一声,他有些踌躇的对袁修月出声道:“孩子……都是为父不好,是为父被她蒙蔽了双眼……” “父亲……” 唇角轻勾,袁修月凉凉一笑,收起自己的苦涩不堪的心神,她转身凝向袁成海:“你是被她蒙蔽了双眼,还是自顾自的,蒙蔽了自己的心?” 闻言,袁成海面色陡变! 唇瓣轻颤,他想要开口辩解,但袁修月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父亲!” 冷笑一声,袁修月再次转身,缓缓向着上方的玉座走去:“今日,是本宫最后一次称呼你为父亲了!” “修月……” 听了袁修月的话,袁成海心下蓦地一沉! 深吸口气,他低声解释道:“为父是真的不知……” “你不必与本宫解释什么!本宫不想听!”缓缓落座于玉座之上,袁修月眼睑微垂,一脸失望的冷凝着下方的袁成海:“你走吧,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 闻言,袁成海心下微窒:“皇后……” 双手蓦地一拍玉座把手,将自己的手拍的生疼,袁修月双眸怒睁,直指着大殿门口,对袁成海吼道:“滚!滚!” 见状,袁成海身心一颤,整个心瞬间跌落谷底! 迎着袁修月盛怒的眸,他虽心有不甘,却终是将头一低,一脸颓然的退出大殿。 望着袁成海离去的背影,袁修月的脑海中忽而浮现出,昨日被他劫持后,他在那间小黑屋时瞥见他背影的情景。想到他对袁明月的好,想到自己含冤而死的母亲,她双唇一抿,终是没能抑制住眼底的泪水…… 这,就是她的父亲! 一生寄望于权势,眼里只有袁明月一个女儿的——父亲! 他,还真是让她失望透顶! “娘娘……” 心中,满满的,皆是对袁修月的心疼,汀兰快步行至她身边,不停的用手里的巾帕为她擦拭着眼泪。 但,不管她怎么擦,袁修月眼里的泪,就像是决堤了一般,总是擦过又落,始终都不曾干过。 “娘娘……” 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汀兰伸手揽过袁修月的肩头,让她倚靠在自己胸前:“您别哭了……” “汀兰……我的家没了……” 咸涩的泪水,滑落嘴角,袁修月紧抿唇瓣,靠在汀兰身上,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好疼!” “汀兰知道娘娘伤心!”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汀兰深吸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但娘娘还有大将军啊!” “是啊!我还有哥哥……” 泪眼朦胧,却仍旧喃喃自语,袁修月痛苦的闭上双眼,却仍旧止不住眼角的泪水。 抬眸之间,见从早起便一直留在花厅的离萧然,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偏殿门前,汀兰轻颤着唇瓣,又垂眸看了袁修月一眼:“王爷,您劝劝娘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家国仇恨 7 原本温润的双眸之中,早已不复以往的温和之色,看着窝在汀兰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袁修月,离萧然眸色微暗! 方才的一切,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若是可以,他愿替做汀兰,让袁修月倚靠着,将心中所有的苦痛,一一哭诉出来。 但是,他不能! 因为,这里是皇宫,而他们,则身份有别! 握着碧玉箫的手,倏然一紧,他暗暗咬牙,只是缓步上前,轻扶着袁修月的肩膀:“想哭,就一次哭个痛快,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一直在这里哭,保不齐待会儿皇上就会知道……” 听离萧然提到离灏凌,袁修月肩头微颤。 但是片刻之后,她却仍旧在哭着! 她不哭,他就不知了吗? 天下,不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吗? 今日在凤鸾宫中闹得如此厉害,不管她哭与不哭,过不了多久,离灏凌一定会知道。 感觉到她的颤抖,离萧然苦涩一笑,抬眸对汀兰蹙眉轻道:“你先把娘娘扶到内殿,让她好好歇着吧!” “是!” 轻点了点头,汀兰扶着袁修月起身。 看着袁修月心神皆伤的样子,离萧然面色,不禁渐渐变得冷峻。 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怔立许久,终是忍不住悠悠一叹,他眉心轻拧,抬步向外走去。 …… 大殿外,姬恒一脸凝重,早已不知在殿门外站了多久。 见离萧然出来,他神情微变,却仍是恭身行礼:“奴才见过宁王殿下!” “姬总管?” 眉心于瞬间皱的极紧,离萧然凝眸睇着眼前的姬恒,心思百转之后,方才再次恢复到以往淡笑怡然的模样:“你这个时辰不在皇上身边伺候,怎地到这凤鸾宫来了?” 闻言,姬恒苦笑了笑,却也并不相瞒:“不瞒宁王殿下,奴才此行是奉皇上之命,来凤鸾宫摆膳的,但……却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正在犹豫着该如何与皇上回禀?” 离灏凌的脾气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如今,当今的皇后娘娘,俨然已经取代了司徒珍惜在他心里的地位。 倘若他此刻回去,将在凤鸾宫发生的一切禀明,他势必会不顾一切的赶过来。 但若他看见袁修月现在的样子,只怕现下没了侯爷夫人,失了大小姐的安国侯府,还会被扒下一层皮来! 如此,并非皇后所愿,最重要的是,动气伤神,他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气坏了身子! 深知姬恒在心中忧虑为何,却也早已料到,离灏凌应该察觉了袁修月的真实身份,离萧然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叹道:“姬总管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闻言,姬恒轻扯了扯唇,而后四两拨千斤的摇头苦笑:“宁王殿下,您是主子,比我这当奴才的要聪明,有些话,奴才要是不说,便是欺瞒主子,是死罪啊!” “既是如此……若是皇后娘娘不让你说呢?”离萧然看着姬恒,沉吟片刻后,方才悠然笑道:“如今皇上整日为国事繁忙,还要操劳岳王的事,皇后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家事,再为他徒添烦扰!” “那……” 稍作犹豫,姬恒作势便要向里:“奴才去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手中的玉箫,轻轻抬起,挡住了姬恒的去路,离灏凌侧目睨了他一眼,而后轻道:“姬总管不必去了,娘娘此刻心伤过度,应该不会见你!” 闻言,姬恒的脸色不禁明显变了变! 凝睇着姬恒微变的脸色,离萧然沉寂片刻,俊秀的眉头,微微一皱:“姬总管……” “奴才在!” 对离萧然微微恭身,姬恒等着他的吩咐。 好看的唇形,优雅勾起,离萧然下颔低下,迎着姬恒低敛的眸子:“这凤鸾宫里的主子,不是贤王妃,而是皇后娘娘,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啊?” 闻言,姬恒皮笑肉不笑的将头埋得更低了。 见状,离萧然苦笑了下,瞳眸之中不禁闪过一丝了然! 也是! 袁修月于离灏凌,与她于他的意义,是一样的。 既是他能发觉的事情,即便袁修月在离灏凌伪装的再如何得宜,终究也是逃不过他那双眼睛的! 在心下黯然一叹,他对姬恒笑了笑道:“姬总管,本王收回方才的话,皇后娘娘……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 “王爷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嘴角的笑,真实些许,姬恒对离萧然恭了恭身,并未进入凤鸾宫,他只抬眸向里忘了一眼,便脚步一旋转,重返夜溪宫。 看着姬恒离去,离灏凌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痛哭,他却不能上前,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痛苦折磨。 但,他不可以,离灏凌却可以! 他想,那个人的肩膀,应该才是最适合袁修月的! 亦是,她最想要的! 微凝眉,深深一叹,他仰望望了望正上头顶的艳阳,刺目的光,迫他微微将眸子眯起,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真正的情绪…… —— 御书房中。 识破了袁修月的身份,离灏凌心情大好,正认真批阅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抬眸之际,瞥了眼桌边的更漏,知午时将近,他唇角轻勾合上一本奏折,又取了一本未曾批阅的。 恰在此时,姬恒自殿外而入。 抬眼看了眼上位上的离灏凌,姬恒缓步行至御案前,恭身行礼:“皇上,奴才回来了!” “嗯!” 抬头瞥了姬恒一眼,离灏凌语气淡然的挑了挑眉:“朕吩咐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闻言,姬恒唇瓣经抿,却低垂着头,不曾应声。 半晌儿,不见姬恒出声,离灏凌再次抬眸,眉宇紧皱着看向他:“怎么了?” “皇上……” 将手里的拂尘,握得极紧,姬恒面色不郁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奴才没见着皇后娘娘!” 闻言,离灏凌心下陡的一突! 霍然起身,他声音微寒:“什么叫没见着?难不成,她有跑了吗?” “并未皇上所想,皇后娘娘此刻仍在凤鸾宫中!”连忙摇头,姬恒颤声垂首说道:“方才大将军来时,皇上不是让他去看看皇后吗?奴才与大将军一道同往,去时正好碰上安国候和侯爷夫人,正与皇后笼络感情!” “是吗?” 眉心轻拧,离灏凌面色有些难看,“若只是安国候夫妇与皇后笼络感情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神情?” 瞥见离灏凌有些难看的脸色,姬恒神情变了变道:“安国侯说,皇后与他血浓于水,到底是她的父亲,还有那侯爷夫人,她说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才生下皇后……其实她们说这些,本没什么,但大将军却一时气极,闯了进去,并当着皇后的面,戳穿了安国候夫妇的真面目……” 闻言,离灏凌只觉自己的心,蓦地一沉! 事关袁修月的身世,袁文德曾与他提及。 但袁修月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若此时袁文德当着的她的面,将袁成海夫妇的真面目揭穿,这个事实于袁修月而言,无疑太过残酷了! 心念所至,想到袁修月此刻的心情,离灏凌心下一疼! 察言观色的观察着离灏凌的神情,姬恒接着道:“还请皇上息怒,皇后已然对此事做出了决断,她已然将凌氏扒了金银,赶出京城,斥她一生行乞……” “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啪的一声! 将手里的折子甩在御案上,离灏凌眸色一凛,大步绕过御案,快步向外走去。 此刻,只要一想到袁修月正独自一人面舔舐着自己的心伤,离灏凌的心便一阵阵刺痛,恨不得能够立刻飞到她的身边! “皇上……” 惊呼一声,知离灏凌此行,一定是去凤鸾宫,姬恒连忙跟了上去。 但,当他出了御书房,殿外长长的走廊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离灏凌的影子…… …… 回到寝殿,袁修月便一直不曾再言语过,在贵妃榻上坐了许久,她才一脸疲惫的躺在凤榻之上,瞥了眼凤榻前一脸担忧的汀兰,她紧闭双眼,“你先下去吧,本宫想自己待会儿。” “娘娘,还是让奴婢陪着您吧!”立身凤榻钱,低眉瞅着袁修月,汀兰暗自叹息一声,蹙眉替她将被子盖好,却一直没有离开。 “汀兰!”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修月的眼睛依然幽闭,却轻轻启唇喃道:“本宫想喝一碗你煮的燕窝莲子粥。” “呃……是!” 迟疑应声,汀兰终是轻点了点头,“奴婢这就给娘娘煮!” 语落,她无奈一叹! 伸手逝去眼角的泪,又深深的看了袁修月一眼,她想着快些做好,也好来陪着袁修月,便快速离开了寝殿。 第一百六十章 家国仇恨 8 待汀兰一走,袁修月虽紧闭双眼,却是眉心紧拢,眼睫轻颤,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再次自眼角汹涌而出。早已将唇瓣咬出了血,却仍是忍不住哽咽出声,她颤抖着将自己的手塞进嘴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缓缓的,将锦被下的身子,蜷缩一团,她像个受伤的孩子,无助而又孤独的哭泣着…… 对于亲情,她奢望了太久。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因为自己长的不够出众,或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父母才总是冷落她! 但是现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的心却像是被人拿刀割开了一般,一直在不停的滴着血! …… 当离灏凌进入寝殿之时,所见到的,便是袁修月独自一人,蜷缩在床上,嘤嘤痛哭的情景。 只忽然之间,他的整颗心,便是一阵揪痛! 因一路来得及,他的呼吸,尚有些紊乱,但即便如此,他却不曾耽搁片刻,径自便跃上凤榻,将床上那个独自舔舐着自己伤口的女人,狠狠的,用力的拥进怀中! 他突入其来的动作,让袁修月身形一震! 紧接着,独属于他的麝香味泌入口鼻,知身后的人到底是谁,想着也只会是他,袁修月眼睫一颤,顿时哭的更凶了! 见她一时间哭的更厉害了,离灏凌顿时眉心微蹙。 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迫她转过身来面向自己,他满是怜惜的看着她早已哭肿的眼睛,不禁唇角轻勾,用满是戏谑的口吻道:“傻女人,本来就长的丑,现下这么一哭,丑的都没法儿看了!” 本来,袁修月眼角的泪,便不停的大颗滚落,此刻闻他此言,又窝在他的怀里,她小嘴一瘪,竟不再隐忍半分,哇的一声,在他面前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起来! “哇……” 她这么一哭,离灏凌顿时面色一变,便有些乱了手脚! 天知道,自打他出生以来,从来都是别人哄他,哪个女人在他面前不是笑脸相迎,如今这当着她面嚎啕大哭的,袁修月可是天下第一人了! 若是旁时,有女人胆敢如此,他大可直接拂袖而去,回头便降了那个女人的品阶。 可眼前哭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心头肉啊! 眼见着袁修月哭的稀里哗啦,一张口便大有不停之势,他看着心疼不已,自然要想法子去哄。 “你……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是我不会说话,你不丑,你长的最好看,闭月羞花,美若天仙……”七手八脚的替袁修月拭着眼角的泪,离灏凌见她眼泪越掉越凶,不禁眉宇一皱,感觉到自己的心底一阵阵的抽痛,他面色微赧,一脸懊恼的将她直接按在自己怀里,轻拍着她不停轻颤的背脊,让她一次哭个够!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直到如今,离灏凌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涵义。 从来,在他面前的袁修月,都是开朗乐观的。 她不怕他,敢跟他顶嘴,跟与对着干。 那样的她,总是生机勃勃的,从来都没心没肺的。 但眼下的她,却真的像极了水做的。 而这样的她,却让他为之心疼! 许久之后,听她哭声渐小,离灏凌轻轻一叹,蹙眉垂首,以食指轻勾她的下颔。见她双眸红肿,瞳眸含泪,他眸色一润,轻吻了吻她的眼角。 缓缓的,品尝着她眼泪的滋味,他像是在品评一道精美的菜肴,微微颔首道“咸的!” 闻言,袁修月扑哧一声,不禁破涕为笑! 吸了吸鼻子,她拽着他身上的龙袍擤着鼻涕,并不停抽噎道:“泪水本来就是咸的。” 见她不哭了,离灏凌高悬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下。 毫不在意自己的龙袍是否脏了,他微微抬手,将袁修月额前一缕垂落的发丝掖到而后,轻吻了她的额头,他无比温柔的出声问道:“哭够了吗?” “凌……” 早知他已猜到自己的身份,袁修月便也不再假装赫连棠,轻唤他名字,想到自己的父母,她刚刚才停歇的泪水,不禁又一次盈满了眼眶:“月儿……以后没有家了!” 闻言,离灏凌脸色微变,握着她双肩的手,不禁蓦地一紧! “你知道吗?” 视线有些呆滞的停落在凤榻红绡帐上,袁修月语气飘渺,却让人心疼:“我从小大,便一直在问我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爹娘从来都只疼明月一个,却将我孤零零的留在锦临院里,从来都不闻不问,不管我的死活!” “月儿” 轻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滞,离灏凌眸色微暗:“别说了……” “我想说……” 泪水,再次顺着眼角簌簌滑落,袁修月吸了吸鼻子,轻颤着唇瓣将自己心里的苦全部倾倒给他:“为了让他们喜欢我,我曾经不只一次的想要讨好他们,但是结果换来的,确实他们将我送到千里之外,让我在云阳自生自灭!” “他们该死!” 对袁修月心里的苦痛,感同身受,离灏凌面色阴寒,几乎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太过分了!” 紧咬着唇瓣,袁修月声音幽咽,面容凄然:“她杀了我娘,却与我爹说,是我命硬克母,还为表自己胸襟大度,对外生成我是我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让我憧憬了一辈子能够依偎在她怀中享受母女亲情的画面。” 可是这一刻,她的梦碎了! 想到自己过去,竟无数次的讨好自己的杀母仇人,她就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 心下,因她的痛,而深深的痛着,离灏凌眼底的爱恋,丝毫不掩,薄而性感的唇,微微抿起,他依依不舍的轻吻着她眼角的泪珠,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傻丫头,哭什么,那些人不值得让你落泪,没有他们,你不是还有我么?日后我们还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有了我们……这里就是你的家!” 听到他深情的话语,袁修月的心头不禁微微一颤! 恍然之间,三年一晃而过。 过去的他,总是对她处处刁难,不假颜色! 但此时此刻,他却如此深情的,希冀着她们的孩子,要许她一个家! 这种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自是平平常常。 可他,却身为一国之君! 这,让她怎能不动容?! 只顷刻之间,便感觉自己心间有一道暖流徐徐淌过,她微仰着头,将下颔搁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吸了吸自己的琼鼻,眸色中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这个地方,波云诡谲,到处都是利益和争斗,甚至不惜性命倾轧,我……真的可以将这里视作我们的家吗?” 听出她话里的担心,离灏凌不禁眸色微深! 抱着的手,倏而用力,他眸色坚定的点了点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相信朕,有朕在,一定可以!”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皱着,终是轻勾了勾唇角。 在宫中几年,她岂会不知,他是皇上,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属于他一人。 而她,若想独占于他。 难于登天!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 哪怕,他今日说的,只是一句空话,她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 因为,她爱他! 真的真的,很爱很爱…… “月儿……” 稍待片刻,感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离灏凌不禁轻轻开口:“凌氏罪不可赦,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我知道,应该杀了她……” 无奈而又苦涩的轻轻一叹,袁修月稍微离开他的怀抱,紧咬着唇瓣道:“但是袁家除了他们,还有哥哥,我不想将他牵连其中……即便我与袁家的情分再浅,那是我的娘家,是离国最受瞩目的第一外戚,日后袁家由哥哥来独撑门面,此事不宜闹得太大……” 闻言,离灏凌沉默片刻。 如今袁明月失身独孤辰,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凌氏虽只是被送出京城行乞,如此惩罚虽比不上凌迟来的痛快,却也足够她受的了。 罢了!罢了! 既是她不想继续追究,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 低眉凝望她许久,他轻抚她脸庞,眸色含笑,却又精光闪闪:“月儿,怎么办?” “什么?” 被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袁修月眉心一蹙,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平静沉稳的面容:“什么怎么办?” 离灏凌看着她,小心翼翼道:“我怕你会再跑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莞尔一笑! “其实……我只是想,等自己腿好了,再回来做你的皇后,但眼下被赫连棠摆了一道,却终是留在你的身边……”微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腿,袁修月无奈一叹,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她比了一个心形的手势,而后将那颗心装在离灏凌的胸口:“不管我跑到哪里,我心总在你这里,天涯海角信音稀,倦鸟却总会归巢!” “月儿!” 眸色闪动,离灏凌握住她的手,唇角笑意浅浅,眸中也早已桃花泛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家国仇恨 9 “凌……” 迎着他炙热的视线,袁修月唇角轻勾了勾,“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让你没办法再跑的好法子!”凝视着袁修月的眼,离灏凌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魅惑出声:“皇后娘娘,给朕生个皇太子吧!” 闻言,袁修月面色一红,不禁抬手捶着他的坚实的胸膛:“好你个离灏凌,我方才还哭的稀里哗啦,你倒好这就想着要欺负我了!” 伸手抓住她的手,离灏凌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一脸赖皮道:“谁欺负你了?你这女人昨晚想要的时候就来找我,我想要的时候,就是欺负你了?你……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吧?” “离灏凌!” 一张俏脸,红的都快泌出水了,袁修月仰脸看着他,一双眸子虽然红肿,却是晶晶亮亮,让离灏凌的心,不禁轻轻一动! “其实,我的月儿,在我眼中,是最美的!”轻轻而细碎的吻,温柔的洒落在袁修月哭红的瞳眸,离灏凌轻轻喟叹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离灏凌!你欺负我!” 眉心紧皱,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离灏凌,袁修月小嘴一瘪,作势便又要开哭! “打住!再哭我可就真欺负你了!”深吻她微红的鼻头,离灏凌坏坏一笑,并未继续对她怎样,而是轻声一叹,单膝跪在凤榻上,径自抱着她从凤榻上站起身来! “啊——” 一声惊叫,袁修月连忙伸手搂住他的颈背,花容失色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要干嘛?” “难得,你也有怕的时候!” 邪肆笑着,见她气鼓鼓的看着瞪视着自己,离灏凌唇角的笑稍稍一敛去,再次俯身轻吻了吻她的唇,深情款款道:“你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心里一定难受的厉害,眼下我疼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再欺负你?” 闻言,袁修月唇瓣轻颤了颤,眼眶一时间竟又有些红了。 “别哭,我最见不得你的眼泪!” 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离灏凌轻蹭着她的挺俏的鼻尖儿,“你不是喜欢吃东西吗?如今时近正午,难道一点不觉的饿吗?我可以早已饥肠辘辘了!” 十分应景儿的,离灏凌的话音刚落,便听他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闻声,袁修月眉心不禁拧起。 这响声,从皇上身上传出,未免有些太好笑了! 抬眸看着他有些尴尬的俊脸,她抿唇一笑,眼底的泪,也随着笑意渐渐散去。 “笑了哈!” 看着袁修月笑,离灏凌俊美儒雅的脸上,也随之浮上一抹笑意:“我让姬恒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都是你最爱吃的!” “既是如此……”紧抿的唇,早已成了一条直线,却仍旧掩不住袁修月脸上的幸福的笑颜。轻轻的,对离灏凌眨了眨眼,她挑眉看向花厅方向:“皇上此时不抱着臣妾过去,更待何时?”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笑容可掬的深凝袁修月一眼,离灏凌双臂上抬,用力掂了掂她不算重的身子,快步朝着花厅方向走去。 如他所言,此刻花厅之中,早已备上满满一桌好菜,且都是她最爱吃的!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见离灏凌亲自抱着袁修月进来,原本候在花厅的姬恒和汀兰皆是一脸笑意,该恭身的恭身,该福礼的福礼! “都起来吧!” 轻声吩咐两人起身,离灏凌将袁修月稳稳的放在膳桌前,因方才并未与她穿上锦履,他细心的对汀兰吩咐道:“去取个小凳来,垫在娘娘脚下!” “奴婢遵旨!” 瞥了一眼虽哭肿了眼,却一脸浅笑的袁修月,汀兰含笑点了点头,快步出了偏厅。 她想,此刻对于袁修月而言,皇上就是最好的良药! 须臾,她去而复返,依着离灏凌的吩咐,将小凳垫在袁修月脚下。 “奴婢与皇上和娘娘布菜!”抬眸之间,见离灏凌正含情脉脉的凝视着袁修月,汀兰心下一喜,忙取了公筷便要与两人布菜。 见状,离灏凌微皱了下眉,对汀兰吩咐道:“汀兰,把公筷放下!” “是!” 汀兰拿着公筷的手一僵,却不敢多言,只依言将公筷放下。 转眸看了眼汀兰,离灏凌伸手拾起她刚放下的公筷,垂眸夹了一块梅花扣肉,搁在袁修月面前的膳盘里:“今日这给皇后布菜的活儿,朕包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展颜一笑! 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公筷,边为他布菜,边蹙眉说道:“方才饿到饥肠辘辘的人,好像并不是臣妾啊!” 见两人甜甜蜜蜜,姬恒唇角不禁轻轻一勾,对汀兰略使眼色,他对离灏凌恭身请退:“奴才和汀兰姑娘到外面候着!” “去吧!” 头也不抬,由着姬恒的汀兰退下,离灏凌拿了银箸将袁修月布在膳碟里的菜肴吃进嘴里,抬眸之间,见袁修月并没有动筷子,他轻叹一声,而后挑了挑俊眉:“我听人说,人在伤心的时候,若吃些好吃的东西,心情便会大好,你一直都很喜欢吃,到了此刻,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悲愤化作食欲,多吃一些!” “皇上……” 看着眼前的离灏凌,袁修月的心底,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甜,很腻,却让她想要牢牢抓住! 是幸福的感觉! “怎么了?” 看着袁修月眸色微润,离灏凌眉心一拧,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没事!” 轻摇臻首,袁修月深吸口气,眼角的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滑落,她放下公筷,径自拿起银箸,将膳蝶里的梅花扣肉夹起,而后送到嘴边。 将樱红的唇瓣张开,咬着嘴边的梅花扣肉,有他的陪伴,好像连扣肉的滋味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没有再用公筷,而是用自己手里的银箸不停的为袁修月夹着菜,见袁修月渐渐放开,吃相着实不雅,他不禁暗暗摇头,苦着一张俊脸道:“可怜我风~流倜~傥,又身为堂堂的一国之君,竟娶了一位如此吃相不雅的皇后,真是暴殄天物啊!” 过去的她,身为一国之母,无论坐行,皆都是宫中典范。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个吃相不雅的女子,会那那个温和端庄的皇后,是同一个人! 也难怪他会连连摇头了! 闻他所言,袁修月咀嚼着嘴里的美味,抬眸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若皇上嫌臣妾丢人,直接废了臣妾便是!” 听她又一次提到废后一事,离灏凌俊颜一黑,冷着脸往她嘴里塞了一只水晶小笼包:“你想都别想!” “唔……” 嘿嘿一笑,将嘴里的包子拿手里,袁修月咬了一口,边吃边一脸同情的对离灏凌道:“那就没办法,皇上只能忍着了!” “朕愿意忍!” 轻笑着看着眼前的袁修月,离灏凌不禁在心下暗暗一叹! 若是放在眼前,她如此吃相,他只看一眼便会一脸厌弃,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她如此吃相,竟透着几分可爱和俏皮! 想来,他是让她吃定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既是有力气惹他生气,心里便该不那么难受了,离灏凌也就没多跟她计较。 时候不长,姬恒重新自门外进来。 在离灏凌和袁修月身前恭了恭身,他轻声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大将军袁文德在外求见!” 闻言,离灏凌眉心一皱,袁修月一脸喜笑:“赶紧让哥哥进来!” 抬眸瞥了离灏凌一眼,见他并未吱声,姬恒微微颔首,“是!” 语落,他转身便出了花厅。 须臾,姬恒引着袁文德进入花厅。 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见她虽眼睛微红,却神情尚可,袁文德暗暗松了口气, 一顿午膳吃下来,袁修月心情大好,倒是离灏凌时不时被她气的俊脸发黑。睨了眼脸色不算太后的主子,袁文德对他恭身行礼:“臣袁文德参见皇上!” “嗯!” 轻应一声,离灏凌什么没问,只低头又为袁修月布了些菜。 见状,袁文德眉脚轻抽,唇角轻弯了弯! 让皇上亲自布菜,他家丫头好大的谱啊! 抬眼看向自己的哥哥,见他一脸偷乐的模样,袁修月轻轻一笑,随即问道:“哥哥用过午膳了吗?”对于凌氏,他相信她的哥哥会妥善处置。 是以,此刻她不想问,也不会问。 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都心中必会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到那时她只怕连用膳的心情都没了! 知道袁修月的心思,袁文德同样未曾与她再提凌氏,只低头看了眼满桌的精美菜肴,轻声回了她的问题:“回娘娘话,臣刚从城外回来,还顾不得用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家国仇恨 10 闻言,袁修月的眉心,有些不自在的轻蹙了下。 指了指桌上菜色,她不以为然道:“那就一起吃吧!” “是……” 是字刚出口,便见离灏凌可以杀人的目光投射而来,袁文德心下一寒,连忙改口道:“臣军中还有要事,就不陪娘娘一起用膳了!” “这样啊!” 黛眉微蹙,斜睇了离灏凌一眼,见他垂眸不语,只顾着吃东西,袁修月一脸的失望之色的对袁文德轻声嘱咐道:“那哥哥到了军中,记得要用膳!” “呃……好!” 轻应一声,袁文德的视线,一直停落在袁修月身上,虽现下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他的眸底却仍然满是担忧之色。 半晌儿,见他还不走,离灏凌冷冷的斜睇他一眼:“大将军不是说军中还有要事吗?” 闻言,袁文德心神一震! 回过神来,抬眸看了离灏凌一眼,他眸色微敛的点了点头:“是,那臣……告退了!” “皇后这里,有朕在,你大可放心!” 抬眸迎上袁文德担忧的双眸,离灏凌神情淡然的说出一句让他安心的话,便伸手从袁修月手里拽过她刚刚拿在手里的一只油亮亮的脆皮鸡腿:“这个吃多了会难受!” 闻言,袁修月一脸不依,振振有词道:“方才是谁让我化悲愤为食欲的?” “我……” 话一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离灏凌将鸡腿丢到一边,端起边上早已准备好的漱口水递了过去:“漱口!” 眼看着袁修月一边嘀咕着自己还没吃饱,一边极不情愿的从离灏凌手里接过漱口水开始漱口,袁文德会心一笑,终是不动声色的退出了花厅! —— 午膳过后,吃饱喝足,袁修月吩咐汀兰打了盆凉水,略微将自己哭肿的眼睛洗了洗,便准备重新上床继续歇着。 见她如此,离灏凌倒也没拦着,直接吩咐姬恒将御书房的折子都搬到了凤鸾宫,在凤榻前新添设了张桌子,就守在她身边批阅折子。 侧身躺在凤榻之上,赶紧着自窗外吹拂而入的微风,袁修月斜睇着桌前正垂眸批阅着奏折的离灏凌,心中回想着今日种种,一时间再次湿润了双眼,想到她的父母,想到凌氏和袁明月,她不禁缓缓闭上双眼,无奈而有苦涩的轻轻一叹! 听到她的叹气声,离灏凌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抬眸看她,他眉宇轻皱了下。 “唉……” 将手里的折子放好,他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闻声,袁修月复又睁眸。 静静的凝视着离灏凌完美的侧脸,她轻扯唇瓣,出声问道:“我叹气,是心情不好,皇上又因何叹气?” “守着一个总是哀声叹气的女人,你觉得朕不会被传染吗?”眸华轻抬,对上她的眼,迎着她微润的眸子,离灏凌唇角轻勾,“皇后……你知道上一个在朕面前叹气的女人,如今是何下场吗?” 听他提到其她女人,袁修月眸色微变了变! 反正,他一不会杀她,而不会废她。 是以,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转身仰面向上,丝毫不以为然道:“皇上不说,我又怎会知道她是什么下场!” 将手里的朱笔置于边上,他站起身来,几步来到凤榻前,没有回她那个女人的下场,他低眉凝望着袁修月:“朕今日不批折子了,带你上稷山踏青如何?” 回眸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袁修月苦笑了笑:“心情不好,不去!” 如今贤王不在宫中,那些奏折明日早朝便是要用的。 袁修月岂会不知,若他现在跟她一起去踏青,她的心情确实会好些,但他夜里却要挑灯熬夜了。 她才不要! “那……” “皇上!” 正在离灏凌想着该怎样让袁修月开心一点时,姬恒在殿外进来,“岳王求见皇后娘娘!” 闻言,离灏凌眉宇一皱,低眉之际,见袁修月眸光微转,也跟着蹙眉,他心中顿时不爽! 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恭身而立的姬恒,他语气不善的问道:“他当这里是哪里,朕的皇后,是他想见便能见的吗?” “呃……” 感觉到离灏凌的不悦,姬恒干笑了笑,却侧目瞥了眼床上的袁修月。 眸色微深,袁修月有些狐疑的看着姬恒:“他可曾说因何事求见本宫?” 去年在安阳,她简直成了独孤辰的噩梦! 即便今时到了离宫,他每次见她,那隐忍的瞳眸中,也隐隐闪着狠辣的光芒,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 按理说,他绝对不会亲自来见她! 但此刻,他却来了! 心思飞快的转动着,忆起今日在御书房时,他为寻她,火急火燎,满脸焦急的样子,袁修月不禁眉心大皱! 他此时来见她,莫不是知晓了她和龙出岫之间的关系? 不应该啊! “娘娘……” 见袁修月脸色变了又变,姬恒忙低眸回道:“岳王说,他与皇上派遣的侍卫在宫中寻了一上午,却仍旧未曾寻到他要找的人,便想着这后宫之中,乃是皇后掌管,也许皇后会有办法……” 闻言,袁修月一愣! 知独孤辰并未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暗暗自心中舒可口气,随即如释重负的轻笑出声:“莫说这后宫如今不是本宫掌管,即便是……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 纵然她想要找到一个人,可以用千万种方法,但替独孤辰找人,还是算了吧! 谁让,她就是那个人呢! 沉默许久,一直深深的凝视着凤榻上的袁修月,离灏凌眉梢轻耸,眸色微深,一副深思的样子:“朕还真有些想不到,他对龙出岫还挺深情的!” 听出他话里的那股子酸味儿,袁修月黛眉一挑,回眸看了他一眼:“我的眼睛现在还肿吗?” 闻言,离灏凌面色不佳的点了点头:“还有一点点!” “一点点没关系……”迎着他渐欲阴沉的眸,她唇角一勾,自凤榻上坐起身来,对身边的汀兰吩咐道:“将本宫的凤袍取来!” “你要去做什么?” 眉心一动,离灏凌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皇上不是怕我闷着胡思乱想吗?那我便自己找点事情做!”讪讪然一笑,将离灏凌的手拿掉,袁修月自下了凤榻,由着汀兰为自己穿上凤袍,略整头髻,她回眸对离灏凌浅笑道:“批你的折子,不准跟来!” 闻言,离灏凌不禁一怔! 曾几何时,这宫中有女人敢如此命令他了? 可此刻,听袁修月这么说他,他心里非但不怒,反倒越发舒服了些。 眼看着她带上汀兰,缓步出了寝殿。 他冷笑一声,便也抬步跟了上去。 “呃……皇上!”疾行几步,跟上离灏凌的脚步,姬恒忍俊不禁道:“皇后娘娘不是说……不让皇上跟去吗?” “嘘!” 让姬恒噤声,离灏凌脚步继续上前:“朕不会出面,只是跟上去瞧瞧!” 袁修月和龙出岫,本就是一个人! 如今独孤辰想让袁修月帮他找龙出岫,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既是笑话,袁修月却又不能拆穿! 人啊! 往往开始一个谎言,就要用十个甚至百个更大的谎言来圆,而且对方是堪堪算得天下人的独孤辰……他此刻倒想去看看,他那位古灵精怪的皇后娘娘,接下来要如何与独孤辰周旋! 虽然,独孤辰看上他的女人,总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回头想想,他却又觉得,其实这样也好,若袁修月去跟独孤辰周旋,最起码可以让她暂时忘却自己心中的那份悲伤…… …… 凤鸾宫大殿之中,金碧辉煌,和暖的薰衣草香自炉鼎内袅袅升起。 此刻,独孤辰丰姿挺拔,一脸冷峻的站在大殿之中,只等着袁修月出来接见。 “皇后娘娘驾到!” 终是听到从内殿传来的唱报声,他眉宇一皱,遂转头看向内殿方向。 须臾,果然见袁修月自内殿出来,他垂于两侧的手,倏然紧紧握起,极为克制的恭身对袁修月拱手道:“参见离后!” “岳王免礼!” 淡淡的,睇了独孤辰一眼,袁修月轻拢凤袍施施然落座:“来人,赐座!” “喏!” 垂眸应声,大殿内当差的宫人,于左下位第一把椅子前站定,对独孤辰做引臂动作。 “不必了!” 声音清冷无温,独孤辰微扬下颔,瞥见袁修月微肿的眸,他微怔了怔,却于瞬间后,目光平静的看着上位上的她,“本王今日前来,是有急事要请教离后!” “哦?” 袁修月并不看他,只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伸手接过汀兰递来的茶盏,垂眸轻道:“方才本宫已然听姬总管说过,王爷此行是来让本宫帮你想办法寻人的?” “是!” 肯定的应了袁修月的声,独孤辰面色肃然道:“却又不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家国仇恨 11 闻言,袁修月眉形微挑。 微微抬眸,与独孤辰微冷的视线于空中相交,她神情淡漠却又露出一丝浅笑:“王爷这话,倒把本宫弄糊涂了,何为是又不是?” 不曾立即出声,独孤辰望着她,眼眸深处,深不可测! 见他不语,袁修月丝毫不觉心虚的凝望于他。 半晌儿之后,独孤辰眸色一变,终是开口,语气却透着几分难掩的失落:“皇后娘娘,昨日本王的人,在宫中找了一夜,今日一早皇上又派人在宫中找了半日,可本王……却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王爷的急切心情,本宫可以理解!”娥眉微蹙,袁修月垂眸浅啜一口茶,将茶盏伸手置于桌上,而后抬眸看向独孤辰:“但,本宫自去年受伤之后,便对宫中事物一直不曾过问,若王爷实在急着寻人,当去福宁宫求太后娘娘才对!” 独孤辰闻言,不禁冷笑了下。 将他的冷笑尽收眼底,袁修月亦是盈盈一笑:“岳王你笑什么?” “离后当真不知本王在笑什么吗?”薄唇轻勾,于刹那间,独孤辰身上原本的薄凉之气越发深重了:“离后,你聪明绝顶,应该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处处都有见不到光的地方,若一个原本好好的大活人,忽然之间没了音讯,遍寻不到,只有两种原因……要么便是她被人杀了,要么就是让人给藏了起来!” 闻言,袁修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心思微转,她唇角轻动,脸上的笑意却缓缓加深:“你怀疑是本宫将龙出岫藏了起来?”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何以一见她便会气堵的独孤辰,会忽然来凤鸾宫求见于她! 原来,他是怀疑龙出岫的失踪,与她有关! “难道本王怀疑的不对吗?” 视线微冷,反问袁修月一句,独孤辰幽幽深邃的目光,掠过袁修月平静的面庞,“昨夜,是宁王自雷洛手中抢走了她,而后宁王便一路来到了凤鸾宫中……” 今日,雷洛见他寻不到龙出岫,一脸伤神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将昨日所隐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是以,他顾不得与雷洛问罪,便立即动用自己在离宫的眼线,直接追查离灏凌昨日的行踪,终至最后所有的线索直指凤鸾宫,他菜马不停蹄的直接到了凤鸾宫中,来与袁修月要人! 听了独孤辰的话,袁修月眉头飞快一拧,但很快便又舒展开来。 眸华轻抬,迎上他深邃幽冷的目光,她哂然一笑:“既是你一口咬定,她到了凤鸾宫,本王也不瞒你,昨日……龙出岫确实到了凤鸾宫!”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独孤辰心下一紧! “那她人呢?她身上所中的迷情香……” “不劳岳王挂心!” 眸华稍微垂落,便又再次扬起,袁修月打断独孤辰的话:“她身上的迷情香已然全解!” 闻言,独孤辰身形一颤,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迷情香的解法世间唯有一种! 此刻,她却说龙出岫身上的迷情香已解? 那不就意味着…… 想到龙出岫失身于另外一个男人,独孤辰心下不由一翻! 原本紧握的拳,再次收紧,紧到手背发白,其上青筋紧绷,他声音极冷的出声问道:“是谁?是谁解了她的身上的迷情香?是不是宁王?” “那……本宫便无可奉告了!” 将独孤辰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袁修月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未想过要骗谁! 也从未想过,一向薄凉如他竟会真的动了情! 但,这一切,从开始便是错的,既是错的,便没有一错再错的道理! 是以,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她轻叹一声,再次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我只能告诉你,她将自己的身子,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这其中没有一丝强迫的,有的……只是真情!” “真情?” 眉宇紧皱,却像是失了魂魄,独孤辰的唇角,冷冽一勾:“她从未入过皇宫,又怎会识得宫中之人?袁修月,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岳王?” 怔怔的看着独孤辰的反应,袁修月的心,忽而揪起,深吸口气,她微微挑眉:“你对她,只是一时情动,却可曾想过,她可能也会骗你?” “她不会!” 冷冷的回了袁修月一句,独孤辰眸色冰冷道:“告诉本王,她在哪儿?本王要见她!” “你与她见与不见,结果都会一样。”淡淡垂眸,袁修月眸色晦暗的轻轻一叹:“岳王,如今的她,已然成了别人的女人,放手吧,她本就不适合你!” “你又不是她,凭什么就敢断言她不会对我动情?”声音陡的一提,独孤辰冷喝一声:“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此刻,独孤辰的反应,早已超出袁修月的预料! 静静的,凝视着身前的他,她脸色微变了变,终是沉声回道:“本宫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此刻她仍旧在这座皇宫之中,只是……即便本宫现下如此告知于你,若她不想见你,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得到她!” “这个,就不容娘娘操心了!” 冷冷一笑,独孤辰紧握双拳,转身向外走去,刚走出几步,他便脚步一顿,转身回眸又看了袁修月一眼:“本王一定会找到她!” 闻言,袁修月亦冷冷一笑:“即便你找到她又如何?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你还想要吗?” 听袁修月此言,独孤辰紧咬着下唇,半晌儿这才语气低沉道:“她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失了身子,在本王眼里,她比起你那姐姐,要干净百倍,千倍!” “你……” 心下,因独孤辰的话,而狠狠一抽! 听到他的话,袁修月心神俱震! 冷眼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样子,独孤辰讪然一笑,转身向前,大步向外走去! 既是此刻,她还在这座皇宫里,他便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找到她! 一定可以! —— 在独孤辰离去后许久,袁修月的心绪,却一直都无法恢复平静! 怔怔的,端坐在大殿很长一段时间,她唇角轻轻一勾,却缓缓逸出一抹苦涩的笑弧! “怎么?心疼了?” 站在内殿门口,看着怔坐在大殿里发呆的袁修月,离灏凌亦是眉宇紧皱,一脸的晦暗之色! 与袁修月一样,他也没想到,独孤辰竟会对龙出岫深情至此! 眉心紧拧,收回自己的心神,袁修月侧目看向离灏凌,满是无奈的叹声说道:“凌,他好像真的爱上我了!” 闻言,离灏凌面色一冷,几步上前将她从玉座上捞起紧紧抱在怀里:“眼下朕在你面前,你只能看着朕,不准再想他!” “到底是我心疼了,还是你在吃醋?” 抬眸瞥了眼将自己紧拥在怀的霸道男人,袁修月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蹙眉嗔道:“不是让你留在里面批折子吗?谁让你跟来的?” “喂!” 轻喝怀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离灏凌面色微沉:“我才是皇上!” 闻言,袁修月紧蹙了蹙眉头,伸手抚上他精致白皙的面庞,她无限爱恋道:“对,你才是皇上,我最喜欢皇上了!” 只她一句话,离灏凌原本微沉的俊脸,瞬间放晴! 轻吻了吻她的唇,她打横将她抱起,如至宝一般,抱着她返回寝殿…… …… 自那日之后,独孤辰便一直在离宫之中锲而不舍的找着他的宝贝,但即便他将整座皇宫翻了个遍,却仍旧没有发现龙出岫的下落!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开始消沉起来。 而袁修月,则正好与他相反! 因有离灏凌的每日陪伴,她心伤渐愈,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日,离灏凌下了早朝回来,刚抱着她想要亲热一会儿,却见在殿外候旨的林盛一路小跑着进了大殿! 见状,袁修月眉心一紧,随即从离灏凌怀中抬头问道:“何事?” “启禀娘娘……”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林盛恭身回道:“殿外,颜妃,刘美人,虞美人三位娘娘结伴而来,道是前几日见娘娘现身夜溪宫,想着您身上的伤也该养好了,由此特来觐见!” “呵……” 失声一笑,袁修月眸色微微闪动:“这凤鸾宫平日里门口罗雀,今儿是那阵风,把皇上的爱妃们都给吹了来!” “什么爱妃?” 听出她话里有话,离灏凌脸上的笑容,于瞬间敛去,低眉看着袁修月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转身对林盛淡淡说道:“告诉她们皇后娘娘在养伤,让她们全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闻言,林盛刚要应声,便又听袁修月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呃……” 这下,该林盛为难了。 只见他看了看袁修月,又瞥了眼离灏凌,一时间进退维谷的怔在大殿之中,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家国仇恨 12 见林盛如此,袁修月抬眸看着离灏凌,蹙眉轻笑着问道:“皇上猜她们此行是为何而来?” 垂眸看她,离灏凌淡淡说道:“方才林盛不是说来吗?她们此行是来与你请安的!” “这话皇上信么?”袁修月反问。 闻她此问,离灏凌眉心一皱! 颜妃,刘美人,和虞美人,她们三个平日最得圣宠,想当然尔,就如颜妃和当年的韩妃一样,她们之间的关系,自然微妙非常,且时不时的就会有些摩擦。 但今日,她们却是结伴而来。 若说她们是来请安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放我下来!” 见离灏凌皱眉不语,袁修月轻扯了扯唇,微微一叹,她动了动腿,让离灏凌将自己放下。 知她脾气执拗,若自己不放,指不定又会如何,离灏凌轻叹一声,终是将她重新放回玉座上。 重新坐回玉座,袁修月轻叹一声,淡淡笑道:“还请皇上先行回避……要不然她们几个都该拘束了!” “月儿!” 俊脸之上,尽是不悦之色,离灏凌眉宇紧皱着看向袁修月:“你现下没必要见她们!” “现下不见,日后也总是要见的啊!”笑的眉眼弯弯,袁修月轻推了推离灏凌:“既是今日我打算留在你身边,便没有在这凤鸾宫里躲一辈子的道理,为了你……有些事情,即便我不愿意面对,却也一定不会退缩!” 她的一句为了你,让离灏凌的心,不禁狠狠一窒! 沉寂半晌儿,他蹙眉轻抚她的脸,轻声叹道:“朕就在门后!” “好!” 声音极淡的点了点头,袁修月对离灏凌轻笑了笑,目送他离开,她对林盛吩咐道:“传她们进来!” “喏!” 应声之中,林盛朝殿外传道:“皇后娘娘有旨,传颜妃,刘美人,虞美人觐见!” 一语落,大殿内一片静寂。 只片刻之后,便见三名绝色女子,个个容貌倾城,自殿外款款而入。 于殿中立身,她们三人先是望了眼端坐上位的袁修月,而后齐齐出声,或是自称臣妾,或是自称妾身,皆都朝着袁修月恭谨俯礼。 见状,袁修月唇角轻抿。 淡淡的视线,自眼前美艳绝伦的三位大美人身上扫过,她庄柔一笑,对三人轻抬了抬手:“几位妹妹都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 三人再次一起出声,而后皆都站起身来,垂眸敛目的看着自己的脚下。 脸上的笑,依旧淡淡的,袁修月让三人落座,而后轻飘飘的将视线停落于左下第一位,正凝眉看着自己的颜妃身上:“一年多不见,颜妃妹妹比之以往,更加美艳动人了!” 颜妃眉头一蹙,连忙垂首起身,施施然行礼:“娘娘明鉴,臣妾年岁有了,自不比虞美人,年轻多宠,深得皇上盛恩!” 她口中的虞美人,是当今左相幼女,自幼娇纵跋扈! 入宫之后,更是仗着年轻貌美,有皇上宠幸,一直肆无忌惮! 当初袁修月离宫之时,她尚不曾入宫,待她离宫,她才被太后召进宫来,常伴皇上左右! 素来,她都知皇后自入宫之后一直不得圣宠,且于冷宫大火之后,便道是烧伤了腿,常年居于凤鸾宫,深居简出! 今日,她之所以前来,完全是听了颜妃和刘美人的话,道是她进宫之时,便不曾与皇后见礼,如今正在三国峰会之时,皇后不露面则以,如今既是露面,她便该到凤鸾宫例行请安! 是以,此刻听颜妃在皇后面前提起自己最是得宠,她倒也不含糊,直是嫣然一笑,满是骄傲道:“皇上宠着妾身,是妾身的荣恩,其实早几年放在两位姐姐年轻的时候,不照样如我现下一般得宠吗?” 闻她此言,刘美人面色一变! 紧握于袖摆中的手,微微收紧,她作势便要回嘴,却见颜妃的脸上仍旧笑意盈盈,不曾与虞美人计较什么,便抬眸看向袁修月:“一年有余,不知皇后娘娘身上的伤,可养好了吗?” 将三个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清清楚楚的都看在眼里,袁修月凝着颜妃的眸,微深了深,遂唇角一扯,苦笑着摇头:“那伤太重,还需再养些时日。” 听了她的话,颜妃面色一黯,低眉瞥了眼袁修月的右腿,她轻抿红唇,却不曾多言。 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虞美人蹙眉看向袁修月,终是上下将袁修月看了个遍,她一脸轻笑着问道:“皇后娘娘的腿伤到如今还不曾养好,可是日后都不会好了?”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 轻应一声,虞美人眸色微亮:“我入宫之时,太后娘娘便说过,若皇后娘娘的腿医不好,便不能再做皇后了……” “原来……是太后说的啊!” 脸上的淡笑,一直不曾敛去,袁修月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而后轻轻蹙眉道:“太后可有说过,若本宫不做皇后了,便让你来做皇后?” “那倒没有!” 轻摇了摇头,虞美人轻道:“不过皇上曾说过,他最喜欢我了!” “是吗?” 微微挑眉,将茶盏凑到嘴边,袁修月斜睇了眼内殿方向:“原来皇上最喜欢的,是妹妹你啊!他没说都喜欢你哪里吗?” “嗯!” 不知她此话是说给离灏凌的,虞美人轻笑着继续道:“皇上说了,他喜欢我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心直口快,有什么便说什么,我越是这样,他就越喜欢!” 闻言,袁修月又喝了口茶,而后微微颔首。 也是,他若不喜欢她。 就照虞美人这有什么便说什么的劲头,早该死了八百回了! 微一抬眸,见虞美人说到尽兴处,一时还停不住,而颜妃和刘美人都在凝眸看着自己! 大约意会到她们此行的真正意图,袁修月唇角轻扯,将茶盏置于桌上,而后略微沉吟片刻,再淡淡叹道:“如今这宫里,只颜妃妹妹一人,既是皇上如此喜欢虞美人,待那日本宫得空,便与皇上提起,虞美人便晋了妃位吧!” “什么?!” “什么?!” 袁修月的话,甫一落地,下位上除颜妃以为,刘美人和虞美人几乎同时出声,只不过有一个是一脸惊讶,一个则是一脸惊喜! 直接无视两人的惊讶和惊喜,袁修月淡淡一笑,眸华闪烁间,低眉看着颜妃:“颜妃妹妹,你觉得本宫如此提议可好?” “ 聪明如袁修月,怎会到了现在还看不出,今日这三个女人到凤鸾宫中,到底是所为何来! 或许,恃宠而骄的虞美人,确实是出于礼节来与她请安的。 但鼓动她前来的颜妃和刘美人,便有些包藏祸心了! 虞美人口中所言,一点也没错,离灏凌过去确实很宠她,另外,她的家世背景也足够强大,也正因如此,在宫中她可以凭着自己的性子口无遮拦,却足以一年有余,仍旧不曾触犯龙颜,犹得圣恩! 但她越是如此,便越是会有人看不惯她。 不过,她们看不惯,却不能对她如何,而她袁修月是当朝皇后……却可以! 说实话,袁修月也不喜欢虞美人如此张扬的性子,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虞美人声声所言,离灏凌最喜欢她,不过即便是不喜欢,她也不想让人当刀使了! 是以,她非但没有顺着她们的意思,惩治了虞美人,却张口便要晋她为妃! 反正,她只是提议,这提议能不能通过,还要看皇上! 而皇上么? 他若想的话,有他好看! 下位上,颜妃面对袁修月的忽然一问,静默片刻后,唇角浅浅一勾,美艳绝俗的脸上一对梨涡浅显:“皇后娘娘喜皇上所喜,自然是好的!” “妹妹说好,便是好!” 暗道颜妃确实心机够深,凡事喜怒不形于色,袁修月的脸上,仍是盈盈一笑,而后微微颔首:“那待明日里,本宫便会与皇上提起,让他晋虞美人为妃!” “妾身,谢皇后娘娘!”美艳的小脸儿之上,喜色洋溢,虞美人急忙起身,一脸欣喜的对袁修月福了福身。 见状,刘美人可不似颜妃那般能忍,只见她自座位上起身,对袁修月福身行礼:“皇后娘娘,虞美人方才入宫一年,伴驾时日尚短,且无子嗣,于龙脉无功,若晋她为妃,妾身不服!” 闻言,虞美人娇颜一变,微一转眸,她睇了眼边上的颜妃,转身对刘美人娇嗔道:“颜妃姐姐不是也无子嗣吗?据我所知,当年颜妃姐姐晋为妃时,也才伴驾一年而已!” 没想到虞美人会将事情扯到颜妃身上,刘美人抬眸看了颜妃一眼,见她面色微沉,她面色一变,紧咬朱唇道:“你与颜妃怎能相提并论?” “我为何不能与她相提并论?刘美人你莫要忘了,皇上如今最宠爱的人,是我!”似是早已忘了,上位之上,皇后仍然在座,虞美人唇瓣上,勾起一抹浅淡的冷笑,转身看向颜妃,他下颔微扬:“当年颜妃姐姐得宠之时,尚有韩妃与她争宠,可如今在这皇宫之中,你敢说有谁比我更得皇上宠爱吗?更何况她家世不济,而我父却是当初左相……”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家国仇恨 13 听虞美人提到自己的家事,颜妃沉静的面色,不禁微微又是一变! 眸华微抬,她斜睨了上位上正作壁上观的袁修月,见她低眉敛目的喝着茶,似是她们三人的争吵根本与己无关一般,她不禁唇角有些苦涩的弯了弯。 她的出身,本就不算太高,这一点她无可辩驳! 但,若说如今,有谁比她虞美人更得圣宠么? 那人不就是上位上坐着吗? “虞美人,你不要太目中无人!” 终是受不了虞美人盛气凌人,不把颜妃放在眼里的态度,刘美人深看颜妃一眼,对她冷声嗤道:“颜妃姐姐为人庄和,善以待人,深得各宫姐妹敬重与爱戴,而你却嚣张跋扈,与当年的韩妃有的一拼,你根本就没有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闻言,袁修月微微挑眉,倒是唇角仍旧轻勾着。 心下咯噔一下,颜妃脸色到底大变,出声喝止刘美人的口不择言:“刘美人,你也算这宫里的老人了,本宫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何必如此害我?” 语落,颜妃自座位上起身,对袁修月屈膝便跪了下来:“在这后宫之中,可得各宫姐妹敬重与爱戴之人,唯皇后娘娘一人!” 见颜妃如此,刘美人心下一怔! 回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她面色一阵惨白! 不曾多想,她抬眸瞥了眼上位上的袁修月,急忙跪下身来,颤声轻道“皇后娘娘明鉴,妾身是一时气极,这才口不择言,妾身的意思是……是……” “是什么?” 淡淡开口,语气之中透着几分清冷,袁修月低蔑着刘美人,蹙眉叹道:“颜妃以德服人,纵得千万人心,得各宫敬重与爱戴,本宫觉得也并无不可啊?” “皇后娘娘……” 颜妃面色不郁,眉心轻抿,却也知何为言多必失,是以,她只轻闭了闭眼,不再出声。她身边的刘美人,则因方才的失言,而一脸惊颤。 倒是虞美人见状,唇角轻勾,脸上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得意! 轻轻的,将视线从三人身上缓缓划过,袁修月唇角轻勾,从玉座上起身,而后步下高位。 虞美人见状,眉心轻颦,却到底微低了低头。 而跪在地上的颜妃和刘美人,则是眉心紧锁,一时间心中分外忐忑。 “刘美人?”于刘美人身前止步,袁修月低眉敛目,笑意盈然的出声问道:“你伺候皇上多久了?” 闻言,刘美人面色一紧,垂眸敛目:“回皇上娘娘,已然有四年了。” “四年?” 黛眉轻挑,袁修月转而看向颜妃,轻轻俯身,朝着颜妃伸出手来,袁修月轻声叹道“若本宫记得没错,颜妃妹妹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也该有六年光景了吧!” “是!” 声音低缓的点了点头,颜妃凝了眼袁修月白皙修长的纤手,将自己的手缓缓伸出,与之交握:“臣妾是当年皇上登基时,首选入宫的第一批秀女!” “嗯,本宫记得是这样!” 手腕微抬,扶着颜妃起身,袁修月唇角噙笑,却是眉心轻皱着对她轻声道:“方才刘美人的话,本宫并未多想,妹妹不必太过介怀!” “臣妾谢皇后娘娘!” 语落,颜妃作势便要再次福身,但尚不等她屈膝下落,便见袁修月再次伸手托起她的双臂:“不过妹妹你且要记得,在这深宫之中,以德服人是为好,但若做的太过,也许会把好变成不好!” 袁修月说话的声音,轻轻的,飘飘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棱角,但听在颜妃和刘美人耳朵里,却让她们心下同时一凛! 眸华一转,看向颜妃身边的刘美人,袁修月浅淡一笑道:“本宫身子有恙,不能受孕也就罢了,你们一个入宫六年,一个入宫四年,却谁都不曾为皇上诞下龙嗣,开枝散叶,这女人啊,最美的,也就那么几年,这几年一过,莫说是皇上,若换了本宫,也会独宠虞美人这样的年轻可人儿了。” 闻言,颜妃和刘美人皆都脸色微变! 心中有些苦涩的暗暗一叹,颜妃垂首轻道:“是臣妾福薄,没能为皇上诞下皇嗣!” “事在人为嘛!” 轻拍了拍颜妃的光滑的手背,袁修月让刘美人起身,而后微微一笑,轻声叹道:“若本宫是两位妹妹,此刻便回宫去,想着该如何伺候皇上,讨皇上欢心,而后尽快与皇上诞下龙嗣,也好晋妃位、贵妃位!” 袁修月的话,说到这里,若颜妃和刘美人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那过去几年,她们在宫里都算白待了! 人家这是明摆着在下逐客令了! “臣妾告退!” “妾身告退!” 双双福礼,颜妃和刘美人相继告退,谁都不想在凤鸾宫多待一刻。 “等等!” 见两人离去,袁修月唇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本宫忘了告诉两位妹妹,如今本宫尚在养伤,日后若无本宫召见,你们便不必再来凤鸾宫行礼了!” 闻言,两人心头皆都一颤,但谁都不曾出声,只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待两人一走,大殿里除了随侍的宫人,便只剩下袁修月和虞美人两人,目送颜妃和刘美人离去,虞美人红唇微弯,对袁修月巧笑倩兮:“皇后娘娘真厉害,妾身还从不曾见颜妃如今日这般……吃瘪!” 轻轻的,看了虞美人一眼,不知她是真没心机,还是装没的心机,袁修月的嘴角再次挂上淡淡的笑意:“虞美人若是没什么事,便也早些回去吧!” “呃……” 不想袁修月并未接自己的话,反倒直接对自己下了逐客令,虞美人花容一变,一时语塞,但片刻之后,她便再次出声问道:“皇后娘娘方才说要与皇上提晋妾身为妃之事,是随便说说,还是当真的?” “虞美人觉得,本宫是随便说说,还是当真的呢?”眸光越发柔和,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灿烂,直到此时,袁修月终于可以肯定,眼前这位方才种种,当真是装出来的。 离灏凌那句话怎说的? 扮猪……吃老虎啊! 见袁修月如此,虞美人微皱眉宇,“随便说说的吧!” 见状,袁修月淡淡一笑。 微转过身,她面向内殿:“离灏凌,你最宠的美人在这里,你打算在里面躲到什么时候?” 闻言,虞美人唇角一震抽搐。 “皇上?也在啊!” 果然,在袁修月声落之时,见身着一身明黄色常服的离灏凌从内殿出来,她唇角轻牵,垂首对他福下身来:“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低眉睨了眼虞美人,离灏凌眉眼含笑,一脸小心的看着袁修月。 见离灏凌如此,袁修月顿觉好笑! 眸华低敛,以下颔指了指仍福着身的虞美人,她唇角轻弯,语气温婉道:“皇上舍得让自己最喜欢的美人,就这么在这儿受罪吗?” 她表现的越是温婉,离灏凌的眼角便一直在不停的跳着。 “咳——” 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他面色微冷的,将视线停驻在虞美人身上:“虞秀致,你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受罪吗?” 虞美人,闺字秀致! “妾身确实是在受罪!” 俏脸微沉,虞秀致唇角微弯,一脸委屈的蹙了蹙眉:“可妾身这是罪有应得!” 闻言,袁修月微微挑眉,随即对眼前这位虞秀致更感兴趣了! 眸华低敛的瞥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伸手揽着她的香肩,而后对虞美人道:“你倒是说说,自己何罪之有?” “妾身不该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皇上最喜欢妾身……”含笑抬眸,眸光清澈,虞秀致笑眯眯的看着袁修月,“皇上喜欢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闻言,袁修月眸色一缓,看着面前这张妩媚的小脸,凝视着她清澈如水的瞳眸,她的心底没来由的心念一转,就是一阵喜欢! 兀自伸手,将虞秀致搀起,她转身看向离灏凌,等着他给自己作出解释。 “这个么……” 薄唇轻抿,离灏凌眸色含笑的看了眼虞秀致:“你先回你那去!” “呃……” 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虞秀致撇唇问道:“妾身可以说不吗?” “当然可以!” 不以为然的轻点了点头,离灏凌双手抱胸,语气中不无威胁之意:“除非你明日不想在宫中再见到他了!” 闻言,袁修月眉心一蹙。 却见虞秀致小脸一瘪,喃喃声道:“皇上不要吧!” 下颔微扬,离灏凌对虞秀致低眉轻道:“那就乖乖回去!” “是!” 美丽的脸上,再不见一丝喜色,虞秀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对袁修月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由轻笑了笑,拉过她柔弱无骨的手,她轻声说道:“妹妹日后若是得空,记得常来本宫这里走走!” “嗯……” 才刚要嗯声,却又想起离灏凌,虞秀致看了他一眼,而后轻道:“哪日皇上不在妾身再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家国仇恨 14 闻言,离灏凌俊脸一沉。 抬眸瞥了他一眼,不见他发作,她俏皮的对他眨眼吐舌,惹的袁修月咯咯轻笑,她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出了大殿,袁修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不禁感叹出声:“好漂亮的女子!” “哪有!” 搂着袁修月肩膀的手收紧了些,离灏凌垂眸看她:“在朕眼里,没人比你更漂亮!” 闻言,袁修月不禁莞尔! 离灏凌这话,虽然一听就知道是假话,但听在她的耳朵里,却不禁又有几分甜滋滋的。 重回寝殿后,袁修月从离灏凌口中得知,虞秀致是左相最小的女儿,自儿时起便经常入宫,而她活泼的性子,自是深得钟太后宠爱,也因为钟太后喜欢虞秀致,自去年她离宫之后,太后便执意他召虞秀致入宫为妃! 奈何,入宫第一夜,她与离灏凌说的第一句话,便如袁修月当年与他所说一般,她不喜欢皇上! 是以,有了她这句不喜欢,在搞清楚她喜欢的人是谁之后,离灏凌并未强迫她,只是与她一人睡榻,一人睡地,如此荒度了一夜春宵,天亮之中,他并未如她所愿,从此冷落她,而是即刻便封了她美人,并日日驾临朝华殿,愣是让她做了这宫中最受宠的女人! 想当然而,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有名无实的。 而她的存在,正好为他挡去太后和宫中妃嫔,让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将自己的身心,都留给他眼前的这个女人! “唉……原来皇上口中的逢场作戏,就是这样作戏啊!” 于凤榻之上,仰躺在离灏凌怀中,听着他说着虞秀致的过往,袁修月不禁轻轻一叹道:“皇上这样做,虽是让她与你挡去了不少的麻烦,却可曾想过,她的一辈子还很长,总不能一直如此在宫中青春虚度啊!” 闻言,离灏凌沉默了。 微仰着头,袁修月深深凝望着他:“方才你不是说她有喜欢的人吗?何不成全了她们?” “是啊!” 轻轻一叹,离灏凌再次出声,悠悠然道:“若是可以,朕也想成全她们!” 听出离灏凌语气里的无奈,袁修月眉心一蹙。 他说的既是也想,那便一定是有所顾虑! 心思微转,她眉心越蹙越紧:“她喜欢的人,莫不是……” 下颔轻动,微微垂眸笑看她一眼,离灏凌凝着她的眸,苦笑着点了点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闻他此言,袁修月眸色微暗! 是那个人吗? 若是那个人,虞秀致若想走近她,只怕会难于登天啊! 毕竟,她的父亲是左相,她若与那个人联姻,势必会被所有人不容! 转念一想,果真觉得虞秀致很好,却又不能为她做些什么,袁修月不禁在心底暗暗一叹! 人生啊! 总有许许多多,这样或是那样的不如意! —— 墨菊阁,顾名思义,以菊花为名,入目所见,皆是各色上品贡菊。 除了各色菊花以外,这里的摆设,雅致中透着几分贵气,亦是十分之讲究! 这里,便是颜妃的住处! 自凤鸾宫回返,颜妃绝美的脸庞,一直无喜无忧,直至进了前厅,屏退了一种宫人,她才面色微愠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刘美人:“刘妹妹,你好啊!” 闻言,刘美人娇躯轻颤! 抬眸看着一脸愠怒的颜妃,她咂了咂嘴嘴,随即嗫嚅道:“颜妃娘娘,妾身不是故意的!” “哼!” 冷哂一笑,颜妃娥眉轻蹙,语气轻柔道:“你不是故意的都差点害死本宫,若是故意的,本宫不得死无全尸么?” “娘娘!” 惊呼出声,刘美人忙解释道:“妾身只是看不惯那虞美人一直贬低娘娘,想说娘娘的好,却不想言多必失,幸好皇后娘娘不曾追究……” 听刘美人提到袁修月,凝着她泫之若泣的样子,颜妃眸色微变了变! 眉心紧锁,她沉吟片刻,面色慢慢好转! 唇角轻轻一勾,她对刘美人轻轻一叹,随即细心叮嘱道:“皇后娘娘,不是简单女子,日后你说话做事,都要仔细这点儿,还有那虞美人,如今既是皇后都忍下了她,日后你在宫中,也要低调一些,莫要与她再起了冲突!” “妾身记下了!” 心下微动,刘美人满脸感激的点了点头。 “好了!” 抬手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颜妃转身向后,由翠儿扶着斜倚在锦榻上,缓缓瞌上眸子:“本宫累了,想歇一歇,你便先回吧!” 见她如此,刘美人微微垂首:“妾身先行告退!” “去吧!” 轻轻摆手,却不曾抬眼,颜妃秀气的眉心,不禁轻轻一拧! “这刘美人也是,今日竟这般沉不住气,三两句便让虞美人给气跳了脚……”轻声嘟囔一声,对刘美人多少有些不满,翠儿伸手轻抚颜妃紧拧的眉心,轻声劝着自己的主子:“今日之事,根本是刘美人和虞美人两位美人争风斗气,牵连了娘娘,皇后娘娘心里跟明镜似得,不也没怪罪娘娘吗?” 闻翠儿此言,颜妃眉心轻动! 轻轻的,喟叹一声,她眸华浅睁:“你以为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今日之事,袁修月虽未曾怪罪于她,但在面对她时,却是绵里藏针,处处针对! 在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或是出了纰漏,竟会让袁修月如此注意她,但想来想去,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须臾,见厅外当差的太监快步进来,恭身到跟前打了个千,她不禁轻挑黛眉:“何事?” 在颜妃身前恭了恭身,太监呈上一封书信,道:“启禀娘娘,皇后的姐姐袁明月,方才差身边的丫头送来一封密信,道是务必让奴才亲自交到娘娘手里!” 闻言,颜妃黛眉微蹙,微微抬眸,她斜睇了翠儿一眼。 翠儿会意,自太监手中接过书信,而后将书信拆开,恭身呈于颜妃眼前。 低眉一瞥,细细将书信看过,颜妃眸色微转! 静窒片刻,她眉心轻颦,抬眸问着翠儿:“你可还记得,去年冷宫着火之时,皇后伤的是哪条腿?” 翠儿闻言,虽是一脸疑惑,却在思忖片刻后,十分肯定的回着自家主子:“是右腿!” “右腿……” 心思微转,颜妃潋滟的红唇,轻轻一弯,:“这世上……会有这么的巧的事吗?!” 语落,她吩咐翠儿准备笔墨纸砚,而后将眼前的信纸接过,随之撕成碎片,一片片洒落厅内…… —— 自那日,颜妃和刘美人离开凤鸾宫后,便各自守在自己宫里,再不曾去找过虞美人。 一晃又是几日,四国峰会的事情谈的顺风顺水,宫中一切,亦是风平浪静,袁修月的日子,自然也过得怡然自得! 这一日,她命汀兰将早已遣派到其她各宫的芊芊和荷儿找了回来,不仅如此,影子也自宫外回来,并依着离灏凌的吩咐,重新搬进了凤鸾宫。 一时间,大家犹如当年在冷宫时一般,重新聚到了一起,欢笑声再次在凤鸾宫响起! 又过了两日,赫连棠在与龙婆仔细斟酌后,命自己贴身宫人,将治疗袁修月腿伤的方子,带进了凤鸾宫。 看了方子之后,袁修月当晚便自己下针,开始为自己针灸! 虽然,整个针灸过程,会很痛,且每次针灸完毕之后,她都会痛出一身的虚汗。 但即便如此,她却每日坚持,只希望自己的腿可以早点好起来。‘ 那样的话,她便可以尽快光明正大的站在离灏凌身边了! …… 这一日,夜沉似水。 袁修月施针之后许久,腿上的痛感,却迟迟不曾消褪。 心想着是不是方才施针的时候碰到了受伤的筋脉,她抬头望了眼榻前的更漏,知离灏凌此刻正在夜溪宫中与独孤辰敲定三国峰会最后的准确时间和地点,并未让人前去通禀,她只自己服了止痛的丹药,便吩咐汀兰不要打扰自己,侧身蜷缩在凤榻之上等着痛感褪去。 但,服用了止痛丹药,又在凤榻上躺了许久,她只觉自己腿上的痛楚非但没有减轻,反倒更重了些。 终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紧咬朱唇,轻轻的,挽起自己裤管,当她看着小腿上狰狞的伤疤,和伤疤上不正常的暗色时,她心下微凉,不禁吃痛的呻吟出声! 须臾,听到凤榻上传来的细碎呻吟声,汀兰眉头紧蹙,实在忍不住上前。 轻掀红绡纱帐,她只往里面望了一眼,便见袁修月面色苍白,额际冷汗涔涔! “娘娘,您怎么了?”心下一惊,汀兰连忙倾身上前。 “痛……” 抬手封了自己小腿上的穴道,袁修月唇瓣轻颤,却半晌儿只说出一个痛字,紧皱着眉头,她用力闭上双眼,颤声说道:“银针上有毒!” 闻言,汀兰心下不禁咯噔一声!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家国仇恨 15 “怎么办?奴婢……” 心下一慌,汀兰手足无措的转身便要向外走:“奴婢去找皇上!” “站住!” 感觉自己的腿似有一把剔骨刀,在不停的剐着自己的肉,袁修月面色苍白,咬牙喊住汀兰:“皇上现在正在跟岳王谈三国峰会的事情,不容打扰!” 重要的是,她不能让独孤辰知道,她的右腿有伤! “那……” 双手轻摊,一时间慌了手脚,汀兰亦是急得满头大汗:“那奴婢去传太医!” “太医拿本宫的腿……不是也没办法吗?”腿上的痛,直达心间,袁修月忍痛蹙眉,苦笑着对汀兰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呐!” 泪水于瞬间浸满眼眶,汀兰上前抱住袁修月,感觉到她的身子因疼痛而止不住的轻颤着,她眸光闪烁,忍不住呜呜痛哭起来。 “你哭什么?” 额际上细汗密布,袁修月努力想伸直自己的腿,终是忍无可忍的再次痛呼出声:“去将药箱取来!” “是!” 急急的应了一声,汀兰快步离开凤榻。 片刻之后,她去而复返,将手里的药箱打开,她喘息着询问袁修月:“娘娘要吃哪一种药?” “百解丹!” 瞥了眼药箱,袁修月指了指暗红色药瓶。 百解丹,可解百毒,若非太过刚烈的毒药,都可缓解。 “百解丹!”连忙伸手,将暗红色的瓶子拿在手中,汀兰哆嗦着手,将里面的丹药倒出一颗,塞到袁修月口中。 不曾就水,径自干咽而下,袁修月疼的有些虚脱的微闭眼了闭眼,朝门外用力喊道:“影子!” 许是她的声音太小,影子一时间并未出现。 汀兰见状,不禁气急败坏的车开嗓子又喊了一声:“影子!” 闻声,影子快速而入。 掀起纱帐,见袁修月一脸痛楚,她心神一颤,转头问着汀兰:“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说,今晚她所用的银针有毒!”眼底的泪,泫之若泣,汀兰心中急切,声气也跟着变得不善,“那银针遇毒便会发黑,该死的怎么会被人动了手脚却一点异样都没有?!” 闻言,影子面色一沉,转身便要出去:“我去禀明皇上!” “影子!皇上在谈三国峰会的事!” 颤巍巍的唤了影子一声,袁修月不曾睁眼,只紧蹙眉头对她摇了摇头,咬唇说道:“本宫知道你身上有可以出宫的令牌,可眼下可以救本宫的,只有贤王妃一人,她如今身在聚仙楼……宁王最熟悉哪里的环境,你现下去找皇上,倒不如去桃源居找宁王,让他务必出宫去将贤王妃与本宫找来!” 闻言,影子面色一肃! 但只是片刻之后,她便重重点了下头,不曾耽搁片刻,转身欲要离开寝殿。 待影子走后,袁修月对汀兰微喘着吩咐道:“你去与本宫提桶冷水来!” “是!” 汀兰神魂惊颤的点了点头,忙从凤榻上起身。 但回眸之间,瞥见袁修月紧闭双眼的样子,她心下一狠,急忙跑到寝殿外,对林盛吩咐道:“林盛,你速去提一桶冷水来! “是!” 见汀兰神色不对,林盛不曾多言,径自依言去出去办差。 蓦地转头,看向怔在一边的芊芊,汀兰蹙眉道:“此刻皇上正在夜溪宫与岳王谈三国峰会的事情,你速速过去,待事情谈完,立刻请皇上过来!” “奴婢遵旨!” 低眉点头,芊芊快步跑了出去。 须臾,汀兰与林盛提着冷水进入寝殿。 吩咐她们将水桶置于榻前,袁修月没有丝毫犹豫,径自将自己的右腿,伸出冰凉刺骨的冷水之中。 “啊——” 俏丽的容颜,瞬间因剧痛与极寒而扭曲,袁修月紧咬下唇,仰头忍受着常人所无法容忍的痛楚,直至片刻之后,她身形一颤,整个人昏厥过去。 “娘娘——” 耳边,汀兰嘶喊的声音,适时传入脑海,袁修月虽听的到,却再无将眼睛睁开…… —— 桃源居。 桃蕾簇簇,即将大规模怒放。 自从雷洛手中救下了袁修月,他深知独孤辰不会善罢甘休,是以,这些日子以来,用过晚膳后,他便再也不曾到御花园去赏景儿! 今夜,晚膳过后,犹如前几日一般,他自顾自的摆了棋局,照着袁修月的棋路与自己对弈,倒也乐在其中! 抬眸之间,见影子出现在门外,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唇角轻勾,他将手中棋子放下,对影子笑的如沐春风:“今日这是刮的什么风?竟然把影子吹到本王这里来了!稀客啊!” 暗道一声希望过会儿他还能笑的出来,影子在离萧然身前站定,对他恭了恭手,如以往一般,开口简单直接,“娘娘有难!属下特来求王爷帮忙!” 闻言,离萧然脸上的笑容,瞬时一僵,“发生什么事了?” 他以为,袁修月和离灏凌之间,又发生了问题! “娘娘治疗腿伤的银针被人动了手脚,此刻身中不明之毒!” 将汀兰说与自己的,一五一十的告诉离萧然,影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遂照着袁修月的吩咐,对他说道:“属下到聚仙楼的次数不多,对那里的环境也十分生疏,娘娘让属下随王爷出宫去找贤王妃!” 闻言,离萧然眸色一冷! “中毒了?!”眉宇紧拧,他抬步向外:“本王先去看看皇后的情况!” “王爷!” 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影子对他摇了摇头:“此刻皇后娘娘疼的死去活来,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听影子说袁修月疼的死去活来,离灏凌身形一滞,面色飒然变冷! “走!” 只斜睇影子一眼,他没有再提要去看袁修月,而是径自抬步,快步朝外走去。 见状,影子眸色一敛,连忙跟了上去。 离萧然和影子,一行二人出了桃源居,便一路朝着南城门而去。 所幸影子手中有可以出宫的令牌,是以,她们在出宫之时,并未遇到过多阻拦! 出了皇宫,未曾下马,离萧然与影子同时猛夹马镫,将马鞭重重一挥,只片刻之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夜溪宫,大殿之内。 事关三国峰会,离灏凌和独孤辰的最后一次谈判,终于告一段落。 此刻,他们二人,皆是风华绝代,正于大殿中对盏闲谈。 原本,每年冬天,三国君主便会于南陵,离楚交界的南陵,举行一次三国峰会,但是去年冬天时,离灏凌和赫连煦在南陵直接与独孤辰就去年安阳之事撕破脸面,最终三国峰会落得不欢而散,而当事三国,亦剑拔弩张,加紧往各自边境屯兵! 期间,独孤辰本仗着南岳兵强马壮,并不屑于离国,或是楚国任何一国,但因离灏凌与赫连煦联盟,逼得他在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再次出面斡旋,力图再次召开去年只开始,却不曾有过结束的三国峰会! 这,也就有了他的此次出行! 而如今,除了开始出现了一些意外,一切皆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就如现在,他们商定在独孤辰前往楚国,游说楚皇之后,于今年盛夏七月初二,再次于南陵召开三国峰会! 席间,离灏凌微抬眸华,黝黑而深邃的眸中波光闪闪,唇角轻勾着,他笑看独孤辰“岳王,如今你想要的,本皇都许了你,这三国峰会的日子也定下了,接下来你便应该到楚国去面前楚皇了,就不知你打算何时动身前往楚国?”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暗,抬眸轻看离灏凌一眼,他淡淡叹了口气:“本王想找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实在不忍就这样一走了之啊!” 凝着他微暗的眸,离灏凌眉心轻拧。 心想着你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她,他略一沉吟,片刻之后,只见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灿烂绝伦的笑弧跃然脸上:“既是岳王放心不下,那……七月初二,距今还有短短不到三个月,此去楚国,便是月余,再从楚国到南岳,这时间实在是太过紧张了……不然这样,本皇将三国峰会的日子,再往后推上一推如何?” 听离灏凌此言,独孤辰面色微变了变! “儿女私情,怎能与家国大事相提并论?”眸色微敛,他抬眸凝着他优雅绝俗的笑靥,不禁苦笑了笑,叹声说道:“不管能否找到她,本王都会于三日之后起身离开这里前往楚国!” 离灏凌看了独孤辰一眼,而后轻叹一声,唇角倏而一勾,笑的意味深长:“即便岳王离开,本皇也会帮你继续寻找出岫姑娘!” 闻言,独孤辰眉宇轻皱,凝着离灏凌脸上的笑,他唇角轻勾,却终是微微垂首:“本王在此多谢离帝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轻轻一笑,离灏凌对独孤辰举杯:“本皇再次,欲祝岳王此去楚国一路顺风!”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家国仇恨 16 “但愿吧!” 似笑非笑的睨着离灏凌,想到从岳国一路到离国自己被追杀的次数,独孤辰不禁心下冷哼! 轻笑之间,将杯盏中酒水饮尽,离灏凌微微抬眸,见姬恒自殿外快步而入,他逐敛笑意,静等着他来到身前。 “皇上……” 声音隐隐发颤,姬恒在离灏凌身侧站定,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皇后娘娘中毒了!” “什么?” 只一瞬间,便见离灏凌面色一变:“严重吗?” 姬恒面色难看道:“听芊芊说,很疼!” 闻言,离灏凌的心,瞬间揪作一团! “岳王还请自便,朕有要事,要先行离开片刻!”再也无法安然而坐,对独孤辰如是说了一句,离灏凌倏然起身,快步离开大殿! “离帝慢走!” 将手中玉盏送至唇边,看着离灏凌于灯火阑珊中离去的挺拔身影,他唇角轻勾,淡淡一笑,而后将盏中美酒,仰头一饮而尽…… 很疼吗? 当然会疼! 如若不疼,怎么对得起去年她给他所带来的屈辱? —— 凤鸾宫中。 自袁修月昏厥之后,汀兰终是立即传了太医! 离灏凌抵达凤鸾宫的时候,凤鸾宫早已乱作一团,太医院里的正副两位院正,正在与袁修月请脉! “怎么回事?” 甫入寝殿,入目便是袁修月苍白如纸的憔悴容颜,离灏凌心下一怔,只顷刻之间,便有肃杀之气自他周身溢出,他冰冷的视线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凤榻前的两位太医身上。 浑身忍不住轻颤了下,在离灏凌冰冷的视线注视下,两位太医如芒刺背,早已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握了握满是汗水的手掌,太医院院正谢太医,跪身凤榻之前,对离灏凌叩首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脉象虚滑,舌苔泛黑,此乃中毒之兆啊!” “娘娘平日用膳都是与朕一起,怎么会中毒?”额际青筋暴起,离灏凌声音隐颤,却夹杂着如暴风雨般的怒火看向袁修月身边的汀兰:“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闻声,早已哭红了眼睛的汀兰不禁心神俱颤! 与林盛芊芊等人,纷纷跪落在地,她咬唇哭道:“皇上,娘娘每日都会以银针针灸伤腿,这几日来一直无恙,只今夜用过之后,却一直痛的厉害,后来奴婢听……听娘娘说,她这是中毒了……” 说到最后,汀兰早已是泣不成声:“奴婢该死,没能照顾好皇后娘娘!” “不怪汀兰……” 不知何时,袁修月已然转醒。 毫无血色的脸,缓缓转向离灏凌,她唇瓣轻颤了颤,对他苦涩一笑,而后轻动了动身侧的手,有些艰难朝他伸出手来。 在意识到自己中毒之后,她便服用了百解丹,且还封了自己的穴道。 但,即便做这些,她却仍旧没能阻止自己毒发!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种毒药,该也是由个人调配,以多种毒药掺和而成。 “还愣着作甚?感觉给皇后医治,若皇后今日有个三长两短,朕让你们全都陪葬!”声音之中,有暴怒,有急切,还有深深的恐惧和无所适从,看着眼前朝着自己伸手的袁修月,离灏凌觉得自己心下痛的仿佛在滴血,紧咬牙关,他疾步上前,伸手握住她柔软无力的手:“月儿莫怕,朕在!” “凌……” 轻轻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想要握紧他的大手,却终是没有那份力气,袁修月气若游丝的唤了他一声,袁修月双眸向上,目光迷茫:“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累没关系,有朕陪你!” 死死握紧袁修月的手,离灏凌蹲下身来,揽过她的头,在她耳边轻道:“袁修月,你给朕听清楚,你若敢闭上眼睛,我一定杀了汀兰!” 闻他此言,袁修月心里一酸! 缓缓转眸,定定的看着他俊颜之上,一脸阴狠的表情,她唇角轻抽了抽,气若游丝道:“你最讨厌你拿汀兰要挟我!” “这次朕是认真的!” 轻抚她额上早已被汗水濡湿的长发,离灏凌说话的声音极轻,轻到只有袁修月一人可以听见,但他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容置疑,“你若死了,我让这里所有的人陪葬!” 知道他说这些话,是认真的,袁修月喉间哽咽,终是忍不住眼里的泪水。 “他们救不了我!” 斜睇了眼凤榻前的太医们,袁修月低垂眼睑,眼角滑落的泪,打湿了她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只有她……我在等赫连……棠!” 语落,她瞳眸涣散,终是缓缓的闭上双眼,只她眼角滴落的清泪,仍旧不停的簌簌滚落…… “月儿……” 只忽然之间,自己的整颗心,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看着袁修月无力的闭上双眼,离灏凌身形猛地一僵! 今日午后,她还有说有笑的,与他撒娇,说要替她生个太子,再生个公主! 可眼下,她却忽然像失去了生命一般! “娘娘……” 以为袁修月药石罔医,汀兰不禁痛哭出声。 “哭什么?月儿还活着!” 伸手探了探袁修月的气息,离灏凌心弦微松。 “皇上,您让一让!” 不知何时,自寝殿外进来一名老者,只见他几步上前,竟将怔在凤榻前的离灏凌毫不客气的给挤到了一边。感觉到离灏凌足以杀人的冷冽视线,老者的双手,一手抓着袁修月的手腕,一手扶上她的脉。 “王太医?” 认出来人,离灏凌俊美的眉,紧紧皱起,他看着眼前正在与袁修月把脉的老者,不禁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位王太医,当年乃是楚国皇宫的太医院院正,是鬼医后人,曾因救难产的司徒珍惜,而一路从楚国流落离国,后在司徒珍惜回楚国之后,便也跟了回去。 他此刻,应该在楚国才对! 离灏凌做梦都想不到,在现下这千钧一发之时,这位老太医竟会突然出现在此! 不曾理会离灏凌惊诧的目光,王太医在与袁修月把脉之后,低头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银针,快速且精准的在袁修月身上的几处大穴上施起针来。 片刻之后,待施针完毕,王太医伸手拭了拭额头的汗渍。 “老夫是收到公主来信,才从楚国赶来的,此行目的,是为皇后医治她的腿,却不想碰上今日这般……”轻轻一叹,讲明自己的来意,王太医抬眸看向离灏凌,不等他出声相问,他便皱眉轻道:“皇上心下可以放心,有老夫这几根银针,娘娘可以再拖上一个时辰,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公主,让公主帮皇后娘娘医治,她是解毒的高手,就算再厉害的毒,到了她手下,也不会有死人的!” “皇嫂在聚仙楼!” 离灏凌眉心一皱,转头对外吼道:“暗云!” 一语落,暗云顷刻出现在他身后,尚不等他出声,便见汀兰开口道:“娘娘早前已然排了影子去找宁王,请宁王去接贤王妃!” 闻言,离灏凌心下暗暗舒了口气! 在这一刻,他心中所想,并非是离萧然胆敢私自出宫,而是事关袁修月的性命,他相信离萧然一定会尽快带着赫连棠赶来! 是以,他微顿了顿,对暗云道:“打开南城门,出门接应宁王和贤王妃!务必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 略一恭身,暗云领命而去。 —— 夜,漆黑如墨。 早前显露些许的月色,也悄悄的藏到了云后。 虽自离开聚仙楼后,一路与赫连棠和影子策马疾行,但离萧然的心,却依旧高悬! 因为,他虽知袁修月身中剧毒,却尚来不及看她一眼,不知她眼下现状如何。 只要一刻不见,便不能安心! 这,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于茫茫夜色之中,他用力挥舞马鞭,策马狂奔,还不忘一直催促身后被自己甩出一段距离的赫连棠和影子:“快!快!再快些!” 正因如此,他一时不察,在距离他身前不远处,早已被人撑起了脚绳。 他身下的骏马,因速度过快,再经由脚盛一绊,瞬间嘶鸣一声,直接向前翻去。 心神一凛,离萧然身形一转,整个人凌空而去,终于不远处跪落在地。 须臾,只见身前方人影绰绰。 火把燃起时,独孤辰一身黑衣,更显俊美出尘,自一众黑衣人中缓步而出。 “独孤辰!” 自地上站起身来,任野风将自己的袍襟吹的猎猎作响,离萧然微眯双眸,冷声凝望着身前的独孤辰:“是你!” “正是本王!” 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角,独孤辰冷眼迎视着离萧然的眸:“离萧然,你以为这阵子你躲在桃源居不出来,本王便逮不到了?告诉本王,你把她藏在哪里?” 今夜,离灏凌会从夜溪宫离开,他一点都不觉意外。 因为,他一早就知道,那个总是让他栽跟头的离后袁修月,今夜会身中剧毒!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家国仇恨 17 这,本就在他算计之中! 就如,她中毒之中,一定会顾全大局,不会第一个去找离灏凌一般,他早已料到,她会让离萧然出面,替她出宫寻找可以帮她解毒的贤王妃赫连棠! 今夜的一切,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而他,也势必要从离萧然口中,得到龙出岫的下落! 当然,今晚他不会提及袁修月中毒之事,而在事了之后,也只会说自己是针对离萧然,要问出龙出岫的下落,至于其他……全都可以洗脱的一干二净! “她本就不属于你,你又何必强求?” 声音低沉,离萧然的脸上,第一次没了一丝笑容,反手从身上取下自己的碧玉箫,他以箫代剑,如一朵白色的花影,随风飘然而至,直取独孤辰面门! “锵——” 一声脆响,碧玉箫与长剑相接,雷洛忽然出现,直接挡在独孤辰身前,与离萧然短兵相接! 恰在此时,影子和赫连棠也到了。 见离萧然与雷洛对战,影子与独孤辰也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直接拔剑而起,直向着独孤辰杀去! “住手!” 见双方厮杀激烈,一时半会儿根本不能通行,赫连棠秀眉直立,怒斥独孤辰:“岳王!你如今为三国峰会而来,在我离宫做客,却来劫杀本宫?到底意欲如何?” “王妃息怒!” 尽量让自己笑的温和一些,独孤辰对赫连棠笑笑:“本王并非针对王妃,而是要与宁王问出本王王妃的下落!” 闻言,赫连棠心中自然明了! “让他们都住手!” 杏眼蓦地一瞪,袁修月对众人呵斥一声,讪讪然一笑,她转头对独孤辰冷道:“岳王不就是要找本宫的妹妹吗?本宫此刻便告诉你她的下落!” “王妃!” 低呵一声,离萧然回头看了赫连棠一眼。 若她将实情告诉独孤辰,知袁修月又摆了他一道,以他的个性,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 “再拖下去,活人也会被拖死!”沉声对离萧然如是说道,赫连棠对独孤辰冷道:“还不叫你的人住手!” 闻言,独孤辰眉心一皱,抬手示意雷洛等人住手! 见他如此,雷洛等人果然罢手! 凝眉看着独孤辰,赫连棠轻挑黛眉,眸光闪闪道:“岳王你要找的人,此刻身处凤鸾宫中,身中剧毒,且生死未卜!” 闻赫连棠此言,独孤辰的心,不禁狠狠一窒! 如今,在凤鸾宫中,到底是谁身中剧毒? 答案,昭然若揭! 袁修月,她……就是龙出岫吗? 在听到赫连棠的话后,一向心思缜密如独孤辰的脑海中,也出现了短暂了空白! 这,怎么可能? 袁修月和龙出岫! 一个是他最恨之人,恨之深,已入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抽筋剥骨,但另外一个,则是他心仪之人,一个他今生第一次想要真心所待之人。 她们,是他生命中的两个极端,岂会是同一人?! 浓眉紧皱,独孤辰怔仲许久,飒然抬眸,直直迎向赫连煦漆黑如墨的瞳眸之中:“贤王妃所说身中剧毒,且生死未卜之人,到底是谁?” 即便,他深知此刻袁修月身中剧毒,却不能表现出自己对此事知情! 无论他心中此刻有几多震惊,几多愤怒,和几多的无所适从! 但! 此事,与他无关! 是以,即便他心中早已知晓答案,但有些话,该问的,还是一定要问的! “世人都道,岳王聪明绝顶,难道到了此刻还听不出本宫的言下之意吗?”冰冷一笑,不愧为楚国的公主,赫连棠一身冷飒之气,迎着独孤辰的眸,她眸色缓利道:“本宫口中所言,身中剧毒且生死未卜之人,是离国皇后袁修月,亦是王爷你苦苦寻找的……本宫的妹妹龙出岫!” 再次得到确定,独孤辰身形一震,心中一时间既惊,又怒,更掺杂着一丝丝恍然,在纷乱的情绪控制下,他整个人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王爷!” 连忙伸手,在他背后扶了一把,雷洛面色凝重的看着独孤辰。 最近一段时日,在龙出岫失踪之后,独孤辰就像疯了一般的到处找她,为了龙出岫,他甚至放下尊严,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求离帝,去与他视作死敌的袁修月低头。 但,事到如今,袁修月就是龙出岫! 这个真相,对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讽刺! 这,让他情何以堪! “难怪!” 冷然一笑,独孤辰紧紧咬牙,沉眸望着赫连棠,他满是自嘲的轻勾薄唇:“难怪本王在离宫之中,无论如何都遍寻不到她的踪影!” 原来……如此! 想来,此刻他早已成了离灏凌和袁修月眼中最大的笑话! “岳王!” 虽知独孤辰此刻必定心绪复杂,但心系袁修月,离萧然再等不到片刻。冷言出声,他以手中碧玉箫直指独孤辰,周身肃杀之气升腾:“你现下是何心情,本王管不着,但如今我离国皇后身中剧毒,你若再敢想拦,本王敢笃定,他日离国与南岳……必定两国交恶!不死不休!” 闻言,独孤辰心绪骤变,面色瞬时万分复杂! “王妃,走!” 在独孤辰稍一迟疑之时,离萧然身形一闪,快速跃上马背,不曾有过丝毫犹豫,他直接一鞭子甩在赫连棠的坐骑身上,驾马朝着独孤辰和雷洛等人所在的地方奔去。 “宁王,你欺人太甚!” 见离萧然与赫连棠驭马如风,直往独孤辰所在之处奔袭而来,雷洛暴怒一喝,抬剑便要毫不客气的刺向他身下的坐骑! “住手!” 出手快如疾风,独孤辰一下子紧握雷洛的握剑的手腕,身形微倾,他带着雷洛向路边一转,对自己的手下沉声怒喝道:“让开!” “王爷!” 声音稍显急躁,雷洛对独孤辰无奈低吼一声! 但,不管他再如何气恼,独孤辰却面色如昔,一直不曾放开紧握着他手腕的大手。 见他如此,他的属下皆都快速让路,只见离萧然、赫连棠和影子三人,驾马自他们身边快速驰过,朝着皇宫的方向驰骋而去! “王爷!”眼睁睁的看着离萧然一路远去,雷洛的脸色异常铁青:“龙姑娘怎么可能是离后?他们……简直太过分了!” “闭嘴!” 眸色深沉,却让人看不出喜忧,独孤辰怔怔的放开雷洛的手。紧咬牙关,他冷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的转身抬步,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看着他僵直挺拔的背脊,雷洛心下微痛,只见他怒吼一声,将手中长剑重重掷在地上。 哐啷一声! 长剑落地后与地上的碎石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 听到身后的剑鸣声,自然可以想见雷洛的气急败坏,独孤辰不曾回头,亦不曾停下脚步,他只是迎着微凉的夜风,一直行走于漆黑的夜色之中。 此刻,他需要静一静! 一个人,找个安静的,没有人烟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王爷可曾真心待过谁吗?” “没有,你从来没有!” “一个从来不曾真心对待过谁的人,又何必强求别人真心对你?” …… 脑海中,忽然响起进宫那日龙出岫在辇车与自己说过的话,想起她说话时的神情和样貌,独孤辰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只自嘲一笑间,他本就俊朗的容颜之上,一片凄然绝美! 自懂事以来,他生活的环境之中,便到处都充斥着尔虞我诈,和那些从不见光的流血倾轧,在他身边的人,即便表面和睦相处,实际上也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龙出岫,亦或是该称她为袁修月。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从小到大,他从不曾真心待过谁! 试问,一个生于宫廷,被自己生身母后利用多年孩子,在长大成人之后,又岂会去真心对待别人! 是以,过去,他从来不曾真心对待过谁! 因为他觉得,她们都不配! 但她,却是个例外! 依稀之间,似是回到那日在聚仙楼初见她时,那时的他,虽身负重伤,但看到她的笑,他会跟着笑,被她整的痛死,他却仍旧甘之若饴! 因为,他的生命中,从不曾有过她那样的女子。 她明媚,机敏,聪慧,活泼,就像是忽然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一缕阳光。 这缕阳光,照亮了他的心,让他第一次想要将一个女子留在自己身边,想要真心对待于她。 可是,到头来……却又是这样一个结局?! 心中思绪百转,唇角的笑,越发凄然,独孤辰的记忆,从去年的安阳开始,再到今年的离都,从麗山寺院的第一眼,到星月阁中,她愤而离去的最后一巴掌! “袁修月……龙出岫……” 心心念念,将袁修月和龙出岫融为一人,想起那双明亮璀璨的眸,他唇角轻敛,自口鼻之中,嗤嗤一笑:“你这个倾世大骗子!” 第一百七十章 家国仇恨 18 语落,他停下脚步,忍不住仰天长啸:“啊——” —— 皇城外,暗云早已奉旨带人赶来接应离萧然和赫连棠。 见离萧然与赫连棠一行人顺利抵达,他不曾上前,只直接翻身上马,紧随他们一起进入皇城。 “皇后现下怎样了?” 耳边,风声呼呼,离萧然略一侧目,语气有些急切的问着身边稍微靠后的暗云。 “不是太好!” 沉声回了离萧然的问话,暗云面色凝重的转头看向身前的赫连棠:“幸好不久前王太医赶到,此刻他已然替皇后娘娘施针续命,道是只能拖延一个时辰,只等贤王妃赶到救命,属下眼下便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接应贤王妃。” “一个时辰?” 眸色微变,赫连煦心思微转,心知王太医的话,十有八九不会错,她一手握紧缰绳,抬手之间,便拔下了头顶发簪,不等离萧然和暗云反应过来,便见她手腕一转,蓦地将发簪狠狠插在马背上! “贤王妃!” 众人见状,皆都心神大骇!但却谁都来不及阻止! 只下一瞬间,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像疯了一般,快速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追!” 在她身后,无论是离萧然,还是一路护送他到聚仙楼的影子,皆是面色一沉,纷纷策马扬鞭,迫身下的马儿跑到更快些! 须臾,终至凤鸾宫前,但马匹吃痛,疯了一样的跑,即便赫连棠拼命的勒着缰绳,却仍旧不见停势! 顾不得许多,她脚下猛地一蹬马镫,随即身形一提,直接从马背上纵深跳下。 “小心!” 离萧然见状,面色一变,想都不曾多想,只见他同是脚下一蹬,随即身形一纵,赶在赫连棠落地之前,稳稳的垫在她的身下! “嗯——” 纵然赫连棠身形再轻,任她砸落腰身,离萧然仍旧忍不住闷哼一声! “萧然哥哥!” 刚刚闻讯赶到凤鸾宫外,便见离萧然为赫连棠舍身垫背,虞秀致惊叫一声,蓦地加快脚步,如一只彩蝶一般,快速朝着离萧然飞奔而去。 “你没事吧?” 自离萧然身上起身,赫连煦紧捂自己摔痛的肩膀,蹙眉看着他。 “没事!” 忍痛坐起身来,离萧然伸手推了赫连棠一把:“赶快去救人!” 深深的,凝了他一眼,赫连棠微微颔首。径自起身,她快步踏上台阶,朝着凤鸾宫大殿而去。 “萧然哥哥!” 美艳的笑脸上,满是关切之意,虞秀致微喘着在离萧然身侧站定脚步,却碍于身份,只能深深凝望着他,却不能上前将他扶起。藏于袖中的手,死死的攥着,她红唇轻蠕,终是启唇问道:“你没事吧?” “有劳虞美人挂念,本王无碍!” 微一抬眸,看向正于身侧垂眸深凝着自己的美丽容颜,离萧然唇角轻勾,迎着虞秀致满是担心的瞳眸,他皱眉揉了揉自己一直隐隐作痛的后腰,自地上站起身来,转身向上,亦朝着凤鸾宫内走去。 “萧然哥哥!” 黛眉微蹙,看着他不顾己身,兀自向上的身影,袁秀致忍不住再次轻唤一声! 身形微滞,离萧然转身向后,于红笼之下,有些无奈的对她蹙眉问道:“虞美人还是有事情么?” “没……”怔怔的,凝着他于灯火阑珊下明暗不定的俊美容颜,袁秀致唇瓣轻撇:“你记得找太医要些消肿化瘀的药,如若不然,过了今晚一定会很疼!” “美人多心了,本王真的没事!” 眸色微暗,离萧然对袁秀致无所谓的笑笑,随即面色一正,快速转身向上。 见他如此,虞秀致黛眉紧锁,却也只得无奈一叹! …… 凤鸾宫,寝殿之内。 赫连棠入殿之后,便立即行至袁修月榻前,为她细细诊脉! 低眉睨着袁修月惨白如纸的面庞,手下感觉到她命悬一线的脉像,赫连棠的脸色,不禁渐渐暗沉下来。 在此之间,离灏凌阴霾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见她面色沉下,他不禁哑声问道:“皇嫂,月儿怎么样了?” 抬眸瞥了离灏凌一眼,却破天荒的没有去回他的话,赫连棠放下袁修月的手,转头问着跪在凤棠前哭个不停的汀兰:“可知皇后娘娘因何中毒?” 闻言,汀兰呼吸一滞! 伸手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她颤声回道:“今夜娘娘以银针针灸过后,腿便一直在疼,奴婢听娘娘昏迷前曾说,是银针有毒?” “银针?” 眉心一拧,赫连棠快速将袁修月湿漉漉的裤管弯起,待看到她腿上的那片黑紫之后,她心下一凛,对汀兰急道:“银针呢?” “银针在……” 微怔了怔,有些六神无主的左右看了看,汀兰视线微转,最终停落在不远处正拿着银针在火上烘烤的王太医。 见众人顺着汀兰的视线看向自己,王太医老眉深皱,拿着袁修月早前所用的银针,来到赫连棠身边:“按理说银针遇毒,便会发黑,但公主应该很清楚,这世间遇银针而不黑的毒药不在少数,而这根银针上,便啐了不下七种!” 说话间,王太医将手中在活上烘烤过后的银针置于赫连棠的眼前。 “看来此人精通药理!” 抬眸看过银针上深浅不一的色泽,赫连棠冷冷一哂,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要知道,即便她在如何精通毒药,如今单凭这几根银针,想要短时间内知道袁修月到底中了哪七种毒,根本不可能! 将赫连棠和王太医的对话听进耳中,离灏凌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袁修月腿上那块巨大而狰狞的伤疤上。 此次,自她回宫之后,便一直不曾让他看过她受伤的腿。 即便有时他想看,可她却执意不许! 但是此刻,他看到了! 那块横横在她右小腿上的巨大伤疤,是那样的狰狞与丑陋,可……看在他眼里,却没有丝毫嫌弃之意!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种感受,那便是……心疼! 他心疼她! 心疼她过去一年受过的苦,心疼她为了这块伤疤自惭形秽…… 太多太多的情绪,于瞬间涌入脑海,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比赫连棠的脸色还要难看! “皇嫂!” 竭力将心中的痛楚压下,他垂眸看着赫连棠,俊美的脸上,仿佛冻了一层冰霜:“你手下不是没有死人吗?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她救活!” “咳咳咳……” 他话音刚落,凤榻上原本昏迷的袁修月便因气血不顺,剧烈的咳嗽起来,瞳眸涣散的睁开双眼,她眉心紧蹙着想要将胸口的燥热压下,却终觉一股腥甜上涌,一股殷暗的鲜血自她喉间喷溅而出! “月儿!” 不顾自己的龙袍上,被血迹浸染,离灏凌急忙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凌……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惨白着一张脸,袁修月十分虚弱的微抬眼睑,看着离灏凌一脸心疼的样子,她苦笑了笑,并对他气若游丝的伸出手来。 “月儿,我一定不会让你!”颤抖着手,握住袁修月无力垂落的柔荑,他眸底不禁一阵温热。 “痛……” 腿上灼热的痛仿佛蔓延到了全身,袁修月艰涩的闭了闭眼。 “月儿……” 恨不得替袁修月去痛,离灏凌紧握她的手对赫连棠怒吼一声:“皇嫂!快想办法!” “我耳朵又没聋!” 耳中嗡嗡作响,赫连棠没有自称臣妾,只以我作答,便表明她的心情也很差,抬眸瞥了离灏凌一眼,她转头对王太医道:“老头儿,本宫可以帮皇后娘娘延命,但需与你借样东西!” 闻言,王太医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抬眸之间,见离灏凌正以足以冻死人的冰冷眼神凝视着自己,王太医心疼不已的撇了撇嘴,“老夫只有一个选择不是吗?” 见王太医如此,赫连棠的脸色不禁缓和了些,“多谢王太医,日后本宫一定让皇上加倍还你!” “救人吧!” 垂眸不语,王太医沉着老脸将手里的银针收起。 低眉又睨了袁修月一眼,赫连棠心下一沉,对离灏凌要求道:“臣妾要一盆热水,一把快刀,一只药箱!” 闻言,离灏凌转头便要吩咐汀兰准备,却忽闻王太医道:“老夫这里有药箱和快刀,皇上只准备热水即可!” 语落,他转身行至一边,将自己来时背着的药箱提到凤榻前。 低眉看了眼王太医的药箱,赫连棠眉心轻拧,转头看向离灏凌:“等会娘娘会很痛,臣妾怕皇上心下不忍,还请皇上暂时回避!” “朕哪里也不去!” 直截了当的回了赫连煦,离灏凌紧拥着袁修月,一脸的坚决之色:“朕要陪着她!”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家国仇恨 19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轻扯了扯唇,十分满足的笑了! 一年前,她所求的,不就是他的心吗? 如今,他对她珍重至此,若说那颗心还在司徒珍惜身上,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你们都出去!” 见她如此赫连棠,倒也不勉强,直接激昂寝殿里的太医、医女们都遣了出去,她转身打开王太医的药箱,从里面取出需数个瓶瓶罐罐,然后又丢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锋刀,吩咐王太医去火上烤,而后自己伸手将袁修月的裤管嘶啦一声扯成了两半! 待一切准备就绪,王太医拿着烧红的锋刀重回凤榻前,将之递回赫连棠手里。 “你要干什么?” 看着赫连棠从药箱里取出许多干净的白布垫在袁修月腿下,离灏凌面色一冷,抬眸看向她手中的锋刀。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听在赫连棠和王太医耳中,却透着无尽的极寒。 不曾回答离灏凌的问话,赫连棠凝眸看向袁修月:“如今时间紧迫,我不能等你用过麻醉散再下刀,待会儿会很痛,你咬住这个!” “好!” 虚弱至此,难得还能扯出一丝笑来,袁修月微微启唇。 将一块白布塞到袁修月口中,赫连棠眉心轻皱,视线轻飘飘的扫过离灏凌,凝眉浅道:“臣妾知道,皇上舍不得皇后受罪,但今日要想要皇上活命,这活罪她便一定要受!” 说话间,她伸手抚过袁修月伤腿上的那块黑紫,而后眉心一拧,狠心将锋利的刀锋,浸入袁修月的皮肉,咬唇向下豁开! “啊——” 因腿上火辣辣的剧痛,忍不住嘶喊出声,只一声嘶喊,她口中的白布自然滑落。 抬眸之间,见她口中白布滑落,离灏凌生怕她咬伤了自己,眼疾手快的在她噤声之时,将自己的手塞到她的嘴里。 “嘶——” 被她生生咬住,却丝毫不怒,离灏凌眉宇紧皱,一脸隐忍的低眉看着赫连棠将她早前被烧伤的腿,豁开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 不顾姬恒劝阻,离萧然甫一进入寝殿,便听到袁修月痛苦的呻吟声! 放眼望去,他所见的第一幕,便是赫连棠心狠眼硬的用力挤着袁修月腿上的伤口,在她的伤口之中,一股股暗黑色的毒血,喷涌而出! 心下,蓦地一疼,他想要上前,却在瞥见离灏凌眉头紧皱,任她咬着自己手的时候,又暗暗顿下了脚步! 如今的他,真的没有资格! 须臾,将袁修月伤口里的黑血挤到不能再往外挤了,赫连棠这才作罢,而此时袁修月则早已痛的满头大汗,那汗水连她垂落在脸侧的发丝都给浸的一片湿濡。 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痛! 也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想晕死过去! 但,她不该晕的时候,偏偏会晕倒,此刻痛的明明该晕倒了,却头脑清楚,死活都晕不过去! 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赫连煦苦笑了下,复又低头道:“别急,待会儿等王太医的宝贝出来,你一定会晕倒!” 闻言,离灏凌面色惊变! 而袁修月则是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瞥见赫连棠将一瓶瓶药粉到处掺和,她心下不禁苦笑! 想当初,她也曾如此替独孤辰和雷洛治过毒伤,却不曾想,风水轮流转,这才短短数日,她便也从医者变成了毒患,也要经受这般剧痛洗礼! 看来,日后这算计人的事,她还是要少做积德,省的到头来报应到自己身上,后悔都来不及! 暗暗在心下一天那,袁修月松开离灏凌的手,倾尽全力深吸一口气,她喘息着对赫连棠催促道:“快些,要痛便让我一次痛过够,不待这么折磨人的!” 闻言,赫连棠不禁气极而笑:“亏你到这时候,还有力气催我!” 语落,她眸光一闪,手腕侧倾,将搅拌好的药粉,一股脑的全都倒在袁修月腿上的伤口上。 “啊——” 极致的剧痛,瞬间直达脑海,袁修月眉心一皱,咬牙双眸紧闭,也不知坚持了多久,她心气一落,整个人如她所愿,再次昏死过去。 见状,离萧然终是忍不住抬步上前! “月儿?!” 斜睇了眼行至凤榻前的离萧然,离灏凌并未斥责他进入皇后寝殿到底有多不合时宜,只是紧抱着袁修月僵直过后,有些发软的身子,在她耳边颤声喊道:“你听的到我说话吗?” “皇上别叫了,她现在昏死过去,比醒着要好!” 瞥见离灏凌眸底的那抹水泽,赫连棠心下微微一颤,伸手自边上抄来一只药瓶,她从里面取出一颗止痛的丹药,叩开袁修月的唇齿,喂她吃了下去。 深深的,看了眼早已被折腾的不成样子的袁修月,赫连煦眸底亦满是疼惜之色! “王太医!” 轻叹一声,她转身看向王太医。 “是!” 只见王太医轻应一声,便低头从药箱的最底层,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檀木锦盒。 “给!” 虽心有不舍,他到底将锦盒递给了赫连棠! 抬手之间,将檀木锦盒打开,见盒子里所盛的,是一只白灿如玉的雪蚕,离灏凌温润的眸子,不禁暗暗一闪! “这是天山雪蚕,生在极寒之地,极为珍贵,它最大的功效,便是可吸食百毒,只可惜若毒性太烈,它自己也会被生生毒死!”与离灏凌解释的同时,赫连棠的手,也并未闲着,只见她珍之又珍的将雪蚕轻轻捏起,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之置于袁修月腿上的伤口上。 闻到血腥之气,雪蚕天性使然,径自爬入袁修月的伤口之中。 “好痛……” 似是因雪蚕吸毒的剧痛,袁修月即便处于昏迷之中,却仍忍不住呻吟出声。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渐渐的,雪蚕原本白灿如玉的身子,晕上了一抹黑色,直到这抹黑色越来越重,王太医的不禁有些惋惜的轻叹一声:“皇后娘娘身上的毒,时间太长,这小东西今日只怕要命送于此了!” 闻言,殿内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终至,雪蚕的身子,成为墨色,趴在袁修月的伤口上,一动都不再动,赫连棠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起来,并暗骂王太医乌鸦嘴! “怎么了?” 睇见赫连棠难看的脸色,离萧然不禁出声轻问。 “它死了!” 淡淡的,轻叹一声,赫连棠从药箱里取了药钳,将早已成了墨黑色的雪蚕从袁修月的伤口夹出,而后转手递给王太医。 王太医见状,眉心一皱,一脸凝重的将之重新装回檀木锦盒之中。 面色沉静,不曾再多说什么,赫连煦先与袁修月上了止血的药,便与汀兰要了热水浸过的巾帕,在将袁修月腿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开始与她包扎起来。 “皇嫂!” 若有所思的凝望了眼王太医手里的檀木锦盒,离灏凌脸色沉重的问道:“月儿身上的毒,可全解了?” 闻言,赫连煦正在为袁修月包扎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之后,她眸光微闪,继续手里的包扎动作。 见她如此,离萧然眉心一皱,心下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赫连棠与袁修月包扎之后,她先吩咐王太医在凤榻前守着袁修月,这才抬眸看向眼前同样出类拔卒,却也深爱着同一个女子的两位俊朗男子:“请皇上和宁王兄移驾大殿!” 闻言,离灏凌和离萧然同是脸色微变! 与离萧然对视一眼,将袁修月动作轻柔的置于凤榻之上,他长身而起,与赫连棠一起前往大殿。 —— 大殿之中。 薰衣草香燃的正炽! 虞美人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碧儿,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终是,见离灏凌和离萧然一行人自内殿出来,她心下一喜,起身便要开口询问袁修月的情况,却不期离灏凌自内殿出来,甫一进入大殿,便紧皱眉头,开口询问赫连棠:“皇嫂,月儿身上的毒,可全解了?” 闻言,赫连煦抬眸迎上他微红的眼,娇颜之上,尽是苦涩:“方才臣妾与皇后解毒的过程,皇上都看在眼里,此刻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又何必要多此一问!” “该死!” 心中预感得到应证,离灏凌怒吼一声,抬手狠狠拍在身边的御桌上,震得桌上茶盏一阵轻晃! 侧目睨了离灏凌一眼,离萧然一直都温润无俦的俊脸也是蓦地一沉:“王妃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身上的毒,还没完全解开,那她的性命岂不是……” 迎着离萧然微沉的脸,赫连棠苦涩一叹,道:“皇后身上的毒,以银针入血,却发势凶猛,如今幸好有天山雪蚕暂时将毒素吸出大半,现下本宫尚可用些法子暂时压制,但如此下去,却并非长久之际……若哪日毒发,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离灏凌置于御桌上的手倏然握紧:“要想完全解了她身上的毒,该怎么做?”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家国仇恨 20 “若方才有两只天山雪蚕,也许皇后娘娘身上的毒,便可以全解,只可惜这种东西,生长在北域那种极寒之地,实在太过难寻,王太医寻了一辈子,也才只找到一只,而这一只,如今也被毒死了……” 凝着赫连棠的眸,离萧然蹙眉问道:“皇后娘娘身上的毒,王妃可以压制多久?” 眸色一沉,赫连棠回道:“也许一年,也许三个月,亦或是更短!” 闻言,离萧然眸色微敛,心下思绪飞转! “三个月足以,还请王妃务必将皇后娘娘身上的毒压制住!”片刻之后,离萧然视线微转,凝眸看向离灏凌,他拱手请道:“请皇上准臣立即出宫前往北域!” 闻言,离灏凌心下一怔! 他岂会不知,离萧然这是要去那极寒之地,替袁修月寻找天山雪蚕! 但,尚不等他出声,便听赫连棠紧拧眉心道:“没用的,宁王兄,莫说从京城到北域路途遥远,即便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域,也不一定可以寻到天山雪蚕的踪影!” “事在人为!” 语气无比坚定的对赫连煦如是说道,离萧然再次抬眸,看向离灏凌。 定定的,看着离萧然,离灏凌的心境,顿时五味杂陈! 袁修月,是他的女人。 此去北域,本该他身先士卒! 但他身为一国之君,莫说走不开,即便是走开了,他也不忍将随时都可能毒发的袁修月独自一人留在皇宫之中! “王兄!” 静窒半晌,终是轻启薄唇,离灏凌语气中尽是感激之情:“此去北域,一路艰险,朕在此……谢过了!” “皇上不必谢臣!” 对离萧然淡然一笑,离萧然唇角轻勾,俊脸之上再次露出如沐春风的笑颜:“臣做到如此,并非是为了皇上!” 闻言,离灏凌不禁眉宇深皱! 并未去看他是何表情,离萧然含笑转身,快步步下高台。 他对袁修月,是心之所向。 但现下,她身中剧毒,而他,却不能靠近她分毫! 既是如此,他宁愿前往北域,替她寻那可以延命的天山雪蚕! 因为唯有如此,为她做些什么,他的心才能安稳。 “萧然哥哥……” 下位上,虞秀致见离萧然快步而来,即将自己擦身而过,不禁有些急切的出声相唤! 脚步微顿,终是转睛看向清丽脱俗的虞秀致,离萧然好看的唇形微微一弯,“虞美人,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语落,他再次抬步,这一次他不曾再停下,只如风一般,快速离去…… 凝着他离去的背影,虞秀致精致的唇角,不禁有些苦涩的轻轻一勾! 他对她,永远都是如此。 淡淡的浅笑中,透着几许疏离! 初时,她以为他对她如此,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女人。 但此刻,方才,他对皇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暗暗藏于心底的小女子心思,遭到了重重一击! 皇后与她同为皇上的女人,但他却可以为她做到义无反顾! 这还真是让她羡慕的紧啊! 目送离萧然离去,赫连棠神色一正,转头再次看向离灏凌,她眸光隐隐泛冷道:“皇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紧紧咬着牙,离灏凌儒雅的脸上,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浑身上下,亦散发出汪洋般的杀气:“今日皇后中毒之事,朕一定会从头彻查,处处抽丝剥茧……朕一定要将暗中投毒的那个人,从幕后给揪出来!” 赫连棠冷冷勾起唇角:“下毒之人既能想到以银针啐毒,便可见他行事一定格外谨慎,臣妾知道,此案必定难查,但臣妾还是要请皇上务必找出真正的下毒之人,因为只有下毒之人,才会知道解药的配法!” 闻言,离灏凌微眯的瞳眸之中,绽放出一抹凛冽的寒光! 正在此时,却见林盛自殿外一路跑了进来:“皇上,不好了!” 眸色一敛,离灏凌冷笑道:“今日皇后中毒,这凤鸾宫里,还会有更不好的事情吗?” 闻离灏凌此言,林盛心下微窒! 于大殿中垂首恭身,他颤巍巍的出声禀道:“凤鸾宫的荷儿丫头,方才被宫人发现,溺死于御花园的莲湖池中!” 闻言,离灏凌冷凝的脸色,不禁瞬间一沉! 在他身边的赫连棠,则是哂然一笑道:“这下可好了,死无对证啊!” 荷儿在这个时候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就是那投毒之人,为保自己的幕后之人畏罪自杀,要么她就是发现了投毒之人,这才遭到灭口! 凝着赫连棠脸上的冷笑,虞秀致眉头微蹙,不禁对离灏凌出声道:“方才妾身来时,见荷儿姑娘自己出去了!” 闻言,离灏凌眸色一冷,在与赫连棠对视一眼后,他沉声对姬恒道:“给朕查仔细的查!” “喏!” 心下一紧,姬恒面色沉重的垂首应声! —— 夜,漫漫无边。 与凤鸾宫的紧张气氛不同,星月阁前厅之中,一片寂然,只独孤辰失魂落魄的坐在在桌前,一人喝着闷酒,在他身边,雷洛眉宇紧皱,面色低沉,数次想要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说出什么。 无奈,他能做的,便只有恭立于一侧,静等着自家主子喝完一杯酒,自己再与他斟满一杯! 一身雪白裙衫,仿若莲瓣飘零,袁明月将长发垂于胸前,款款自内厅出来,此刻于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早前颜妃差人送来的书信! 袁明月眸华微敛着看了看手里的信,怔立许久,想到自己的娘亲,她心下一横,聘婷上前,在独孤辰身前微微福身,声音中,隐隐有些发怯的轻唤独孤辰一声:“王爷……” 醉眼朦胧,独孤辰抬眸瞟了袁明月一眼,想到她与袁修月的身份,他薄削的唇瓣缓缓一勾,语气温雅低延:“你不怕极了本王吗?此刻出来做什么?” “妾身……妾身有事想要禀告王爷!” 袁明月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听到独孤辰耳中,如蚊蝇嗡嗡一般,一点都不真切! 微一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他阴恻恻的斜睇着袁明月,蹙眉轻问:“你说什么?” 迎着他的眸,袁明月的心,不禁瞬间跳快了几拍! 怯怯启唇,她想要说话,却终是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书信,对独孤辰道:“王爷看过这个便知!” 蹙紧的眉不曾舒展开来,独孤辰低眉敛目的睨了眼袁明月手里的书信,见书信上所写,是袁明月亲启,他冷然一笑,满嘴酒气:“别人写与你的,本王不屑于看!” 闻言,袁明月拿着书信的手,不禁轻轻一颤! “王爷!” 再次柔声相唤,她伸手扶住独孤辰的手臂。 感觉到她的碰触,独孤辰身形微僵,心中于瞬间升起一阵厌恶情绪! 但,尚不等他抬手挥落袁明月的手,便见她紧咬唇瓣,眸色微冷的说道:“王爷……妾身想要让您知道,您要找的出岫姑娘,其实就在皇宫里,她就是妾身的妹妹……当朝的皇后娘娘!”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冷。 星眸微眯,抬眼睨着身侧的袁明月,他绝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冷意! 只一瞬间,他心中思绪飞转,无数个可能自脑海中快速而过! 眼前的这个贱人,早就知道袁修月便是龙出岫,但她却一直瞒着他不曾让他知道! 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那夜她爬上她的床,根本就是她们姐妹二人提前商量好的一个局! 迎着独孤辰明暗不定的神情,袁明月不禁心神微颤! “王……王爷……”有些语吃的唤了他一声,她刚要说话,便被他忽然伸至的大手用力扼住玉颈。 “咳……” 呼吸极度受阻,再发不出一声,袁明月不禁瞬间胀红了俏脸。 手中的书信,飘然落地,她竭力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想要将独孤辰推开,却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他健壮而有力的手臂。 哐啷一声! 独孤辰猛地转身,一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桌上,丝毫不在意,她是否压倒了自己方才所用的酒菜,他站于桌前,冷眼低蔑着他,声音如万年冰山一般:“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 “唔……唔……” 无法发出声音,头脑还因呼吸被阻而隐隐发胀,袁明月樱唇大张,十分艰难的摇着头。 “哼!” 声音低沉的冷笑一声,独孤辰手下力度加重,冷声质问道:“你这贱人,这些时日,你明知本王一直跟无头苍蝇一般在找她,却一直不曾告诉本王,她的下落,以至于本王跟傻子一样,被她们玩的团团转!而你此刻告诉本王,根本就知道事情已然败露了,是不是?!” “不……” 面色由胀红转为青紫,袁明月奋力挣扎着,抬起自己的腿,踢向独孤辰。 蓦地伸手,攫住她纤细的脚踝,独孤辰的双眸之中,怒火炽烈燃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家国仇恨 21 “王爷……” 生怕他一时失手,真的掐死了袁明月,雷洛不无顾忌的出声劝阻:“再怎么说,她也是离后的姐姐,离国大将军袁文德的妹妹……” “不用你提醒本王!” 眸色阴狠的抬眸睇了眼雷洛,独孤辰低蔑着就快被自己掐死的袁明月,终是五指一松,还她自由空气! 久违的空气如喉,袁明月顾不得起身,便无比贪婪的用力呼吸着。 但,当她抬眸之时,瞥见独孤辰眸底深沉的欲~望,不禁心神一颤,整个人都忍不住剧烈的哆嗦起来。 袁明月伸手护住自己的前襟,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自眼角簌簌滑落:“不要……” 此刻,她的身下,是他方才尚未用尽的酒菜和餐盘,而他的手下,亦还在场,她不要……纵然她再如何狼狈,她都不要他当着手下的面如此待她! 这样的话,她便真的连最后的一丝尊严都没有了! 见状,雷洛眉心轻皱了下,却是一脸冷然的转身向外。 “你算计本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袁明月不禁双眸微眯,苦笑着颤声轻讽道:“王爷……我算计了你,如今你便成了我的劫,那……我的妹妹也算计了你,何以她却成了你的劫?” 因袁明月冷嘲轻讽的一句话,独孤辰的身躯不禁微微一僵! 毫无疑问,袁明月的话,此刻正是他复杂心境的读白! 亦直到此刻,他的心中,才一阵恍然! 劫! 不管是袁修月,还是龙出岫,从始至终,她们都是他心里的一个劫! 只不过,一为劫难,一为情劫! 但,如今,这些于他都已然不再重要! 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一个让他动了心的人! “哼!” 想到此时,那个人或许已然香消玉殒,独孤辰阴沉一哼,将眸色微敛:“你于本王,只不过是个暖床的工具罢了,何来那么多废话!” 眼底的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带着哭腔,颤声求饶:“王爷……求你……求你饶了我……” “饶了你?” 许久,冷冷低眉,瞥了一脸梨花带雨的袁明月一眼,独孤辰不以为然的蹲下身来。 将方才她掉落在地的书信拾起,打开后细细看过,他俊美的眉微微一皱,而后双后一合,将手中书信揉做一团!甫一伸手,便用力捏住她的秀美的下颔,逼她与自己四目相对,独孤辰唇角轻勾着,冷嘲出声:“你不是问本王,何以你算计了本王,本王成了你的劫,你妹妹算计了本王,她却成了本王的劫么?” 迎着独孤辰深邃如海,却冰冷万分的眸,袁明月心中不禁恐惧万分。 “王爷……放过我吧!”紧咬了咬自己樱红的唇,她臻首轻摇,颤声喃道:“我……我说错话了,我不该……” “不!你没说错!” 脸上的冷笑,越发深沉,独孤辰轻摇了摇头,对袁明月道:“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为何?” 闻言,袁明月娇躯一颤,容颜惨白的怔怔的望着他。 “因为,她救过本王的性命,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而你……”在她的注视下,独孤辰唇上的冷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高深莫测:“纵然美艳绝伦又如何?在本王眼里,你根本不配与她相比!” 语落,他用力拍了拍袁明月俏丽的容颜,冷笑着站起身来,从她身上迈步向里。 见自己的主子进了内厅,雷洛自然不会再在前厅待着。 回眸有些尴尬的睇了一身凌乱,衣衫不整的袁明月,他面色一凝,快步也进了内厅。 待两人一走,前厅内便只剩下袁明月孤零零一人。 怔怔的跌坐在地上,她苦笑着咬了咬唇! 此刻的她,到底有多可悲?! 她和袁修月,同样算计了独孤辰! 可独孤辰却说,她根本就不配与袁修月相比! 就像当初,离灏凌的眼里,只有袁修月一般,此刻到忍受所有屈辱,好不容易巴结上了独孤辰,她的妹妹,却仍旧像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摆脱的阴霾! 此刻,她开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千方百计要留在独孤辰这个魔鬼身边。 但,即便后悔,她还有退路可言吗? 双眸之中,渐渐闪过一抹冷色,她哆嗦着伸手拢住自己襟口,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迅速逃离眼下这个让她就快窒息的地方! —— 进入寝室,独孤辰的脸色,仍旧阴沉的吓人。 知雷洛跟在自己身后,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襟口,头也不回的对他吼道:“你跟着本王作甚?差人去凤鸾宫,看看那边情况如何?” 闻言,雷洛面色微变! 知独孤辰是一心想要尽快知道袁修月到底有没有中毒身亡,他急忙应了是,而后快步转身向外,待照着独孤辰的吩咐,差人去了凤鸾宫,这才再次旋身进了寝室。 再次进入寝室,独孤辰早已褪下外袍,正双眸轻瞌着,坐在躺椅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但,他紧皱的眉心,却暴露了他此刻极为不稳定的情绪。 “主子!” 在独孤辰身侧站了许久,雷洛终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话音落后,独孤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出声。 静窒许久,他才悠悠一叹,“知不当讲,就不要讲!” 闻言,雷洛微垂眸华,凝着独孤辰俊脸一脸的阴郁之色,他心下一沉,终是出声轻道:“俗话说,天下何处无芳草……当今天下,美女无数,比她貌美的女子,更是千千万万,只要王爷一个眼神,或是勾一勾手指,她们便会自动投入王爷怀中,王爷何必要……” “闭嘴!” 狭长的凤眸中,迸射出一道微冷的光芒,独孤辰缓缓睁眼,对上雷洛的眼,他语气有些低沉,却问出了一句让雷洛心神微怔的话:“雷洛,你可真心对待过谁么?” “王爷!” 独孤辰语音刚落,雷洛便再次垂眸,英俊的面庞上,面容凝重,他冷冷淡淡的开口:“属下今生,只为皇上和王爷所用,王爷和皇上,便是属下立誓真心对待之人!” 对雷洛的话,仿佛置若罔闻,独孤辰微眯着眸。 “于你而言,还有本王和皇上,可本王呢?皇上于本王而言,是责任,是一定要保护的人,但……”轻轻抬手,他看着自己白皙修长,婉若女子一般细腻的大手,神情有些萧索的轻声叹道:“她却是本王第一个想要真心对待的人,可她今夜却极有可能会死在本王手下……” 闻言,雷洛心下一凛! 他跟随独孤辰已然数年,对他的性格,有可能比他王府中的那些女人还要了解。 此刻,既是他如此言语,便表明即便他知道了龙出岫真实身份,却仍旧舍不得让她去死! 念及此,他不禁在心底又是苦涩一叹! 看来,他们家王爷,是真的动了情。 且这份情,已然深沉入骨! 只是,他有些弄不明白,为何当初她不曾对袁修月动情,却在短短数日,如此善待龙出岫? “王爷……”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雷洛面色微变了变,到底如此说道:“属下听说,贤王妃乃是医中圣手,在她手下,还从来没有过死人,也许今夜,离后尚有一线生机也不一定!” “是吗?” 心中多少有些不确定,却希望雷洛所言为真,独孤辰唇角冷冷一勾,暗暗在心中自嘲一笑:“但愿她的医术,能比本王精通的毒理还要高超!” 但愿?! 在心中重复着独孤辰的话,却不曾再言,雷洛心情有些沉重的暗暗叹道:“但愿,今夜那个女人便会命丧黄泉,因为只要她死了,他们家王爷,便还是过去那个凡事运筹帷幄的岳王!” …… 时候不长,前往凤鸾宫打探的侍卫回来。 眸华微抬,瞥了那侍卫一眼,独孤辰扶着躺椅把手的手,不禁用力握紧:“离后情况如何?” “启禀王爷!” 先对独孤辰恭了恭身,侍卫沉声回道:“凤鸾宫此刻已然乱作一团,属下只从宫人口中得知,离后的毒,尚未得解,倒是离帝动作很快,已然开始着手彻查离后中毒之事!” 话至此,侍卫微一抬眸,看了独孤辰一眼,便再次低头道:“不过王爷放心,此次离宫之事,属下们做的很干净,绝对不会有人查到我们身上!” “尚未得解?” 听了侍卫的禀报,独孤辰眉心轻拧,面容冷峻。 他此刻心中所想,并非离灏凌是否能够查到是他下毒,而是方才侍卫口中所言,离后之毒,尚未得解! 这,也就意味着,她随侍都可能毒发? 抬起头来,又看了独孤辰一眼,侍卫的脸色有些难看:“虽尚未得解,但属下听那宫人,离后身上的毒,已然可以控制,贤王妃已然说了,如今要解离后身上的毒,只差一味药,而宁王离萧然此刻也已出宫寻找,顾及解毒,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家国仇恨 22 闻言,并未如侍卫所想一般暴跳如雷,独孤辰眸色微敛,仍旧老神在在的靠坐在躺椅上,只他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如此看来,那贤王妃的医术,果然足够高明!你再去打问一下,她们到底缺了哪一味药!” “属下遵命!” 对独孤辰再次恭身,侍卫垂首退出寝室。 “王爷!” 看着独孤辰如释重负的样子,雷洛的心,也渐渐放下:“您早些休息吧!” “嗯!” 轻轻应声,独孤辰再次瞌上双眼:“你且先退下吧!” “是!” 微一垂眸,雷洛也退了出去。 就在雷洛即将出门之际,独孤辰的身影再次自室内淡淡传来:“雷洛,明日去与贤王说,本王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三日后无法离开了。” 闻独孤辰要延缓行程,雷洛心头微微一窒,却仍是恭身颔首:“属下明白!” 终至,寝室内只留独孤辰一人! 在躺椅上闭目许久,他终是缓缓睁开自己那双狭长,绝艳,却有透着几分清冷的眸! 缓缓自躺椅起身,他抬步行至床前,双手背负身后,仰望着夜空中不知何时已然悄悄自云后晕出的月华,久久都不曾动过分毫…… —— 翌日,四更时,天色渐亮。 宫门大开之时,于昨夜留宿于聚仙楼的贤王离灏远,便乘坐马车,于南城门进入皇城! 此刻,在马车内,与他同行的之人,满头引发,面上皱纹斑斑,正是聚仙楼的主人——龙婆! 自离门一路向里,最终停靠在凤鸾宫大殿之外。 手握成拳,忍不住凑近口鼻轻咳一声,在车夫打开车门之后,离灏远先行下车,而后转身扶着龙婆步下马车。 他们二人才刚下了马车,便闻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心想着这个时辰,胆敢在宫中骑马的,又岂会是寻常人等,离灏远眉心微皱,与龙婆一起转头朝着身后望去。 果然,在片刻之后,来人于凤鸾宫前翻身下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袁修月的兄长,大将军袁文德! “见过贤王!见过婆婆!” 俊脸之上,尽是担忧之色,袁文德朝着凤鸾宫内望了一眼,这才对离灏远和龙婆恭身行礼。 “大将军不必多礼!”淡淡应声,离灏远知他心系亲妹,直接开口道:“赶紧进去看看皇后吧!” “是!” 面色凝重的微微颔首,袁文德又对离灏远和龙婆分别点头,遂一步十阶,快步向上,直至进入凤鸾宫大殿。 见状,龙婆不禁戏谑道:“这小子,欺负我老婆子跑的慢!” 闻言,离好远忍俊不禁的轻笑了笑,一手为龙婆引路,一手搀扶着龙婆,离灏远放下身段,想要搀着她上去:“婆婆,请!” “你走你自儿个的,我老婆子老当力壮,自己能走!”拂开离灏远的手,龙婆以龙头拐杖支于地上,而后转身向上望了眼高高在上的巍峨宫殿,轻叹一声,她缓缓抬步登阶而上:“早知道这孩子回宫会遭这么多的罪,我老婆子说什么都得拽着她!” 闻言,离灏远不禁苦笑了笑, 她要是早拽住了,岂还会有今日事端? 但,这些话,他只敢在心中想想,却不曾言明,表面上他只轻轻一叹,便与龙婆一路向上,进入凤鸾宫中。 …… 因袁修月中毒一事,凤鸾宫中的气氛,早已凝滞到了极点。 先后见袁文德和离灏远等人进殿,姬恒连忙迎上前去,却不曾立即让他们进入内殿。 “奴才参见贤王殿下,见过大将军,见过龙婆婆!” “免礼!” 见姬恒挡在身前,并没有要让人进去的意思,袁文德不禁眉色一厉,俊眸之中尽是焦急之色:“姬总管,请代为通禀,本将军要觐见皇后娘娘!” 对袁文德干笑了笑,姬恒一脸为难的神情:“大将军……皇后身上的毒,如今已然全解,只是现下还未曾转醒,皇上有旨,昨日已然定好了三国峰会的时间和地点,今日在早朝上,尚有许多细节需要商议,奴才还请大将军稍安勿躁,待下了早朝再来探望!” 闻言,袁文德苦笑了笑,儒雅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冷意:“姬总管,你觉得本将军此刻还有心情上早朝吗?” 纵然大男儿,该以国事为重。 但现在,安国候府,家不成家,父不成父,他唯有袁修月,这一个妹妹,一个亲人了! 纵然他纵横沙场,身经百战,但却没人知道,他方才进宫后听到她中毒的消息,心中是如何的胆颤! 此刻她身中剧毒,生死未卜,他的心自然高悬,根本就无法安心去做任何事情! “奴才知道大将军此刻的心情,但皇上的旨意是巳时以前,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皇后娘娘休息!”轻笑了笑,将脸上的皱纹稍稍堆起,姬恒转头对离灏远道:“贤王妃昨儿泪了一夜,此刻正在偏殿歇息,若王爷想念娇妻,可进去看上一眼,但皇上的意思是,今日请贤王殿下代为早朝,与朝中众位阁老商议三国峰会的具体事宜!” 闻言,离灏远眉心轻皱了下! 自离灏凌登基以来,如今一晃已然将近六个年头,在过去六年里,除他微服出宫,其余时间,只要他人在宫中,便一定会准时上朝,但今日他却破了例! 想着袁修月现下情况定然不好,离灏远微微颔首道:“让王妃歇着吧,本王先去前朝!” “有劳王爷了!” 对离灏远恭身浅笑,姬恒笑看了眼一直都不曾动过的袁文德。 见状,只见离灏远淡淡一笑,伸手往袁文德肩膀上拍了两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上了早朝,晚些时候本王陪你来看皇后娘娘!” 闻言,袁文德眉宇轻皱,却终是重重一叹,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离灏远一起出了大殿。 此时,大殿里的来客,便只剩下了龙婆。 对于她,无论是太后和皇上,都要敬上三分,更逞论是姬恒了! 只见姬恒笑容可掬的对龙婆恭了恭身,刚欲说些什么,但……尚不等他开口,龙婆便已然率先出声道:“既是皇上已然有旨,我老婆子也不好硬往里闯,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语落,她安然坐于一边的椅子上,并对边上的宫人道:“你……去给我倒杯热茶来!” “婆婆!” 脸上的笑,几乎堆到了眼角,姬恒急忙上前,在龙婆身边道:“皇上说了,自去年之事,太后娘娘便一直不曾再走出过福宁宫,如今既是皇后回来了,自然也想冰释前嫌……只道是,如今时机正好,若婆婆到了,还请婆婆代为到福宁宫走一趟!” 闻言,龙婆不禁老眉深皱! 迎着姬恒满是笑意的脸,她心思转了转,心想离灏凌这小子算计的倒挺周全,她轻挑眉梢,和蔼笑道:“既是皇上都这么说了,我老婆子如若不去,岂不成了抗旨不遵了?” 闻言,姬恒嘴角不禁轻抽了抽:“婆婆是第一个敢对皇上动手的人,皇上可不敢治龙婆婆的罪!” “罢了罢了!” 拄着拐杖站起身来,龙婆笑吟吟的转身向外走去:“我还是去看看自己的干女儿吧!” …… 凤鸾宫,寝宫之中。 离灏凌早已将众人屏退,只独自一人守在袁修月榻前,一夜之间,只痴痴凝望着她,不眠不休,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须臾,姬恒自殿外而入,缓缓行至凤榻前。 不曾回眸,离灏凌淡淡出声,声音却异常嘶哑:“王兄和袁文德都去前朝了?” “是!” 轻恭了恭身子,姬恒侧目睨了眼离灏凌的神情,见他眸色晦暗,下颔上新长的胡茬,密密麻麻,他哆嗦着唇,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只是轻道:“方才龙婆婆与贤王殿下同行,奴才已然照着皇上的吩咐,请老人家移步福宁宫了。” “朕知道了!” 双眸之中布满血丝,离灏凌伸手轻捏自己的眉心,转眸对边上早已哭的不成样子的汀兰说道:“皇后最喜欢你煮的粥,这会儿你便去煮了,等她醒了正好能喝!” 闻言,汀兰心里一酸,深看凤榻上面无血色的袁修月一眼,她抿唇颔首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汀兰出去,姬恒再次将视线转向离灏凌身上,眉心紧皱,他不无心疼的出声劝道:“皇上……您已经一宿未歇了,如今才四更,娘娘一时半刻的也还醒不来,要不然您就在这凤榻上先歇一会儿!” “朕睡不着!” 对姬恒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离灏凌垂眸深凝着凤榻上袁修月毫无血色的面庞。 视线,从她憔悴的脸上,再到她早已被纱布包扎起的右腿,离灏凌眸色微闪,心底,早已痛到麻木。 他以为,当年在迎着司徒珍惜绝然目光时的那种心痛,便已是痛到极致。 却不曾想过,眼下的这个女人,却让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痛的早已感觉不到一丝知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家国仇恨 23 “唉……” 见离灏凌如此,姬恒眉心轻拧,十分无奈的摇头一叹!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从多年前的司徒珍惜,到现在的袁修月,他希望他的主子,可以收获他自己想要的幸福。 但,这条路却总是如此坎坷。 坎坷到,他一路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只能在背地里为他揪心! “月儿……” 轻轻的,伸出手来,与她温热无骨的手交握在一起,离灏凌俯身向下,轻吻她干涩的不成样子的唇瓣,语气低怨道:“小懒猫,我知道,在梦里就不会疼了,但即便不疼,这里也还有我,你千万不要贪睡哦!” 他话音刚落,凤榻上,袁修月的眉心忽而一动。 “好痛!” 就在离灏凌怔仲之间,袁修月已然缓缓睁开双眼,见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守着,袁修月唇角一勾,心中忽而有一道暖流划过,收了收被他紧握的手,她唇角微扬,想要对他笑,想要他安心,但下一刻,她便觉得右腿之上,那噬骨蚀心的痛,便再次翻天覆地的奔涌着直冲脑海,是以,她眉心一拧,竟像个孩子一样,嘤咛出声:“梦里也疼的要死!” “月儿……” 离灏凌心下一喜,听到她略带着俏皮的话语,他俊美儒雅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但,他脸上的笑,尚未自唇角晕开,便见袁修月张口将一口黑血呕在他的身上。 只顷刻之间,那亮眼的明黄之上,便像是飘落了冬日的寒梅,染上了让人触目惊心的颜色! “贤王妃!” 没等离灏凌出声,姬恒一声惊呼出口,赶忙转身奔入偏殿,去唤在哪里暂歇的赫连棠。 “月儿!” 平生第一次,手足无措的抱着袁修月,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又能为她做什么,离灏凌僵直着身子,将袁修月从凤榻上抱起,让他偎依在自己怀中,而他则以双臂从身后将她环住,“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我还没给……你生太子,怎么可能有事?”双唇轻颤着,袁修月的声音暗哑颤抖,让人听着揪心,却仍旧想要让离灏凌放心:“放心……我昨日不死,今日便一定……一定……也不会死!” 嘴上,虽如是说着,但腿上和身上的痛,仿佛千刀万剐,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月儿!” 恨不得能替她痛,离灏凌轻吻她的额头,想要尽量让她身上的痛意减轻一些。 “凌……”喘息着,缓了口气,袁修月颤抖着双手,扶住离灏凌的手,低声浅缓道:“如今……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月儿了?” “是!只有你一个!” 没有丝毫犹豫,便给了袁修月她最想要的答案,离灏凌眉心紧皱,用力的闭上双眼,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你好好歇着,不要再说话了。” “我想说……” 颤抖着声,伸出手来,轻抚离灏凌俊脸之上,有些划手的胡茬,袁修月紧咬了下唇瓣,低声泣然:“我……想跟你在一起……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闻言,离灏凌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心底却痛不欲生! “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 恰在此时,赫连棠自偏殿而入。 见袁修月和离灏凌如此情形,她脸色微微一变,快步上前,直接穿着锦履便上了凤榻。 在袁修月身侧跪下身来,她面色凝重的抬起袁修月的手细细把脉,片刻之后,她长长深出一口气,而后取了一颗止痛的丹药让袁修月服下。 “吓死我了!”低眉之间,见袁修月眼角含泪,与离灏凌一副生死诀别的模样,她不禁气极而笑,忍不住轻拍袁修月受伤的腿:“你深谙医理,又不是不知,方才自己吐的,是早前没能吐完的余毒之血,我手下从来没有死人,哪里来的死不死的?莫要坏了我的名声!” 因赫连棠的拍打,袁修月只觉一阵钻心的痛自右腿传来。 “很痛唉!” 眼底的泪,莹莹闪闪,眸色却仍旧晦暗不明,袁修月十分虚弱的白了赫连棠一眼:“我又没说过我会死?” 见两人如此,听着她们的对话,离灏凌不禁身躯一阵,只得僵直的怔在凤榻上。 眸华低敛,看着虽因痛而紧皱眉心,却不再奄奄一息的袁修月,他心下一动,不禁亦跟着气极而笑。但他并未动怒,只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后,便再次将双臂收紧,把袁修月尚十分虚软的身子抱的死死的:“你这……小野猫,居然敢骗朕!” “天地良心,我何时骗你了?” 有气无力的任他抱着,袁修月想要笑,却因腿疼而紧紧皱眉,元气大伤的苦涩一叹道:“方才我便与你说过,我昨夜死不了,今日就一定不会死……好痛……” 话到最后,因腿上剧烈的痛而打算,袁修月虚弱的仰躺在他的怀里,再次紧皱眉头闭上双眼。 此刻,她是真的很痛! 见她如此,离灏凌俊眉一拧,忙情不自禁的轻吻她额头上的细汗,便准备让她躺好,毕竟这样的话,她可以更舒服一些。 “呃……咳……” 面色微红,忍不住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赫连棠转过身去,自凤榻上起身下地。 正在此时,林盛自殿外而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驾到!” 闻言,袁修月虚软的身子,不禁蓦地一僵! 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离灏凌心下一抽,刚刚要将她放下的手,倏地一收,再次将她紧拥入怀:“若你不想见,朕大可让母后回去!” 听到离灏凌的话,袁修月紧绷的心弦,不禁啪的一声断开了。 腿上的痛,虽如蚀骨一般,但她仍旧淡淡的睁开双眼,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自入宫之后,我便一直不曾去与太后请安,今日她既是亲自前来,我又岂有不见之礼?” 于她而言,只要她想要留在离灏凌身边,这钟太后不敢想见与否,总是迟早要见的! 既是此时,她老人家亲自上门,她若不见,岂不是更加失礼了?! 是以,虽然对去年之事,尚且心存芥蒂,但此刻,她仍需与钟太后见上一面! 谁让,人家是她心爱之人的娘亲呢?! 见袁修月并未拒绝与钟太后相见,赫连棠不禁欣慰一笑:“母后为人一向很好,但唯王爷的身子是她心中最大的痛,也正因如此,她去年才会那般对你……” “我知道!” 轻轻一笑,袁修月是你吸口气,看向离灏凌。 而离灏凌,则轻抚她微湿的发,低声对姬恒道:“请太后进来!” “喏!” 姬恒应声,衔命出了大殿。 片刻之后,钟太后一袭深紫色云锦贵装自外殿而入,不过,这次她并未由碧秋姑姑搀着,而是恭身在侧,虚搀着龙婆一路进了寝殿! “婆婆!” 一见龙婆,就像是见到了亲人,赫连棠喜笑颜开,径自快步向前。与钟太后一左一右搀住龙婆,她巧笑着对钟太后福身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嗯!” 微微颔首,钟太后伸手轻抚她的肩膀:“昨夜之事,母后都听说了,辛苦你了!” 闻言,赫连棠面色一黯,转头望向凤榻上的袁修月:“最辛苦的,其实是皇后才对!” 凤榻前,离灏凌抬眸向外,将袁修月放在榻上,他这才起身对两人恭身行礼:“儿子参见母后,见过婆婆!” “皇帝免礼吧!” 细长而精致的秀眉,轻轻蹙起,钟太后对离灏凌点了点头,扶着龙婆缓缓上前,将视线徐徐停落在凤榻之上。 凤榻之上,袁修月脸色苍白,眉心紧锁,一眼便不难看出,她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见她如此,钟太后心头一紧,不禁连忙上前,行至凤榻前。 于榻前落座,睇了眼袁修月的伤腿,她身形前倾,颤巍巍的抚上袁修月的苍白如纸的俏脸,不禁紧蹙娥眉:“孩子,痛的厉害,是吗?” 只她轻轻的一声孩子,袁修月便不禁心头一颤! 双眸之中,氤氲顿生,她轻抿唇瓣,坚强的摇了摇头:“有太后的这句话,臣妾便不觉那么疼了!” 闻言,钟太后眸光一闪,心中似有触动, 略一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龙婆,她对袁修月轻笑了笑,“你是哀家的儿媳,日后便不要再尊称哀家太后了!” “太后……” 虽听钟太后说,不让唤她做太后,但袁修月眉心颦动之时,却终是有些惶然的唤了她一声太后! “平日多机灵的丫头,到了此刻莫不是疼傻了么?”见袁修月面色苍白,龙婆在钟太后身后立了许久,到底忍不住慈爱笑道:“与皇上一般,唤太后为母后啊!” 闻言,袁修月眸色一滞! “母后……” 侧目看着钟太后,离灏凌心下一恸,先唤了钟太后一声。 “可以吗?” 深凝着钟太后,袁修月眨了眨干涩起皮的唇,抬眼看向钟太后。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家国仇恨 24 宫中礼制周全,等级自也严苛! 在这座充满利益和争斗的后宫之中,不能如寻常百姓家一般,儿子便是儿子,儿媳便是儿媳。 是以,自入宫之后,她于钟太后身前两年,却一直以臣妾自居,尊她为太后。 这,便是礼制! 而钟太后,自然从始至终,只将她视作一个可以统御六宫的皇后,而并非她的儿媳! 但,此刻,她却让她唤她母后…… “当然可以!” 知止疼丹的药效已然发挥,见袁修月一时竟忘了痛,赫连棠忍不住含笑插嘴道:“你没见我,都是喊太后母后的吗?” 抬眸笑看赫连棠一眼,钟太后对袁修月点了点头:“过去,是哀家错了,受人以安太后之名所蛊惑,对你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如今皇上心系于你,连哀家的义母都视你做亲孙女儿,若哀家再对你隔着心,岂不是会众叛亲离了?” 闻钟太后感性之言,袁修月抬眸看向离灏凌,不禁潸然泪下! 曾几何时,她失去了自己的家。 离灏凌却与她说,会给她一个完整家! 如今在这里,他的母后,终是对她敞开了心扉,她想……也许这个家,真的不会是梦! 抬手轻抚袁修月眼角的泪滴,离灏凌深凝她苍白的容颜,轻声催促道:“还愣着作甚,赶紧叫啊!” “嗯!叫!” 轻轻颔首,袁修月转头迎上钟太后的眸,颤抖着唇,喃声唤道:“母后!” “唉!” 轻抚她额前的发,钟太后亦是眸色湿润:“好孩子,好好养好身子,哀家还等着你与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孙呢!” 闻言,袁修月面色微红,脸上一阵赧然! “啊……好疼!” 一时得意忘形,她牵动了自己受伤的腿,不禁又是一震哀嚎! 见状,离灏凌心下一紧。 见她痛呼过后,唇角却是微翘的,他俊美的容颜,终是再次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意。 一时间,寝殿内愁云散去,笑声此起彼伏。 正是这笑声,暂时拂去了袁修月心头的所有阴霾,也让她的腿,可以不再那么痛…… 袁文德和离灏凌进入寝殿时,所见便是一片欢声笑语。 远远的,凝着袁修月虽苍白,却面带笑容的脸,袁文德的脸上不禁也浮上一抹浅笑! 虽然,因为中毒,他的妹妹此次受了许多的罪,但到最后,竟可与太后冰释前嫌! 看样子,他的丫头,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转眼之间,几日一晃而过。 这几日里,袁修月一直在养伤,而离灏凌除了时常陪在她身侧以外,便是彻查荷儿的来历,和她中毒之事的幕后真凶! 奈何,凶手将事情做的十分干净。 无论是荷儿的住处,还是她在宫中所接触过的人,根本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留下! 如此一来,查不到真凶,袁修月身上的毒,便无法全解。 是以,这阵子离灏凌在凤鸾宫中,便是柔情似水的好男人,但只要一离开袁修月的视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格外深沉,俊脸之上不见一丝笑容! 是以,只要一出了凤鸾宫,但凡在他身边当差的奴才,便个个都加着小心,生怕不小心触犯了龙颜,连带着掉了脑袋! 他如此一日两日也就罢了,若日子长了,到底还是传入袁修月的耳中…… …… 这几日,虞美人闲来无事,便每日都来凤鸾宫常坐。 自离萧然那日连夜离宫,他就像消失了一般。 虽知他此去北域,路途遥远,但她每日都会前往凤鸾宫,希冀着能从袁修月这里,得到关于离萧然些许的消息。 自然,她的这些小女儿心思,袁修月心中了然。 但想到离萧然,她心中便不禁涌上一阵萧索与黯然! 自她醒来之后,曾不只一次问过赫连棠,她不是让离萧然去接她回宫吗?此刻为何她在,却独独不见离萧然的影子。 每次听她问起,赫连棠总是轻轻挑动眉梢,而后幽幽一叹,却就是不说他去了哪里! 直到实在忍无可忍,她与离灏凌开口相问,他才告诉她,离萧然为寻可以解她身上剧毒的天山雪蚕,千里迢迢赶去了北域!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中,忽而涌起阵阵酸楚,颇为不是滋味! 离萧然对她的情,她一直都知道。 但却从来不曾回报,也不能回报! 但,即便如此,他却为她做到如此! 这让她,怎能不动容?! 微抬眸华,见虞秀致正以手肘支着下颔望着窗外,清丽的小脸上,尽是相思之意,袁修月坐于贵妃榻上,不禁唇角轻抿,淡笑着问道:“妹妹此刻在想皇上吗?” 闻言,虞秀致心神一怔! 剪水秋眸,波光流转,她转睛看向袁修月,不禁有些哀怨的轻轻一叹:“皇上是皇后娘娘的,心里想着的,也只有皇后娘娘,妾身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吧!” 听她此言,袁修月微微一哂:“妹妹此刻,相思绰绰,既不是在想着皇上,那你此刻所想之人,便是该死之人!” 闻言,虞秀致嘴角抽了抽,她想要笑,最终嘴角却不受克制的往下垂落:“皇后娘娘舍得让一个甘心为你付出一切的人死么?” 听她终于说出了实话,袁修月却莞尔一笑,只笑不答! 眸华抬起,自窗口向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唇角虽轻勾了勾,其中却蕴着无尽的苦涩:“今生,本宫与他无缘,纵然他为我做到再多,我却只能先欠着,来世再还吧!” 离萧然,那个如风一般的男子,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心甘情愿的为她做着所有的事。 但他确实如此,她的心中却越是觉得有所负担。 因为,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皇后娘娘……”听出袁修月话里的苦涩,以为她担心自己身上的毒不能全解,虞秀致轻轻凝眉:“娘娘您不会有事的,萧然哥哥一定会找到天山雪蚕,你身上的毒也一定会解。” “本宫当然知道,本宫身上的毒,一定可以解!” 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酸楚压下,袁修月垂眸含笑,凝神看着眼前如花一般娇美,却又眼神清澈纯粹的虞秀致,她紧皱眉头,语重心长道:“若是喜欢他,你便去追,如若可以让他的心向着你,本宫一定为你做主!” 闻她所言,虞秀致神情微僵! 心下蓦地涌起一股狂喜,自座位上起身,她神情激动的伏在袁修月腿上,扶着袁修月双手,颤声问道:“娘娘真的可以为我做主?” 因虞秀致的触碰,袁修月的腿,不禁传来一针锥心的痛! 低眉看着虞秀致满脸希冀的俏脸,她拧了拧眉,终是再度笑起来:“那要先看你有没有让他动心的本事!” “我……” 红唇微张,虞秀致刚要对袁修月表明心迹,说她自己一定可以,却不期自殿门处传来赫连棠略显低沉与不满的声音:“我不知虞美人有没有本事让那个人动心,倒是此刻,若她再碰你的腿,若一个不小心引得毒发,你便会痛死!” 闻声,虞秀致心头一颤! 低眉见自己一时情急,竟压在袁修月双腿之上,她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来。 微抬眸,看向正站在殿门处,提着药箱的赫连棠,迎着她略显嗔怪的眸,袁修月眉形一弯,轻笑出声:“我又不是纸做的,哪里那么脆弱?” “你不是纸人,纸人怎会中了这必死中毒?”赫连棠皱了皱眉,提着药箱上前,准备与她换药。 “妾身先行告退了!” 最见不到血腥的场面,虞秀致不等赫连棠与袁修月解开纱布,便先行福身告退。 “去吧!” 对虞秀致摆了摆手,目送她婀娜而去,袁修月低眉看着脸上明摆着写着我心情不好的赫连棠,遂轻眨了眨眼,表情好不可爱:“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惹我们贤王妃动怒?” “谁?还能有谁?皇上啊!” 一脸的无可奈何,赫连棠蹲下身来,开始着手解开袁修月腿上的纱布。时候不长,将纱布解开,露出她仍旧略显暗黑的伤口,她眸色一冷,不悦声道:“荷儿这死丫头,死的倒也干脆,竟然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时至今日,寻不到幕后真凶,你身上的毒便不能解,你身上的毒只要一日不解,皇上的脾气便一日都不会恢复正常,连带着我家王爷,整日都要睡在御书房。” “原来是嫌你家王爷每日无暇陪你啊!” 终于听出她话里的内容,袁修月星眸微眯,眸色渐渐一沉,话锋一转道:“我曾与你说过,那个人也精通医理,即便找不到线索,但那幕后真凶是谁,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吗?” 荷儿当年,一直在揽翠宫韩妃手下当差,当年韩妃之罪,祸及全家。 但她总觉得,韩家之所以会被清剿,其中应该另有因由,而这个因由,便该是与岳王独孤辰有关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家国仇恨 25 虽然,当初袁明月说,是她与韩妃策划陷害她和离萧然的,但此事若抽丝剥茧,其中尚有许多疑点! 比如,她是如何得知当初在麗山寺院自己和离萧然之间发生的事情的? 需知,当时,那里只有三人在场啊! 她,离萧然,还有……独孤辰! “我明白你的意思!” 动作干脆利落的为袁修月换着药,赫连棠轻叹一声:“不知你我觉得此事是那人所为,皇上应该也已察觉,但苦于现在没有证据,事关社稷安危,即便他再如何着急,却不能对那个人动手!” “是啊!” 袁修月轻叹了口气,转头望向门外:“皇上前两日差匠人与我做了一辆推椅,我看外面天气不错,等你换好了药,推我出去到御花园去走走吧!” 正在与袁修月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赫连棠抬眸瞥了她一眼,道:“今日外面有风,你出去作甚?” “他不是还没离开离宫吗?”微微勾起唇角,袁修月眸色晦暗道:“若我猜的没错,今日我出了这凤鸾宫,便会在御花园与他偶遇!” 她,欠他一个解释! 而他,向来斤斤计较! 如今他既是不曾离宫,便一定在等她那个解释! 听了袁修月的话,赫连棠微微一怔,将手下的绷带绑好,她站起身来,低眸看着袁修月:“你想做什么?” 沉默片刻,袁修月轻叹口气,道:“不是要解毒吗?” 静静的,站在袁修月面前,想到独孤辰得知她就是龙出岫时的震惊神情,赫连棠满是狐疑的出声问道:“你确定他会为你解毒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 想到独孤辰前阵子对自己的态度,袁修月垂眸苦笑,一时竟也有些头疼起来。 她,还真有些不确定! “我觉得,他会恨不得掐死你!”嘴上虽如此说着,赫连棠却仍旧行至一边,从殿外唤了汀兰,吩咐汀兰将推椅推来,她又与袁修月披上一条披风,两人一起将袁修月扶到推椅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只赫连棠与汀兰一起,推着袁修月前往御花园! —— 正值春日,亦是花开最盛时。 御花园中,各色奇珍异卉迎风招展。 或尊贵如牡丹,或清新如海棠,皆已然悄然盛开。 近日以来,袁修月一直都窝在凤鸾宫休养,尚还未曾到御花园中走动过。初时,她也曾与离灏凌提起过,想要到御花园透透气,但那个过去总是对他冷言冷语的家伙,如今当真把心给了她,便整日的温言软语说个不停,直要将人腻死,却死活说她身上的毒只要一日未解,她便一日要在凤鸾宫养着,哪里不许去! 其实,她怎会不知,他是担心独孤辰尚未离开离宫,万一恼羞成怒,再对她下手! 但,她总有一种直觉,那便是……纵然再坏的人,总也有可取之处。 就如独孤辰! 其实,他并非坏到无药可解! 是以,今日终于如愿出来,一来确实是想要呼吸室外的新鲜空气,二则,便是想要应证一下,她的直觉到底准不准! “娘娘,您看这海棠花开的多美!” 悄脸含笑,汀兰伸长手臂,指着不远处满枝怒放的海棠花,打断了袁修月原本的心绪,将她重新拉回现实。 “嗯!” 唇角淡淡勾起,袁修月微微颔首:“确实很美,不过本宫见过更美的!” 时至如今,她还清楚记得,去年在安阳时,她初见海棠花时心中的震撼感觉! 哪里,有美丽的海棠花海,还有那个比海棠花还要美丽的女子。 那个,让离灏凌,心心念念了六年之久的人间绝色! 心想着,今年离灏凌尚不曾去过安阳,也不知他还会不会去,袁修月嫣然一笑,转头对赫连棠道:“我在安国侯府时,曾栽种了满满一院子的无忧树,去年的时候,那些树便开了花,今年时节正好,那里也该是一片花海了!” “真的?” 满脸欣喜之色,汀兰忍不住插嘴道:“那些无忧树,倾注了娘娘好多心血,可惜奴婢一直不曾见过它们开花的样子,一定很美吧?!” 闻言,赫连棠不禁莞尔一笑:“无忧,无忧,娘娘和皇上之间,便是从这两个字开始,如今想来,当时娘娘还真是有心,竟栽了那么的无忧树!” “是啊!” 唇角的笑,渐渐加深,想到当初与离灏凌初遇之时,袁修月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暖意。 “好香……” 抬眸之间,微风拂面,望着身前开的正艳的花王牡丹,她轻笑着揽过花枝,凑近鼻尖轻嗅。馥郁的花香泌入心脾,袁修月深吸口气,转头对汀兰道:“这里风不大,你回去煮上一壶茶,本宫要在这里与贤王妃喝茶论医!” “奴婢遵命!” 微微福身,请赫连棠代为照顾袁修月,这才转身朝着凤鸾宫的方向折返而去。 看着汀兰离去的背影,袁修月抬眸笑看赫连棠:“如今我们出来的工夫,已然不短了,王妃还是暂时回避吧!” 知她话里的意思,赫连棠看了她一眼,轻拧眉心:“你当真不用我陪你吗?” “你若在,他便一定不会出现!”对赫连棠淡淡一笑,袁修月眸华似水,眺望远方:“有些话,该我与他单独谈!” 深深的,凝望着她,赫连棠终是微微颔首:“我就在不远处的凉亭等着!” “好!” 再次对赫连棠展颜一笑,袁修月目送她离去,而后微扬下颔,缓缓闭眼,感受着迎面拂来的和暖春风。 周围,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 只清脆的鸟鸣,时不时响起,却与现下的美景相合,更衬鸟女花香四字! “龙出岫!” 静窒许久之后,终是有一道熟悉而低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袁修月原本闭着的双眼,眼睫轻颤了颤,终至缓缓睁开…… 对于袁修月而言,在这世上,在这个时候,还能唤她龙出岫的,唯有那一人了! 知定是他来了,袁修月低垂眼睑,一动不动的坐在推椅上,好似从没听到他的轻唤,只静心的拨弄着身前的大红色的富贵牡丹。 远远的,看着花开正艳的牡丹花圃前,坐于推椅之上,一直不对着自己不曾回头的女子,独孤辰轻抿眉心,缓步上前,终至在她身侧的青石上坐下身来。 今日的他,一身华丽的深紫色,浓密的发用紫金冠高高挽起,如昔一般的俊逸,但只是那轮廓分明的五官上,让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岳王殿下,今日好雅兴,竟也来御花园踏青!”不曾去看他,袁修月轻轻的,叹了口气,指尖的牡丹,悠悠弹回,她略显苍白的脸,亦浮上浅浅的笑。 “你此刻一人独坐于此,难道不是在等本王吗?”定定的,凝视着她削瘦的不成样子的侧脸,独孤辰隔了许久,终是薄唇轻掀,双眸之中闪过一丝难辨的情绪:“说来也可笑,才短短几日罢了,本王再见你,却不知是该该唤你龙出岫,还是袁修月?” 他以为,再见到她,他一定会暴怒而起,而后大声的质问她,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怒骂她是个骗子! 但,此刻看着眼前削瘦苍白的她,那些一定要做的事情,他却一件都没有做,只是这样,淡淡的看着她,淡淡的开口问她,他该唤她什么。 “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袁修月将双手置于推椅把手上,笑的随意却又婉凉:“王爷乐意唤本宫什么,便唤什么吧!” 闻言,独孤辰微微一哂! 淡淡的,将视线转向远方,他眸色深沉,声音中微微有些颤抖:“那夜,自你离开星月阁,本王怕你会出意外,像疯了一样的寻你,为了你,本王曾与离灏凌下跪,也曾到凤鸾宫求你……袁修月,也许你本就是本王命中的克星,无论过去在安阳,还是而今在离都,你总是可以将本王气到内伤,甚至吐血!” 即便,事到如今,只要一想到当初她中毒离开时自己的心情,独孤辰仍旧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她怕她会中毒而死,又怕她会把身子给了别人! 不过现下想想,他还真觉得有些可笑! 想来,那为她解毒之人,一定是离灏凌。 而他,则是那天下头一号的大傻瓜! “王爷……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终是缓缓回眸,深凝独孤辰一眼,袁修月又是轻轻一叹,气息有些不顺的掩唇轻咳几声,她缓缓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这世上,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过去你曾说过,自己精通药理,我只是随便一听,如今却真真的知道了你所谓对药理的精通,到底有多超绝!” 语落,她再次轻咳,且一咳不止,因剧烈的咳嗽,她本就单薄的身子,仿若风中拂柳,一直轻颤个不停! 见状,独孤辰的心,不禁轻轻一窒!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家国仇恨 26 置于腿上的手,倏而握紧,将想要替她顺气的冲动压下,他自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睇着眼前憔悴苍白的袁修月:“既是你知这毒是本王下的,却为何不去告诉离帝?如今本王尚未离开离宫,你们拿我,轻而易举!” “你以为,皇上不知这下毒的人是你吗?还是你不知韩家当初因何被抄家?”深吸口气,终是止了咳,袁修月淡笑着,双眼有些迷离:“如今,离岳两国,刚刚定下了三国峰会的时间与地点,这是你千里迢迢来此的目的,亦是皇上一心想要的和平契机,此刻他固然可以拿下你,你若不交出解药,他也可以拿你的命来抵本宫的,但那样的结局,不是你所乐见,也绝对不是皇上想要的!” 闻她此言,独孤辰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离灏凌在明明知道是他与袁修月投毒的前提下,却选择了以大局为重,为百姓苍生为业! 那么,他视他的女人,视她,又到底为何? 停顿片刻,见独孤辰半晌儿不语,袁修月再次抬眸看了他一眼,与他微冷的视线相交,只当没看见他微变的脸色,她便再次轻咳了声,用手抚着胸口,语气凝咽道:“本宫知你心中在想着什么,不过……以百姓安危为业,这便是身为皇帝该做的事情,而我……即便再如何想活,却总觉得,他这么做,其实是对的!” “好一个身怀大义的女子!” 望着袁修月,久久未动,独孤辰话中有褒有贬,竟还隐隐有些动气! 人家在百姓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可她却偏偏觉得人家选的是对的。 她可曾想过,如此一来,她极有可能会痛死! “岳王!” 不是没有注意到独孤辰的心境变化,袁修月却只能选择忽视,在心中轻轻一叹,而后轻轻抬手,她指着冷宫方向道:“去年,自安阳回返,我便住在那里!” 闻言,独孤辰微微皱眉,却仍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他的眼中,除了巍峨的皇城宫殿,便再无其他了。 “那里……是冷宫!” 唇角淡淡勾起,袁修月握紧胸前襟口,说的云淡风轻:“每个人,都会有属于他的故事,自然的,本宫也有!”说话之间,她视线低垂,落在自己的右腿之上。 不曾出声,只是保持沉默,独孤辰面色冷凝的低头看了眼她的遮在披风下的腿,又淡淡望了她一眼,忆起曾经,她曾告诉她,她的腿是儿时落下的弊病,他不禁眸光微冷,继而冷笑着出声:“世人都知,离国的皇后,在一年多以前,因一场大火,而烧伤了腿!” “听到这些,王爷便开始幸灾乐祸?”眸光瞥见独孤辰嘴角的冷笑,袁修月神情落寂的苦涩笑着:“若王爷知道,本宫这条腿,早已废了,永远都不能正常行走,岂不是要开怀大笑了?” 闻言,独孤辰脸上的神情倏然一僵! 沉默片刻,他再次冷嘲一笑道:“其实你也不必自惭形秽,因为即便你伤了腿,成了残废之躯,如今你还是离国的皇后!” “咳咳……” 方才停歇片刻的咳声,再次响起,袁修月一手压着胸口,一手掩着口鼻。 见她如此,独孤辰身形微动,却终是没让自己再靠近她分毫! “如果王爷是我,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如正常人一样行走,可还会留在这座美女如云,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转头望着独孤辰,袁修月气息不稳的苦笑着,不再自称为本宫,她娥眉微蹙道:“当我知道,自己日后只能瘸着一条腿时,便打定了离宫的主意,是以,即便皇上再如何防备,我还是偷偷的溜了出去!” “别说了!” 似是真的不想听袁修月的废话,又似是因她气息不稳怕她咳太厉害,独孤辰忽而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冷嘲着笑道:“你的过去,与本王何干?本王不想听你的这些废话!” “既是废话,王爷便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吧!”淡淡一笑,丝毫不理他愿不愿意继续听下去,袁修月再次用力咳嗽了下,便准备继续说下去。 见她仍要继续说下去,独孤辰俊脸一黑,直接从青石上起身,转身大步便要离开。 不曾回头,任他离去,袁修月仍旧自顾自的说着:“自出宫之后,我怕被他找到,便一直藏身于聚仙楼中,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从不曾踏足过聚仙楼以外的地方,那夜是雷洛找到了我,让我与你医治,如若不然,便不会再有日后的那些阴差阳错!” 说完话,她便再次又咳嗽了起来,而方才大步离去的独孤辰,则在听到她的话,脚步蓦地一顿,自原地转身望向她。 微转过身,回头迎上他深邃的眸海,袁修月神情平淡道:“那时,你身中剧毒,我本可以不救你,但却到底还是出手救下你,不只是你,还有雷洛……” 闻言,独孤辰缓缓勾起唇角,紧紧咬着牙,他一字一字道:“你不必一再提醒本王,你救过本王的命!” 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袁修月微微一怔,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似是以为她在与他讨那救命之恩,她的唇角,亦微微勾起,语气也有些急了:“独孤辰,我知你心中到底在纠结什么,但你最好能明白,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样,处处都要算计才能过活!当初在安阳时,是你设计皇上和我在先,那时我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自保,即便你被整的再惨,也怨不得我!事后在聚仙楼,我明知你的身份,却仍旧救了你们,亦与你们治伤之后,便打算远离……其实,从头到尾,我从未想过要再骗你什么,倘若当初不是你让雷洛将我追回,如今我也不会以如此模样重回这座皇宫……” 话至如此,袁修月一时气急,自方才开始,便一直暗涌的疼痛瞬间直达四肢百骸! 胸口处凌厉的痛着,那种痛楚,就仿佛忽然之间,被人插入了一把利刃! 再次忍不住轻咳一声,面色瞬间剧变,她虽以手用力握着自己的口鼻,却仍是身形一颤,便见一股带着温热的腥甜自她口鼻之中喷涌而出! 那鲜艳的血,自她口鼻涌出,浸透了她的白皙纤细的五指,霎时间染红了她身上雪色的披风,也使得她身形一晃,整个人自推椅上栽了下来。 见状,躲在远处凉亭的赫连棠神情一变,立即朝着袁修月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 “龙出岫!” 近前,眼睁睁看着袁修月吐血跌落推椅,独孤辰瞳眸一睁,到底还是唤她做出岫!面色陡然剧变,他三两步上前,一把捞起她即将跌落在地的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岳王!” 因身上的痛,而眉心紧拧着,袁修月有些恍惚的望着眼前俊眉拧起的独孤辰! 微动了动身子,她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却终是拗不过他健壮有力的手臂,无奈之下,她唯有苦笑着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又轻咳几声,方才艰难喘息道:“事已……至此,我……该说的,想……说的,都……已然说完,既是你觉得……我骗了你……大可在前些日……便离开这里……去完成你尚未完成……三国峰会,何必至今……不走?!” 总算一口气,断断续续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袁修月心弦才刚一松动,便张口又吐出一口血,直喷在他的心头处。 身形猛地一僵,感觉到她轻到可怜的身量,独孤辰紧皱眉心,俊美无双的脸上,终是露出一抹惨绝的痛色! “我至今不走,只是有句话一直想问你,却还没机会问出口!” 揽在袁修月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将头微微低下,近至她的耳边,他喉结轻动,声音低磁道:“除了你的身份,你可曾真心待过我么?” 安阳一役,于他而言,是今生最大的耻辱! 当初在聚仙楼,如果袁修月直接表明的她的身份,他一定会立刻动手便结果了他! 是以,她不他表明身份,合情合理,他亦在心中可以不去计较! 但,时至今日,他仍旧留在离宫,便是想要问问眼前这个,斥他从来不曾真心待过谁的女人,可真心待过他么? 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似是早已料到,独孤辰一直在意的,其实便是这个,袁修月不禁苦涩一笑! 她可有真心待过他吗? 如果可以,她想以真心去对待每一个人! 但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啊! 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直到滴落到他的深紫色的袍襟上,在他的袍襟上晕染出一朵极致的血花,喘息着缓缓抬眸,看着他近在尺咫的俊颜,袁修月艰涩声道:“从聚仙楼……到皇宫……我从来只当你是独孤辰,而非……岳王!” 闻言,独孤辰眉峰轻动。 只是独孤辰,而非岳王吗? 内心深处,所有的结,于瞬间豁然得解。 唇角边,勾起一抹惊艳绝俗的笑弧,不曾理会赫连棠已然近在身前,他深凝袁修月一眼,自襟口取出一只白色瓷瓶,而后掖进袁修月染血的纤手之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家国仇恨 27 握着药瓶的手,微微蜷曲,望着独孤辰嘴角那抹绝艳的笑,袁修月不禁心下轻颤,终是荡起阵阵涟漪! 这男人,生的果然足够妖孽! 若是心肠再好些,只怕会迷倒天下万千少女了! 啪啪两声! 抬手之间封了袁修月身上的两道大穴,独孤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身上的毒,已然入了五脏六腑,即便有这解药,也要熬上两三个月才能全解,我希望待三国峰会时,可在南陵再见那个狡黠灵动的龙出岫!” “独孤辰……” 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迎着独孤辰近在尺咫的俊脸,袁修月紧紧的蹙起眉心,轻喃说道:“不要爱上我!” “呵……” 平日很少有人会如此唤着自己的全名,此刻听袁修月唤着,独孤辰竟觉得心中淌过一道暖流,但听到她说让他不要爱上她,他的心却好似于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 “本王恨你还来不及,又怎会爱上你?” 嘴上如此决绝的说着,心中却暗暗的叹了口气,独孤辰倾身将袁修月从地上抱起,而后重新将之放回推椅上。 蹙眉深凝她一眼,他终是脚步一旋,潇潇洒洒大步离去…… 见状,赫连棠快步上前。 自白瓷瓶中到处一颗解药,片刻都不敢耽误的塞进袁修月口中,她冷着俏脸,嗔怪着说道:“别人到这种时候,总想着要如何压制身上的毒素,可你倒好,竟一直拼命催动,你可知若他不给这解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屏息片刻,直觉心口的痛稍稍减缓,袁修月长长出了口气,而后抬眸望向早已远去,且即将消失在花海之中的那个绝美男子:“我只是在赌,赌他并非人人口中所传那般冷血无情!” 随着她的话,赫连棠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见独孤辰一路向前,终究不曾再回头,她红唇轻勾,颇有些玩味道:“如此看来,凡事总会有例外,他倒也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是啊!” 迷离的视线之中,再没了那抹深紫色的身影,袁修月眉心微颦,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皇嫂,我好累……这阵子,总怕一睡就不会再醒,你说我这一次,是不是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了?” 闻言,赫连煦眉心轻皱,转过身来,见她缓缓闭上双眼,赫连棠不禁心底一突! 伸手探上袁修月的脉搏,竟觉她的脉象渐渐有了起色,赫连棠唇角边的笑,不禁又深了深! 撤下腰间的帕子,替袁修月拭去嘴边残留的那抹艳红,赫连棠垂眸睇了眼她身上的血迹,不禁有些心疼的摇头叹了口气,心神微敛,她行至她身后,刚要推她回去,却不期汀兰端着茶具赶了过来。 “娘娘!” 见袁修月身上到处都是血,汀兰心神大惊,手中的差距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得七凌八落! —— 午时过后,一早才从凤鸾宫离开的龙辇,便再次回到了这里。 自龙辇上疾步而下,离灏凌面色冷峻,大步流星的直往袁修月所在的寝殿而去。 寝殿内,依着赫连棠的要求,仙鹤形状的炉鼎中,早已换做一种可以养人神息的药香。 此刻,虽袁修月仍在睡着,但汀兰却早已同芊芊一起,与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裙衫,见离灏凌自殿外大步而来,她心神一凛,连忙福下身来:“奴婢参见皇上!” 听到她的请安声,正坐在凤棠前的赫连棠神情微变,忙也站起身来,对已然行至身前的离灏凌恭谨一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眉宇紧皱,淡淡的扫了眼赫连棠,离灏凌至凤榻前落座,垂眸凝视着凤榻上如常人般安睡的袁修月,他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声音微冷的对赫连棠道:“方才朕听说皇嫂带她去御花园了?” 闻言,赫连棠眉心微微一动。 似早已料到这皇宫之内,任何事情都无法瞒得过离灏凌,她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淡淡点头,轻声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确实带着皇后娘娘去御花园了,但臣妾此行,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听赫连棠说,去御花园是袁修月的意思,离灏凌面色微沉! 转头看向此刻虽已然睡着,却神情端和,面色平稳的袁修月,他沉默片刻,方才悠悠道:“皇后任性,皇嫂总不比她,若她今日有个好歹,你让朕如何面对?” 他话里的意思,虽颇有些埋怨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对袁修月的担忧! 听出他话里的担心,赫连棠不禁微顿了顿。 片刻之后,她眉形下撇,不禁轻轻一叹道:“臣妾知道皇上担心什么,但同样的,皇后娘娘也一定知道皇上在担心什么,虽然我也不赞成她如此行事,但有的时候,她这样做,毫不讳言,却是最好最直接的方法……” 闻言,离灏凌面色一冷:“她就没想过,那个人会杀了她吗?” “她当然想过!” 从容不迫的迎视着离灏凌微冷的脸色,赫连棠轻声说道:“但她更相信,那个人既可以千里迢迢来离国求和,便会与皇上一般,以国事为重!绝对不会公然再做使两国交恶之事!” 听她此言,离灏凌不禁沉默了! 见他怔怔的坐着,一脸凝重之色,赫连棠轻抿了抿唇,对他再次福身道:“皇上,臣妾在这里与您道喜了!” 闻言,离灏凌眉心一皱。 转头看向赫连棠,他狐疑问道:“如今月儿生死未定,朕何喜之有?” “臣妾知道皇上一直都在担心皇后的安危!”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赫连棠轻笑了笑道:“今日过后,皇上便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坐于凤榻上对身子,因她的这句话而微微一僵,离灏凌眸华微抬,迎上赫连棠的眸:“皇嫂此话何意?” “臣妾此话何意,皇上心里该是明白的,又何必多此一问?”迎着离灏凌的眸,赫连棠淡淡一笑,而后低眉看了眼沉睡中的袁修月:“那人说,她身上的毒,已然入了五脏六腑,即便得了解药,也要等上两三个月才可痊愈,趁此机会臣妾会和王太医尽量保全娘娘的腿!” 说话之间,瞥见离灏凌眼底的那抹狂喜,赫连棠唇角轻勾着,微福了福身,“这几日里,臣妾也有些累了,这便回去歇着了。” 一语落,不等离灏凌应声,赫连棠便已轻笑着旋步转身,款款离开寝殿。 又过了片刻,寝殿内终是传来离灏凌爽朗开怀的笑声。 听到他的笑声,赫连棠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虽是,赫连棠笑了,但寝殿里,正睡的香甜的袁修月,却是眉心一拧,被离灏凌的大笑声扰了好梦! “好吵!” 星眸半眯,却辗转过身,袁修月伸手扯住离灏凌的袖摆,轻拉了拉,“皇上若只顾着高兴,便回你的夜溪宫去,莫在这里吵着我……人家好不容易才睡踏实了。” “月儿……” 唇角的笑,温柔似水,离灏凌倾身亲吻她的脸颊,随即褪下龙靴,直接钻进她身下的锦被里,将她拥入怀中,并关切出声:“我听姬恒说,你今日吐血了,此刻好些了么?” “别听他乱说,哪里有那么严重!” 靠在离灏凌的胸口,袁修月不曾睁眼,轻轻抬手,她伸手揽上他的脖颈:“我只觉睡前还不太好,但现在腿也不疼了,胸口不再疼了,一切仿佛都好了!” 听袁修月说自己胡说,姬恒嘴角轻抽了抽,却终是敢怒不敢言。 天地良心,他在皇上身边当差,从来不会乱说! 抬眸之间,见汀兰正忍俊不禁的掩唇笑着,他与汀兰相识一笑,他们一左一右,十分默契的放下榻上的红绡帐子,而后双双退出寝殿。 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离灏凌忍不住轻啄袁修月的唇:“方才皇嫂还说,你身上这毒,要两三个月才好,你此刻便觉得好了,还真是容易满足!” “性命得保,还得到了皇上心,且还与母后冰释前嫌,此一役我虽受了不少苦痛,但总算苦尽甘来,难道不该觉得满足吗?” 莞尔一笑,离灏凌轻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你还真是赚到了!” “我觉得也是!” 微抬头,在离灏凌臂弯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袁修月眉心轻动,眼眸再次瞌上:“话说回来,这青天白日的,皇上没有国事要处理吗?怎么才走了半日,便又跑回来了?” “国事有王兄在,我不去处理也可,现下……我只想陪着你!”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听在袁修月耳中却格外舒服。 双唇紧抿着,自略显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袁修月嘤咛着躲过他鼻息间吹拂的热气,低声轻道:“今儿皇嫂还说了,皇上最近脾气不太好,总累的王兄睡在御书房。” “看来皇嫂对我是颇有微词啊!” 淡淡一笑,笑的从容,离灏凌拥挤袁修月的身子,也跟着闭上双眼道:“我知你这阵子总睡的不好,我也睡不踏实,今日既是你可以好生睡了,我便也跟着懒散这一回,日后待你身子好些,大小国事我自然会接手,也好让王兄好好与皇嫂亲近亲近!” 第一百八十章 家国仇恨 28 闻言,袁修月不禁展颜一笑! 心思微转,想着赫连棠和离灏远的感情数年如一日,一直都如胶似漆,她缓缓睁眼:“王兄和皇嫂成亲也已然多年了,又不比我们,总是磕磕绊绊,为何一直不见有喜?” 听到她的话,离灏凌的身形,不禁微微一僵! 感觉到他的僵硬,袁修月的心下一怔,蓦地便是一沉!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日袁明月与她说过的话。 想来,该是当年安太后的那杯毒酒,害了贤王啊! “唉……” 许久之后,自离灏凌口中逸出一声苦涩的叹息之音,没有去替袁修月解惑,他低眉轻吻袁修月的额头,而后邪肆一笑,笑的极尽魅~惑。 双手在她腰间上下游离,他音量沉缓的将话题转开:“我们怎么了?不是挺和谐吗?”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热! 伸手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她面色微红道:“我此刻都成这副样子了,你怎地还有心情欺负我……” “我怎么了?” 坏笑着箍住袁修月盈盈一握的纤腰,明显感觉到她的削瘦,离灏凌眸色微暗了暗,轻笑着问道:“你可知道这阵子我忍的有多辛苦?” “谁让你忍了?你不是还有颜妃、刘美人她们吗?”脸上红的如霞似火,袁修月嗔怪着将他搁在腰上的大手拿开:“若你实在忍不住,去找她们便是!” “那我去找她们,你可别后悔!”离灏凌俊脸一黑,随即便掀起锦被自凤榻上起身! 本是一句玩笑,没想到离灏凌却当了真。 见他作势要走,袁修月心下一惊,伸手便扯住了他的袖口,死命的拽着:“你今儿若敢去,我立马就跟婆婆出宫,这次势必躲的远远的,让你一辈子都寻不到!” 若说,方才是为了逗弄袁修月,那么此刻,听她又说要走,离灏凌的脸,瞬间便真的黑了。 眉心一拧,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小心翼翼的避过她受伤的右腿,他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却伸手挠着她的腋下,不无威胁道:“袁修月,你再敢给我跑一个试试!” “呵呵……痒……” 咯咯笑个不停,害的自己一阵喘息,袁修月忍不住又开始咳了起来。 看着她咳个不停,直到胀红了脸,离灏凌心下一惊,忙伸手一下下的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我让姬恒传皇嫂过来!” 见她半晌儿仍止不住咳,他面色一变作势便要下榻。 “不用!” 蓦地,离灏凌袖口一紧,回眸只见袁修月轻摇臻首,微喘着拉过他的手,她深深的,有些贪婪的凝望着他俊美的容颜:“你此刻只管陪我就好!” 见她终是不再咳了,离灏凌紧绷的心弦,不禁微松了松! 再次坐回凤榻上,无限爱恋的抚过她苍白的俏脸,他满是心疼与柔情道:“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陪着你!” “那我岂不成了魅惑皇上,让皇上荒废政务的妖后了?”俏皮一笑,袁修月对他眨了眨眼,好不可爱的拉着他重新当下,侧身枕在他的臂弯上,她十分满足的喟叹一声,“你只管陪我睡个觉就行!” 本想让他知道,陪她睡个觉对他而言,实在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 但低眉垂眸,凝着她满足的笑靥,离灏凌心下一缓,只轻笑了笑,便轻抚她如缎的云发:“不是困吗?赶紧睡吧,等睡醒了,我陪你一起用晚膳!”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袁修月轻闭了闭眼,但是很快,她便再次仰头看向他:“凌……如今有了解药,你早些派人去把先生找回来吧!” 她怎能忘了,又怎敢或忘,此刻在那遥远极寒的北域,有一个人正冒着风雪和极寒,只为能与她争得一丝生机! 微垂眼睑,迎着她略有些担心的眸子,离灏凌的脸上,并未露出一丝不悦,反倒转身对殿外唤道:“暗云!” “属下在!”声落之时,只是片刻,便见暗云已然进了寝殿,正于凤棠前恭身:“皇上有何吩咐?” 斜睇暗云一眼,离灏凌轻声吩咐道:“差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北域寻到宁王,告知他皇后身上的毒已得了解药,请他尽快回宫!” “属下遵旨!” 恭身领旨,暗云快速退出寝殿。 见暗云离去,袁修月心中蓦地一轻。 巧笑着偎进离灏凌怀中,她满足一叹,再次瞌上眼眸,由离灏凌陪着,沉沉的陷入梦乡。 凝着她沉睡的样子,离灏凌眉心轻蹙,自唇瓣缓缓扬起一抹笑意。 这抹笑,轻轻的,淡淡的,却如她早前所说一般,格外满足! …… 午后,凤榻上的两人交颈而眠,本睡的格外香甜,却不期姬恒一脸凝重之色的自进了寝殿。 “皇上!” 于凤榻前恭身,姬恒隔着红绡鸾帐,轻唤离灏凌一声! “何事?” 浓眉轻皱,低眸看了眼睡的正香的袁修月,离灏凌转头望向帐外的姬恒。 见离灏凌应声,姬恒忙又恭身垂首道:“启禀皇上,岳王前来请辞,道是眼下便要离宫,前往楚国……” “什么?” 眉心紧紧拢起,离灏凌的声音不禁微微一提,惹得怀中袁修月不禁轻动了动。 轻轻的,将她置于鸾枕之上,他蹑手蹑脚的自凤榻上起身,与姬恒一起前往大殿。 待离灏凌一走,凤榻上,那原本紧闭双眼的人儿,竟缓缓睁开了眼。 凝眉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寝殿门口,她终是悠悠一叹! 独孤辰要走,在她意料之中。 但,他此一去,袁明月也就跟着去了。 只是不知,他对她可以做到不恨,却可会善待明月么? 说到底,无论好坏,血脉之情总是不会变得! 思绪至此,想到袁明月的生母,又想到自己晦暗的童年,袁修月心中顿时一阵纷乱,亦再无一丝睡意! …… 大殿之上,独孤辰早已换去了被袁修月染了血的深紫色袍裳,转而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绣着金蟒的袍子,此刻的他,仍旧头戴紫金冠,那闪亮的金冠,他英眉风目,五官优雅俊美,似是又回到了当年初见袁修月时的模样。 微抬眸,见离灏凌自内殿出来,他薄唇轻勾,略微恭身拱手:“参见离帝!” “岳王免礼!” 此刻,再见独孤辰,离灏凌的脸色,一片温润平和,已然不复早前阴沉,坐身于大殿中的玉座上,他淡笑出声:“本皇听说,你现在便要离开?” “是!” 再次颔首,独孤辰微笑着道:“如今三国峰会之事,已然定下,若非本王近几日身子不适,此刻也该在前往楚国的路上了!” 离灏凌看了独孤辰一眼,方才淡笑道:“既是如此,那本皇也就不再留你,惟愿三个月后,南陵再见了!” 虽然,对于独孤辰对袁修月下毒一时,他在心中早已恨毒了他。 但,如今在不触动两国利益的前提下,他能自己拿出解药,便已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想着在不知袁修月就是龙出岫时,独孤辰所做的那些痴情事,就于此事,他也就不好再追究什么。 毕竟,这样的结果,是袁修月所最乐见的! “那……本王告退了!” 唇角含笑,眸色晴朗如昔,独孤辰的视线,朝着内殿门口匆匆一瞥,而后转身向外。 “岳王!” 眸首微垂,离灏凌低眉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语气低悠道:“此刻,她还在睡着,本皇舍不得将她唤醒!” “既是离帝王舍不得,便也就不必了!” 低笑着出声,眉宇间的不羁恣意飞扬,独孤辰转眸对离灏凌道:“你如此对她,便是好的,若哪日你对她不好,本王一定会与你争个高下!” 闻言,离灏凌不禁浓眉紧拢! 无畏一笑,独孤辰不再多留,抬步朝着大殿外走去。 待他离去许久,离灏凌仍怔在大殿之上。 又过了片刻,他不禁失声笑道:“一个离萧然还不够,如今又多了个独孤辰,袁修月啊,你还真是有本事招蜂引蝶啊!” —— 翌日,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沉闷的让人心慌。 四更时,正是离灏凌上早朝的时辰,见袁修月睡的正熟,他并未打扰她,只亲昵的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便穿着中衣出了寝殿,命姬恒等人在外殿伺候更衣。 辰时许,袁修月终于转醒。 不过,她并非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腿上的伤给疼醒的。 自己动手,拆开腿上的纱布,见伤口上已然结痂,她蹙眉沉吟片刻,对汀兰吩咐道:“请贤王妃过来!” 闻言,汀兰微怔了怔,便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昨夜里便准贤王殿下出宫了。” 想当然而,贤王妃赫连棠自也是跟着自己的夫君回贤王府了! “那……” 微蹙的眉,又皱紧几分,袁修月对汀兰道:“请王太医过来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家国仇恨 29 “是!” 微微福身,汀兰赶忙去请王太医。 时候不长,王太医便随着汀兰一起进了内殿。 而此刻,袁修月也早已穿戴整齐,斜倚在贵妃榻上等着。 见状,王太医上前,轻轻拱手:“老夫参见皇后娘娘!” “王太医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拘礼,还是赶紧免礼吧!”微微抬手,示意汀兰为王太医搬来凳子,袁修月端起手边的燕窝粥,浅抿了一口道:“王太医可用过早膳了?” “老夫年岁大了,这睡着的时候也就少了,这个时辰自然用过早膳了。”微微抬眸,看了眼殿里的更漏,王太医回眸对袁修月轻笑道:“皇后娘娘可是有舒服的地方?” “嗯!” 轻应着点了点头,袁修月将燕窝粥放下,转头笑看着王太医:“今日阴雨,本宫的腿一早便开始疼了。” 闻言,王太医微怔了下,低眉瞥了眼袁修月尚包扎着的腿,他并无一丝隐瞒的轻声叹道:“娘娘的旧伤,伤及筋骨,若说一点弊病都不会落下,那是假话,不过这阴雨天里,但凡身上有疾者,多会有所反应,娘娘若疼的厉害,便吃些止痛的丹药,让这腿着些热,不必太过介怀就是了!” 明白王太医话里的意思,袁修月轻点了点头,而后眸光一闪,深凝着他:“王太医,这些本宫都知道,本宫此行让人请你过来,其实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微微蹙眉,大约猜到她要问自己什么,王太医轻笑道:“娘娘想问老夫,娘娘的腿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动,旋即轻笑着点头:“王太医是明白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宫还请王太医与我说句实话!” 当初,赫连棠说她的腿可以医好,她便信了。 因为她一直都希望自己的腿可以完好如初! 但时至今日,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心中便越来越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便是赫连棠可能并未与她说实话! 她之所以说她的腿能治好,其实是想将她留在宫中! 而她的这条腿,很有可能,是真的废了! “皇后娘娘!” 抬眸看着袁修月,王太医伸手捋着长须,含笑说道:“这腿,是娘娘的腿,如今情况到底如何娘娘最是清楚,若老夫此刻与娘娘说,您和腿可以医好,您一定不会相信吧?” “是!” 淡笑着颔首,袁修月轻叹口气,垂眸凝向自己受伤的腿:“这腿,在本宫身上,本宫当然最是清楚!” “但……” 眼底的笑,越发深沉,王太医接着道:“若娘娘可以容老夫试上一试,也许还有五成把握呢?” “五成?” 袁修月微微一怔,有些惊讶的抬眸看着王太医。 她以为,她的腿已然无望了。 可此刻,他却跟她说有一半的机会吗? “王太医!” 轻抬眸华,眸中氤氲闪动,她心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她心中,早已做好的最坏的打算! 却不曾想,此刻王太医竟有给了她这一线曙光! “皇后娘娘,您如今荣宠正盛,正是鸿运当头时,为何就不能给自己些许希望呢?!”对袁修月笑着,王太医站起身来,对她恭了恭身道:“老夫如今正在翻阅古籍,籍以今早帮娘娘治腿,这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 轻点了点头,并未再继续多言,袁修月命汀兰送王太医出门。 自王太医走后,袁修月心情大好。 即便,殿外阴雨绵绵,腿疼隐隐,她的脸上,却一直都挂着浅笑。 —— 转眼之间,又过了几日。 袁修月腿上的伤口,已然长住,只时不时半夜发痒,她知那是在长着新肉,便也并未太过在意。 这一日,落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华阳初升时,柔和阳光,洒落天地,在御花园上空,一道彩虹,跨过天际,让宫中众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凤鸾宫寝殿内。 袁修月在用过早膳之后,便如往日一般,静静的研读着医书,等着离灏凌早朝归来。 这些时日,为了方便陪她,离灏凌除早朝会前往前朝,其他时候,竟将御书房里的折子,都搬到了凤鸾宫,径直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行宫! 而她,在他的细心呵护下,终是一扫早前的苍白脸色,整个人都渐渐变得圆润起来。 依着离灏凌的话来说,这样的她,才更合他的胃口,也更动人! 大约辰时三刻许,离灏凌终是下了早朝。 甫一入殿,见袁修月轻垂眸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书籍。 他轻勾了勾薄唇,随即放缓脚步,一步步来到她的身后,然后忽然伸出手来,将她从身后抱个满怀! “皇上!” 一抹幸福洋溢的笑绽于唇角,袁修月任身后心爱之人紧抱着自己,忍不住娇笑出声:“你吓了我一跳!” “我可没见你吓的跳起来,只见你笑的欢!” 轻吻袁修月的耳唇,将下颔搁在她的肩窝上,离灏凌抬眸看向她手里的医书,蹙眉问道:“在看什么,竟如此入迷,连我来了都不曾发现?” “王太医送我的医书!” 轻笑着将医书放下,袁修月转头仰望着他:“可用过早膳了?” “那个不急!” 眸光闪闪,忍不住轻吻她的唇,离灏凌站起身来,伸手取了屏风上的披风,替她披在肩上,而后又仔细的系好软带:“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仍旧仰望着她,袁修月的眸子,晶晶亮亮的,心中满是好奇。 “一个好地方,你去了便知!” 微微一笑,离灏凌弯身将她抱起,而后在她的惊叫声中,快步出了寝殿。 离开寝殿后,他并未抱着他向外走,而是脚步一旋转,径直顺着大殿通往后院的长廊,一路向里。 时候不长,终于行至长廊的尽头,离灏凌抱着袁修月一路下了长廊,往后方的下院走去。 须臾,他终在一座庭院前停下了脚步。 抬眸之间,见姬恒正含笑候在庭院门口,袁修月轻笑了笑,而后转头看着一脸微汗的离灏凌:“皇上带我来这里,该不是要该我什么惊喜吗?” “你看过便知!” 俊美的脸上,因那抹笑颜,而堪堪绝色,离灏凌对姬恒微点了点头,便见姬恒抬步上前,伸手将庭院紧闭的门扉,吱呀一声推到大敞! 微转过头,朝着庭院深处望去,待得见院中景色,袁修月不禁心头一颤,只瞬间之后,她不禁热泪盈眶! 无忧树!!! 枝颤上满满开着无忧花的无忧树! 还有那熟悉的建筑和房屋。 他,竟然将锦临院搬来了凤鸾宫! 意识到这一点,袁修月的心忽然雀跃,眸中满满都是震惊与惊喜! “傻瓜!哭什么?你该高兴的不是么?” 轻笑着吻过她的眼角的泪,离灏凌轻掂了掂她比以前稍重有些的身子,抬步便要上前:“我们进去瞧瞧!” “凌!” 轻唤住他的脚步,袁修月紧搂着他脖颈的手,略一用力,扬起下颔,便吻上他微弯的唇瓣,权当对他的奖励。 袁修月的忽然举动,让离灏凌不禁身形一僵! 但是很快,他便眸色一柔,反客为主,深深吸~吮着她的唇,将这个吻加深几许。 许久,袁修月已娇喘吁吁,终是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离灏凌刚要抱着她抬步向里,却听身后传来暗云略低的声音:“皇上,安阳来人了!”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怔,随即面色微变。 而离灏凌抱着他的手臂,不禁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凌?!” 感觉到离灏凌手臂上略微收紧的力量,袁修月的心,不禁微微一凉。微抬眸华,见他正面色平和的看着自己,她轻掀了掀唇,终是眸色一黯,苦笑了笑:“你将我放进院子里,去接见安阳来人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 眉心轻拧着,轻吻袁修月因苦笑而微翘的唇,离灏凌仍是抱着她抬步向里,一边往里走着,他头也不回的问着身后的暗云:“安阳来人,可是带了书信的?让来人将信留下便可!” 闻言,暗云怔了怔,随即开口道:“皇上……这次来的,并非我们的人,而是……楚国大将军!” “阮皓然?!” 一直向前的步子,蓦地一顿,离灏凌转头看向暗云。见暗云对他微微颔首,他眸色微缓了缓,沉吟片刻后,方才又道:“将他带到这里来!” “属下遵命!” 恭敬恭身,暗云转身离去。 抬眸看着离灏凌,见他眉心微皱,似也思忖着什么,袁修月靠在离灏凌怀中,心中一时间也是思绪连连! 据她所知,楚国大将据阮皓然,与楚国齐王赫连飏,分别为楚皇的左右手! 而今他从安阳来,是否就意味着楚皇赫连煦如今也在安阳?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国仇恨 30 想到某种可能,袁修月微敛的眸华,不禁倏然一亮! 忽觉身边静的过分,她微微抬头,见离灏凌早已回神,正眸色温润的睇着她,她轻挑眉梢,含笑抬眸,仰望着头等上方那簇簇而开,金灿灿的无忧花,不由感叹道:“这花儿真美!” “在朕眼里,你比它们美!” 没有去问袁修月方才在想些什么,离灏凌脸不红心不跳的在袁修月耳边低喃一声,轻嗅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清幽药香,他微翘着唇角道:“为了掩去这薰衣草的味道,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蹙,却是苦笑了笑:“皇上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还是我这个人?” “自然是你这个人!” 轻挑俊眉,给出袁修月她想要的答案,离灏凌一路抱着她向里,直到进入前厅。 甫入前厅,看着厅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摆设,袁修月不禁双手掩唇,做一脸惊喜状! 正如她所想,离灏凌确实将整座锦临院都搬进了皇宫,不知是院子里的无忧树,就连这前厅里的一桌一椅,都如她未曾进宫前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古典素朴的家具摆设,还有那因汀兰一时不小心磕掉了一角的翠绿花瓶……眸华轻颤着将这些尽收眼底,她心中,霎时间思潮翻涌,方才见得几分清明的瞳眸之中,也隐隐的浮上一层水雾。 “很感动是不是?坐这里!” 倾身将袁修月放在床前单独摆放的贵妃榻上,离灏凌薄唇轻勾了勾,抬手指着窗外开的正艳的无忧花:“我听别人说,常坐无忧花下,便可忘记世间烦恼和忧愁,过阵子让汀兰将东西都搬过来,我陪你长住于此,也过过那无忧花下,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心下,早已因他给的这个惊喜,而深深的开始悸动着。 袁修月轻抬了抬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入目,是那一簇簇如指甲般大小的无忧花,她侧目凝向身前的离灏凌,眸光闪烁的轻唤他的名:“凌……” “嗯?” 眉头微蹙,离灏凌转眸看她,因与她离的太近,他转头之时,袁修月温热的红唇,刚好自他面颊擦过……心下忽而一紧,迎视着她波光流转中,满满都是感动的眸底,他忍不住轻咬了咬她的唇,眸色微冷道:“我给你这个惊喜,只为让你展颜,你这倒好,方才便哭了,这会儿又是这副样子……你若再敢落泪,我立马让人把外面的树都砍了去!” “皇上……” 不依的嘤咛一声,想着他最近这阵子对自己事无巨细的体贴和溺爱,迎着他温柔的气息,袁修月心头一热,一时间小嘴一嘟,竟有些跃跃欲试,要吻上他的唇。 但,她的唇瓣,才刚要触到离灏凌的薄唇,便听暗云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皇上,阮大将军到了!” 闻言,离灏凌身形一滞! 而袁修月则小嘴一撇道:“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都有国事要操劳,谈何与臣妾在这无忧花下,过那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经她这么一说,离灏凌眉心轻抿。 不过只是片刻,他便迎上袁修月的唇,贪恋的与之深吻。 “唔……” 忍不住轻吟一声,袁修月置于他胸前的手微微用力,整个身子则向后倾仰。 自唇角缓缓逸出一声低沉的笑,离灏凌微翘着唇,有些好笑的离开袁修月的唇,笑的深沉邪肆:“想要的人是你,此刻推我的人也是你……” 面色胀红,侧目自窗口睨了眼门外是目光向外的暗云,见他身边正候着一位虽只着常服,却仍是气宇轩昂的英挺男子,她嗔怪着又推了推离灏凌:“人家阮大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呢!” 见她一脸羞臊的红,离灏凌不禁又笑了笑。 不再逗弄她,他转身对门外的暗云吩咐道:“传阮大将军进来!” “是!” 在暗云的一声轻应后,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阮皓然,轻拂身上藏青色的长袍,跨步进入前厅之中。 甫入前厅,阮皓然抬眸向上,见堂厅主位上并无离灏凌的影子,他眉心一皱,遂视线微转,望向窗口方向,转眸之间,终是与离灏凌四目相对,他唇角轻勾着微微恭身,双手轻拱:“阮皓然参见离帝!” “阮大将军免礼!” 脸上的笑,淡淡的,透着几温和,离灏凌眉脚轻动道:“其实朕更习惯你称朕为侯爷!”过去在楚国,他与阮皓然私交还算不错,是以,此刻见他,他态度随和,并未摆出一国君主的威严和架势! 听了离灏凌的话,阮皓然温和一笑,有些无奈道:“过去的侯爷,如今已是离国的皇上,此刻皓然身处离宫之中,这该守的规矩,自然还是要守的!” 闻言,离灏凌倒也不勉强他,反正侯爷这两字,对他而言并非什么光彩的称谓! 想到过去,他心中难免轻叹一声,转身行至一边的橱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了一条锦被,他返回袁修月身边,动作轻柔的将锦被搭在她的腿上。 因他温柔的举动,阮皓然不禁暗暗咂舌! 直到此时,他亦才注意到窗前贵妃榻上,那名姿容尚可,却不算太过出挑的女子。 要知道,过去离灏凌在楚国时,虽自诩风~流,但却只是那种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人。 而世间,可以让他如此温柔相待的女子,他只见过一个! 那人便是,他们楚国的皇后——司徒珍惜! 但是此时,他却对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也温柔至此! 难道…… 迎上阮皓然的眸,知他心中讶异什么,离灏凌温文一笑,轻揽袁修月的肩头:“这位……是朕的皇后!” 闻言,阮皓然心神一震! 而袁修月,则是淡淡一笑,笑容端和:“阮大将军不是说过,在这离宫之中,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吗?何以此刻见了本宫却不行礼?” 闻言,阮皓然不禁眉心微皱。 深看袁修月几眼,他脸上震惊卸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意味深长的笑靥,轻轻一笑间,朝袁修月恭身施礼:“阮皓然参见离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阮大将军免礼!” 淡淡一笑,对阮皓然微抬了抬手,袁修月转头看向离灏凌。 人家,从安阳跋涉至此,可不是来看她的。 见她看着自己,离灏凌又轻笑了笑,方才转头问着阮皓然:“说吧,你不在阿煦身边伺候,千里迢迢跑到我离国作甚?” 阮皓然听了,不禁又笑了笑。 从襟袋里取出一封书信,他微微上呈:“皓然此行,是奉了皇命,来与离帝送信的!” 见状,姬恒连忙上前。 自阮皓然手中接过书信,他上前几步,将书信交到离灏凌手中。 眸华微敛,低眸看了眼姬恒呈上的书信,离灏凌抬手接过,却转而递到了袁修月手中,而后抬头问着阮皓然:“方才,朕听暗云说,你此行来自安阳?阿煦……他可是去见惜儿了?” “是!” 低眉看了眼正在看信的袁修月,阮皓然点头道:“皇上与皇后已然相见,皓然离开之时,圣驾正要前往太后居寺,如今也该返宫了!” 闻言,离灏凌眸光微闪,心下常年紧绷的那根弦,却是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静窒片刻,他眸光微暗着轻叹道:“回去了么?回去就好!” 听出他话里那种无奈,却又更像是如释重负的伤感,正在认真看信的袁修月不禁眉心微颦,连带着握着信纸的手,都跟着轻颤了颤! “皇上?” 微抬眸话,凝着他微暗的眸,袁修月的心,暗暗一窒。 “朕没事!” 动作轻盈的抬手抚去袁修月眉心的褶皱,离灏凌垂眸瞥向她手里的书信:“阿煦那家伙,都说什么了?” “嗯……” 再次垂眸,看着信上的内容,袁修月蹙眉回道:“楚皇说,惜儿一切都好,如今已然随他回宫,让皇上今年不必再去安阳,也勿要再念了!” 闻言,离灏凌双眸一凛! “这小子,难道害怕我去抢了他的不成?”有些不悦的嘟囔一声,离灏凌再次转眸,睇向一边的阮皓然:“你回去告诉阿煦,朕如今早已有了自己的皇后,今年也没再打算去安阳,让他把心中放在肚子里!” 闻他此言,袁修月眸中波光一闪! 原来,他今年,并未打算继续去安阳! 听了离灏凌的话,阮皓然唇角一弯,有些啼笑皆非的点了点头:“离帝的话,皓然记下了,回头定会一字不落的说与皇上知道!” “这样最好!” 含笑轻点了点头,离灏凌轻叹口气,随即终是问出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此行阿煦接她回宫,可一切还算顺利么?” “除去中途多跑了一趟南陵,其他一切都很顺利!”回了离灏凌的问话,阮皓然眉心微拧着,轻声说道:“皇上此行派我来时,皇后娘娘曾命我与您带来一句话!”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家国仇恨 31 听阮皓然说司徒珍惜有带话与他,离灏凌的心底,不禁漏跳了一拍! 感觉到他身子的颤动,袁修月抿唇抬手,抚上他置于自己肩头的大手。 微一垂眸,与袁修月四目相对,离灏凌轻勾了勾唇,握着她肩头的手,略微施力,又沉寂片刻,他方才悠悠问道:“既是她让你带话,你直接说了便是!” “皇后娘娘说……” 视线,轻飘飘的扫过袁修月肩头上两人交握的手,阮皓然眸色微暖的深凝离灏凌一眼,道:“几年风雨飘摇,她一直都不曾或忘,侯爷于她从来都是最温暖的人,所以……她现在不恨你了!” 闻阮皓然所言,这次换做袁修月心头一跳了! 她不明白,离灏凌既是与司徒珍惜最温暖的人,她却因何要恨他?! 心中如是想着,她微微抬眸,却见离灏凌眸光温润的自唇角逸出一抹苦笑! “皇上……” 睇着离灏凌嘴角的那抹笑,袁修月的心下,忽然有些疼,微微启唇,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得晦涩一叹,当着阮皓然的面,伸手勾环住他的腰身。 “我以为,她会恨我一辈子……”深吸口气,离灏凌喟然一叹,微抬下颔,只一瞬间,他眸底的阴霾仿佛皆都散去,微一转身,再次将视线停落在阮皓然身上,他轻笑了笑道:“前几日里,岳王刚从离宫启程,前往楚国与阿煦商议三国峰会之事,如不出意外,三个月后,朕定会启程前往南陵……到那时,朕想让阿煦和惜儿见见朕的皇后!” 闻言,阮皓然低声垂首:“离帝的话,皓然记下了,一定带到!” 再次抬眸,深深看了袁修月一眼,阮皓然拱手道:“若是离帝没有其他吩咐的话,皓然这便返程了。” 袁修月闻言,脸色一变:“阮大将军今日才到,怎走的这样急?” 阮皓然微微一哂,对袁修月眨了眨眼眼,“方才离帝不是说了么?早前岳王已然启程赶赴楚国,若我现在返程,说不定还能再送他份大礼呢!” 见状,离灏凌不禁暗气:“阮皓然,你再眨个眼给朕试试!” 闻言,阮皓然眉心一跳,随即一脸憨笑! 见他笑了,离灏凌不禁也笑了! 耳边,听着两人不羁的笑声,袁修月不禁心念一动! 想到独孤辰在进离宫之前,一直被人追杀,她唇角轻抽了抽,不禁嗫嚅道:“阮大将军莫不是想刺杀岳王……” “离后娘娘,佛曰,不可说!” 再次垂首,阮皓然对离灏凌和袁修月微微恭身:“阮皓然告退!” “一路小心!” 轻点了点头,离灏凌淡淡叮嘱,吩咐姬恒送阮皓然出去。 —— 待阮皓然一走,前厅之内,便再次只剩下离灏凌和袁修月两人。 双手仍旧圈在离灏凌的腰上,袁修月靠在他的胸口,轻声叹道:“岳王此行自南岳到离国,又从离国到南岳,还真是多灾多难!” 闻言,离灏凌微微蹙眉。 将她自胸前推离稍许,他凝眉垂首,面色不郁的问着她:“怎么?你心疼了?” “哪有?!” 眸底隐隐闪过一丝好笑,袁修月再次偎入他温暖的怀抱之中:“他害我中毒受苦,我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骨!” 经由当初在夜溪宫因离萧然一事,他强要了她,她早已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眼前这个男人胸怀天下的男人,在她的问题上其实很小心眼儿,也很爱吃醋,是以,聪明如她,怎会不知,若她此刻替独孤辰说话,保不住今夜暗云便又会带着刺客上路了。 是以,为了独孤辰好。 她还是要恨他才对! 低眉看了袁修月片刻,离灏凌抬眸向外,将视线停落在院中的无忧花上,他轻叹口气,幽幽说道:“你不问我,为何惜儿会恨我吗?” 眼睑轻抬,睨着他有些落寞的侧脸,袁修月学着他的口气,亦是轻轻一叹:“有些事情,若你想让我知道,即便我不问,你也会说……” “你就不能当回愚人吗?”眉心微蹙,唇角轻勾着笑看着她,离灏凌颇有些无奈之感。 “愚人?” 迎着他噙笑的俊脸,袁修月微怔了怔,轻眨了眨眼,而后双眼一闭,她直接做不闻不问状:“好了,我现在便是个愚人,痴人,蠢人。” 见她如此,离灏凌不禁扑哧一笑! 听到他的笑声,袁修月的唇,不禁也弯了弯。 以下颔轻蹭她光裸的额头,他再次抬眸看向院中美景,语气却甚是低沉:“在这皇宫之中,事关皇权荣宠,总有这样那样的争斗,让人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听他此言,袁修月不禁身形微僵。 但即便如此,她却只眉心轻皱了下,静等着离灏凌继续说下去。 果然,在停滞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道:“惜儿当初本是阿煦的救命恩人,但因救了他,她却落得个全家被诛的凄惨下场,当年,在她与阿煦失散之时,是我救了她,也就在那个时候,我这个从来不曾对哪个女子动心的人,却在初见她时,偏偏动了心!” “一见钟情吗?” 终是忍不住淡淡开口,却从始至终都未曾睁眼,袁修月脑海中浮现出司徒珍惜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不禁柔声道:“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皇上当初对她动情,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啊……” 轻轻一叹,并未对袁修月有任何隐瞒,离灏凌继续道:“只要她想要什么,我便会无条件的为她去做,替她去争取,即便是,她为了寻找另外一个男人,想要进入皇宫,我也帮她做到了。” 闻言,袁修月微微蹙眉,轻轻一叹道:“皇上对她,真是情深意重!” 细长清秀的手指,轻轻划过袁修月的琼鼻,离灏凌苦笑着道:“我与她的过去,并不想瞒你,所以此刻你如此说,我便只有点头应是,因为我当初对她,确实用情至深,哪怕后来她做了阿煦的王妃,成了他的皇后,为他生了孩子,我的心里,却终是放不下她的!” 闻他此言,袁修月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因为,即便是去年,他还是放不下司徒珍惜的。 若是放下了,便也就不会上次的安阳之行了。 “月儿……我放不下她,并未全因情爱,更重要的,是因为心底的那份愧疚!”静默片刻,见她但笑不语,离灏凌嘴角轻弯,却是眸色暗沉的轻声问道:“你可知……当初她全家之所以会惨遭灭门,根本就是因为我与楚国长公主说过一句话!” 闻言,袁修月眼皮轻动,终是抬眸看向离灏凌。 只这一眼,睇见他漆黑眼眸中的那抹痛色,她心头蓦地一跳! 迎着她的眸,离灏凌轻轻笑着,却笑的分外苦涩:“当年,楚国长公主亦嫁到了安阳,楚太后只道驸马在外寻花问柳,有失皇家脸面,气极之下便授意我到安阳替长公主解决此事,此事我只当是公主府的家事……那时长公主问我,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痴心到可以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她该如何行事,才能让那个男人回头?” 双眸止不住的闪烁起来,袁修月与离灏凌的视线纠缠到一起,心下,紧紧揪起,她到底还是开口问道:“皇上是怎样的回答她的?” “我说……在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与你争些什么,若我是你,便先灭口,再一把大火将自己的威胁,悉数化为灰烬!”将一直深压自己心里的话悉数道出,离灏凌心里瞬间轻松了许久,凉飒一笑,他深吸口气,而后扬眉向外,又长叹声道:“惜儿全家之死,我算是半个刽子手!” “凌……” 心下,因他嘴角的那抹笑,而一阵阵刺痛,袁修月红唇轻蠕,伸手捧住离灏凌的脸,让他的视线,与自己相接,袁修月凝眉说道:“当年的你,或许年轻气盛,但之余司徒家,你却只是无心之失,我想惜儿应该知道,你并非真的要杀她全家,如今几年已过,她也说不再恨你,既是不恨,便已然放下,既是她都放下了,你合该也应放下才是!” “其实,我早就已然放下了……” 微弯的唇角,再次上扬,离灏凌微松了揽着她肩头的手,竟是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轻吻她的唇:“而这个让我放下她的人,便是你——袁修月!” “我?” 瞳眸微睁,袁修月有着茫然又有些惊喜的指着自己。 “是你!” 十分笃定的轻点了点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离灏凌深情凝眉,悠悠叹道:“曾经,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心中所爱,一直都是惜儿,即便知道心中有你,却仍然觉得,无法放下她,是以,那夜在薰衣草花田前,我才让你给我时间,但你却在第二日便逃了……你可知道,自去年你受伤后从我身边逃离,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直到那时我才恍然发现,原来我对惜儿那份自以为是的爱,竟不知在何时竟变成了一份责任,而我的那颗心,也随着你的离开而不知所踪!”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国仇恨 32 听到他饱含深情的话语,袁修月心下一动,竟只怔怔的看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对司徒珍惜的感情,有十年之余,她从不希冀,他可以这么快就放下司徒珍惜。 也从未想过,他会现在就对她敞开心扉,将自己和司徒珍惜的过去,一五一十的告与她知道! 但是,现在,他真的告诉她,他是真的放下那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了,且还是因为她而放下……这是否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他便只是她一个人的?! 念及此,她唇角微动,终是高高扬起。 “知道我心里有你,就这么高兴么?”在她的怔愣之中,离灏凌倾身凑近她的唇边呢喃道:“你这个偷心的贼!” “喂!” 脸上的笑,甜到心里,袁修月自他怀中坐起身来,一脸忿忿道:“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偷了谁了心?你失心不过才短短一年,而我却苦苦寻了你好几年!” 闻言,离灏凌神情微愕,但很快便眼角微微上挑,又是一脸笑意:“我知道!” “你知道?” 娥眉轻拧,袁修月身子微动,直勾勾的注视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 “去年在你离开之后,皇嫂便告诉我了!” 眸中波光荡漾,伸手抚上袁修月的纤腰,离灏凌不容她再动分毫,气息有些不稳的轻哼道:“自从安阳回来,你便一直说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如今看来,算上当初我在救你出水那一次,我已然救了你两回,袁修月……你且要记得,如今我不欠你什么,你却欠我一条命!” “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言语!” 小嘴一撅,袁修月娇嗔着轻捶他上下起伏的胸口,颇有些小女儿姿态,不依的扭动着身子。 “别再扭了!” 离灏凌低吼一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你不知什么叫玩火自焚吗?” “呃……” 袁修月娇弱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僵! 但只是片刻,便见她慧黠一笑:“楚皇的信,你尚还不曾看过,可知他除了说惜儿一切安好,让你勿念以外,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什么?”暗暗在心中低咒一声,离灏凌俊眉微挑,轻咬她樱红的唇瓣,卸去最后一丝自制力,他将袁修月置于贵妃榻上,问道。 “他还说……” 柔若无骨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搂住离灏凌的颈背,袁修月星眸微眯,媚眼如丝的凑近他的耳垂,恶作剧的吹着热气:“他已然有了两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问你何时生个公主,也好让离楚两国,再结秦晋之好!” “马上!” 离灏凌在她耳边低喃私语:“不过先让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多等两年,我们要先生了太子,再生公主!” “为什……么?” 娇吟一声,袁修月眉心轻蹙,星眸中渐显迷离之色。 “因为……有了太子,日后我才能早日扶持他登基,我才能常陪你于无忧树下,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啊……”后面的话,离灏凌并未说出口,因为袁修月早已凡客为主深深的吻上他薄而微翘的唇。 只庭院外,一簇簇金灿灿的的无忧花,迎着骄阳,于枝颤上,随风摇摆,好不快活! —— 日夜更迭,时间一日一日,转瞬即过! 转眼之间,一月有余转瞬即过,春去夏来,离国的天气,也跟着热了起来。 经由一个月的细心休养,袁修月的腿伤早已愈合,有赫连棠和王太医两位神医在,她身上毒,渐渐褪去,腿脚也渐渐比以往大好。 虽然,不比受伤之前,但只要并非阴雨,她便可如常人一般,可正常行走。 而这样,对袁修月而言,已然是很好的结果。 这一日,云淡风轻,天气极好。 用过早膳后,袁修月让汀兰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本打算在无忧树下煮壶茶,等离灏凌下了早朝再喝,却不想茶壶刚刚坐上小灶儿,芊芊便从院门进来。 “娘娘!” 微微福身,芊芊在袁修月身前垂首轻道:“颜妃娘娘在前殿求见!” 闻言,袁修月正提着茶壶的手不禁一僵! 眸华微转,她侧目斜睇芊芊一眼,将茶壶提下小灶,轻声问道:“颜妃可说求见本宫何事?” 自上次在这里和刘美人吃了瘪,颜妃便再也不曾登临过凤鸾宫,却想今日所为何来?! “奴婢问了,但颜妃娘娘没说,只说要见了娘娘再说!”抬眸看向袁修月,芊芊蹙眉道:“娘娘可要见她?如若不然,奴婢便将她打发了去!” “不用!” 微微思量,将面前的茶盏斟满,袁修月轻抿一口道:“让她进来吧!” 颜妃为人,从来深沉圆滑。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一直于宫中长盛不衰! 自上次一事,她有话在前,她和刘美人自然也就再没来过凤鸾宫,如今既是她来了,便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才对! 须臾,芊芊引着颜妃抵达锦临院门前。 今日的颜妃,一身雪色锦纺群,将她的身形衬托的婀娜多姿,在锦临院奇拿停下脚步,她抬眸向里……当她看着院落里,金灿灿的无忧花,她不禁在心里怅然一叹! 别人也许不知无忧这两次,对离灏凌而言,是何意义,但她……却一直都知道。 除此之外,她还一直都知,他所钟情的女子,其实是楚国皇后司徒珍惜! 但,而今,他为了袁修月,竟可搬来一座院子,且在院子里,还种上了这无忧花,由此便不难看出,他将袁修月看的到底有多重! 看重到,他为她做了许多以前不曾为女人做的事情! 而这份荣宠,即便在她最是得宠时,却也不曾得到过! 深吸口气,敛起心神,她终是缓缓抬步,进入锦临院中,一步步向前,在无忧树下驻足,在深凝了眼正含笑吃茶的袁修月一眼后,她眸华微垂,恭谨福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颜妃妹妹来了?” 淡淡的笑,挂在嘴边,笑看着眼前美人如玉的颜如雪,袁修月对颜妃招了手道:“听芊芊说,妹妹有事情要求见本宫?” “是!” 轻点了点头,颜妃聘婷上前,但她并未依着袁修月的意思,与她对桌而坐,而是施施然跪下身来。 见状,袁修月眸色微深。 眸光微闪,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她蹙眉问道:“颜妃妹妹这是唱的哪一出?” “皇后娘娘……” 眼睑一直低垂,不曾抬眸看袁修月一眼,颜妃红唇轻启:“三国峰会将于一个多月后在南陵举行,如今算算日子,再过不了多久,皇上和娘娘便该启程赴会了,臣妾自知不得圣心,自然也不会有伴驾之幸,但唯请皇后娘娘准臣妾此次随行!”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拧! 眸色微淡,她唇角轻勾着:“颜妃妹妹想去南陵?” “是!” 轻轻颔首,颜妃语气凝噎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娘家虽在离都,但臣妾自儿时便跟随外婆生活于南陵,如今一晃之间,数年弹指之间,臣妾的外婆早已瘫痪在床数年,一直不曾进京来见,如今逢此机会,臣妾还请娘娘准许臣妾此次随行!” “原来是这样啊!” 眸光闪烁不定,口中却是轻轻一叹,袁修月对边上的影子略使眼色,而后轻道:“妹妹你先起来吧,此时本宫会与皇上面提的!” 闻言,颜妃面色大喜! 由着汀兰扶着自己起身,她一脸含笑,对袁修月再次福身:“臣妾谢皇后娘娘!” “好了!” 再次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袁修月轻道:“若妹妹没有其他事情,便早些时候回去准备吧,也许过不了几日,便会启程了!” “是!” 再次颔首,颜妃如愿以偿,终是退离锦临院。 见颜妃离去,汀兰不禁眉头一紧,上前问着袁修月:“这颜妃心机深沉,也不知所言真假,皇后娘娘怎如此轻率便应了她?” “你觉得本宫轻率吗?” 抬眸瞥了汀兰一眼,袁修月长叹一声道:“本宫入宫多年,从未见她真的跪过谁,但方才她一进门,便朝着本宫就是一跪,由此便不难看出,此行到南陵,她势在必行,即便本宫现下不应她,她也会去找太后,或是去找皇上,与其我现在拒绝了她,到时候让皇上和太后开口,倒不如现在就应了她,也省的她再去烦皇上!” “哦……” 笑看着袁修月,汀兰长长的哦了一声,而后轻点了点头:“原来说到底,娘娘是怕她去找皇上啊!” 闻言,袁修月眉心一皱,脸色忽地一沉:“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竟敢取笑本宫,该掌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家国仇恨 33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口中接连恭身请罪,汀兰嘴角微翘,却是笑个不停。 “臭丫头!” 忍不住轻骂汀兰一声,袁修月微转过头,看向早已没了颜妃身影的锦临院门口。 她心中,一直都知道,颜妃这人心机深沉。 却真真看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的是什么? —— 是夜,夏夜静幽,月明星稀。 用过晚膳后,离灏凌因临时有政事,暂时离开凤鸾宫,前往御书房与贤王商议,在她走后不久,虞秀致便抵达凤鸾宫,并在汀兰的引领下,自凤鸾宫大殿一路向里,款款进入锦临院。 锦临院中。 袁修月临窗而坐,微仰着头,瞭望着茫茫夜空。 微抬眸,见袁修月正坐在窗前,遥望夜空,虞秀致不禁轻抿了抿唇,上前福身施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来了!” 唇角噙笑,隔着窗子对虞秀致抬了抬手,袁修月自贵妃榻上起身,招她入内。 翩然进入前厅,对袁修月再次福身,虞秀致缓步行至她身前。 “坐吧!” 让虞秀致落座,又吩咐汀兰上茶,袁修月与她一左一右坐在厅里,微微抬手,接过汀兰奉上的新茶,袁修月含笑看向虞秀致:“妹妹这个时辰,怎地会来凤鸾宫?” “皇后娘娘!” 抬手接过汀兰奉上的茶,虞秀致紧拢黛眉:“萧然哥哥,还是没有消息吗?” 早已料到,虞秀致此行,一定是为了离萧然的事,袁修月眸色一黯,随即轻摇了摇头。 一个多月一晃而过,离灏凌派去北域寻找离萧然的人,也去了一波又一波,可时至今日,离萧然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半点消息! 轻抬眸华,见虞秀致美艳的小脸儿上,尽皆忧虑之色,袁修月轻锁眉心:“本宫今日早时还曾问过皇上,皇上只说,北域大多雪峰,天山雪蚕这种东西,也大都生在天险之地,他可能是上了山,即便是暗影的人去了,也要寻上一段时日。” 虽然,嘴上不说,但对于离萧然的担心,她一点也不比虞秀致少。 只是,此去北域,千里迢迢,茫茫雪山,只要他上了雪峰,即便暗影去寻,也总要费些周折,再加上这一来一回的路程,自然不会太早就有消息! 听了袁修月的话,虞秀致原本便紧拢的黛眉,不禁拢的更深了:“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信吗?”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凛! 心思微转,她眸色微变,凝眉看向虞秀致:“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虞秀致虽表面恃宠而骄,实则骨子里却聪慧灵秀,此刻她有此一问,必然有她的道理! 果然,在袁修月问话出口时,虞秀致便自座位上起身,并噗通一声跪在袁修月身前,妩媚的双眼中,瞬间水雾弥漫:“娘娘……萧然哥哥,他只怕是回不来了!” “胡说!” 心下猛地一颤,袁修月的喝斥之声脱口而出,面色蓦地一沉,她刚要伸手将虞秀致扶起,却听她颤声泣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日妾身得太后恩准,回娘家省亲,无意之间听父兄与几位在家中吃茶的大臣们讲,萧然哥哥是安氏一族欲要扶持的皇子,皇上若能将他诛杀于北域,则可免了日后大患!” 话,说到最后,虞秀致早已泣不成声! 而听到她的话,袁修月则是心头一寒,整个人怔愣在座位上,半晌儿都不曾回神! 离灏凌真派去北域的暗影,不是寻找离萧然,而是要诛杀于他的么? 可他,此去北域,是为了救她啊?! 不! 她不相信! “皇后娘娘……”紧咬着自己的唇瓣,虞秀致泪眼朦胧的拉扯着袁修月袖摆,清丽的容颜上,泪痕斑斑:“萧然哥哥此去北域,一心是救活娘娘不畏艰险,前往北域的啊,娘娘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一定不能让他死,一定不要……” “汀兰!” 视线仍旧有些发怔,袁修月不曾垂眸去看虞秀致泪颜,只是怔怔唤了汀兰:“将虞美人扶起,送回她的住所!” “是!” 面色亦不好看,汀兰急忙应了声,想要将虞秀致扶起,但她力气有限,而虞秀致又哭到痛处,无论她如何用力,却总是无法将她扶起。 无奈,她紧蹙着眉,抬眼看了眼袁修月:“娘娘您看!” 终是低眉,眸色微沉的看着梨花带雨的虞秀致,袁修月眉宇轻皱道:“待会儿皇上就会到了,你若还想我救他,便乖乖起来,回你那里去!” 她一语刚落,便闻院外传来姬恒的唱报声:“皇上驾到!” 姬恒的一声皇上驾到,使得虞秀致心头一颤! 而袁修月则低眸睇着虞秀致微红的双眸后,微蹙着眉心,对汀兰吩咐道:“带虞美人从后面走!” “是!” 轻轻颔首,汀兰急忙扶住虞秀致的纤细的胳膊,“虞美人,快些吧,您是皇上的妃嫔,此刻却在这里为宁王殿下痛哭,若皇上进来,看到你如此模样,必定会勃然大怒的!” “我……” 迎着袁修月微深的眸,虞秀致紧咬了咬唇,到底还是站起身来,抬步随着汀兰向里面走去。不过,她才刚走了几步,便再次回首,一脸泣然的对袁修月说道:“皇后娘娘,妾身知道,您是皇上的皇后,您的心自然是向着皇上的,可萧然哥哥此去北域,凶险万分,皆是为了救皇后娘娘您的命啊,妾身不知皇后娘娘想要如何救他,但今日在相府,妾身听那些人说皇上前后派往北域的暗影总共已有十三人……” 因虞秀致的话,袁修月心下蓦地一突! 想到离萧然有可能独对十三名训练有素的暗影,袁修月的心底不由生起一股寒意! 眉心紧紧蹙起,她将视线转向一边,恰好自窗口得见离灏凌已然进了院子,在笼光的照射下,他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渐变红黄,袁修月只语气低沉的自唇齿间挤出一个字:“走!” 见她如此,袁秀致便也不再多言,只紧抿了抿唇瓣,俏脸一沉,便随着汀兰离了前厅,向后门走去。 这方,虞秀致才刚走,前院里,离灏凌便已到了门前。 微抬眸,迎上他噙笑的瞳眸,袁修月微敛心神,自座位起身,微微福身道:“参见皇上!” 她不知虞秀致所言是真是假! 但她知道,离萧然是为了救她才涉险去的北域,若他有难,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但……即便如此,虞秀致有句话说对了,她的心,是向着皇上的! 是以此刻,在尚未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她绝对不会去怀疑自己的男人! 脸上笑意吟吟,看着眼前朝着自己福身的袁修月,离灏凌唇角的笑,不禁加深几许。 只见他几步上前,握住袁修月的双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扶起身来,轻笑着垂眸看她,见她一直眼睑低垂,他不禁轻皱了下眉,弯唇问道:“今儿怎么想起与我行礼来了?” 与他一般,微弯唇角,袁修月抬手挽住他的手臂,“我怕自己没规矩惯了,到了母后面前亦会如此,如若那般,指不定她如何说我不是呢!” “没碍的!你只要早些为我生个太子,母后疼你都还来不及呢!” 扶住她置于自己手臂上的手,竟觉得夏夜之中,她的手有些发凉,离灏凌眸色微变,抬手便要探上她的额头。 “皇上做什么?” 轻笑着仰了仰头,躲开他探来的手,袁修月抬眸看他。 轻抚手下她的手,离灏凌微垂首,凝眸看她:“不舒服吗?这大夏天的,你的手竟如此冰凉?”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动了动。 如今,他对她,也算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总是如此体贴,即便只是这一点点的变化,也总能察觉出来! 在心中暗自一叹,迎着他满是关切的眸,她唇角轻勾,轻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觉得太热,便命林盛搬了些冰来,我只是一时兴起,就多摸了两下!” “你啊!” 凝着她轻笑的模样,离灏凌眸光微闪,微皱的眉宇不禁皱的更紧了些。 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他轻叹一声,拉起她的手转身便往寝室走去:“走,我给你暖暖!” 闻言,袁修月娥眉微蹙,一时间竟怔在原地没有向前。 见状,离灏凌也不含糊,径自转身,将她拦腰抱起,而后快步朝着寝室方向而去…… 袁修月轻撇了撇唇,轻抚他的心口处:“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柔情的似水的女人还少么?即便如颜妃一般,温柔体贴,不也没能进得了皇上的心?” 闻言,离灏凌不禁没好气的反问一声:“你以为那里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么?” 听了他的话,袁修月不禁笑的自豪:“可我进去了!” “你啊!” 淡淡的笑着,却眸色又是一深,离灏凌伸手抚上袁修月柔滑的脸,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勾起她的一绺秀发,与自己的发丝纠缠交结,离灏凌抬眸对上她的眼,语气深长道:“月儿,还记得朕当初在你受伤之后说过的那句话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家国仇恨 34 怔怔的,看着他手心的两相交缠的发丝,袁修月心意一动,随即眸光微闪:“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闻言,离灏凌莞尔一笑。 伸手揽过袁修月的肩,容她枕在自己的臂弯之上,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如今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也是最重要的,我不想也不愿与你有任何嫌隙,所以……”语气微顿了顿,他垂眸睇了怀里的女人一眼:“你此刻,心中有什么话,大可直接问了我!莫要藏在心里,自己胡思乱想!” “凌……” 心口之间,似是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满满的,暖暖的,让袁修月眸色氤氲,一时间竟有着想哭的感觉! “我发现,这阵子你时不时的就想掉泪,以前那个凶巴巴的袁修月到底哪里去了?”嗔怪着又有些好笑的捧着袁修月的脸,离灏凌微扬下颔,将深吻烙印在她的眉心,继而淡淡一笑道:“方才我在外面,见到了虞美人的贴身宫女,这么晚了,她来你这儿,还鬼鬼祟祟的不走前门,你可千万莫说她是来与你谈心的……” 闻他此言,袁修月微咂了咂舌。 暗暗在心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声音低缓的在离灏凌耳边轻喃:“她今日获太后恩准回相府省亲,无意见听到左相和几位朝中大臣在私下议论说皇上该借此机会除掉宁王,而皇上也同她想的一般,前前后后也派了不少暗影去北域!” “这个虞秀致,当了朕的妃子,一心却想着别的男人……”苦笑着蹙眉兴叹,脸上却并未有一丝怒容,离灏凌将袁修月又往怀里拥了拥,嗓音渐变暗沉:“你相信她的话么?” “宁王兄的身份和存在,本就对朝廷是个威胁,若皇上想要除掉他,早在登基之日便可,绝对不会留待今日!”唇角轻勾着,袁修月淡淡一笑道:“我相信皇上,仍是顾念手足之情的!” 听了袁修月的话,离灏凌心下微暖! 畅然一叹,双眸中,光华隐隐闪烁,他紧皱眉心道:“若论安太后当年的所作所为,她确实不该活,但宁王兄从小到大,为人一直温和无争,就连王兄这个最直接的受害者,在我登基之日也曾说过,他到底是我们的兄弟,是父皇的儿子,亦是他儿时记忆中最温暖的王兄,如今既是他不争,便该留他活命!” 闻言,袁修月轻弯红唇:“贤王兄虽深受安太后所害,但深明大义,是个谦谦君子!” “王兄确实是!”应下她对离灏远的称赞,离灏凌有些无奈的轻叹道:“但……天下之事,只要牵扯到皇族,便会有太多太多你自己无法做主的事情,就如我和王兄可不杀他,但朝中与安氏一族所敌对的势力,会不容于他,而保皇一派则更是一定不会罢手!” 闻言,袁修月心中刚刚落地的大石,瞬间便再次压上心头。 心念一转,似是想通了什么,她深凝离灏凌一眼,声音微低:“皇上派去北域的暗影,该是为了保护他的!” “知我者,月儿也!” 轻抚袁修月的背脊,离灏凌声音微哑道:“他是为了救你才去的北域,我岂会容他出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月,他便也该回来了。” 听离灏凌如此言语,袁修月为离萧然而紧绷的心弦,终是稍稍松开了些。 想着那个温雅如风的人,虽看似潇然洒脱,却这么多年一直都过的不甚顺心,她心下微疼。 心思百转,沉寂片刻后,她终是嗡声轻道:“皇上,若是日后,他与虞美人动了情,你便成全了他们吧!” 闻言,离灏凌眉心轻褶! 唇角处,浅浅勾起一抹淡笑,他轻笑道:“若到时,虞秀致愿意放弃宫中荣华富贵,放弃自己的家族,我觉得倒也未尝不可?” “真的?” 蓦地抬眸,望向离灏凌的俊脸,见他不似在看玩笑,袁修月的唇角处,不禁浮现一抹浅笑:“那我就当皇上答应了,在这儿先代他们谢过皇上!” 闻言,离灏凌眉头一皱,一脸受不了她的样子:“那也得要宁王兄先动心不是?” 一语落,他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叹! 离萧然对袁修月的情,到底有多深,作为情敌的他,最是清楚! 若想让他移情别恋……难! 很难! 闻言,袁修月不禁巧笑出声:“那我让虞美人殷勤些便是!” “喂!你是朕的皇后好不好,竟然让朕的宠妃,却勾引朕的王兄!”声音陡的一提,离灏凌微微垂眸,凝见袁修月唇角的笑,他心下不禁轻轻一动。 视线自她清秀,却在他眼中堪称绝美的容颜上来回流转,见她因被自己紧抱着,连鼻尖都泌出了细汗,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声,“很热是不是?” “当然热啊!皇上难道不热吗?!” 眉心一抿,袁修月撇了撇嘴,又动了动身子,才轻声嘟囔道:“这大热天的,皇上抱的这么紧,不热才怪!” 语落,她轻抬眸华,却不期一眼望进离灏凌炙热如火的瞳眸之中。 心下一怔,见他星眸微眯,她红唇轻启:“你……你想干嘛?” “既是热,把衣服脱了不就不热了么?”邪魅一笑,不容袁修月躲闪,离灏凌紧箍着她的纤腰,大手再次下移,只略一用力,便将腰间的玉带解开。 “凌……” 心下一颤,袁修月张口便要出声,却见离灏凌蓦地俯身,以一记深吻,将她尚未出口的声音,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月儿,我爱你,你要相信我,无论到了何时,我都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今日,是他第一次,在这种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爱她! 虽只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听进她的耳中,却犹如千言万语。 —— 翌日,袁修月一早起来时,离灏凌早已去了前朝。 由汀兰伺候着洗漱更衣后,她用过早膳后,便仰躺在无忧花下的躺椅上纳凉。 “娘娘!” 站在袁修月身侧半晌儿,见袁修月双眼微眯,嘴角翘起,丝毫都不像是为离萧然担心的样子,汀兰紧皱着眉,将早已熬好的药,递到袁修月面前,“奴婢看您今儿起色挺好,可是昨儿在皇上那里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闻言,袁修月微勾的唇角再次上扬。 缓缓睁眼,迎上汀兰略有些踌躇的眸子,她有些勉为其难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你看本宫的气色哪里好了?” 她的气色好? 才怪! 纵然她有多好的精神,昨夜折腾了一宿,也快被某人耗尽了,眼下她才一早起来,便觉双眼困乏,昏昏欲睡,汀兰这丫头却还说她的气色好?! 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啊! “呃……” 知定是被袁修月看透了心思,汀兰笑睨着她微赧的脸色,将手里的汤药又往前递了递:“今日早朝后,大将军会来,娘娘即便这会儿子困了,也还是先把这药喝了,等等再睡吧!” “嗯!” 斜睇汀兰一眼,袁修月蹙眉接过她手里的汤药,浅啜一口后,她暗暗吐舌,想到身上毒伤发作时的那种痛楚,她深吸口气,而后屏息将药一口饮下! 见状,一旁的芊芊,忙将手里的蜜饯和茶水递上前来。 将药碗递回给汀兰,袁修月紧蹙着眉,接过芊芊手里的茶水,赶忙喝了一口漱口,而后捏了颗蜜饯塞进口中,蜜饯入口,甜腻滋味自舌尖弥散,她无限满足的喟叹一声,而后斜睨汀兰一眼,道:“放心吧,先生没事!” 闻言,汀兰面色微红:“奴婢并未与娘娘问起宁王殿下!” 将她微红的脸色收入眼底,袁修月心思微沉。 离萧然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汀兰认识他很久了,对他有心,并不足为奇。 但现如今连虞秀致都是一厢情愿,汀兰的这份心,这份情,只怕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心念至此,深深的,又看了汀兰一眼,她再次瞌上眸子:“本宫知道,你没问,是本宫自己想说的,你也可回头转告虞美人,宁王殿下无碍,皇上派出的暗影,皆是为了护他周全!” 听了袁修月的话,汀兰的脸上不禁一脸喜色。 回眸之际,见芊芊正在看着自己,且脸色越显深沉,她眉心轻蹙,想到芊芊对离萧然情有独钟,她轻笑了笑,不禁开口说道:“芊芊丫头,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宁王殿下没事!”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动,却不曾睁眼。 片刻,她便听芊芊满是试探的对汀兰说道:“汀兰姐姐,莫不是你也喜欢宁王殿下?” “胡说什么!” 汀兰的声音,有着窘急,清清楚楚的落在袁修月耳边:“赶紧的,将娘娘方才说的,去告诉虞美人,保不齐你还能得个赏呢!” 紧接着,芊芊并未再言语,便直接出了院子,一时间院子里便再没人说话,只蝉鸣鸟唱,不绝于耳。 直到又过了片刻,大将军袁文德自院外而入,原本沉寂的气氛,才终被打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家国仇恨 35 “娘娘!” 轻唤袁修月一声,看着一袭官袍,步履矫健的袁文德,汀兰赶忙从边上搬了圆凳置于袁修月身前,而后对他略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大将军!” “免礼吧!” 对汀兰淡淡一笑,袁文德垂眸看着袁修月,见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不禁微皱眉宇,在她身前恭了恭身:“臣……袁文德,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颦。 唇角轻勾着睁开双眼,璀璨的阳光,将袁文德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笑看了自己最亲的哥哥一眼,一派悠然的往躺椅上靠了靠,而后娇嗔道:“我当皇后这么久,哥哥都还不曾行过跪礼,今儿哥哥要不要下跪行礼?” “要跪吗?那臣跪了!” 微微启唇,唇红齿白,袁文德眸色一闪,轻掀袍襟作势便要跪下。 “别!别!别!” 一连说了三个别字,袁修月到底懒洋洋的从躺椅上坐起身来,见袁文德落座,她轻笑着话语中却不无抱怨道:“哥哥最近很少来看我,若非今日我一早命人传了旨,你可要等我跟皇上从南陵回来才有空暇来见我?” 眸色含笑,袁文德轻轻抬手,拂去袁修月头髻上的花屑:“我不来看你,是因如今你于离宫宠冠六宫,我知你过的甚好,再者而言,过阵子你与皇上出行,军中要准备最精锐的禁军负责护送,再加上家里的事……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听袁文德提到家里,袁修月眸色微亮,一扫方才睏盹:“家里怎么了?” 虽然,那个名曰安国侯府的地方,于她而言,根本就没有半点家的温暖。 但说到底,她终究出自那里,世人也都知道,离国的皇后,是安国侯府的二小姐! 迎着她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眸,袁文德轻笑了笑,有些不是滋味的叹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父亲让皇上削去了爵位,如今已然什么都算不得了!” 闻言,袁修月两道秀眉不禁微微蹙起。 到底,离灏凌还是没有如她所言,就那么算了啊! 他的父亲,是个将权势看的极重的人,去年便因她而失了兵权,如今又被削去了爵位,想来……状况必然不会太好! “父亲他……还好吧?”一句话,在心中徘徊许久,终还是问出了口,袁修月低眉敛目的将双脚置于躺椅上,双臂合拢,将下颔搁在双膝之上。 凝着她微暗的脸色,袁文德轻挑了挑眉,冷笑声道“每日除了一日三餐,便是酒肉女色,你说他好不好?” 闻言,袁修月眉心一拧,不禁也跟着冷哼一声:“他素来看重的,便是袁家的权势,如今军权被夺,侯爵旁落,他只怕在心里早已恨死我这个罪魁祸首了!” “此时怨不得你,你不必自责!”看着袁修月黯然垂眸的样子,袁文德心头一疼,不由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当初皇上罢他兵权,只是因他薄待了你而一时起意吗?” “哥哥?” 微微一愕,袁修月眸首一抬,眸色不定的看着袁文德。 她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此刻他既是这么说了,莫非…… 苦笑着微摇了摇头,袁文德无奈叹道:“父亲……他是安氏一族的臣老!此前皇上便有意要削他兵权,而现下正是皇上清除这些臣老的关键时刻!” 闻言,袁修月不禁心下一震! 安氏一族? 他的父亲,竟是安氏一族的臣老? 那也就意味着,离灏凌当日在前往安国候府时,便已然有了要罢免他军权的心思,而恰好那时,他又薄待了她,这便给了离灏凌一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 只忽然之间,袁修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离灏凌说,他不会伤害离萧然。 但他这一方的人,却一定都希望离萧然死! 试想,若是他死了,则安氏一族便断了所有的希望! 可,她在乎他的生死,那么离灏凌便一定会保全他,换言之,则是为了保全他,离灏凌则一定要将对安氏一族提前清剿,因为唯有毁去了安氏一族的根基,保朝一派,才会暂时放过离萧然! 思绪百转千回,袁修月不禁苦涩一笑! 纵然别人都说她聪明,可是在国事上,她却远没有身为一朝君主的离灏凌想的那般周全! 果然,能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傻丫头!” 再次抬眸,看着身边一脸沉思的袁修月,袁文德蹙眉轻道:“虽然,为兄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仕途,会自己争取,绝对不靠会靠你在后宫争宠来立足,时至今日,为兄能坐上大将军之位,其实最应该感谢的,还是你!” “哥哥!” 听出袁文德口中的涩然,袁修月只觉心头一堵。 袁文德苦笑了下,便再次低下头:“一年多以前,皇上之所以将我从云阳调回,其实便已然决定要罢免父亲与我的军权,但世事难料,他自己都不曾想过,竟会对你动了真心!” 再次抬眸,深睨着自己的妹妹,袁文德无限怜爱的轻拍她的肩膀:“还记得那日我去冷宫见你之前,曾先去见过皇上吗?” “记得!” 微微颔首,袁修月心中滋味莫辩! 他的哥哥,曾经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要靠自己的努力打拼,成就自己的仕途! 见她如此神情,袁文德悻悻道:“因为怕你失了母家,在宫中的地位会受到影响,那日他见了为兄,便直接与为兄推心置腹,直言即便知父亲是安氏一族的臣老,却仍要留下为兄,为的只是让我做你身后的仰仗!” “离灏凌……” 脸色微微一凝,袁修月心潮奔涌,神思连连,半晌之后,只见她的唇角,轻轻勾起,口中却喃喃着离灏凌的名字。 她从不知,他竟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 从来不知…… 看着袁修月情思深切的模样,袁文德心下一叹道:“丫头,你的性子,为兄太过了解,所以即便深知这些,在你受伤要离宫之时,却仍旧帮了你,因为为兄觉得,即便你离开了,若你心里有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如今多好,你到底还是又回来了!” 闻言,袁修月微微抬眸,迎上袁文德温润的目光:“既是哥哥那时都未曾告诉我这些,现下又为何要说?” 袁文德看了她一眼,随即眸色又是一黯:“因为为兄知道,宁王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你也曾因为宁王与皇上闹得不欢而散,而今皇上要动安氏一族,此事即便是为了保全宁王,也势必牵扯到他,为兄不想你因为任何人,误会了自己心爱的人,也伤害了自己……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任何人,对你有多好,无论事情发展到哪一步,都该抛却一切束缚和枷锁,随着自己的心,站在皇上这一边!” “我的心,本就是向着皇上的!” 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坚定,袁修月眸色铖亮,对袁文德笑了笑:“哥哥放心,你的意思,我懂得,皇上的心,我也懂得,日后……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他……还有伤害我自己的事情!” “既是如此,那为兄便放心了!” 俊逸的脸上,神情终是不再沉重,袁文德对袁修月轻笑了笑,自圆凳上站起身来:“再过不了多久,你便该与皇上一起动身前往南陵了,不过为兄要说的是,此行为兄也会随行。”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喜:“真的?” “我怎敢欺骗皇后?”对袁修月宠溺一笑,袁文德轻笑道:“我此刻便先回军中准备了。” “好!” 娇俏的脸上,浮上一抹笑意,袁修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不形象道:“我困的厉害,再回去睡会儿!” —— 自那日问过离灏凌之后,袁修月便再也不曾问过他关于离萧然的事,她每日按时喝药,定时施针,身上的毒素逐渐渐清除,倒是虞秀致,每日必到凤鸾宫,话题千篇一律,皆是他的萧然哥哥长,萧然哥哥的短。 但每次,袁修月便会十分笃定的回答她,离萧然一定无碍,再过不了多久,定会自北域回返! 这,源于她心中的信念。 亦是,源于她对离灏凌的相信! 她相信,离灏凌派去的人,一定会保护好离萧然,让他安全返京。 晃眼之间,半个月的工夫,便又从指尖流过。 是夜,夜色正沉。 待离灏凌自御书房回返,袁修月早已沉沉睡去。 轻撩床帐,深深凝睇着榻上睡的正酣的袁修月,离灏凌薄唇轻勾了勾,随即放下放下帐子,示意姬恒将尚未批阅完的折子搁在边上的书桌上,便再次坐下身来,继续批阅! 时近三更时,袁修月迷迷糊糊间转醒。 星眸半眯,瞥见仍在书桌前伏案批阅着折子的离灏凌,她心间一阵心疼。 自床榻上爬起,中衣之外,只陪了一件外袍,她脚步轻缓的步上前来,伸手抚上他的双肩,轻轻揉捏着:“皇上当自己是铁人还是泥人?竟不知困乏,不眠不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家国仇恨 36 本就有些僵硬的肩膀,因她的一阵揉捏,而略显轻松。 将手中朱笔搁于砚台之上,离灏凌满足的轻声喟叹一声,仰身靠在椅背上,轻挑俊眉道:“过几日,我们便要离京前往南陵了,这些公事我早些批完,王兄也能轻松些!” 闻言,袁修月轻勾了勾唇:“皇上与王爷感情真好!” 伸手拉过她的手,搂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离灏凌眸色微深道:“王兄命运多舛,又一心为国为民,我自然要对他好些,否则皇嫂又该有微词了!” 听他此言,袁修月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赫连棠……很有个性,确实有什么,便会与她说什么。 “月儿……” 轻揉袁修月柔嫩的手背,离灏凌不曾抬眸,声音亦有些低:“我想求你一件事!”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心紧皱! 他是皇上! 何曾求过谁? 可此刻,他却说想求她一件事情! 深深凝眉,她轻抚他紧拢的眉心,轻声问道:“你是皇上,何需去求任何人,而且……退一万步讲,你我是夫妻,何以要用这个求字?” “正因你我是夫妻,所以此事我才要求你!”黯然一叹,离灏凌终是抬眸凝向袁修月清澈见底的瞳眸:“当年,王兄替母后服下那杯毒酒,以致于落到今日总是旧病不愈的悲惨境地,虽然,王兄和皇嫂谁都不曾明言,但我却清楚的知道,他们想要一个孩子!” 闻言,袁修月脸色微变! 贤王离灏远和赫连棠成亲已然六年有余,却迟迟不曾诞下一儿半女,记得在她中毒苏醒之时,她也就此时问过离灏凌,但那时他却直接将此事揭。 而在那时,聪明如她,便大约猜到,以离灏远的身子,只怕是不能生育的。 如今再听离灏凌此言,她心思婉转,旋即眸色渐变深邃。 想来,他此刻之所以求她,无非是想要将他们的孩子,过继给贤王夫妇! “月儿……皇室血脉,从来不容混淆,我……”见她面色微暗,离灏凌心下一紧,张口欲言,却不期袁修月突然伸手,掩住了他的唇:“此刻,我已明了你想求我的是何事,此刻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只问你一句!” 眸色微定,离灏凌微微颔首:“你直问便是!” “皇上后宫之中,随便要哪个女人,都可为皇上达成心愿,何以此刻你要求我?”紧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瞳眸,袁修月眼底,蕴着深深的探究:“又为何一定是我?” 离灏凌听了,沉默片刻,方才轻道:“上一辈的恩怨,我看过太多,我不会让我们的下一代,再重蹈覆辙,是以,在这世上,可以为我离灏凌诞下子嗣的女人,唯有一人,那人便是你——袁修月!” 心下百转的思绪,因他的这句话,终是回归一点。 袁修月深吸口气,眼中渐渐盈满坚决之色:“看在你们兄弟情深,也看在皇嫂救过我命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我只给他们第二子!” 虽然,她从小便受尽了骨肉分离之苦,但若依着离灏凌,将她们的孩子交给贤王和赫连棠,倒也未曾不可! 因为,他们几乎日日常在深宫之中,而且……她也相信,她们的孩子,即便让赫连棠来养,也一定会养的很好。 不过,前提是,她们要尽快努力,把孩子生出来才行啊! “月儿!” 心下,是深深的动容,离灏凌握着她的手,不禁倏然收紧:“王兄和皇嫂一定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子。” “他们敢不好好待!” 心下微暗,脸上却是促狭一笑,袁修月微垂眸,视线落在书桌一角。 在那里,一封未曾动过火漆的书信,待看到其上熟悉而又洒逸的笔迹,她的心头不禁暗暗一动! 那笔迹,她太过熟悉。 那时……离萧然的笔迹! 顺着袁修月的视线,低眉看向桌上的书信,离灏凌淡淡一笑,伸手便将信取了来,“这信,是今晚才到的,我本就是要拿给你的,倒是你睡的香甜,便不曾扰你清梦!” “我的梦里,都是皇上!” 俏皮的对离灏凌笑了笑,袁修月伸手接过离灏凌手中的信,心中终是暗暗为离萧然松了口气,她唇角轻勾,低头将封口撕开,而后把书信展开,凝神细读! 信,并不长,却全然都是离萧然亲笔。 视线自字里行间徐徐缓过,袁修月原本就微翘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绝艳的弧度。 凝着她脸上的笑意,离灏凌不禁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信上都写了些什么?竟让你看的如此开怀?” 将信件细细阅完,袁修月轻笑将信纸递给离灏凌:“先生说,知我得了解药,着实为我欣慰,让我好生养好身体,等着日后再回来,与他好生下两盘棋!” 闻言,离灏凌唇角轻动了动,将书信拍在桌上,并未去读信,只一副酸溜溜的口吻道:“你与他过去下了三年的棋,入宫后还时不时的下棋,何时与我下过一局了?” 听了他的话,看着他一脸赌气的样子,袁修月一时竟觉哭笑不得! 凝眉轻叹,她无奈摊手:“不是我不跟你下棋,实在是你从不曾提过与我下,且也没工夫与我下棋不是?” “什么时候都是你有理!”看着她轻摊的手,离灏凌俊脸一沉,轻拍她的手掌,伸手揽上她的腰,他忽而蹙眉看她:“你与我说实话,可与岳王下过棋吗?” 闻言,袁修月微怔了怔! 凝着他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心想他竟连独孤辰的醋都吃,她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见状,离灏凌却不以为然:“真的没有?” 袁修月笑:“他倒是想与我下棋来着,只不过我告诉他,我不会下棋!” 闻言,离灏凌不禁莞尔一笑:“这还差不多!”不过很快他便轻笑着叮嘱道:“在南岳,独孤辰其实才是真正的掌权者,此去南陵,他必然会代替岳皇列席,到时不准与他过多接触!” “凌……” 凝着他的笑容,暗叹这人什么时候变成醋坛子了,袁修月微微仰头,轻吻他的微翘的唇角:“若世人知道,离国的皇帝是个大醋缸,指不定会有多少人笑死呢!” “谁敢笑,我诛他九族!” 因她亲昵的举动,离灏凌恶狠狠的威胁一句,有些心猿意马的搂着她纤腰的手微微一收,作势便要回吻于他。但,他的唇才刚刚触到她的嘴角,便见她从他的腿上倏然离身。 “袁修月!” 俊眉紧拢,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看着眼前的女人,离灏凌英俊的面庞一沉! 对他阴沉的俊脸,毫无畏惧之意,袁修月转头看了眼屋里的更漏,见时近三更,她拉着他从座椅上起身,无奈而又有些心疼的叹道:“皇上,快三更了,你还能睡一个时辰!” 语落,她轻扶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榻上,而后蹲下身来替他脱掉龙靴。 待她再伸手来与自己褪下龙婆时,离灏凌伸手握住她的手,拥着她侧卧榻上:“不必了,才只一个时辰,我和衣抱着你睡便可。” “嗯!” 只淡淡一个字,却掩不去心下的疼意, 微动了动身子,轻声说道:“前些日里,颜妃来找过我,说是……” “我知道!” 没等袁修月把话说完,离灏凌双眸微闭,淡淡说道:“颜妃确实自幼长在南陵,若她一心要去,只管带上便是,但她不能与你我同辇!” 闻言,袁修月轻点了点头。 许久之后,见身后的他不再出声,她不禁蹙眉轻唤了声:“凌……” 在她一声轻唤落地之后,离灏凌并未出声相应,他沉稳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徐徐响起。 只忽然之间,袁修月觉得身后的男人,身上似是背负了太多太多,黛眉紧蹙着抚上他置于自己腰间的手,她终是在轻叹一声后,缓缓瞌上双眼…… 她想,亦心知,他是个心系臣民,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更是个深爱娇妻,钟情专一的好男人! 而她,惟愿与他白首不相离! ——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自离都启程,前往南陵的日子。 南陵,位于离楚两国交界之地,自南岳往来,可走水路,乃是三国经商的重要贸易城池,自然,亦是三国峰会最恰当的举行之地。 往年,没隔三年,离、楚和南岳三国君主,便会在此举行一次三国峰会! 但因去年岳王在安阳谋算离灏凌和司徒珍惜之事,去年冬日的三国峰会,最后终是以崩盘为终,自此之后,三国边境,便屡见军事部署,一时间剑拔弩张! 不过,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岳王终是亲自出门,分别前往离楚两国斡旋,再次让停摆的三国峰会得以在南陵召开! 此次,离灏凌前往南陵,由大将军袁文德亲随,而他们所带的禁军,也超过两万余人。 卯时许,东方鱼肚渐白。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家国仇恨 37 尚未睡醒的袁修月,便被离灏凌抱上了龙辇之中。 此次,与她随行的的,除了影子,还有汀兰。 除此之外,在离国的车队之中,还多出一辆玲珑马车,而这辆马车,则是颜妃的车驾! 自离都到南陵,有二十几日的路程。 一路上,离灏凌对袁修月体贴入微,即便是遇到阴雨天气,辇车陷进泥里,他也是抱着她下辇,不曾让她下地。 就这样,一路舟车,经过数二十多日,袁修月终是彻底让离灏凌过足了棋瘾,他们所乘坐的辇车亦抵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南陵城! 为了迎接三国峰会的召开,整座南陵城早已戒严。 不过,三国峰会真正的开会地点,并非在南陵城中,而是在南陵城西的巍山之上。 但,即便如此,她们所乘坐的辇车,仍旧入城休整,只待两日之后,自南陵城中,前往巍山。 是夜,在膳桌上,袁修月略用了些晚膳,便准备回屋歇着。 见她一身疲惫的模样,离灏凌拦着,只吩咐影子和汀兰好生照顾,便暂时与袁文德驿馆的书房里开始谈论离国在三国峰会上该争取的诸多事项。 回到寝室后,袁修月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被一阵阵低泣声吵醒。 眉心轻皱了皱,辨出是汀兰的声音,她心下咯噔一声,满是狐疑的不禁自榻上起身,掀起纱帐看着站在门口站低声饮泣的汀兰:“汀兰?你哭什么?” “娘娘?” 泪眼朦胧中,汀兰抬眸看向袁修月,迎着她尚有些惺忪的睡眼,她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戚戚然道:“宁王殿下没了……” “你说谁没了?” 听到汀兰的话,袁修月心头一怔,随即娥眉紧蹙,自榻上起身,赤足来到汀兰身前:“你把话与本宫说清楚!谁没了?” “娘娘!” 原本清明的瞳眸之中,此刻早已泪水弥漫,汀兰紧皱着眉心,一脸痛苦的摇着头:“方才奴婢到王太医那里与娘娘取药,不想见暗云大人带了刚从都城赶来的信使,奴婢听那信使与暗云大人轻语几句,提到了宁王殿下,便一时起心凑上去多听了一句,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紧蹙的眉,再次收紧,袁修月心下忐忑的追问道。 经袁修月如此一问,汀兰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他们说宁王殿下在回京的途中,被安氏一族禁锢,后又遭遇保皇一派围剿,最终失足坠落了乌江……娘娘,乌江啊,深不见底,波涛汹涌的乌江,北域那么冷,乌江的水那么凉……宁王殿下没了……萧然先生没了,没了……” 汀兰的话,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而袁修月,在听了她的话后,整个人仿佛失神了一般,怔怔的向后退了一步。只见她轻柔的身子,轻颤了颤,到底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前些日里还写信说要回宫与我下棋的……” 她一直都相信! 相信离灏凌会保护好离萧然, 是以,自从接到了离萧然的信,最近一段时日,有心爱之人相伴,她一直都过的很幸福,但此刻汀兰的话,却生生将她瞬间从天堂打落到了地狱。 离萧然死了?! 蓦然之间,眼前仿佛浮现出过往在安国侯府时的一幕幕。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虽终是怀才不遇,却总是在满足的笑着。 那淡淡的笑,如沐春风,洋洋洒洒……陪着她走过了那空空寂寂的三个年头! 哪怕,到了后来,她入宫为后,他却仍旧在暗处默默的帮着她,护着她,可此刻他却没了……想到那个如风一般的白衣男子,于北域之中,坠入那深不见底的乌江,想到那极寒刺骨的江水,吞噬了他的生命,夺去了他最后的一丝意识,袁修月只觉浑身骤然一冷,心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撕扯着她的心,她痛的难受,仓惶起身,快步朝着房门口奔去。 但,她光裸白皙的足子,才刚刚跨出门槛,胸口处那股无情的撕裂感便再次袭来,直至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艳的血! “娘娘!” 凄厉嘶喊,汀兰急忙上前,却只顾得上扶住袁修月摇摇欲坠的身子。 闻声,影子自门外一闪而入。 甫一入门,见汀兰扶着摇摇欲坠的袁修月,由瞥见袁修月胸前的血迹,她心下一惊,忙转身向外:“属下去请王太医!” “影子……” 气息不稳的出声唤住影子,袁修月深吸口气,紧咬着自己早已被血色浸染的唇:“本宫要见皇上!” 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 声音止不住的轻抖着,汀兰眉头紧蹙,转头对影子道:“把王太医和皇上一起请来!” 闻言,影子眉心轻动,转身出了寝室…… …… 离灏凌闻讯而来时,王太医已然在为袁修月诊脉。 初入寝室,瞥见她毫无血色的容颜,他心间一疼,眸色瞬间冰冷,将视线自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是谁多嘴?” 闻言,汀兰身形一颤! 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她垂眸泣道:“皇上恕罪,是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你……” 阴沉的眸,紧紧盯着汀兰,慑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下,离灏凌的双眸之中,第一次对她绽出了杀机。 感受到他双眸之中的杀机,汀兰心下一颤,只得咬唇紧闭双眼:“皇上您杀了奴婢吧!” “你以为真会舍不得杀你么?” 眸中杀机更甚,离灏凌说话间便上前一步! “你以为,即便她不说,我就永远都不知吗?”手臂微收,抬腕躲过王太医正在与自己诊脉的手,袁修月微转过头,目光清冷的凝望着离灏凌,轻颤了颤唇,她哽咽出声:“他……死了,是不是?” 闻言,离灏凌眸色一沉。 迎着袁修月的眸,他眸光闪动,其间各种复杂情绪跃然。 “皇上!” 低眉看了袁修月一眼,王太医自床前起身,对离灏凌恭了恭身,他轻声禀道:“皇后娘娘身上的余毒,一直未曾全部清除,今日之所以会吐血,也只是因为娘娘心绪波动剧烈,一时引动了体内的残毒!” 闻王太医此言,离灏凌心弦微松,却仍旧迎着袁修月的眸,与之目光胶着纠缠:“可有大碍?” “并无大碍!”王太医轻摇了摇头:“只娘娘多加休养,这两日务必控制情绪便可。” “朕明白了!” 长长的,在心中出了口气,离灏凌微抬步履,“月儿……” 薄唇轻动,他想要与她解释什么,却在对上她微冷而又有些怨怼的眸时,一个字都无法成言。 怔怔的,咬唇看着眼前的离灏凌,袁修月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只这一笑之后,她却突然大哭起来:“原来……他是真的死了!” 她多么希望,在这个时候,离灏凌可以对他摇头,告诉她是汀兰听错了,离萧然无恙! 可此刻,他一时无语,便已是最好的回答! 而那个于她而言残酷无比消息,毫无疑问也该是真的! 她明白的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并非是他,而是眼前之人。 但,为何听闻噩耗,她的心会那么的痛,痛到如刀绞一般,让她再也忍不下声,竟在离灏凌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只因,他是第一个,除了兄长以外,真心对她好的人! 凝着袁修月痛哭不止的模样,离灏凌心下痛了痛,紧咬了咬牙,他终是轻轻一叹道:“他的死讯,是朕离京之后才抵达都城的,信使一路快马赶来,终至今日才到。” 闻言,袁修月眉心紧皱,神情悲怆黯然! 他,竟已死了多日了! 可她,却时至今日才知! “当初……如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去北域,如若他不去,那些人便不会有机会对他动手,如若……”一时间,心中有太多太多的假设无法成真,袁修月痛哭着,不再与离灏凌的视线接触,缓缓而又艰涩的闭上双眼:“都是我害了他!” “丫头!” 抬眸看了眼怔在身前的离灏凌一直站在一边的袁文德不禁步上前来。在袁修月榻前站定,他浓眉紧蹙着,凝视着自己在皇上面前,却为另外一个男人伤心痛苦的妹妹:“宁王之死,只是个意外,是安氏一族妄图控制于他,以他为旗,谋乱篡政,是宁王自己自己为摆脱这一切纵身跳下了乌江……此事并非皇上所愿,也与你无关!”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紧,只眼角的泪,掉的更凶了! 她没想到,竟是离萧然自己选择了投入乌江! 她无法臆测,当初他心中到底如何纠结,竟然选择了这条不归之路! 难道,一切只为摆脱这一切么? 还是,他对这世间,再无留恋,亦再不愿见,这世间的尔虞我诈和亲情倾轧?! 第一百九十章 家国仇恨 38 “丫头!” 看着袁修月双眸紧闭的样子,袁文德再次开口:“此事,怨不得皇上!” “哥哥你什么都别说了!” 声音暗哑,透着几分苍凉,袁修月不曾睁眼,只用两手捂着耳朵,用力的摇着头:“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离灏凌曾说,他绝对不会做让伤害她的事! 这句话,她一直都信,直到如今,她也仍然再相信着。 但,即便此事是个意外,却终究错落不了,那人是因她而死的事实。 一个活生生,对他极好的人,就这么死了,她如何能接受的了?! 深深的,凝睇着袁修月苍白的容颜,离灏凌紧握了握拳,对屋内众人道:“明日一早,还要上巍山,你们都退下吧!” “是!” …… 齐齐应声,众人皆都恭身退出寝室。 待众人一走,寝室内便只剩下离灏凌和袁修月两人。 “你也出去!” 不曾抬眸去看离灏凌,袁修月紧拧眉头,辗转过身,转身向里。 不曾应她的话,他迈步上前,轻掀袍襟,缓落于床侧:“月儿……你现下,心中可恨我吗?” “恨!” 简单直接的一个恨字自袁修月口中迸出,离灏凌的伟岸的身形,不禁微微一紧,尚不等他开口说话,只下一刻,便见袁修月的眼泪,似那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自她的眼角簌簌滑落:“但我更恨我自己!恨那让无数人拼死争夺的皇权!” 如果,离萧然是生在普通人家,也许他的一生便不会如此凄凉! “月儿!” 心下一阵阵揪痛,离灏凌伸手捞起她不停轻颤的身子,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是我不好,没能保全他!” 他曾答应她! 会保全那个人,可世事难料啊! 他们都忘了,那个人即便一声温和无争,却也有自己的意志! “不!哥哥说的对,此事不怪你,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脑海中思绪百折千回,心绪终是稍稍平稳,袁修月缓缓睁眸,水亮的大眼中,闪过一丝坚韧与倔强,她微微抬眸,用自己红肿的眼,凝着离灏凌俊逸的容颜,无比艰涩道:“皇上,你要记得,若有朝一日,我的存在,也威胁到你的皇权,你千万不要顾虑太多,直接动手杀了我便是!” “月儿?! 心头一跳,凝着她坚定的眸色,离灏凌轻颤了颤唇:“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的!” 闻言,袁修月唇角轻勾,心中苦涩难耐!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皇室争斗残酷无情,但却从不曾想,离萧然会说死便死了。 但是今日这忽然而来的晴天霹雳,却将尚在朦胧梦境中的她给彻底劈醒了! 就如一山不容二虎。 离国,只离灏凌在,便不可能再容下安氏一族! 而她,虽不想,却到底还是与安氏一族扯上了关系! 念及此,她轻轻的,在心中暗暗一叹,伸手拂去自己眼角的新泪,语气凝噎道:“皇上,即便如今,你罢免了我父亲的军权,削去了他安国侯府的爵位,却始终无法改变,他与安氏一族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今日保皇派的那些臣老不知,也终有一日,会有人知晓,当朝皇后,虽身出名门,却是那安氏一族的人!到了那时,莫说他们,就连母后也不会见容于我!” 近些日,她一直都在想,既然她的父亲袁文德,是安氏一族的臣老,何以当初皇上和太后,却会同意于安国侯府选后! 思来想去,她心中只想到一个答案! 那便是,他父亲虽是安氏一族之人,却行事的极为隐蔽,一直不曾被保皇一派察觉,更瞒过了钟太后和皇上,而皇上之所以知道他的身份,该是在一年多以前,在安阳之时。 那个时候,独孤辰与其说是与离萧然联手,倒不如是与安氏一族联手,只不过到头来他却被离萧然出卖了! 而那个和独孤辰接头之人,或许不是她的父亲,但若她猜的没错,那人该是他父亲指派的。 而离灏凌,则顺藤摸瓜,最终揪出了他! 说来也巧,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个时候,她竟然阴差阳错的救了离灏凌,也正是这阴差阳错的一救,他……动了心,遂将原本一切早已成定局的事情,又一次拉离了原本的轨迹! 以至于,日后,她有可能成为他……离国的昌宁皇帝,最沉重的负担! 室内,因袁修月的话,而陷入一片静寂,只这一刻之间,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离灏凌的心跳声! “一年多以前,你便已然与袁成海断绝父女关系,而今的你,只是你,是我的皇后……”静默半晌儿,他终于再次开口,只不过声音却透着几分坚定和决绝:“即便日后袁成海的身份被揭穿,任何人都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皇上!” 唇齿之间,淡淡的血腥气弥散,袁修月的唇角,尽是无奈和苦涩,伸手抚上他的胸口:“从后宫之争,看朝中派别之斗,若众臣相逼,你当如何?” 闻她此问,离灏凌轻嗤一声! 微扬下颔,薄唇轻轻勾出一抹分外薄凉的笑弧,他微微一哂,说的洒脱不羁:“江山若谁,谁便去,我离灏凌只要你!” 置于他胸口的手,明显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听着他低沉稳重的声音,将他的话,一字一字烙印在心,袁修月轻抿唇瓣:“有你这句话,月儿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月儿!” 蓦地伸手,却仍没有来得及捂上她的唇,眉心紧拧,目光冰冷的捧起她的脸,逼她直视着自己,离灏凌双眸炯炯,深情凝望着她,“我不准你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要你为我生儿育女,陪我一生一世一辈子!” 闻言,袁修月眸华低敛,苦笑着弯了弯唇。 她,何曾不想?! “月儿?!” 凝见她的苦笑,离灏凌不禁眉头一皱,心下既是心痛,又是焦急! “皇上的意思,我懂了!” 心下苦涩莫名,袁修月轻轻抬手,将他捧着自己脸庞的大手拿下,幽怨一叹,她眸华微抬,眼神晦涩的对他低声说道:“人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乌江的江水,很冰,很冷……你一定要命人继续寻找先生的下落!” “其实……” 一句话,只开了头,却许久不语,离灏凌停顿半晌儿,方才低眉对袁修月苦笑道:“只要一日不见尸体,我便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闻言,袁修月微怔了怔,凝眸看向他。 薄唇上扬的笑意,虽苦,却更深,离灏凌眸色微闪:“我不敢给你任何希望,但是……我曾听王兄说,自小宁王兄便水性过人……” “皇上!” 心头,忍不住轻颤了颤,袁修月原本沉闷无光的心扉,只忽然间乍现一道曙光。 如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惟愿,那个白衣翩翩的他,真的还活着! 即便,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争斗和流血,她也希望,他仍然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 惟愿,如此! 但,却不知可能否? ——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 袁修月便是如此了! 本就有余毒在身,再经由一夜的心伤和痛哭,那日半夜她便发起了高热,她额头的热度,就好似那份希冀离萧然还活着的热情,久久不散,急坏了离灏凌,也折腾散了王太医! 翌日,朝阳东升之时,离帝的仪仗和兵马,只一辆宝车留下,其余的,则自南陵城而出,直上巍山! 而袁修月醒来之时,她的人,早已被离灏凌亲自抱到了颠簸的车辇之上。 辇内,高床软枕,熏香缭绕。 缓缓睁眼,微抬眸,凝着身侧正闭目养神的离灏凌,她眸色微暗,想要伸手抚上他的俊逸的面庞! 但,她的手,才刚刚抬起,便又因不想吵醒他,颓然而落。 就在她柔荑滑落之时,原本该正睡着的离灏凌,却先一步将她的纤手,握入手中。 他的手,大而温暖,却在掌心处,存有素日紧握兵器时的厚茧,有些干涩的唇微微弯起,袁修月凝眉对上他深邃如潭,却又如释重负的眸:“皇上醒了?” “该说这话的,是我!” 俊脸之上,尽是疲惫之色,离灏凌的眸底,血丝密布:“你可知道,昨夜吓死我了?” “是我不好!” 唇色苍白,脸色亦是一片惨白,袁修月轻抚他的俊脸,想要对他笑,却终只是勉强的牵了牵唇角:“让皇上担心了!” 闻言,离灏凌微微蹙眉。 回握住她的手,他眸色微暗,他想问她,何时与他变得如此生疏了,却到底只是轻叹一声后,先抚了抚她微凉的额头,而后低言软语道:“烧了一夜,总算退了热,先用膳吧,用过膳,便该喝药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家国仇恨 39 “好!” 淡淡的,自干涩的唇中,只吐出一个字,袁修月微抬眸华,看着离灏凌起身,又看他传来姬恒备膳,便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分明是早膳,用过却已然时近午时。 这边,袁修月才刚放下筷子,他身边的离灏凌便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摆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这一次,她并未如以往一般,娇笑着嚷着药苦,而是十分乖顺的端起药碗,而后神情镇定的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离灏凌微蹙了蹙眉,却不曾作声,只伸手取了一颗蜜饯,送到她的嘴边! “不用了!” 抬眼看了眼他手里的蜜饯,并未张口去吃蜜饯,袁修月轻摇臻首道:“今日这药,不苦!” 话,如此出口,袁修月便不禁在心中暗暗苦笑! 其实,并非今日的药,不苦! 而是此刻,她的心,比这药还苦! 而这蜜饯,只许能一时解了她的口苦,却甜不了心! 如此,倒不如不要! “不苦吗?人们不是都说苦口良药吗?” 声音低缓,随和如风,离灏凌深疑的问了一句,见袁修月又要摇头,他蓦地俯身,吻上她的樱唇,细细品辨着那份深藏于甜美之中的极苦! “唔……” 忍不住嘤咛一声,袁修月眉心微颦,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上一抹粉红。 片刻之后,终是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离灏凌薄唇轻抿着,低眉淡笑,却不曾迎向她的眸:“这药……分明是苦的!” 语落,他拿着蜜饯的手微微一抬,将之送进她的唇边。 这一次,袁修月并未拒绝,只乖乖启唇,张口将蜜饯含入口中。 用过了膳,又喝过了药,袁修月便再次躺回榻上,又要昏昏欲睡。 怔坐床榻前,斜睇着她稍显落寂的纤弱背影,离灏凌唇角轻抿,不禁在心中颇为苦涩的萧瑟一叹! 他习惯了那个倔强,活泼,聪慧可人的袁修月。 却见不得眼前的这个她! 他不能说,离萧然自投乌江,有多么的出乎自己的意料,但眼前的袁修月,只一夜之间,变成这副模样,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亦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对于她来说,即便不曾爱过,离萧然却也是不可或缺的! 他所不知的是,纵然,离萧然的死,对袁修月是个沉重的打击,但对她而言,未来与他之间那必定坎坷的情路,却让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开始彷徨! 许久之后,离灏凌因事与暗云到了辇外。 汀兰则来到袁修月身前。 “娘娘!” 看着袁修月现在的样子,汀兰双眸红肿,紧咬着唇瓣问道:“您可还记得,宁王殿下的愿望么?” 闻言,袁修月背对着汀兰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僵! 轻轻一叹,知她在听自己说话,汀兰再次启唇:“如今宁王殿下去了,再不能与安太后团聚,这一愿就此作罢,但是第二愿,娘娘应该却可以做到啊!” 听到汀兰的话,袁修月眼眶一热! 离萧然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恬笑常伴于她! “娘娘!” 见袁修月半晌儿不语,汀兰不禁再次出声道:“娘娘曾经答应过殿下,一定会幸福!所以,您一定不可以像现在这副样子,您一定……要幸福啊!” “本宫记得!” 溶于眼眶的泪,终是滚落下来,袁修月紧闭的眼睫,轻轻颤抖…… 她要幸福! 只是,这份幸福,好像才刚来过,便又离得好远…… —— 巍山。 山如其名,巍峨如云。 巍山很高,却并不似其它山体,到了山顶便是诸峰,巍山的山顶,面积甚广,平扩如原,即便离、楚、和南岳的先头部队在这里早已安营扎寨,甫上山顶,视线之中,却仍是一片坦途! 三国之首,以南岳国力最强,边境最是靠南,是以,南岳的营寨,安扎在巍山南侧,而楚国的营寨,则与离国的营寨,一字排开,分列东西两侧。 只留北侧空暇,是因巍山北巅,高耸入云,其间景色,鸟语花香,而三国峰会的和谈的大帐,便设在此处。 因袁修月的身体有恙,抵达巍山山顶后,她并未下辇,辇车便直往西侧,驶入离国营帐。 自辇车之上,将袁修月抱起,离灏凌一路进入中军大帐。 将怀中的人儿,动作轻柔的置于榻上,他轻抚她的发,柔声轻道:“你身子虚,且先歇着!” “嗯!” 轻应一声,袁修月微微颔首,躺身于榻上。 轻叹一口气,离灏凌刚要起身离开,却不期自己袖口一紧。 微垂眸,睇见袁修月扯着自己袖口的手,他视线上扬,满是询问的对上她清澈却又无神的眸。 迎着他的视线,袁修月轻声问道:“你去哪儿?” 闻言,离灏凌莞尔一笑,笑容浅淡,却温暖:“今日才二十九,我哪里也不去,只在这里陪着你!” 凝着他唇角的笑,袁修月双眸微眯:“凌……你说我们会幸福么?” “若是以前的袁修月,一定会与我手,凌……我们一定要幸福!”轻抚袁修月柔美的侧脸,离灏凌轻叹一声,垂眸又深看她一眼,见她紧蹙娥眉,垂眸不语,似在沉思什么,他微弯了弯唇,对边上双眸尚有红肿的汀兰吩咐道:“你去膳房,与皇后煮些素粥来!” “喏!” 微福了福身,汀兰恭身退出大帐。 须臾,姬恒自大帐外进来。 甫一进帐,见袁修月扯着离灏凌的袖口,他微垂眼睑,恭身对两人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何事?” 抬眸看了姬恒一眼,离灏凌便再次低头,将袁修月扯着自己袖口的手拿开,而后轻轻握于掌中。 眉心微皱着,看了离灏凌一眼,姬恒轻声禀道:“方才见皇上龙辇到了,岳皇便差人过来,倒是许久未曾见过皇上了,这便要过帐一见!”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蹙。 岳皇独孤江,过去在去往安阳的路上,她曾与他相遇,并以汀兰的身份骗过了他。 而他,则一直视影子为离国皇后! 且,还对影子,有些意思! 思绪至此,她视线微转,看向立于床榻前的影子。 果然,见袁修月看向自己,影子原本镇定平静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不自然! “这次南岳来的,是岳皇么?”没想到岳皇回来,离灏凌如此轻喃一声,深知袁修月不只摆过独孤辰一道,也曾骗过独孤江,听了姬恒的禀报,他唇角含笑,薄薄的唇,轻轻勾着:“是位故人,皇后可要见么?” 闻言,袁修月浅淡一笑,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梨涡浅浅:“把帐子放心啊来吧,如此即便我如此面貌见了他,也不会丢了离国的颜面!” 有了她的这句话,离灏凌轻笑了笑,亲自起身将榻上的帐子放下,他对姬恒吩咐道:“速去恭迎岳皇!” 时候不长,帐外便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须臾,姬恒自帐外而入,才甫一将帐帘掀起,便见一道玄青色的身影拥着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自帐外而入。 如方才一般,袁修月仍旧躺在榻上,只不同的是,此刻榻前的纱帐已然落下,她自帐内看清帐外,但帐外之人却只可模糊糊的辨清她的身影。 一年多不见,当年那个在酒楼相遇的锦衣公子,仍旧俊美如斯,只斜飞如鬓的浓眉,和略显浮夸的眼神,可窥见其平日对女色的热衷。 视线微转,终是落于他身侧的女子身上。 待看清女子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袁修月只觉心下一震,脑中一时嗡嗡作响! 是她! 竟是她! 她的姐姐——袁明月! 她不是已然失身于独孤辰么? 此刻,又怎会偎依在岳皇独孤江的怀中?! 纱帐之中,袁修月既已看到了袁明月,离灏凌自然也已得见。 俊挺的眉,微微一蹙,他的视线轻飘飘的在袁明月身上扫过,最终落到岳皇独孤江的身上:“素闻岳皇身侧,从不缺美人,今日却不曾想,你竟然在本皇面前,拥着我离都第一美人!” 闻言,独孤江灿烂一笑,轻嗅了嗅袁明月颈间香甜,见她一脸娇羞,他轻启薄唇:“这美人是孤方才在王兄帐中所得,却不想竟是离都第一美人,让离帝见笑了。” “哪里哪里!” 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直接无视袁明月,离灏凌微抬手:“岳皇,请!” 淡淡一下,独孤江便要落座。 但就在他垂眸之际,却在瞥见恭身立于一侧的影子时,微皱了皱眉。 深深的凝了影子一眼,他心下微转,视线缓缓落于榻上,见榻上确实躺卧一人,他轻笑了笑,接过姬恒奉上的茶,轻道:“离帝此行,就不知带了宫里的哪位娘娘?” 闻言,离灏凌漆黑如墨玉般的瞳眸,微微一闪,伸手接过姬恒递来的热茶,他掀起盖子,而后轻掀纱帐,将之送到了袁修月唇边:“唯本皇的皇后和颜妃两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家国仇恨 40 纱帐内,看着眼前尚且冒着热气的茶水,微微启唇,只轻抿了一口,便道:“烫的!” 闻声,独孤江身形不由一僵! 这声音,虽不熟悉,却也不陌生,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掉! “烫吗?” 声音轻柔细腻,离灏凌丝毫不在意岳皇在场,径自江茶盏端回,而后仔细吹过,才再次送了进去。 见离灏凌做到如此,袁明月眸底,不禁浮上深深的妒意。 在她身边,独孤江江离灏凌温柔体贴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禁眸底精光闪闪:“此刻在这帐中的,莫非便是……” 那个……让他王兄恨不得掐死的女人! “是本皇的皇后!” 温润一笑,毫无遗漏的瞥见袁明月微变的脸色,离灏凌轻声叹道:“她身子本就娇贵,加之这数十日一路奔波,眼下身子不济,便暂时不与岳皇相见了。” 闻言,终是得到肯定的答案,独孤辰眸色微变了变,脸上却仍是挂着一脸浅笑:“孤只是闲来无事,听闻离帝到了,便想着过来瞧瞧,此刻既是离后身子不适,孤也就不便久留了!” “也好!” 轻点了点头,离灏凌江手里的茶盏递给袁修月,而后自榻前起身。 这厢,见独孤江要走,袁明月眸色微深的凝了帐内一眼,便也要跟上,但就在她即将出得大帐时,却听袁修月的声音在身后悠然响起:“姐姐,几个月不见,此刻,既是来了,便与本宫叙叙旧吧!” 闻声,袁明月脚步一滞! 而,在她身侧正紧拥着她的独孤江,则是眉心一抿,回头看向离灏凌。 见状,离灏凌浅显一笑道:“不瞒岳皇,你怀里这位美人儿,实则是皇后的胞姐。” 闻言,独孤辰拥着袁明月的手臂微僵! 脸上的笑,再次变得灿烂起来,他眸光微闪的睇了袁明月一眼,而后在她耳边轻道:“既是姐妹,美人儿便先在这里多留片刻,孤去与我那王兄要了你!” 闻言,袁明月心下一喜,脸上自浮上一抹笑意:“妾身谢过皇上!” 轻笑着,捏了捏袁明月的脸,视线却不着痕迹的自影子身上扫过,独孤江唇角边缓缓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终是抬步离去! —— 独孤江离去之后,离灏凌便只轻蔑袁明月一眼,直与袁修月说,先去处理公务,便暂时离开大帐,容她们姐妹二人叙旧! 大帐内,姐妹二人,隔着纱帐,两两相望,却是心境各不相同。 看着帐外过去曾不可一世的袁明月,想着她跟了独孤辰,却有勾引独孤江,袁修月不禁唇角轻勾,无奈轻叹道:“过去,我印象中的姐姐,一直眼高于顶,高高在上,却不想而今的你,竟沦落到出卖色相了么?” “我今日落到如此地步,全是拜谁所赐?”黛眉轻挑着,想到离灏凌方才对袁修月的好,袁明月眸中闪过一丝怨毒,深吸口气,她隐去眸底颜色,不禁冷然一笑:“我与妹妹,从无旧情可叙,妹妹留下我,可是要如过去一般,对我落井下石吗?” 听了袁明月的话,袁修月不禁苦涩一笑。 “我不是你!” 见袁明月眼底的怨毒看的一清二楚,袁修月本就微黯的眸,再次深邃继续,轻轻一叹,她浅浅淡淡道:“我留下你,只是要与你知道,父亲现下被削去了爵位,已是一无所有,而你的母亲,而今应该也过的不错!” 闻言,袁明月的神情微怔,终是变了脸色! 疾步上前,却被影子伸臂当下,她声音轻颤,哆嗦着启唇:“你把我娘亲怎么样了?” “现在的你,倒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苦涩轻语,袁修月低眉喃道:“你放心,她如今还活着,比起我娘亲的死,和我所受过的一切,她如今只是兴起罢了……我与你提她,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没有资格恨我!” “袁修月!” 忍不住尖叫咆哮,袁明月娇颜狰狞:“你竟连父亲都不顾了,简直狼心狗肺!” “大胆!” 袁明月此声一出,便见影子早前横在她身前的手臂蓦地一抬,紧接着便见他手掌起落,啪的一声,径自打在她如花一般美丽的脸上。 “你……” 伸手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脸,又惊又惧的望着身前的影子。 对她,她并不陌生! 自然也知,她身手高强! “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本宫的名字?他又哪里算得上我的父亲?”并未因影子的举动而露出一抹异色,袁修月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却透出几分威严! 想到他父亲的身份,她冷然一笑,随即轻撩纱帐,目光清冷的看向袁明月,淡淡说道:“你想要跟着岳王,我便准你跟了岳王,日后你在南岳,我在离国,你我姐妹只怕终身都不会再见,我之所以留你,无非是想要与你最后说一句,人的脸,树的皮,你已然错的太多,莫要再背负上水性杨花这四个字,最后让世人所鄙弃!” 语落,不等袁明月出声,她撩着纱帐的手,轻轻放下,对影子吩咐道:“送她出去!” “属下遵命!” 微恭了恭身,影子直接推了袁明月一把。 她不是男人,自然不会对她怜香惜玉,是以,只这一把,袁明月便被她直接推出了大帐,最后摔落在帐外的草地之上…… —— 黄昏时,日落西山,离灏凌独自一人,立身于巍山绝巅,看西山日薄,倒也是觉得别有另外一番情趣。 此刻,巍山南侧,南岳大帐之中,莺歌燕舞,丝竹声声。 帐中,一个个身段妖娆的舞姬,身披彩带,极尽妖娆的舞动着自己的身躯,只为引得上位上,那个一身宝蓝色云锦长衫,冷面却如妖孽一般妩媚的男子,得以多看自己一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岳王——独孤辰! 此刻,在他身边,左右各位一位倾城美人,但他却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只低眉喝着他平日最喜的琼浆玉酿! 但是今日,这平日最美的滋味,喝在他的口中,却也淡然无味! 垂首立于他的身侧,见他只时不时的抬眼睇上一眼正舞动身躯的舞姬们,便再次贪杯,雷洛的脸色,不禁暗暗沉下。 正在此时,自大帐外传来一声唱报:“皇上驾到!” 声至,丝竹声停,舞姬们也个个低眉敛目的恭立一侧。 须臾,一抹玄青之色,自大帐外快步而入。 紧接着,便闻帐内众人齐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王兄!” 对众人视若无睹,独孤江俊雅的脸上逸着浅笑,脚下几步上前,迎上高位上一直坐着未曾动过的独孤辰! “皇上去哪儿了?” 抬眸看了眼自己的皇弟,独孤辰微一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见状,她身边的美人,赶忙夹了菜,送到他的嘴边! 看着他饮酒作乐的样子,独孤江淡淡一笑,屏退一位美人,在他身边坐下身来。 示意舞姬们继续,一时间帐内再次欢舞,他这才低眉对独孤辰笑道:“方才想游览巍山,却见离帝的仪仗到了,便过去见了一面!” 闻言,独孤辰握着琉璃杯盏的手微微一顿! 只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闪现出袁修月那张尚算清秀的脸! “离帝到了,此刻便独缺楚皇了!” 薄唇轻勾,于唇角处露出一抹惊艳的笑,独孤辰再次举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状似随意的问道:“离帝此行可还顺利?” “倒也还算顺利!” 端起美人刚刚斟的美酒送到嘴边,独孤江眉心微挑:“只离后好像身子不太好,一直卧床不起!” 只他一语落,独孤辰手中的琉璃杯盏竟咯嘣一声,便被捏碎了。 见状,边上美人一惊,忙取了帕子,为独孤辰将出血的手掌包扎起来。 “王兄怎么那么不小心?” 眉心略蹙,深看独孤辰一眼,独孤江似是想到什么:“孤知王兄与他有过节,若你看到她此刻连喝茶都要离灏凌喂,便也就不会再如此气恼了!” 听了独孤江的话,独孤辰不禁眸色隐隐一变! 他不是给她解药了么? 何以到了如今,她竟还卧床不起?! 看着独孤辰的样子,独孤江轻笑了下,道:“孤与王兄要个人如何?” 闻言,独孤辰眉心略蹙:“谁?” “袁明月!” 眸色微润,含笑看向独孤辰,独孤江轻叹道:“如此国色,若不收进孤的皇宫,岂不可惜?”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冷的抬眸瞥了他一眼! 垂眸轻叹,恰见袁明月自帐外而入,他眸色一沉,视线凌厉的扫过袁明月,“皇弟,你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竟连王兄的女人也想弄进去!” 抬眸之间,迎见他冰冷的视线,袁明月心头一寒,柔弱的身子,亦忍不住哆嗦了下。 “王兄既是不给,孤不要便是,你何以要用那种眼神看孤?”瞥见他微冷的眼神,独孤江不禁心下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瞥见刚刚进门的袁明月,他眉心轻皱着站起身来:“人都说楚皇的皇后,亦是天姿国色,孤去瞧瞧,他们到了没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家国仇恨 41 语落,他弯了弯唇,快步起身里了大帐! 他清楚的记得! 上次在宫中的一场宴会上,他的王兄也是以这种眼神看他,但事后他便杀了他乱进谗言的佞臣! 自然,他深知他是为了他好! 也从不曾想要要怪罪于他! 因为,于他而言,他的王兄,是兄,又为父,一直护佑他长大,却也一直气他不务国事,贪恋美色! 是以,他并非惧怕于他,而是敬畏,深深的敬畏! 这份敬畏,是源自于心的! 不过,此刻再见他这种眼神,再看到袁明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他心中便觉得,若他一怒之下把这袁明月给杀了,未免可惜了她那国色天香的清丽容颜! “皇上……” 见独孤江只看了自己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袁明月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 怯怯抬眸,见独孤辰自高位上起身,且俊颜含愠的大步朝着自己走来,她心下一凛,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转身逃离! 但,说时迟,那时快! 尚且不等她的脚踏出大帐,独孤辰的手便已然到了近前,并一把扯住她的云发,在她的痛呼之中,将她整个人拽入帐内,而后狠狠的甩在大帐底那昂贵的地毯之上! “痛!” 双肘下,剧痛袭来,她的俏脸皱成一团。 就在她挣扎着便要起身之际,忽闻嘶啦一声,她背脊一凉,原本完好的衣衫,瞬间被独孤辰撕裂开来! “贱人!勾引皇上,想要进宫是么?” “王爷!” “你还知道羞耻?” 冷哂一笑,在袁明月眼中,好似从地狱而来的恶魔,独孤辰江手中碎片用力甩在地上,而后转身对雷洛道:“看好了,从今日开始,本王不许她穿衣服!” 闻言,雷洛眉心轻皱,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王爷!” 惊呼一声,泪光在双眼中打转,袁明月不停的摇着头,抬眸看了雷洛一眼,她恨不得找个地缝能钻进去:“你不能这样对我!” “本王还就这么对你!” 笑容透着几分森冷,独孤辰轻嗤一声:“不穿衣服,本王看你如何出去勾引男人!” 语落,他冷哼一声,用力一拂袖袍袖,身姿挺拔的向外走去! 她来了,却为何卧床不起? 难道是她中毒太深?那解药药效不够? 心中,心心念念,皆是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他脚步不停,出了大帐,便朝着巍山东侧走去…… …… 巍山北侧,日薄西山,晚霞幻彩。 双手背负身后,静看眼前美景,离灏凌唇角轻勾,眸色却微微有些黯然。 “皇上!” 回眸看了眼不远处缓缓上山的仪仗队,暗云轻唤他一声,淡淡出声道:“楚皇到了!” 闻言离灏凌背负的双后,不禁蓦地一紧! “惜儿来了……” 想着那个六年不曾见过自己的人儿,他微薄的唇,缓缓勾起,转身望向那王旗之上,书着赫连二字的仪仗队伍!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独孤辰也渐渐停下脚步。 凝望着已然到达山顶的楚国车队,他双眸微眯,想到的竟也是司徒珍惜来了……那个离灏凌心中最爱的女子来了…… 离国大帐内。 身体虚弱的袁修月,本已昏昏欲睡,却见汀兰端着粥进了帐子。 将粥碗置于边上的矮桌上,汀兰几步上前,掀起榻上的纱帐,凝眉看向帐内脸色苍白的袁修月:“娘娘,楚皇的仪仗到了!” “该来的,都来了!” 袁修月眉心轻颦,微微抬起自己略显晦暗的眸! 既是,楚国的仪仗到了,那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便也该到了吧! 楚皇的仪仗到了。 巍山东侧,专属于楚国的营帐之中,瞬时人头攒动,早前便已到达的先头禁军部队,快速自东侧集结,分立山口两侧,恭迎自家主上。 须臾,明黄色的龙辇,于山口缓缓停驻。 紧接着,便有两名容貌秀美的宫装女子自辇内步出,并驻足辇上,将辇车两侧的柔白帐子徐徐挽起。 又过了片刻,自辇车之内,先行走出一名五六岁的锦衣男童。 这名男童,唇红齿白,瞳眸幽亮,长的格外标致。 在辇车前站了片刻,男童十分好奇的左右看了看,而后一脸惊喜的转身对辇内催促道:“父皇,母后,快些!” 随着他的一声轻唤,自辇车内步出一身着明黄色常服的男子,此男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正是素有楚国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楚皇——赫连煦! 就在步出辇车之后,只见他昂扬的身形微微一转,对尚身在车帘子后的女子伸出手来:“惜儿,来!” “嗯!” 一双柔白细腻的纤纤玉手,自帘帐内伸出,缓缓落于他的手中,在迎着他的眸,与他相视一笑之后,那抹素白色的身影,自帘帐后缓缓步出。 微抬眸,司徒珍惜惊艳绝伦的面容之上,浮上一抹淡淡的浅笑,只此浅淡一笑,便使得四周的美景,纵然再如何的美,却也失了颜色。 “父皇!” 童声响起,赫连珩粉雕玉琢的小脸微微上扬,立身赫连煦身边,扯着他明黄色的袖摆轻晃道:“带珩儿却骑马!” 闻言,司徒珍惜黛眉微颦。 垂眸看看向自己的幼子,她眸中虽满是疼爱,却轻笑着摇头:“父皇还有要事,你若一定想要骑马,便去找舅舅如何?!” “母后……” 听司徒珍惜此言,赫连珩小嘴微撅,漂亮的眸子瞬间失去了些许光彩。“珩儿想让父皇陪……” “无妨!” 不忍见幼子一脸失望,赫连煦眸色温润的对赫连珩点了点头:“待明日一早,父皇闲暇之事,便带你去骑马!” “真的?” 清澈的瞳眸之中,丝毫不掩喜色,赫连珩白皙的小脸上,再次浮上笑意。 辇车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温馨不已。 站在辇车前的众人,谁都不忍,也不敢去打扰。 唯从后方下车的司徒锦华,在远远的瞥见不远处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后,不禁抬眸看向辇上的司徒珍惜:“惜儿……你看!” 听到兄长的轻唤,司徒珍惜不禁微微一怔! 低眉看他,见他正遥望北方,她娥眉一蹙,便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直到……她瞥见那巍山北巅上的那抹清俊身影,她的神情,才忽而一静,双眸之中,竟隐隐有光华闪动。 那个男人,曾在她生命最是晦暗之时,与她带来了阳光,是以,无论何时,她……只消一眼便可认出他! 只这一刻,离灏凌和司徒珍惜两人,一人在北,一人在南,距离虽稍有些远,但即便再远,离灏凌灼燃的视线,却仍旧与司徒珍惜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只这一眼之间,他眸色微微一深,自唇角边勾起一弧完美的笑意。 浮华若梦,恍然六载! 六年不曾或见,她清丽犹在,仍如以往那般,美的让人窒息! 视线,微微下落,停落在她与赫连煦交握的手上,离灏凌原本便轻勾的唇角,不禁再次扬起,原本……他一直不曾动过的脚步,也已然抬起,快步朝着两人走去。 “无忧!” 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抹久别重逢后的兴然之笑,赫连棠牵着司徒珍惜和赫连珩一路下了辇车,与正快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离灏凌于辇前明黄色的华盖下相遇。 两个同样出类拔卒的男人,一人俊美无俦,一人潇洒风~流,皆都称得上风华绝代! 面对面相视而立,凝着眼前与自己一起长大的赫连煦,离灏凌的双眸之中,光华闪动,终是抬手一拳,便抵在他的胸口:“你小子,终是把她找回来了,我本来还想,若此次相见,你仍旧将她一人留在宫外,势必要揍你一顿!” “去你小子的!” 毫不客气的抬手便要回送离灏凌一拳,却见他身形如风,瞬间闪过了自己的拳头,赫连煦俊脸一滞! 随即,便是一脸的不快! 见状,司徒珍惜精致的眉梢,轻挑了挑,不禁红唇微弯。 抬眸之间,瞥见离灏凌眼底的笑意,赫连煦轻嗤一声,终是爽朗一笑:“原来即便是成了离灏凌,你骨子里还是那个名唤无忧的小子!” “离灏凌本就是无忧,无忧也只是离灏凌!” 赫连煦既是笑了,离灏凌自然也跟着笑了。 只片刻之后,他笑容一敛,凝眉转身,看向身边的司徒珍惜。 迎着她明亮的眸,他微启了启唇,“惜儿……我……” “六年不见,侯爷还好么?” 声音轻柔,却如泉水叮咚,悦耳动听,司徒珍惜深凝着离灏凌的眸,淡笑着出声问道。 神色微滞,却于片刻后又恢复自然,离灏凌轻笑着颔首道:“我一切都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家国仇恨 42 闻言,司徒珍惜笑颜再展。 那淡淡的风华,让人移不开双眼。 眸华微转,看了眼身侧的丈夫和儿子,她清丽的容颜上,浮上幸福的痕迹,转而对离灏凌语重心长道:“你好,我也好,我们一切都好,便是最好!” 听了司徒珍惜的话,离灏凌的心弦,忍不住轻颤了颤。 凝着她绝美的笑颜,温润的笑,爬上嘴角,他深邃如海的瞳眸,渐渐透露出一丝坦然之色:“如此,便是最好!” 虽然,早前的时候,有阮皓然带来的消息,但,他却深知,那份家仇,于她而言,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的,是以,在未曾与她相见之时,他一直于心中隐隐担忧,她对他的那份恨意,是否真的放下了。 但是此刻,他相信,她是真的不恨她了! 如此,便是最好! —— 离国大帐内,听着姬恒带回的消息,知离灏凌已然见到司徒珍惜,袁修月并未多说一句,只轻闭瞳眸,静静的靠坐在睡榻上,神情宁然。 楚皇的仪仗到了,此刻离灏凌却也不知所踪,想当然而,他此刻应该已经见到司徒珍惜。 她知,那两人,本就是不会有结果的。 而她,也应该相信他对自己的心。 但她却忘了,感情之事,素来都是斤斤计较的,即便……那两人已成了过去,此刻她不在旁,心中却仍然有些放不下。 这种莫名的酸楚之感,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榻前,汀兰熬好的热粥,早已半凉。 半晌儿见她仍没有要用的意思,汀兰不禁轻蹙了蹙眉,再次将粥端起:“娘娘,粥都快凉了,您趁热喝点儿吧!” 微垂的眼睫,轻颤了颤,终是缓缓上扬,对上汀兰担忧的眸子,袁修月轻扯唇角:“本宫不饿,先搁着吧!” “娘娘……” 红唇微动了动,汀兰犹不死心,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热粥,送到袁修月身前:“您多少喝点儿,就一点儿!” “汀兰……” 微抬眸华,与汀兰四目相对,袁修月眸色微暗:“你现在便去追着姬恒,问问他皇上可说过何时会回来,本宫想见他了。” 闻言,汀兰握着汤匙的手不禁微僵了僵! 方才,在她熬好了粥,端来大帐之时,远远的便见那楚皇的仪仗队到了,而她们离帝,则一刻都不曾耽搁的便去了巍山东侧。 她不确定,若袁修月说想他了,离灏凌是否会立即回返! 但,即便如此,她却仍是轻点了点头,而后低垂臻首,将手里的粥碗放下,轻叹着起身向外走去。 见汀兰出去,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便再次瞌上双眸,想要小睡一会儿。 但,只要一闭上眼,她的眼前,便会浮现离萧然对他盈盈而笑的温和模样。 无奈,终是长长喟叹一声,她再次睁眼,直视着帐顶上,专属于离国皇室的龙纹,怔怔出神! “娘娘!” 方才出去片刻,汀兰便再次回返。 以为她已经找到离灏凌,袁修月眸光一闪,渐渐多出一丝生气:“这么快就追上姬恒了?” “未曾!” 见袁修月眼底的那抹亮色渐渐变淡,汀兰轻摇臻首,道:“岳王殿下在帐外求见!” 独孤辰?! 想到那个向来自负,自傲的妖孽男子,袁修月眸色微动! 低垂了垂眸,看着自己一身病态,想着他对龙出岫的那份情,她轻叹一声道:“你去转告岳王,本宫身子不适,改日再见吧!”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给她解药之时,独孤辰曾说过,希望在南陵,可以见到以前那个慧黠灵动的龙出岫! 但此刻的她,与他想见的那个她,差的太远! 既是如此,相见倒果真不如怀念了! 听闻袁修月的话,汀兰眸中露出一丝异色。 并未转身出去,她再次福了福身,而后轻叹道:“岳王殿下说,他已然知道娘娘身子不适,而且猜着娘娘也会说改日再见,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请奴婢告诉娘娘,今日他若见不到娘娘,便不回南岳大帐了。” 闻言,袁修月眉心一拧!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像是独孤辰才能说出的话,她弯唇苦笑了笑,对汀兰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是!” 微微颔首,汀兰转身向外。 “娘娘!” 看着汀兰出去,影子黛眉紧锁道:“这岳王该不会对您……” 她清楚一年以前的安阳事件,却在回到袁修月身边之后,不曾听袁修月说起过有关龙出岫的事情,是以,此刻见袁修月要见岳王,也难免她心中担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淡淡的,叹了口气,袁修月对影子轻笑了笑,便再次敛眉,低眉把玩着垂落在榻前的流苏。 只汀兰一来一回的工夫,独孤辰便已然身处离国大帐。 甫一进帐,瞥见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袁修月,他心头微窒了窒,遂面色不郁的出声问道:“袁修月,你食言了!”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微一变! 聪慧如她,怎会不明,他所说的食言,是指她未曾将身子养好。 只不过,这身子是她自己的。 难受的,也是她自己。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希望自己可以快些好起来! 但,事与愿违! 原本健健康康的她,不知怎么了,自中毒之后,便越发虚弱,总是好不利索! 且,再一遇离萧然自投乌江一事,她这身子,便再不像她自己的了! 思绪至此,她不禁在心底苦涩一叹! 轻侧目,睇着一身华服,气宇轩昂的独孤辰,丝毫不惧他冰冷的神情和目光,她只淡淡一笑道:“本宫好像从来没答应过岳王什么!” 闻言,独孤辰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便抬步向前。 见他上前,影子心神一凛,如临大敌一般,快速移步,抬臂挡住他的身形。 “滚开!” 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隐忍,却又像夹杂着疾风骤雨,独孤辰眸光如电,冷冷射在影子俏丽的脸上。 “请岳王自重,这是我离国大帐!” 声音清冷,同样不伴一丝温度,影子直直的迎着独孤辰的冷眸,眸色坚定,其间不见丝毫退意! “没碍的!” 抬眸看着身侧不远处剑拔弩张的一男一女,见独孤辰执意上前,影子却一心不许,两人之间谁都没有要后退的意思,袁修月轻勾了勾唇角,萧索叹道:“影子,你先退下吧!” “娘娘!” 回眸看向袁修月,影子紧皱眉心。 “退下吧!” 不曾抬眸去看影子,袁修月再次淡淡开口道:“而今是三国峰会的重要时期,岳王绝对不会对本宫如何!” 闻言,影子面色微变! 侧目又冷睇独孤辰一眼,她转身对袁修月恭身道:“属下就在门外!” 言罢,她脚步一旋,自独孤辰身前移开,快步出了大帐! 没了影子阻拦,独孤辰俊美的面庞微微一缓,再次抬步上前,却只行至距睡榻尺许,便停下脚步,他眸色隐晦的紧盯着睡榻上一脸病容的女子:“他对你不好?” “他对我很好!” 淡淡抬眸,虽脸色较差,眸色却格外坚定,看着独孤辰冷暗阴沉的俊脸,知他心中一定将此刻自己如此模样,悉数归咎到离灏凌身上,而他也极有可能因此去找离灏凌,袁修月暗暗在心中一叹,端起榻前温热的粥碗,兀自喝了一口,便不得不苦笑着说道:“其实仔细说来,我今日落得如此,全都是拜你所赐,你此刻又何必去怪他?!” 闻言,独孤辰俊容微变! 不等他开口,袁修月又是一声轻叹,而后又故意苦笑着挤兑他:“如若当初,你不与我下毒,我便不会中毒,如若当初,你早些把解药给我,我身上的毒,便不会那么重……” “够了!” 立眉竖目,陡然出声打断袁修月的话,独孤辰冷哼一声道:“袁修月,世上的果,都有它的因,如若你不曾骗过本王,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本王给你解药,已是仁至义尽,你莫要得寸进尺!” 袁修月想要的,就是独孤辰此刻的这种反应! 是以,见他怒火上了心头,燃了眉头,袁修月轻挑黛眉,又喝了口粥,再悻悻然道:“袁修月对岳王殿下感恩戴德!感谢殿下只将我毒了个半死,却没有毒死我!” “你……” 着实被袁修月气的火冒三丈,独孤辰冷冷凝睇她一眼,凉飒哂笑道:“你气人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 “岳王殿下谬赞了!” 唇角轻勾着,淡淡一笑,袁修月眸色微暗,将粥碗里的粥悉数喝完,这才讪讪然道:“吾皇,也经常如此夸赞本宫!” “你……” 双拳紧握,将牙根儿咬的咯嘣直响,独孤辰到底只如离灏凌以往一般,自齿缝里迸出一字:“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家国仇恨 43 闻言,袁修月唇角的笑,渐渐敛去,将空空如也的粥碗,搁在边上的矮桌之上,她不以为然道:“本宫与你,一个是离国的皇后,一个是南岳的王爷,其实本宫好不好,跟岳王殿并无多大关系!” “的确!” 冷冷一笑,气到额角青筋直蹦,独孤辰面色一沉,咬牙切齿的冷哼着:“你我之间,如今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语落,他脚步一转,负气便离了离军大帐! 见独孤辰负气离去,袁修月的唇角,不禁再次逸出一抹苦笑! 心知离灏凌此刻不归,该是去了楚国大帐,她轻轻一叹,心中实在觉得有些累了,便再次缓缓瞌上双眼, 出得大帐,呼吸着帐外清新的夜风,他紧皱了皱眉,回眸望向尚在夜风中来回飘荡的帐帘,半晌儿都不曾动过一步! 渐渐的,他眸底的怒火退却,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隐隐的疼意! 这个女人啊! 真是…… …… 自大帐进来,见袁修月仍旧如方才一般,正在闭目养神,影子和汀兰相互对视一眼,双双凑上前! 抬眸凝望,见袁修月双眸紧闭,沉静的好似失了呼吸,汀兰心头一跳,急忙伸手推了她一把:“娘娘!” 好不容易才昏昏入睡,却陡的又被汀兰一推,袁修月眉心紧拧着眯眸看向汀兰,开口却是问着:“皇上回来了么?” “还没有!” 轻轻的,如是回道,汀兰细细打量着袁修月,随即轻抿红唇,有些踌躇的出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能有什么事?” 抬眸嗔了汀兰一眼,袁修月再次瞌上眼皮,声音略有些低:“就是有些累了!” 闻言,汀兰心弦微松了松。 抬眸看了眼矮桌上的更漏,她轻咬朱唇道:“眼下距离晚膳,没多大工夫了,娘娘可要用过膳才睡?” “本宫喝过粥了,想用膳过后出去透透气……” 轻轻的,如此咕哝一声,袁修月辗转过身,转身向里,将自己的背脊留给汀兰:“本宫就睡一会儿,皇上没回来之前,不许叫起,就睡一小会儿!” 听到袁修月孩子气的低喃声,汀兰的心底,蓦地便是一阵酸楚! 不知不觉中,又落了泪,她抬眸看向影子,见影子眸光清湛,却也面色沉重,她轻扯了扯唇,将睡榻上的帐子放好,便取了团扇,站在袁修月身侧一下一下的扇着。 而影子,则是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便也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 —— 久别重逢的时光,是轻松且愉快的,无论是离灏凌还是司徒珍惜,他们谁都不曾再提当年之事,一时之间,楚皇仪仗停驻许久,龙辇之前,一行人有说有笑,各自脸上都挂着笑容。 寒暄片刻,司徒珍惜看了眼离灏凌身后,见只有一名随从跟随,她不禁轻笑着问道:“我听大将军与皇上带话,你此行,会带着自己的皇后,为何此刻只见你,却不见佳人?” 听司徒珍惜问起袁修月,离灏凌眸色几不可见的微暗了暗。 仍旧笑的如沐春风一般,他寂然一叹,道:“她身子本就不好,来时一路舟车,又受了风寒,此刻正在帐内歇息!” 心灵如司徒珍惜,岂会看不到离灏凌眼底的那丝晦暗之色?! 心下思绪飞转,她婉约一笑,柔声说道:“那你回到帐中,切记待我转告,待楚帐这边安顿好了,我便去探望于她!” “好!” 温和的笑,始终挂在嘴角,看着眼前的赫连煦和司徒珍惜,离灏凌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个,在楚国,以姬无忧为名,无忧无虑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他不必操心国家大事,因为他有一个很逍遥的名字,那便是——逍遥候! 有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想,若今日还是往日,他的修月,与他相伴,他可能会活的更潇洒一些! 不比如现在这般…… 心下怅然,思绪纷飞之余,抬眸得见一个比赫连珩稍长两岁的女孩儿自后方的马车上跳下,一路跑了过来,他俊眉微挑,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赫连煦。 据他所知,司徒珍惜只为了他生了两个儿子,并无女儿! 迎着他询问的目光,赫连煦薄唇缓勾,看向正朝着自己跑来的女孩儿。 小女孩儿有八九岁的光景儿,皮肤白皙,明眸慧黠,长相十分标致,只她抬眸之间,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水眸,在迎向赫连煦的视线时轻眨了眨,便赶忙规规矩矩的福下小巧的身子:“如月参见皇叔父!” 闻言,离灏凌眉心微拢。 楚国的皇嗣,少的可怜。 到赫连煦这一代,便只有姐弟三人。 此刻这小丫头尊他为皇叔父,便不难想出,她是谁的女儿! “免礼吧!” 轻抚女孩的头髻,赫连煦抬头看向离灏凌:“这是煙儿和齐王兄的女儿,名唤赫连如月,此行王兄被我留在京中坐镇,只她这女儿,古灵精怪,一心想要跟着出来,便也就带了来……如月,见过离帝!” 闻言,赫连如月娇笑的身子不禁轻颤了下,便稍稍转身,对离灏凌垂眸福身:“赫连如月参见离帝!” “平身罢!” 含笑看着眼前承袭了她母亲美貌的赫连如月,离灏凌轻抿眉心,想到方才赫连煦说她古灵精怪,他不禁出声问道:“你叫如月?” 如月如月!宛如修月! 此刻,他心中想的,竟是袁修月! “是!” 轻轻颔首,赫连如月微抬眸,对离灏凌展颜一笑:“赫连如月!” “很好听的名字!” 只忽然之间,离灏凌的心中涌起一阵渴望。 他想念袁修月了! 虽只是短短片刻,却仍是如斯想念! 想到她苍白而又略带失落的眼神,他心中一窒,便已抬眸看向身前的赫连煦和司徒珍惜:“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闻言,无论是赫连煦还是司徒珍惜,皆都神情一怔! 看着如璧人一般俊美清丽的两人,离灏凌弯唇一笑,那一笑,堪堪风华绝代:“离国大帐,在巍山西侧,若你们想找我叙旧,便直接过去,近两日月儿身子不好,我怕是抽不开身了。” 听他口中唤着的,竟也是月儿,心思通透如司徒珍惜,自然心中了然方才他何以在听到赫连如月的名字时,会一阵出神! 暗暗在心中一叹,涌上心头的,却是诚挚的祝福,她深凝着离灏凌唇角的笑,微微颔首道:“我一定会去见见那个,可以让无忧放下过去的绝代女子!” 闻言,离灏凌并未再多言语。 只淡淡一笑,他便转身抬步,有些急切的快步朝着离国大帐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司徒珍惜柔声一叹:“当年那个,一心为我的他,终于也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闻她此叹,赫连煦轻拥她的香肩,凝眉笑道:“如今我有我的,他有他的,便是最好!” 闻言,司徒珍惜莞尔一笑! 那微翘的嘴角,潋滟芳华,让赫连煦心头一热,不禁俯身便要吻上。 就在此时,却不期在他身下,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腰带:“父皇,珩儿见您现下就有空暇,带珩儿骑马……” 见状,袁修月唇角的笑,不禁更深了。 而赫连煦,则是满脸黑线,拥着司徒珍惜向着楚国大帐走去…… “父皇!” 稚嫩的童音,伴随着日落之后的晚霞,飘散于巍山之巅,赫连珩一路小跑着,追将了上去…… —— 离灏凌回到离国大帐之时,已是华灯初上。 但睡榻之上,袁修月却刚刚熟睡。 先与汀兰询问了袁修月的状况,知她半路便在寻着自己,离灏凌心下不禁便是一阵自责与内疚! 与众人吩咐过,谁都不许进帐。他轻步入内,又轻手轻脚的脱下锦靴,这才侧身躺在榻上,将袁修月略显单薄的身子自身后拥入怀中。 许是身子本就虚弱,正处于熟睡之中的袁修月只嘤咛一声,便继续酣睡,并未被她吵醒。 薄而好看的唇,微微翘起,无比疼惜的轻抚她柔和的侧脸,离灏凌轻声一叹道:“月儿,你可知道,方才即便有惜儿在,可我的心中,想的却仍旧是你……”语气甫落,他微顿了顿,便再次出声问道:“才短短片刻,我便想你了,你可有想我么?” 似是听到了他轻柔的话语,袁修月被他拥入怀中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僵! 感觉到她身子的轻动,离灏凌唇角的笑意,不禁更加灿烂。 微扬下颔,轻吻她的耳鬓,他狭长却又有神的星眸光华灼灼,轻轻的,将眼皮瞌上,他语气柔和,千回百转:“我的月儿,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我还等着你,为我生太子呢!” 闻言,袁修月唇角轻勾了勾,原本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家国仇恨 44 夜,还很长。 但帐内的两人,却已悄然入睡。 有离灏凌的陪伴,原本还打算出去透透气的袁修月,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三更之时,也未曾转醒…… …… 夜,已深。 巍山南侧,独孤辰的寝帐之中,却仍是莺歌燕舞,通宵达旦! 终是,喝的酒过三巡,独孤辰一脸醉容时,雷洛才将众人屏退,换帐中一片清静! “嗯?” 醉眼朦胧,自桌案抬头,见帐中一片宁静,独孤辰轻皱眉心,俊逸的脸上,浮现几许哂笑:“那些女人呢?” “王爷,您喝醉了!” 弯身从他手中将尚还有酒的琉璃杯盏取走,雷洛伸手一手抬起他的手臂,架着他一路往睡榻走去。直到将独孤辰置于睡榻之上,他的额,也已泌满细汗。 “醉?!” 冷嗤一声,独孤辰眉心紧拧着,双眸微闭:“若本王醉了,倒也好了,可此刻本王却偏偏不醉!” 闻言,雷洛面色微沉! 因身份特殊,他从不饮酒,却也见多了醉酒之人! 经验告诉他,但凡说自己不醉的人,皆都已然深醉! “雷洛!” 低眉看了眼正为自己脱着锦靴的雷洛,一向甚少在人前露出本态的独孤辰,苦涩着皱紧眉头:“为何本王醉与不醉,眼前却总是她的影子?” 听到平日从不将真心示人的独孤辰,此刻竟说出这番话,雷洛正在为他脱着锦靴的动作,不禁微滞了滞! 抬眼看了眼床榻上正用手紧拧着自己眉心的独孤辰,他于心中黯然一叹! 将独孤辰的锦靴脱下,把他的双腿抬上睡榻,雷洛紧拧着眉心,又深看他一眼,便转身抬步,朝着帐外走去。 “出岫……” 饱含醉意的话语,却蕴着浓浓的情愫,独孤辰双眼紧闭,将身子转向里侧。 闻声,雷洛面色微变了变,却只得无奈的退了出去。 他该去哪里,帮他找回他的出岫?! …… 与独孤辰寝帐相邻的营帐中,袁明月头髻散乱,一脸憔悴的拥着被子窝在睡榻上,却迟迟都无法入睡。 抬眸之间,见雷洛入帐,她心中一惊,薄被下未着寸缕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下。 低眉敛目,看着睡榻上,容貌倾城,却满目惶恐的绝色女子,雷洛只眉心轻皱了下,便抬步向前走来。 “你别过来!” 惊颤出声,袁明月想要喝斥雷洛,却见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呵斥,依然逼上前来。 “你放心,即便王爷在如何不齿于你,你却仍然是王爷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对你如何!”直望入袁明月惊恐万分的美目之中,雷洛伸手便要扶住她的肩膀,却见她仓惶后退,侧身退居睡榻一角! 见状,雷洛眸色微冷,蓦地伸手,隔着薄被直接扣住她的肩胛,他声音低冷:“现在,你陪着王爷!” “我……我不去!” 肩膀上的痛,却抵不过心中对独孤辰的恐惧,袁明月眸色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去!” 看着袁明月因痛皱眉,却不停摇头的样子,雷洛面色陡的一冷:“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现在就去陪着王爷,要么,我把你扔到禁军之中,让他们都尝尝这离都第一美人的滋味儿!” 闻言,袁明月心神俱颤,美丽的容颜,也是一阵惨白:“你不能……我是王爷的女人!” “哼,这会儿倒想起你是王爷的女人了?你只是一个不想去陪王爷的女人!”哼笑一声,雷洛语气极冷道:“我给你一息时间,两条路二选其一!” 听到雷洛的话,袁明月的心,忽然一阵讽刺! 曾几何时,她也曾如此逼迫过袁修月,让她两条路二选其一,但最后有离萧然相助,她成功脱险,那么……她呢? 此时此刻,又有谁会来帮她?! 老天爷,这不是在故意作弄她吗? …… 雷洛给袁明月两条路,虽说的好听,是二选其一,实则只有一条路让她选! 是以,在三更过半之时,她便被雷洛拿锦被裹着送到了独孤辰的大帐之中。 在大帐中赤足而立,袁明月一脸惊惧的看着睡榻上睡的正熟的独孤辰,心下恐惧莫名,她直觉转身,裹着被子便想逃离! 但,就在她转身的下一刻,雷洛的手,便已然攫住她纤细的皓腕,并与她语气阴冷的威胁道:“过去,学着你妹妹的口气,跟王爷说话!” “我……” 一时之间,心下只觉自己似是受到莫大的屈辱,袁明月张口便要回绝,却在望进雷洛冰冷的眸海之时,生生的又江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去!” 用力一甩袁明月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摔落在睡榻前的地毯上,雷洛浓眉紧皱着,目光锐利的盯视着她! 心下,忍不住一颤! 终是不敢再言,袁明月自地毯上爬起,轻颤着身子,伸出手来,哆嗦着抚上独孤辰的肩膀:“王爷……” 这一声,出自她的轻唤,却是她心中最是记恨的那个人的语气! 这于她,万分残酷!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本已宿醉昏睡的独孤辰眉心一拧。 微微启眸,对上袁明月略有些心惊胆战的水眸,他眸色一缓,竟自唇间勾起一抹比女子的笑,都要美好的弧度:“出岫?!” 凝着独孤辰此刻的笑靥,袁明月的心不禁蓦地跳快了一拍! “是……我!” 无比艰难的应下他口中的称呼,她仍有些颤抖的手,缓缓上移,直至抚上她俊美的脸庞:“王爷,你怎么喝醉了?” “本王想你了……” 将眼前的袁明月,真真的想成了记忆中那张活泼俏皮的脸,独孤辰轻勾着唇角,语气温柔无比:“你明明知道本王的心,为何却要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 听到他的轻言软语,袁明月的心,不禁微微一颤! 沉溺在他的万分柔情之中,仿佛自己真的成了那个他记忆深处的龙出岫,她轻颤着唇,一寸寸逼近,直到吻上他微翘的唇角! 身形,蓦地一僵! 却在僵滞之后,将袁明月整个人压落在睡榻之上,独孤辰倾尽所有,深深痴恋着唇下的樱唇。 脑海之中,初见龙出岫的一幕再次浮现,他动作轻柔的拂去袁明月覆体的薄被,听着她因他的爱抚而无法抑制的娇吟,与她极尽缠绵…… 看着睡榻上的一幕幕,雷洛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 他追随独孤辰多年,岂会不知,今夜过后,待他酒醒,便又会风雨满楼! 只是,即便如此,他却宁愿今夜,他的主子,他的王爷,可以暂时忘却一切,满足的享受着这虚假的柔~情蜜~意! —— 翌日,天色大亮。 独孤辰自熟睡中转醒,却只觉自己头痛欲裂! 眉宇紧皱,用力揉着自己的鬓角,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昨夜那一幕幕的情景。 龙出岫?! 狐疑垂眸,看向身侧睡意正浓的绝色女子,他瞳眸剧烈收缩,随即伸手便掌禁锢住袁明月的纤细柔白的玉颈。 只忽然之间,呼吸受阻的袁明月蓦地惊醒。 迎上独孤辰震怒的瞳眸,她心下一寒,想要开口解释,却无从出声! “你这贱人!” 砰的一声,将她整个人从睡榻上甩落在地,独孤辰伸手抄了锦袍,只两三下便穿在身上。 在帐外听到声响,雷洛快步而入。 见袁明月双手紧握脖子,娇躯赤~裸的摔在地上,他抬眸望进独孤辰怒火燃炙的双眼之中,不禁上前两步,便要出声:“王爷!” “唰——” 不等雷洛出声,独孤辰的手,已然拔出拔出他手中长剑,直指袁明月而去:“好你个袁明月,算计本王一次不成,却又要来第二次么?” “王爷!” 战战兢兢的向后推着,袁明月求救似的看着雷洛,对独孤辰颤声求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她解释的话语,尚未成言,便见独孤辰手起剑落。 随着他手中长剑落地,她的脸瞬时涌上一阵火辣的疼意! “我的脸……” 声音凄厉的握住自己的受伤的脸,却止不住鲜血自指尖流出,袁明月双眸大睁,想到自己的脸毁了,她万念俱灰之余,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王爷!” 不忍去看袁明月血流如注的面庞,雷洛沉声说道:“此时怨不得她,是属下……” “闭嘴!” 声音冷到极致,仿佛那极寒之地,早已冻了多年的寒冰,独孤辰目光狠戾且阴冷的睇着雷洛:“将她与本王拖出去,日后若本王再见到她,便一定会杀了她!” 闻言,雷洛心下一冷! 不敢在多说什么,他径自从睡榻上取了薄被,紧蹙眉头将袁明月裹起,而后快速带离独孤辰的寝帐! 待两人一走,独孤辰手中长剑啪的一声落了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家国仇恨 45 在原地怔立许久,他怔怔后退两步,跌落在身后的睡榻上! 昨夜,那梦中的缠绵,他记忆犹深! 哪怕是梦,他会觉得是美梦! 但若这梦里的人,换做了任何一个女人,于他而言,这个梦纵然在如何旖旎,却也从美梦变成了噩梦! —— 离国大帐。 一夜好眠的袁修月,一早起来,精神转好,心情竟也不再似昨日那般沉闷。 她的心情好了,连带着离国大帐中,每个人的心情也都跟着转好。 洗漱过后,她便坐在梳妆台前,静等着汀兰与自己梳妆。 见她光一个头髻,便梳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一直在边上等着与她一起用膳的离灏凌,不禁蹙眉出声:“你平日妆容随意,今日这是怎么了?” 自铜镜中瞟了身后的离灏凌一眼,袁修月轻道:“今次来参加三国峰会的三位皇上,除了南岳无后,便只剩下我与惜儿了,在美貌上,我纵然再如何打扮,都不及她,如今我有病在身,若再不仔细妆点,你的脸面只怕要让我丢尽了!” 闻言,离灏凌轻笑:“皇后说的是,皇后今日为了我离国的脸面,着实辛苦了!” 听了他的话,袁修月唇角含笑,继续让汀兰与自己梳头。 凝着她含笑的俏脸,离灏凌的唇角,不禁也轻勾了起来。 用过早膳,又喝过了汤药,袁修月见司徒珍惜尚未过来,便重新靠坐在睡榻上,读着早前王太医给自己的那些医术。 不知不觉之中,半日一晃而过,却仍不见司徒珍惜的影子,袁修月便不禁转头对身边轻拥着自己的对离灏凌蹙眉问道:“皇上不是说,她会来看我?” “她是说要来看你!” 含笑点头,离灏凌弯唇笑道:“不过是说待楚国帐中一切安排妥当,再过来看你罢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 微抬眸,见离灏凌眸色平和,她淡然一笑道:“你明知她今日不会早来,却故意不告诉我,偏偏让我跟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着。” “你这几日里,精神一直不好,倒是一说惜儿要来,却来了精神……”笑迎着袁修月微微含愠的眸,离灏凌紧拥着她,轻吻她气鼓鼓的俏脸:“我不为别的,只想以此让你分心,暂时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闻离灏凌如此深情言语,袁修月眼底的那丝薄怒,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黯然一叹,她唇角轻勾着,无奈叹道:“是我不好,让皇上担心了!” “你是我妻,我不担心你却又要担心谁?” 笑眯了眸,离灏凌轻刮袁修月的鼻尖,而后拉着她的手下榻:“起来吧,该用午膳,等过会儿喝了药,你便好生歇着,惜儿那边一早便来了消息,道是她下山去了南陵城的仇府,要晚膳过后才会回来!”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皱了皱! 若她记得没错,当年在安阳时,她被雷洛追杀,那个时候司徒珍惜的兄长便派了人去保护她,而那个时候,那些人便称呼司徒锦华为仇爷! 如此看来,这仇府,也该是司徒珍惜的娘家了…… …… 是夜,夜风潇潇。 正如离灏凌所言,在袁修月用过晚膳之后,司徒珍惜果然来了。 与离灏凌对视一眼,她们两人谁都不曾言语,便相形而动,一起迎出了大帐。 大帐外,司徒珍惜一袭淡紫色纱衣,于妖娆月色下,于红笼照耀中,透着一股让人无以言喻的脱俗之感。 一年多不见,此刻再见到她,袁修月犹如初见时一般,因她的美貌,而微微怔仲! 而帐外的司徒珍惜,在见到她时,亦是明眸微睁,檀口微噏,一时间竟也怔在了当场! “你是……” 声音轻缓且长,司徒珍惜抬眸看了眼离灏凌,便再次江视线停落在袁修月身上,俏脸之上尽是震惊之色:“月儿姑娘?”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 自离灏凌身侧缓步上前,她与司徒珍惜相对而立,“惜儿,我是月儿!” 微噏的檀口,稍稍敛起,袁修月凝眉深睇了眼一边的离灏凌,而后对袁修月轻笑道:“那时,我便在想月儿姑娘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你那日要寻的夫君到底又该生的什么样子,不过今日……我知了!” 司徒珍惜从来不信缘,却又无可辩驳自己与袁修月之间的缘分! 去年之时,在安阳城中,她曾救了她的珩儿,而那时她口口声声,说要去找寻自己的夫君……她做梦都不曾想到,她要找的那个人,竟会是姬无忧! 而她,过去一直都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这个女子,或许不是天姿国色,但一定是此世独一无二的! 心念至此,司徒珍惜会心一笑,轻拉过袁修月的手,她巧笑倩兮的对离灏凌说道:“阿煦此刻正在外面北侧与岳王小酌,若无忧你闲来无事,便也过去如何?” 闻言,姬无忧微蹙了蹙眉。 眸华微转,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袁修月,而后轻声问着司徒珍惜:“月儿身子不好,你们要去哪儿?” “我自然知道月儿身子不好,你不必提醒我!” 对离灏凌轻眨了眨眼,司徒珍惜轻晃了晃袁修月的手臂:“我听他们说,北侧的风景很好,既是他们聚在一起,我们姐妹二人,便也过去寻个清静的地方谈谈心如何?” 回眸,看了眼身后的离灏凌,袁修月率性点头,对司徒珍惜笑应道:“正合我意!” 见状,离灏凌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已然做出了决断,而他这个主宰离国的君主,便只得惟命是从,却与赫连煦和独孤辰月下小酌了。 —— 巍山北侧,设有三国峰会时议事的中军大帐! 除此之外,此处视线宽阔,草原济济,迎面有山风吹来,正是盛夏之时难得的避暑之地。 身前,赫连珩和赫连如月互相追逐,玩的不亦乐乎,身后,有离国和楚国两国禁军亦步亦趋的跟着。 与司徒珍惜一起漫步草地之中,呼吸着久违的空气,袁修月只觉自己那颗因离萧然之死,压抑了很久的心,又再次活了过来。 “月儿……” 轻唤袁修月一声,司徒珍惜脚步微停,转眸对上袁修月如黑葡萄一般在月色照耀下晶晶闪亮的瞳眸:“谢谢你!”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蹙了蹙,满脸疑问之色:“好端端的,你为何要谢我?” 微抬手,再次拉过袁修月的手,司徒珍惜明眸善睐道:“我这一声谢谢,是谢你去年在安阳救了珩儿,也谢你给了无忧我所不能给的。” “惜儿!” 心下微滞了滞,袁修月抿唇轻笑,眸光闪闪:“我过去救下珩儿时,你便已然谢过了,至于无忧……他一直都不属于,此刻他的那颗心也不在你那里,所以你更不用与我说这个谢字!” 闻言,司徒珍惜不禁嫣然一笑! 轻轻一叹,她仰望头顶明月:“你说的没错,他的心如今确实不在我这里!不过……我仍旧要谢谢你,偷走了他的心……” “惜儿!” 展颜一笑,笑的十分纯粹,袁修月不禁笑嗔了司徒珍惜一眼,扶住她的手道:“他的那颗心,是自己跑到我这里的,可不是我偷的!” 闻言,司徒珍惜眸色一润! 视线微落,她转睛刚要看向袁修月,却在瞥见她背后之时,不禁花容惊变! 意识到神色有异,袁修月心下一凛! 蓦地抬手,她刚要抚上自己的腰际,却只觉脖子一凉,自己已然被人拿刀挟持住,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侵入口鼻,尚不等她作出反应,便见身后之人另有一名身着楚国禁军服饰的男子,抬手点了她和司徒珍惜的穴道! 被贼人点住穴道的一刹那间,袁修月的直觉便告诉她,他们虽身着楚国禁军的服饰,却该是冲着她来了!试问,宫中妃嫔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世人也大都知道司徒珍惜并非习武之人,若寻常人等,只管制服了她跟司徒珍惜便是,何来会用上点穴这一招?! 若,她猜的没错! 此刻她们身后的那些负责保护他们的禁军,应该已然遭了毒手! 暗自庆幸自己此次出来并未带着汀兰,袁修月飒然抬眸,望向已然被回神的司徒珍惜,只见她眸色一晃,转头看向身前的两个孩子,而此时,原本在前方玩耍的赫连珩和赫连如月也已回头,惊见袁修月和司徒珍惜被人劫持,他们皆都惊声尖叫起来。 “母后!” “皇婶!” “闭嘴!” 挟持两人的贼人分别以粗壮的手臂勒住袁修月和司徒珍惜的脖子,并将锋利的匕首逼在两人喉间,“去找离国皇帝离灏凌,否则我立刻杀了她们!” 男子说话间,袁修月只觉脖颈忽然一痛,知是那男人的刀口划在自己脖子上,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听他口口声声要见离灏凌,她不禁哂笑一声道:“唉……我说,你若这刀再割的深些,我便直接一命呜呼了,过会儿子即便离灏凌来了,你又拿什么筹码与他谈判?”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家国仇恨 46 “少废话!” 勒着袁修月脖颈的手臂蓦地一紧,害她险些背过气去。 “住手!” 声音之中,虽有些许担忧,清丽的容颜上,却不见一丝慌张,司徒珍惜沉声对贼人怒喝一声,转头看向正在一边的赫连珩和赫连如月:“快些,去请你们的父皇和离帝王过来!”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松。 她岂会不明白司徒珍惜心中所想?! 此刻,若两个孩子走了,他们便是安全的。 若对方拿将两个孩子也挟持了,事情就更难办了! “母后!” 即便再聪明睿智的孩子,也抵不过年龄的稚嫩,听了司徒珍惜的话,才刚五岁多的赫连珩并未立即依言离去,而是红着眼眶抬步便朝着司徒珍惜奔来。 “珩儿!我们救不了皇婶娘,要去找皇叔父才行!” 纤细的手臂,倏地一伸拉住赫连珩的小小的身子,才八岁的赫连明月小小的脸上,虽满是惊惧之色,却仍是在看了袁修月和司徒珍惜一眼后,死拉硬拽着扯带着赫连珩一路朝着议事大帐跑去。 看着两个孩子跑远,司徒珍惜高悬的心,不禁稍稍回落。 微侧目,接着皎洁的月光,睇见袁修月脖颈间那抹刺目的血痕,她心思微转,强作镇定的动了动嘴角,对身后的贼人轻道:“离帝离灏凌心中最爱之人是本宫,你们把她放了!” 闻言,袁修月本就紧绷的心弦,不禁微微一颤! 那颤动的声响,就像是古琴上撩拨而起的琴弦,竟叮叮作响! 此时,若是换做其她女子,只怕早已颤颤巍巍,被吓的泣不成声了。 但司徒珍惜却仍旧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如此,无非是想要保全于她! 只是,以离灏凌对她的心,她又岂会容她替她冒险?! “惜儿……” 唇角轻轻一勾,袁修月蹙眉瞥着身侧的国色天香,不禁讪讪然笑道:“你方才还说,我偷了他的心,这会儿子怎就又成了他最爱的女子?莫不是一个楚皇还不够,你还想连他霸占了去?这样……不好!” 一语被她道出实言,司徒珍惜容颜微变。 心中千回百转,深深的睇着袁修月,瞥着她嘴角那抹讪然的笑痕,她却一时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她,到了这种时候,竟还能笑的出来! 还真值得让她敬佩呢! 见司徒珍惜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袁修月对司徒珍惜轻笑了笑,而后长喘了口气,对身后的贼人冷笑道:“若我猜的没错,你们该是安氏一族的人吧?” 此话,甫一落地,袁修月便明显感觉到勒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微僵了僵! 感觉到对方的僵硬,袁修月微勾的唇角,不禁再次扬起。 如今天下,对离灏凌恨之入骨的,除了安氏一族,还能有谁? 莫说他早前一直在清剿安氏一族,只怕就连离萧然的死,他们也要记在他的账上! 在袁修月唇角扬起之际,逼在她脖子上的利刃下挫,又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紧接着她头顶上方,便再次传来贼人阴狠的笑声:“人都说皇后娘娘聪明绝顶,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哼!” 哼笑一声,袁修月微抬下颔,迎着柔柔的夜风,不以为然道:“是那些人太过抬爱了本宫了!” 语落,她抬眸瞥了眼司徒珍惜,后语气一转,对两人道:“安氏一族,多图谋的,只不过是离国的天下……此事若牵扯进了楚后,只怕后果并非你们安氏一族所能承受的!” “闭嘴!” 似是被她抓到了痛脚,身后的男人喝了一声,“你以为,没了宁王殿下,我们安氏一族,还会在乎离楚是否和睦么?” 闻言,袁修月微咂了咂嘴,却终是选择了默然! 他们说的没错,没了离萧然,安氏一族便等于失去了希望和未来。 是以,此刻他们一心将离萧然的死,记在离灏凌身上,发了疯似得只求寻他报仇,根本不会再顾忌离国和楚国之间是否刀兵相向! 见袁修月不再多言,他身后的男人十分警觉的看了眼周围,对身边的同伙命令道:“带上楚后,向北走,到巍山断崖!”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冽,浑身从头凉到脚,竟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巍山断崖,位于巍山最北侧。 那里山势险峻,有的只是悬崖峭壁,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此刻,他们却要带着她和司徒珍惜到巍山断崖,这也就意味着今日劫持他们的,是安氏一族的死士,根本就没打算活着下山! 世间,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却怕不要命的! 此刻她们被两个亡命之徒劫持,处境之艰险,可想而知! 但,即便知道,此刻她穴道被封,却无力做些什么,只得苦叹着任由两人挟持着自己和司徒珍惜,一路向北,直望断崖方向而去。 夏夜,微凉的风,轻轻拂过她耳际垂落的发,只这一刻,抬头仰望空中明月,袁修月心中,竟自私的希望,离灏凌不要来! 微抬眸华,恰巧瞥见边上司徒珍惜那张从容淡定的俏脸,袁修月微滞了滞,不禁喘息着出声:“你不怕吗?” “怕!如今我苦尽甘来,有夫有子,日子过的正滋润,又岂会不怕?”被身边的男人挟带前行,司徒珍惜只无奈一笑,却是百媚丛生:“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 闻言,袁修月不禁在心中苦叹一声:“到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惜儿的心胸,真是豁达!” “彼此彼此!” 与袁修月相视一笑,司徒珍惜还想说话,但劫持他们的人,却早已觉得她们太过聒噪! 是以,只是片刻,她们便被点了哑穴,只能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让人扛着到了断崖之上! —— 断崖之上,皓月当空,风,也比方才更大了一些。 那几名贼人劫持着袁修月和司徒珍惜一路到了这里,便退于断崖之上,静等离灏凌前来。 事已至此,无论是袁修月还是司徒珍惜,皆都已然明了这几人的意图,但即便知道,她们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对方勒住脖子,站在断崖之巅,由着自己的裙裾在山风中翩翩起舞。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便见一众禁军,自四面八方围涌而来,只片刻便将将巍山断崖围的水泄不通,但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这其中,有离国的禁军,有楚国的禁军,竟……也有南岳的禁军! 又过了片刻之后,那些禁军之中,终是让条一条路来,在那敏感不定的火把照耀下,袁修月远远的,便已然瞥见那自人群中缓缓向前的三位执掌天下的绝世男子! 看着眼前堪堪风华绝代的三名男子,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 此刻,为了她和司徒珍惜,风华绝代的离帝离灏凌到了,俊美无俦的楚皇赫连煦也到了,就连那谋算从无遗漏的妖孽美男,岳王独孤辰竟……也来了! 离灏凌…… 心中,有些焦急的唤着离灏凌的名字,袁修月的视线自三人之中穿梭而过,最终却又落到他的身上,迎着他此刻深邃不定的目光,她的唇角竟浅浅一勾,扬起一抹浅显的笑弧! 凝着她唇角的笑,知她是想让自己安心,离灏凌眸色不定,隐于袍袖中的手,倏地一握,他面色凉薄的看向劫持着袁修月和司徒珍惜的几名贼人:“谢长生,不是要见朕么?朕此刻来了!你可要明白,单单你们几人,奈何不了朕的禁军,眼下……你若放了她们,朕也许会念你是个人才,留你活命!”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怔了怔! 谢长生这个名字的主人,他并不认识,但过去在安国侯府时,却不只一次的听汀兰提起过。 当初汀兰曾言,此人威武阳刚,粗重带细,但最重要的是,他是她父亲的门客,曾多年追随她的父亲袁成海于三军之中! 就在袁修月思绪纷飞之时,他身后的谢长生冷哂着轻啐一口道:“离灏凌,如今宁王殿下死了,我此行是为与他报仇而来,今日……我既然敢从京都千里迢迢来到这巍山之上,便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 “既是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便不要回去了!”视线自被谢长生劫持的袁修月身上扫过,独孤辰神情清冽,眸中杀意凛然。 闻言,谢长生不禁微微一愕! 他没想到,心机深沉如岳王独孤辰竟也会出面。 借着火把的光亮,瞥见独孤辰眼底的冷冽杀意,他大喝一声:“岳王,此事与你南岳无关,立即退后,否则我便先为这两位皇后放放血!”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匕首瞬时便向下一滑! 只忽然之间,脖子上便再次传来一阵剧痛,袁修月心下一颤,想要张口痛叫,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无奈,她只得在心中暗暗哀嚎! 见状,离灏凌双拳紧握,面色倏地一沉,而独孤辰的脸色,则是要多铁青,便有多铁青!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家国仇恨 47 就在此时,谢长生蓦地抬手,解开袁修月的哑穴,并冷声命令道:“说,让岳王后退,只离灏凌自己上前,其他人全部退后!” 闻言,袁修月哂笑了笑。 痛的龇牙咧嘴,她并未依言让离灏凌上前,而后低咒着对独孤辰喊道:“独孤辰!本宫知你恨本宫恨到恨不得掐死本宫,但你也不至于如此卑鄙,想要借刀杀人吧!” 闻言,独孤辰俊美的面容微微一怔,随即便险些扭曲。 这该死的女人,根本就是在歪曲事实啊! 而袁修月身后的谢长生,则眉心一立,恼羞成怒的再次将压在袁修月脖颈之上的利刃下压! “住手!” 在这一刻,无论是离灏凌,还是独孤辰,亦或是一边的袁文德,皆都眸色大变,双目欲眦的瞪视着谢长生手里泛着寒光的刀刃! “好痛!” 忍不住痛呼出声,袁修月眸底顷刻间泪光闪闪,微抬眸看向离灏凌,她张口吸着凉风,扯着嗓子对离灏凌喊道:“离灏凌,你看到没有,人家现在抓了你最在乎的两个女人来威胁你,你可要记住了,女人于你,只如衣裳,断不可为此贸然上前,平白便宜了别人!” 闻言,对面的众人心下皆是一紧,袁修月身后的谢长生更是面色猛地一沉! “好个伶牙俐齿,一心忠心都要护着皇上的皇后娘娘!”手里的泛着寒光的利刃再次在袁修月颈间游走,谢长生眉心微动了动,片刻之后,他看向对俊脸之上一脸冷凝的离灏凌,嗤声笑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你薄情寡义,纵你贵为皇后,却仍是一位处子皇后,可叹……我家王爷,为了你一心一意,却终是落得葬身乌江的悲惨下场!” 话,说到最后,谢长生的口气已然变得格外悲凉! 听了他的话,袁文德眸光如电,漆黑的瞳眸好似猎豹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自离灏凌身边上前一步,他眉宇紧蹙着冷笑道:“你既知她是宁王所在乎的,又岂忍伤她分毫?你难道想要宁王死不瞑目么?”微顿了顿,她接着喝道:“宁王为人生性平和不争,从未想过要做对皇上不利之时,恰恰是你们,是你们一再逼迫于他,最终逼得他跳下了乌江!眼下……你们安氏一族,还有何脸面到这里来撒野!” “叛徒!” 对袁文德冷嗤一声,谢长生狠狠的朝着啐了一口! 闻言,众人皆是神情一怔! 见状,离灏凌俊眉微拧,并未给他继续与袁文德说话的机会,他上前一步,神情冷傲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死!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狰狞的脸上,透着几分嗜血的快感,谢长生低眉看向袁修月,阴恻恻道:“我要让这个女人清楚的知道,她让宁王殿下错付,自己也终是错付了!” 闻言,袁修月眉心微颦了下,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抬眸之间,发觉三国禁军悄悄朝着己方逼近,谢长生带着袁修月警觉后退,另外几人则也带着司徒珍惜一路向后退去,如此一来,他们便又朝着悬崖方向移动数米。 “不许妄动!” “不许妄动!” …… 见四人距离悬崖越来越近,离灏凌、赫连煦和独孤辰三人皆是心头一紧,几乎是同时出声喝止三国禁军。 此三人,是当今世上站在权利最顶峰的的人。 既是他们三人同时开口,自然不敢有人再轻举妄动! 见禁军不再逼近,谢长生终于停下脚步,知距离断崖就在自己身后,他有恃无恐的抬眸对上离灏凌冰冷的瞳眸:“离灏凌,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这两个女人,只能活一个,至于到底让谁活,我让你选!”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不禁又是一怔! 但此刻被她挟制的袁修月,却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轻轻一叹,她眉心微蹙,苦笑着看向身边黛眉紧锁,却无法言语的司徒珍惜! 若此刻,她和司徒珍惜之间,只能活一个,这个难题,还真是会难倒离灏凌。 不过,即便如此,他最后的选择,却只会有一个。 而对于这个选择,她早已了然于心!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一般。 离灏凌并未立即出声,倒是他身边一直沉默的赫连煦大步向前:“谢长生,你若是敢我的女人,我不管你安氏一族到底在离国有多大的势力,都会将它连根拔起,不留一个活口!” 微抬眸,迎向赫连煦坚定的眸子,司徒珍惜唇角轻勾,绝美的容颜上满满的,都蕴着幸福的滋味! 他相信,他说到,便能做到! “别过来!” 见赫连煦大步向前,几名贼人快速后退几步,挟持着司徒珍惜的那名贼人颤抖出声,不禁也有些胆怯的往后方退了一步:“你再过来我就带着你的女人跳下去!” 闻言,赫连煦继续上前,奈何他一上前,那人果真便又带着司徒珍惜向悬崖退去,直到退无可退,才停下脚步,而此时赫连煦却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不想,也不敢拿司徒珍惜的性命继续冒险!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袁修月的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对峙片刻之后,谢长生的声音,终是在她耳边再次响起:“离灏凌,我数到三,若你还不曾选,今日我便带着她们两个,一起跳下这悬崖……一!” 定定的,凝视着悬崖上丧心病狂的谢长生,离灏凌视线微缓,与袁修月终是有了些许生气的眸子交汇一处! “二!” 耳边,谢长生冰冷无情的数到了二,他深凝着袁修月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深邃,直至于最后,他薄唇一勾,对她轻轻一笑! 只他轻轻一笑之间,袁修月深知,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是以,在谢长生喊出三字时,离灏凌清朗无温的声音,便在悬崖上随风飘荡:“朕选惜儿,你把她放了!” 朕选惜儿,你把她放了! 离灏凌的声音,轻轻郎朗,却在悬崖上盘旋回转了许久。 甫一听到他的选择,袁修月唇角轻勾着,心中虽有苦涩,但她到底还是笑了,而司徒珍惜则是眉心一拧,怔怔的看着她,心境复杂多变,只他身边的独孤辰俊脸一黑,怒火高涨,厉喝出声:“离灏凌!” 似是对独孤辰如雷一般的怒吼声充耳不闻,离灏凌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再睁眸时,眸底已是一片水泽! “哈哈……” 狂妄的笑声,自谢长生口中逸出,他冷冷的睇了眼离灏凌,而后对袁修月讪讪笑道:“你可看到了么?你事事为他,可这生死关头,他却选择了另外一个女人!” 闻言,袁修月亦是哂然一笑,神情俱伤道:“他如何能与离萧然相提并论?” 听她提到离萧然,谢长生冷哼道:“现在知道宁王殿下的好了,不过没关系,待会儿我便带你去见他!” 一早便已然料到,谢长生即便让离灏凌二选其一,却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此刻听他如此言语,袁修月一点都不觉奇怪! 是以,听他此言,她并未继续自怜自哀,而后冷笑一声,便再次将视线投向对面。 “离灏凌,你对我无情,便莫要怪我对你无义!”微微抬眸,她目光平静的看着对面不远处的离灏凌,而后轻轻勾唇,转头对身后的谢长生道:“你不是想要为离萧然报仇么?此刻便是最好的机会,他不是最爱那个女人吗?若我是你,便用那个女人换他,然后抱着他和我一起跳下这万丈悬崖,如此一来,离萧然在那九泉之下,也好有个伴儿啊!” 闻她此言,在场众人皆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们看来,现在皇后娘娘已然恼羞成怒,竟想着要加害皇上! 抬眸看向离灏凌,见他面色低凝,脸上并无太多情绪,袁文德紧紧皱眉,对袁修月喊道:“丫头,你疯了!” “我没疯!” 声音请凛的回了袁文德一声,袁修月眸光微闪,静静迎上离灏凌漆黑如墨的瞳眸,自嘲一笑,笑的戚戚然:“自我入宫之后,一心便想着与他白头偕老,但他心心念念的却是眼前这个女人,不管我做的多好,他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竟还数次辱我,而今……在这生死关头,他竟还是选了这个女人!哥哥……心中有恨啊!” 语气微顿了顿,袁修月转头看向离灏凌,凄然笑着:“现在,既是生得不到他的心,今日便只求与他死能同穴! “原来……” 深凝她的眸,离灏凌眉心轻拧,语气黯然:“你是如此恨我?” “哼!” 冷哂一笑,袁修月不再看他,反倒对身后的谢长生道:“谢将军,你还等什么?不是要与离萧然报仇么?用司徒珍惜换离灏凌,这笔买卖你稳赚的!” “男人,到什么时候都千万不要惹女人!”低垂眼睑,深看袁修月一眼,谢长生冷冷一哂,心中有感而发,微微抬眸,看向离灏凌,他声音低哑道:“找根绳子,绑了你自己,你过来,我便放了你最爱的女人!” 第二百零十章 家国仇恨 48 闻言,现场又是一片静窒。 但只片刻之后,便听离灏凌淡淡出声:“暗云,给朕准备绳索!” “皇上!” 一脸担忧,暗云并未立即行动。 “快去!” 声音冷的,仿佛冻了一地的冰碴子,离灏凌冷声对暗云命令道。 “……” 沉寂片刻,暗云终是重重一叹,转身去找绳索。 “无忧!” 转眸看向离灏凌,赫连煦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没关系,这是我欠惜儿的!” 对赫连煦淡淡一笑,笑的云淡风轻,又深看了眼对面被谢长生挟持的袁修月,与她情深几许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离灏凌的心,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过。 莫说他们不会死,即便是真的死了。 若死能同穴,便也是好的! “皇上!” 眉心轻皱,虽担心亲妹,却又不忍离灏凌涉险,袁文德的俊脸之上,亦是一脸纠结!经过短暂的天人交战之后,他眉心一拧,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身系离国社稷,不宜轻易涉险!” 唇角轻勾,面色沉静的看着袁文德,离灏凌摇头轻叹道:“大将军,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此刻她在那里,朕只有在她身边,才会觉得放心!” 闻言,袁文德眉心轻动,只得再次将视线转移到自己妹妹身上。 看着此刻正处于风口之中的那抹单薄身影,他的心下不禁一阵揪痛! 须臾,离灏凌双手背负,身上拇指粗的绳索绑了数遭。 缓缓抬步,他向前几步,对谢长生道:“朕现在过去,你将惜儿放了!” 双眸微眯,看了眼他身上的绳索,怕他绑的不够紧,谢长生沉声道:“用力挣两下!” “哼!” 冷声一笑,离灏凌用力挣了挣,绳结完好,不曾松脱。 蠢货!痴货!愚货! 借着离灏凌身侧的火把,看清他手腕上那个大大的死结,袁修月不禁在心中将暗云骂了个底朝天! 见离灏凌已然绑好自己,谢长生对身边的手下略使眼色,对方会意,抬手解开了司徒珍惜身上的穴道! 甫一重得自由,司徒珍惜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手握成拳,冲到袁修月身前,用力捶打着她:“袁修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如此狠毒?怎能如此狠毒?枉我方才还想要救你!” 虽说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但司徒珍惜的绣拳,确实拳拳有力。 胸口之上,因她的捶打而蓦地一松,袁修月眉心轻皱,随即对她调笑道:“既是你如此惜他,重他,此刻便莫要让他来换你了!” 闻言,司徒珍惜娇躯一颤! 回眸看向离灏凌,她红唇轻蠕,却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丈夫时,瞬间红了眼眶! 转身回眸,看向身边袁修月,她紧蹙眉头,绝情绝义道:“我有夫有子,此刻活的正滋润,何必趟你们这场浑水?” 闻司徒珍惜此言,谢长生不禁幸灾乐祸的对离灏凌又是一笑:“离灏凌你听到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此刻所说的话了么?现在我觉得,比起宁王殿下,你更可怜!” “少废话,放人!” 步伐沉稳的来到悬崖前,离灏凌的俊脸之上,略带怒容,紧皱眉心看着司徒珍惜,他轻声笑道:“惜儿,我欠你的,这次还了!” 闻言,司徒珍惜眸色微闪了闪。 “穴道已解!”只淡淡四字,声音只两人可以听见,司徒珍惜脚下一提,如一只飞舞的彩蝶一般,快步朝着不远处的赫连煦飞奔而去。 —— 经过一番周旋,司徒珍惜终于得救,但离灏凌和袁修月夫妻二人,却落到了谢长生手中,如此局面,在场众人皆都在心中为两人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看着悬崖上被谢长生挟持的两人,众人皆都进退维谷! 终于如愿将两人控制于自己手中,谢长生邪佞一笑,仰天长叹:“宁王殿下,今日臣对您终于有所交代了!” 闻言,众人心头一跳。 尤其是暗云和袁文德等人,个个面色冷沉,却不敢上前分毫。 现在,他们恨不得冲上前去,救下自己的主子,但……谢长生身手极好,若一个弄不好,只怕会得不偿失! “月儿……” 轻轻的,唤着袁修月的名,离灏凌微微转眸,淡笑着看她:“怕么?” 微微一笑,袁修月抬眸看向他:“有皇上作陪,我有何惧?” 见两人直到此事,还有说有笑,谢长生眉心一拧,一脸冷笑道:“想笑就赶紧笑吧,只片刻之后,你们便再也记得笑是什么滋味儿了。” 话音一落,他勒着袁修月脖颈的手臂,微一用力,迫她向后几步! 见状,离灏凌心头一拧,转身抬步,他刚要上前,却被另一人扯住身上的绳索,也扯带着往后拽去。 “皇上!” …… 见此情形,众人心下皆是一惊,快步上前奔去。 “凌!” 耳边,可以听到风的声音,袁修月有些喘息“一对一,一对多……如何?” 闻他此言,谢长生只当她是在最后与离灏凌说着情话,但听在离灏凌耳中,却有着冷外一层意思! “好!” 薄唇蓦地勾起,他邪肆一笑,抬起一脚便跺在身后的挟持自己的人脚上。啪的一声,将身上的绳索崩断,离灏凌抬起一脚,直接踹在那人的肚子上,只闻一声惨叫,便见他坠落无垠深渊! 于电光火石间,袁修月也动了! 只见她臻首后仰,以后脑壳狠狠的顶在谢长生胸口之上! 即将抵达悬崖边,谢长生如此被袁修月忽然一顶,胸口蓦地一疼,知自己被袁修月偷袭,他冷哼一声,并未条件反射的放开袁修月勒着袁修月的手臂,而后顺势往后一躺,整个人向着悬崖下方坠去…… “皇后娘娘!” “丫头!” …… 看着悬崖边上,胆战心惊的一幕,众人疾步上前,一拥而上,将剩下的几名贼人全部制服! “月儿!” 心下一惊,离灏凌骤然转身,伸手便去抓袁修月。 但当他一抓过后,因袁修月坠落的速度太快,只听嘶啦一声,他扯坏了袁修月身上的裙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与谢长生一起坠落而下! 心,仿佛在这一刻变空了一般,离灏凌的身子,就那样钉在悬崖上,看着袁修月自悬崖坠落,一时竟没了其他动作!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不语的独孤辰动了! “王爷!” 见独孤辰一动,他身侧的雷洛也紧跟着便动了! 只一瞬间,众人便见一道矫捷的黑色身影飞跃跳下悬崖,只这个身形跳下之后,便又是一道身影跳下,只见后来跳下的那人快速出手,一手抓住了悬崖上方的峭壁,一手抓住他身下之人的手臂,面露坚忍之色! 自崖下跌落的瞬间,袁修月曾苦笑着想。 没有哪个人会一辈子都走狗屎运! 也许今日,便是她死期了。 可就在她即将闭眼的一刹那间,她的手腕忽然一紧,被人紧紧的拉住,她的身子只微微滞了下,便悬在崖边。 “王爷,放手!” 雷洛一手努力抓着峭壁,一手拼命抓着独孤辰的一只手臂,声音凄厉刺耳嘶喊出声! 在他身形下方,独孤辰整个人悬在半空之中,而他手中抓着的,竟是袁修月那纤柔细白的手腕! “独孤辰!你放手!” 夜风簌簌,崖下漆黑一片,袁修月看不清独孤辰的神情,却在他抓住自己手的那一刻,便分辨出是他! 他……竟然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的便跳了下来! 如此大恩,她日后该拿什么去还?! “月儿!” 听到他的声音,离灏凌心跳蓦地一快,不顾一切的扑倒于悬崖边上,紧紧拽住雷洛的手,见他如此,赫连煦和暗云等人,也都纷纷上前,阻止他身子下滑,并用力想要将悬落于山崖外的几人拉上来。 “月儿……” 伴着微凉的夜风,离灏凌眼角的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薄唇轻启,他的声音,明显的轻颤着,却又饱含惊喜:“你没事吧?” 听到离灏凌的声音,袁修月眼底一酸,紧咬牙关,她用力踢了踢自己的腿,却苦笑着回道:“暂时没事,就不知待会儿会不会有事!” “你千万别动!我现在慢慢把你拉上来!”眸底是前所未有的恐惧,独孤辰大口喘息着,不断的调整呼吸,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他仍脸色苍白的凝视着她。 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可以让他真心相待。 但袁修月是个例外! 或许早前,他心中还在纠结,他到底是喜欢记忆中的龙出岫,还是现实中的袁修月,但是此刻他心中已然豁然开朗! 他喜欢的,是龙出岫,也是袁修月,更是现在下方命悬一线的那个女子! 第二百零一章 家国仇恨 49 因为,当今世上,唯有她,可以让他如现在这般担惊受怕。 也唯有她,可以让他抛却地位和性命还有那座自己好不容易打造起来的金壁皇朝,奋不顾身的跳下悬崖! “哈哈……” 在袁修月脚下,谢长生也尚不曾坠落崖下,此刻他正死死扯住她受伤的腿,并左右摇动,势要将她带下深渊,与自己一起粉身碎骨:“临死还有人抢着来垫背,哈哈……岳王,我做梦都想不到,最后舍身救她的会是你!” 听闻谢长生的声音,离灏凌心弦蓦地一颤! 感觉到悬崖下方几人不停摆动的身姿,他双眸猩红,怒骂出声:“谢长生,朕一定会诛你九族!” “九族?!” 癫狂一笑,谢长生用力的扯动着袁修月的右腿,沉声说道:“来时便已然自戕全家,不必你费心了!” “混蛋!” 手掌中,因紧张而泌出细汗,感觉到袁修月手腕下滑,独孤辰不禁低咒一声! 听到独孤辰的低咒声,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 在他身子下方,谢长生疯了一般拼命在拽着她受伤的那条腿,奈何她那条腿,死活用上不力! 悬崖上方,众人想以火箭将谢长生射杀,怎奈崖下能见度太低,却无法成行。 无奈,雷洛手臂用力,却总敌不过下方的牵扯,一时间情况岌岌可危! “王爷,放开她,你这样太危险了!”手臂虽被离灏凌等人拉住,但扯着独孤辰的手,却着实有些力不从心,雷洛不禁惊恐的大叫出声! 听到雷洛极怒而恼火的声音,袁修月心下微凉! 紧蹙娥眉,她轻挣了挣手腕,对独孤辰苦笑道:“岳王,别管我,你放手吧,莫要为我白白赔上了性命!” “我不会放手的!” 独孤辰浓眉紧皱大吼一声,因拼尽全部的力气,而胀红了脸,他微喘着轻滞了滞,他口气一缓,竟用几近恳请的语气艰难道:“你也不要放手!今日……有我在,你便一定要活!” 听闻独孤辰的话,离灏凌心头一热,“岳王,你今日大恩,我离灏凌记下了!” 闻言,独孤辰冷然一笑,喘息道:“本王不是为了你!” 一语落,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静寂。 微抬眸,袁修月睁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置信的仰望着头顶上方那个一向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心头忍不住轻轻一动,感觉到身体下方,体力有限的谢长生,正做垂死挣扎,她的视线,冷冷向上,想要寻到离灏凌那张俊美儒雅的脸庞,但是片刻,她便失望了! 无奈苦笑,她冷冷凝望着独孤辰,不做任何挣扎,只只任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的往下沉:“独孤辰,你放手吧,如此这般,若丢了性命,你又是何苦?我与你,终究不是一路人……” “是不是一路人无所谓!我不在乎!” 喘息着,轻笑一声,独孤辰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叹道:“你曾问过我,可有真心去待过什么?如今我便告诉你,你……袁修月,是我今生唯一真心相待的人,我不管你是否心有所属,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也许,从那日在麗山寺院第一次见你,我便在心中有了你,所以在聚仙楼时,即便你易容成龙出岫,我却仍旧不受控制的爱上了你,出岫……算我求你,我好不容易才能真心去对待一个人,你不要那么残忍,别让我又变成一个冷情的人!” “王爷!” 独孤辰的声音,虽不算大,对之余习武之人,若离得近了,仍能听清他的话语。 听到他的话,雷洛声音嘶哑的轻唤他一声,便在不做声,只竭力抓住独孤辰的手臂,但即便如此,他却不敢让离灏凌向上拉拽自己,因为他深知,若在眼下这种状况下,两种力量同时拉扯,他拽着独孤辰的那条手臂,势必力量会有所减轻! 他怕…… 他怕他一不小心,松了手…… 但,即便如是如此坚持,那一块块崖壁上凸起的尖石,却磨破了他的手臂,剧痛袭上心头,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直流而下,亦然让他握着独孤辰手臂的手,稍稍松动。 “王爷!” 雷洛受伤的手臂因无法承受下方三人的重量,而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放手!” 意识情况危急,袁修月再次出声,仰头深深探进独孤辰的眸子,缓缓举起另外一只手,她想要挣脱他的手掌。 “不!不可以!” 瞳眸怒睁,独孤辰紧咬着牙关:“你这个女人,别对自己也那么残忍,好……不好!” 语落,他蓦地抬头,朝着上方的离灏凌大喊一声“离灏凌,你想办法!” 说时迟,那时快,他才语音刚落,悬崖之上一直跟随在袁修月身边的影子,竟拾起方才离灏凌绷断的绳索,一半递到自己哥哥的手里,一半握在自己手中,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她脚尖一点,自悬崖上跳下。 “娘娘!” 伴着崖下呼啸的风声,影子想要伸手去斩落谢长生的手,却碍于他太过狡猾,一直不停晃动,加之夜色太黑,害的影子怕误袁修月,一时间不能下手! “给我!” 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袁修月对影子伸出手来。 见状,影子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长剑递了过去:“娘娘小心!” “今日他若不似,便是我亡……独孤辰你抓牢了!” 喘息着对独孤辰如是说了一声,袁修月垂眸向下,而后身子猛地一荡,就在谢长生因惯力而身形外倾之间,袁修月眸色一凛,手起剑落! “啊——” 紧接着,便有一声不甘的哀嚎声在下方响起,而后越来越小…… 手下的重量蓦地一轻,雷洛心弦一松,屏息提气,他猛地大喝一声,而后手臂竭力一甩,直将独孤辰连带着袁修月一起甩上山巅! “袁……修月!” 手上,仍旧保持着紧握着袁修月手腕的姿势,独孤辰喘息着,轻松了送自己摔到生疼的手臂:“你没事吧?” “月儿!” 不等袁修月应下独孤辰的问话,离灏凌便已然上前。 跪身在地,蓦地将她拥入怀中,他身心皆颤的紧蹙着眉头闭了闭眼:“你吓死我了!” “还好……” 于火光中,凝着离灏凌俊逸的面庞,渐渐的,只觉视线越发迷离,袁修月唇角轻牵了牵,靠在他的胸口道:“有惊无险……” 话,甫一出口,原本就身有不适的她,心弦一松,整个人便陷入沉沉的昏厥之中! 她好累! 真的好累! 再没有一丝力气,继续坚持下去了…… “月儿!” 见袁修月昏厥过去,离灏凌惊呼一声,作势便要拦腰将袁修月抱起,但他才刚要抱着她起身,却见独孤辰的大手,仍然紧握则她的手腕,一直都不曾松开过! “王爷!” 轻晃独孤辰精疲力竭的身子,雷洛睇了眼他紧握袁修月的手,不禁轻声道:“离后受了惊吓,该回去休息了!” 闻言,独孤辰的身子微僵了僵! 怔怔抬眸,凝着袁修月雪白如纸的脸色,他手指微缩,终是有些僵滞的松开她的皓腕! “今日,岳王的大恩,离灏凌记下了!”深深的,凝望独孤辰一眼,离灏凌薄唇一抿,抱着袁修月起身,回眸又看了司徒珍惜和赫连煦一眼,他不曾言语,快步朝着离国中大帐所在的方向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独孤辰眸华微垂。 轻抬手,看着自己犹在颤抖着的手掌,忆起方才袁修月坠崖之时,他浑身上下那种身心都在颤抖的感觉,他面色微变,随即紧蹙着眉头,用力抹了把脸,颤声说出了一句,雷洛过去从不曾从他口中听过的话语:“雷洛,本王累了,走不动了!” 闻声,雷洛心头微动。 在独孤辰身前单身跪地,他轻声道:“属下背王爷回去!” 若是在以前,独孤辰一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让雷洛背他回去,因为……他是岳王,是那个顶天立地,总是高高在上的岳王! 但是今日,他却什么都未曾说过,只眸色微暗的扫了眼雷洛宽阔的背脊,便伏在他身上,由着他将自己背回南岳大帐! “皇上……” 目送雷洛背着独孤辰远去,司徒珍惜眸色深邃道:“我一直只道,这岳王从来冷血无情,如今却见他……好像对月儿,用情很深!” 闻言,赫连煦眉心轻皱,苦笑道:“越是冷情的人,若是动了情,便越是痴情,岳王独孤辰,才智过人,堪堪全天下最好的女子,能够让他若此,便也就意味着,无忧的妻子,虽貌不惊人,却也该风华绝代!” “她确实是个极特别的女子。” 回想着与袁修月短暂相处时的情景,司徒珍惜轻叹一声道:“只可惜她已有了无忧,而岳王于她,纵然落花有意,却是流水无情!” 听到司徒珍惜的话,她身前的赫连如月,不禁微抬了抬眸:“皇伯母,你们觉得他可怜么?” 第二百零二章 家国仇恨 50 闻言,司徒珍惜黛眉微蹙,低眉看着小小如月:“如月觉得呢?” “如月觉得他不可怜!” 轻轻摇头,赫连如月娇俏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痴迷的深情:“如月觉得,这位王叔……他方才为救自己心爱的女子,可以舍身跳崖,真的很有魄力,也很迷人!” 看着赫连如月小小的人儿,听着她少年老成的话语,司徒珍惜和赫连煦相视莞尔,双双抬步,也朝着离国大帐所在的方向行去…… …… 离国大帐。 睡榻之上,袁修月颈部的上已然包扎,此刻的她,仍旧双眸紧闭,一直昏昏欲睡。 榻前,王太医老眉深皱,神情凝重,正一手捋着胡须,一手与她诊脉。 须臾,见他诊脉结束,收起腕垫,离灏凌不禁急忙出声问道:“王太医,月儿现在怎么样?” “皇上放心吧!” 对离灏凌轻恭了恭身,王太医含笑说道:“皇后娘娘本就身子虚弱,加之今夜受了惊吓,一时气血不稳,这才会陷入昏迷,不过无妨,娘娘身上的残毒未见发作之势,腹中胎儿脉象也很平稳……” 闻听王太医之言,离灏凌心神微怔了怔! “胎儿?!” 口中呢喃着王太医话里的重点,他心中思绪蓦地翻涌,巨大的惊喜袭上心头,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当下该如何是好?! 垂眸看向尚处于昏迷之中的袁修月,他眉心紧拧着忙坐身榻前! 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暂时冷静下来,他微抬起手,想要抚上袁修月的平坦的小腹,却又小心翼翼的收了手,改握住她微微有些发凉的纤手。 他的月儿,怀孕了么? 此刻在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难怪前阵子她总是嗜睡贪吃,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他,直到此刻才知道! 他,要有孩子了,要当父亲了! “王太医!”适时出声,冷峻的脸上亦是无法平静,袁文德浓眉紧皱,声音压的极低:“你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有孕了么?” “回大将军话……”王太医会心一笑,转头对袁文德恭身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确实已然成孕一个月有余!” 闻言,袁文德的眸底,不禁有一丝惊喜泄露! 有了皇嗣,他的丫头日后在宫中,便有了真正的倚仗,再不用担心他父亲的身份有朝一日会被人揭穿了! 念及此,抬眸看向此刻仍旧怔在一边的离灏凌,他轻笑着出声:“皇上,臣要当舅舅了!” “是啊!” 自思绪中回神,离灏凌的视线,自汀兰和影子身上扫过,见两人皆都低垂臻首,低眉敛目的站着,他剑眉一挑,转头看向王太医,深深的瞅了王太医一眼,他语气中不无责怪:“这两日,朕没少让你与皇后诊脉看病,何以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却一直不曾告与朕知道!” 闻他此言,王太医老眉轻皱了下,忙恭身回道:“皇上这可冤枉老夫了,此事并非老夫不想告诉皇上,而是因为皇后娘娘体内余毒未清,且最近一直身子娇弱……娘娘怕保不住这个孩子,这才一直让老夫人替她保密,不想让皇上过早知道,也省的空欢喜一场。” “你说什么?” 胸口一紧,声音中透着几分急切,离灏凌看着王太医的眼神蓦地一变:“何为保不住这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会保不住么?! 见鬼! 他绝对不允许! “皇上!” 面上荣辱不惊,王太医抬眸直接迎上离灏凌微冷的视线,这一次并无半分隐瞒:“老夫深知皇上希望皇后这一胎可以安然临盆,但娘娘这阵子本就多灾多难,她的身子原本纵然再好,经过这一番折腾,也已大不如前,莫说娘娘体内的残毒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即便余毒无碍,娘娘的身子也太过虚弱了,只怕挨不到……” “朕不管!” 径直打断王太医的话,离灏凌想了想,却是目光清冷道:“还请王太医一定替朕和皇后,保住这个孩子!” 若是放在宫中,此刻面对那些太医和医女,他一定会沉声厉喝,让他们知道,若保住袁修月肚子里的孩子,他一定要了他们的脑袋! 但是王太医不同! 他前后救过司徒珍惜和袁修月的命,他对他的医术有信心,自然在说话的语气上,也稍加礼遇! 迎着离灏凌尽皆紧张的漆黑瞳眸,王太医顿了顿,终是拱手应道:“皇上放心,老夫会竭尽所能保全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嗣!” 听到王太医的话,离灏凌眉心轻皱了皱。 因为,王太医没有说一定,也没有保证,他只说竭尽所能去保全! 不过无妨,待回宫之后,还有她的皇嫂,还有整座太医院,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和手段,他都要保全自己的妻儿! 无论如何…… 不惜一切代价! —— 南岳,独孤辰的寝帐之内,灯火明耀,仿若白昼! 自被雷洛背回之后,独孤辰便一脸阴沉,双眸紧瞌的靠坐在帐内的躺椅上,许久都不曾睁开过眼。 在他身边,随驾而来的太医正为雷洛包扎着伤口。 “你们先下去吧!” 须臾,待伤口包扎完毕,雷洛屏退太医。 微转过头,深深凝视着躺椅上脸色仍旧十分难看的独孤辰! 看着一直以来意气风发的独孤辰变成此刻这般,雷洛心中一时之间,有各种情绪蜂拥而上,这其中有对袁修月的怨怼,亦有对独孤辰心疼! 许久之后,暗暗在心里一叹,他提起茶壶,独孤辰倒了杯凉茶,而后端到他面前:“王爷,喝口茶吧!” 原本垂落的眼睫,轻颤了颤,独孤辰眉心轻蹙了蹙,终是缓缓抬眸。 深凝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雷洛,视线徐徐停落在他方才包扎好,尚还赤裸的手臂,他眸色微动了动,到底伸手修长玉白的手掌,接过雷洛手中的茶盏。 轻轻的,轻啜一口,却品不出凉茶中的滋味,他苦笑着涩然一叹,双手扶着茶盏,将之置于双膝之上,而后微仰头再次闭上双眼:“本王知你此刻很累,先行回去歇着吧!” “王爷!” 抬眸凝着独孤辰姣好的俊颜,雷洛微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垂眸叹息一声:“属下不累,属下再多陪王爷片刻!” 闻言,独孤辰端着茶盏的手微滞了滞,闭目又是一声长叹,他将头转向一边,缓缓开口道:“本王想要自己清静清静!” 独孤辰说话的声音很低,却充满磁性,而他虽只是王爷,但他的话从来在雷洛听来,便是圣旨! 是以,虽心中仍有犹豫,他却到底依言恭身:“那属下先行告退!” 语落,雷洛再次抬眸,深看独孤辰一眼。 凝着他背对着灯光的幽暗脸庞,雷洛伸手取了他手中的茶盏,随即紧咬了咬牙,转身便要步出寝帐。 “雷洛!” 就在雷洛即将离开大帐之时,独孤辰的声音却再次在他身后响起。 “属下在!” 声音微哑,雷洛脚步蓦地一顿,转头看向身后躺椅上,一直闭眼向里,一动不动的独孤辰。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而独孤辰根本就没有出声唤他。 但就在他心思不定之时,却听独孤辰幽幽叹道:“如若不是你,本王此刻应该已然身在断崖之底,本王……该谢你!” 闻言,雷洛的身形,蓦地便是一紧! 心头之中,似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缓缓流淌,他眸色温润,有些艰涩的轻勾了勾唇角,“王爷于属下,便是一切,属下为王爷甘愿粉身碎骨!” 语落之时,他明显看到独孤辰置于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下。 “属下告退了,王爷早些休息!”唇角勾起的弧度,雷洛轻撩帐帘,抬步出了大帐! 雷洛离去之后,寝帐内便只剩独孤辰独自一人! 静静的,有些落寂的仰躺在躺椅之上,他的脑海之中,总是闪现今日在断崖之时,他紧握袁修月手腕的那一幕! 当时,见她坠落悬崖,他根本就无暇思索,只心念一动,便也跟着纵身跳了下去。 他不敢想,若当时雷洛不曾舍身拼命救他,他现在会是如何,但他即便到了现在,却已然不曾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倘若那时他没有去抓住袁修月的手,他便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万幸的是,最终,他们都得救了。 思绪至此,想起袁修月最后昏厥的情景,独孤辰轻拧的眉心,倏地便是一紧! 他知道,有离灏凌在,她一定是安全的。 可是他的心,却停不下对她的担心,就如他对她的喜欢,即便她有意拒他于千里,他却仍旧无法让自己停下,只是如此越陷越深…… —— 夜,已深,夜风,微凉! 第二百零三章 家国仇恨 51 雷洛离开独孤辰的寝帐之后,尚来不及回自己的寝帐歇息,便被人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便是南岳皇帝独孤江所居的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上位之上,一袭明黄色的龙婆,将独孤辰挺拔的身姿,衬托的格外修长。微垂目,见雷洛进来,他仰头将杯中杯酒饮尽,而后轻推身侧最宠爱的姝美人儿,“你且先到内帐躺下等着朕!” 闻言,姝美人儿媚眼含笑,眸中波光粼粼的站起身来。 微福身,身段妖娆,她柔媚一笑道:“妾身先行告退。” 语落,她柔和的视线,自雷洛身上而过,脚步轻挪进入内帐。 待姝美人一走,独孤江的视线自然便落到雷洛身上,不曾抬头也知自己的主子在看着自己,雷洛对独孤江垂首恭身道:“属下参见皇上!” “皇上?!” 浓眉上挑,独孤江亲自动手斟了杯酒,而后手臂一挥,啪的一声将酒盏掷落于雷洛脚下:“亏你还当朕是皇上!” 心下,蓦地一紧! 雷洛低眉看了眼脚下掉落在地毯上却不曾摔碎的杯盏,浓眉一锁,他噗通一声便跪下身来:“属下有罪!” “有罪?” 微挑的眉,稍稍回落,独孤江瞳眸微醉,自桌案前缓缓起身,他踱步于雷洛身侧,冷声问道:“你何罪之有?” 闻言,雷洛心下又是一凛! 心思微转,他低声回道:“属下没能保护好王爷,属下该死!” “没保护好王爷?” 瞳眸之中,幽光敛去,独孤辰声音冷绝:“你之所以该死,并非没保护好王兄,而是对朕隐瞒了王兄此去离都时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的王兄,素来冷情,绝情,今夜竟为了离国的皇后奋不顾身的跳下了山崖。 虽然,当时他并不在场,但只刚才听人禀报时,便已然心惊胆战! 自去年安阳一事,袁修月这三个字便成他王兄面前的禁忌! 他恨不得她死! 但是今日,他却不顾一切的为她赴死! 不用想,他也能猜到,该是这次他远赴离都之时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的事情。 若是以前,这件事情他不知也就罢了。 但如今,若是此事牵扯到他王兄的性命,他便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皇上!” 脸色阴沉的抬眼看向独孤江,望入他微冷的眸中,雷洛心下微滞了滞,却只再次垂首道:“属下死罪!” “你可知王兄之余我南岳到底有多重要,若他有个闪失,谁都担待不起!”低眉看着雷洛,对他冷哼一声,独孤江面色一沉,快步行至桌案前,而后拂袍而坐:“你的死罪,今日先记下,朕日后定会与你讨,现下你将朕所不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坦白与朕知道!” 闻言,雷洛眸光微闪了闪,到底轻轻颔首道:“属下遵旨!” 眸华微抬,他看向上位的独孤江,轻声禀道:“皇上知道,王爷去年在安阳时,曾设计暗算过离帝,是以此次从南岳亲赴离都,这一路之上,王爷与属下曾遭到数次刺杀!” 闻言,独孤江瞳眸微缩,面色瞬间阴沉一片:“竟有此事?” 听独孤江此言,雷洛在心底苦笑了笑。 素来,南岳国事,事无巨细,都是岳王一人独担,而眼前这位南岳真正的主人,却从来都只于后宫中花天酒地,乐不思蜀! 他就像是那温室的花儿,一直被王爷所保护,在后宫之中声色犬马,从不曾经受过风吹雨打! 如此这般,他又怎会知道,此次亲赴离楚,独孤辰的路途,到底是何等艰险?! “确实如此!” 一语落,凝着独孤辰越发阴沉的脸色,雷洛在心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感觉,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他对独孤江低声回说道:“就在即将抵达离都之时,王爷竟受伤中毒,那种毒很怪,乃是私人所配,只要中了毒,便会一直流血不止,即便王爷精通药理,却也一时之间无法解毒……” “后来呢?” 置于桌案上的手,攥的极紧,独孤江冷着脸沉声追问道。 “后来……” 心微微沉下,雷洛拢眉轻叹道:“后来属下因缘际会,竟在驻地遇到了受伤离宫的离后,是她不计前嫌救了王爷……”雷洛暗暗咬牙,没有再继续提及有关龙出岫的一切,他紧皱着眉,片刻之后才再次抬眸,看向独孤江,并轻声道:“皇上,王爷最恨之人便是离后,且他素来不喜欢欠人,但到头来却欠了离后一命,所以今夜他才会出手救她……” 雷洛岂会不知,他如此言语,是在欺君! 但他一直跟随随侍独孤江身侧,深谙他的脾性。 独孤辰是谁? 就如方才他口中所言,他是南岳的砥柱! 虽只身居岳王之位,却独掌南岳实权。 若此刻,他告诉独孤江,独孤辰的心,已然被袁修月占了去。 他怕只怕,到最后,眼前这位表面无害,却性情狠辣的少年君主,会选择以最直接的方法快刀斩乱麻,使尽一切时段对袁修月下手,籍此来断了独孤辰的念想。 毫无疑问,只要袁修月一死,没了感情羁绊的独孤辰便又会是从前那个冷血无情的岳王! 但是,在听到独孤辰于悬崖上对袁修月说出的那番话后,雷洛竟开始不舍! 他舍不得,舍不得看到独孤辰伤心欲绝,为情所伤的模样。 是以,此刻,他宁愿顶着欺君之罪,选择对独孤江隐瞒真相! 在他一语落后,上位独孤江许久不语。 大帐内的气氛仿佛如凝胶一般,僵滞的让人难受。 直至许久之后,独孤江自桌案前再次起身,而后缓步行至一边的刀架前。 伸手取下刀架上的宝剑,他抬步向下,与雷洛身前驻足,而后唰的一声,将宝剑抽出,直接架在雷洛的脖子上! “皇……皇上……” 即便,见多了腥风血雨,此时被自己的主子拿剑抵在脖子上,雷洛仍是觉得心下冰凉! “雷洛!” 半晌儿,便听独孤江的声音自雷洛耳侧幽幽飘散而来:“若照你这么说,那……龙出岫岂不是从来都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么?” 闻言,雷洛心下咯噔一声! 瞳眸微怔,他膝盖一曲,整个人垂首跪落在独孤江面前:“皇上,臣欺君死罪,但如今正是三国峰会的关键时期,王爷他好不容易才促成此事,您万万不能……” “闭嘴!朕自有分寸!还用不着你来提醒朕该怎么做!” 锋利的剑刃,嗖的一声划破了雷洛单薄的夏衫,却不曾伤到他的皮肉,独孤江沉声冷道:“今日的欺君之罪,朕先与你记着,你只需记得,今日你与朕之间说的这些话,到了王兄面前,一个字都许与他提起,还有……若日后再敢对朕有所隐瞒,朕第一个要了你的脑袋!” 闻言,雷洛身形一颤,一时间噤若寒蝉! 即便他忠心护主多年,但此刻独孤江的话,他完全相信! 试问,一个连自己的母亲都可手刃的帝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又狠不心去做的?! “对了!” 静窒半晌儿,独孤江眸色一闪,唇角邪肆勾起:“还有一件事,朕要交代你去办!” 闻言,雷洛面色一怔:“请皇上尽管吩咐!” “朕要一个女人!” 原本冰冷晦暗的眸底,浮上一抹异色,独孤江俊眉轻挑,对雷洛道:“而这个女人,只有你才能近身!” 闻言,雷洛浓眉紧皱,怔怔的迎上独孤江的眸…… —— 翌日,天空之中,阴云密闭,到天色大亮之时,空中竟淅淅沥沥的落起雨来。 自昏睡中醒来,袁修月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好像就快散架一样,止不住的疼着,缓缓睁眼,竟发现离灏凌正紧拥着自己睡的正熟,她不禁凝望着他无暇的俊脸,忍不住轻眨了眨眼。 在袁修月的记忆中,他每日都睡的很晚,而翌日一早,她睁眼之时,他便早已无声无息的起身前往前朝,从未将今日这般,到了这个时辰,却仍旧如此安稳的躺在她的身边。 深凝着他熟睡的俊颜,想到离宫之时,他半夜三更,都还在批阅着折子,袁修月心下微疼,便不敢再动一动,生怕自己一动会吵醒了他。 时间流逝,转眼之间,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所幸今日未出日头,不能以日上三竿为形容,可离灏凌却睡的格外香甜,一点都没有要醒的的意思。 虽说,袁修月此刻是躺在睡榻上,但若一个姿势躺的太久,那也是会累死人的,加之阴雨关系,和昨日谢长生的扯拽,她右腿的旧疾一直都在隐隐作痛! 是以,终是在觉得自己身子又酸又疼,快要僵硬了,她才忍不住想要抬手将离灏凌压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拿开。 但,她的手才刚触到他的手臂,便听他低低的笑声,在她耳畔缓缓响起:“忍了这么久,才知道累了?” 第二百零四章 家国仇恨 52 闻声,知他早就已然醒了,只故意装睡戏弄自己,袁修月黛眉微蹙,心下一恼怒,抬手便捏住他挺直的鼻梁! 于离灏凌而言,袁修月是这辈子第一个敢捏他鼻子的女人! 但,她就这么捏着,他却觉得心中格外畅快,脸上的笑意,亦越发灿烂了些。 见他笑的开怀,袁修月心思微转,微蹙的眉心一拧,转而伸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好疼……” “怎么了?” 抬眸睇见袁修月眸底的泪光,离灏凌心下一惊,以为她碰到了自己的伤口,他面色一变,赶忙伸手去探向她捂着脖子的双手:“是不是碰到伤口了?都是我不好,不该跟你闹的!” “当然是你不好!我都这样了,谁让你还故意欺负我的!”娇嗔着瞪了离灏凌一眼,袁修月护着脖子的双手再次下移,紧蹙着眉头抱着自己的右腿开始哀嚎:“好疼,疼死了!” 见状,离灏凌眸色一变,赶忙拿开她的手,替她轻轻揉着腿。 低眉看着他小心翼翼为自己揉腿的样子,袁修月唇角轻弯了弯,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她说话的语调瞬间变了味道:“不只是腿疼,脖子也疼……” 抬眸看着她撒娇的娇俏模样,再想到昨夜那惊险一刻,离灏凌眸色不禁微微一深! “现在知道疼了?”伸手拉下她搂着自己脖颈的双手,他眸光轻柔的凝着她缠着纱布的脖颈,语气中既是心疼,又是气恼:“你明知自己有孕在身,已是双身子,却一直对我有所隐瞒,如此便也就罢了,在昨夜那种情形下,竟还那般任性妄为……你可曾想过,昨夜就只差那么一点,你便要坠下悬崖了!” 听到离灏凌满是担忧的话,袁修月的心湖波澜顿起。 想到昨夜,自己差一点便会摔的粉身碎骨,她苦笑着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在他耳边喃道:“我不那么做,又能如何?莫不是在那个时候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让你用自己的命换我们母子二人平安么?” 看着袁修月垂眸轻抚小腹的动作,离灏凌眉心轻皱了皱! 伸手覆上她纤白的手背,他好看的唇形轻勾了勾,凝眉说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去换!” “我不愿意让你去换!” 洒然抬眸,袁修月眼眶发红,声音颤抖的紧握着他的手:“莫说谢长生根本就未曾想过要放过我,即便他肯,我也不想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凌……你是离国的皇帝,除了我,还有天下子民!” “月儿!” 紧握着袁修月的手,情深所至,拥她入怀,离灏凌俊眉紧拢:“天下子民,没了我,还有王兄,但若没了你,我宁愿什么都……” 昨夜,她坠崖之时,他的整个心仿佛都被人掏空了。 那种胸腔尚在鼓动,但却心中空空如风的感觉,比死了都要难受! 他想,若昨夜她真的坠落山崖,他也许也会跟着跳下去。 不是也许,是一定! “凌!” 蓦地抬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袁修月笑了,开心的笑着:“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懂……” 闻言,离灏凌眸光微闪微微俯身,轻吻袁修月的唇。 低眉凝着他好看的唇形,袁修月唇角轻勾,竟恶作剧的一口咬了下去。 “嘶——” 倒吸一口凉气,离灏凌蹙眉抬眸,见袁修月竟然咯咯的笑了,他怒气反笑:“你这女人,想谋杀亲夫么?” “哼!” 袁修月轻哼一声,冷冷的将头扭向一边:“才想起你我的亲夫啊,谁让你昨夜选惜儿来着!” “你……”离灏凌险些没气死,冷冷一哂,他不服输的反唇相讥:“也不知是谁,死也要与我同穴!” 闻言,袁修月唇角轻抽了抽。 好吧,小女子敢作敢当。 那话是她说的。 “恶人先告状!”眉心紧皱着对离灏凌嘟囔一句,她将身上的薄被甩到一边,作势便要起身。 见她如此,离灏凌展颜一笑! 忙伸手摁住她的身子,他自睡榻上起身,温柔声道:“王太医说了,你身子太虚,不能随意走动,我去命汀兰将早膳送进来,用过早膳,你还得喝药呢!” “凌……” 瞥见离灏凌眼底的那抹亮色,袁修月心下一动,伸手轻拽了下离灏凌手,她眉心轻拧着:“王太医就没与你说过,即便我不怎么走动,这个孩子也有可能会保不住么?” 闻言,离灏凌的身子不禁微怔了怔! 抬眸望进袁修月眸色晦暗的双眸之中,他眉心轻蹙着,眉目坚定道:“月儿,无论以后如何,此刻他总还是安全的,我们现在应该给孩子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 迎着离灏凌的眸,袁修月原本稍显晦涩的眸光,不禁轻轻闪烁。 心下暖暖的升起一股甜意,她轻轻喟叹一声,伸手抚上自己尚十分平坦的小腹,她的思绪,瞬间回到当初她意识到自己怀孕的那一日。 即便,她深知,自己的身子现在太过单薄,与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很可能有缘无份! 但那份孕育新生命的感觉,竟是那般的奇妙和美好! 不知不觉中,温热的湿意,浸湿眼底,她抿唇轻笑了笑道:“没有哪一个身为母亲的,会舍弃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样……” 即便不可能,但……她比任何人都希冀着,这个孩子,可以平安的来到世上。 将她充满母性光辉的幸福模样尽收眼底,离灏凌的眼底早已温柔的可以泌出水来! 一时之间,竟又忘了去传膳,他跃跃欲试的蹲下身来,像个孩子一般,侧耳趴在袁修月的肚子上! 见他如此,袁修月轻抚他浓密丝滑的黑发,不禁失笑连连:“才一个多月,又能听到什么?” 语落,她的肚中咕噜噜一响,竟唱起了空城计! “听到了啊!” 抬眸望向她,离灏凌见她一脸窘笑,先与她相视一眼,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早膳过后,帐外的雨渐渐小了许多。 喝过保胎的汤药,张口将离灏凌指尖剥了皮的葡萄含入口中,袁修月一边咀嚼着唇舌间甜蜜的滋味,一边眸色微深的垂眸看着眼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幽幽出声道:“凌,我想要见他!” “独孤辰?” 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言,离灏凌的俊脸沉静,只正与她剥着葡萄手微顿了顿,神情却并无太大变化! “是!”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唇角轻勾,垂眸之间,瞥见自己青紫了一圈的手腕,她笑的有些苦涩:“昨夜,他那般为我,我却连一句多谢都不曾与他说过!” “你以为他想要从你口中听到那个谢字么?”眸华微抬,离灏凌将手里的葡萄重新送到袁修月嘴边,将另一只手上的葡萄皮丢在一边的盘子上,抬头对门外唤道:“暗云!” “属下在!” 声落之时,暗云已然进入大帐:“皇上有何吩咐?” “去请岳王过来,就说皇后想要见他!” 如是,对暗云淡淡吩咐着,离灏凌抬眉睨了眼身边的袁修月,见她嘴里的葡萄又下了肚,他薄唇一勾,继续拿起葡萄又剥了起来。 瞥见身为一国之君的离灏凌正剥葡萄的样子,暗云唇角轻抽了抽,一时竟忘了应声复命! 半晌儿,不禁暗云出声,袁修月微抬眸华。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离灏凌正在剥着噗通的那双柔白大手,袁修月忍俊不禁的笑了笑,“要不,暗云你来替本宫剥葡萄皮?” “呃……” 暗暗咂嘴,暗云回神,垂头对袁修月恭了恭身,暗云轻道:“属下去请岳王!” 闻言,袁修月轻笑着点了点头! 待暗云一走,她微垂眸,看向正剥葡萄皮剥得不亦乐乎的离灏凌,不禁蹙眉将他手里的葡萄夺了来:“好了,别剥了,你堂堂的一国之君,此刻与我剥葡萄皮,太过大材小用了!” “谁让你乐意吃这个,只要你吃高兴了,朕的太子便也就高兴了,只要你们母子二人高兴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离灏凌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面带微笑,他语气中的宠溺意外不言而喻!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又体会到他湖里的疼惜之意,袁修月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恬笑! “好了!不剥了!” 见袁修月不吃了,离灏凌轻轻一叹,自榻前起身,轻抚袁修月略显苍白的脸庞,他蹙眉轻道:“让独孤辰看到我剥葡萄皮,还指不定笑成什么样子呢!” 闻言,袁修月轻声笑道:“你不怕暗云见着,倒怕独孤辰见着?” “是啊!” 轻轻一叹,离灏凌无奈声道:“昨夜是他跳下悬崖救了我妻,待会儿我这个当夫君的见了他,还真有些觉得丢脸!罢了罢了!我先去阿煦那里讨杯茶喝!” 深知离灏凌是有意让自己与独孤辰单独相处,袁修月顿觉心中暖暖的:“早去早回!” 第二百零五章 家国仇恨 53 “嗯!” 对袁修月轻轻一笑,离灏凌轻吻她的脸颊,而后眸色一敛,抬步先出了大帐! 他一点都不担心独孤辰会再伤害袁修月。 因为,昨夜之时,独孤辰对袁修月说过的话,他一字不落的悉数听进了自己耳中。 试想,一个可以为袁修月舍弃生命的人,又岂会舍得再伤她分毫?! 看着离灏凌离去,袁修月脸上的笑渐渐散去,薄被下的手,悄悄抚上自己的小腹,她恬然笑着的眸底,隐隐透着几分不安…… —— 时候不长,一袭青衫的独孤辰便随着暗云到了离国大帐外。 不过,暗云并未跟进去,而是伸手掀起帐帘,对独孤辰做引臂动作:“岳王殿下,请!” 看着眼前被暗云掀起的帘帐,独孤辰知道,他此生心中最在乎的那个女人,此刻便在这帘帐里面,但此刻他的脚步仿若有千斤之重,几乎抬不起来。 “岳王殿下?” 半晌儿,见独孤辰一直不曾动过,暗云不禁再次出声。 就在此时,另一侧的帐帘自帐内无声无息的掀起,凝着掀起帘帐的那只洁白玉手,独孤辰神情一凝,猛然抬头之间,那张令他魂牵梦萦,却又削瘦许多的苍白面庞已然跃然眼前。 心下,狠狠一窒,他怔愣片刻,却到底只说出一句:“你身子如此虚弱,怎地不在榻上休息?” 听闻他不无关切的话语,袁修月向前又走了一步! 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她审视独孤辰片刻,终是又露出一抹淡雅如菊一般的笑容,一脸敛去,迎着他微冷的眸,她轻轻启唇:“我在想,若我此刻不出来,也许你就不会进来!” 虽然,此刻袁修月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但独孤辰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那笑容之下力不从心的疲倦感! 心弦微动了动,他声音清冷无波的向里迈步:“进去吧,外面还落着雨。” 见状,暗云低眉敛目,将帘帐放下,恭身后退几步! 眼看着独孤辰进了大帐,袁修月轻笑着转身,只忽然之间,直觉一阵晕眩感袭来,她顿下脚步,尚扶着帐子的手蓦地一紧,旋即闭上双眼! 感觉到她的异样,独孤辰眸色一变,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只是头也有些晕!” 这一次,没有再抗拒独孤辰的接触,袁修月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只她这一扶之间,独孤辰的手臂不禁蓦地一僵,握着他手臂的手,微微收紧,袁修月轻道:“扶我到榻前躺下!” 闻言,独孤辰不禁眉心紧皱!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依她所言,扶着她一路向里,并动作笨拙的掀起榻上的薄被,扶着她躺下身来。 微抬眸,凝向他一直紧皱的眉,袁修月的眼神闪了闪,不禁轻声笑道:“能让冷血无情的岳王殿下伺候着,也是一种难得享受啊!” 闻她此言,独孤辰正掀着薄被的手不禁又是一滞! 不动声色的将袁修月按在睡榻上,他冷着脸将薄被替她搭在身上,又冷着连坐到榻前的小凳上,这才哂笑着出声:“还可以开本王玩笑,可见你昨夜并未被吓到,本王真的很好奇,你这女人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这个不足为奇!” 淡淡一笑,袁修月眸色平和的迎上独孤辰的视线,“他……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我,我这个女人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黯了黯! 他怎会不知,她口中所说的他,便是指离灏凌。 凝着她唇角淡淡的笑意,他薄唇轻勾了勾,眉心轻皱着叹声说道:“可以想见,如本王一般,他过去也没少着急上火!” 听到他的叹息声,袁修月苦笑道:“没有他那时的着急上火,又怎会有今日的袁修月!” 将她脸上的苦笑尽收眼底,独孤辰脸色微微一凝:“出岫……” 闻言,袁修月面色微怔! 但只片刻之后,她的唇角便再次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怎么了?王爷!” 袁修月也好,龙出岫也罢,都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相较于自己的这条命,她现在应下独孤辰这一声出岫,倒也无妨! 听了袁修月的话,独孤辰薄削而有型的唇瓣,微微翘起,深凝着她,他语气暗沉低哑:“若先有独孤辰,后才有离灏凌,你可会对我动心么?” 闻言,袁修月微微蹙眉,垂眸之间,眸色便是一黯:“这世间,好像没有如果……” 若是,在这世间真的有如果。 那么,她希望那个如风一般的男子,可以重新站在她的面亲,对她轻轻言道:月儿,我想你了! 但是,那……只是如果! 而,在这个世间,真的没有如果! “我知道!” 同她方才一般,淡淡一笑,独孤辰俊眉轻皱,深深凝望着她,低眉轻道:“但我只要一个如果!” 闻言,袁修月脸上的神情一僵,深吸了口气,她抬眸望进独孤辰深邃秀美的瞳眸之中,而后轻轻点头:“会!” 自她口中说出的,虽只有淡淡一个字,但独孤辰原本冰冷的心田,却好像点上了一把火。 “会……” 重复着袁修月的话,独孤辰的唇角处,缓缓勾起一抹比女子都要艳美,倾国倾城的笑容,他眸色微亮了亮,第一次笑的这般纯粹,毫无半点心机! 凝着他绝俗的笑靥,袁修月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攫住一般。 忆起昨夜,他在悬崖时曾与她的深情告白,她唇角微翘着,拢眉轻叹道:“王爷,若是日后,离灏凌对我不好,我去投奔你如何?” 闻言,独孤辰身形微滞! 见他如此,袁修月不禁俏皮一笑:“玩笑而已!” “本王当真!” 笑容渐敛,独孤辰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来,想要抚上袁修月的脸庞,却在她盈盈的目光注视下,终是将手臂僵在了半空之中。许久之后,他无奈一叹,手臂颓然滑落:“从今往后,我岳王妃的王妃之位,便一直都为你留着,若哪日他对你不好,岳王府的大门,随时都会为你敞开!” 见他说话之时,神情淡定,眸光闪闪,似是真心一般,袁修月的神情不禁闪过一丝怔仲,轻抿眉心,她敛去唇角笑意,正色劝道:“王爷不必做到如此,这一日……永远都不会到来!” “无所谓,我不在乎!” 看着袁修月的眼,眸色微深,终是忍不住伸手扶上她柔弱的肩膀,独孤辰轻声说道:“只要你还活着,我便会为你留着!” “独孤辰……” 因他的话,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袁修月轻唤他的名,心中微微舒了口气,她淡然一笑道:“昨夜,谢了!” “谢什么?”深深的,丝毫不掩眼中眷恋,独孤辰目光如炬的凝望袁修月片刻,方才轻笑道:“我昨晚所救的,不是离后,只是自己的王妃!” 闻言,袁修月再次选择了缄默不语。 静窒片刻,见她不言不语,独孤辰轻叹一声,对她深情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语落,他又深看袁修月一眼,而后面色一沉,旋步转身,毅然决然的出了大帐! 大帐外,离灏凌不知已然站了多久,见独孤辰出来,他微抬眸华,与他深幽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好好照顾她!” 只在离灏凌身侧略停脚步,只与他如此淡淡叮嘱一句,独孤辰眉心一展,而后微扬下颔,快步融入细雨之中,朝着南岳营地所在的方向快步而去。 直到远远的,再也看不到独孤辰的影子,离灏凌这才深吸口气,凝眉撩起帐帘,进入大帐之中…… —— 七月初二,三国峰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这一日,骄阳高照,阴雨散去,一扫昨日阴沉。 巍山北侧,议事大帐中,离国有离帝离灏凌列席,楚国的代表则是楚皇赫连煦,而南岳的掌舵之人,并非岳王独孤江,而是如早前离灏凌所预料一般,仍由岳王独孤辰出面斡旋。 巍山之巅,三国峰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中军大帐,两皇一王,三人列席,正商讨着天下大事! 巍山下,南陵城中,独孤江所乘坐的辇车一路悠闲,正朝着一家酒楼缓缓驶去。 酒楼之中,早已提前清场。 见独孤江搂着姝美人下辇,早已候在酒楼中的大内总管连生,急忙快步迎了上去:“奴才参见皇上,给姝美人请安!” “平身!” 淡淡的扫了连生一眼,独孤江的视线自酒楼之中一扫而过,而后蹙眉问道:“人来了么?” “来了来了!” 连连点头,连生朝着二楼伸出手臂:“皇上想要见的人,此刻正在二楼雅间儿候着。” 闻言,独孤江眸色微抬,朝着二楼望了一眼。 上前抬步,见姝美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眸色微敛,轻捏了把她的水蛇腰,而后邪~魅一笑:“美人儿,你在下面等着。” 第二百零六章 家国仇恨 54 “皇上……” 柔柔喏喏的嗓音逸出口外,姝美人小嘴一撅,心中稍有不快的蹙起黛眉。 见状,独孤江眸色一冽! 迎着独孤江的眸,姝美人娇躯一颤,忙松开挽着他手臂的手,目送他顺着楼梯,直往二楼行去。 酒楼二楼,雅间之内。 临窗之处,有一女子一身雪衣,身量纤纤,正视线向外,欣赏着窗外美景。 见状,独孤江唇角轻勾,唰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 闻声,雅间内的女子,缓缓回眸。 此女远山含黛,眉目传情,只淡淡一笑间,眉目之中难掩妩媚风情。 “美人儿,让你久等了!” 迎着雅间内女子妩媚的瞳眸,独孤江轻挑了挑眉,抬步入内,双眸之中,桃花朵朵。 “才刚来片刻,算不得久等!”自座位上盈盈起身,女子对独孤江清淡一笑,而后款款福身,“见过岳皇!” “朕素来最是怜香惜玉,美人儿不必如此拘礼!”唰的一声,将折扇收起,独孤江十分随意的伸出手来,拉过女子的手,欲要扶她起身。 “岳皇请自重!” 清淡一笑,手臂微微用力,将自己的纤手自独孤江手中抽回,女子仍是妩媚笑着:“今日不知岳王找我来,所为何事?” “当然是好事!” 深凝眼前女子一眼,独孤江了然一笑,并未因她抽手一事露出丝毫不悦,他也不曾继续轻薄于她,只十分随意的坐下身来,打开折扇用力扇了几下,语气轻佻道:“朕听闻美人儿如今在离宫处境不算太好,便想着帮你一帮!” 闻言,女子黛眉轻轻一蹙。 “岳王为何要帮我?” 独孤江笑:“因为你的对手,动了自己不该动的东西!” 闻言,女子眉心轻颦了下,却仍是清冷笑道:“我不明白岳王此话何意?” “不明白也好!” 邪魅一笑,自袖袋里取出一只瓷瓶,独孤江将瓷瓶以折扇向女子推了推:“这是朕答应送你的那份大礼!” 见状,女子神情微怔:“这是何物?” 淡笑着,独孤江站起身来,以手指蘸着桌上的茶水在女子面前缓缓书下两字! 待睇见他在桌上写的字,女子眉心瞬间一拧,眸色隐隐闪亮! “此物,在南岳,堪比国宝!” 以折扇轻勾女子秀美的下颔,独孤江邪佞一笑,“至于怎么用,全凭美人儿的意思!” “那……” 淡淡一笑,拂去下颔上的折扇,女子伸手将药瓶抄进手里,轻挑黛眉,笑的妩媚:“我便在此谢过岳皇了!” 闻言,独孤江冷笑一声,并未再看女子一眼,他潇洒转身,只两三步便离开雅间! 酒楼大堂。 连生和姝美人正翘首以待,只等着独孤江下楼。 见他自路上缓缓而下,姝美人娇艳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媚色,红唇一弯,她快步便迎上前去:“皇上!” “嗯!” 由着姝美人无骨的手臂搂上自己的腰,独孤江邪肆笑着,抬步便要向外走去。 “呃……皇上!” 在独孤江即将步出酒楼之际,连生快步上前,恭身禀道:“方才雷大人的人来过,说是将皇上想要的人,放在了辇车里……” “你不早说!” 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敲在连生头顶,独孤江伸手扯掉姝美人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快步出了酒楼,直往辇车而去。 辇车之上。 纱帐随着轻风,悠悠拂动。 几步登上辇车,伸手将碍事的纱帐撩起,独孤江向里看了一眼。 待看到辇车里,此刻正闭目昏睡的女子,他唇角微翘,双眸之中不禁浮现一抹喜色! 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来,轻抚女子姣好的面庞,感觉到女子肌肤上传来的火热温度,他眉心一拧,转头对连生冷声质问道:“雷洛给她吃了什么?” 闻言,连生心下一紧,忙恭身回道:“启禀皇上,雷大人说怕她伤了您,便与她喂服了迷情香!” “迷情香?!” 微翘的唇角,忍不住轻抽了抽,独孤江俊美的脸上,没了一丝浮夸之色! “雷洛这小子,还真是深知朕心啊!”垂眸之间,瞥见女子白皙秀气的锁骨,他只觉小腹一阵热流乱窜,只下一刻,他喉结轻动,忍不住唇瓣轻动,吞了吞口水…… 酒楼雅间之中。 倚窗而望,目送独孤江的辇车离去,翠儿自暗处走出,缓步行至颜如雪身前,她对她微福了福身:“娘娘,岳皇走了!” “本宫看到了!” 将视线自窗外收回,颜如雪淡淡一笑,眉眼中妩媚风情不减:“他今日,本就不该来!” 闻言,翠儿微愣了愣! 垂眸看着主子手里的药瓶,她不解出声:“方才奴婢在暗处听得,他不是说给了娘娘南岳的国宝么?” “国宝?” 重复着翠儿的话,颜如雪冷哼一声。 将瓷瓶上的瓶塞打开,她低垂美目,将瓶里的粉末儿悉数倒入茶盏,而后又轻笑着将茶盏里的茶水,缓缓倒于桌上。 茶水落桌之时,只闻呲呲一阵轻响,便见些许白气自桌上升腾而起,见状,翠儿面色惊变:“怎么会是毒药?” 淡淡一笑,颜如雪面色不变,轻挑黛眉道:“我与他本无利害关系,他为何不能给我毒药?若我猜到没错,他根本就不是想帮我,而是想通过我的手,一劳永逸的将皇后从这世上除去!” “好一招借刀杀人!” 惊呼一声,翠儿抬手捂着自己的唇,微蹙了蹙眉,她不无后怕道:“早知娘娘今儿就不该出来!”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自座位上盈盈起身,颜如雪转身向外,轻蹙黛眉:“谁让我,一心想求他手中那堪比国宝之物呢!” 闻言,翠儿看了自己主子为情而伤的侧脸,不禁暗暗在心中轻叹一声:“这世上,哪一个女子,不想自己心爱的人,爱上自己?” 听了翠儿的话,颜如雪缄默许久,轻轻的,喟叹一声,她对翠儿轻声喃喃道:“今日便是三国峰会召开之日,为了国事,皇上又该辛苦了……” “是啊!” 轻应一声,翠儿黛眉轻动,提议出声:“要不娘娘煮些解暑的汤,奴婢差人送到山上去。” “不必了!” 轻轻的,回了翠儿一声,颜如雪眺望巍山之巅:“即便我煮了,他也不会喝的。” “娘娘……” 心中难免心疼自己的主子,翠儿轻唤一声,却又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主子的事情,她一个当奴婢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 南岳驿馆。 浴室之中,氤氲袅袅,仿佛哦仙境。 影子迷迷糊糊的自昏睡中转醒,却发现自己正置身浴桶之中,此刻正有两个年轻的婢女,正细细的为她搓洗着胳膊,而她即便身在清凉的水里,却仍觉自己浑身上下像火烧一般,难受的厉害。 昨日夜里,王太医便将她叫了去,道是袁修月的保胎药里,少了一味重要的药材,让她带人立即下山采买。 但她碍于带了旁人会拖慢脚程,便独自一人下了山,却不成想,她方才行至山腰时,便遇到了雷洛带人偷袭,结果…… 脑海中的记忆,瞬间回笼,联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她黛眉紧蹙着,蓦地一拳击打在水面上,惊得身边的两名婢女尖叫一声,便避到了一边! “慌什么?” 悠悠的轻斥声,自众人身后响起,姝美人的喝完半盏茶,这才抬眸上下打量了影子一眼,当影子抬眸望去之时,她不能扯唇一笑:“想不到……这位妹妹的脾气,竟如此火爆!” 紧蹙的娥眉,瞬间拧的更紧了些,影子深吸口气,以内力压下小腹之间乱窜的热流,她飒然抬眸,看向边上出声之人,待看清女子的容貌时,她不禁心中一惊! “你是……姝美人?” 虽然,她只在巍山之巅,远远的见过姝美人一次,但却对独孤江拥她入怀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 天知道,他们两人,光天化日,于巍山之巅,到底有多放~荡! 只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落到了独孤江的手上,她面色瞬间雪白,扶着浴桶的手也越发紧了! “妹妹认得本宫?” 笑的妩媚婉约,姝美人悠悠然,自座位上起身,明媚的大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行至影子身侧,低眉笑看着她:“我们……在哪里见过么?” 影子可以认出她,是因为她与独孤江在一起的时候,放~荡如娼~妇,格外引人瞩目,但她对影子,却是不屑一顾的,是以,此刻她只知眼前的女子,是皇上想要的,却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为何! “谁是你妹妹!” 语气冰冷,神情凝重,或许姝美人在别人身前吐息,人家会认为是吐气如兰,但是此刻闻到她粉香的味道,影子竟有种隐隐作呕的冲动。 第二百零七章 家国仇恨 55 冷哼一声,她唰的一声自浴桶中站起,伸手便抄起边上的衣裳裹在身上,但……才刚刚出了浴桶,她便觉身子一软,竟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呵呵……看不出,还是个刚烈女子!” 清脆悦耳的笑声,缓缓自姝美人口中逸出,她屈膝下落,瞥着影子一身的春光,又睇见她臂弯上那颗暗红色的朱砂痣,她的美目中不禁流转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迷情香之毒,素来可让烈女变娼~妇,除非你死,否则今日你必会是皇上的人!既是皇上的人,你我日后便是姐妹了!” 闻言,影子眸色剧变! 扒着浴桶边缘的手微微泛白,她喘息渐起,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热度,她心神倏地收紧:“该死的雷洛!” 过去在宫中,她便没少听过这种污秽的东西,直到后来,袁修月也是因中了迷情香之毒才会主动出现在离灏凌面前! 只是,袁修月中了此毒,有离灏凌解毒。 她呢? 想到独孤江,她的脸色不禁又白了几分。 “美人儿,还没洗好么?” 正在影子心思飞转之时,独孤江慵懒的声音自外室传来,紧接着外室的门便被缓缓打开:“朕都等不及……” 剩下的话,独孤江在看见影子白皙光裸的背脊时,一时怔神,竟然生生的哽在了喉间! 眸华抬起,瞥见独孤江那张俊美的脸盆,迎着他在看见自己时那闪闪发亮的眸光,影子哂然冷笑着,而后心下一横,径自张口用力咬上自己的舌头! 姝美人不是说,除非她死,今日她比会是他的人么? 那么,她宁愿去死,也不要做他的女人! 死都不要! “该死!” 意识到影子的动作,独孤江低咒一声,快步入内,抬手将姝美人推到一旁,他双手扶住影子的裸肩,将她整个人在自己怀中扳正,没顾的上去看影子身前的美好,见她唇角有血迹溢出,独孤江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掐着她的下颔,另一手则伸进她的口中,并气急败坏道“松嘴!” 但,影子又岂会听他的? 是以,他越是让她松开,她便咬的越紧。 但即便如此,她却饶是被他的大手撬开了贝齿! 迎着她恨极的目光,独孤江将自己的两根手指塞入影子口中,浓眉紧皱着怒喝道:“女人,想死也得先让朕玩过了再死!” 闻言,影子眸光一狠,贝齿再次下落,竟然毫不客气的咬住他的两根手指,死活都不撒嘴! 手指上清晰的痛感,瞬间传入脑海,独孤江面色冷峻,却一直不曾将手抽回,只任影子生生的咬着。 “皇上……” 惊呼出声,看着独孤江的手指被影子咬的出了血,姝美人花容大变,手足无措之际,她想也不想便自头上撤下发簪,直接戳向影子的咽喉。 见状,影子眸色一闪,却仍是死咬着独孤江的手指不放手。 当年,在她成为暗影的那一刻起,便一直都知道,自己随时随地都会为主子死去。 是以,她对死亡并不恐惧! 因为比起死亡,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身子是否清白! 电光火石间,姝美人手中发簪直而落,就在她手中发簪即将落到影子喉间时,却见独孤江手臂一晃,紧接着便有一股鲜血直接喷洒而出。 当那鲜红的血雨,喷到影子脸上时,她不禁神情一滞! 因为,她竟一点都感觉不到痛……而那根发簪,并未插入自己的咽喉,反倒没入了他的手背…… “皇上……” 看着独孤江的伤口,姝美人浑身忍不住轻颤了下,瞥见独孤江冰冷的眼神,她身形一晃,心神皆颤的再次跌落在地。 趁着影子怔神之际,独孤江扶着她后颈的手陡然用力。 “无耻!” 看着独孤江手背上的那根明晃晃的发簪,影子只觉后颈一疼,只低低骂出无耻两字,她便双眼一闭,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见状,独孤江心神微松。 但只是片刻,便见他剑眉一拢,转头看向身侧跌坐在地的姝美人。 “皇……皇上……” 迎着独孤江嗜血的瞳眸,姝美人娇躯轻颤了下,红唇轻轻一动,她张口欲言,却见独孤辰咬牙将簪子自手背上拔出,而后啪的一声扔在她的面前:“自裁吧!” 闻言,姝美人仿佛于一瞬间五雷轰顶! “皇上!” 急忙扯着独孤江的腿,姝美人泪花带雨,战战兢兢道:“妾身是看她伤了皇上,妾身是……” “朕说过让你动她了?朕乐意被她伤不行么?”唇角轻勾,低眉看着姝美人娇颜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独孤辰挑眉冷笑道:“谋刺朕,是诛九族的死罪,你想要全家陪葬,还是自己走?” “皇上!” 没想到前一刻还柔情蜜意,彻骨缠绵,下一刻眼前这个男人便要因这一点小事杀了自己,心神惊颤了颤,姝美人声音陡然一厉:“妾身一身为了皇上,皇上也最宠妾身,你不能这样对我!” “朕知道你选的是什么了!” 抬手拂落姝美人的手,独孤江眸色冷厉的睇了她一眼,随即抱起影子,抬步出了浴室。 “皇上!皇上!” 在他身后,无论姝美人如何声嘶力竭的唤着他,他却从始至终,都不曾再看她一眼! —— 独孤江的寝室内,熏香缭绕,高床软枕。 一动不能动的仰躺在温香锦绣的房间之中,影子面色潮红,却眸色晦暗,毫无生气的盯着塌顶精致的鸳鸯刺绣。此刻,她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去向,身子却仍像被热火焚燃一般,但即便如此,她的心中,却冷的仿若寒冰。 在这种时候,她总算体会到当初袁修月的感受了。 也唯愿自己可以赶紧死,或是昏死过去,但偏偏,她越是想,头脑中便越是清醒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毫无疑问,房门被推开之时,进来的是独孤江! 缓步来到榻前,独孤江轻撩袍襟下摆在床榻边坐下身来,垂眸深凝影子俏丽的容颜,他眸色带笑,唇角轻勾道:“美人儿,可是难受的厉害,想让朕替你解毒?” 闻言,影子微暗的眸只轻轻扫了他一眼,便缓缓闭上双眼。 此刻,落到他手里,她只求速死,就连怒视他,都觉得多余! “害羞了啊!” 邪肆一笑,伸手抚上影子的脸庞,感觉到她脸上火热的烫意,他微颦了颦眉心,而后轻笑着附耳对她轻垂热气:“不想让朕碰你是么?” 废话! 暗暗在心中怒骂一声,影子眉心一蹙,睁开眼来,眼神冰冷的直望入他黑黝黝的眼底。 迎着影子的视线,独孤江忽而展颜一笑:“那朕就不碰你!” 闻言,影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蓦地便是一怔! 他费那么大力气把她整到这里,莫不是就这样放弃了?! 尚不等影子回神,独孤辰轻抚自己受伤的手背,唇角轻勾着郎朗说道:“迷情香之毒,除男女欢爱之外,并无其它解毒之法,你现下若不想让朕碰你,朕便不碰你,不过……朕也不想便宜了别人!” 听闻独孤江的话,影子心下便是一凛! 与其跟他,她宁愿去死! “美人儿,在心里瞧瞧骂朕,朕说不定立即就要了你哦!”轻咬着影子的耳垂,感觉到她身上的僵硬,独孤江微微挑眉,笑的邪魅:“罢了,朕就将你软禁起来,直到你肯让朕碰了……为止!”语落,在影子即将出离愤怒之时,他伸手叩开影子的唇齿,将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 不知他正与自己喂着什么,影子眉心紧皱,作势便要将药丸吐出,但只下一刻,独孤江薄削微翘的唇,便忽而落下,堵上她的唇瓣,硬是逼着她将药丸吃了下去! 满意的看着影子胀红的俏脸,独孤江弯唇一笑,又轻挑了挑眉:“这药不是毒药,却可以暂时压下你体内的迷情香之毒,但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每日都需服上一颗!且只能连服两个月!” 语落,他直接忽略影子可以杀人的目光,再次食髓知味的吻上她的唇! 心下一种厌恶感油然而生,感觉到他的唇舌,似是想要撬开自己的贝齿,影子在心中冷哼一声,便再一次张开了嘴巴! 片刻后,独孤辰唇瓣一疼,这才紧皱眉头将她放开。 迎着他恼羞成怒的视线,影子不怕死的扬起下颔,寓意……有种你就杀了我! 见状,独孤江倒也不怒,只怒冲冲的对门外的连生道:“从今日起,她便是朕的贤妃,赐住永华殿!朕明日便会回京,你现在便用朕的龙辇,立即护送她返回皇宫,着以重兵保护!” 听到独孤辰的话,影子心中只觉咯噔一声巨响! 谁想当她的贤妃谁就去当,何来死气白咧的要让她做。 但,这些话,她只能在心中想想,而门外的连生,则早已应声领命! 第二百零八章 家国仇恨 56 听到连生的一声遵旨,影子的不禁有些急了! 傻子都知道,独孤江口中的保护,其实就是要软禁她,不让她逃走! 如今袁修月身怀有孕,身边正缺得力的人手照顾,若独孤江把她掠了去,她一定会四处找她! 但,那该死的独孤江,在又深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坏笑着离开了房间,只留她一人穴道被封,继续怔怔的躺在榻上。 畜生…… 流氓…… 无耻之徒…… —— 影子失踪了! 在三国峰会暂歇之时,离灏凌便已然从暗云口中得知了消息。 坐身于议事大帐之中,离灏凌剑眉微拢,声音略低:“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到底与影子兄妹连心,暗云的脸色十分难看:“王太医只道是让她拿了方子带人下山去采买一味娘娘保胎必需的药材,可自昨日去了,她一直都现在都不曾回来。” “她功夫不弱……加派人手,去找!” 眉心紧拧着,抬眸看了眼暗云,离灏凌的脸色也跟着沉下:“此事切记要与皇后保密!” “属下明白!” 微微恭身,雷洛面色阴沉的退出大帐。 三国峰会之上,所议之事,皆为天下大事。 但此次峰会,南岳为求和平,尽量放低姿态,并未如以往一般,自恃国力雄厚,便处处不饶人。 是以,峰会一事,进行的顺风顺水。 从早晨,到中午,再到日暮迟降,中军大帐内,终是传出一声声爽朗的大笑。 就在夜色降临之时,峰会结束,三国约有十年之期,只十年之内,不动兵戈,并着以十年之后,三国再议! 一场三皇的聚会,终是以和平收场,为百姓谋得十年太平光景。 这个结果,毫无疑问,是极好的! 是以,在峰会结束之后,三国议定,于议事大帐之中,设宴狂欢! 在宴会开始之前,巍山之巅,难得清静! 离国大帐之中。 袁修月正有所有笑的,不知跟汀兰说着什么。 抬起头来,见离灏凌自帐外进来,她唇角轻勾着,朝他伸出手来。 “在说什么?竟如此高兴?” 伸手拉着袁修月的手,离灏凌轻笑着坐在榻前,伸手接过汀兰手里的汤碗,亲自动手为袁修月喝汤。 “我跟汀兰再说,影子今儿也不知去了哪里,竟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个影子!”轻笑着抿了一口参汤,袁修月臻首轻摇,伸手便要接过他手里的汤碗:“皇上今日也够累了,不必喂我喝汤,我自己来便是!” 听到她的话,离灏凌握着汤匙的手略微收紧,并未依言将汤碗递给她,他薄唇轻勾,淡淡说道:“纵然现在有些累,看的吃的好,睡的香,我便也就不会觉得累了!” 抬眸睨着袁修月,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后,满脸甜蜜蜜的模样,他眉心轻皱着淡笑了笑:“影子这丫头,平日话少的紧,却没想到这才一日不见,你便想她了?” “喝不下了!”对离灏凌轻咬臻首,不再喝汤,袁修月轻笑点头,:“影子虽然话不多,但为人甚好,从去年在安阳时,便对我忍让有佳,且毫无怨言,这等女子,换做是谁也得喜欢不是!” “那倒也是!”将手里的汤碗递给汀兰,离灏凌缓缓说道:“朕有秘密差事,昨夜便吩咐了她,她这阵子不能随侍你身侧了。” “皇上!” 眉心轻拧,袁修月不依道:“你身边人才济济,何必要用我的人?” 离灏凌眉梢一挑:“连你都是我的人,你的人不还是我的人么?” 闻言,袁修月撇了撇嘴,终是无奈应道:“是啊,我是你的人,我肚子里这个,也是你的人!” 见她并未深究影子的下落,离灏凌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伸出手来,揽上她的肩膀,他轻声说道:“过两日,我命暗云再与你挑两个有身手的丫鬟,也好让她们保护你!” “有皇上在,还用的着那些丫头吗?”动作亲昵的靠在离灏凌的肩头,袁修月浅浅一笑道:“只要影子完成了任务,你让她回来便是。” 闻言,离灏凌唇角轻勾着,眉心却隐隐有些忧郁。 知袁修月心思通透,他轻叹一声,在她察觉到异样之前,低眉敛目的看着她,“待会儿在议事大帐有晚宴,你身子不好,便不要过去了。” “皇上还是让我去吧!”即便不问,也早猜到三国峰会进行的十分顺利,袁修月轻抿了抿唇道:“方才惜儿来过,直说过了明日便要返程了,既是不能相送,合该今晚也该见上一见!” 闻言,离灏凌浓眉又是一挑:“一定要去?” “呃……” 唇角轻弯着,袁修月故意将声音拉的长长的,有些委屈的像人家里受气的小媳妇儿:“如若皇上实在不让去,我便只好在这里郁郁寡欢的待着了。” “你啊!” 轻轻的,叹息一声,离灏凌伸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叹声对汀兰吩咐道:“汀兰丫头,还愣着作甚?赶紧的与你家娘娘好生打扮打扮!这个样子出去,纯粹是给朕丢人哪!” 此时的袁修月,长发随意的披散于双肩之上,头髻未梳,怎能去参见晚宴?! “奴婢遵旨!” 一脸喜色,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汀兰忙行至梳妆台前,取了玉篦过来,准备为袁修月梳妆。 不等汀兰上前,袁修月便已然对她伸出手来:“拿来!” “娘娘?” 微怔了怔,知袁修月是在跟自己讨玉篦,汀兰轻蹙了蹙眉,将手里的篦子递了过去。 伸手接过汀兰递来的篦子,袁修月转手便塞到了离灏凌手里。 看着手里梳头用的玩意,离灏凌不禁轻怔了怔! 缓缓回神,迎向袁修月正对着自己眨眼而笑的眸子,他不禁失声笑道:“你莫不是想要我帮你梳头吧?” “有何不可?” 对离灏凌轻眨了眨眼,袁修月眸色微微一深:“人都说,在女子出嫁之时,会由娘亲着以上头,但你我大婚之时,我却……” “好了,别说了!” 轻轻出声,打算袁修月略显伤感的话语,离灏凌只得赶着鸭子上架,执起手中玉篦,一下一下的,极尽温柔怜惜的为袁修月疏离着长发。 感觉到他手中的玉篦一下下的梳过自己的长发,袁修月心中缓缓坦放,心绪也渐渐变得越发清明! 离萧然不是一直都希望她可以幸福么? 她想,现在的她,应该是幸福的。 此刻,在她身后,她心爱的男人,正在与她梳着长发,而她腹中,则孕育着她们的孩子! 如此,她便有多了亲人,定然是幸福的! 一刻钟的工夫,一晃而过。 见离灏凌笨手笨脚的,始终挽不起袁修月长及腰际的青丝,汀兰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到底从离灏凌手中接过玉篦,手脚俐落的与袁修月数了落月髻,并将早已备好的凤冠与她戴好! “还是汀兰丫头动作俐落啊!” 不由在心中感叹一声,离灏凌含笑凝视着已然装扮一新的袁修月,伸手双臂将她拦腰抱起,径自便向外走去。 “皇上!” 睇着离灏凌唇角的笑意,袁修月不由轻捶他的胸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过去。” 此刻,又不是在离宫,而是在巍山啊! 若他抱她过去,成何体统! 只怕过了今夜,明日全天下都会盛传离国的皇帝,抱着离国的皇后列席三国峰会的庆祝晚宴了! 但,即便她如此要求了,离灏凌却仍坚持要抱着她到巍山北侧,临近大帐之时再放下她! —— 帐外,微风泌人,篝火连天。 巍山北侧的议事大帐前,早已摆好了桌案,且丝竹声起,舞姬纷舞,身段妖娆! 袁修月与离灏凌到时,赫连煦和司徒珍惜早已列席,见他们二人姗姗来迟,在场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因是三国合庆,议事大帐前的桌案摆设并无主次之分。 “月儿!” 自桌案前起身,司徒珍惜上前拉过袁修月的手,清丽的容颜在篝火的照耀下明艳动人:“你今日可是来晚了哦!要自罚三杯!” 闻言,袁修月唇角微弯! 尚不等她出声,便听离灏凌的声音自她耳边轻飘飘的传出:“月儿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哦?!” 轻抬眸,看了眼身边的离灏凌,见他面色温润,却摆着一张决不让袁修月喝酒的脸,司徒珍惜心思微转:“要不,无忧你替她喝,不过要罚六杯!” “没问题!” 声音仍旧十分温和,离灏凌轻点了点头,领着袁修月一起落座! 落座之后,看了眼桌案上摆放的各种精美点心,袁修月轻笑了笑,选了自己最喜欢吃的一样,便埋头吃了起来,隔着篝火深深凝望着对面吃的津津有味的袁修月,独孤辰微微侧身,对身边的雷洛吩咐了一声! 第二百零九章 家国仇恨 57 雷洛闻言,面色微变了变,却仍是自桌案后站起身来,将独孤辰面前的点心端了来,一并摆到袁修月面前:“王妃,这是王爷让属下送来的,请您慢用!”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虽说,经由前日之事,独孤辰对袁修月的那份感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说到底,袁修月也还是离国的皇后,是离灏凌的老婆,此刻独孤辰如此明目张胆的让自己的人称她作王妃,这明摆着便是对离灏凌的挑衅啊! 一女,岂有嫁二夫的道理?! 俊美的脸庞,瞬间黑的一塌糊涂,在篝火的照耀下,离灏凌冷笑着对独孤辰道:“岳王可是想王妃想疯了,此刻竟把本皇的皇后当作自己的王妃了?” 闻言,独孤辰只淡淡一笑,轻举杯他当着众人的面,对离灏凌朗声说道:“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离帝何必如此紧张?” 听他说是玩笑,却知其心中所望,离灏凌眸色不定! 见两人隔着篝火,竟也能碰撞出火花,袁修月在心里苦笑了笑,随即低眉轻扯了下离灏凌的袖摆:“皇上!” “再过数月,朕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便会降生……”反手握住她的手,离灏凌唇角轻勾,再次看向对面的隔得老远的独孤辰:“届时,岳王可一定要来喝孩子的满月酒啊!” 这回,换做独孤辰面色变黑了! 她……怀孕了么? 视线,自袁修月身上扫过,终至她与离灏凌交握的双手,独孤辰面色明显暗了暗,只抬起手来,将手中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却并未言语。 见他如此,离灏凌唇角微翘了翘,淡淡笑了。 微微转眸,见袁修月嗔怪着白了自己一眼,他抿了抿薄唇,端起方才雷洛才送来的点心轻道:“岳王的一片心意,可不能浪费了!” 边上,司徒珍惜噙着浅笑,将酒盏端起,她看了袁修月一眼,而后对离灏凌道:“恭喜离帝!今日若月儿腹中所怀的,是位公主,他日可要许与我家洛儿!” 闻言,离灏凌抬眸迎上司徒珍惜清澈的眸子,垂眸端起手边的酒盏,他刚要开口说话,便听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楚后,本皇觉得离后这一胎所诞下的,一定会是离国的嫡长子,也就是太子,若你想与自己的儿子讨媳妇儿,朕倒有个可爱的紧的女儿,你楚国与我南岳联姻如何?” 听到独孤江略带戏谑的话语,司徒珍惜娥眉微蹙,微一抬眸,见他已然行至独孤辰身前坐下,她轻笑着问道:“就不知岳皇家的公主,今年几岁?” “四岁!” 不羁一笑,凝着司徒珍惜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独孤江眸光闪了闪,轻叹着回道:“本皇的女儿,生的极美,正好婚配你家儿子!” 瞥见独孤江略带侵略性的目光,赫连煦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声音低磁好听:“本皇还是喜欢离帝的女儿!” 闻言,独孤江眉梢一挑,摆出一副你不识货的模样,轻摇了摇头! 见状,袁修月不禁轻轻一笑,转头看向赫连煦:“楚皇可想清楚了,本宫貌不惊人,本宫的女儿只怕也……” “无妨!” 握着袁修月纤手的大手微一用力,离灏凌挡了她的话,继续说道:“女儿长的都会比较像父亲!” 闻他此言,众人皆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一时间,议事大帐前,欢声笑语,歌舞逍遥,众人皆都不亦乐乎! “今日整整一日,你跑到哪里去了?”与袁修月遥遥相对,看着她脸上幸福洋溢的笑容,独孤辰微勾嘴角,又饮了杯酒,却冷着一张俊脸,不曾去看身边的独孤江。 闻言,独孤江不以为然道:“下山走了一遭!” 低眉瞥了眼他包扎着绷带的手,独孤辰眸色微微一深,不禁沉声问道:“怎么搞的?” “姝美人谋刺朕!” 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独孤江云淡风轻的低叹道:“姝家在朝中耀武扬威太久了……” 见状,独孤辰冷笑了笑。 身边的侍女,再次将酒杯斟满,他不就酒菜,仰头又喝了一口,方才悠悠叹道:“三国峰会的事情,王兄已然帮你谈妥,日后三国之间,十年大定,岳国日后就交给你了,王兄也该好好歇歇了!” “不是吧……” 俊挺的眉,稍稍拢起,独孤江一脸苦涩:“王兄,我此刻还有伤在身……” “那就赶紧把伤养好!” 打算独孤江的话,独孤辰轻扶他的肩膀,自座位上起身:“你随我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语落,深深的,又凝了眼正与离灏凌有说有笑的袁修月,他面色微暗了暗,转身离席,独自一人朝着巍山断崖方向走去。 “王兄想与我说什么?” 话问出口时,却见独孤辰已然独自一人,于夜色之中越走越远,独孤江不禁紧皱了皱眉。 回眸之间,瞥见袁修月脸上的笑靥,他的双眸之中,不禁闪过一丝冷冽!恰逢此时,见袁修月抬眸看向自己,他挑眉一笑,而后扯了扯唇,将头一转,直追着独孤辰而去…… —— 经过昨日的落雨,今日的夜风,湿润中透着几分凉意。 漫步于幽幽草丛之中,独孤辰仰头望月,缓缓停下脚步。 一转眼间,斗转星移。 他为了南岳,已然耗尽了接十数个寒暑,这期间他从来都在拼命的壮大国家,从来都不知疲惫的感觉! 但是此刻,他是真的有些累了,也倦了! 静静的,迎着微风,想要将心中一切抛却,独孤辰缓缓瞌上双眸,知独孤江已然跟了过来,他口中缓缓逸出一声轻叹:“江,南岳的江山,一直都是你的,即便没有了她,王兄也不可能一辈子帮你扶持!” 闻言,独孤辰心神一颤! 眸色微敛,他侧目凝着自己的兄长:“可是雷洛与王兄说什么了?” “雷洛能与我说什么?” 眸色睁开,却很快便半眯而起,独孤辰静静凝视着独孤江,轻声叹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岂会猜不出你心中在想什么!” “王兄,我……” “江!” 回眸迎向独孤辰江的视线,独孤辰的眉心,几乎皱成川字:“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日后南岳的国事,我今生定会永不插手!” “王兄!” 听得出兄长口中的坚决之意,独孤江张口欲要解释什么,透过月色深凝着兄长冷峻的脸色,他不禁面色一凝,冷声嗔道:“王兄既是对她情深如此,便让她忘了离灏凌又如何?”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变:“你……” “我知道王兄想到了什么,没错,就是那个!” 直视兄长漆黑如墨的眸,独孤江沉声冷道:“物已出手,要不要去追,王兄看着办!我所认识的王兄,一定会等她忘了那个人,再想办法将她弄到自己手上,而非在这里郁郁寡欢!” 定定的,看着独孤辰的反应,见他许久动也不动,独孤江心思暗沉,长长的,在心中出了口气,他转身抬步朝着议事大帐的方向走去。 到底,他还是低估了那个女人在他王兄心中的重要性。 看来,他有必要,命人再去与那美人儿送上一味药…… …… 独孤江离去后许久,独孤辰一直站在原地,不曾移动过一步! 想着独孤江离去时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原本深沉似水的眸海,竟隐隐的出现一丝波澜! 许久之后,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便听一道稚嫩的女音在他身后响起:“岳王殿下,你在思念离后娘娘吗?” 闻言,独孤辰身形微僵! 缓缓睁眸,看着眼前于月光下,衣袂翻飞的娇俏人儿,他的唇角不禁轻勾了勾:“你是谁?又如何知道本王心中在想什么?” “我是楚国齐王的女儿!” 声音稚气柔弱,却挡不住女孩向前的脚步,黑宝石一般的瞳眸在月华之下闪闪发亮,赫连如月明媚一笑,自报家门道:“我叫赫连如月!” “如月?” 脑海中,再次浮现袁修月的那张平凡无奇,却对自己有深深吸引力的面庞,独孤辰轻抿的薄唇缓缓勾起:“很美的名字!” 如月…… 宛若修月! 这名字,在他看来,真的很美。 凝着他唇角的笑意,赫连如月紧抿菱唇,尽量仰着头,眼眸只瞅着他:“你又在想离后娘娘了!” 闻言,独孤辰神情再次愕然! “这个给你!” 丝毫无惧独孤辰身为岳王的威严,赫连如月兀自拉过他的手,竟塞到独孤辰手中一绺长发。 “你给本王这个作甚?” 不假思索的脱口问道,独孤辰算计了太多人,却并未去谋算眼前这个小丫头此刻的心思。 “以发明志!” 对独孤辰展颜一笑,赫连如月仰头看着他,她柔白的小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柔美:“我知道你喜欢离后娘娘,但她如今已然有了离帝,你等我长到十五岁,届时我一定会亲自赴岳,做你的新娘子!” 第二百一十章 家国仇恨 58 “什么?!“ 因赫连如月突如其来的话语而皱起俊眉,独孤辰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的长发。 他一生意气风发! 只此刻最是失意之时,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女娃求……婚! 见他怔怔不语,赫连如月伸手拉过他的大手,与小指与他的小指相勾:“今日我们便说定了,待我十五岁之时,你一定要差人到楚国与我提亲!” 语落,她对独孤辰笑笑,然后娇笑着转过身去,一路小跑着向着议事大帐方向跑去。 看着赫连如月远远而去的小小身影,独孤辰不禁无奈苦笑。 轻握了握手里的长发,他不禁摇头便是一阵轻叹……这个求婚,好意外! —— 议事大帐前,篝火晚宴仍在继续进行。 自远处快速行进,暗云于离灏凌身侧站定,见他一直与袁修月和赫连煦有说有笑,他不禁严肃出声唤道:“皇上!” 闻声,离灏凌浓眉一挑! 转头看向暗云,见他面色冷肃,他心下一黯,随即小声问道:“可是找到影子了?” “没有!” 眸色微黯了黯,暗云腰身一挺,如标枪般笔直,面色肃然的在离灏凌耳边轻道:“贤王差人八百里快马送来的密信!” 闻言,离灏凌眉心一拧! “回大帐!” 表情严肃的自桌案前起身,他转身对赫连煦和司徒珍惜道:“有些事情,我和月儿便先行失陪了!” 语落,他不等赫连煦和司徒珍惜出声,便当众抱起袁修月,大步朝着离国大帐所在的方向行去。 “凌……” 凝望着离灏凌冷峻的脸,袁修月心中微凉:“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不会是好事!” 对袁修月笑着,语气之中却并无一丝喜悦,离灏凌对身后一路跟随的姬恒吩咐道:“去请大将军!” “喏!” 微喘着应声,旋即脚步一转,朝着袁文德寝帐所在一路跑去…… …… 离灏凌抱着袁修月进入大帐之时,姬恒也早已请了袁文德来。 在大帐外与暗云微微颔首,袁文德撩起帐帘,也跟着进了中军大帐。 将袁修月置于睡榻之上,离灏凌转身看向身后的暗云。 暗云会意,自袖中取出书信,便递了过去。 接过暗云递来的书信,离灏凌沉眸,看了看书信上的玺印,和那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他心中的不祥之感顿时大增! 一般而言,若是普通书信,都会由信使代笔,他的王兄从来不会亲自书写。 但是今日,他不但亲笔书信,竟还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巍山之上,由此便知,离都方面一定发生了重大之事! 思绪至此,他面色一沉,伸手将撕开封口,将书信撕开,他凝眉研读。 他手中的信件,并不算长,但字字都透着急切之意,离灏凌越往下看,神情便越是凝重,见她如此,大帐内的其他几人,包括袁修月在内,也都神情一肃,跟着紧张起来。 “皇上!” 屏息许久,却见离灏凌的神情越来越沉重,袁修月不禁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攥着书信的手略微收紧,看过信后,离灏凌神情阴冷的背负双后,片刻之后,才幽幽出声:“离国中北洪灾泛滥,安氏一族借机作乱,勾结数名城主,举反叛大旗,拥立宁王之子为主,于我离国中北部作乱!” 闻他此言,众人神情皆是一凝! “又是安氏一族?” 知如今正是盛夏之时,离境发生洪灾,是为天灾,但想到安氏一族,袁修月不禁黛眉紧紧拧起。沉眉思索片刻,她不禁冷笑着问道:“还有那个所谓的宁王之子,宁王根本无从婚配,何来有子?想来,这该是安氏以鱼目混珠之计!” 试想,若宁王有子,谢长生大可直接去拥立于他,何必跑到巍山之上来与他们同归于尽! “如果没有这个宁王之子,他们又能以何理由兴兵造反?”讪然冷笑,离灏凌对暗云吩咐道:“马上去与朕准备快马,朕要立即赶回京城!” “皇上……” 听离灏凌要走,袁修月不禁伸手扯住拉住他的手。 “月儿!” 伸手拉起她的手,离灏凌眸中冷冽淡去,换上一抹柔色:“若是可以,我一分一秒都不想与你分离,但此刻你的身子不能骑马,只得乘坐辇车返回京城,我将大将军与你留下,由他护送你回京便是!”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凉! 迎着离灏凌眸底的那抹柔色,她轻点了点头,却面色有些难看的抬头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此刻,他的哥哥袁文德,脸色也已然十分沉重,见袁修月看向自己,他紧握了握拳,到底问出心中所问:“统领安氏一族叛军的是哪位大将?” 闻言,离灏凌眸色陡地又是一沉。 视线自袁文德的脸上,缓缓转到袁修月的脸上,他眸中犀利光芒一闪,吐出一个所有人都不想听到的名字:“袁成海!” “果真是他?” 虽然,在离灏凌命兄长护送自己返京之时,袁修月便已然猜到两分,但此刻听到离灏凌的亲口答复,她眉头紧皱,仍旧忍不住心中那一片寒凉之意:“我哥哥身为大将军,如今安氏一族叛变,皇上竟不带他走,只留他护送我回宫,我便已然猜到,那安氏一族的统兵之人,应该是谁了!” 凝着袁修月一脸凄然的模样,离灏凌心底一阵抽痛,伸手抚上她的肩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之上逸出一抹苦笑:“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瞒不过你,与其日后让你知晓,倒不如现下便告知与你!” 如今,她还不容易怀孕了,只等来日诞下太子,便可从此一切无忧!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这一美梦,悉数被她的父亲打破了。 她是离国皇后,她的父亲却是叛军统领! 此次若她回宫,前朝之上那些口水可以将她淹死,后宫之中太后也必然会有所行动。 但是,无论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这一次他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儿,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一定还是离国的皇后,是她的妻子,他绝对……不容任何人动她们一下! 大帐里的空气,顷刻间变得沉滞起来。 那种凝滞的气氛,让袁修月觉得呼吸倍加困难! 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沉默良久后,终是缓缓抬眸,语气坚定无比的对离灏凌说道:“人都说,为母则刚,过去如何也就罢了,日后我不只是要为我自己活着,凌……你放心去吧,今日之事,我扛得住,你今日一走,我便会立即随辇车下山,待回到离宫,纵然前朝后宫都容不下我袁修月,只要你一人容我,我便还是你的皇后……是离国的女主人!” 听了袁修月无比坚定的话语,离灏凌眸色微深了深! 此刻,他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虽然,他心中对于袁修月回宫之后的日子,亦有隐忧,但即便如此,他亦早已在心中下定决心,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那这个皇帝,他不做也罢! 不顾众人在场,他上前两步,立于榻前,伸手扶着袁修月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月儿,自你入宫,我便一直不曾保护好你,如今到此刻,若你再有闪失……一个连妻儿都保护不了的人,谈何护佑天下子民?哼,这个皇帝,我不当也罢!” 闻言,袁修月的心间,不禁涌上丝丝甜意! 见他们二人如此甜蜜,帐内众人,皆都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知帐内独留自己和离灏凌,袁修月伸出双臂,圈上他的窄腰,微弯了弯唇:“凌,记得当初,我曾说过,结发为夫妻,永生不相离,但是那时,我还是走了……” 听到袁修月的话,离灏凌扶着她肩膀的手,不禁蓦地一紧! “袁修月!”眸色陡然一厉,他低眉看着袁修月:“你这次再给我当一次逃兵试试!” “这次,我绝对不会是逃兵!”迎着离灏凌布满阴霾的双眸,袁修月抬眸看他,莞尔一笑道:“只要君心如妾心,纵然深宫之中,如那泪海,我也会选择随波沉浮,只求可以和孩子,留在你身边。” 听出她话中苦涩,离灏凌的心顿时颇为不是滋味。 缓缓的,蹲下身来,他捧着她近些日来,苍白削瘦的小脸,眉心深深皱起:“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现在乃至将来,无论有多大的惊涛骇浪,我都一定会保全你们母子。” “凌……” 眸色温润,袁修月轻抿了抿唇,情不自禁的轻吻他的唇。 身子,因她的吻而蓦地一僵,离灏凌唇角轻勾着,缓缓回应她的吻,直到最后反客为主, 许久之后,终是结束这一记深吻,离灏凌轻道:“回宫的路上,我不能相伴,你切记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嗯!”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家国仇恨 59 定定点头,袁修月轻声叮嘱:“一路小心!” …… 是夜,离灏凌轻装简行,只带着暗云和几名暗影,披星戴月自巍山而下,一路疾反离都! 原本,袁修月打算,待离灏凌一走,她便乘坐辇车下山。 但因离灏凌临行之前,便对袁文德下了死命令,让袁修月暂时在巍山休养两日,待到王太医点头,才许她下山! 是以,翌日一早,袁修月便汀兰去请了王太医来与自己把脉。 不是说让王太医点头才许她下山吗? 那她就让他点头便是! 空中,夏日炎炎,袁修月所在的大帐里,却因四周布了冰,而温度适宜。 端坐睡榻前,仔细的与袁修月诊着脉,感觉到她平稳的脉象,王太医的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惊喜,收回隔着纱巾探在袁修月腕上的三根手指,王太医双眸闪闪发亮,满意的轻点了点头:“娘娘的脉象,今日大好,比之前两日又稳了许多!” 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袁修月唇角微翘,眸中透着几分安心和甜蜜,她轻点了点头:“本宫也觉得,今儿一早起来,身子轻松多了,不再似前两日那般总觉昏昏沉沉的。” 闻言,王太医老眸含笑:“娘娘现如今,除了身子虚弱,尚未出现其他不适,不过算算这日子,再过个十多日,便有可能会有出现呕吐的现象。” 听王太医此言,袁修月唇角笑微微敛去:“也不知,到时会有多不好!” “嗯……” 王太医笑吟吟的瞅着袁修月,略微沉吟道:“以娘娘的身子,到时极有可能会严重一些,不过老夫会提前与娘娘添上温补的药,也可保娘娘与腹中皇嗣无虞!” “有劳王太医了!” 对王太医笑了笑,袁修月垂眸睇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缓缓轻叹一声:“你觉得,本宫可该于现在趁着尚未孕吐,早些时候回宫么?” 轻捋胡须,王太医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 见他点头,袁修月轻抿的唇瓣,不禁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啊! 抬眸对汀兰眨了眨眼,她轻声吩咐道:“莫要愣着了,赶紧送王太医回帐,顺带着把今日的保胎药与本宫端了来。” “是!” 含笑福身,汀兰对王太医伸手轻道:“王太医,请!” “嗯……好!” 轻点了点头,王太医自榻前站起身来,将药箱背在肩上,他便随着汀兰一起出了大帐…… —— 巍山之巅。 楚国的行营,已然开拔。 离国这一侧,离灏凌走了,但袁修月尚在。 是以,在得知赫连煦和司徒珍惜即将离去之时,她到底还是由自己的哥哥陪着出账相送。 楚国龙辇前,司徒珍惜与袁修月相视而立。 她们两人,一为倾国楚后,一位俏丽离后,她们人生,与同一个男人相知相交,便也因他,一见如故,觉得心有灵犀! 是以,她们之间,并没有太伤感的离别之语,也没有太长之间的寒暄,司徒珍惜只是与袁修月对视寒暄片刻,而后颔首一笑,互道了珍重,便登上龙辇,与她挥手道别! 如今,三国盟立,再无争端。 想当然而,南岳一方,自然也有人相送楚皇夫妇,不过……出乎袁修月意外的,即便三国峰会时,出面商谈的是独孤辰,此刻前来送人的,却是岳皇独孤江! 目送楚皇的仪仗离去,独孤江微翘薄唇,转身看向与自己相距不远的袁修月:“离后的气色,今日看起来不错!” “承蒙岳皇贵言!”从心底,对独孤辰江并无好感,袁修月却仍是微弯唇角,对他轻笑道:“岳皇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也很好!” 轻佻一笑,独孤江向前几步,对袁修月笑道:“本皇心情不错,气色自然看起来会好,不过离后现下,情况不妙啊!” 闻言,袁修月眸光微闪,她身边的袁文德,则是俊脸微沉。 独孤江话里有话,她岂会听不出? 不过转念一想,三国之中,各国于各宫都有自己常年安插的眼线,离国内乱之事非同小可,身为楚皇,他现在便知消息,一点都不足为奇! 是以,在深凝独孤江一眼之后,袁修月淡笑了笑,轻声说道:“本宫现在准备下山了,时间不多,便不与岳皇多言了。” 语落,她眸色微扬,双手交握于前,抬步便要朝着离国大帐所在的方向走去。 “离后!” 适时出声,唤住袁修月的脚步,独孤江唇角依然轻勾,神情不羁洒然:“如今在离国,等着你的,将是你所意想不到的明潮暗涌,如若不然,你与本皇回南岳,潇潇洒洒做我王兄的正妻如何?” 闻言,袁修月眉心一皱,果然停下脚步。 而此刻,袁文德隐含怒气的声音,也已在她身后响起:“楚皇,还请你自重!” “本皇并非不尊重离后,而是在为她着想!”无视袁文德脸上的怒容,见袁修月脚步停落,独孤江不禁笑出了声,再接再厉道:“若是离后应下此事,本皇敢保证,日后在南岳,你也可与本皇的正宫一般,做那天下第一的女人!” “无稽之谈!” 轻轻淡淡的,自口中吐出这四字,袁修月瞳眸微转,斜睇独孤江一眼,却不曾转身去看他,只抬步继续上前! “楚皇,告辞了!” 冷冷的,对独孤江拱了拱手,袁文德大步跟上。 见袁修月兄妹缓缓离去,独孤江眸色一黯,随即自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寂片刻,他不由轻嗤出声:“不知好歹的女人!也不知王兄看上你哪一点!再过一阵子,朕倒要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因为今日拒绝朕的提议而后悔!” …… 自巍山山口,到离国大帐,必经南岳行营。 就在袁修月行至南岳行营之时,雷洛恰巧自行营中走出。 眸华轻抬,直直撞入袁修月平静淡然瞳眸之中,雷洛有些猝不及防的低下头来,只对她无声恭身,便要抬步离去。 见状,袁修月眉心轻颦! 看着雷洛自身旁匆匆而过,她脚步微顿,不禁脱口唤道:“雷大叔!” 闻言,雷洛背脊蓦地便是一僵! 虽然,他十分不喜欢这个称谓。 但此刻唤他做雷大叔的袁修月,却是他唯一一个无可奈何的女人!尽量将心中不悦压下,他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紧,转身对袁修月垂眸应声:“离后唤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本宫与你,也算旧识了,此次你在断崖上救了本宫一命,本宫也尚未报答,此刻好不容易遇上了,何以你见了本宫,便急着要走啊!”低眉敛目,凝视着雷洛一直低垂的面庞,暗道他生的其实也十分俊俏,确实不像是位大叔了,袁修月眉心轻拧着,眸中思虑纷飞。 “在下此刻奉了王爷之命去请皇上!”终是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却只在一眼之后,目光些微闪烁的再次垂眸向下,雷洛低声沉到:“断崖之上,是王爷要救娘娘,而在下要救的,并非娘娘,而是我家王爷!” 闻言,袁修月不禁讪讪一笑:“雷大叔你还真是个诚实之人,说的本宫都不好意思赏你了!” “本就没什么,娘娘不必赏我什么!”轻扯了扯唇,雷洛冷脸恭身,道:“在下先行告退!” 遥见雷洛远去,袁文德不禁在袁修月身边轻叹:“若换做旁人,此刻巴不得娘娘赏他,但雷洛这人,却是实话实话,直说自己只为了独孤辰,如此一看,他倒也是条堂堂正正的汉子!” “越是这样的人,便是越是藏不住心事啊!” 双眸微眯着,心中思绪继续转动,袁修月远望雷洛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蹙眉回眸,看着自己的兄长:“哥哥可觉得,他方才自见了我,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闻言,袁文德淡淡扫了袁修月一眼,轻摇了摇头:“像他这种人,性情耿直,该是恪守礼法,才不敢在你面前放肆吧!” “是这样么?” 轻轻一笑,笑的颇为玩味,袁修月的眸色,一时间又深了几许。 她认识雷洛,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在聚仙楼时,他那疾恶如仇,被她气的跳脚的性子,她也见识过了。 虽然,她尚不明白,雷洛方才的古怪神情,到底因何而来,但她却可以笃定,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不过无妨,反正此刻她身边有哥哥保护,也很快便要下山了,然后他们之间,短时间内只怕不会再有任何交际了,既是如此,便随他去吧! 回到离国行营,袁修月便吩咐袁文德准备启程之时,当她回到离国大帐之时,汀兰早已将保胎药端来。 见袁修月进账,她边取了团扇上前与她扇着,边轻声说道:“娘娘回来的正好,这药眼下正好能喝!” 低眉看了眼汀兰手里的保胎药,袁修月苦着脸微蹙了蹙眉,斜靠在睡榻上,轻抚小腹叹声说道:“孩子,你可知为娘为了你,要吃多少苦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家国仇恨 60 话,虽说如此说着,但她脸上的笑,却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伸手接过汀兰手里的药碗,没有丝毫犹豫,她屏息仰头,一饮而尽! “娘娘,酸梅汤!” 轻笑着接过袁修月手中的药碗,汀兰轻笑着将手边的酸梅汤便递了过去。见袁修月默不作声的接过酸梅汤喝着,她轻咬了咬唇,蹙眉出声唤道“娘娘!” “嗯?!” 轻抿一口酸酸甜甜的酸梅汤,袁修月喟叹一声,抬眸看着汀兰。 “娘娘……” 迎着袁修月晶晶亮亮的眸子,汀兰迟疑片刻,有些踌躇的出声说道:“奴婢方才在王太医那儿,听他随口提到,前日夜里,他吩咐影子下山买药,只道影子一去不回,害的娘娘这药里,直到昨日才配齐了整副方子。” 闻言,袁修月的心底不禁咯噔一声! 前日夜里,影子便不在她身边了。 离灏凌只道她有了新任务,她便未曾多想。 此刻听汀兰此言,袁修月看着汀兰的眼神之中,初露狐疑之色,紧皱了皱眉心,她对汀兰追问道:“既是王太医说,前日夜里影子便一去不回,何以这两日不曾听他提起过?” “奴婢也是这么问他的。” 面露凝重之色,汀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可到后来奴婢不管怎么问,他都不再多言,一点口风都不曾再露过!” “影子……” 知大约是离灏凌对王太医提前下了噤口的旨意,袁修月的脑海中闪过影子那张俏丽,却总是一脸沉静的娇颜,想着影子此刻下落不明,她紧皱的眉心,不禁再次收紧! 若依着王太医所言,影子此次下山,是为了与她采买药材。 以她对自己的忠心,她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但此刻,她既是不归,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功夫不弱,一般人奈何不了她,若想制服她,唯有比她功夫更高之人! 心思至此,袁修月眸色一转,脑海之中,瞬间闪过雷洛的身影! 方才,她还一直在想,雷洛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在她面前,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眼下她算总算明白了! 虽知离灏凌对自己隐瞒影子失踪一事,是为了她好,但此刻袁修月还是心中将离灏凌暗骂了千八百回,眉心紧锁着,将面色沉下,她自睡榻上坐起身来,与汀兰轻道:“走,去找岳王!” 闻言,汀兰不禁神情一怔! 伸手扶住袁修月的手,跟着她的脚步一路向前,汀兰不禁疑惑出声:“娘娘此时去找岳王作甚?” “要人!” “跟岳王要什么人?” “你待会儿不会就知道了么?”面色不善的抬眸看了汀兰一眼,袁修月由她扶着,缓步出了离国大帐,朝着正南方的岳国行营而去…… —— 南岳,独孤辰寝帐之中。 一大清早的,帐内便已是歌舞升平。 斜倚在正座之上,难得不曾关心政事,独孤辰俊美的脸上,神情平淡,除了低头喝茶,便时不时的抬眸看向帐中的歌舞。 须臾,帐外的侍卫掀帘而入。 眉心轻拧了下,他只抬眸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便继续漫不经心的喝着茶。 “王爷!” 于桌前恭身,侍卫垂首禀道:“离后娘娘驾到!” 闻言,独孤辰端着茶盏的手蓦地一僵。 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眸看向身侧的侍卫:“你说谁来了?” “离后娘娘!” 不曾抬手,侍卫垂首回道。 心下一紧,独孤辰将茶盏攥入手心,而后轻轻抬手。 只他一个抬手的动作,大帐内的丝竹声,倏然而止,几名正舞动彩带的舞姬,亦停下了动作。 “你们都先退下!” 淡淡出声,独孤辰将茶盏放下,自座位上站起身来,快步向着帐外走去。 帐外,汀兰手里的油纸伞,为袁修月挡去了头顶上方烈烈当空的艳阳,见独孤辰自帐内出来,她唇角微动了动,不禁淡笑道:“本宫自己进去便好,何苦王爷亲自相迎?” 直直的望进她淡笑的眸,独孤辰也跟着淡淡一笑,与袁修月让出路来:“本王听闻,你已准备今日下山,这会儿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了?” “怎么?你这里本宫就来不得了?”说话间,袁修月不禁抬眸瞥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之间,独孤辰睇见她眸底的波光,不禁便又是心底一颤! 他知道,今日她便会走。 却一直不曾出门相送。 因为,此一别,再见之日只怕太过遥远,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却从未曾想,她此刻竟到了他的大帐之中。 进入大帐,见乐师舞姬,一一退散,袁修月不禁轻笑了笑,视线自大帐内穿梭而过,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王爷好雅兴,如今三国峰会已然圆满结束,却也不记着离去,竟还在此听歌赏舞!” “这巍山是避暑的好地方,本王不但不急着走,倒想多留几日!”与袁修月一般,轻轻而笑,独孤辰深凝着她不定的眸色,低眉与她倒了杯茶,亲自送到她面前:“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而来又为的哪般?” “要人!” 唇角轻勾着,接过独孤辰递来的茶盏,袁修月不曾浅尝,只抬眸望进她的眼底,如是轻声说道。 “要人?” 眉心紧皱了下,独孤辰有些莫名所以道:“你与本王要谁?” “影子!” 直截了当的道出自己此行目的,袁修月将茶盏放到一边:“前日夜里,影子替我下山采买药材,却不想有去无回!” 闻言,独孤辰眸光闪动,当即气极反问道:“影子有去无回,与我何干?” 抬眸凝着独孤辰微冷的神情,知他真的不知此事,袁修月轻道:“此事与你无关,但却一定与雷洛有关!” “雷洛?” 眸色微深,独孤辰凝着袁修月的眸。 微微颔首,袁修月苦笑了笑,轻声叹道:“若我猜的没错,此事除了与他有关,还与岳皇脱不了干系!” 遥想当年,她与影子偶遇岳皇独孤江,那个时候,独孤江便一直钟情于影子。 只不过,碍于当初影子顶着她名头,他不能对她如何。 但后来就不一样了! 记得当初,影子中了软筋散,雷洛便说过,要将她献给岳皇! 如今一年一晃而过,前两日独孤辰见到影子时的情形,她仍历历在目。 越是如此,她便越发肯定,影子的失踪,一定与他有关! 听了袁修月的话,独孤辰眉心轻皱了皱,当即对帐外唤道:“来人!” 须臾,侍卫自帐外进来,于他身前恭身请道:“王爷有何吩咐?” “传雷洛!” 淡淡的,三个字出口,独孤辰的声音却格外低沉。 待侍卫退下,他冷着一张俊脸,蹙眉看向袁修月:“若此事当真,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我相信王爷必能说到做到。”袁修月轻笑了笑,静等雷洛前来。 时候不长,雷洛自大帐外进来。 甫一入帐,见袁修月在,他神情微变了变,顿时有些不自在。 见他如此,独孤辰不禁冷笑着哼了一声:“人在哪儿?” 闻言,雷洛神情蓦地又是一变! 他知袁修月聪明,今日刻意避着她,却想不到还是让她看出了端倪! “王爷……” 抬头看着独孤辰,见他正眸色晦暗的看着自己,雷洛暗叹一声,低声回道:“属下也不知在哪儿!” 他自知凡事都骗不过独孤辰的眼睛。 而此事只要是袁修月出面,独孤辰就一定会与他追究到底。 所以,就影子之事,他能做的便唯有直接承认。 但,之余她现在的下落,他是真的不知! 闻雷洛所言,独孤辰和袁修月都是一怔! 若说影子失踪这事,跟雷洛无关吧,独孤辰才刚一开口,他却并未反驳,或是疑惑的反问一句,什么人在哪儿! 但是,你若说此事与他有关,他却不知影子的下落! 这前后不是自相矛盾的么? 静窒片刻,独孤辰看着雷洛,便再次开口道:“雷洛,你是不打算与本王讲实话……是么?” “不是!” 连忙摇头,雷洛紧皱眉头,迎上独孤辰的双眼:“属下只是带人劫持了她,便将她交给了皇……皇上,至于她人在哪儿,属下此刻真的不知!” 一听此事,果然与自己的皇弟有关,独孤辰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荒唐!” 气急败坏的轻斥一声,他转头看向袁修月,苦笑着说道:“皇弟昨日下山,到了夜里才回来,本王估摸着影子此刻不是在南陵城,便是被他送上了船,待我寻了他,一问便知!” 闻言,袁修月不禁冷嘲一笑:“当初我第一次见他,便与影子提过食色性也,如今看来,你这皇弟还真是色入骨髓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家国仇恨 61 “好了!” 睇着袁修月不悦的脸色,独孤辰脸色不郁的轻声叹道:“我知你现在心下不爽,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此事我一定会与你个交代!” 说着话,独孤辰便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去找独孤江。 “等等!” 轻唤出声,抬手挡去独孤辰的去路,袁修月站起身来,仰头看着他:“说到底,他也是南岳的皇帝,而你只是王爷,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想你与他兄弟交恶,不如这样,你只找他身边的人,问清影子的下落,再想办法帮我托住他,我自己想办法去救人!” 知袁修月所言,确实是为了自己着想,独孤辰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原本冷峻的面庞,渐渐柔和,他迎视着袁修月明亮的眸子,于唇角边,浮上一抹浅显的笑! 迎着他脸上忽而温润的笑,袁修月轻蹙了蹙眉,将视线别开:“我先回去了,待你有了消息,便直接差人告诉我即可!” 说完话,她并未再转身去看独孤辰脸上的神情,只一步步的离开他的寝帐! 独孤辰的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她岂会不知? 但是现在,她若真心希望他日后可以过的好,便一定不能再给她任何希望! 一丝,都不行! “离后!” 看着袁修月即将走出大帐,雷洛不禁苦笑着出声说道:“在下……给影子姑娘,吃了迷情香!” 闻言,袁修月脚步微动,面色大变! 倏然转身,没好气的瞪视着雷洛,她语气轻颤道:“你说什么?” 第一次,竟然不敢迎视袁修月足以杀人的目光,雷洛向后退了一步,见独孤辰也阴沉着脸,转头看向自己,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离后你该知道迷情香的厉害,在下想……即便你救回了影子,她也……” 雷洛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袁修月两三步上前啪的一声甩了一巴掌! “混蛋!无耻!” 浑身气的发抖,袁修月紧握住抽了雷洛一巴掌的手,咬牙切齿道:“影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今日之时便不会完!” 以影子的个性,她怎么可以忍受自己被独孤江占去了清白之身?! 只这一刻,想到影子会被独孤江糟蹋了,袁修月竟恨不得去撕了独孤江。 天晓得,她到底有多恨迷情香这种东西! “出岫!” 见她情绪激动,生怕她有个闪失,独孤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怎么给我交代?”语气忽而冷到了极点,袁修月抬眸看着独孤辰:“你可知道,以影子的性情,若被你皇弟占去了身子,一定不会苟活一世!” 闻言,独孤辰心下微凉! 脑海中忽而闪现昨日独孤江受伤的伤,他轻轻一叹,凝视着袁修月的双眼,苦笑着说道:“我这皇弟,虽你表面看着,色欲熏心,实则与我一般,若他果真对影子有意,哪怕她服了迷情香,他也一定不会强来!” “但愿……” 微垂眼睑,袁修月冷笑道:“你是真的了解你的皇弟!” —— 袁修月回到离国大帐没多久,袁文德便进入大帐,道是辇车已然备好,他们可以启程返回离都了。 但此刻,袁修月的心中,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影子的安危,只得让袁文德暂时候着,稍晚再议返程之事。 时近午时许,独孤辰终是亲自到了离国大帐。 进入帐内,见袁修月面色微白的靠坐在睡榻上,他微蹙了蹙眉,缓步立于榻前:“你的心,可以放下来了,皇弟尚未碰过她!” 闻言,袁修月眸光微微一闪。 “当真?” “自然当真!” 凝着她眼底的光亮,独孤辰暗暗在心底轻叹一声,有些感同身受的轻轻喃道:“皇弟对她,应该动了真心的。” “去他的真心!” 十分不雅的怒骂出声,袁修月抬眸看向独孤辰:“你比我清楚,感情之事,素来都是你情我愿,是两个人的事,基于强迫的基础之上,即便再如何真心,影子也不会接受他!” 闻言,独孤辰不禁冷淡一笑:“袁修月啊,你就一定要把事情当着我的面,说的如此一针见血么?” 听的出他话里的酸楚之意,袁修月眉心轻拧了拧,淡淡扫了他一眼,而后轻声说道:“我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 苦笑着微点了点头,独孤辰眉心紧拢,深看着袁修月:“为了防止你的人找到她,皇弟刻意舍弃了水路,命人以贤妃之名,将她以龙辇走陆路送往岳王!辇车是昨夜启程的,若现在去追,快些脚程,日落之前便该可以追上,我皇弟这边,你不必担心,自有我会牵制,只是有件事情,你要想清楚……” 聪慧如袁修月,早已猜到独孤辰话里的意思。 眸色微敛,她将眉头皱的极紧:“我知你指的,是那迷情香……” “你心知便好!” 想要伸手,却抚平她紧皱的眉心,却终是只得暗暗将心中悸动压下,看着这样的袁修月,独孤辰突然喃喃地唤了她一声:“出岫……” 闻声,袁修月的眉皱的更紧了。 抬眸迎向独孤辰深情如海的眸,她眸色微闪,随即将视线别开:“王爷有事?” “你方才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将袁修月微微闪烁的眸光,纳入眼底,独孤辰唇角缓缓一扬,眸色微微一亮:“但身为帝王,他的感情,有的时候,并不只是他自己的。” 闻言,袁修月心下不由一窒! 她知道,他口中所提到的他,指的是离灏凌! 有些无奈的弯了弯唇角,她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我的心在他身上,只要他的心里有我,我不在乎前朝后宫,乃是全天下,做如何想!” “不在乎么?” 凝望着她的脸,独孤辰微垂眼睑,低低说道:“即便那样,他会很辛苦,你也不在乎么?” 闻言,袁修月眉心瞬间又是一拧! 见她如此,独孤辰不禁苦笑了笑,道:“若你在乎了,也辛苦了,随时可以到南岳来找我!” “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的!” 没有给独孤辰任何希望,袁修月抬眸看向他,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王爷,我听说,在你们南岳皇宫,有一国宝,服用之后,便可无忧,若我是你,回去便吃了那东西。” “我不想!” 淡淡一笑,贪婪凝视着袁修月脸上的笑,独孤辰笑的坦然:“想着你时,我心里会痛,因为你不爱我,但只有那颗会痛的心,才是暖的!” 言落之时,终是忍不住去触碰她的冲动,独孤辰轻叹一声,便向外走去:“赶紧想办法救影子吧,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男人……” “男人?!” 喃喃着独孤辰的话,袁修月思绪飞转。 此刻,她身边可用的,却又能配上影子的男人,只有…… 抬眸之间,见一边垂首站着的汀兰也跟着蹙眉凝想,她不禁轻咳一声:“汀兰,想什么呢?” 闻声,汀兰蓦地回神。 有些局促的撇了撇唇,她干笑一声道:“影子跟大将军……”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扯了扯唇,笑了…… —— 独孤辰离去之后,袁修月立即便让汀兰去传了袁文德。 待袁文德进账,见袁修月一脸凝重的坐在榻上,他脸色微变,上前关切问道:“丫头,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轻摇臻首,袁修月抬头看向袁文德:“影子被岳皇劫持了!” 闻言,袁文德眸色隐隐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影子隶属于暗影,不归禁军管辖,是以,他并不知她失踪一事! “前日!但我今日才得到消息!” 眉心紧蹙着,回了袁文德的话,袁修月轻叹道:“一年多以前,影子随我同行安阳时,偶遇独孤江,并最终偷了他的私印,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便记住了影子,以至于时隔一年之后,竟秘密差遣雷洛劫持了她,并以贤妃之名,要将她送进岳国皇宫!” 闻袁修月此言,袁文德的脸色,不禁又是一沉! 心中思绪此起彼伏,他深看袁修月一眼,“你此刻找我来,可是打算让我去救她?” “没错!” 肯定的点了点头,袁修月轻道:“从南陵到南岳,若走陆路,便只有一条官道,哥哥武功高强,脚程也快,若是现在去追,最晚到黄昏时便能追上……” 闻言,袁文德眸色微动了动。 但只是片刻,他便眸色微暗的摇了摇头:“我不能去!” “哥哥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么?” 一语道破袁文德心中忧虑之事,袁修月对他投以一个你放心的笑容:“如今三国峰会刚罢,三国和睦,谁会与我动手?哥哥此行,快去快回便是,再者说来,如今岳王尚在巍山之巅,只要他在,我便一定会是安全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家国仇恨 62 闻言,袁文德心弦微松。 袁修月说的没错! 只要有独孤辰在,她便一定是安全的。 试问,一个可以为她舍身跳崖之人,又岂会容别人伤她分毫?! 看着他略显松动的神情,袁修月蹙眉催促道:“哥哥若现在不去,我只怕岳皇便要启程了,若他与辇车会合,只怕到时再想救出影子便难了!哥哥,我把影子当姐妹,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那……” 温文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袁文德对袁修月嘱咐道:“为兄去去就回!” 语落,他一刻都不敢耽搁,转身向外,大步离去! 待袁文德离去后片刻,汀兰不禁满是疑惑的问着袁修月:“娘娘为何不告诉大将军,影子中了迷情香?” “有的时候,太早知道,不一定就是好,哥哥此刻不知,便只求速速救出影子,但若他知了,只怕会畏首畏尾啊!”深知袁文德此行,影子必定无忧,袁修月幽深的双眸之中,不禁闪过一抹精光! “可……” 总感觉袁文德被自己的妹妹给算计了,汀兰却不敢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只轻轻蹙眉道:“大将军,他会么……” “只要他是男人,就一定会!” 忍俊不禁的轻笑了笑,袁修月轻叹口气,索性闭上双眼:“本宫累了,要先睡会儿,你且先吩咐下去,命营中将士严阵以待,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返京!” 影子?! 嫂子!! 她一直都在好奇,自己的哥哥,粗中带细,温雅俊朗,到底该有个什么样的良配! 不过现在看来,这样……也不赖! —— 夏日的烈阳,正是最炙之时。 袁文德骑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一路自巍山之巅奔驰而下,穿过南陵城,一路向南,顺着通往南岳的官道,一路追驰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即便是汗流浃背,他也不曾停过一刻。 终至,艳阳西落,化做夕阳之时,他才远远窥到了南岳皇帝专属的龙辇,和护送龙辇的仪仗队。 出乎他的意料。 此行护送龙辇回岳国的禁卫军,竟有百人以上。 见此情形,袁文德并未莽撞行动,而是将马速降下,远远的,以安全距离,跟随他们身后。 夜幕降临之时,仪仗队终于在一座小镇停了下来,并选择了镇中最大的客栈投宿。 是夜,夜色如水,夜空中月明星稀。 客栈上房之中,影子身上穴道被点,一动不动的躺在客房之中,见身边的侍女端来燕窝粥过来,她第无数次避开了侍女送到嘴边的汤匙,继续她的绝食行动。 见状,侍女无奈,只得求救似的转头看向同是一脸为难的连生。 见侍女一副快哭的样子,连生不耐烦的接过她们手里的粥碗,摆手让她们出去,并缓步来到影子榻前,声音略显尖削的出声求道:“贤妃娘娘,您已经一日都不曾进过东西了,若皇上回来,见您如此,指定要怪罪奴才的!” 闻言,影子斜睇了她一眼,便再次转头向里,就是不吃他送到嘴边的东西。 “哎呦,我的娘娘唉,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不行么?”忍不住哀嚎出声,连生径自上榻,在影子身前蹲下身来,再次舀了粥,送到她的嘴边! 毫无意外,影子这一次,仍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倔强的转头向外。 只转头之际,瞥见窗外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心神一拧,顿时怔了怔。 但,只是片刻后,方才上榻的连生,便再次不厌其烦的自榻上下来,将手里的汤匙送到她的嘴边:“娘娘,您就吃点吧!” 半晌儿,见影子怔怔的看着窗外,连生眉头一皱,便也要转身向外瞧去。 见状,影子心思微转,终是张开嘴来,喝了口汤匙里的燕窝粥。 “我的娘娘唉!” 这下连生可乐坏了,再顾不得转头去看什么,他一脸喜色的又舀了一勺燕窝粥送到影子嘴边。 视线斜睇了窗口方向,见袁文德已然入室,为暂时吸引连生的注意力,影子轻扯了扯唇,便再次把汤匙含入口中。 如是,一匙,两匙,三匙,连生喂的正欢,他身后的袁文德也已然脚步轻飘的行至他的身后,直至影子满是惊喜的眸子,看向连生的身后,连生才惊觉怪异,赶忙便要转身。 也就是在他转身之际,袁文德出手如电,啪啪两声便封了穴道,让他也如影子一般,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影子!” 绕过连生,行至榻前,见影子一切都还好,袁文德伸手便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声音温润道:“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救你脱险!” “大将军……” 即便在如何坚强,却到底是个女子,一连过了两天生不如死的日子,此刻见到袁文德前来相救,影子水眸之中,氤氲之气弥漫看来,嗡声轻唤袁文德一声,她轻蹙娥眉,伸手双臂便圈上袁文德的脖颈:“我就知道,娘娘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因她突然的举动,袁文德整个身子不禁都是一滞! 回眸看了眼身边的连生,他面色微赧,动作有些僵硬的轻拍影子圈着自己脖子的手臂:“好了,我们都赶紧走了!” “等一下!” 深吸一口气,有些尴尬的拂去眼角的泪意,影子自榻上起身,行至连生身前,伸手在他的袖袋里摸索起来。 见她如此,袁文德不禁轻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影子心中一阵焦急,顾不上回答袁文德的问题,她伸手接过袁文德手中宝剑,直接横在连生脖子上,而后啪的一声解开他的哑穴。 “贤妃娘娘饶命!” 甫一得回发声劝,连生自然求饶,但他的话才刚说出口,影子手里的宝剑便蓦地下拉,“去你大爷的贤妃娘娘,再叫我就宰了你!” 闻言,袁文德眉心一皱,看着影子的眼神,多少有些尴尬。 过去在云阳时,袁修月没少如此爆粗口。 他只当自己的妹妹如此,却不成想,就连平日少言寡语的影子竟也被她传染了。 由此,他不禁感叹,潜移默化的力量,真的是无穷大啊! 因影子宝剑下挫的力道,连生的脖颈之间,不禁一阵剧痛。 堂堂五尺汉子,都怕疼,更何苦是宫里的太监了。 想当然而,被她如此一吓,连生当即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多讲。 见他如此,影子不禁出声喝道:“说……药在哪里?” “药?” 恍然回神,连生连忙摇头:“贤妃娘娘明鉴……” 闻言,影子眸色一冷,手中宝剑再动:“你再敢喊姑奶奶一个贤妃试试?” 这下,连生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姑奶奶您明鉴,皇上说他最迟明日便能赶到,并未给奴才留下姑奶奶您想要的丹药!” 听到连生的话,影子的心瞬间便是一沉! 见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袁文德不禁轻声追问道:“影子姑娘到底自找什么药?” 闻言,影子脸色又变了变,抬手再次封了连生的穴道,她并未回答袁文德的问题,而是蹙眉对他轻道:“有劳大将军,将他放到床上。” 低眉看了连生一眼,袁文德并未多言,便依着影子所言,将连生放到了床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连生,影子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复仇的快感。 侧目看了眼床内的被子,她冷笑一声,在连生愤怒外加无助的眼神注视下,将被子严严实实的将连生盖好,而后转头又深看了袁文德一眼:“大将军,我们走吧!” 天气炎热,可她却为连生又捂上了被子,估摸着明日一早,被子里的那家伙,一定会被捂出一身的痱子! 无比同情的睇了连生一眼,暗叹千万别惹不该的惹的女人,袁文德文雅一笑,步伐轻快的朝着窗口疾行几步,而后与影子一前一后跃入窗外的夜色之中。 袁文德来时,只骑了自己的战马,而他们自客栈离开时,为了不惊动南岳的禁军,便也就未曾再牵出马来。 如此一来,影子便只得与袁文德同乘一匹战马。 是以,在动作俐落的跨上马背之后,袁文德便对她伸出手来:“影子姑娘,委屈你了!” 抬眸映入袁文德于夜色中漆黑闪灵的双眸,影子轻皱着眉心,咬唇轻道:“我坐将军后面!” “好!” 一如既往的,温润有礼,袁文德伸手握住她的手,而后略一用力,容她坐在自己身后,而后一扬马鞭,快速朝着南陵方向奔驰。 因马匹奔驰的速度过快,影子不得已伸手抱住了袁文德的腰身。 “驾!” 低眉看了她环在自己腰肢的手臂,袁文德轻勾了勾唇,便抬眸向前,继续策马在官道上一路向北。 时候不长,马儿便已然奔出三四里地,因马背的颠簸,影子的娇柔的身子,总难免与袁文德宽广结实的背脊亲密贴合,加之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家国仇恨 63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她只觉心头发热。 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那股热劲儿般已然窜至她的四肢百合,烧的她面颊通红,忍不住轻颤了下身子。 “影子姑娘?” 身为习武之人,感官最是敏锐,感觉到影子的轻颤,袁文德不禁出声询问:“你怎么了?” “有些……不舒服!” 将环在袁文德的腰上的手,收到紧的不能再紧,影子声音绵软,将自己发烫的面颊,贴在他的后背之上。 “脸怎么这么烫?”透过单薄的衣衫,感觉到影子身上的热度,袁文德心下微动,随即将麻绳一转,策马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密林奔去…… 夏夜的月,最是明亮,那月华如霜雪一般洁白。 树林暗密,树枝繁茂的树叶,太过茂密,阻隔了月光,使的林间光线幽暗。 驾马带着影子进入密林之后,袁文德回眸远远望了眼远处的官道,见官道上并无火光,他暗松一口气,又往林间走了片刻,这才勒紧马绳,缓缓停了下来。 伸手扶上影子紧搂着自己腰肢的双手,惊觉她手的温度竟也烫的吓人,袁文德眉宇轻皱了皱,“影子姑娘?你身子不舒服么?” “热?” 将自己因燥热而越来越红的脸庞,贴在袁文德的背脊之上,借着他的体温,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影子连说话都开始喘息:“大将军……我……好热!” 闻言,袁文德眸色一深,浓眉紧皱,他扯开她的手,动作俐落的翻身下马,并伸手再次拉过影子的手。再次感觉到她纤手的柔软和那滚烫的热度,他心底暗惊,急忙伸出手臂圈上影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该死!” 脚一落地,便顿觉浑身酥软无力,影子虽紧皱着眉,想要站起身来,却到底身形一软,便向下跌坐而去。 方才连生明明说,她身上的迷情香可以挨到独孤江赶到,她以为今夜回返,自己即便最后死了,也可再与袁修月见上一面,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因方才与袁文德共骑,她体内蛰伏的迷情香,竟再次发作了。 “影子姑娘!你的身子,怎么会这般的热?”急忙伸手,托住影下坠的身子,袁文德的声音有些低:“这密林之中,应该有水源,我去与你寻来。” “没用的!” 缓缓摇头,俏脸之上已不再冷冷淡淡,影子睁开眼睛,媚如桃花一般的笑意自唇角徐徐散开:“是迷情香……” 闻言,袁文德身形不禁一滞! 迷情香! 想到此香的唯一解法,他的双眸之中亦于瞬间涌上复杂神情。 因夜色太暗,实在看不清袁文德的神情,也因迷情香的药效发作,自己已然无心去关心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神情,影子苦笑了笑,深看着袁文德,微微喘息道:“大将军不必为难,影子自知配不上你,也从未想过让你屈尊替我解围!” “影子姑娘……” 俊眉紧皱着,袁文德眯了眯眼睛,眸中的光芒,顿时越发复杂难辨了。 “大将军……你回去代我转告皇后娘娘……今生我与她主仆无缘,但求……但求来生可以长侍她左右!还有我哥哥……我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了……”紧皱黛眉,喘息着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影子的嘴角缓缓逸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而后倔强的咬住唇瓣,自袁文德怀中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她艰难抬步,便要朝着密林之中走去。 “影子!” 蓦地伸手,握住影子滚烫如烙铁的手腕,袁文德没有再唤她姑娘,而是紧咬了咬牙问道:“你要去哪儿?” “迷情香无解!”眸色火热,却不想去看身侧的袁文德,影子的视线轻飘飘的睃视着眼前的密林,轻挣了挣他的手,喘息着长叹一声:“我不能随你回去了!” 她想要找个隐蔽的地方了解自己! 大约意会到影子心里的想法,袁文德眸色微微闪动。 握着影子手腕的手,并未因她的挣脱而松动,反倒收的更紧,他声音低黯的轻声叹道:“你以为本将军是三岁孩童么?竟会不知这迷情香的解法?” 闻言,影子心下狠狠一窒! 心跳鼓动如雷,她的呼吸骤急! 微转过身,她忍着浑身燥热,对袁文德轻扯了扯唇瓣:“我配不上大将军!” 闻言,袁文德气息微沉,手腕上蓦地用力,他将影子扯进自己怀中,沉声问道:“何为配得上,何为配不上?” 浑身难受的厉害,此刻再被袁文德如此扯带入怀,影子娇软的身子,不禁轻轻一抖,随即软软出声:“你是大将军,名门之后……” “名门之后?” 嗤笑一声,袁文德眸色渐冷:“我父现在助安氏一族眸乱,你口中的那座名门,早已塌方……如今我是乱臣之子!” “怎么会?” 影子离开时,离灏凌尚收到贤王的信件,是以,她也不知,袁成海造反一事。 大手将影子柔软的身子压向自己,袁文德冷道:“在你看来是不会,但却是真的!” “我……” 窝在袁文德怀中,只觉体内的火越来越旺,影子难受的厉害,深知他既是此刻如此言语,便是打算替她解毒,但是只要一想到,她与他,只因为迷情香才在一起,她心中那仅存的一丝理智,便在此时战胜了她体内的燥热之感! 用力将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籍此来让自己清醒一点,影子蹙紧眉头,伸手用力推了推他,颤抖喘息出声道:“我不……” 伸手抚上她的唇,触手的感觉,竟是一片湿濡。 袁文德眉头大皱:“暗影对自己,都这般的狠么?” “我不想……” 感觉到她气息的紊乱,袁文德唇角轻勾了勾,不曾再给她出声的机会,他俯身低头,吻上她如火般炙热的唇瓣。 林间夜色,正是深沉。 眸华微闪,却透着几分柔情,袁文德伸手捧住她滚烫的脸颊,轻笑着叹道:“自去年皇后失踪,你暗中跟了我一年,做了我一年的影子,难道就从来不曾对我动过心么?” “我……” 靠在她的怀中,影子的心,在不停的狂跳着,此刻即便看不清他的神色,影子的眸色却仍旧不停的闪躲着他的目光:“我那是奉了皇上之命……” “奉皇上之命还用的着管我的茶点是凉是热么?” 戏谑一笑,知她一定难受的厉害,袁文德不再犹豫,伸手抚上她的腰肢。 —— 前不久,她还以为,今次落到岳皇独孤江手中,自己必是死路一条! 因为,莫说她不让独孤江碰,便会血脉尽爆而亡,即便她无力抵抗他,到事后也一定会屈辱的选择自行了断! 但是,无论她如何想,都从不曾想,此刻竟会与袁文德一起…… 她对他,确实有意,但却一直不敢走近他。 可是此刻,他却要了她! …… 夜,正深。 河水汩汩,蝉鸣蛙叫! 影子埋首倚靠在袁文德怀中,一脸羞赧之色,久久都不敢抬头。 低眉看着自己怀中,平日冷冰冰,此刻却一副小女儿娇羞之态的影子,袁文德满足喟叹一声,紧紧揽着她的纤腰,他声音略显低哑:“影子……” “嗯?!” 唇角轻勾着,影子嗡声应了一声。 沉寂片刻,袁文德双眸之中,闪过一抹冷色:“如今我父与安氏一族狼狈为奸,反叛朝廷,如若再回离都,我与皇后的日子必不好过……你可愿意嫁与这样的我么?” 闻言,影子的心不禁轻颤了颤! 身上的衣裳和头发,尚且湿漉漉的,她伸手捋过自己一绺长发,扭头看向此刻正怀抱着自己的袁文德:“大将军,打算娶我么?” 眼前的他长相文雅,若平日不着甲胄,世人一定只当他是那个府邸的公子爷,但若细细一看,倒也可从刚毅硬朗的眉目,辨出一丝冷冽之气。 这,是一员武将,该有的气质。 亦是,过去一年多以来,一直令她着迷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她却从来不敢奢望。 因为他们之间,除了地位悬殊,她也从不曾希冀,他会对她有心! 如今他为了救她,既是要了她,她一不敢妄想他会娶她! 听到影子的话,袁文德微垂眼睑,低眉迎视着影子在月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眸,他似笑非笑的皱眉问道:“你看我像是始乱终弃的人么?” “不是……”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心下微微发慌,影子低下头去,有些着急的摇了摇头,“大将军今夜,是为了救我,此恩影子记下,你不必负任何责任!” 闻言,袁文德唇角挑起笑意,轻轻侧头,将热唇抵上影子的耳根,他对影子展颜笑道:“你以为,若我无心,方才会那样对你么?” 耳边,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影子忍不住浑身一抖。 分辨出他话里的意思,她蓦地抬头,对上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的,袁文德那张含笑的俊脸:“大将军?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家国仇恨 64 “我什么我?” 轻笑了笑,搂着影子腰肢的手又收紧了些,袁文德抱着她坐起身来:“你到现在,还尊为我为大将军么?” 闻言,影子心神微窒! 过去一年多来,她虽总是暗地里关心他的茶点,却也只是一厢情愿,她从未想过,他竟会对她动心……思绪至此,影子的心中,只忽然之间,便涌上一阵巨大的惊喜。 “女人啊!” 借着月色,笑看影子怔怔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想哭的表情,袁文德轻轻头叹息一声,而后替她略整衣衫! 直到此时,影子才反应过来。 赶忙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她唇角甜蜜蜜的勾起,由着他将自己放在马背上。 将马绳递到影子手中,袁文德翻身上马,伸手将她圈入怀中。 感觉到影子身子的僵硬,袁文德眸色一柔,唇角轻勾着伸手将她拢于怀中,用自己的大手握住她紧握马绳的手,然后将下颔搁在她的肩膀上,别有深意的叹道:“我也想继续,不过眼下皇后娘娘急等着我们回去保护,今日便先记下吧!” “你……谁让你记下了……” 方才退热的脸,再次像被火烧一般,影子轻咬唇角,恨不得回头瞪他一眼,但不等她回神,她身后的袁文德便双腿猛的一夹马肚,驾马朝着密林外奔驰而去…… —— 翌日黎明,巍山之巅。 楚国的行营,昨日已然开拔,而今日,南岳的行营,业已准备开拔下山。 一早起来,袁修月洗漱用膳,再又喝过保胎药,便命人准备好了辇车,直等着袁文德救回影子,随时准备下山。 立身山顶之上,迎着清晨的风,遥望东方朝阳,袁修月低眉看了眼自己的小腹,不禁唇角微翘着感叹道:“汀兰,你看这天下,到处都生机勃勃,多好!” 闻言,汀兰视线微转,抬眸看向袁修月。 此刻的她,可不像袁修月一般面带笑容,而是一脸的愁云惨淡:“娘娘,这一夜都过去了,大将军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没有一点消息,您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没有消息,有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 唇角的笑,更深了些,袁修月转头看向汀兰,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姐妹,十分率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的身手,本宫最是了解,你就好好把心搁在肚子里吧,若我猜的没错,最迟半个时辰,他便能带着影子出现你眼前的这条山路上!” 闻言,汀兰微蹙了蹙眉,一脸怀疑之色! 双手背负着站于距离袁修月身后不远处,独孤辰眸光闪闪的,看着对汀兰没有一点架子袁修月,不禁唇角轻勾,俊颜含笑。 似是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袁修月眉心微颦,眸华微转,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见是独孤辰,她淡淡一笑,缓缓上前几步:“岳王好雅兴,也出来看日出啊!” 迎着袁修月的视线,深深凝望着她的笑靥,独孤辰轻叹一声,抬眸看着东方日出,口中却清雅出声:“本王是来你,并非看日出!” 闻言,袁修月不禁淡淡一笑。 与他并肩而立,她轻叹一声,却仍是唇角弯弯:“本宫素问,岳王诡计多端,谋算天下,此刻怎的就没了城府?竟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听她此言,独孤辰不禁低声笑了出来。 转过身来,看向袁修月,他眉目之间依稀闪过一些宠溺:“本王可以谋算天下,也确实诡计多端,不过到底到底,还是你技高一筹!” 微转回神,再次瞭望山下美景,独孤辰轻叹说道:“江山之大,我独孤辰与谁说话,都会拿捏三分,但唯对红颜知己,却不想藏掖分毫!” 闻言,袁修月的双眸,不禁闪闪一亮! 轻轻一叹,似是胸怀山河,她展颜一笑,道:“能为岳王红颜,是本宫的荣幸!” 微侧目,凝着袁修月柔和的侧脸,只这一刻,独孤辰觉得,她原本貌不惊人的容颜,竟是光芒万丈! 轻勾的唇角,再次扬起一抹灿烂弧度,他贪婪的,却又依依不舍的凝望她许久,终是悠悠叹道:“世人,有聚,便总有分别,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他对你不好,亦或是离国再容不下你,你且要记得,我还在南岳日日等你!” 听他的话,袁修月的心头,不由感慨万千,知他在看着自己,她轻挑了挑眉,却始终不曾抬眸:“我也还是那句话,今生今世,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话不要说的太满!” 手臂微抬,虽有些顾忌,却仍是皱眉轻扶她的肩膀,独孤辰轻道:“南岳的仪仗,现下便要下山了,我该走了!” 低眸轻凝他的手,直看的他讪讪把手收回,袁修月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几个月以前。 记得彼时,在聚仙楼,她与他再相逢时,他重伤中毒,但即便如此,那时的他,却仍是淡笑儒雅,风度翩翩,倒是今日的他,让她觉得略显沧桑! 都是给她害的啊! “王兄!” 不知何时,独孤江已然来到两人身后,今日的他,一身明黄色龙袍在身,虽容颜俊朗,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却略显阴柔。“仪仗要启程了!” 几乎是同时,袁修月和独孤辰转身向后,看向身后的独孤江。 与独孤江略带冷意的视线于空中相遇,袁修月眉心轻蹙了蹙,眸色也渐渐泛起冷意:“岳皇走的如此心急,莫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闻言,独孤辰面色微沉,一脸不郁的看了眼她身边的独孤辰。 按照时间算,今日一早,影子身上的迷情香,便该发作了,是以,昨日午后,他便准备下山,奈何他的王兄一直拉着他让他处置朝中送达的公文,害他无法即刻下山。 以至于,时至此时,他都不知那个生性倔强的女人,现在到底如何了! 见独孤江如此,袁修月只轻笑笑,“既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岳皇便再稍等片刻如何?” “呃?” 不知袁修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独孤江眸色微凛,眉眼之中满是疑惑。 唇角的笑,依旧淡淡的,袁修月抬眸之间,见独孤辰眸色深邃的看着自己,双唇轻抿成一跳直线,她轻咳一声道:“你们南岳的仪仗若是走了,这巍山之上便就剩下本宫这孤零零的一位皇后了,本宫现在正在等本宫的哥哥和嫂嫂,待他们到了,你我两国的仪仗,一起下山如何?” “离后……” 轻唤袁修月一声,独孤辰眸色微沉。 他是谁? 他是一向运筹帷幄的岳王! 此刻又岂会不知,袁修月是故意要留下他的皇弟,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回来! 只是,他着实有些吃惊。 袁修月与那名暗影,所寻的男人,竟会是她的大哥! 如此一来,她的奴才,便成了她的大嫂。 这也就表示,她对自己身边的奴才一视同仁,也恰恰越发让他刮目相看! 只不过,转头看向自己的皇弟,见他一脸探寻的看着袁修月,他轻叹一声道:“本王听闻,离后你下了巍山之后,还要到南陵与贵国的颜妃娘娘会合,从而一起返京,既是如此,我们南岳的仪仗,无论如何与你都不是一路,便不再多等了。” 闻言,袁修月眉眼含笑,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唇。 不过转念一想,这次的事情,独孤辰根本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帮了自己,他若不帮她,她也没办法不是? 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轻叹一口气,便对独孤辰微微颔首道:“即使如此,那本宫便恭祝岳皇和岳王,一路顺风了。” “娘娘!” 在袁修月正与独孤辰道别之时,汀兰的声音陡然在她身侧响起。 娥眉微蹙,她转头看向汀兰,却见汀兰一脸兴奋的指着山下:“大将军回来了!” “哦?!” 长长的应了一声,袁修月眸色狡黠的抬眸看向独孤辰,见他面色蓦地一沉,她只得对他无奈的轻耸肩膀,转身朝着汀兰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眼望去,见她的哥哥袁文德,怀抱影子,正一路骑着战马疾驰而上,她暗暗咂舌,偷偷瞥了眼身后的独孤江! 此时的独孤江,也已然看到正自山下驭马而来的袁文德和影子二人。 而他的脸色,在看到影子的那一刻,则是瞬间万变,青一阵白一阵,精彩过后,难看的一塌糊涂! 这怎么可能? 她怎会被袁文德救了?! 见独孤江脸色变幻不定,袁修月则是心情大好。 马蹄声声,两人已然驾马跃上山顶。 远远的,见袁修月和独孤辰兄弟二人立于山巅,袁文德眉头一皱,而影子则在看到独孤江时,俏脸一黑,作势便要拔出袁文德身上的宝剑! 蓦地伸手,压住影子把剑的手,袁文德对她温柔一笑:“他是岳皇,你若伤了他,事情便闹大了,如今他偷鸡不成,反倒成全了你我,也算我们的大媒,合该去气气他便是!”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家国仇恨 65 闻言,影子不禁面色微红:“谁当他是大媒!” 如是,冷哼一声,她唰的一声,将宝剑收回剑鞘,由袁文德扶着双双下马。 微抬眸,迎着一脸笑意的袁修月,她心下微酸,但尚不等她抬步向前,袁文德的大手,便已然握住她的手,拉着他大步向前! 看见两人交握的手,独孤江双拳紧握,眼神于瞬间化作了利刃! 到了此时,他岂会看不出,影子身上的迷情香已解,而他千辛万苦,一再隐忍的结果,便是便宜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这让他,犹如百爪挠心,恨不得拔剑过去杀了他! 但,此刻有袁修月在,他不能! 而他的王兄……想到昨日他的王兄有可能是有意牵绊自己,独孤江心下一冷,抬头看向独孤辰! 原本,独孤辰正神色平静的看着影子和袁文德两人,此刻见他忽然看向自己,他不禁微皱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道:“皇弟身子不舒服么?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他的王兄,应该不知情! 他的王兄,绝对不知情! 如是,在心中暗暗默念,迎着独孤辰满是关切的眼神,独孤江紧握的拳头,不禁更紧了些,紧到他的指甲刺进了肉里,一阵阵的痛着! 抬眸之间,见袁文德已然拉着影子上前,他冷哼一声,犀利的视线自两人脸上扫过,恨不得将他们凌迟了! 见他如此看着自己,影子不禁双眸怒睁,一脸怒意的迎向他的视线。 见状,独孤辰不禁暗自在心中一叹,而后出声对袁修月轻道:“既是离后的哥哥和嫂嫂已然到了,此刻我南岳的仪仗,便先行开拔下山了。” 即便,此事他一直都知道。 但,从今日起,袁修月救影子一事,他不知情,从来都不知情啊! “一路珍重!” 对独孤辰淡淡一笑,袁修月眸色闪动的深凝了眼他身边的独孤江。 虽只是一眼,却早已明了她的意思,独孤辰微微颔首,对独孤江道:“皇弟,我们走吧!” 闻言,独孤辰的视线,默不作声的扫过影子和袁修月,而后袍袖一甩,拂袖而去! 看着独孤辰和独孤江这对同样丰神俊逸、容貌惊人的兄弟二人大步离去,汀兰不禁在袁修月耳边有些担心的轻声叹道:“娘娘,你说现在我们救出了影子,这岳皇会不会恼羞成怒,再派人对我们动手?” 汀兰此话一出,影子俏脸一黑,目色陡然一厉:“他若是敢,我定要他好看!” “你们放心吧,有岳王在,他即便敢,也没机会再对我们下手!”看着独孤辰越走越远的伟岸身姿,袁修月晦涩一叹,便抬起双眸,坏笑着将视线自影子和袁文德身上移来移去。 见她如此,影子俏脸一红,不禁低眸嗔笑道:“娘娘您看什么?” 将影子害羞的模样看在眼底,袁修月抬眸看向她和袁文德交握的手,而后又视线上移,看向自己的哥哥袁文德:“我是该叫她影子呢?还是该称她为嫂嫂?” 袁文德看了她一眼,低眉笑道:“一切尽在你的谋算之中,你说你该称她为何?” “大将军!” 紧咬唇瓣,扯了扯袁文德的手,影子的脸因他的话,羞红一片。 “呵呵……那就该是嫂嫂了!” 难得见影子不再冷冰冰,袁修月不禁轻笑出声,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兄长,见他正满是柔色的低头看着影子,她心弦微松,对袁文德轻道:“哥哥,影子是个好姑娘!” “为兄自然知道!” 将影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却被她羞臊的挣开了,袁文德无奈轻笑了笑,随即面色一沉道:“但为兄想等着离国天下大定了,再迎娶她过门!” 闻言,袁修月不禁眸色微暗。 但就在下一刻,便见影子跪下身来,轻声求道:“影子求娘娘做主,现在便与我和大将军主婚!” 见状,袁修月眉心轻拧着,对她问道:“你可想过,本宫现在便要启程返京,若你如今便嫁了哥哥,不会有洞房花烛,也不会有宾客亲朋!日后还有可能背上乱臣之媳的罪名?” “影子不在乎这些!” 听了袁修月的话,影子不禁红着脸苦笑了笑:“我知道,娘娘一定知道,如今我已是他的人,既是如此,那洞房花烛,便不再重要,我亦不在乎,我从小到大,只哥哥一个亲人,而今他随皇上回京,不在我身边,不过这也无妨,只要我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他便一定也会同意我现在的决定!” “影子!” 听着影子的话,袁文德虽面色温雅,心中却是澎湃万分。 低眉看着影子,又抬眸看向袁文德,袁修月欣慰一笑,眸中泪光晶莹:“我与你一般,也只哥哥这一个亲人了,既是你决心已定,我便准你们在此以苍天大地为证,晋结百年好合……如何?” 于她而言,如今加不成家,父不为父,也唯有袁文德这一个亲人了。 在这世上,能有什么,比亲人得到幸福,更能让人欢喜之事?! 而她的提议,袁文德和影子自然不会拒绝。 须臾,巍山之巅上,袁文德与影子并肩跪落。 他们在汀兰的高喊下,先拜过天,再跪过地,最终夫妻交拜,终至礼成! 这场婚礼,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但对袁文德和影子来说,确实无限满足的,而袁修月和汀兰,则双双送上祝福,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婚礼过后,已然巳时许。 念着离国之乱,袁修月心系离灏凌,并未继续在巍山上逗留,便直接登上早已备好的辇车,一路由仪仗禁军护送,下了巍山…… 巍山脚下,颜妃的马车,早已久候多时。 远远的,见悬挂离国旌旗的仪仗自山上缓缓而来,她对翠儿伸出手来,自马车上下来,一步步迎上前去。 “娘娘!” 在辇车上,向外张望一眼,见颜如雪缓步而来,汀兰回头对袁修月轻道:“是颜妃娘娘!” 闻言,斜靠在锦榻上的袁修月眉心轻颦。 眸色微转,她对影子吩咐道:“停辇,请颜妃娘娘上辇与本宫同行!” 虽然,已与袁文德情定三生。 但如今情况特殊,在经过仔细思虑过后,影子仍是决定暂时留在袁修月身边保护她。 此刻,听到袁修月的吩咐,她抬步向外,对辇车命令一声,而后自辇车而下,朝着颜妃走去。 时候不长,颜妃步入辇内。 见袁修月正斜靠在锦榻上,她妩媚一笑,上前福身便是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托妹妹的福!” 迎着颜妃姣好的面庞,袁修月淡淡一笑,朝着锦榻另一端,对她摆了摆手:“妹妹来的正好,本宫正闲的慌,你与我下下棋谈谈心如何?” 闻言,颜妃轻轻一笑:“能与皇后娘娘打发时间,臣妾自然愿意!”语落,她站起身来,于锦榻另一端聘婷而坐。 须臾,辇车再次前行。 而车内的锦榻上,则已然摆上了棋局,棋局两侧,袁修月执黑子,先行一步,而颜妃则凝眉观棋,稍后也落下一子。 见她落子之处,袁修月轻笑了笑。 拾起黑子,抬眉落下,她伸手接过汀兰递来的热茶,轻笑着问着颜妃:“早前不是说好了,妹妹在城内等着本宫,此刻怎就到了巍山脚下?” “本是要在山上等的,但今日一早,臣妾在城中听人提起安氏谋乱一事,便实在心有不安,便到了这巍山脚下来等着娘娘!”说着话,颜妃轻轻抬眸,迎着袁修月的目光,她垂眸又落下一子,轻轻叹道:“方才南岳仪仗经过之时,臣妾便已然上前亲自问过,岳王只道,皇上已然返京……” 听出颜妃话里的失落之色,袁修月不禁轻抿了抿唇。 将手中茶盏递回给汀兰,她捏了黑子,低眉观察棋局片刻,便封了颜妃的棋路,一子落,她也跟着轻轻叹息道:“国家之事,自有皇上来担当,妹妹与我,只保皇上后宫无虞,能让他没有后顾无忧便可,其他的便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了!” “是啊!” 唇角轻勾,妩媚的大眼中,却透着丝丝黯然,颜妃看了看袁修月落子之处,微蹙娥眉,并未思索太久,她便再次落下一走。 看着她落子之处,袁修月不禁眸光微闪。 此刻,她已然封了颜妃的前路,可她现在,却在自断后路。 看样子,这平日端庄柔和,最受宫中妃嫔爱戴的颜妃,也是棋中高手! 轻抿薄唇,袁修月拾起一子,想要去堵颜妃的后路,但即将落子之时,她却发现,颜妃虽方才只落了一子,杀死了自己一片棋子,但终是为自己博出了一条生路! 轻轻一叹,转而将棋子落于他处,袁修月抬眸看向颜妃,话锋一转,轻声问道:“妹妹此行,该已然见过心中记挂之人,她老人家身子可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家国仇恨 66 闻她此问,颜妃眸色微暗,抬眸看着袁修月,她无奈叹道:“外婆的身子,已然大不如前,如今臣妾虽见着她,可只今日一别,今生只怕再无缘得见了。” 抬眼看着颜妃,将她眼底的晦暗看到清楚,看她倒也不像假装,袁修月不禁苦笑道:“身为宫中的女人,素来最缺的,便是自由!” 那,也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 闻袁修月所言,颜妃缄默不语,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到棋盘上。 见她如此,袁修月便也不再多言,只安安生生的,静心与颜妃下着棋。 人都说,棋如人生! 有时从一个人的棋路,便大约可以看透这个人的为人如何。 就如当初在麗山寺院,她只看了棋盘一眼,便怀疑正在与独孤辰下棋的,有可能便是离萧然。 但是此刻,颜妃那泼辣的棋路,与她温柔端庄的外表,可是极其不符的。 半个时辰后,一盘棋终是以袁修月胜得半子而落幕。 看着棋盘上自己只因半子而功亏于溃的局面,颜妃不禁有些无奈的轻叹着摇着臻首:“娘娘的棋路,总是出人意料,臣妾实在不是对手!” “非也!非也!”淡笑着勾了勾唇,袁修月凝眉看向颜妃:“本宫觉得妹妹的棋,下的那才叫高明,不成不成,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得与本宫再杀几盘,直到本宫尽兴为止!” 闻言,颜妃不禁微拧了拧眉。 抬眸迎上袁修月的眸子,她轻笑着看了看边上的更漏,弯唇笑道:“娘娘,现在眼看着就要到午膳时辰了。” “那有何碍?” 对颜妃笑笑,袁修月抬眸对汀兰道:“去瞧瞧后方的午膳做的如何了?现在便传膳!” 闻言,颜妃眉心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但下一刻,在袁修月看向她时,她却展颜笑对。 时候不长,司膳的宫人便将午膳送到了辇车上。 一顿午膳吃下来,袁修月时不时的与颜妃谈笑着,用的倒也还好,但颜妃却只进了一点点,仿若嚼蜡一般,不知膳食滋味。 午膳过后,汀兰便又将保胎药端来上来。 看着袁修月不以为然的端起药碗,一鼓作气便将汤药喝完,颜妃不禁轻笑着问道:“娘娘的身子,还是不好么?” 闻言,袁修月淡笑了笑,便接过汀兰递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小口。 片刻之后,待口中苦涩退去,她方才喝了口水漱口。 将漱口水吐了,袁修月这才对颜妃轻笑道:“这是保胎之药!” 闻言,颜妃面色微变,就连她多年以来,一直都挂在嘴边的浅笑,也于瞬间消弭无踪! 将颜妃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袁修月轻笑了笑,便吩咐汀兰撤膳,再摆上棋局! 她知道,此次颜妃前往南陵,只是为了探亲,一直都不曾上过巍山,而她应该不知她有孕一事,但因为她那可恶的父亲,此刻即便她尚不曾回宫,离灏凌也一定会将她怀有龙嗣一事诏告天下,以求保住她的皇后之位。 是以,即便知道,这宫中的孩子,素来最难生养,但她怀孕一事,一定瞒不住,她也不想隐瞒。 不过,话说回来,此刻颜妃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看样子,她是真的不知她怀孕之事。而她怀孕之事,也确实有打击到她, 怔仲半晌儿,颜妃微抬眸华,见袁修月正在看着自己,她唇角轻牵着,自锦榻上起身,再次对袁修月垂眸福身:“臣妾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娘娘得此一子,必然否极泰来!” 闻言,袁修月眸中含笑,“承蒙妹妹吉言!” —— 午膳过后,棋局仍旧在继续。 只不过接连下了两局棋,颜妃不是输一子,便是输个半子,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然下到第三局。 看着棋局上密布的棋子,颜妃唇角轻勾,凝眉左右看又看,到底再次缴械投降,将手里的棋子放回罐中:“皇后娘娘棋艺精湛,臣妾认输了!” 闻言,袁修月深凝她一眼。 低眉瞥了眼棋盘上的棋局,她悠悠一叹,而后伸手敲了敲后背:“下了一下午的棋,本宫也有些累了,我想着妹妹心中定然也不轻松,今日便这么罢了!” “是!” 如获大赦一般,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颜妃起身对袁修月福下身来:“既是皇后娘娘累了,便早些歇着,一切以龙胎为要,臣妾……先行告退!” “嗯!妹妹先去吧!” 对颜妃轻笑了笑,袁修月目送她起身离开。 待颜妃一走,汀兰便转身看向桌上的棋盘,见棋盘上颜妃这次输了一子半,她不禁微蹙了蹙眉,道:“颜妃娘娘的棋艺,果真比不上娘娘,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你错了!” 眸色闪烁不定,袁修月透过辇车上的镂空雕窗,看着颜妃上了自己的马车,淡淡叹道:“正是因为她的棋艺太过精湛,所以每局棋的结果,才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闻言,汀兰神情微变。 转头看了汀兰一眼,影子轻蹙黛眉:“娘娘的意思是……颜妃娘娘今日与娘娘下了多半天的棋,便算了这多半天的棋?” 轻笑着,袁修月对影子点了点头。 同是轻蹙着眉头,汀兰叹道:“若果真如此,这颜妃今日岂不累惨了?” “这才是她的厉害之处啊!” 唇角虽然仍旧轻勾着,眸色却越发深邃了,在心中暗叹此女心思缜密,高深莫测,袁修月在锦榻上躺下身来,缓缓闭眼道:“待本宫养精蓄锐,明日再与她下过!” 闻她此言,汀兰和影子相视一眼。 此刻,她们二人既是同情颜妃,又佩服袁修月。 她们同情颜妃,是因为颜妃这几日一定每日都会因为算棋而被累个半死,佩服袁修月,则是因为,此次回京,待到了离国,前朝后宫的压力,便会纷涌而至,那种重担和压力,是难以想象的,但她此刻却仍可不以为然的,好好吃,安生睡,闲来了与颜妃下棋! 接下来,一连数日,袁修月都会命人传颜如雪到自己的辇车内下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来日,直到后来颜如雪一时染了风寒,怕传染了她,这才结束了自己的噩梦! 之余颜如雪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袁修月不想去追究,因为她不想拿自己和孩子的健康来开玩笑!而此时,她亦然出现了孕吐现象,每日进食必吐,以清晨最重。 经过一连几日的孕吐,莫说汀兰和影子看着心疼,她原本刚刚养到红润的脸色,再次苍白削瘦下来。 如此,又过了几日,时近八月,天气不再炎热难耐,辇车也终是距离离都越来越近。 远远的,探身向外望了望,看着离都高耸巍峨的城墙,汀兰不禁面露喜色的回头对袁修月喊道:“娘娘,我们快到了,京城就在前面了。” 见汀兰高兴的像个孩子似得,躺卧在锦榻上的袁修月,不禁弯唇笑了笑:“既是到了,便与本宫更衣吧!” “是!” 轻点了点头,自窗前回到榻前,汀兰从边上的衣柜里,取出一件山河裙,低头对袁修月道:“娘娘的凤袍,上次在断崖的时候,破损了个大洞,今日娘娘初回宫,就穿这件山河裙如何?” “也好!” 淡淡一笑,袁修月暗暗咽了口酸水,由汀兰扶着起身。 时候不长,山河裙穿在身上,袁修月任汀兰与自己净面梳妆,而后也缓步窗前,看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离都。 此次,从巍山一路向北,直至今日抵达离都,她一直都不曾提过离灏凌的名字。 因为,她怕提起他,便会让自己陷入那永无止境的思念之中。 但是此刻,看着前方那座巍峨的古城,她的心却跳的越发欢快了。 虽然,她知道此刻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并未是好事,但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有她深爱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 只要,她离得那座城池近一些,便也就离他又近了一些。 她,真的想他了! 在窗前站了许久,袁修月的视线,一直都凝注在离国都城之上。 但是,车辇越是往前,她的视线,便越发沉静,直到最后她眼中的那抹沉静变幻为凝重之时,她兄长袁文德的声音,也已然在辇外响起:“影子,暂时不要让娘娘出来!” 闻言,影子不禁上前一步,行至袁修月身前便要扶着她坐回榻上。 但,当她朝外望了一眼之后,不禁眸光大骇! 早前,她们便已然飞鸽传书,通知皇上袁修月今日便会回京。 但是此刻,袁修月回来了,离都的城门,却紧闭的严丝合缝,除此之外,在离都门外,竟还有诸多朝廷重臣,一字排开挡在在袁修月驾前朗声高呼:“袁成海谋逆反叛,皇后娘娘难辞其咎,酌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袁成海大逆不道,叛乱朝廷,皇后娘娘身为袁氏女,其罪难免,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家国仇恨 67 巍峨的都城门下,众臣之语如雷贯耳,使得辇外的袁文德面色大变,而辇车里的汀兰和影子,也都是一脸震惊的变了脸色! “驾!” 驭马行至众人面前停驻,袁文德面色阴沉的俯视众人,听众人口口高呼,让袁修月自裁,他不禁冷笑出声:“枉你们身为臣子,竟妄想以下犯上,逼皇后娘娘自戕,尔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当诛九族!” “袁文德!” 一声冷喝,自众人中步出一人,此人一身湛蓝色官服,乃是贤王身就太子时的老师,是为三朝老臣,名唤闫云涛,只见他几步上前,无惧袁文德的危势,清冷说道:“如今你父袁成海投靠安氏一族,叛乱朝廷,害我离国子女民不聊生,你还有何面目执掌我离国三军,这里自也容不得作威作福!” 有他一人站出,便有第二人,有第二人便有第三人,时候不长,原本守在城门下的一众朝臣,纷纷上前挡在袁文德马前,无惧他手中长剑,高声呼喊道:“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娘娘!” 辇车里,汀兰望了眼城门下的一众臣子,声音里尽皆无法隐去的惊惧之意,回眸看向一边神情莫测的袁修月,她又惊又急的颤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袁修月转头看了汀兰一眼,不禁淡淡笑了笑,“此行归来,本宫便已然料到,这回宫的路,不会太平坦,不过……他们让本宫自裁,莫非本宫便当真要听他们的自我了断么?” “娘娘!” 看着袁修月脸上的笑,汀兰都快哭出来了,眼眶微微泛红,她低声咕哝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也亏您还能笑的出来!” “不笑,难道要当着他们的面哭吗?如若那样,便真是顺了他们的心思了!”微微转身,看向身边的影子,袁修月对她伸出手来:“嫂嫂,汀兰胆子小,都快吓哭了,现在你与本宫到外面会会他们如何?” 低眉看着袁修月身来的手,影子眉心轻皱,暗沉一口气,她微微颔首,而后伸手手臂,任袁修月搭在腕上:“无论刀山火海,影子都愿意陪娘娘出去闯上一闯!” 闻言,袁修月弯唇浅笑,吩咐汀兰好生在辇车里待着,她和影子一起一步步朝着辇外走去。 袁修月甫一步出辇外,随驾的首领太监便高声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只这一声唱报过后,原本还一直高呼让皇后娘娘自裁的一众人等,纷纷噤声,一双双眸意难辨的眼睛,齐刷刷的望向辇车所在的方向,终至落在袁修月身上。 今日的袁修月,头戴凤冠,身着一袭素白染墨的山河裙,远远的放眼望去,虽见她面色苍白,身量纤弱,却不失皇后威仪! 眸色微冷的睇着远处的一众朝臣,袁修月一手搭在影子腕上,一手置于腹前,缓步向前走去,不多时,于众人身前不远处站定,她冷凝的视线,也已然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她的视线,虽是无声无息,但却胜过千军万马。 在她无声的注视下,众人之中,竟无一人出声,他们此刻,竟一时忘了此前不断高喊的那句话! “众位大人……” 终是,将众人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袁修月的唇角噙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语气温雅中透着淡然:“无论本宫出身为何,此刻却仍是皇上的正宫,你们见本宫而不行礼,莫不是也想与那袁成海一般,谋乱忤逆,行大逆不道之事么?” 此刻,袁修月未曾继续称袁成海为父,只直呼其名,而她与众人扣的这顶帽子足够大,而众人在听了她的话后,莫不是面色尴尬的变了变! 见众人如此,袁修月不禁冷笑了笑。 转头看向众人以之马首是瞻的闫云涛,她轻挑眉梢道:“闫阁老,枉你饱读圣贤之书,却也是不识礼法之人么?” 闻言,闫云涛脸色丕变! 但凡读书人,最见不到别人说他们不识礼法,枉读圣贤书! 是以,此刻听了袁修月的话,他不禁轻哼一声,抬眸看向她,并面色铁青道:“袁家勾结叛逆安氏一族,妄想篡夺天下,老夫只因饱读圣贤之书,才知何为奸佞,何为忠良!” 回眸看了眼身后众人,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对众人大声喊道:“各位大人,你们可是忘了,我们今日紧闭城门于此,到底所为何事么?” 闻言,众人皆都一一回神。 抬头看向袁修月,他们非但不跪,反倒再次齐声高喝“袁氏一族叛乱,罪不容诛,作为袁氏之女,皇后娘娘罪无可赦,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见状,影子心下一凛! 再看袁修月,却见她唇角笑意依然,淡淡的,似是根本无惧于他们! 在众人高呼之后,袁修月轻轻一叹,有些无奈的蹙起眉头,转身便要重回车辇:“看来我离国朝中,果然用了一群不识礼法,大逆不道之人!” 不识礼法,大逆不道! 只这八个字,便让一众人等眉头直跳,险些再次跳脚。 再次抬眸,看向袁修月,闫云涛颤声道:“皇后娘娘,你休要侮辱我等读书之人……” 闻言,袁修月微微转身,回眸凝向闫云涛,没头没脑的问道:“闫大人,你方才称本宫为何!” 经袁修月此一问,瞥见袁修月眸中精光,闫云涛神情一滞! 怔了半晌儿,见闫云涛不语,袁修月转头看向影子:“方才闫云涛称呼本宫什么来着?” 影子会意,轻弯唇瓣,以众人都听的到的声音,朗声说道:“回娘娘的话,闫大人尊娘娘为皇后娘娘!” 影子此言一出,众人莫不再次变了脸色,唯以闫云涛的脸色最是难看! 胡须微翘,他瞳眸圆凳着颤手指着袁修月:“你……你……” “本宫如何?” 飒然转身,原本平淡无奇的眉目,却如电一般,袁修月眸色暗沉的凝着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闫云涛,冷笑的将视线从他和众臣身上一扫过而过,她方冷淡说道:“你,还有你们,个个口口声声高喊着,请皇后娘娘自裁,却又见了本宫不与行礼,枉你们全都饱读圣贤之所,本宫说你们不识礼法,大逆不道,难道有错么?” 闻袁修月一席话,在场众臣的脸色皆都青一阵白一阵,好似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低眉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底,袁修月对影子微微挑眉。 接受到袁修月传来的讯息,影子唇角几不可见的轻勾了勾,沉声喝道:“各位大人直到此时,还不向皇后娘娘行礼吗?” 只她一语落下,原本僵在原地的众人,不禁皆都又变了变脸色,在脸色一连三变之后,他们终是对袁修月跪地行礼!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 闻声,袁修月下颔微扬,神情冷淡的看向仍是一直不曾对自己行礼的闫云涛:“闫大人……你不打算与本宫行礼么?”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在与袁修月对峙片刻后,闫云涛嘴角抽动着,终至单膝跪地,但是只一礼之后,他便再次沉声高喊:“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他一语刚落,跪在地上的重臣,也都再次高呼,请袁修月自裁以谢天下! 见他们又是如此,听着他们震耳发聩的高呼声,影子的脸色变了,袁文德的脸色亦黑沉一片,反倒是袁修月一脸淡然的直面闫云涛,而后又轻飘飘的扫了眼众臣身后紧闭的城门,凉凉叹道:“看样子闫阁老和这些大臣,今日是一心要本宫死啊!” 闻言,闫云涛低头沉声:“皇后娘娘的父亲,投靠安氏一族,于我离国南部兴兵叛乱,如今我等为免皇上后顾之忧,也为皇后娘娘不必左右为难,只得如此行事,还请皇后娘娘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 早已料到闫云涛会是如此言语,袁修月轻轻一叹,眸中思虑深远:“好一句以大局为重!”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并不觉得为难! 一点……也不! 见袁修月半晌儿不语,生怕她会被这些老家伙给说动了,影子轻动了动手臂,影子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娘娘?!” “嗯?” 轻应一声,对上她担忧的眸子,袁修月淡淡一笑,“你放心,本宫不会因闫阁老的几句话,便被说动,真的选择自裁,那样该多疼啊!” 闻言,闫云涛脸色陡的一黑:“皇后娘娘,你……” “本宫如何?今日之事,是你们要为皇上断后顾之忧,却并非皇上的意思吧?!”迎着闫云涛气急败坏的眸,袁修月轻笑了笑,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眉梢轻抬:“闫阁老该是知道的吧?本宫如今怀有皇上的龙嗣,若本宫今日被你们逼的自裁,你们便是谋害龙嗣的刽子手!” “皇后娘娘!” 眉头紧皱着,闫云涛颤声说道:“我等并非是要谋害龙嗣,而且这后宫之中任何一个女……” 第二百二十章 家国仇恨 68 “闫阁老可是要说,这后宫之中,任何一位娘娘都可以为皇上诞下龙嗣?”打断闫云涛的话,袁修月哂笑抬眸,低眉蔑视着他:“皇上登基六年,一直膝下无嗣,你以为任何一个女人都可得到他的眷顾,为他诞下皇子么?” 被袁修月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道出,又怒而反问,闫云涛面色微变,气极轻颤道:“老臣算是看出来了,皇后娘娘一早就打算利用腹中皇嗣牵绊皇上,让皇上放过你袁氏一族!” “这话……是闫阁老说的,本宫可没说!” 淡淡一笑,袁修月不看闫云涛,而是转身对影子吩咐道:“去与本宫搬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将华盖移来,再请了颜妃娘娘……今儿本宫就在这儿坐着喝茶下棋,但偏偏不自裁,就看这些大人们,有没有人胆敢上来谋刺本宫!” 她此言一出,闫云涛脑中隆隆作响,险些没背过气去。 但他生气归生气,却着实不敢真的上前对袁修月动手。 莫说此刻,她身边跟着一位大将军,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谋害皇后和皇嗣……但是这两个之中的一个罪名,便足够诛杀九族了! 此刻,莫说他不敢,在场众人,如果有一人敢的话,他们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在这里逼她自裁! 他原以为,他们封了城门,不让袁修月进宫,她袁在他们步步紧逼之下一定会选择自我了断!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若是别的女子,此刻遇到这种阵势,早已被吓的花容失色,失了自己的分寸。 但她却偏偏不同于一般女子。 她不但迫他们一众下跪,舌战的他无言以对,竟还老神在在的要在这里下棋喝茶,这简直……快要把他气死了! —— 不多时,影子果真如袁修月所交代的那般,命人移来华盖,搬了桌椅,并摆上棋局,还请来了颜妃,与她一起在城门前喝茶下棋,仿佛直接将闫云涛等人当成了空气一般,不闻不问,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夏末的天,虽比盛夏时凉爽不少,但艳阳高照之处,却仍是十分炎热的。 是以,一众朝臣在烈日的照耀下,除去武将出身者,个别人则早已满头大汗,渐露不支之色! 再看袁修月…… 此时的她,于华盖下,边喝着茶,边神情怡然的与颜如雪在棋盘上厮杀着。 眸华轻抬,瞥着袁修月微翘的唇角,颜如雪侧目睨了眼边上一意孤行的众多朝臣,一边低头落子,边满是好奇的轻声问道:“皇后娘娘难道不怕么?” “怕!” 低眉敛目,细细观察着棋局,袁修月捏着棋子落于盘上,抬眸对上颜如雪满是探寻意味的双眸,她无奈笑道:“他们此刻一心要本宫自裁,若本宫怕了,便要依了他们,那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死!” 轻轻的,又浅啜口茶,她接着说道:“既是怕会死,不怕能活,本宫还怕他们作何?” 闻言,颜如雪眸色微闪了闪。 转头看向不远处紧闭门扉的离都城门,她拧眉说道:“可如若如此僵持下去,他们不肯退步,皇后娘娘也进不了京城啊!” 今日,他们既是不想让袁修月进城,那其它的城门此刻应该也是紧闭的。 不过,她并不着急。 因为这些人所针对的,并不是她! 她只是好奇,袁修月接下来的命运,该是如何! “颜妃妹妹何时见过……哪国的都城会日日紧闭门扉?”抬眸凝了颜如雪一眼,袁修月无所谓的轻笑了笑道:“这城门,本宫不走,平明百姓也得通行不是?” “娘娘……” 轻动了动唇,颜如雪眉头拧的更紧了:“难不成娘娘要这般与他们干耗着?” 见她一脸沉思摸样,袁修月轻声叹道:“妹妹在替本宫担心么?” 闻言,颜如雪拿着棋子的手微顿了顿,随即苦笑着轻道:“纵然臣妾担心娘娘,又有何用?如今是众臣相逼,臣妾人单力薄,什么都不能为娘娘做,臣妾担心娘娘,更担心娘娘腹中的皇嗣,娘娘方才不是还说……皇上登基六年,一直无嗣啊!” “原来妹妹果真是在担心本宫,还有……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啊!”淡淡的笑着,袁修月轻弯红唇,抬眸看了看头顶的天色,见天空蔚蓝,偶见白云朵朵,她眸色略有迟疑的转头看向影子:“与皇上飞鸽传书的信鸽,可飞回来了?” 闻言,影子秀气的眉头,不禁轻轻皱起。 那信鸽,自飞出之后,便一直未归! 看到影子轻轻皱眉的动作,袁修月心下苦叹一声,脸上的笑容不禁渐渐敛去。 睇见她微变的脸色,颜如雪轻颦眉心对影子吩咐道:“还不赶紧去瞧瞧那信鸽儿飞回来了没?” “是!” 轻轻颔首,影子轻蹙着眉心,转身便要向后方走去。 “不必去了!” 不待影子走远,袁修月淡淡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将手里的茶盏置于桌上,她轻弯了弯唇,看了眼此刻依然挡在众臣身前的袁文德,而后无奈叹道:“那信鸽是哥哥一手养大,素来书信送到,鸽子便会飞回,总是万无一失,如今既是有去无回,想来凶多吉少了!” 闻言,颜妃脸色不禁变了变,大有花容失色之意! 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掉落棋盘之上,她眉头轻轻蹙起,妩媚的大眼中尽是忧虑之色:“若果真如娘娘所说,皇上今日岂不是不知娘娘回来?” 听闻颜妃此言,影子的脸色也变了变。 此刻众臣相逼,她们进不了城,若皇上不知她们今日回来,莫不是她们果真在这里与这些人干耗着?! “没有收到飞鸽传书,皇上自然不会知道本宫今日回来!”低眉轻叹道:袁修月将颜妃落在棋盘上的棋子,略微正了正,一脸好笑的说道:“落子便不能悔棋,妹妹这步棋走的真好,现在轮到本宫了!” 见她如此,颜如雪心神微怔,瞬间花颜白变! 而影子则不禁轻皱了皱眉头:“娘娘……” 纵然一向冷静自持的影子,此刻都已然心急如焚,可袁修月却仍是一脸淡定从容,仿佛天塌下来也有高人顶着一般! 这使得她唤出的那声娘娘,语气略有不善! 闻言,袁修月不禁微蹙了蹙眉。 回眸对影子轻笑了笑,她眸色微微泛着深意,而后抬眸望了眼不远处巍峨的帝都城楼,凝着城楼上迎风招展的旌旗,她轻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放心,皇上会来的,只要他得到消息,便一定……会来的!” 口中,如是轻轻喃喃着。 袁修月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 巍山之上,他离别时的话语,她此刻仍旧言犹在耳。 她相信,纵然这世间有再多波折,他也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她和他们的孩子,而在此之前,她要做的便是先保全自己,等着他赶来! 此前,纵然他未曾收到飞鸽传书。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强! 就如此刻,大臣门声声高喊着让她自裁谢罪,城里的人,看不到难道还听不懂么?是以,在京城之外,大臣与皇后对峙的消息,该是早已传遍城中大街小巷。而在这巍峨的城门楼上的士兵,也该有心向于他的,早已赶到宫中与他报信!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信鸽不曾飞回,也没关系! 她此刻要做的,便是等! 等他…… 来接她回宫! 等他…… 来保护她们母子安危! …… 时近正午,城门依然紧闭! 天空中,烈日灼热,城门前的众人,则早已被汗湿了官袍,远远望去难免凭添几分狼狈。 不多时,汀兰和一众宫人,便将精致美味的午膳端了上来,并呈于桌上,开始伺候袁修月进膳。 远远的,看着众人满头大汗,却仍旧坚持的样子,坐于华盖下的袁修月,不禁轻勾了勾唇角。微抬眸华,她看向自己的兄长,淡笑着轻声唤道:“大将军,外面天热,本宫这里有上好的凉茶,还有刚做好的酸梅汤和诸多美味,清凉爽口,你赶紧过来先尝尝!” 闻她此言,众臣心中莫不叫苦不迭! 此刻的他们,又渴又饿,袁修月这时让袁文德过去又吃又喝的,根本就是在狠狠的刺激他们啊! 不仅是刺激他们的胃,还刺激他们的心! 最要命的是,袁文德在听到她的话后,便大声应了一声,随即驾马回返,也坐于华盖下,开始喝茶吃点心,见他吃的畅快,在场众臣之中,不禁有人艰涩的咽了咽口水。 见他们如此,闫云涛不禁怒骂出声:“没出息!” 被他如此一骂,众人连忙神情一肃,随即再次高唱起方才停歇了不长时间的那句话:“袁成海叛乱谋逆,臣等恭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百姓子民!” 闻声,袁修月轻笑了笑,随即问着汀兰:“膳车上的酸梅汤还有多少?”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忘情蛊 1 “今儿个做的多些,还有半锅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袁修月,汀兰恭身问道:“娘娘问这个作甚?” 轻轻一笑,袁修月轻道:“闫阁老和诸位大人也该口渴了,你此刻便命人将酸梅汤盛到碗里,送到各位大人面前,让他们解解渴!” 闻言,颜妃眸色微闪了闪,却是不语,只低头继续喝着碗里的酸梅汤。 而汀兰则娥眉微蹙,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皇后娘娘,他们要逼您自裁,你这会儿怎还去管他们的死活?” “他们对本宫不仁,本宫却不能对他们不宜,不管怎么说,本宫是皇后,这离国的臣民,也都算是本宫的子民,本宫对他们好,合着也是应该的!” 轻叹着对汀兰摇着臻首如是说道,袁修月又对她勾了勾手指。 见状,汀兰忙附耳上前。 在汀兰耳边低语几声,见汀兰含笑点头,袁修月不禁轻笑着摆了摆手,待汀兰一走,她转头问着不远处的闫云涛:“闫阁老,你说本宫方才这话,说的对不对?” 忽然见她如此问着自己,闫云涛面色一怔! 想着她此刻竟还有如此气度,他心思稍软,却仍是倔强的伏下身来,不依不饶道:“若皇后娘娘心疼臣等,还请皇后娘娘自裁,也省的我等如此受罪!” 闻言,袁文德温和文雅的面庞终是闪过一丝不耐烦! 霍然起身,他唰的一声抽出宝剑,大步朝着闫云涛直逼而去:“闫云涛,你休要欺人太甚!就你今日所为,就算死千万回也不足为惜!” 语落,他的宝剑,已然架在闫云涛的脖子上。 而闫云涛,则目光皱紧,面色凛然道:“袁文德,你乃叛臣之子,老夫惧天惧地,却独独不惧于你,今日你若杀了老夫,老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 瞳眸怒睁,袁文德手腕一转,作势便要挥落宝剑,却忽闻袁修月轻唤道:“哥哥,若你此刻怒儿杀他,岂不是遂了他的心愿,正好与你扣上一顶滥杀朝廷重臣的帽子?而他则是为国捐躯啊!” 闻言,袁文德眸色一缓! 迎着闫云涛的略显浑浊的眸子,他冷哼一声,而后转腕将宝剑送回剑鞘,旋步重回袁修月身侧。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汀兰带着一众宫人,将盛好的酸梅汤,一碗一碗的送到各位朝臣面前,她每每送上一碗,还不忘大声吆喝着:“各位大人,一定渴了吧,这酸梅汤生津解渴,此刻用着最是爽口,皇后娘娘大人大量,对你们以德报怨,你们也莫要硬撑了,赶紧喝些吧!” 汀兰的话,说的直叫众人汗颜。 听着她的话,袁修月不禁唇角轻勾着,一副想笑,却又极力忍着不笑的样子。 本来,她给的东西,人家就不会喝。 此刻经汀兰如此宣扬,这些人只怕是渴死了,也不会去碰她送的那些酸梅汤! 不多时,汀兰的酸梅汤发放完毕,已然在众人面前分别摆放上一碗酸梅汤。 不过,那些酸梅汤,只是在那里摆着,那些朝臣即便渴的唇角干裂,却也只是望汤止渴,谁都不曾,也不敢去喝一口! 看着众人一副望酸梅汤解渴的悲苦模样,颜如雪轻勾了勾诱人的唇瓣,不禁轻笑着看向袁修月,眸色微深道:“皇后娘娘是故意的!” “哦?” 转睛迎上颜如雪灿白命令的眸子,袁修月眉心微蹙道:“本宫好心好意的让诸位大人解渴,怎地到了妹妹这里,倒成了本宫是故意的?本宫故意什么?难道出好心做好事,倒也成了不是了?” 闻言,颜如雪轻轻一笑,随即轻垂臻首,低头叹道:“有的时候,有不一定就比没有好,这些大人从一开始与皇后娘娘的便是对立的关系,他们自然不会喝皇后娘娘给的酸梅汤,不过此刻他们口渴难耐,娘娘却大方的各赐了一碗酸梅汤,这俗语不是说的好么?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今日若他们喝了这酸梅汤,便不能再继续让娘娘自裁,若一一坚持自己的意思,便要忍耐着口渴之苦,只看着眼前的酸梅汤,却不能喝上一口……如此一来,娘娘的这碗酸梅汤,对这些大臣而言,便是常人难忍的折磨啊!” 听到颜妃的分析,袁修月明亮的眸子,不禁微微眯起。 浅啜了口酸梅汤,她将汤碗放下,拧眉说道:“妹妹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听到她的话,颜如雪心下暗惊! 眸光微敛,她微抬眸华,见袁修月含笑将视线转向了一边,她攥着帕子的左手,不禁轻颤了颤。 用过午膳,汀兰便又与袁修月端来了保胎药! 眉心微拧着,将保胎药端起仰头喝下,袁修月面色难看的咂了咂唇,刚要将药碗递回给汀兰,却见紧闭了一上午的京城大门,吱呀一声自里面打开一道缝隙。 初时,她以为是离灏凌来了。 随即便跟着站起身来,但是很快她便发现,从城门走出的两人,并非离灏凌,且正一前一后,快速朝着她们所在之处奔来。 这两人,皆都身着太监服饰,但袁修月却从不曾在宫中见过。 就在她凝眉深思之际,却见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高抬着手中明黄色的卷轴,高声喊道:“皇上有旨,袁成海谋篡叛国,皇后身其次女袁氏修月,失德失才,难逃罪责,着今日废黜其后位,赐鸠酒一盏,勒令当下自行了断——钦此!” 闻言,袁修月眉头紧蹙,与她同行的所有人皆都神情剧变,就连颜如雪也是一脸怔然! 就在众人一片怔仲之际,便见走在后面的那个小太监端着一壶鸠酒上前,直至袁修月,垂首轻道:“皇后娘娘,请吧!” 只他一语落,方才还鸦雀无声的城外,一时间嗡然作响! 城门下的那些朝臣,一个个交头接耳,好似打了一场打胜仗一般,人人面露喜色,欢欣鼓舞! “皇上怎么可能……” 看着太监手中的圣旨,袁文德脸色黑沉,握着宝剑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而此刻,站在小太监身前,袁修月亦是怔怔半晌儿,一直不曾言语。 她的视线,自小太监手里的鸠毒之酒掠过,又停落在另外那名太监手中的明黄色的圣旨上,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娘娘!” 面色惨白一片,汀兰既心疼,又心焦,生怕袁修月一个支持不住,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皇后娘娘,请!” 见袁修月向后退了一步,小太监便立时向前逼近一步,并将手中端着的鸠酒送到她的面前。 见他如此,袁修月唇角轻勾着,颤抖着伸手,将托盘上的鸠酒缓缓端起。 “娘娘!” “皇后娘娘!” “丫头!” …… 看着袁修月端起毒酒,袁文德、影子和汀兰,几乎同时出声喝斥,而袁文德则一步上前,握住她端着毒酒的皓腕不停摇头:“这酒……你不能喝!” 见他二人如此,沉寂许久的闫云涛再次开口道:“袁文德,你难道想要抗旨么?”微抬双手,于空中拱抬,他不无得意的朗声说道:“皇上圣旨有云,命袁氏修月以毒酒当下自行了断!” 闻言,袁文德眸色一立,转头怒向闫云涛:“云涛老儿,你还真是咄咄逼人,本将军现在要了你的狗命!” “哥哥!” 转拉着袁文德的手,袁修月眸色微暗的对她摇了摇头。 今日,若闫云涛一方动手倒也罢了,若她哥哥先行动手杀了闫云涛,事情只怕更难收场! “丫头……” 痛心疾首的看着袁修月,袁文德面露急色,扯了扯她的手腕:“哥哥现在便带你走,远离这里的一切,只要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一根汗毛,也没人可以挡住你我兄妹二人!”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颤了颤,终是莞尔一笑:“哥哥可是要与我一起过那执剑走天涯的好日子?” 见她此刻竟还在笑着,袁文德不禁蹙眉! 也就只有她,还能笑的出来吧! “我也一起走!” 就在袁文德蹙眉之际,影子上前一步,站在袁修月身前,眸色坚定的看向袁文德:“如今我已是你妻,你去哪里都该带上我!” “好!” 知影子愿意随着自己亡命天下,袁文德不禁感慨应声。 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袁修月不禁又笑了笑 “娘娘去吧,奴婢不会拖累您的。”见袁文德夫妇都表了态,汀兰也一步上前,拉住袁修月的另外一只手,作势便要抢过袁修月手中鸠酒。 “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舍你们流亡江湖,更不舍你们大义赴死!”唇角一勾,躲过汀兰探来的手,袁修月轻笑了笑,旋即低眉敛目,凝着杯盏内因她呼吸而拂动的丝丝涟漪,片刻之后,她深吸口气,不由挑眉轻叹:“好一杯鸠毒烈酒,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见她对着毒酒兴叹,在场众人皆都屏息以待。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忘情蛊 2 但,袁修月并未如他们所料一般,乖乖饮了毒酒自行了断,而是冷笑一声后,手臂骤然抬起,然后啪的一声脆响,将毒酒掷落于脚下的青石路面上…… “你……” 没想到袁修月到了这等地步,竟仍会如此,手执圣旨的那名太监,面色陡然一变:“你竟敢违抗圣旨?” “圣旨?” 冷哂一笑,袁修月看向方才宣旨的那个太监,出声冷道:“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不是姬恒么?今日来与送本宫上路的,合该是他呀,你又是哪颗葱?” 被他如此一问,那太监神情微变,却仍是壮着胆子道:“咱家是宫里太后新任的夜溪宫总管,你不认识我,一点都不足为奇!重要的是,你总该认识咱家手里的东西!” “东西?” 知他指的是他手里那道从始至终一直卷着的圣旨,袁修月冷笑了笑,上前一步对着那太监伸出手来:“皇上的笔迹,本宫最是清楚,你将你手里的圣旨拿来,让本宫瞧瞧,若这圣旨是真,本宫不用你逼,便会自行了断,若圣旨是假……”眸色渐狠,袁修月眼中冷冽之色一览无遗:“本宫不只要诛你九族,连你身后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本宫也会挖出来……一片片割了他的肉,拿去喂狗!” 或许,现在的形势离灏凌要保全她,会费上一番周折,但绝对不会是今日这般结局! 她从来都知,世上之事,从来世事难料。 就如离萧然,即便离灏凌一心要保全他,他却仍旧发生了意外。 是以,今日在这些欲要置她于死地之人的面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觉得有多意外! 不过此刻,又是圣旨,又是毒酒,她却觉得有些荒唐了! 莫说,离灏凌一定能保全她和孩子。 即便,他保全不了她,也一定会容她生下孩子! 可现在呢? 一道圣旨,一杯鸠毒之物便想要让她乖乖赴死么? 他,绝对不会,以如此方式,来了结她的性命! 迎着袁修月阴狠的眸,听着她冰冷话语,太监的身子,忍不住轻抖了抖! 心惊胆战的后退两步,他对身后众位大臣,和负责戍守城门的官兵吼道:“皇上圣旨以下,废后袁修月抗旨不遵,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她拿下,就地正法!” 那名太监此言一出,闫云涛见有圣旨在,不再畏首畏尾,当即出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身后众臣和守城的官兵,皆都跃跃欲试。 “云涛老儿,到底谁是乱成贼子还不一定呢!”袁文德冷哼一声,唰的一声冲出宝剑,将长剑直指向天:“誓死保护皇后娘娘!” 有他一声高呼,负责护送袁修月的一众禁军,也都纷纷亮剑,高声响应:“誓死保护皇后娘娘!” 人,都有私心。 袁文德自然也有! 只不过他的私心,与他对朝廷的忠心并无违背,他求的只是更好的保护好皇上和自己的妹妹,是以,今次远赴三国峰会的禁军,尽皆他的亲随,人人以他马首是瞻! 袁文德是谁,那是离国的大将军。 名将手下,素来没有弱兵。 是以此刻,见他与兵士皆都刀剑出鞘,挡在城门前的一众朝臣,也都瞬间变了颜色。 但只是片刻,便听一阵不远处马蹄声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自三军大营方向,有一队人马奔驰而来,而带兵之人,赫然是闫云涛之子闫刚! 见到来人,闫云涛心中大石落地。 须臾,闫刚带着一众人马,将袁文德团团围住,并冷笑出声:“大将军,许久不见,今日得罪了!” “哼!” 冷哼一声,袁文德护住袁修月,冷眼睇着距离自己不远的闫刚:“本将军以为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到了!” 按理说,文士之后,也该是文官,但闫云涛之子闫刚却是个例外。 因他自小多病,闫云涛实在没有办法,便将他送去习武,这也便成就了今日的他! 此前,他本就在袁文德麾下,是一名前锋。 但今日,他却剑指主帅,好不威风! “废话少说!” 同是冷哼一声,闫刚陡然提剑看似是攻向袁文德,却是直朝着袁修月攻去! 见状,袁修月瞳眸骤缩! 心神一凛,她脚下步子一转,便躲在袁文德身后,而她身前的袁文德,则宝剑上扬,挡过闫刚的一剑,快速反攻而去。 “保护好颜妃娘娘,诛杀袁氏兄妹!” 躲过袁文德的快剑,闫刚对身后的禁军大吼一声,便与袁文德战作一团!他身后的禁军,很快便与护送袁修月的禁卫军乱战一团,一时间场面瞬间大乱。 而此刻,颜妃却已然顺势退避到安全地带。 “娘娘!” 见有人一再攻向袁修月,影子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护佑她,却因乱兵之中,有人执剑刺向汀兰,而不得不转身去替汀兰格挡。 “影子,不必管我,你保护好汀兰!”唰的一声,抽入腰间软剑,袁修月用力一甩,径直便要迎上禁军刺向自己的剑刃,但……她手中软剑,尚不曾与对方的剑身接触,便忽见一道亮光闪过,方才还攻击自己的人,瞬间便被取了性命! 骤然抬眸,望进一双深邃如海的瞳眸之中,看着马背上身着一袭玄色长衫的俊逸男子,只忽然之间,袁修月心神一颤,眼中有泪光闪烁。 “凌……” “别哭!是我来晚了!”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士兵,离灏凌眸光冷冽的抬手对着朝袁修月下毒手之人便是一剑封喉,见到她的眼泪,他暗自在心中一叹,随即微一探身,伸手圈住袁修月的腰肢,将她带到马背上,而后朝着正奋力厮杀的两方人马大喝一声:“统统给朕住手!” 离灏凌的吼声,声震长虹! 当混战一片的众人看清他的面容,不禁皆是一震,不敢有丝毫迟疑,纷纷停了下来,连带城门下的闫云涛等人,也都纷纷跪下身来,大声高呼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众人跪落一地,听他们高呼万岁,袁修月暗暗吁了口气,放任自己偎进离灏凌坚实的胸膛,感觉到紧拥着自己的手臂,和他因一路疾驰而来,那急切而火热的呼吸,她轻勾着唇角,心中那根紧绷的心弦,终是松了下来。 虽然有些晚,但他终究来了。 她本就知道,那道圣旨和毒酒,一定不是出自他手。 而她,终是没有错信了他! “此刻你们背着朕逼杀朕的皇后,还有什么脸参见于朕?你们……”低沉而蕴满愤怒的声音自离灏凌口中迸发而出,他抬剑直指众臣,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全都该死!” 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众人无不胆寒。 唯闫云涛,在静窒片刻之后,硬着头皮老生常谈道:“皇上,袁成海投靠安氏一族,谋篡我离国江山,您怎可再容他的儿女执掌后宫与兵权?” “闭嘴!” 瞳眸之中,厉光一闪而过,离灏凌冷声斥道:“自去年时,袁成海便已然与皇后断绝关系,今日袁成海投靠安氏一族,朕来日必取他性命,但你这老匹夫,仰仗是为王兄的先生,鼓动重臣在此意欲逼死皇后,意图害死朕的皇嗣,着实可恶可恨!这笔帐朕不会就这么算了!” “皇上……” 凝着离灏凌冷若冰山的俊脸,意识到大祸临头,闫云涛心神皆颤,知今日之事不会善了,他的视线微转看向离灏凌怀中的袁修月,孤注一掷颤声高呼:“请皇上以天下为重,赐死袁氏,若有她在天下众心难平啊!” 听自己父亲此言,闫刚亦知,若今日袁修月不死,他闫家老小必然性命不保! 是以,紧随其父之后,他便也垂眸拱手,对离灏凌高呼轻道:“请皇上以天下为重,赐死袁氏!” 他一语落时,他身后的禁军,同是疾声高呼! 虽然,早前在回来的路上,袁修月便已然料到离灏凌若想保全自己,必然会面临如此情形。 但是此刻真正面对时,看着离灏凌对自己的臣子所逼迫一定要赐死她,她的心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总是皱巴巴的,格外的难受!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离灏凌并不曾有过丝毫犹豫,便开口沉声喝道:“今日,朕在此起誓!只要朕一日在位,她袁修月便是朕唯一的皇后!只要朕尚有一口气在,就没人可以,让她比朕先死!”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暗,心中滋味莫名,只她白皙的纤手,轻覆上他握住缰绳的大手,其心自明! 低眸看了她一眼,却只瞥见她的侧脸,离灏凌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护住她腹部,高坐于马背之上,他身姿昂扬,将玄铁剑直直抬起,指着在场所有人,“全都给朕让开!” “皇上!” 听了离灏凌的话,闫云涛眸中震惊无比! 帝王之情,总来最是寡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忘情蛊 3 离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让哪位帝王,只与她一人为后,并护佑她一生! 但此刻,他们的皇帝,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立下如此重誓! 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深凝着袁修月平凡却淡然无波的面庞,不禁心生寒意,浑身上下从头凉到脚! 今日,若她活,则来日,他一家老小便没了生路。 “皇上……” 口中轻唤着离灏凌的名,闫云涛艰难抬步,轻颤着身子,一步一步上前。 而马背上的离灏凌,则面容冷峻,目光森冷的注视着他。 终是,在离灏凌马前站定,闫云涛细细打量着袁修月。 “妖女祸国啊!” 只忽然之间,闫云涛眸色一狠,夺过身边侍卫手中长剑,便直朝着袁修月刺去。 “娘娘!” 在汀兰的一声惊叫之中,只闻噗的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响声传来! 眸色微微睁大,看着眼前的一脸愤恨的闫云涛,袁修月只觉呼吸一窒,随即抬手捂上自己的嘴。 “朕说过,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她比朕先死!”目光冷凝的注视着双眼瞪得滚圆的闫云涛,离灏凌如是清冷的低叹一声,缓缓的,将自己手中的玄铁剑,自闫云涛身上抽离…… “皇……皇上……” 口中于瞬间涌出鲜血,随着离灏凌手中长剑抽离,闫云涛的身子缓缓倒下。 昨日,他听从他人之言,以离国社稷为重,行今日之事。 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是此刻这般悲惨下场。 他,死的不甘啊! “父亲!” 一声疾呼,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赴死,闫刚痛心疾首的呼喊出声! “任何人……都别再试图挑战朕的底线!” 声音无温,脸上的表情,亦没有一丝温度,离灏凌将手中长剑垂落,任那剑端的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而后对暗云沉声命令道:“传朕旨意,今日但凡闹事之臣,悉数革职查办,闫刚亦同!禁军亦同,全天下人但凡与皇后为敌者,亦同!” 如是,语落,他长长的在心中出了口气,而后勒紧马绳,将马匹调转过身,而后用力将袁修月拥住,双腿夹紧马肚,侧面朝着郊外狂奔而去。 “皇上,去哪儿?” 见离灏凌不曾带着自己入宫,而是朝着郊外奔驰,袁修月不禁回头仰望着他俊美的脸庞。 “月儿!”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袁修月的额际,生怕她的身子受不住,会影响到她腹中的胎儿,在奔出一段距离后,离灏凌让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随即再次驾马向前,漫无目的的向前奔跑着:“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逃吧!” 闻言,袁修月的大脑,忽然之间陷入一片空白。 耳边风声犹在,他温热的气息是那么真实,可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个美好的,只有她们的,自由自在的梦! 只一瞬间,她心中积压许久的情感,汹涌而上,直冲她的脑海,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无论如何,却再也止不住! 喜极而泣的泪,不停的自眼角滚落。 她伸出上臂,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将自己的眼泪,悉数蹭在他的前襟,嗡声嗡气的喃喃道:“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回这里!” “好!” 只淡淡的一个字,却透着无比的坚定,离灏凌轻吻她的额头,带着他一路向前! 静静的,没有再说一句话,袁修月只靠在他怀里,任他带着自己越走越远! 她的父亲,是乱臣贼子! 而她,则是乱臣的女儿。 此刻的她,比任何人都想逃离皇宫,逃离京城,逃离这里的一切,但是她不能,因为这里有他在,她的心在这里,即便逃的再远,也还是在这里…… 但是现在,他说要跟她一起逃走! 聪明如她,怎会不知,他口中虽说着逃,但他的身上却有一道无形的枷锁,一直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根本无从逃离! 不过,就算不能,她只听他这么说,便已觉有他这句话,有此刻这些许的安宁,此生便已足矣!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曾几何时,袁修月透过离灏凌臂弯的缝隙,看到了身后远远追来的暗云等人,但即便如此,离灏凌却一直不曾让马停下。 直到她再看不到那身后的人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农田不复在,他们竟然来到了一座悬崖之上,前方无路可走,一路飞驰的马儿,终是缓缓慢了下来。 将缰绳收紧,离灏凌紧拥着她,眺望眼前大好河山,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本来袁修月窝在他的怀中,便以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为乐,此刻听到他的叹气声,她不由也跟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紧拥着她的手臂,再次收紧,他温柔的轻吻的她的鬓角,深情自责道:“月儿,对不起!” 闻言,袁修月轻蹙了蹙眉,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有!” 声音低沉厚重,离灏凌低眉凝望着他,深邃的眸海之中,隐隐有些一丝惧色:“方才,若我再晚来片刻,你也许就会被他们伤到,也许会……” 蓦地伸手,捂住他的唇,也将他尚未出口的,那些自责的话语悉数截断,袁修月凝眸看他,眸中波光流转:“我现在好好的,一切都好!” “万幸的是,你一切都好!” 眸光温柔,且深邃,离灏凌弯唇而笑,忍不住俯身吻上她的唇。 山崖上,微风徐徐,山景秀美。 马背之上,袁修月与离灏凌身影绰绰,紧密相拥。 结束了长长的一个吻,他们二人相拥而坐,仰望着山间美景。 这种没有别人的时光,是宁谧的,是美好的,亦是两人谁都不忍心打破的。 是以,他们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时,看着落日的美景,和那火烧的云霞,袁修月才依依不舍的轻叹口气,低声喃道:“皇上,我们该回去了!” 纵然,再如何不想回去面对那些朝廷争斗,他们也总是要回去的。 他不能为她舍弃天下。 而他们的自由,便只有这短短的半日罢了! 感觉到袁修月的失落,离灏凌拥住她的身子,在她耳边吃着热气:“只才出来短短半日,你舍得回去吗?” “有何不舍?” 竭力让自己吸了口气,深深凝了眼落下半边的夕阳,袁修月微抿着唇,让自己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我们走吧!” 看着她强作欢笑的样子,离灏凌不禁在心中轻叹一声! 不曾吱声,他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让马儿慢悠悠的朝着山下走去。 “凌……” 见他如此速度,袁修月不禁蹙眉笑道:“来时那么快,这会儿又这般的慢,你今夜是打算让我们俩露宿荒郊么?” “如今你有孕在身,怎可一直在马背上颠簸?”轻吻袁修月的额头,离灏凌如是说道,见袁修月眉头蹙的更紧,知她一定要拿下午他来时的速度来反驳自己,他含笑扬了扬下颔:“再者而言,我视你如珍宝,又岂会让你露宿荒郊?” 闻言,袁修月眸华微抬,朝着前方望去。 见在半山腰处,竟稀疏的座落有几间民房,她不禁面露惊讶,转头看向他:“今日在城外发生了那么多事,朝中重臣必然会过问,如今你我如此不管不顾的跑出来,宫中必然乱作一团,你今夜怎么可以不回宫……” “我为何不可以?” 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离灏凌让马停在民房前,将袁修月置于马背上,而后翻身下马,再抱她下来:“那些老头子,想要让朕就范,必然会在前朝找王兄,到后宫求母后,反正即便我今夜在宫里,他们不会自己出面找晦气!” 听他此言,袁修月不禁缄默不语。 在离宫之中,唯有两人说话,离灏凌会听。 这其中,一为贤王离灏远,另外一个便是钟太后了。 如今朝中众臣,一再逼他赐死她,他今日之举,又着实让人胆寒。 不用想也知道,闫云涛实则是个替死之人,而他背后掌控一切的人,一定会在前朝给贤王压力,于后宫求太后出面。 总而言之一句话,经过今日之事,他们不敢再与离灏凌多说什么,却会让贤王和钟太后一起给他施压! —— 是夜,离灏凌最终还是没有回宫。 他带着袁修月,以夫妻之名,只道是出门游玩,一时太晚迷了路,投宿于一户民宿,并与人极好的报酬,换来一顿丰盛的晚膳。 山里的日子,平淡如水。 主家在用过晚膳之后,又闲话家常片刻,便纷纷起身回屋睡了。 而袁修月和离灏凌,则住进了西边的一间配房。 进得房内,离灏凌便让袁修月坐在土炕上,轻柔的吻了吻她,神秘兮兮道:“你在这儿等我!” “你要去哪儿?”见离灏凌转身向外走,不知他要干什么,袁修月轻蹙了蹙眉,不禁出声问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忘情蛊 4 闻声,离灏凌轻笑了笑,道:“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语落,他笑着转身,便出了屋子。 时候不长,他再次进来,手里端着一只水盆。 见她端着水盆进来,袁修月不禁微微一愕,面露讶然! “来了……”唇角微翘着,将水盆放在袁修月脚下,他含笑抬眸,眸色温润,且充满宠溺:“夫人这些时日,一路舟车劳顿,定是十分辛苦的,为夫来与夫人洗脚,有益于身体康健!” “凌……” 一时间,只怔怔的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离灏凌,袁修月心中心潮澎湃! 他是皇上啊! 是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可此刻,他却要,却要……为她洗脚! 唇角轻勾了勾,却尚不曾扬起,袁修月只觉自己眼中,氤氲弥漫! 于她恍然之间,离灏凌已然脱了她的鞋袜,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脚浸泡于水盆之中,仔细却有些笨拙的与她搓洗起来。 抬眸看她,见她眼底泪光闪动,离灏凌起身轻吻她的眼角,低声戏谑道:“傻丫头,又哭!你现在便哭的这般厉害,日后还有一辈子的工夫,你的这双眼睛若早早哭瞎了,还如何看到俊美无俦的夫君?” “我不哭!” 深吸口气,伸手拂去眼角的泪,袁修月轻点了点头:“我一定要等你满头银发时,也能看清你的容颜!” “这就对了!” 含笑点了点头,离灏凌再次蹲下身来,准备继续为她洗脚。 但,他的手,才刚伸进水盆,便听屋外传来暗云低沉的轻唤声:“皇上!” 闻声,离灏凌不禁有些头疼! 他现在有后悔,当初为何要将暗影练得这么阴魂不散了! 微抬眸,对袁修月笑了笑,他并没有打算去理会窗外的暗云,而是继续为她搓着小巧白皙的脚丫。 窗外,见离灏凌迟迟不应,暗云静窒片刻,不禁面色沉重的再次出声说道:“皇上,朝中众臣跪求太后娘娘,道是皇上若想保全皇后娘娘,便一定要赐死大将军……” 闻言,袁修月不禁面色陡然一变! 看着离灏凌的眸,略显紧张,她刚要开口出声问话,便听暗云的声音,再次从窗外悠悠传来:“太后娘娘迫于压力,已然应允此事,大将军此刻,也已然服了毒酒……” 暗云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瞬间穿透袁修月心脏,使得她心中又惊又痛,置于土炕的手也倏地收紧:“皇上,我要回宫,现在便回去!” 哥哥…… 她的哥哥…… 人语有云,关心则乱! 是以,此刻听了暗云的话,不管她如何的心思通透,却已然无法再如以往那般抽丝剥茧! “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糟糕,月儿你先不要激动!”带着水珠的双手,分别握住袁修月攥紧的手,离灏凌面色一黑,随即起身坐在袁修月身边,将她拥入怀中,而后对门外站着的暗云吼道:“你跟朕滚进来!” 闻声,屋外的暗云神情微变,但只是片刻,他便紧皱着眉心,推开房门,抬步进入屋内。 屋内,油灯燃炽,光线不算太暗。 “属下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甫一进屋,暗云对离灏凌和袁修月轻恭了恭身,便转身向外,低声道:“碧秋姑姑请进!” 听暗云唤着碧秋姑姑,离灏凌和袁修月不禁都是一怔! 于他们怔愣之际,碧秋自门外而入。 见两人相拥坐于床前,她低眉敛目的上前福了福身:“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碧秋,人唤碧秋姑姑,乃是太后身边最信任之人。 此刻,她出现在此,便该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而她带来的,也该是宫里最新的消息。 方才暗云所言,袁文德喝下毒酒一事,也该是她告知暗云的! “姑姑免礼!” 让碧秋免礼,离灏凌立即出声问道:“宫中情况现在如何?” “不好!” 镇定淡然的道出这两个字,碧秋眉目向下,视线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皇上今日手刃闫云涛,但凡闹事的大臣也皆都革职查办,奈何这人数实在太多,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左相等一众首辅大臣,有一部分去了贤王府邸,仍有一部分,在宫中静跪着,央求太后娘娘出面……” “那……”心系兄长安危,袁修月低眉看着她,拧眉轻问道:“姑姑,本宫的哥哥,可有……” “大将军确实喝了酒,却并非毒酒!”终是抬眸看向袁修月,待见袁修月的雪白的脸色,碧秋心下一惊,对她投以一抹安心的浅笑,她便再次垂首叹道:“太后娘娘说了,唯有奴婢如此与皇上和皇后娘娘言语,皇上和皇后娘娘才会立即回京!不过奴婢在这里斗胆多说一句,事情并非如娘娘所想那般,还请皇后娘娘以腹中龙嗣为重!” 这话,本是要等到离灏凌和袁修月回宫的路上再说的,可她实在怕袁修月肚子里的孩子会有个好歹,便直接明言了。 要知道,她比谁都清楚,此刻袁修月肚子里的那块肉,对她家主子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两子,一脉啊! 闻碧秋之言,袁修月高悬的心暗暗落下,希冀之色瞬间燃起,她抬眸与离灏凌对视一眼,不禁蹙紧了眉头,一时之间又哭又笑! 太后如此诓骗他们,无非是要她们尽快回宫。 如今宫中形势严峻,她对太后心中无怨! 最重要的是,她的哥哥无恙! 如此,便是最好! “既是如此,姑姑方才便该明言才是,你可知这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脸上的神情几乎冷的快要成冰,离灏凌拥着袁修月的手臂略微收紧,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对碧秋低斥一声,又狠狠的剜了暗云一眼,最后才叹声对袁修月轻道:“你可听到了,母后让碧秋姑姑告诉你,事情并非如你所想那般,这也就意味着,你大哥此时应该无碍!” 闻言,袁修月紧咬了咬唇,凝眉抬手,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哥哥武功高强,那些人让他喝毒酒,他怎就乖乖喝了?” 经她此问,碧秋不禁慈爱一笑:“启禀皇后娘娘,那些大臣一直逼太后娘娘出面对皇上施压,待太后明言保要以皇嗣为重,也要力保皇后之后,他们便又退了一步,只道若大将军自缢,袁氏一族日后不能为患,他们便不再对皇后咄咄相逼,所以太后在权衡利弊之后,只得赐袁大将军一杯毒酒,而袁大将军之所以肯喝,也是因为顾念皇后娘娘……” “哥哥……” 阴霾散去,心中终是茅塞顿开,袁修月轻叹道:“原来,母后与他的是一杯无毒之酒……” “回娘娘的话,在重臣眼里,大将军已死,那酒也不算无毒!” 神情平和的抬眸对上袁修月的如释重负的眸子,碧秋苦笑了笑的,道:“若表面上并无一丝反应,左相他们也不会相信,不过大将军喝的那酒,是贤王妃亲自调制的,既骗过了重臣,却也于性命无忧,皇后娘娘大可放心!” 知是赫连棠调制的酒水,袁修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长长的,在心中舒了口气,她心中思绪微转,其中滋味莫辩,想到太后此刻在宫中的情形,她不禁苦笑着转头看向离灏凌:“皇上,母后用心良苦,你又怎忍他被众人如此相逼?我们……回宫吧!”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 当初他说出那句,我们逃吧,根本就算不得真。 但无论如何,她今日午后,与他相拥赏景,看夕阳西下,已是额外的幸福。 而此刻,太后如此用心良苦保全她的亲人。 她也心系兄长,就算今夜他们不归,这一夜也不会睡的安稳! 那座皇宫,和那深宫里的人,终究牵绊着她们的心! 她们离不开,也逃不掉! 听闻袁修月要回宫,离灏凌眸色深沉,凝向她的于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眸,见她对着自己笑的那么苦涩,他心中幽幽一叹,却只得转头看向碧秋,“姑姑好本事,即便与皇后说了真话,却仍旧可以让朕和皇后立即回京!” 抬眸看向离灏凌,却也很快便又低头,碧秋苦笑浅道:“奴婢并没什么本事,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皇后娘娘如此,只因她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 对碧秋的话不置可否,离灏凌苦笑了下,将袁修月抱在怀中,“碧秋姑姑怎么来的?” 意会圣意,碧秋回道:“奴婢乘坐马车而来!” 闻言,离灏凌不再多言,径自抱着袁修月一路向外。 此刻,方才早已睡下的农户,早已起身,且颤巍巍的伏在门前。 见离灏凌抱着袁修月出来,他们也跟着战战兢兢的高呼着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低眉看了他们一眼,袁修月轻笑了笑,看向离灏凌:“今夜的晚膳我吃的很好!” “既是皇后说吃的好,那就看赏!” 对袁修月温润一笑,离灏凌的眼中便只容的下她一人,看赏的事情交给暗云,他抱着她,径直出了小院,登上早已候在门口的马车! 第二百二十五章 忘情蛊 5 —— 马车缓缓启动,于夜幕之中,朝着山下行去。 于马车之中,被离灏凌拥在怀里,袁修月轻掀车帘,凝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山景,一时久久无语! 终是许久之后,实在见她太过安静,离灏凌伸手扯过她撩着窗帘的手,掖进自己怀里,一副酸溜溜,且没好气的嗔道:“从上了马车,你便一直往外看,那窗外的景色,难道能比我对你还有吸引力?” 闻言,袁修月轻眨了眨眼。 见她眨眼,离灏凌竟也跟着眨了眨眼。 被他俏皮的动作,逗的发笑,袁修月轻嗤一声,随即扑哧笑出声来。 “吆喝,你还敢笑!”见袁修月发笑,离灏凌不禁作势便要挠她的痒!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没等他挠到自己的痒处,袁修月便已然缴械投降,伸手搂住的他的脖颈,她含笑轻吻他的唇,“皇上,我发现你现在越发的小气了,竟然会吃这些浮云之物的醋!” “我不管!” 轻拥着她,身子轻轻晃动,离灏凌霸道无比的吻上她的唇,沉声道:“日后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好!” 喘息着避开他霸道的索吻,袁修月莞尔点头,心中荡起丝丝甜意,抬起双手捧起他的俊脸,她凝眉说道:“惟愿君心同妾心!” “君心自当同妾心!”与她凝眉相望,离灏凌眸光闪动,似是在告诉自己,也是对袁修月说着:“今生今世,我心中有你,眼里也只会有你!” 听到他以郑重的语气如此言语,袁修月不禁展颜一笑。 凝着她的笑靥,竟觉她如此美好,离灏凌心意一动,俯身便又要吻上她的唇。 但,就在他的唇,即将覆上她的。 袁修月却略微偏头,将头枕在他的肩膀:“皇上,折腾了一日,我累了……” 怔怔的抿了抿唇,离灏凌将心中想要她的欲望压下,而后无奈一叹:“累了,便先睡会儿,等到了皇宫,朕再叫醒你!” “嗯!” 嘤嘤应声,袁修月轻瞌双眸,在他耳边低喃:“王太医说,我的身子本就不好,孩子若能得保,便是万幸,在成孕三个月之前……不可以!” 闻言,离灏凌心下一紧,抱着她的手臂,亦然收紧几分。 是啊! 不可以! 为了他们的孩子,他纵然再如何想要她,都要先忍着! 须臾,袁修月再次喃喃出声:“凌,到了皇宫,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我想去太后宫中看看哥哥。” 闻言,离灏凌不禁有些心疼的轻抚她柔密的青丝:“今夜太晚了,有孕者当早睡早起,你哥哥无碍,你明日再去看他,也是一样的。” “嗯……” 声音细弱蚊蝇,袁修月缓缓闭上双眼:“那就明日一早,你上早朝时……” 闻言,离灏凌不禁眉头皱起。 四更,他嫌太早了! —— 大约三更时,皇宫之内,宫门大开,离灏凌和袁修月说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 马车之中,虽手臂已然被枕的发麻,但凝视着袁修月沉静甜美的睡颜,离灏凌却一点都不觉的累,也没有要将手臂移开的打算。 时候不长,马车缓缓停驻。 只片刻之后,姬恒的声音便在车外响起:“奴才恭请皇上圣安,恭请皇后娘娘万安,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下车!” “姬恒!” 声音低微清淡,离灏凌掀起车窗,看了眼上方夜溪宫于月色中散发着幽光的匾额,他蹙眉说道:“皇后娘娘睡熟了,莫出声,你将车门打开便是!” 闻言,姬恒微微颔首,果真一字不言,依命将车门打开。 待车门打开之时,已然候在车外的碧秋姑姑,连忙上前将早已备好的披风,盖在袁修月身上,待一切妥当,离灏凌才亲自抱着袁修月步下马车。 似是因微凉的夜风扰了清梦,袁修月嘤咛一声,忍不住又往离灏凌怀中钻去! “呵……” 见她如小猫一般,慵懒的模样,离灏凌轻笑了笑,便怀抱着她,一步步拾阶而上。 终是,登上最后一级石阶,离灏凌长出一口气,刚要迈步向里,却见夜溪宫门前,此刻竟有一人一身白裙,伴着红笼之光,静静的跪在那里! 见状,离灏凌眸色微敛! 远远的,望了眼跪在夜溪宫门外的那抹倩影,姬恒不禁步上前来,有些为难对离灏凌道:“皇上,虞美人今日自午后一直跪在这儿,不吃不喝,已然数个时辰了。” 姬恒语落之时,袁修月微蹙了蹙眉。 见她如此,离灏凌静默片刻,只待她的呼吸再次平稳,他方才冷冷的将视线自虞秀致身上扫过,而后对姬恒冷道:“她若想跪,便让她跪着。” 语落,他眸色一冷,抱着袁修月快步朝着夜溪宫中走去。 听闻他沉稳的脚步声,虞秀致微微回眸。 “皇上!” 见离灏凌抱着袁修月回来,她眸色一闪,旋即跪身上前,伸手便要扯住他的袍襟! 蓦地一转,躲过虞秀致欲要扯住自己袍襟的手,害她整个人因为扑空而伏在地上,离灏凌语气清冷的警告道:“虞秀致,若你吵醒了皇后,朕绝不饶你!” “皇……皇上!” 见离灏凌对自己如此,容颜本就憔悴的虞秀致杏眸之中波光闪动,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自己干涩裂开的唇上,她眸色复杂的凝着他怀中的袁修月,紧咬唇瓣跪坐于地:“妾身知错了!” “你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晚了么?” 看着虞秀致泪悬于睫的娇颜,离灏凌脸上并不禁一丝怜惜之色,只见他冷然哂笑,对虞秀致冷哼一声,便抱着袁修月一路向里。 “皇上……” 伏身地上,双腿因久跪而剧痛难忍,虞秀致暗暗咬牙,眸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 —— 夜溪宫,仍如以往一般,只袁修月早前投了鱼苗的夜溪之中,多出了许多锦鲤。 顺着夜溪,一路直达寝殿,离灏凌垂眸睇了眼怀里的袁修月。 见她眼睫轻颤,却仍双眸紧闭,他轻勾薄唇,对身后的姬恒等人命令道:“朕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且先退下!” “喏!” 轻应一声,姬恒对众人挥了挥手,随即一起退了寝殿。 当寝殿大门合上之时,离灏凌唇角微弯的弧度,不禁更深几许,抬步行至龙榻前,他将怀里的袁修月轻轻的放在龙榻上,俯身便深吻她的唇,并伸手探入她的襟口。 “嗯……” 一声吟哦出口,启唇迎合他的吻,小手却准确无误的抓住他的大手,袁修月另一手搂着他的腰身,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终是缓缓睁眼,眸中碎星闪闪的望着他的俊脸:“皇上可要想明白,此刻情动,我不许你去找别的女人,难受的便只有你自己!” 闻言,离灏凌的俊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抬手轻抚她略显苍白的容颜,他轻声喃道:“傻女人,自有了你,我何曾再去找过别的女人?” 而他,之所以吻她,根本就是因为知她在装睡罢了! 听到离灏凌的话,袁修月不禁展颜轻笑。 有些疲惫的侧身躺进离灏凌的臂弯,她眉头轻蹙着,问出心中狐疑:“方才在宫外的是虞美人?” 虽然,她不曾睁眼,但那声音她却听的清楚,方才在夜溪宫外,拦着离灏凌认错的是虞秀致没错! 只是,她不明白,她何以此刻,会一直跪在夜溪宫外,直等着与离灏凌认错赔罪?! 听袁修月问起虞秀致,离灏凌的眸色,不禁蓦地便是一深! “凌?!” 见离灏凌半晌儿不语,袁修月蹙眉抬眸,略有疑惑的看着他。 知她在看着自己,离灏凌微拢了拢眉,缓闭双眼道:“昨夜晚膳时,她不请自来,直呼要与朕一起用膳,却在朕的汤水里,下了蒙汗药!”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颤,只她看着离灏凌眸,也瞬间深邃许多。 今日,他一直都在自责,他来的晚了。 而她,为了不让他总是自责,便不曾问过他,到底因何时来的晚了! 此刻,乍闻是虞秀致与他下了蒙汗药。 袁修月的心中,一时间思绪纷乱,千回百转…… 在她的认知里,虞秀致是个清澈纯粹的女子,本不该如此啊! 而她之所以对她如此,难道是因为她的父亲?! “月儿!” 轻动了动置于她肩膀上的手,打断她的思绪,离灏凌声音微冷:“你以为,今日一定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果真是闫云涛么?” 闻言,袁修月不禁眸色微冷:“闫云涛,只是个迂腐的读书人,他……只是个替死鬼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之人,竟会是虞秀致的父亲,左相——虞申!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禁苦笑。 当今朝廷,除了皇上和贤王,能有如此大手笔的,除了虞申,再无第二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忘情蛊 6 “他闫家,确实被人利用了!” 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无奈,离灏凌眉心轻皱道:“你可知道,当初为何朕和太后,一致决定,要在安国侯府选后,而非他虞家么?” 闻他此问,袁修月娥眉微蹙,心思微转:“朝臣若要做大,必然会仗势欺主,但据我所知,左相为三朝老臣,门生无数,若皇上再把后宫交到虞家手上,他们便真的是权倾朝野了……你和太后之所以选袁家的女儿为后,无非是想要借由安国侯府的势力,牵制左相,籍以达到眸中势力的平衡!” “真聪明!” 奖赏似的,亲了下袁修月紧蹙的眉心,离灏凌轻叹说道:“朝廷之中,有野心者不只是安氏一族,左相虞申便是其中之一!自安氏一族被打压之后,他趁着王兄年幼、常年多病的机会,一直暗中拢络朝臣,更想让自己的女儿执掌后宫……现朝之中,便已然出了安氏一族,到了我这里,又岂会容他再将虞家做大,做那第二个安氏一族?” 沉默许久,袁修月不禁有些辛酸的苦笑道:“人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无常,即便太后和皇后想要以袁家牵制虞家,可到头来却终是被袁家牵累,被我牵累,落到今日被虞家咄咄相逼的地步!” “此事怨不得你!” 微微轻叹一声,离灏凌轻拍她的背脊,“夜深了,赶紧睡吧,待你睡醒了,还要去与母后请安呢!” 抬眸看着他,袁修月紧抿双唇,“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一定乖乖睡觉!” 闻言,离灏凌不禁轻车扯薄唇,以食指轻点袁修月的额头,宠溺笑道:“你这小脑袋里头,到底还有多少个问题?” “很多!” 轻轻一笑,笑容却未达眼角,袁修月眸色微微一深:“袁成海……他与安氏一族,到底是何关系?” 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可她却觉得,他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亲。 若不是他。 今日,她和哥哥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板。 而她所好奇的是,到底安氏一族给了他什么,让她足以抛弃子女,不顾谋逆大罪,宁愿与安氏一族为伍! 大约,早已料到袁修月会问这个问题,离灏凌面色凝然,看她的视线,却如往昔一般温柔:“我只能告诉你,袁成海与安太后年少时,便已然有所交际,至于其他的,还是等到哪日我军大胜时,你亲口问他吧!” 闻离灏凌此言,袁修月眸色微暗,心中思虑重重。 垂眸看她,面上却丝毫不掩疲惫之色,离灏凌温柔的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女人,待四更时,朕便要上朝与那些老头子清算前账了,你可否陪我睡上一会儿?” 听到清算前账,袁修月不禁一阵莞尔! 貌似,他总是那么小气,事事都喜欢与人清算! 凝着离灏凌俊脸上的疲惫之色,她轻弯了弯唇,轻叹一声,伸手抚过他的双眼,她以手掌遮住他的眼眸,在他怀中闭上双眼:“等我睡醒了,皇上也该上朝了!” 唇角轻勾着闭上双眼,离灏凌在她耳边轻喃着:“下朝后,我便会回来陪你!“ “嗯……” 袁修月的身子,本就虚弱,加之一日一夜的折腾,再挨到舒适万分的龙榻,便真的沉沉睡去了。 虽然,她的手,一直都遮着离灏凌的眼,但即便如此,他却再也不曾入睡。 许久,知她已然沉沉睡去,离灏凌才轻轻抬手,将将他覆在自己双眼之上的柔荑,轻轻拿下却始终不舍松手。 手中,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接着寝殿内略显昏黄的灯光,他深深凝望着她平静的睡颜,终是于唇角处勾起一抹满足而又温柔的笑弧。 微侧过身,将耳朵靠近她的腹部,虽听不到自己听的动静,他的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就这样,维持这个姿势,一直过了许久,他一动都不曾动过。 直到,姬恒的声音在寝殿外传来:“皇上,四更了,您该起身了!” 闻声,离灏凌脸上的笑容,不禁微微一僵! “我的月儿,你和孩子在这里等我,我去为你们母子,杀出一条活路来!”声音低沉,却透着无以言喻的坚定,离灏凌眸中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冷冽之意,依依不舍的松开袁修月的手,他面色微沉,转过身去,大步朝外走去。 在他转身之际,袁修月的眼睫,便已然轻颤了下,待她缓缓睁开,看着离灏凌昂扬离去的丰朗背影,她眸色微暖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你看到了么?你的父皇,如此厚待你我们,你这小东西……比母后幸福。” —— 八月的四更天,微凉,秋意泛滥。 远远的,隐于夜袭宫同往前朝的花圃中,颜如雪青丝披散,面容婉约,视线紧紧的锁着不远处宽敞的宫道,生怕错过了自己最想要的那道风景。 “阿嚏!” 秋意袭来,她浑身寒颤了下,随即黛眉蹙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现在的天儿,不与春夏,着实凉了些,娘娘您这一大早儿的,何苦来这里挨冻!”心中着实心疼主子,翠儿口中嘟囔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待语落之时,她已然将一件雪色披风,披在颜妃身上。 “本宫无碍!” 淡笑着对翠儿摇了摇头,示意她小点声,颜如雪再次放眼官道之上,到底瞥见了自己最希冀见到的那抹明黄! 因白日的天气,尚有几分炎热,离灏凌所乘坐的龙辇,此刻仍旧不曾布置幔帐,如此正好可以颜妃看到离灏凌的俊逸的面庞。 “皇上瘦了!”于清冷的晨曦中,深凝着龙辇上的那个面容俊逸,却神情冷峻的男人,颜如雪唇角轻勾,其间却透着深深的苦涩。 她十四岁进宫,十五岁开始得蒙皇上宠幸。 如今一晃六年,她却仍旧可以清楚记起,当初在御花园与他相遇时的情景。 彼时,他新皇登基,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而她,方才入宫,对宫中事物心怀惴惴,偶尔一次路过御花园,竟与他不期而遇。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个时候,在她与他行礼之时,他对她伸出的那只柔白纤长的大手。 亦,永远不会忘记,在她抬眸之时,无意间瞥见的他脸上荡漾的那抹风华绝代的笑容。 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记得那张笑脸,和那双带笑的眸子,更无法忘记,他手上传给她的那丝温热,但是……就是这样让她深深迷恋的他,却在昨日,在她面前,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指天立誓! 没人知道,那个时候他高举的玄铁剑,就像是刺入了她的胸膛,让她的心于一瞬间,碎成一片一片的,终至化作齑粉! 许久,远远的,看着龙辇自宫道上驶过,终至再不复见,翠儿回眸看向颜如雪,见她一直微勾着唇角,怔怔出神,她不禁拧眉出声:“娘娘,皇上的车辇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恍然回神,看着身侧的翠儿,颜如雪清淡一笑! “是啊,我们也该回去了。”纤手之中,一只明白色的瓷瓶,被攥的极紧,她看了翠儿一眼,而后转身朝着墨菊阁的方向缓缓行去。 “奴婢扶您!” 伸手扶住颜如雪的手臂,翠儿低眉瞥见颜如雪手里的药瓶,翠儿忍不住出声问道:“娘娘,那日在巍山脚下,岳皇给娘娘的,该不会也毒药吧?” 那日,她们在巍山等待袁修月的仪仗之时,曾先见南岳仪仗经过。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着颜如雪上前询问之时,岳皇差人与她送来了另外一只药瓶。 这只药瓶,便是此刻她手中所握的那只,但翠儿害怕,这里面装的,会跟以前的那只药瓶里所装一般,会是毒药! “是不是毒药,本宫试试不就知道了?” 淡笑着,从瓷瓶里拔开瓶塞,惊闻一股奇香自瓶口逸出,颜如雪轻笑了笑,便再次将瓶塞盖好,“只此一香,天下无双,此药……不会有假!” “那……” 眸光微亮了亮,翠儿忙出声问道:“娘娘此刻,可要依着岳皇的吩咐,找机会让皇后娘娘把这药吃了?” “翠儿,有些话,要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淡淡的,看了翠儿一眼,颜如雪脸上并无怒意,这她唇角的淡笑,不禁更深了。 眸光闪闪,却透着几分冷清,她仰头轻叹一声,缓缓朝着自己的寝宫徒步行去…… 此药,若是给皇后吃了,便宜的,会是那岳王,不过……若是皇上吃了呢? 唇畔之上的笑弧,越发璀璨完美,只是忽然之间,颜如雪的心,便像是又活了过来,就那样为自己心爱的男人,不停的跳动着,跳动着,直到她永远再也跳不动为止…… —— 东方大亮之时,汀兰与几名宫人,准备了热水和早膳,进入夜溪宫寝殿之中。 而此时,袁修月也早已起身。 见汀兰进来,她忙吩咐了汀兰与自己洗漱,因她每日清晨用膳后都会吐的厉害,所以她直道先不用午膳,要悉数过后便前往福宁宫先见过太后。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忘情蛊 7 汀兰自小跟在她身边,又岂会不知,袁修月虽说是要去见太后,其实是心系袁文德。 是以,得了袁修月的吩咐,她并未有丝毫怠慢,便动俐落的伺候她更衣洗漱。 待一切准备就绪,袁修月轻笑了笑,转身便要出去。 也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外侍太监的唱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闻声,袁修月眸光一闪,忙带着汀兰便迎了出去。 于内殿门前,见钟太后正由碧秋赫连棠左右扶着,缓步而来,袁修月微翘了翘唇角,对她垂首福身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快些起来!” 几步上前,伸手扶住袁修月的双臂,钟太后略微抬手将她扶起,而后慈爱的看着她笑道:“如今你这孩子,是这宫中最最精贵之人,这些俗礼便先免了!” “儿臣谢母后!” 含笑抬眸,与赫连棠满是钦羡的视线在空中相交,袁修月心下微滞了滞,没有时间去意会赫连棠眼神的一丝,她便再次转头看向太后,作势又要跪下。 “唉?” 眉头有些不悦的皱起,钟太后对身边的赫连棠略使眼色,赫连棠会意,连忙伸手扶住袁修月的手臂,眉头紧皱着道:“母后越是说,皇后这身子精贵,皇后怎么还就跪个没完没了的?” 闻言,袁修月轻笑了笑,满是感激的看向太后:“昨夜之事,儿臣已然听碧秋姑姑说起,儿臣这一跪,是代兄长谢过母后的活命之恩!” “哀家明白你的意思!” 亲昵的拉过袁修月的手,钟太后与她一起行礼,直到凤榻前再次落座,她方抬眸笑看了眼赫连棠:“不过让你大哥喝毒酒的法子,可不是哀家想出来的。” 只太后如此动作,袁修月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微微抬眸,对上赫连棠含笑的眸子,她无限感激的皱眉轻道:“本宫在此谢过皇嫂!” “小事而已!” 对袁修月笑着,赫连棠轻道,“皇后娘娘若是要谢,待见过你大哥之后再谢如何?” 闻言,袁修月眸色未变,脸上旋即露出一丝喜色。 知此刻自己的哥哥,在众人眼中已是死人,绝对不会带到这里,她转身面向太后,轻声说道:“儿臣此刻便随母后一起去福宁宫!” “不急!你大哥昨日引得那酒,有助眠之效,此刻正在福宁宫歇着,要晚些时候才能醒,你现在不同以往,还是不要四下走动了!”对袁修月轻笑着摇了摇头,钟太后仍旧拉着她的手,见宫人们端着的早膳,尚不曾动过,她柳眉挑起,而后低声笑道:“哀家今日只想着要赶紧过来看你,连早膳都不错用过呢!” 想到用膳,袁修月便开始头疼。 但此刻既是钟太后说她未曾用膳,她也只得舍命陪太后了。 “既是母后尚未用膳,便与儿臣一起用了吧!”浅显的笑爬上眉梢,她含笑对汀兰吩咐道:“将早膳摆到偏厅,本宫要与太后娘娘一起用膳!” “奴婢遵命!” 轻福了福身,汀兰带人一种宫人将早膳摆在了偏厅,而后再次回返寝殿,对钟太后和袁修月微微福礼道:“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移驾偏厅用膳!” “嗯!” 微微颔首,钟太后一手拉着袁修月,并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伸给赫连棠,由自己的两位儿媳,搀扶着步入偏厅。 如今,袁修月有孕。 她的早膳,自然各色美食齐全。 但自与膳桌前落座,钟太后吃的挺好,但袁修月只要一闻到饭菜的味道,却总觉的胸臆间有股热气顶着,屡屡想要作呕! 见她如此,钟太后眉头一皱,满是心疼的看着袁修月:“哀家只想着让你吃些东西,却忘了这回子事儿了,哀家也是过来人,知道这种难受的滋味,你此刻若是难受,也千万莫要忍着。” “呕——” 有了钟太后的话,袁修月果然不再忍着。 只见她一声干呕后,连忙捂着嘴便出了偏厅。 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袁修月一直从偏厅进进出出三四回,好好的一顿早膳,在她如此折腾下,钟太后自然也没了胃口。 终是,在她有一次干呕之后,钟太后放下筷子,对汀兰吩咐道:“哀家算看出来了,皇后现在是不能闻到这饭菜的味道,既是如此,你便去与她换着样儿的熬些粥来喝!” 闻言,汀兰面色一肃,忙应声道:“奴婢这就去!” 待汀兰衔命而去,钟太后便由碧秋扶着起身,与赫连棠和袁修月一起踱步回到寝殿。 扶着钟太后与赫连棠和袁修月一起落座八仙桌前,碧秋略微抬眸,见自己主子微眯的双眸,一直停留在袁修月身上,不禁淡笑着说道:“太后娘娘,奴婢看皇后娘娘这一胎,一定是位皇子!” “哦?” 轻哦一声,钟太后眸中闪过一抹华彩,转睛看向碧秋,“你是怎么知道的?” 经太后如此一问,袁修月和赫连棠的目光,也都纷纷聚焦碧秋身上,只等着她的回话。 见三人都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碧秋不禁笑开了:“当年太后娘娘怀着皇上和贤王殿下时也如皇后娘娘现在的反应一般,不能闻到一丁点的饭菜之气,否则便会呕吐不止!” 闻言,袁修月黛眉微蹙,她想说其实孕期的女子,各人反应都不一样。 但见钟太后笑眯了眼,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她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便也跟着笑着,将嘴边的话,悉数都咽了回去。 腹中孩儿,尚不曾出世,她有岂知男女? 寝殿内,笑声依旧。 只贤王妃赫连棠的脸上,稍显落寂之色。 眸光温润的看着太后和袁修月的笑颜,她轻挑了下眉,自座位上站起身来:“母后,儿臣此刻过去瞧瞧袁大将军醒了没!” “好!” 轻点了点头,钟太后道:“你去吧!” “儿臣告退!” 微垂首,对钟太后和袁修月笑了笑,赫连棠转身离了寝殿。 凝着赫连棠离去的聘婷背影,钟太后眉心轻褶了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这孩子,此刻该又有心事了!” 闻钟太后此言,袁修月不禁也跟着轻叹一声! 钟太后这句话里的意思,她岂会不知?! 贤王,因当年被安太后所害,至今仍为半病之躯,而他的王妃赫连棠虽身为神医,却不能彻底将他医好,成亲多年,更是不曾与他诞下子嗣,这……本就已然成了她的心病! 而此刻她有孕在身,想来方才赫连棠虽脸上笑着,心中必然怀有感伤! 正在袁修月感伤之际,殿外有福宁宫来人来报。 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碧秋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寝殿。 须臾,碧秋自殿外进来,便要附耳钟太后耳边,而钟太后则是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皇后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便是!” 闻言,碧秋神情一肃。 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她垂眸说道:“方才前朝来了消息,皇上在朝堂之上,一连以朱笔圈杀数人,除去家传圣旨的那两名太监,还有闫云涛之子闫刚,另有数位臣子……总共一十七人!” 听完碧秋的话,袁修月心下大震! 离灏凌离开时,只说要与她和孩子杀出一条活路,却不想当真大开杀戒! 再看钟太后,她听到消息之后,好像一点都不觉意外,只见她淡淡叹息一声,只自唇齿间吐出二字:“该杀!” 该杀! 细细品着钟太后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袁修月不禁眸色微深,苦涩一叹道:“皇上如此,无非是在杀鸡儆猴!” 那些人,逼迫过她,确实该死,但与他们比起来,他们身后的那些人,才是离灏凌最该对付,也最想对付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月儿……” 深看袁修月一眼,第一次没有唤她皇后,钟太后伸手覆在她置于桌上的纤手上,凝眉轻道:“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要知道,如今莫说你父亲投靠安氏一族,他们要如此对你,只论天下形势,如今安氏一族兴兵造反,有些人即便哀家和皇上深恶痛绝,却还不能与他们撕破了脸面,暂时动不得他们!” 钟太后此言,情真意切,句句说的都是实话,这番话听进袁修月耳中,自然也格外受用! 是以,闻她此言之后,袁修月轻弯了弯唇瓣,笑容浅浅道:“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 轻拍了拍袁修月的手背,钟太后低头看了眼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叹声轻道:“哀家膝下育有两子,可如今远儿和棠儿如此,哀家也指望不上了,皇上登基多年,后宫一直无喜,如今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来的正好,只要有她在,哀家便有借口,一定可以保全你,那些乱臣贼子,你且让他们猖狂,待到来日,你与我离国诞下皇嗣,我们来日方才!”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忘情蛊 8 “母后放心!”唇角的笑弧,再次微微上扬,袁修月伸出另外一只手,覆上钟太后的手背,“我一定让母后明年抱上孙儿!” 闻言,钟太后大喜,高兴之余,她伸手揽过袁修月的肩膀,像是多了一个女儿一般,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因钟太后忽然的亲密动作,袁修月的身子,忍不住便是一僵! 恰在此时,林盛自殿外一路小跑着进来,在两人身前恭了恭身,道:“启禀太后、皇后娘娘,虞美人在大殿外晕倒了。”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皱! 抬眸看了眼钟太后,见她正目色温和的看着自己,她心思一转,旋即眉形舒展,对林盛道:“差人将虞美人送回她的住处,再请太医过去与她瞧瞧。” “喏!” 恭身应声,林盛转身出了寝殿。 看着林盛离去,袁修月微转过身,对钟太后淡淡笑着:“母后,此事儿臣如此处置,可还好么?” “很好!” 满意的轻点了点头,钟太后轻扶袁修月的肩膀:“你能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颤,却终是低眉敛目的笑着。 见她如此,钟太后暗自在心中无奈一叹,脸上却笑着说道:“怀孕之初,最该卧床休息,哀家来了这么久,你也陪你这么久,这会儿子哀家便先回去了。” “儿臣恭送母后!” 对钟太后轻笑着,袁修月福身一礼,含笑相送! —— 钟太后离去之后,袁修月躺在龙榻上,想了很多很多。 就如方才钟太后劝她的那些话,如今朝中已然有个安氏一族,在兴兵作乱,左相这一派,还绝对不能动!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她相信,离灏凌终有一日,一定会平定安氏叛乱,拔除左相遗根。 是以,此刻她该做的,便是将心放宽,好好养胎,静等着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一起,来日方长! 这一日,因昨日闫云涛逼她自裁一事,和安氏一族叛乱,一直到午后才散。 离灏凌自前朝回返之时,袁修月早已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的挠着自己的鼻子,她不禁纵了纵鼻,而后紧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的始作俑者! “凌……” 双臂张开伸了伸懒腰,袁修月红唇微弯,瞬时圈住他的脖颈。 凝眉看她,见她睡眼惺忪,像是睡了很久,离灏凌不禁皱着眉头问道:“可用过午膳了?” “还没!” 轻摇臻首,懒懒的将下颔置于他的肩胛,袁修月轻声喃道:“一闻到饭菜的味道,我就想吐!” “那就吃些清淡的!” 皱紧的眉头,微微舒展,顺势将她从龙榻上拉起,圈进自己怀中,离灏凌对汀兰招了招手。 汀兰会意,忙端了刚熬好的白粥送上前来。 唇角轻勾着,懒懒的靠在离灏凌怀里,看他接过粥碗,舀了粥便往她嘴里送,袁修月轻笑着乖乖张口,乖顺的喝了一口白粥。 难得见她如此乖顺,离灏凌的眸中,不禁流露出些许笑意。 手下动作不停,他再次舀了粥送到他的嘴边,“多吃一些,孩子才能长的快!” 这一次,袁修月并未乖乖喝粥,而是轻摇了摇头道:“皇上要吹一吹!” 闻言,离灏凌神情一怔,一时不解! “皇后要吹一吹!” 再次重复着方才的话,袁修月笑的甜蜜蜜:“一看就知皇上过去很少伺候别人用膳,这粥汀兰才熬好没多久,烫的。” 闻言,离灏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女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朕素来都让别人伺候,何时伺候过他人?”嘴上如是说着,离灏凌仍旧依袁修月所言,动作有僵硬的吹着汤匙里的白粥,待冷热适中时,才将汤匙再次送到袁修月嘴边。 他的动作,虽有些笨拙。 但奇异的是,由他来喂,袁修月竟然将一碗的白粥都喝了下去,却不曾吐过一次。 “真乖,都吃完了!”待粥碗空空,离灏凌俊美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虽然,此刻是袁修月在吃粥,但却比他自己来吃,更让他心生满足! 将粥碗递回给汀兰,离灏凌对殿外出声:“进来吧!” 闻声,袁修月眉头一蹙,不禁抬眸向外看去。 待看见有一男子,面带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出现在寝殿之中,她心神微怔,却在片刻之后,眸中氤氲闪烁:“哥哥!” 虽然,此时自殿外进来的男子,遮去他真正的面容。 但从小到大她都与兄长生活在一起,连他走路的姿势,也十分熟悉。 是以,此刻看着进殿的男子,她很快便认出他到底是谁! 他就是她的兄长,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袁文德! 迎着袁修月的蓄满泪水的双眼,面具男子在龙榻前止步,恭身对她行礼:“属下暗枭,参见皇后娘娘!” “暗枭?” 重复着这个名字,袁修月神情微愕! “月儿,如今你的哥哥已经死了!”双臂重新将她拥紧,离灏凌眸色深沉的睇了眼身前的暗枭,唇角微翘着在袁修月耳边轻道:“如今朕正是用人之际,已然将暗云调到军中,任其为先锋将军,这暗枭是我最新任命的暗影队长,日后将由他和影子一起来负责保护你!” “皇上……” 让她来保护他,让她们兄妹二人每日相守。如此一份莫大的惊喜,使得袁修月不禁喜极而泣! “皇后娘娘……” 见袁修月掉泪,暗枭的声音不禁隐隐有些发颤。 “傻丫头!” 轻吻了吻她的鼻尖,离灏凌轻笑道:“你当心现在哭,日后我们的孩子也是个爱哭鬼,若是那样,我怎样把江山交给他?” 闻言,袁修月不禁破涕为笑! 伸手拂去眼角的泪,她语气凝噎道:“我不哭,不哭!” “这才乖嘛!” 含笑瞅着袁修月,离灏凌不禁在心中喟叹一声! 他从来都不知,自己竟然爱袁修月爱到只看着她笑,便觉得此生足矣! “姬总管,奴婢求求你……你让奴婢进去……”正在寝殿里的三人,有说有笑之时,突然之间自殿外传来模糊的争吵声。 闻声,离灏凌不禁面色一沉:“姬恒,外面怎么了?不知皇后娘娘需要静养么?” “启禀皇上……” 静窒片刻,姬恒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是虞美人的侍女,一直吵着要见皇上。” “朕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冷喝一声,只要一提到虞家,离灏凌便觉心中厌恶烦恼的情绪,一股脑的悉数冲上了脑海:“张嘴二十,让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皇上!皇上!” 就在离灏凌的话落地之后,那名侍女的喊声更加凄厉了,即便她不曾进入寝殿,寝殿内的众人却仍旧可以将她的哭喊声听的一清二楚:“皇上,我家娘娘现在已然烧的迷迷糊糊,已然认不得人了,她口中不停的唤着皇上的名字,奴婢恳求皇上去看她一眼吧!” 闻言,袁修月的眉头,不禁倏地一皱! 虞秀致喜欢的人不是离萧然么? 此刻怎地口中不停唤着的却是皇上?! 就在她腹诽之际,离灏凌拥着她的手臂,微微放松了些,却仍是沉声喝道:“既是烧的神智不清,你此刻便该去传太医,来找朕有何用!” “回皇上的话,早前太医已然看过了,只道娘娘不吃不喝跪的时间太长,只要进些汤水便会好转,可娘娘口口声声唤着皇上,一直滴水不进啊!” 闻言,袁修月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而离灏凌则有些为难的看向她。 迎着他的目光,袁修月眉头微蹙着:“皇上莫要跟我说,你想去看她?” 知袁修月早已猜到自己的心思,离灏凌苦笑了下,朝着殿外望了一眼,而后轻声问着她:“月儿,当下之事,你看怎么办?” 眸色幽幽,深凝着他略带苦涩的唇角,袁修月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颇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安氏一族兴兵叛乱,他虽容不得虞家,却到底还要倚之靠之。 人们都说,九五至尊,是万万人之上的那个人。 但有的时候,坐在那个位子上人,却也有不得不顾虑的事情。 就如,离灏凌此时! 深深的,凝视着他的俊脸,知他仍旧等着自己回话,袁修月黛眉轻蹙着,转头不再看他,而是淡淡出声朝着殿外说道:“连太医都医治不好的病,皇上去了难道就能好了么?” 闻言,殿外虞秀致的侍女珠儿,立马出声道:“美人虽一直都处于昏迷之中,但口中却不停唤着皇上……” “是吗?” 哂笑一声,袁修月低眸挑眉:“本宫倒是头一回知道,虞美人对皇上竟是如此情深意重!” 她不是自小对钟情于离萧然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忘情蛊 9 何以此刻倒变成了离灏凌? 这变化未免太快了些! “皇后娘娘……” 袁修月的话落地之后,殿外的珠儿静窒片刻,不禁大声痛哭了起来。 那哭声,悲天恸地,仿佛若皇上现在不去,她家主子就要香消玉殒一般。 “月儿……” 眉宇之间,透着几分犹豫,离灏凌听着殿外的痛哭声,不禁面露不耐之色。 抬眸看向离灏凌,袁修月眉心微皱了下,待眉头舒展开来,她不禁冷笑着出声说道:“姬恒,你去与本宫到福宁宫去请了贤王妃,只道虞美人身患重病,缺了她这位神医,还真就活不成了!” 她还就不信了,世上就没人治的了虞秀致的病! “奴才遵旨!” 轻应一声,姬恒应声而去。 虞秀致的侍女,虽心有不愿,却也自知袁修月是打定主意不让皇上过去探望自己主子,便也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只待两人走远,候在一边的袁文德便也跟着拱了拱手:“属下在殿外候着!” 语落,他便也退出了寝殿。 待寝殿里只剩下袁修月和离灏凌之时,袁修月才再次抬眸,与离灏凌的视线在空中相接:“皇上放心,皇嫂手下素来不会有死人,而今有皇嫂在,虞美人铁定不会有事!” “你啊!” 迎着袁修月的视线,离灏凌不禁笑看她一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伸手捧住他的脸,袁修月星眸微眯,轻抚他皱起的眉头抿唇说道:“我知道,皇上心里,其实是想要去看她的。” “月儿……” 眉头紧皱着,离灏凌张口想要解释,却在望进她深邃无波的眼底时,不禁无奈叹道:“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就连我为何要去看她,你也知道,但即便你知道,却仍是不打算让我去看她!” 他的月儿,比他想像的,要聪明的。 所以,他所顾忌的事情,她也一定了然于心。 只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不想让他去,那他便不去了。 为君多年,他一直都在为朝廷,为社稷,今时今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任性一次又何妨?! 听到他的叹息声,袁修月脸上的冷笑,不禁更甚了些,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她蹙眉转头,也跟着轻叹一声:“皇上,我确实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但知道是一回事,我却偏偏不想顺了她的心思……莫说身为女人,绝对不会让自己自己心爱的男人,去见另外一个女人,单经由前夜她与你下蒙汗药一事,害的我昨日差点被众臣逼死在城门外,你觉得此刻若我再大度的让你去看她,会是真心的么?” “是假意……” 伸手拉住袁修月手,如至宝一般握在手中,低眉看着她侧向一边的面庞,离灏凌眸色温润道:“我知道,昨日让你受了委屈。”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谋反叛乱的,是我的父亲,生就她的女儿,合该我受被众人逼迫自裁!” 听了她的话,离灏凌心下微酸,不禁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却久久不语。 他怀里的这个小女人,你说她大度吧,她即便知道现在他不会把虞秀致如何,却还会就虞秀致与他下蒙汗药一事斤斤计较,你说她小气吧,她却又甘受那些常人所不能受的委屈! 这,就是袁修月。 一个胆子大的吓人,却又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爱进心坎儿里的女人! 静窒许久,袁修月抬眸与离灏凌的视线在空中相接,朗声说道:“皇上一直都知道,虞秀致心中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如今那个人可说尸骨未寒,何以她会忽然有此转变,一直要缠着皇上不放?” “许是因为她没了心爱之人,想要为家族而活吧!”眸色微深,想到几个月之前,袁修月还曾央求自己,让自己成全虞秀致和离萧然,离灏凌不禁淡淡苦笑,不无感叹道:“其实她与朕,日后只能是一种关系,那便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若她仍是以前那个乐天的,性情纯良的虞秀致,朕反倒会觉得心中不安,但是现在的她,却让朕不会再顾忌什么!” 当今天下,安氏为乱,他尚且需要虞家的势力,但是这种势力,在用过之后,便只能有一个结果,那便是由他亲手毁灭! 而虞秀致现在的变化,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却也可以让他不必再去过多自责,自己现在利用了她! 离灏凌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袁修月又岂会继续这个话题。 利用和被利用! 她无法想像,将来等待虞秀致的,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但,若是可以,她宁愿虞秀致永远都是那个娇俏纯净的模样,而不是像宫中的那些妃嫔一样,变得好勇斗狠,以手段见真章! 那样的成长,对女人来说,太过残酷了! —— 用过午膳后,离灏凌并未再回御书房,而是命姬恒将要批阅的折子,悉数搬进了寝殿之中,一边陪着妻儿,一边批阅奏折。 如此时光,是美好的,却也让人觉得过的很快。 转眼之间,夜幕降临。 知袁修月不能闻到饭菜的味道,离灏凌便直接命人将晚膳摆在了偏厅里。 而他,则如午后一般,端了碗汀兰新熬的银耳瘦肉粥,一勺一勺的喂着袁修月。 这一次,他喂粥的动作,驾轻就熟,不再如早前那般僵硬。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想到。 当朝天子,那个今日尚在早朝上一连圈杀数人的离国皇帝,竟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动作温柔的亲自动手喂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喝粥。 但他,却偏偏就这么做了。 只因,每次他抬起汤匙时,袁修月脸上那喜不自禁的笑靥,和她眸底闪烁不定的幸福光华。 只是如此,他便觉得,他这么做,是值得的! 但这一次,袁修月却不如午后那般给面子,一碗粥都还没吃饭,她便又一股脑的给吐了出来。 “月儿,好受些了么?”一手端着粥碗,一手轻拍着袁修月的背脊与她顺气,看着她似是要将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离灏凌的心不禁一阵阵抽痛起来! 曾经,在司徒珍惜怀孕之初,他也曾亲眼见她如此吐过。 但那时,司徒珍惜所怀,是赫连煦的孩子,他心中的滋味有疼,有酸,五味杂陈,自不必多讲。 可今日不同! 此刻,在她眼前的女子,是他心爱之人,而她腹中所怀,亦是他的骨肉。 是以,此刻他的心中,便剩下了痛,便再无其他…… “我没事!” 轻摇臻首,刚刚吐完的袁修月,面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刚直起身来说了句话,她便又觉胸臆翻滚,再次伏首干呕起来。 半晌儿之后,该吐的,都吐了,她顿时也觉得轻松许多。 见她终是不吐了,离灏凌心中终是松了口气,赶忙又将汤匙递了上去:“再吃些吧!” “先不吃了!” 轻摇了摇头,袁修月轻叹道:“先等等吧,再吃还是会吐!” “那就再等等!”将手里的粥碗递回给汀兰,离灏凌回头蹙眉看着袁修月,眸中隐隐闪现心疼之色。 微抬眸,一脸疼惜之色,袁修月有些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皇上以为生孩子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又没生过!” 被她如此一问,离灏凌的脸色不禁微露窘迫,脱口如是说着,他对袁修月翻了翻白眼,伸手接过汀兰端来的温水,送到她嘴边让她漱口。 待漱过口后,袁修月迎着他微窘的面庞,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灵巧的眼眸转动,透出一丝聪慧:“皇上,你猜这小东西,是个皇子还是公主?” 闻言,离灏凌眸中瞬间柔情一片! 放在她小腹上的大手,来回摩挲着,他薄唇轻勾,伸手揽过她的肩头,笑的极是好看:“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离灏凌说出这句话时,恰逢袁修月抬眸望进他的眼里。 那眸中似水的柔情,不必去想,也知他是真心,唇角的笑,淡淡的,却透着几分无奈,袁修月涩涩喃道:“母后一直寄望,我这一胎可以诞下离国未来的继承人,若真生了公主,她老人家只怕会失望了。” “不会!” 唇角依然轻勾,离灏凌淡淡摇头,轻吻她的略带苦涩的唇角:“既是能生女儿,便一定可以生儿子,反正你我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热,不禁眼眶发热。 他是真的要跟她一生一世一辈子啊! 在离灏凌怀中深吸口气,她仰望着他柔情似水的双眸,而后微微颔首,便靠在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闭着眸子轻声说道:“凌……为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嗯……” 沉吟片刻,离灏凌微微启唇:“名字的事情,容我好好想想。” “好!” 轻轻的应了一声,袁修月的唇角处,不禁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第二百三十章 忘情蛊 10 —— 晚膳过后,因深知政事繁忙,袁修月并未耽误离灏凌多长时间,便催着他到桌案前处置公务。 时候不长,姬恒自殿外进来,对两人分别恭身后,轻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贤王妃在殿外求见!” 闻言,正在龙榻上靠坐着看书的袁修月不禁微微蹙眉。 抬眸看向离灏凌,见他依旧忙于政事,她轻笑着对姬恒说道:“请贤王妃进来!” “喏!” 轻应一声,姬恒转身向外,待片刻之后,身着一袭锦蓝贡缎裙装的赫连棠,便莲步轻缓的进了寝殿。 微抬眸,见离灏凌正在忙于政事,袁修月则靠坐在床上看书,赫连棠淡笑着对两人福了福身:“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皇嫂免礼吧!” 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离灏凌抬眸看了赫连棠一眼,而后转头笑看着袁修月:“皇嫂来的正好,皇后此刻闷的发慌,你这会儿来了,正好与她说说话。” 闻言,赫连棠脸上的笑,不禁更深了些。 抬眸看向袁修月,她眉心轻皱,眸中波光转动,“臣妾此行,本就是来与皇后说话解闷的!”语落,见袁修月朝着自己伸出手来,赫连棠缓步上前,伸手与袁修月的手交握一处,随即于龙榻前落座。 甫一落座,她便紧蹙着眉头,不悦说道:“皇后娘娘可是觉得我很闲?竟连虞美人病了,也要让姬恒去找我医治?若娘娘开了这个先河,日后宫里的妃嫔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我,岂不是会把活活累死么?” “皇嫂的话,说的严重了。”离灏凌眉头轻皱了皱,手下批阅奏折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微侧目,睨了离灏凌一眼,袁修月转头对赫连棠轻笑道:“今日午后,虞美人的侍婢过来直说虞美人昏迷不醒,如今前朝正是多事之秋,本宫之所以让姬恒去请皇嫂,还不是怕她万一一个不好,丢了性命,皇上无法跟虞家交代么?” “是啊!” 到底觉得,两个女人在身边谈话,无法再继续处置公文,离灏凌放下手里的朱笔,轻叹着出声:“皇后请动皇嫂,无非是为朕着想!” 见她如此,赫连煦微颦了颦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皇嫂!” 轻唤她一声,袁修月淡淡问道:“虞美人……她没事吧?” 知她问的是虞秀致,赫连棠无奈的摊了摊手:“午后得了姬恒的话,臣妾便去了虞美人宫里,臣妾的那几副方子开了与她喝下,她确实是醒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见赫连棠顿了顿,袁修月不禁出声追问道。 “只不过……这虞美人得的是心病,纵然臣妾再如何医术了得,也治不好她的病啊!”回眸看了眼离灏凌,赫连棠苦笑着挑眉:“心病,还得心药医啊!”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 她岂会不知,赫连棠口中所说的心药,其实便是她的男人! 眸华轻抬,见离灏凌望着窗外的月色怔怔出神,她不禁淡淡说道:“皇上可是批折子批的累了,今儿外面月色很好,要不你让姬恒随你出去走走,我也好跟皇嫂说几句体己话!” “皇后是嫌朕在这里碍事了么?” 回头看向袁修月,离灏凌一副受伤神情:“既是如此,那朕便出去透透气。” 闻言,袁修月含笑点头:“早些回来!” “好!” 对袁修月笑着,离灏凌又看了赫连棠一眼,随即和姬恒一起出了寝殿。 待他刚刚离去,袁修月嘴角的笑便渐渐淡去,轻轻抬眸,看了汀兰一眼,见汀兰也跟了出去,袁修月这才转头问着赫连棠:“皇嫂赶紧与我说说,今日都给虞美人开了什么方子?竟能让她自愿转醒?” 深看袁修月一眼,赫连棠眸色微闪,轻笑道:“我的两副方子,都是单味药,一为朝天椒熬成的辣椒水,一为放了重盐的浓醋!” “什么?” 初听赫连棠之语,袁修月微愣了愣,但是很快她便扑哧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即便那虞美人没病,有皇嫂这两副方子下去,她也得丢掉半条命啊!” 虞秀致啊虞秀致,你不知装病么? 这下可好了! 遭罪了吧! 她果然猜的没错。 赫连棠对付虞秀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见袁修月笑的开怀,赫连棠不禁蹙起眉头,一脸无辜的轻声说道:“她的侍女不是说她醒不来么?我只管将她救醒便是,哪里还管得着她醒了之后还剩几条命?” “你厉害!” 毫不吝啬的夸赞赫连棠一声,袁修月视线微转,见汀兰自殿外进来,她敛去笑意,神情澹静的出声问道:“皇上往哪里走了?” “启禀娘娘……” 在龙榻前停下脚步,汀兰轻声回道:“皇上往东走了!” “往动走了?” 唇角有些苦涩的轻勾了勾,袁修月无奈轻道:“看来……他还是去了虞美人那里!” 深深凝视着她苦笑的模样,赫连棠眸色微深,轻轻出声:“既是娘娘心里在乎,又何必放皇上出去?” “你也说,他是皇上!”唇角的苦笑,渐渐敛去,袁修月轻挑黛眉,淡笑着看向赫连棠,“纵然我可以让他留在这里,他的心却一直都系着那边,如此这般,我心里不是滋味,他心里也不好过,我容不得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成那个样子!” “娘娘!” 赫连棠的唇角轻扯了扯,低眉细细把玩着袁修月纤细柔软的手指:“你该知道,不管皇上在哪儿,他的心其实都在你这里!” “我自然知道!” 又是一声轻叹,袁修月抿唇叹道:“他之所以系着那边,实则是在心系天下,既是如此,便随他去吧!” “如此,便是对的!” 微蹙着眉,伸手压在袁修月的手腕上,赫连棠凝眉细感,片刻之后终是轻勾着唇角:“娘娘如今的脉象很好,如若一直保持下去,大约在来年三月,这皇宫之中,便会有婴孩的啼哭之声了。” “来年三月……” 想着未来的几个月,袁修月双眼之中,眸色深深,却荡着即将为人母的丝丝喜悦之情。 微抬眸华,瞥见赫连棠一脸钦羡的神情,她不禁在心中又是深深一叹! —— 美人阙,是虞美人进宫之中,离灏凌专门为她赐名的宫殿。 因贤王妃的两副药方,虞秀致本来就因连续跪了一日一夜,而虚弱不堪的身子,此刻一直不停的往外冒着热汗! 这不,她的侍女珠儿,才刚刚与她拭过额头,转眼之间的工夫,她额头上的汗,便又涔涔泌出。 “皇上驾到!” 一声忽如其来的唱报之声,惊得珠儿一颤,却使得虞秀致原本晦暗的眸色瞬间光华闪亮。 “珠儿!” 唇齿之间,因喝了辣椒水的原因,仿若火烧一般,虞秀致轻轻喘息着,对珠儿伸出手来:“扶本宫起身!” “是!” 急忙应声,珠儿赶紧上前,便要将榻上的虞秀致扶起。 “躺着吧,朕准你不必接驾!” 自殿外而入,离灏凌声音微冷,面色微沉着缓步朝着睡榻而来。 “皇上……” 双眸之中,泪光闪动,虞秀致对离灏凌伸出手来。半晌儿,见离灏凌只沉脸看着自己,却不曾动过,她紧咬着唇瓣挣扎起身,伸手拉住他的手:“皇上,妾身知道错了,妾身真的知道错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簌簌滚落,虞秀致跪在榻上,轻摇着离灏凌的手臂,“妾身记得,妾身进宫第一日,便与皇上说过,妾身喜欢的人,是萧然哥哥……但是现在,萧然哥哥没了,妾身此生便只能是皇上的人,可妾身怕皇上因为以前的事情嫌弃妾身,不想要妾身,这才在那日与皇上下了药,这才有了那晚……” “虞秀致!” 不容虞秀致把话说下去,离灏凌声音低冷道:“你给朕闭嘴!” “不……” 眼泪,随着摇头的动作,滴在离灏凌的手背之上,虞秀致紧咬朱唇,颤声说道:“请皇上容妾身说完!” “虞秀致!” 眸色蓦地一沉,离灏凌的声音几乎从齿缝里蹦出:“朕让你闭嘴!” “妾身要说!”将本就干涩的唇瓣,咬的出了血,虞秀致泪眼朦胧的仰头看着离灏凌:“皇上,妾身那日真的不知皇后娘娘回宫的事……” 话语至此,虞秀致已是泣不成声! 看着虞秀致痛哭落泪的模样,离灏凌的眸色,一直低沉无波! 她说,她不知那日袁修月回宫之事。 他心中自然不信! 但是,即便不信,他却仍是反握住她的手,对她轻声叹道:“如今大乱当前,此事就让他这么过去吧,朕不会再追究什么,你好好养病,待中秋之夜,在夜溪宫舞上一曲,全当与皇后赔罪!” 闻言,虞秀致心下大喜! 第二百三十一章 忘情蛊 11 “皇上……”紧咬的唇瓣,微微松动,她眸色微亮,声音略显嘶哑的唤着离灏凌,并改为双手握着他的手腕:“妾身难受的厉害,皇上今夜留下来陪着妾身……” “秀致!” 紧咬了咬牙,忍着想要拂开她的冲动,离灏凌声音低凉:“皇后如今有孕在身,且才经过昨日之事,你觉得朕可以留下来么?” “皇上……” 唇瓣轻颤了颤,虞秀致在离灏凌锐利目光的注视下,泪眼涟涟的低垂下头。 “好好养病吧!” 淡淡的,如此又叮嘱一声,离灏凌转身离去。 “妾身恭送皇上!” 于榻上垂首恭身,虞秀致恭送离灏凌离去。 须臾,离灏凌已然离去片刻,虞秀致却仍旧保持着恭送的姿势,见她如此,珠儿不禁轻声提醒道:“美人,皇上已然走了!” “本宫知道!” 声音中一扫悲戚哀怨,虞秀致再抬首,双眸之中已然清明一片,再不见一丝泪意。 —— 袁修月不得不说,有了离灏凌的探望,虞秀致的身子,果然好的很快。 而她再见虞秀致时,已然是半个月之后,那一日,月圆如镜,距离八月十五只有一日。 以往,每年中秋佳节,离宫之中,总是会在夜溪宫准备一场盛大的晚宴,着请朝臣女眷列席,但是今年因安氏叛乱和北方水灾,离灏凌早已下旨,宫中用度需以节俭为要。 是以,今年中秋佳节的晚宴,比之以往规模小了许多,只有宫中太后,皇后,和一众妃嫔列席! 自然而然,在这场晚宴之上,袁修月便再次见到了虞秀致。 袁修月清楚记得,上次自己见她时,是动身前往南陵以前。 那个时候,因离萧然一事,她哭哭啼啼到了锦临院中,一直求她让她去救离萧然。 可是此刻,两个月一晃而过,那个虞秀致求她一定保全的人,早已故去无踪,而她今日再见虞秀致,却见她身着一袭大红色秋裙,精妆细绘,于众妃之间意气风发,早已不复当初那个纯粹清澈的美人。 她,变了! 晚宴之上,她以一曲凝裳之舞,让大殿之中的不停的发出一声声赞叹之音。 淡淡的,凝着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的妖娆女子,袁修月心中思绪一直转了又转。 手背之上,忽然传来温温热热的感觉,她蓦地回神,见离灏凌虽眼观殿上的绝美舞姿,却暗自握住了自己的手,袁修月轻勾了勾唇,随即视线一转,跟他一起赏舞。 终是,一曲终了。 大殿之中的虞秀致,可谓一舞倾城。 眸华轻抬,她眸中眼波流转,几步于大殿下福下身来:“妾身献丑了!” 闻言,钟太后喜笑颜开道:“秀致这孩子,从小便有灵气,今儿这一舞绝伦,更是让哀家惊叹啊!”话语至此,她不禁微微转头,问着身侧的离灏凌:“皇上,你觉得呢?” “很美!” 淡淡的,如是夸赞,离灏凌轻扶袁修月的手背,而后自龙座上起身,至大殿之前,对虞秀致伸手出来。 “妾身谢皇上!” 低眉敛目,看着眼前那只白皙而修长的手掌,虞秀致雪白的柔荑微微探出,终是落在离灏凌的手心之中,而后随着他手上的力道,翩然起身。 只她起身之后,那抬起的水眸,却似是示威一般,望向高位上的袁修月。 睇见她挑衅的目光,袁修月眸光浅淡,面色平静,只当没看见她。 不多时,见离灏凌牵着虞秀致上座,让虞秀致坐于自己的另一侧,她才淡笑着,不见一丝情绪变化的转身看向钟太后:“母后,儿臣有些不舒服,想去御花园走走!” 一听袁修月说不舒服,钟太后的脸上的笑意,不禁瞬间敛去。 眉头轻皱着,她关切出声询问道:“可是闻到这菜肴的味道,又想要呕吐?” “有点儿!” 轻勾了勾唇,袁修月对钟太后道:“儿臣到御花园去透透气。” “既是不舒服,就出去走走,切记的莫要着了风寒!” “儿臣知道!” 对钟太后淡淡笑着,袁修月对汀兰伸出手来,由汀兰扶着,一路下了高台,她在离灏凌和虞秀致面前微顿了顿足:“皇上,今日虞妹妹舞姿倾城,当赏!”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暗,深凝着袁修月的眸,他轻轻颔首,对姬恒吩咐道:“与虞美人看赏!” 说完话,视线自众妃嫔羡慕嫉妒恨的俏脸上一扫而过,他转头再看袁修月,本想要说,要陪她一起到御花园走走,却见她早已在他转头之际,与汀兰一起向外,直出了大殿,朝着御花园方向行去。 只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他心中一时竟开始郁闷起来。 —— 御花园中,微风瑟瑟,花香依旧。 立身于原本莲花盛开的池塘前,袁修月的思绪渐渐远去,仿佛回到彼时,与独孤辰初入宫时,再见离萧然的情景。 那时的他,白衣飘飘,自夜色中而来,终是出手将她从雷洛手中救出。 可是此刻呢?! 站在这座偌大的御花园里,看着园中美景依旧,可却没了那个他…… 没了那个对着她笑着说,月儿,我想你了……的他! 那个一直对她好,她却不曾回过他一分的……他! “娘娘!” 见袁修月半晌儿一直站在池塘前发呆,汀兰不禁出声唤了她一声:“八月里,秋风微凉,您若感染了风寒,可是天大事,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 轻挑着黛眉,回眸看着汀兰:“如今夜溪宫中,正在设宴,本宫不想看着皇上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 “那就回锦临院啊!” 对袁修月笑笑,汀兰轻声说道:“不管娘娘走到哪里,皇上到夜里,一定就会跟到那里,即便此刻他与虞美人逢场作戏,到夜里却也总是会去陪着娘娘的!”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笑了笑。 这些时日,离灏凌处理处理朝政,确实每日都陪着她。 轻垂眸,她唇角轻勾着刚想对汀兰出声,便听颜妃的声音,自她身后方徐徐传来:“皇后娘娘!” 闻得颜妃一声轻唤,袁修月轻蹙了蹙眉,转头向她望去。 迎着她的视线,颜如雪在她身前福下身来:“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免礼!” 对颜妃轻抬了抬手,袁修月弯唇说道:“妹妹这会儿,怎么不在夜溪宫里饮宴,却也到这御花园里来赏景儿?” “夜溪宫里的宴席……” 唇角有些苦涩的轻勾着,颜如雪低低出声:“散了……” “散了?!” 眉头微皱了皱,袁修月疑惑出声:“方才本宫在时,还那般热闹,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是太后的意思!” 如是,轻叹着说道,颜如雪苦笑了笑道:“太后说皇上最近一直陪着皇后,简直过着僧人才过的日子,而皇上和虞美人此刻郎情妾意,早已于龙榻上就寝,既是太后说要散了,臣妾和众位妹妹,也只得能去哪里,便去哪里了。” 听到颜如雪的话,袁修月只觉自己的脑海之中嗡的一声巨响! “你说皇上和虞美人此刻已然就寝?”口中如此问着颜妃,袁修月的脑海中,忽而闪现去年她到夜溪宫与离灏凌煮茶时,他与眼前这个美艳女子,在床上的那场春宫戏码。 他,此刻和虞秀致,就寝了么?! “是!” 嘴角的笑,依然淡淡的,颜如雪十分肯定点了点头。 “真的么?” 轻笑着,像是问着自己,又像是问着颜如雪,袁修月春假轻勾了勾,不动声色的伸手扶住汀兰的手臂:“有劳妹妹过来告诉本宫,也省的本宫再回夜溪宫,会扫了的雅兴!” 她一直都知,他身为帝王,但凡后宫之中的女子,除了太后,都可做他的女人。 是以,此刻虞美人侍寝,合情合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意料之中的事情,为何她听到后,却会觉得心痛?! 暗暗的,在心中轻叹一声,她垂眸抬步,声音晦涩的对汀兰吩咐道:“送本宫去凤鸾宫!” “是!” 眸色微变了变,汀兰深看袁修月一眼,眸色微深了深,扶着袁修月一路朝着凤鸾宫方向行去。 “娘娘!” 看着袁修月主仆二人离去,翠儿看了眼自袁修月离开后,便神情黯然的颜如雪,不禁在她身边轻声问道:“此刻连皇后娘娘都走了,我们也回宫吧!” “走吧!” 微微转头,看向翠儿,颜如雪笑的美艳绝伦,而后缓缓抬步,朝着与墨菊阁相反的方向行去。 “娘娘!” 急忙跟上前去,翠儿蹙眉问道:“您此刻这是要去哪里?” “美人阙!” 淡淡的,说出美人阙三字,颜如雪脚步轻缓,不疾不徐道:“我们去那里,等着虞美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忘情蛊 12 “虞美人不是与皇上宿在夜溪宫了么?”心中满是疑惑,翠儿忍不住问了一句,却不曾得到自家主子的回答。见颜妃越走越远,她眉心紧蹙了蹙,赶忙跟了上去。 —— 夜溪宫中,红烛高照,余晖素黄。 自晚宴结束之后,离灏凌与虞美人回到寝殿,并未行男女之事,只直接坐回桌案前继续批阅公文。 龙榻上,奉太后之命留下侍寝的虞秀致一身红衣褪去大半,早已横陈多时,可他却始终不曾多看一眼。 许久,抬眸看了眼桌上的更漏,见时辰已晚,却不知袁修月此刻是否还在御花园中,他不禁微动眉脚,在手里的折子上书写两行小字抬眸看向候在身边的姬恒。 迎着离灏凌的视线,姬恒眉心隐隐一动。 顺着他的视线一路向下,待看清折子上的内容,姬恒不禁微怔了怔。 抬眸瞥了眼正等在床上的虞秀致,他知主子心系为何,当即垂首恭身,便暂时退出了寝殿。 眼看着姬恒离去,以为他是有意逼退,虞秀致轻勾了勾唇瓣,随即自龙榻上起身,缓步行至桌案前,洁白无骨的双手柔柔的抚上离灏凌的肩头,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吹拂着热气:“皇上日理万机,每日早起,便当早睡,此刻时辰不早了,也该歇了……” 俊眉一扬,薄唇轻轻勾起,眸底却不见笑意,离灏凌伸手拿下虞秀致的双手,对她轻声笑道:“这些日,前方战乱,北方水灾,公文堆了一堆又一堆,朕若今日不处置了,明日一早上朝,还没法交代呢!” “皇上是皇上,是主子,何必给他们交代?” 声音柔柔的,娇娇的,虞秀致将秀气的下巴搁在离灏凌肩膀之上,面色绯红道:“今日是中秋佳节,难得月圆人圆,起身乏了,皇上还是与妾身早些歇着吧!” 语落,她柔软白皙的手臂作势便要缠上离灏凌的颈项。 见状,离灏凌微微偏头,躲过她的手臂。 恰在此时,姬恒自殿外进来。 见姬恒进来,虞秀致不禁身形微僵,随即面露不悦之色。 不曾抬眸,姬恒垂首来到离灏凌身前:“启禀皇上,前线有紧急战报,贤王殿下命奴才过来请皇上速速移驾御书房,有要事相商!” 闻言,离灏凌俊颜一变! “战事要紧,秀致你先回去吧!” 伸手拉下虞秀致纤纤双臂,离灏凌凝眉看了她一眼,而后一刻都不曾停留的大步朝外走去。 “皇上!” 看着离灏凌头也不回的便走了,虞秀致娇容变色,忍不住含羞带怨的用力跺了跺玉足…… …… 夜溪宫大殿中,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出得寝殿,离灏凌转身折入偏殿之中,眉头紧皱着问着姬恒:“皇后娘娘呢?” 闻言,姬恒垂眸回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在听说虞美人留宿夜溪宫后,便从御花园起身去了凤鸾宫!” “谁这么多嘴?” 面色微变,嗔怪姬恒一眼,离灏凌抬步便要前往凤鸾宫。 “皇上!” 不等离灏凌离去,姬恒便再次出声唤住他的脚步:“还请皇上移驾御书房!” 闻言,离灏凌不禁眉头一皱! 见他皱眉转身,姬恒忙出声说道:“方才奴才所言,并非信口雌黄,如今前线确实有了新的战报,贤王殿下此刻也真的在御书房等着皇上!” “你不早说!” 冷声轻斥姬恒一声,离灏凌抬步便出了偏殿,朝着御书房方向行去。 寝殿里,听珠儿说,皇上果真去了御书房,虞秀致这才心弦一松! 在她看来,只要离灏凌不去找袁修月,便一切都好! 低眉看了眼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她眸色微暗,面色不郁的自龙榻上起身,待锦履穿过,抬步便朝外走去。 今日,她放下自尊,舍弃一切,大胆勾引离灏凌,可到头来却落得个他碰都不碰的下场。 此刻这夜溪宫,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 一路自夜溪宫回返,虞秀致回到美人阙时,时辰已然过了二更。 但,出乎她意料的。 她甫一进入大殿,却见一抹浅紫色的纤秀身影,正端坐正中,悠闲自得的用着茶点。 “颜妃娘娘!” 一步迈入大殿,没有行礼问安,只神情不善的看着仍旧一脸淡然的颜如雪,虞秀致冷嗤一声:“你来我这里作甚?” 微抬眸华,迎上虞秀致不善的脸庞,颜如雪笑的淡然,丝毫不见一丝怒容:“本宫来此,自然是在这里等妹妹回来!” 闻言,虞秀致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你怎知道我今夜一定会回来!” 太后方才明明说过,让她留宿夜溪宫。 但此刻,颜妃却在她的宫里等着她,这根本就是算准了她一定会回来。 听她此问,颜如雪眼底的笑意不禁更深了,聘婷起身,她缓步虞秀致身前,含笑垂眸看她:“本宫不只知道妹妹一定会回来,本宫还猜皇上一定有公事,今夜连碰都没碰过妹妹一下!” “你……” 今夜的情形,悉数被颜如雪猜中,虞秀致不禁娇颜泛黑,神情瞬间冰冷:“你怎么知道?” 眸色一闪,她接着问道:“难道你在夜溪宫有眼线?” “没有!” 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长长叹息一声,颜如雪的笑容瞬间变了滋味:“本宫之所以知道,完全是因为,本宫知道,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在清醒的意识下,根本就不可能去碰其她任何一个女人!” 闻言,虞秀致眸色蓦地一冷! 淡淡抬眸,凝着她冰冷无温的水眸,颜如雪无奈苦笑:“枉你和本宫,生的如此姿色,却都比不上那姿色平平的皇后娘娘!” “如今她的父亲是叛贼,合该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为过!”咬碎一地银牙,虞秀致冷哂一笑:“她凭什么?” “就凭皇上心里有她!不只是她,连宁王心中也有她,岳王心里也有她!”眸光闪闪,直逼虞秀致的双瞳,颜如雪瞬间眯起双眸,无奈叹道:“即便虞美人你生的再美,你父亲再如何权倾朝野,皇上也只会宠她一人!” 宁王心中也有她! …… 颜如雪此话一出,仿佛一把利刃,生生插在虞秀致的心口上。 若非是为了她,他也不会死! “别说了!”一股怨气由心底快速升起,她秀拳紧握,忍不住轻颤了下,而后快速行至桌前,将颜如雪方才还在喝着的茶盏抬手挥落在地:“别说了,你别说了!” “本宫当然可以不说!” 唇角轻勾着,眸色却渐渐黯淡,颜如雪自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瓷瓶,而后缓缓上前,将之放到虞秀致面前的桌上。 微垂眸华,冷冰冰的注视着桌上的瓷瓶,虞秀致声音低哑:“这是什么?” “一种,可以让男人,忘了爱情,却又要拼命寻找慰籍的好东西!”轻轻一笑,颜如雪轻扶虞秀致的肩膀,无奈叹道:“本宫知道,你心里苦,但若将这东西与皇上吃了,他便不会再爱皇后娘娘,日后这后宫也再不会有专宠出现!” 闻言,虞秀致不禁身形微颤。 倏地抬眸,迎上颜如雪的眸,她冷冷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我不是要帮你,而是要帮我自己!”对虞秀致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颜如雪轻道:“如若我能接近皇上,今日也不会将药给了你,但是我不能……所以,便只能寻你与我联手!” 话,至此,颜如雪的眸中,不禁闪过一丝精光。 而虞秀致则是低垂眼帘,面色千变万化! —— 凤鸾宫,锦临院。 再次回到这里,袁修月却觉得恍若隔世一般。 头顶上的无忧花,早已谢了许久,稍显颓败,不复当初盛景。 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因她的突然到来,林盛和芊芊皆都喜不自禁,不停的与她说着最近一个多月凤鸾宫的事情。 微翘着嘴唇,坐在躺椅上,听着芊芊没完没了的说着,袁修月一直不曾出声,只时不时的笑着。 见她如此,汀兰睇了眼屋里的更漏,而后伸手点了点芊芊的脑门,轻声斥道:“你这丫头,看到娘娘就一直说个没完没了,也不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若放在夜溪宫里,娘娘早就歇息了!” 听汀兰提到夜溪宫,袁修月的眉头不禁轻颦了颦。 虽她颦眉的动作极小,但汀兰还是注意到了。 在心中暗暗一叹,暗暗自责一声,而她身边的芊芊,则神经大条的笑声说道:“奴婢这就去给娘娘铺床!” 话落之时,她早已一溜烟的进了内厅,直往袁修月的寝室而去。 夜,很静。 静静的垂着羽状眼睫,躺在睡榻之上,袁修月辗转多次,久久都无法入睡。 甫一闭上双眼,便是离灏凌和虞秀致两人交缠的身影,她长长叹了口气,紧蹙着眉头辗转向里,终是怔怔的瞪着眼睛,等着睡意来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忘情蛊 13 但是,你越是如此,她便越是睡不着。 不但睡不着,头脑的思绪也越发清明了。 终是,实在无法入眠,她又是一声轻叹逸出口外。 “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就在袁修月又一声轻叹过后,一条有力的手臂,自身后环上她的腰肢,属于离灏凌和嗓音和气息,瞬间拂进她的耳中,惹的忍不住轻颤着身子。 “凌?!” 蓦然回首,于夜灯之中,迎上他璀璨如星的瞳眸,袁修月不禁轻蹙眉头:“你不是……” 她想问的是,他不是和虞秀致在夜溪宫就寝了么? 此刻怎地又来了她这里! 但! 不等她的话问出口,离灏凌英伟的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侧压在身下,滚烫的唇瓣同样迫不及待的烙上她的。 燥红的脸上,又羞又怯,袁修月凝眉喘息:“还没到三个月!” “不是只差几天么?” “方才在晚宴上,我已然问过皇嫂,她说你身上余毒已清,脉象稳定无虞,可以的,只要温柔一些……我会很温柔……” 但只片刻之后,她的脑海中闪过早前臆想离灏凌和虞秀致在一起抵死交缠的画面,却不禁身形一僵,搂着他颈项的手,随即倏地一收,竟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月儿?” 感觉到她的异常,离灏凌不禁眸首抬起,眸光璀璨如星:“谋杀皇上,诛九族,谋杀亲夫,亦是死罪啊!” “虞秀致……” 不理会离灏凌调笑的呼吁,袁修月紧皱着眉心,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瞪视着眼前的男人:“你跟她……有没有……”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微一闪:“我若是跟她,此刻又怎会如此要你?” “小妖精,敢掐我,你可知谋刺皇上是死罪!”离灏凌没好气的轻声咕哝一声,低头与她的唇缠绵不休,久久无法松开。 …… 离灏凌伸手拉下袁修月的手,轻啄了下她的手背,他拉着她的手细细把玩着,却是轻叹出声:“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宫中将有大变,到时候我会差人将你送到稷山!” 闻言,袁修月心中不禁咯噔一声脆响! 稷山! 那时他平日只会一人去的地方,如今他既是说要送她去,那日后宫中莫非果真会有大变?! 抬眸仰望着离灏凌,却见他正低眉笑睇着自己,她不禁轻颦眉心,出声问道:“皇上口中的大变,到底指的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有些老臣,自恃威望甚高,想要籍此让虞秀致上位一事……”眸色低敛,伸手抚上袁修月的小腹,离灏凌薄唇轻勾着,眸底却是淡淡薄凉:“朕这回会跟他们玩回大的!” 直到将他们连根拔起! “凌?!” 眉头紧蹙着,看着眼前的离灏凌,袁修月觉得自己好像又见到了初进宫时,她第一眼所见的那个薄情帝王,那个看似多情,却淡漠冷清的男人! 看着这样的他,她的心底,忍不住涌上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说到底,他都是站在权利最顶峰的那个人,他对她的宠溺,完全是出自于爱,但对于那些妄想用权利牵制他的人,他有的便只是无情的算计,和嗜血的快感。 南岳独孤辰,身为岳王,却要执掌南岳江山,他精于算计,那身为离帝的离灏凌,又岂会不精于此道?! “我知道,你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但如今你身怀有孕,我容不得你们母子有半点闪失,至于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你也不必去费心多想!”抬眸看她,眸中已是柔情如墨,离灏凌以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眉目凝重道:“月儿,我爱你,更爱我们的孩子,无论将来在这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只要记得……我无论到了何时,我都不会做任何伤害你和孩子的事,无论何时……” “我会记得!” 迎着他的眸,袁修月郑重点头,心中却是思虑重重。 虽然,她不知他到底跟自己卖的什么关子。 但她心中明白,她不告诉她,并非是不想让她知道,只是想要让她好好养胎,不去想太多的世俗之事。 只是,那些事情,她不知便会不想么? 非也! 她会更加绞尽脑汁的去想! 不过,在想的同时,她会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她信他! 无论到了何时! 又遇到何事! 女人于世,若不信自己的男人,她还能信谁? “终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极尽温柔的将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离灏凌轻叹一声,低眉对她轻道:“睡吧,有我陪你!” “皇上也睡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实在困乏的厉害,伏在离灏凌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袁修月轻勾着唇瓣,想要入睡,却总也睡不着…… 她一直都在想。 离灏凌口中所言,宫中大变,到底指的是什么?! 半晌儿,见她明明困的要死,却吃吃不睡,强撑着眼皮,离灏凌不禁轻耸剑眉,拉过被子将她包裹严实,让她枕在自己胸前,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强劲而富有节奏。 于袁修月而言,是世上最动听的催眠曲。 “凌……今夜的月亮,真圆,只盼来年之时,我能和你一起陪着我们的孩子同赏中秋月圆!”视线微抬,深凝着透窗而过的丝丝月华,枕在离灏凌的胸前,袁修月微翘着唇角,缓缓闭眼…… “来年,一定可以!” 薄而好看的唇形,微微勾起,离灏凌轻吻袁修月的鼻尖儿,伴她一起沉沉睡去…… —— 艰难的度过了孕初期的三个月,袁修月的不适反应渐小,胃口也跟着渐渐转好。 自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后。 她的父亲,那个统领了一辈子兵马的安国候,带着安氏一族的大军,在离国中北部,一个名唤阜都的小城,与左相之子虞坤所统领的离国大军接连大战,却丝毫不见疲态,反倒是离军一方,因缺少将帅良才,而偶有败仗。 这些,离灏凌一直看在眼里,但他却似早已留了后手,不见一丝焦虑之色。 袁修月想,他可能是想让安氏一族,挫挫虞家的锐气。 京城方面,似是知皇上在防范着他们,虞家出奇的安分守己,他们不但未曾提及让虞秀致晋位之事,左相虞申更是为平定安氏一族,不停的游走于京中商贾,为朝廷募捐军饷钱粮…… 离灏凌所说的宫中大变,并未如期而来,而她却享尽了宫中所能有的,所有万千恩宠。 宫外,战事连天,宫内,却是岁月静好。 转眼之间,白光过隙,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九月底,近十月,天气微寒,袁修月的肚子,也已然渐渐显怀。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时,离灏凌便已起身上朝。 自袁修月回宫之时,钟太后便已然下旨,不必她起早前往福宁宫请安。 有了这道旨意,袁修月每日都可睡到自然醒。 今日自然如此! 她起身之时,早已艳阳高照,过了巳时。 伺候着袁修月洗漱用膳,汀兰便将保胎药复又端到了袁修月面前:“娘娘,该喝药了!” 低眉瞥了眼药碗里黑糊糊的汤药,袁修月不禁撇了撇嘴:“这些日子以来,本宫觉得自己的身子还好,脉象也稳了,改明儿个你去请了王太医来,让他与本宫把了脉,也看看这药是不是该撤了!” 边上,听了她的话,影子和袁文德对视一眼,不禁苦笑着出声:“娘娘是不想喝药了吧!” 轻轻抬眸,含笑睇了影子一眼,袁修月嗔怪笑道:“嫂嫂何必总是要说实话?” 闻言,汀兰笑了笑:“既是实话,那奴婢便听娘娘的,明儿个便去请王太医过来。” 语落,她便再次将汤药往袁修月面前呈了呈。 正待此时,林盛自屋外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颜妃、虞美人和刘美人相伴而来,只道是要与皇后娘娘请安。”在袁修月身前恭了恭身,林盛轻声禀报之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娘娘见是不见?” 闻言,袁修月不禁想起上一次她们三人结伴而来的情形,唇角轻勾了勾,她微拧眉,伸手端起汤药,一口一口将那苦涩的药汁喝下,而后轻垂眸将药碗递回汀兰手中,语气温婉道:“见,请三位娘娘到大殿候着,本宫片刻之后便过去见她们!” “奴才遵旨!” 微微颔首,林盛恭身向后,直至退出门外,方才转身离去。 将药碗放好,汀兰便重回袁修月身边,对她抬起手臂道:“娘娘,奴婢扶您过去。” “嗯!” 轻抬柔荑,搭在汀兰腕上,袁修月眸色微敛,看了眼早已先行出门隐于暗处的影子和袁文德,她在心中暗叹人家还真是登对,便淡淡说道:“走吧,陪本宫去会会她们!” …… 凤鸾宫,大殿之中。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忘情蛊 14 恒久不变的,是那鼎炉中缭绕的阵阵馨香。 初时,颜妃、虞美人还有刘美人三人,都坐在殿下的桌前喝着茶,不过时,听到林盛的唱报的一声皇后娘娘驾到,她们不禁纷纷起身,对着自内殿步入大殿的袁修月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 “几位妹妹免礼平身罢!” 淡笑着,视线自三位美艳绝俗的佳人身上一扫而过,袁修月由汀兰扶着在玉座上落座,随即对三人轻抬了抬手。 “臣妾谢皇后娘娘!” …… 异口同声的应了声,殿下几人纷纷起身,在看了眼上位上的袁修月之后,便重新落座。 抬起手来,接过汀兰奉上的云清水露,袁修月浅啜一口,含笑看着下位之上,倾国倾城的三位美人:“几位妹妹今日好兴致,怎地想起到本宫这里来了?” 闻她此问,刘美人眉心微动,侧目看了眼颜妃,而颜妃则眼睑轻抬,看向身边的虞美人。 眼波流转,回眸浅睇颜妃一眼,虞美人唇角轻勾,浅笑盈盈的抬头对袁修月轻道:“自皇后娘娘回宫,如今也已一晃数日,前阵子娘娘都在养胎,妾身和两外姐姐一直不曾前来探望,今日见外面风和日丽,想着娘娘的身孕也该有三个多月了,妾身便提议与两位姐姐一起前来探望皇后娘娘。” “妹妹真是有心了!” 深看虞秀致一眼,袁修月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但在与她视线相接之时,却见袁秀致将臻首微侧,见她如此,袁修月弯了弯唇,将手里的云清水露搁在桌上,自玉座上缓缓起身:“方才本宫从后面过来之时,果然见今日天色甚好,既是几位妹妹今儿都到了,便与本宫到御花园去赏赏秋景如何?” 袁修月此言一出,下位上的刘美人和虞秀致纷纷起身附声,唯有颜妃如雪,却在起身之时,紧锁了下眉头。 虽然,她的动作如此轻微,但仍是被袁修月看在眼里。 眉梢轻挑着,她对颜妃轻笑出声:“颜妃妹妹怎么了?何以眉头紧锁?” “回皇后娘娘话!”颜如雪眸华低垂着,略有些迟疑的淡淡出声:“臣妾今早天葵方至,实在难受的紧……” 闻言,袁修月眉梢舒展,眸色含笑:“既是颜妃妹妹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吧,本宫有虞美人和刘美人两位妹妹陪着就好!” “臣妾谢皇后娘娘!” 始终都不曾抬头,颜如雪谢恩之后,轻飘飘的扫了边上的刘美人一眼,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退离了凤鸾宫。 眼看着颜妃一走,刘美人一时娇颜失色,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那个……” 干笑着轻咬唇瓣,刘美人对袁修月垂首福身:“妾身也觉得有些不适……” 刘美人一直以来,都以颜妃马首是瞻。 是以,此刻她会如此,袁修月一点都不觉意外。 “既是刘美人也不舒服,那便也回去吧!” 淡笑着对刘美人摆了摆手,袁修月转睛笑看着虞秀致:“本宫有虞美人陪着便好!” “妾身谢皇后娘娘!” 心中暗暗长出一口气,刘美人抬眸看了虞秀致一眼,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 声音婉转悦耳,袁秀致亲自上前,伸手搀扶着袁修月的手臂:“妾身扶您去御花园!” “有劳妹妹了!” 淡淡一笑,却是神情疏离,袁修月与虞秀致一起抬步向外…… …… 深宫后院的御花园,并未因秋末之季而萧索颓败。 夏天的花谢了,很快这里便又载上秋冬才会开花的奇花异草,总是美景如常。 与虞秀致对坐凤鸾宫外的八角凉亭里,袁修月神情微淡的吃着御厨精制的点心,放眼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园中湖,语带感慨道:“记得上次与妹妹说话,还是本宫动身前往南陵之前,如今一晃好几个月过去了,再与妹妹静坐,本宫却觉恍若隔世一般!” “皇后娘娘觉得像是恍若隔世么?”手中端着茶盏,虞秀致的声音听起来清清冷冷,话语虽是询问之意,强调却透出许多别样滋味:“妾身却觉得,娘娘又这种感觉……是必然的。” “妹妹……” 袁修月眉心轻蹙着侧身回眸,凝神迎望着眼前原本该是清澈如水的妩媚眸华,她轻勾了勾唇瓣,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绝色佳人! 记得第一次,她与颜妃和刘美人一起来行礼。 那个时候的她,口无遮拦是在演戏,但今日的她,如此犀利冷清,却是真的。 “皇后娘娘!” 与袁修月的眸光相接,虞秀致凝视她许久,终是自唇角展开一抹绚烂的灿笑:“可惜了,萧然哥哥没能活到现在,亦不会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闻言,袁修月眉头不禁倏地一皱! “虞美人,你大胆!” 听不惯虞秀致对袁修月的不敬言辞,汀兰上前一步,沉声喝道:“在皇后娘娘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汀兰!” 抬手示意汀兰噤声,将手中吃了一般的点心轻轻放下,袁修月轻轻抬眸,对虞秀致轻笑:“妹妹变成今日这般,可是在心中对本宫有恨?” “恨?”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虞秀致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恨皇后娘娘,我只恨我自己!” 闻言,袁修月眉头微蹙:“恨你自己?” “是啊!恨我自己!” 苦涩一笑,笑的颇为无奈,却更富风情,虞秀致轻声喃道:“其实那夜,我本就不该去求你,现在想想……若我早些时候得到皇上的心,他便一定会听我的,放过萧然哥哥!” 听了虞秀致的话,袁修月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 “皇后娘娘!” 只忽然之间,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虞秀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眉目之中天真烂漫,说话的声音轻轻缓缓道:“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知她口中所说的他,是离萧然。 袁修月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看着虞秀致的眼神,却渐渐深沉。 “七岁,我七岁便遇到他,从十一岁开始,便心心念念要嫁给他,可是他却一次次的拒绝我,只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这才使得我不得已听从父亲的安排进了皇宫……”抬眸望进袁修月平静无波的双眸之中,虞秀致脸色忽而一变,眸色狠戾的对袁修月冷道:“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如若不是你,他现在还在宫中,我也可以日日见到他!” 见她如此,袁修月的心,不禁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从来不知,虞秀致爱离萧然,竟已然到了发狂的地步。 而她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正常! 离萧然…… 想到那个让自己又心疼,又无奈的名字,她长长的,喟叹一声,对汀兰伸出手来:“汀兰,本宫有些累了!” “奴婢扶您回去歇着!”汀兰连忙伸手,搀着她起身。 低眉敛目,视线自虞秀致身上扫过,袁修月一语不发,转身便要离去。 “皇后娘娘不想听妾身废话了什么?”转头看向袁修月,虞秀致语音沙哑,嘴角翻飞起一抹怪异的弧度:“记得那日,我自相府归来,便一直央求你救他,可是你呢?你没有,自那日之后,你每日都与皇上腻在一起,却一直不曾想过,萧然哥哥此刻正身在北域,正处于危险之中,其实现在想想,我也可以理解你当时的做法,毕竟你想要的,是皇上,而他对你,却是一厢情愿,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虞秀致!” 心下蓦地一疼,终是忍无可忍,袁修月冷眼睇着眼前一脸恨意的虞秀致,眉头紧皱着:“离萧然于本宫,并非可有可无之人,而他的死,也跟皇上无关!” “到了现在,你还护着皇上,看来……你对皇上,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你一定想跟我说,他之所以会死,根本是因为我的父亲和安氏一族的逼迫是么?”黛眉高高挑起,迎着袁修月的微怒的双眸,虞秀致上前一步,与她相对而立:“若不是因为你,他会只身前往北域么?若非为了保全皇上手中的皇权,我父亲又为何会逼迫于他,他又岂会死不瞑目?你和皇上,你们两个才是杀死他的罪魁祸首,可你们如今,却过的甜甜蜜蜜,而他呢?”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凉,暗暗哑然! 是啊! 虞秀致说的都对,离萧然的死,与她和皇上脱不了干系。 见袁修月缄默不语,虞秀致唇角勾起,冷冷的笑着,精致的面庞再不复以往纯粹,反倒让人看着阴森森的:“其实,杀了他的,本就是你和皇上!” “闭嘴!” 袁修月眸色微深,低声轻斥虞秀致:“这等话你若再敢乱讲,本宫定不饶你!” “怎么?心虚了?” 哂然一笑间,虞秀致轻叹着自广袖之中取出一支碧玉箫。 第二百三十五章 忘情蛊 15 瞥见虞秀致手上的那抹翠色,袁修月不禁瞳眸剧烈收缩起来。 那支碧玉箫,曾是离萧然的最爱。 自她与他相识,他便一直带在身上,从来都不曾离身。 可是此刻,何以又会出现在虞秀致手中?! “很惊讶是么?” 迎着袁修月震惊的双眸,虞秀致冷笑了笑:“这支玉箫,是他死后不久,我父亲从宫外与我带来的,他来时告诉我,萧然哥哥死的很痛苦,他临死时紧握玉箫,不停的在喊着,袁修月……你为何要在皇上和我之前,一直都摇摆不定?” 怔怔的,凝视着虞秀致手中的玉箫,袁修月终是明白,虞秀致何以会性情大变至此了! 这一切,该是她的父亲,左相虞申一手促成的! 身为父亲,他深知自己女儿的心不在皇上身上。也深知,她心中所想的,所最在乎的是离萧然! 便利用她那对离萧然的那份感情,挑拨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仇视她,籍此逼她为己所用,在宫中步步为赢。 如此,虽是确保了他们虞家在后宫的地位。 但他难道不觉,这对他单纯的女儿,到底有多残忍么?! 曾几何时,她的父亲,为了权势,无数次的想要借着自己的女儿上位,如今左相虞申亦是如此! 看来,权势的力量,果真无穷大! 半晌儿,见袁修月不言不语,虞秀致嘴角的冷笑,渐渐淡去,倾身靠近袁修月的,她在袁修月耳边幽幽声道:“我一直都在心中疑惑,为何你明明选择了皇上,他却仍旧愿意为你肝脑涂地,直到父亲将这一切都告知于我,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你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女人!” 闻言,袁修月顿觉荒谬,唇角轻扯着,她冷哂出声:“你父亲在撒谎!” “我父亲从小大最疼的就是我,即便他一心为保皇上,一直与皇上进言杀了萧然哥哥,但他绝对不会骗我!” 斩钉截铁否定了袁修月的话,虞秀致眼中有一抹狠戾之色一闪而过,轻咬了咬唇瓣,她握紧手中的碧玉箫,弯唇冷笑:“以前,安国侯府重兵再握,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但如今谋乱反叛的,是你袁家,真正权倾朝野的,却是我虞家,若我以前不知你玩弄萧然哥哥的感情也就罢了,如今我知了,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既是让他死不瞑目,我便也让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随便你吧!” 到底该有多爱,才能做到可以如此的恨? 不是不明白虞秀致话中的宣战意味,却只觉得她可怜,知无论自己再如何解释,她都不会相信,袁修月不想再与她多费唇舌,只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欲离去。 “你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 伸手扯住袁修月的手臂,虞秀致不让她离去。 “虞美人,还请你自重!” 一手扶住袁修月的身子,生怕一不小心她会被虞秀致推搡的摔倒,汀兰终是忍无可忍的轻斥一声,伸手便要拂落虞秀致扯着袁修月手臂的白皙纤手。 “本宫再与皇后娘娘说话,哪里容得你这个贱婢插嘴?”眸色一冷,冷喝一声,虞秀致纤手扬起,恼羞成怒的作势便要朝着汀兰的脸上打去。 眸光微闪,袁修月蓦地一抬手,擒住虞秀致的手臂,反手便朝着她清丽的俏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 伸手捂着自己被打的脸,虞秀致一脸震惊,狠狠的瞪视着袁修月:“你敢打我?” “本宫是皇后,打你又如何?” 轻挑黛眉,冷眼睇着眼前这个让那个自己略微有些心疼,却又执迷不悟的女子,袁修月声音清冷道:“日后你要如何,本宫不管,今日你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本宫亦不追究,不过……你且要记住了,现在无论你虞家如何权倾朝野,本宫也还是离宫之中唯一的皇后娘娘,你只区区一位美人,在本宫眼里,一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美人,连汀兰都比不上,更不配与她动手!” “你……” 咬牙切齿的狠瞪着袁修月,虞秀致气的娇躯轻颤。 直接无视虞秀致愤怒的容颜,袁修月的视线自她肩头掠过,只一眼之后,她右侧唇角轻勾着,忽而拽动着虞秀致的手,惊慌出声:“虞美人,你做什么?你放开本宫……” 闻声,虞秀致浑身一怔! 待她瞥见袁修月嘴角的那抹冷笑,不禁心下一凛,似是意识到什么,她心底一慌,作势便要将手抽回。 “啊——” 就在她挣扎着抽手之时,却见袁修月倏地放手,整个人惊叫一声,便不由自主的仰身朝后倒去。 “娘娘……” “月儿……” 随着汀兰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离灏凌的惊呼声传来,袁修月下坠的身子,尚不曾落地,便已然被他手臂一揽,落入一袭明黄色的臂弯之中。 “皇上……” 眸中惊慌失措,袁修月脸色微变的仰望着离灏凌近在尺咫的俊颜,不禁眼眶一热,“吓死臣妾了!” “你吓死朕了才是!”眉宇不悦轻皱,离灏凌嗔怪着看着袁修月,就在他释重负之际,紧接着,便听闻钟太后质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秀致,你这是做什么?你……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我……” 虞秀致做梦都没想到,袁修月竟会如此陷害自己,怔怔的看着被将袁修月抱在怀中的离灏凌,她轻摇着头,抬眸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妾身没有……” “母后!” 声音隐约发颤,袁修月让离灏凌扶着自己起身,转头看向太后,她恭谨福礼,蹙眉轻道:“此事不怪虞美人,是臣妾方才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 眉头不悦皱起,钟太后面色愠怒道:“你当哀家是眼瞎了不成?” 闻言,袁修月轻轻抿唇,垂首缄默不语。 见状,离灏凌揽着袁修月腰肢的手臂略微收紧,对钟太后身边的赫连棠略使眼色。 意会其意,赫连棠不禁轻笑着开口,“母后,你看你,发这么大的火,把皇后娘娘都吓的不敢吱声了!” 侧目又看了袁修月一眼,钟太后轻道:“本宫是担心你!” “儿臣知道!” 声音细弱蚊蝇,袁修月微侧身,靠在离灏凌怀中。 视线自她身上转向虞秀致的娇俏委屈的脸上,钟太后言辞狠厉道:“哀家知道,这些时日皇上一直陪着皇后,倒是冷落了你,但如今皇上腹中怀的,那时我离国的皇嗣,若你今日胡闹伤了她,即便哀家再如何宠你,也定然不会保你!” “太后娘娘……” 眸中水雾弥漫,虞秀致哭丧出声:“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不信你问问珠儿……”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 珠儿是她自己的人,当然是要向着她说话,钟太后岂会多此一问?! “好了!” 满是不悦的冷眼瞧着虞秀致,钟太后对她沉声冷道:“哀家不想听你解释!” “太后……” 心气一提,虞秀致面色微变,尚不等她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她便觉眼前一黑,随即双眸一闭,竟整个人伏身坠地,直接昏死了过去。 “美人!” 珠儿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抱着虞秀致的身子,轻轻晃动着。 “让本宫瞧瞧!” 迈步上前,在虞秀致身前蹲下身来,赫连棠摊开她的手腕,与她细细把脉。 但是很快,她便眸色微变。 待片刻之后,见赫连棠收手,离灏凌不禁出声问道:“皇嫂,秀致脉象如何?” 抬眸剜了离灏凌一眼,赫连棠并未回他的话,只面色不善的对姬恒吩咐道:“劳烦姬总管,差人与丫头将虞美人暂时扶到凤鸾宫让她躺下,再与她请了太医过去诊脉。” “奴才遵命!” 轻点了点头,姬恒叫了人上前与珠儿一起扶起虞美人,架着她进了凤鸾宫,并将她安置在大殿里的贵妃榻上。 见赫连棠三缄其口,袁修月眉头微蹙了蹙。 不过不等她开口相问,钟太后便已然率先开口问道:“凤棠丫头,秀致这孩子没事吧?” “虞美人有没有事,待会儿太医瞧过自然会禀报皇上,母后不必担心!” 如是,轻笑着与钟太后回话,赫连棠抬眸看向身边相拥而立的两人,唇角模棱两可的轻牵了牵,她转头对钟太后轻道:“母后,儿臣看着皇后脸色不好,我们今日便先回福宁宫吧,儿臣有事要与你说!” “嗯!” 抬眸看了眼赫连棠,见她面色郑重,钟太后轻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袁修月,并对离灏凌出声叮嘱道:“皇后受惊,你且先好生相陪!” “儿子明白!” 唇角轻勾着,对离灏凌微微颔首。 方才,她观察入微,又岂会没有发现,方才赫连棠的神色,根本就不正常! 看着钟太后和赫连棠离去,袁修月的眸色,不禁越来越深。 第二百三十六章 忘情蛊 16 直到离灏凌将她拦腰抱起,她才恍然回神,抬眸望进他微愠的眼底。 “皇上!” 软软轻唤一声,袁修月唇角微翘了翘:“你在生气!” “你觉得朕不该生气么?”不理会身后跟着的几乎跟不上他们脚步的汀兰,眸色冷沉道:“方才你可想过,万一我再慢一些,接不住你,你便真的会摔在地上!” 闻言,袁修月嘴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些。 她就知道,自己的这点小把戏,或许骗的过太后,却一定瞒不过他! 见她笑的欢,离灏凌不禁眉宇紧皱:“亏你还笑的出!” 听着他没好气的语气,袁修月不禁轻叹了声:“现在的她,变得极为极端,我若不整治整治她,日后在这宫中,她还以为她能只手遮天了呢!” “她走极端,朕自有办法治她,何来你如此胆大妄为啊!”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对袁修月疾言厉色,却也只是在睇见她一脸委屈的俏脸片刻后,便再也绷不住俊脸,离灏凌轻摇了摇头,实在拿袁修月没办法,他暗叹一声,抱着她进入凤鸾宫,径自进了花厅。 而此刻,花厅之中,林盛和芊芊亦早已备上了午膳。 并未将袁修月放下,而是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离灏凌静待汀兰与两人布菜,亲手执起银箸,将一块梅花扣肉送到袁修月嘴边。 自有孕以来,袁修月便练就了让离灏凌亲自喂膳的习惯。 低眉看了眼面前的梅花扣肉,再看着离灏凌温润的笑颜,袁修月微微启唇,将梅花扣肉含进嘴里。 这肉的味道,甜儿不腻,十分可口…… —— 午膳过后,离灏凌并未去探望前殿里的虞秀致,而是抱着袁修月一路过了大殿,进入锦临院之中。 进入寝室,被离灏凌放在床榻上,见他褪下外袍也要上榻,袁修月不禁蹙眉问道:“皇上今日不用处理国事么? “国事有王兄处理,今日朕可以安心陪你午睡!”语落,他拥着袁修月上榻,不过,尚不等他躺安稳了,便听姬恒的声音自寝室外传来:“皇上,奴才有要事要禀!” 闻言,离灏凌不禁俊眉微皱。 见他如此,袁修月伸手轻抚他的额际,对门外的姬恒轻道:“姬总管,进来说话!” “喏!” 轻应一声,姬恒自寝室外推门而入。 面色有些难看的看了眼袁修月,他随即垂眸,上前几步于睡榻前对离灏凌恭身禀道:“皇上,虞美人的病,太医已然瞧过了,道是……”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 而袁修月,则因难得见姬恒也有如此踌躇的时候,不禁开口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 紧皱着眉头,将头低到不能再低,姬恒咬牙轻道:“虞美人有喜了!”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震! 虞秀致怀孕了! 她是后宫妃嫔,她所怀的孩子只能是…… 只这一瞬间,她心中那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仿佛受到了绝大的冲击一般,噼里啪啦的,不停往下滚落着巨石! 感觉到她的震惊,离灏凌伸手轻抚她的脸,对她温柔一笑,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他薄削的唇瓣轻轻抿起,嗤笑出声道:“只那么一次,便有孕了么?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闻他此言,袁修月面色一变,不禁有些糊涂了。 按理说,此刻他应该露出震惊之色,或是立即便与她解释。 但他…… 思绪微转,就在她张开便要与之询问时,却听见离灏凌伸出食指压在她的红唇之上,神色阴凉的转头对姬恒吩咐道:“你此刻,便过去传朕旨意,吩咐她好好养胎!” “呃……” 微怔了怔,姬恒点头应道:“奴才这就去!” 语落,他转身向外走去! 微垂眸,见袁修月眉头紧蹙,一脸深思的看着自己,离灏凌俯身轻啄她的唇,并不急着跟她解释什么,他抬头对门外轻声唤道:“汀兰丫头,进来!” “是!” 闻声,一直候在门外的汀兰应声而入。 看了眼床榻上面色不郁的袁修月,她在离灏凌面前福身问道:“皇上唤奴婢进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自然!” 眸色璀璨如星,离灏凌笑问着汀兰:“可知虞美人此刻歇在哪里?” 闻言,汀兰蹙了蹙眉头,低头回道:“回皇上的话,虞美人此刻歇在大殿!” “嗯!” 轻点了点头,离灏凌转头看向袁修月,眸色微微一深,他眸光微微山动。 迎着他异样的眼神,袁修月心头一突,不禁有错摸不着头脑的开口唤道:“皇上……” 再次俯身,轻吻她的唇,离灏凌的唇角边,缓缓勾起一抹风华绝代的笑靥,就在袁修月因他绝美的笑靥而微微怔神之际,他以低哑动听的声音对汀兰轻声吩咐道:“待会儿你叫上芊芊,到大殿门外,当着虞美人的面寒暄几句,就说宁王离萧然大难不死,已然入主安氏一族……” 若说方才听说虞秀致怀孕消息后,袁修月在看到离灏凌的反应时,尚能沉下心来思考,那么此刻……听到他说离萧然大难不死,且已然入住安氏一族,她便再也无法如方才一般镇定了。 只一瞬间,她的心中狂跳,不由自主的在榻上起身跪坐,凝眉看向眼前的离灏凌:“皇上方才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 双眸闪闪发亮,睇着眼前,神情之中有震惊也有惊喜的袁修月,离灏凌微弯薄唇,伸出大手来抚上她的脸,声音柔柔的,低低的,让人听不真切:“月儿,宁王兄……他没死!” 听他如此直言,袁修月不禁身形一颤! 双眸之中,瞬间有泪光闪动,她内心深处那根紧绷的,自己一直都不敢去碰触的弦,啪的一声断开了,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向后跌坐在榻上。 不只是她,就连榻前的汀兰,在听到离萧然还活着的消息,也是又惊又喜,神情变幻莫测! “宁王殿下没死?真的还活着么?”一双清澈的剪水秋眸中,喜悦的光芒微微闪烁,汀兰眉头紧皱着,一时竟忘了主仆之仪,竟是出声对离灏凌询问道:“皇上,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并未转头去看汀兰,而是朝着袁修月笑着,见袁修月眼底的清泪,终是冲出眼眶,自眼角簌簌落下,离灏凌面色温润的凝着她,不禁醋意大发道:“在我面前,你为另外一个男人哭的如此伤心,我可是要吃醋的哦!” 闻言,袁修月不禁扑哧一声,又笑出声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如此逗弄她!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既是早知道,又何以方才不曾明言,还如此转弯抹角的,到现在才告诉我!”凝着离灏凌深邃如墨的星眸,袁修月眉头一皱,不禁抬手绣拳一下一下的捶打着他的胸口。 此刻,她眸中含泪,却面带笑容,早已忘了方才自己心中一直纠结的问题,只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之中。 离萧然,那个让他心疼的男子,他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喂!喂!喂!” 一连喊了三声喂,见袁修月拳如雨落,丝毫没有停势,离灏凌俊朗的容颜,并无愠怒,却挑高俊眉,倏地伸手握住她的双拳,自唇角边扬起一抹绝世的笑弧,而后禁锢住她的双臂,倾身将她拥入怀中,他紧皱了下眉头:“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不久,并非存心要瞒你,你此刻打两拳意思意思也就罢了,且莫要忘了,皇上打不到,你自己现在还是个孕妇!” “哼!” 窝在他的怀中,嗡声嗡气的哼了一声,袁修月唇角翘翘的,一副不买他账的样子。“谁让你不告诉我!” 闻言,离灏凌不禁无奈抿唇。 天地良心,他不是告诉了么?! “皇上!” 榻前,虽得了离灏凌的命令,却迟迟不曾出去办差,汀兰轻抿了抿唇,不禁再次壮着胆子问出心中疑问:“宁王殿下不是跳了乌江么?如何会起死回生?此刻又如何会入主安氏一族?” 闻言,离灏凌眉峰微动,抬眸看了汀兰一眼,凝着汀兰如花一般的面庞,他邪肆一笑,眸色闪动:“怎么?汀兰丫头对宁王兄的事也如此感兴趣,莫不是你对他……” 闻言,汀兰心弦一颤,紧接着面色便倏地一阵燥红。 “汀兰你莫不是真的……”睇见汀兰脸上不正常的红色,袁修月檀口微噏,一时间竟有些发怔! 汀兰自幼跟随在她身边,却不曾对哪个男人如此上心过,亦不曾当面表示过什么,恍然记得当初在南陵初闻离萧然出事时,她痛哭饮泣的模样,她不禁恍然失笑! 她只当汀兰也认识离萧然多年,多少也该是有感情的,但此刻经由离灏凌如此一问,她于瞬间茅塞顿开,原来……竟是如此么?! 汀兰于她,虽是主仆,却更像姐妹,她不是不关心她,也不是未曾想过她的终身大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忘情蛊 17 只是,这丫头将自己的心思,未免藏的太深了! 但……她若喜欢的是离萧然,那事情恐怕会…… “皇上又开奴婢玩笑了!”微一抬眸,迎上袁修月明亮的眼睛,汀兰赶忙低头轻道:“奴婢现在便去寻了芊芊,那丫头性子直,心心念念的都是宁王殿下,若她知道宁王殿下未死,还不知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奴婢要教上好一会儿才能让她不把戏给演砸了!” 急急的,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汀兰有些局促的对离灏凌和袁修月福了福身,便再顾不得去问离萧然的事情,转身就要退出了寝室! 她想着,如今离萧然未死,便已是天大的喜事,至于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她回头问袁修月便好。 但,尚不等她出得寝室,便听离灏凌清清冷冷的声音,再次自身后传来:“汀兰,无论是你还是芊芊,自己在暗处高兴也就罢了,你们莫要忘了,他如今是叛贼!” 闻言,汀兰心神一凛! 微微转身,不敢抬眸去看离灏凌的神情,她颤抖着声道:“奴婢遵旨!” 语落,她恭身后退,直到退出寝室。 待汀兰出了寝室,袁修月眸色微抬,盈盈视线冲落离灏凌俊颜之上,并蹙眉说道:“皇上方才说话的语气,吓到汀兰了!” “那也总比她让人抓到把柄的好!”迎着她的视线,离灏凌眸色微深,轻轻喟叹一声,他薄唇轻抿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具体情况如何,我已然差人去仔细打探,待有了消息,第一个告知于你!” 闻言,袁修月不禁心下一颤。 原来,他是真的才得了消息?! 只是…… 眉心轻皱了皱,深凝离灏凌沉默片刻,她方才低眉敛目的出声问道:“皇上方才说先生已然入主安氏一族?” “是!” 唇角淡淡勾起,离灏凌轻叹道:“前日前线的战报所云,却是如此!” 闻言,袁修月心中一窒,娥眉微蹙着,她眸中思绪复杂:“安氏一族,本只以一个莫须有的宁王之子为名揭竿而起,若他再去了,岂不是便成了名副其实?让安氏一族更加如虎添翼么?” 虽然,离萧然还活着,她心中欣喜不已。 但若他入主安氏一族,便定为叛军之首,是离灏凌的死敌啊! 离灏凌,是她今生最爱之人。 而他,离萧然,却是她今生欠了最多的人。 这世上她最不想看见的,便是他们两人兵戎相见,但如今看来,此事已成定居! 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有可能在战场上厮杀,她的心便忍不住阵阵揪痛! 此局,当何解?! “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微垂眸华,低眉凝着她复杂的神情,离灏凌眉头紧皱着轻勾了勾唇角:“最起码,三国峰会初定,南岳不会在我离国内战之时兴兵过境,这已是很好!”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头微蹙! 虽然,她心中一直都知道,离灏凌心爱之人是她。 但她却发现,时至此时,在权利的争夺之下,他竟让她觉得有些高深莫测,而她,竟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 这阵子国军一方,大将军虞坤连败数仗,早已是强弩之弓,如今安氏一族,文有离萧然,武有身经百战的袁成海,局势根本大为不利! 可他,却仍旧可以轻勾着唇角,笑说事情还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月儿!”迎着袁修月灼燃的视线,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却怔怔无语,离灏凌不禁轻抿了抿唇,转而问道:“你不打算问我虞秀致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么?” 闻言,袁修月不禁又是微微一怔! 凝眸望着离灏凌,她的眸中却是异常平静:“你一直在与我强调,不会做伤害我和孩子的事,我也一直都记得……” 是以,她,一直都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听了袁修月的话,离灏凌心中,似是受到巨大的鼓舞一般,亲吻她的额头,他挑眉看着她:“所以,你是相信我的!” “那……”微抬眸,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交,袁修月轻轻一叹,缓缓出声问道:“请皇上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虞秀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不是!” 薄而性感的唇瓣,一掀一合,离灏凌到底给出袁修月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是……” 淡淡的,重复着离灏凌的话,袁修月心思微转,她并未去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却又不免于心中心生感慨! 既是不是,那么……虞秀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便合该也在离灏凌的算计之中。 而那个孩子的父亲,既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并不想再去问离灏凌,虞秀致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无论是谁,虞秀致的结局都已然注定,等到时机成熟,事情一定会大白于天下! 而此刻,她开始有些担心,那个被自己亲生父亲所蒙蔽,一直叫嚣着要为离萧然与她报仇的女子,在得知离萧然未死之时,又该是如何悲惨心境? 不久前,离灏凌还说,虞秀致性情极端,他自有办法惩治她。 此刻,他惩治的办法,对虞秀致而言,到底又有多狠?! 在不久的将来,当事情真相大白,她必然会是最悲惨的那个人! 见袁修月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半晌儿不语,离灏凌轻拢俊眉道:“有件事情,我并未与你说实话!” 闻言,袁修月怔怔回神,眸中略显疑惑之色。 唇角轻勾的弧度,稍显无奈,离灏凌垂眸低首,缓缓轻道:“你知道的,秀致心中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是我,但受他父亲蛊惑,她却一心想要迷惑于我,与我同床共枕,所以在你回宫前那一日,她于我下的并非是蒙汗药!” 心下蓦地一惊,袁修月眸色微闪。 只心思微转间,她凝眉苦笑:“是媚药!” “万幸的很,不是迷情香!” 眉头微蹙着,对袁修月轻眨了眨眼,离灏凌轻叹一声,“她很聪明,却也很傻,聪明是,她在我和她的酒水里,都下了药,也正因为她喝了那酒,我才会喝,但傻的是,她心中并不想和我发生关系,却仍是饮了那杯酒!” 后面的话,离灏凌没有再多说。 但袁修月却可以想见! 虞秀致与他一起喝了那媚药,他却该是想了其他法子挨过了那一夜,至于虞秀致……想到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禁轻叹出声:“难得空闲,皇上先小睡一会儿,我想出去看看她!” 忽然之间,她有些不想知道那个破了虞秀致身子的男人是谁了! “我就知你会睡不着!” 抬手扶着她起身,离灏凌温和声道:“要去就一起去吧,如今她新怀了龙嗣,我也该与她加封了,如若不然,到了明日早朝,只怕那虞申便再也沉不住气要讨封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心下苦笑。 他都说了,虞秀致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龙种,既是如此,即便他现在封的妃位再高,便也就意味着她将来跌的会越重! 在袁修月腹诽之际,离灏凌已然下了榻。 亲自动手与她穿上锦履,他温柔的与袁修月对视一眼,轻声催促道:“皇后娘娘,可以起驾了!”语落,他展颜一笑,那倾城的笑,极其温柔,让袁修月忍不住瞬间沉沦其中。 只是,那笑容极具魅惑,虽让袁修月瞬间沉沦,却又心生不安! 虽然,她们都虞秀致肚子里的孩子,并非龙种。 但他既是将计就计,便是暂时忍下了,如此一来,后宫之中便有了两位怀有皇嗣的女人,这也就意味着,虞家很有可能会沉不住气,对她下手。 谁让,她是皇后。 且,还比虞秀致月份大? 需知,她若这一胎生的皇子,那便是皇上嫡长子,而这……绝对是虞家最不想看到的! 她想,这也许便是离灏凌早前所说的宫中大变,而他再不过不了多久,便会将她送上稷山了。 到那时,在这座皇宫里,所有的恩宠都将属于虞秀致。 而她,则会被他刻意疏离,并在稷山之上,安安稳稳的诞她们的孩子…… 想到这些,袁修月不禁在心中涩然一叹。 其实,他若疏离她,也是为了她好。 但一想到他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她的心底便又有些不是滋味。 人常说,难得糊涂,有的时候,她还真想自己可以不这么聪明,哪怕……只糊涂那么一点……一点点就好…… —— 袁修月和离灏凌出了锦临院,却见汀兰和芊芊两人站在走廊上仍旧不曾去大殿。 “汀兰,你们怎么还没去?” 轻搂着袁修月的肩头,离灏凌眉宇轻皱,与袁修月一起,缓缓踱步两人身前。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忘情蛊 18 拉了身边早已哭红了眼的芊芊一眼,汀兰急急忙忙福下身来,两人一起与离灏凌和袁修月行礼。 “起来吧!” 微蹙着眉,对两人抬了抬手,袁修月轻声问道:“皇上不是命你们去大殿么?怎到了现在,你们却还在这里!” 闻言,汀兰面色一阵窘迫! 侧目睨了芊芊一眼,她没好气的嗔怪道:“还不是芊芊,一听奴婢说宁王殿下还活着,便一直在这里又哭又笑的,奴婢劝都劝不住……” 话说到最后,汀兰瞥见离灏凌微拢的眉头,声音渐小,直至细弱蚊蝇! “你啊!都快成花痴了!” 唇角含笑,忍俊不禁的笑看了芊芊一眼,袁修月抬眸看向离灏凌,“既是如此,我便与皇上先过去,待皇上先与她加封了,再让姬恒禀报,也是一样的!” “如此也好!” 淡淡笑,噙着嘴边,离灏凌唇瓣轻弯,眸色却微凉,只冷笑着看了眼汀兰和芊芊两人:“那离萧然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竟让你们两个丫头对她如此痴迷?” 闻言,汀兰眉心一褶,只不好意思的淡淡笑着,却并未接话,倒是她身边的芊芊,口无遮拦惯了,只见她眉头一皱,抬眼看了眼淡笑的离灏凌,“启禀皇上,宁王殿下风度翩翩,人长的也俊朗,待人也好,还有……” 见芊芊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袁修月抬眼看了眼脸色微黑的离灏凌,想到方才汀兰临走时他交代的话,袁修月面色微变,却是狡黠一笑,将话头自己接了过去:“宁王殿下哪里有皇上风度翩翩,哪里有皇上生的俊朗,哪里有皇上……呃……” 顺着话说到这里,袁修月不禁抬眸又看向离灏凌:“皇上在这离宫之中,貌似脾气一直都不太好……” 闻言,离灏凌的俊脸,立马更黑了:“朕待你不好么?” “好,好的不得了!皇上只待我一人好!”袁修月轻笑了笑,对汀兰吩咐一声,命她先去叫了姬恒,这才与离灏凌一起顺着走廊,进入凤鸾宫,直望虞秀致所在的大殿方向走去。 在临近凤鸾宫时,离灏凌心中似是想到什么,忽然眸色微敛,不禁停下脚步。 “凌?” 不知他因何忽然止步不前,袁修月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月儿!” 温柔的与她对视一眼,离灏凌朝着大殿方向望了一眼:“你可还记得,中秋之夜,我与你说过的话?” 闻他此言,袁修月不禁眉头微蹙了蹙眉。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片刻之后,她神情平静如常,只说话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微凉:“皇上想要趁此机会,送我上稷山?” 闻言,离灏凌不禁神情微变。 他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开口,袁修月便已然猜到他意欲何为。 但他,却是想要这么做! “如今袁家败落,虞家兴盛,皇后袁氏本欲母凭子贵,却怎奈虞氏女也得皇上圣宠,身怀龙嗣,一时皇后袁氏嫉妒心起,对虞氏百般欺凌,终至皇上龙颜大怒,将其幽禁于稷山之上。”深深凝视着他微变的俊颜,将他心中所想,一一口吐成言,袁修月轻轻一笑,不无苦涩道:“方才皇上还在想,到底该何时送我上稷山,如今改日不如撞日,如此机会……刚刚好!” “月儿……” 与袁修月的平静的水眸视线相交,离灏凌的眸色,灼灼绚烂! 她,是真懂他的心! “如此也好……”微微抬臂,纤细白静的手掌轻抚他俊美的脸庞,袁修月低眉轻叹,喃喃一声:“我去了稷山,皇上记得要多去看看我……和孩子!” 语落,她的手,颓然落下,轻勾着唇角,生怕自己会舍不得,她径自抬眸自他身边走过,缓步朝着凤鸾宫的后门走去, “一定!” 看着她略显孤寂的身影,离灏凌心下微痛,在心中无奈而又涩然的暗暗一叹! 若是可以,他愿与她天荒地老。 可眼下宫中,朝中,他要兼顾太多太多的事情,即便她在如何小心防备,但宫中害人之技,数不胜数,他只怕万一,而他也绝对无法承受那个万一! 如今这座深宫之中,唯有稷山相对而言最是安全。 他如此,只是想要更好的保护她们母子。 只要他们安全了,他便可无后顾之后的去解决朝中之事,用他自己的努力,与她们母子二人升平天下! —— 凤鸾宫大殿之中,薰衣草香明目安神,自仙鹤形状的炉鼎溢出,缭绕而上。 贵妃榻上,虞秀致黛眉紧蹙,紧咬朱唇,精致雪白的小脸上,神情复杂难辨! 太医院的太医与她算的日子果然没错,才只一次,她便怀上了皇上的孩子,如此一来,她便能狠狠的打击皇后了,想到这一点,她心中本该欢欣鼓舞的,但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好脏! 脏到,她想要立刻跳进温泉池里,将自己从里到外洗个干净! 她爱的,是她的萧然哥哥! 可是如今,她却怀上了皇上的孩子! 这让她在心中无比厌恶自己!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林盛的一声唱报,虞秀致蓦地回神,微一抬眸,见离灏凌和袁修月相谐而来,她眸色一闪,随即对珠儿伸出手来,紧咬着唇瓣,由她扶着自己贵妃榻上起身。 微垂眼睑,低眉盯着自己的脚尖儿,虞秀致声音柔缓的福下身来:“妾身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这礼便免了吧!” 轻耸俊眉,离灏凌用力握了握袁修月的肩头,随即松开,快速上前伸手牵住虞秀致的双手带她起身。低眉凝视着虞秀致清丽的容颜,他说话的声音格外温和:“朕听姬恒说,你有喜了,这……可是真的?” “嗯!” 娇滴滴的点了点头,虞秀致轻应一声,抬眸之间,望进离灏凌那汪深邃的漩涡之中。想到孩子的来历,她心头一紧,随即眉头紧蹙着嗫嚅启唇:“皇上……妾身那日……” “过去的事情,你便不要再提了!” 唇角处,勾起一面温润如玉的完美笑弧,离灏凌眉宇轻皱,声音柔和如水:“朕登基几年以来,一直都希望你们能与朕诞下子嗣,却终是无法如愿,如今皇后有孕,朕还没高兴两日,王太医今日便她这一胎可能是为公主,你也知道,王太医可是神医,他说的话,十有八~九不会有错……今日朕本心情不好,如今你也有喜,朕便又有了希望啊!这离国江山,也总算有人可以为继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心轻颦。 这家伙,这才一会儿的工夫,便将她肚子里的孩子说成是公主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很快便意会他话里的意思了。 说她怀的公主,那么她才能更安全不是?! “皇上……” 虞秀致心里一暖,方才聚结在心中的不安和紧张瞬间荡然无存! 她以为,离灏凌果真为了孩子,原谅了她! 这个孩子,即便她不想要,可是总有人希望他来到这个世上! 不过,袁修月怀的女儿么? 抬眸富有挑衅的望了眼袁修月,见她面色不郁,虞秀致唇角微翘,不禁展颜一笑! 如此倒也好,只要她生出皇子,那这离国江山,便是她儿子的,她虞家也开光耀门楣了。 恰在此时,汀兰和芊芊一起进到大殿。 见离灏凌与虞秀致两手相牵,她们两人皆都神情微变,侧目看向一边微眯双眸的袁修月! “哼!” 接收到汀兰和芊芊的关切的眼神,冷眼瞧着贵妃榻前你侬我侬羡煞情多的离灏凌和虞秀致,袁修月的一声冷哼,十分不合时宜的自后方传来:“皇上,臣妾现在还在呢,你便一定要和虞美人当着臣妾的面如此亲亲我我么?” 闻言,离灏凌眉头微皱。 神情稍稍一冷,他微转过深,拧眉对袁修月轻道:“皇后,如今秀致与你一般,也怀了朕的孩子,朕只是高兴……” “哼!” 自唇齿之间,再次逸出一声冷哼,袁修月的脸色,不禁变得清冷。低眉轻看虞秀致一眼,她哂然轻蔑道:“若臣妾是皇上,一定不会高兴,皇上想啊,虞美人到底是如何怀上龙种了?” 她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而虞秀致,则脸色煞白,再不见一丝血色! “袁修月!” 声音瞬间冷的没了温度,离灏凌低声冷喝:“你够了!” “她敢做,皇上还不让臣妾说么?”黛眉轻挑,凝着虞秀致的早已惨白一片的俏脸,袁修月暗暗咬牙,无情说道:“以那种下九流的手段,偷去的龙种,若日后生下皇子也就罢了,若生了公主,还指不定如何秽~乱宫闱呢!” “皇后,你太过分了!” 洒然转身,离灏凌面容冷峻,显然已经出离了愤怒:“莫说虞美人与朕生的,一定会是皇子,即便她生的是公主,那是也朕的女儿,你也是她的母后,朕不容你如此诋毁于她!”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忘情蛊 19 “皇上!” 见他如此,虞秀致不禁轻扯他的襟袖:“你消消气……” “虞秀致!” 冷冷的打断虞秀致的话,袁修月语气不善的对她冷道:“你少在哪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皇后娘娘!” 明媚的大眼中,泪光滴溜溜转动,虞秀致急忙行至袁修月身前,好似早前在御花园时的针锋相对根本不曾发生过,动作亲昵的拉过她的手,颤声说道:“皇上疼的,只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皇后娘娘你啊!” 暗道一声,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当然是我。 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虞秀致,袁修月不禁觉得这虞秀致比自己还会演戏! 不过大家一起演,如此才更快乐! 而她,日后也能少些负疚感! “秀致妹妹,你方才在御花园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本宫方才便说过了,少在本宫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面色沉下,冷冷嗤笑一声,袁修月眸色冷厉的扯开虞秀致的手,将她的手臂蓦地向后一甩! “啊——” 心中电光一闪,虞秀致眸色微转,竟学着袁修月早前在御花园一般,整个人借着她向后甩手的力度,也跟着向后仰躺而去! 见状,袁修月不禁眉头轻皱,唇角亦哂笑着勾起。 这孩子,学的真快! “秀致!” 眸色微变,离灏凌三两步上前,陡然伸手便接住了虞秀致的身子。 “皇上……” 面色苍白的看着离灏凌,虞秀致一脸惊惧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妾身好怕!” 见她花容失色,眉宇蓦地一皱,离灏凌转头看向袁修月,目光瞬间冷凝:“袁修月,你以为你父亲叛乱,朕保你护你,你便可以在此肆无忌惮了么?” 眉头紧蹙着,低眉看了眼虞秀致。将她眸中的得意之色,悉数尽收眼底,袁修月抬眸看向离灏凌,好似又回到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她凌然而立,语气决绝:“皇上可知道虞美人早前在御花园与臣妾说过什么?” 闻她此言,虞秀致不禁眸光闪烁。 “朕不想知道!” 眸色高深莫测的睇了袁修月一眼,黑着一张俊脸,怀抱虞秀致起身,离灏凌头也不回的对林盛吩咐道:“皇后嚣张跋扈,竟然容不得宫中其她妃嫔怀有龙嗣,从今日开始,朕不想再见到皇后,传朕旨意,这凤鸾宫日后由虞美人居住,皇后自今日起,幽禁于稷山之上,待她诞下公主,再另行发落!” 闻言,大殿之中众人大惊! 皇上对皇后,这可是重罚啊! “皇上!” 惊颤着出声,汀兰上前跪在离灏凌身前:“皇后娘娘她只是一时吃醋,娘娘如今还怀着身孕,皇上您不可以……” “朕是皇上,为何不可以?” 声音冰冷的打断汀兰的话,离灏凌冷声沉道:“在前朝,袁家对我社稷无用,反倒有害,到了后宫,她不但不能为朕生下太子,却也容不得其她妃嫔怀孕生子,如此皇后与朕过去所识得的那个温柔端和,且又识大体的皇后,简直大相径庭!” 闻言,汀兰面色大变。 转身看着仍旧怔在一边的袁修月,她急忙上前,不停催促道:“皇后娘娘,您快些求求皇上……” “求什么?” 冷冷的瞥了眼他怀里满是胜利之色的虞秀致,袁修月神情戚然道:“如此皇上,才让本宫觉得失望!” “你……” “皇上!” 离灏凌眉头大皱,刚要出声厉斥,却忽听姬恒一声轻唤。 看着姬恒进殿,袁修月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叹! 好戏将要收场,现在便是这场戏的最高~潮! 紧皱着眉,抬头看向姬恒,见他面色不对,他低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皇上!” 快步行至离灏凌身前,姬恒垂首恭身,“方才前线战报,宁王离萧然大难不死,如今已然入主安氏一族,被叛军尊为离皇!” 闻姬恒所言,虞秀致不禁心神一震! 抬眸望向姬恒,她顾不得离灏凌在场,颤抖着嗓音,低低问道:“你说谁大难不死?” “他说离萧然没死!虞秀致,你最好清楚,如今你已是朕的女人,还怀了朕的孩子,朕绝对不容你对他再有半分遐想!”鹰眸阴鹜的低眉凝着早已失态的虞秀致,离灏凌冷笑一声,对姬恒吩咐道:“今日起,虞美人常住凤鸾宫,立即送皇后娘娘上稷山!” “奴婢遵旨!” 面色微变了变,姬恒急忙恭身。 微眯了眯眸子,将眸中锐利的光芒遮去,离灏凌深深凝望袁修月一眼,而后用力一拂袍袖,大步离开凤鸾宫! 见离灏凌离开,虞秀致惊惶抬眸,快步上前扶住姬恒的双臂,黛眉微蹙着,嘶声问道:“萧然哥哥,萧然哥哥他没死么?” 见状,姬恒轻皱老眉,垂首微微颔首:“他确实还活着!” 看着姬恒无奈颔首的样子,虞秀致只觉自己脑中嗡的一声,仿若被雷击一般,她轻滞了滞身子,而后后退几步,蓦地跌坐在贵妃榻上。 只是瞬间,她眼底的泪水,便如决堤一般,自眸中汹涌而出! 她的父亲说,他死不瞑目! 如今,他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静静的,凝视着虞秀致近乎崩溃的样子,袁修月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萧然啊萧然! 你可知你的死而复生,蹉跎了我眼前这个原本如花一般的女子?! 暗暗的,在心中低叹一声,袁修月缓缓抬步向前。 “本宫一直都与你说,你父亲在撒谎骗你,可你不信!”淡淡出声,淡淡的在虞秀致身前站定,再淡淡伸出手来,袁修月轻抚她的肩膀,悠悠然道:“如今你为了报复本宫,怀了皇上的孩子,终是入主凤鸾宫,可他却还活着,若说……你们之间,以前多少有些可能,那么事到如今,你们之间的缘分,便真真的断了!” 语落,袁修月苦涩的弯了弯唇角,抬眸看向姬恒:“姬总管,送本宫上稷山吧!” “皇后娘娘!” 不知袁修月与离灏凌之间的约定,姬恒看着她嘴边的苦笑,不禁微微启唇,但张开了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便只得垂眸轻道:“还请娘娘稍等,先让汀兰收拾些娘娘必须的衣物,奴才这就去准备凤辇!” “有劳姬总管了!” 唇角轻勾的弧度,一直不曾收起,袁修月微垂眼睑,伸手搭在汀兰手臂之上,便抬步向里,准备先去锦临院收拾些衣物。 就在她登上高台,即将步入内殿走廊之时,便听身后的一直独自饮泣的虞秀致,忽然嘶喊一声,大声痛哭起来:“父亲,你如何忍心骗女儿,你骗的我好苦啊!” 闻声,袁修月微微侧目。 见虞秀致双手紧捂着嘴,不停的轻颤着身子,她心意一动,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 这整件事情里,虞申,离灏凌,亦或是她,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利用虞秀致! 而她,才十五岁罢了,在她眼里,这样如花的年纪,就像个孩子一般,若她不是生在相府,若她非身在深宫,也许便有可能会如以前一般,快快乐乐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纯纯粹粹的过完这一生。 但那一切,终究只能是也许! 而虞秀致,也终究要为自己的偏信和固执,付出惨痛的代价! “娘娘!” 见袁修月神色凄然,以为她是因皇上将她赶去稷山而伤心,汀兰不禁有些担心的凝望着她。“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本宫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深吸口气,轻摇了摇头,袁修月轻叹一声,与汀兰一起向里,独留虞秀致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凤鸾宫金殿之中,长泣不止…… 她的那颗心,该是早已碎了吧…… —— 稷山行宫! 离宫之中,袁修月从来不曾踏足之处! 这也是宫中妃嫔,也从来不曾踏足之地! 由姬恒亲自引领,袁修月只带上了汀兰、芊芊和林盛三人,并有袁文德和影子暗中相护,乘坐凤辇一路顺着山路蜿蜒而上,终是来到山顶,到了稷山行宫门前。 甫一进入行宫,映入袁修月眼帘的,并非是那几近阴森的富丽堂皇,也不见那些透着历史沉重感的精致家具,行宫之中的家具,虽然十分考究,但却透着一种随性安逸,还有……家的温暖。 一路从外殿,进入内殿,再经由暖阁,来到寝室,看着让人颇为舒服的摆设,袁修月不禁轻声问着身边的姬恒:“皇上以前为何每年都会来稷山一趟?” “回娘娘的话!”姬恒轻勾了勾唇,随即像是陷入自己的回忆一般,轻声回道:“这行宫的摆设,与当年皇上在楚国时所居的逍遥候府,可谓是如出一辙。” “哦?” 轻挑黛眉,缓缓行至一张软塌上坐下身来,袁修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姬恒:“本宫一直以为,皇上在楚国生活的时期,该是最不开心的时候,可如今他回了离国,却将关于楚国的一切都搬到了这里,可见他在楚国时,过得该是极为舒心的!” 第二百四十章 忘情蛊 20 离灏凌从小便被从到了楚国当和战质子,一晃数年才归,钟太后在宫中有严命,不准任何人再提及此时,她也一直以为,他过去那段日子,该是过的十分压抑的,这才一直不曾提及,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好像并不似她所想那般!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抬眸看向袁修月,姬恒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禁更大了些:“当初皇上在楚国时,十分受楚国先皇宠爱,为此楚国先皇还曾封他为逍遥候,且送他一块金牌,只道是他不来离国,便可随意进出宫门,随意游走于楚国的山川大地!那个时候的皇上,意气风发,逍遥风~流,从不像现在这般……” 想着离灏凌的过去,再想到离灏凌的现在,姬恒不禁神情黯然。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皱着眉头:“照你这么说,皇上当年不曾登基,却活的自由自在,而那个时候的他,才该是最开心,最快乐的!” “是!” 眸华低垂,姬恒轻叹一声,随即对袁修月轻道:“皇后娘娘,从今日起,娘娘的便会在此常住,稷山之下,有禁卫军把守,一般人上不来,娘娘在这里由暗枭和影子负责保护,也有汀兰和芊芊、林盛伺候着,当衣食无忧,定可安然度日!” 闻言,袁修月轻笑了笑:“有劳姬总管了!” “都是奴才份内之事!” 含笑颔首,姬恒对袁修月恭身道:“若娘娘没别的事儿,奴才这便下山了!” “去吧!” 轻摆了摆手,袁修月自软塌上起身,看着姬恒缓步离开,她眸色微深的转身打量着身后宽敞舒适的寝室,不禁淡淡的抿了红唇,有感而叹:“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你也一直想要,想来是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也想将我留下,让我陪你吧……” 听她如此感叹,汀兰顿觉云里雾里。 上前两步,伸手接着袁修月披风上的带子,她轻声问道:“娘娘口中所说的,您和皇上一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由着听了褪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她对她轻眨了眨眼道:“是自由!” “自由?” 听到袁修月的回答,芊芊不禁疑惑出声:“皇上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谁敢拦他?” 经芊芊如此一问,袁修月不禁苦涩一笑。 若是常人,倒可自由自在,只他身为皇上,拦在他面前的,便是天下和责任! “去去去!” 凝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汀兰不悦蹙眉,将手里的披风塞给芊芊,她伸手推了芊芊一把:“赶紧的,去膳房瞧瞧,今儿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过会儿娘娘便该用晚膳了。” “哦……” 一听吃,芊芊顿时来了兴趣,急忙点了点头,她脚步轻快的出了寝室。 —— 接下来的日子里,离宫之中,虞秀致获封虞妃,只待诞下皇子,便会加封为贵妃,一时间,她母凭子贵,仰仗身后的母家,稳坐凤鸾宫,俨然已成皇上专宠第一人! 自入住稷山行宫之后,袁修月倒真的过起了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悠闲日子。 一晃十日,眨眼之间,天气越发的凉了。 自她上了稷山之后,离灏凌一直不曾上过稷山,而她闲来无事,便会挥毫泼墨,静静练字,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可修身养性! 今夜,月色妖娆,繁星绰绰。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地,月色寂静之中,袁修月屏退汀兰和芊芊,只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恬然垂眸,于宣纸之上,书下一个大大的静字! 静! 静心,静人。 她一直如此要求自己! 可为何,她的心,总是无法安静?! 有些无奈的轻轻一叹,她微抬眸华,望着窗外的明亮狡黠的下玄月,不禁思绪纷飞。 只忽然之间,见那月华之中,竟突兀的多出一道她并不陌生的白色的身影,心头微微一颤,她不禁自书桌前起身,快步行至窗前,抬手将窗户打开! 窗外之人,似是已然看见了她。 在她立身窗前之后,便见他立身于月色之中的身形一动,快速朝着袁修月所在的书房方向飞驰而来…… 初冬的月夜,虽光华银白,却终是透着刺骨的寒凉之气。 迎着那略带凛冽的风,袁修月倚立窗前,远远凝望着那道于朦胧月色之中,似是掠过千山万水,一路朝着自己快速飞驰而来的白色身影。 但见那抹身影越来越近,她不禁眸中湿润,却十分愉悦的抬手拢紧自己身上的暖色披风。 心中有一块大石终是落了地,她微敛的唇,轻轻翘起,不禁在心中长长出了口气。 就在她叹息之际,那道她虽不算朝思暮想,却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白色身影,也已然停落在窗外,目光灼灼的凝望着他,她思潮翻涌,终是轻轻唤道:“先生……” 只这淡淡两字,她眸中水雾,便化作滴滴泪珠,再也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 眼前之人,目光不停闪烁,一袭白色长袍,身披一件白色裘毛大氅,身形俊挺,衣袂飘飘,墨黑色的发,虽规整的束在头顶上发冠里,但因夜风的关系,却仍有几缕随意的垂落脸侧,让他整个人更显温润飘逸…… 来人,是离萧然啊! 那个差一点为她而死,一心一意为她的的离萧然啊! 此刻,在她眼前的离萧然,似是因连夜赶路的原因,连身上都依稀明辨着冬夜寒凉的气息,但,即便如此,听到袁修月的一声先生时,他俊美无俦的仍是荡起了如沐春风的笑意。 随着他唇角不断扩大的笑弧,他英俊明朗的眼中波光流转,让人只觉璀璨夺目。 “月儿,我活着回来……” 深深的,凝视着如今略显丰腴的袁修月,离萧然的视线,缓缓在她微凸的腹部掠过,眸色微微一顿,却也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唇角轻勾着对她温柔一笑! 此刻,经历生死,他再见她,却仍旧如那日夜里,在御花园重遇袁修月时,所说的那句月儿,我想你了一般……只轻轻的自口中缓缓轻声,月儿,我活着回来了。 如此言语,虽然简单,却让袁修月眉心轻褶,随即心中有丝丝涟漪荡漾不息。 “还活着就好!” 似是被离萧然所感染,袁修月的脸上,也荡起了一抹浅笑。抿唇长叹一声,感觉到窗外的寒凉的夜风,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那个……” 丰神俊朗的容颜上,笑容依旧,离萧然轻勾着唇角,轻指了指窗口,他含笑问道:“我不远千里而来,一路冷的要死,可能容我进去说话?” “当然!” 喜笑颜开之际,袁修月微微侧身,于窗前让出空隙,容离萧然得以自窗口而入。 见状,离萧然微眯了眯眸,腰力一提,正准备跃入窗口,却见汀兰打开房门,蹲着一碗参汤自屋外进来:“娘娘,奴婢新熬了您最喜欢的银耳木须汤,您赶紧趁热喝了……” 说话间,汀兰微一抬眸! 待她的视线,瞥见跃然入窗的离萧然时,不禁心神一震,手里的银耳木须汤也跟着哐啷一声,摔落在地:“宁王殿下……王爷……” “可怜了本宫最爱喝的银耳木须汤!” 眉头颦动,唇角却轻轻翘起,袁修月睇了眼怔在书房门口怔怔出神的汀兰,不禁有些好笑的回头与离萧然相视一笑,而后掩唇对汀兰调侃道:“先生,都怪你,来时也不提前先打声招呼,你看你把汀兰吓得这六神无主的样子。” “是本王不好!”离萧然淡淡一笑,遂对汀兰十分有风度的翩翩一礼道:“不小心惊着汀兰,本王再次于你赔礼了!” “呃……王爷不必如此!” 于怔仲中回神,汀兰慌忙摇头,眸中难掩激动之情,视线仔仔细细自离萧然身上扫过,她关切出声:“王爷何时来的?一切可都好么?可用过晚膳了?可……” “都好!” 轻笑着对汀兰点了点头,没有让她再继续问下去,离萧然转睛看向袁修月,视线自她隆起的腹部上移,直至与她四目相对,他含笑问道:“过的好么?” “都好!” 迎着离萧然的眸,与他所言如出一辙,袁修月亦淡淡而笑。 见离萧然的视线一直都停驻在袁修月身上,汀兰神情微微黯然! 在心中轻叹口气,她抬眸对两人说道:“王爷不是一直都想要娘娘跟娘娘下棋么?这里有些冷,此刻还请娘娘和王爷移步暖阁,哪里比这里还要暖和一些,奴婢命芊芊收拾了这边,便过去与娘娘和王爷摆棋煮茶!” “既是汀兰丫头如此安排,那……”离萧然微微挑眉看向袁修月,轻笑着询问道:“月儿,你觉得呢?” “如此甚好!” 唇角的笑意,于这一刻更深几许,袁修月轻声笑道:“这阵子一直都是哥哥在陪我下棋,一点新意都没有,今日既是先生回来,一定要一起下棋品茗,才算不枉此夜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忘情蛊 21 闻言,离萧然不禁展颜又是一笑:“如此,正合我心意!” —— 稷山行宫的暖阁,与寝室只有一墙之隔。 这里之所以被唤作暖阁,根本是因此处于木质的地板下,乃是泥土掏空的坑洞,若到了冬日,命人在坑洞下填了上好的炭火,这里便会暖和的仿若春日一般。 如此温度,与外面的寒冷天气,有天壤之别! 不多时,汀兰便在桌上摆好了棋局,边上的矮桌上,亦已摆好了小灶儿和茶壶等一众煮茶用具。 “先生可知,当初惊闻你自投乌江之时,我心中是何情景么?”与离灏凌一起在矮桌前落座,袁修月轻笑着瞥了他一眼,伸手便从棋罐里取了黑子,垂眸置于棋盘之上。 “该是十分伤心的!” 淡淡的扫过袁修月平静的脸庞,离萧然眸色微深,抬手取了棋子,落于棋盘之上,他轻蹙眉心,神情深沉:“当时安氏一族,一心要拥立我为王,而保皇一派,则一心要灭杀于我,这两方背后的势力一方是我的母亲,一方是我的兄弟,我实在无法取舍,便只想自投乌江,如此便可躲过一切,也可让事态平息!” “可你没想到,在你自投乌江之后,事态不但未曾平息,安氏一族竟还是以你遗子之名举兵叛乱了……”思绪飞转,想到安氏一族,又想到自己的父亲袁成海,袁修月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笑弧,轻轻落下一子,她不禁轻叹出声。眸色微深,她看向离萧然,继续低低哀哀的问道:“那乌江深不见底,乌江之水更是极寒,你投入江底,又是如何挨过的?” 闻言,离萧然勾起薄唇。 低眉深思棋路,将棋子落于盘上,他再抬眸,对袁修月苦笑了笑,脸上的神情略显萧索:“那乌江确实深不见底,乌江之水也确实寒凉,但我自小便深谙水性,咬了咬牙,便也就挨过来了。” 他,不曾明言的是,那个时候,他之所以咬牙坚持,只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 哪怕,只有一面,只要确定她性命无虞,而她身上的毒也已然全解,他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但这些,这些话,他可留在心中。 可说与自己。 却……还不能于她明言! 听了离萧然的话,再看到他略显苦涩萧条的神情,袁修月的心,不禁蓦地揪起。 看着眼前一切都好的他,她心中微微舒了口气,唇角淡淡勾起笑意:“此去北域,先生是为了我,你……受苦了!” 闻言,离萧然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能有今日,见你一切都好,我便一点都不觉得苦!” “先生……” 心中有着无尽动容,袁修月轻颤了颤眼睫,眸中隐隐有氤氲升起,她深吸口气,低眉拾了棋子,便又落了一子,籍此将自己的失态掩藏。 并未继续落子,离萧然淡淡的看着她,“他……对你好么?” 闻他此问,边上的汀兰不禁微变了变脸色。 若说,在南陵回宫之时,离灏凌对袁修月,好的简直没话说。 但是如今…… 微思量,以贝齿轻咬唇瓣,她张口欲言,却听闻袁修月轻笑着出声回道:“他对我很好!” 闻言,汀兰不禁微皱了皱眉,终是开口说道:“王爷,世人皆知,如今皇上独宠虞妃,娘娘现在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汀兰!” 眉头不悦皱起,袁修月转头对汀兰斥责道:“多嘴!” 见状,汀兰微翘了翘唇:“娘娘奴婢说的是事实……” “事实?” 自嘲一笑,袁修月转头看向离萧然,眸中苦笑,却十分平静:“事实是我的父亲,投敌叛国,皇上他手刃闫云涛,圈杀众人,才得以保全我,他如此对我,难道还不叫好么?” 闻言,汀兰神情一怔,旋即噤声不语。 而离萧然,则略有些冷清的淡淡一叹:“他若是能为至此,便也算没让我失望,但他不该将你丢在这稷山之上,多日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先生……” 扯唇苦笑,袁修月轻蹙眉头,“我觉得,住在这里,怡然自得……挺好!” 闻言,离萧然不禁动作微微一滞! 正在此时,汀兰已然端来了刚煮好的茶,只见她先奉于袁修月一盏清茶,便转而端了另外一盏,准备呈于离萧然面前,但就在她端着茶转身之际,却不期离萧然正要伸手取子。 猝不及防,汀兰手中茶盏撞上了离萧然的手臂,瞬间洒落棋盘之上。 “奴婢该死!” 惊叫一声,急忙垂首,汀兰拿了巾帕便要擦拭离萧然的手臂,却见他对她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即指了指棋盘。 见他如此,她脸皮一热,忙又拿着手里的巾帕拭在棋盘上,却也打乱了棋盘上的棋子。 眼看着刚落了几字的棋局如此便毁了,离萧然不禁眉心轻皱。 抬眸之间,睇见他轻皱的眉头,汀兰心头一颤,忙跪下身来:“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赖不到你,是本王之错!” 淡淡抬眸,看向一脸窘迫的汀兰,离萧然淡淡的勾起唇角,眸色微深,他眸看向袁修月:“棋局已毁,我们重新来过如何?” 闻言,袁修月轻笑着道:“也好!” 汀兰见状,连忙收了棋子,待将棋盘擦干,她方垂首轻道:“请娘娘和王爷继续对弈!” 微抬眸,见汀兰面色不郁,袁修月不禁淡淡说道:“只是一局棋罢了,你不必如此介怀!” 闻言,汀兰不禁将头垂的更低了。 见汀兰如此,袁修月淡淡摇头,伸手便要取子。 但,她洁白如雪的柔荑,才刚伸到半空,与她对坐的离萧然便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皓腕。 “先生?” 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袁修月眉头微蹙着,有些愕然的抬眸凝着离萧然。 迎着袁修月略显疑惑的眸子,离萧然神色微闪,温和一笑,他淡淡说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与你对弈,一直都是你执子黑子!也一直都是你在占尽先机,今日换我如何?” 闻言,袁修月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颦了下。 并未等她出声,离灏凌已然微翘着薄唇,将两人手边的棋罐调换! 见状,边上的汀兰,不禁面色微变了变。 眉头微蹙着,她将茶盏斟满,先与袁修月奉上一战清茶:“娘娘,请喝茶!” “嗯!” 轻弯着唇角,将自己的手腕不着痕迹的将离萧然手中抽离,袁修月接过汀兰手里的茶盏,低眉浅啜一口。 伸手又端起桌上的另外一盏茶,汀兰抬眸看了离萧然一眼,遂垂眸上前:“王爷,请用茶!” “有劳汀兰了!” 对汀兰温和笑着,离萧然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如袁修月一般,低眉浅尝一口,他抬眸笑看袁修月,伸手捏了一颗黑子,低垂眼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微微垂眸,睇着棋盘上离萧然落下的一子,袁修月不禁眉头轻皱! “先生今日一上来,便封了我过去最常走的那条路……”轻勾红唇,她取了棋子,垂首而落,随即淡淡抬眸,深凝眼前秀逸如风的离萧然:“如此,可是想要让我无路可走?!” 脸上的笑,微微一僵,离萧然如她当年在安国侯府时一般,从容怡然,淡淡出声轻道:“你以前不是说过么?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即便如今你的无路可走,只要我有在,便一定会与你重新开凿出一条路来!” 闻他此言,袁修月唇角的笑意,不禁缓缓加深:“先生,我听闻你已入主安氏一族,如今接连内乱,遭殃的只是百姓,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可让安氏一族放下……” “月儿!” 虽尚未听全她的话,却早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离萧然垂眸叹息一声,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已然打断她的话,而他白皙有力的大手,则置于棋盘之上,神情稍显默然:“离国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闻言,袁修月眉头微蹙:“先生唤我月儿,而不是皇后娘娘……我如今只是与先生闲谈,并非是要干政!” “月儿!” 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离萧然直直抬眸,望进她清澈却有深邃的眸底:“如今安氏一族与国军对持,虽不占上风,却也没有颓败之势……你此刻希望我放手,可曾想过,让离灏凌放过手么?” 经他如此一问,袁修月不禁心头一颤! 是啊! 她只是让他放手,又何曾想过,让离灏凌放手? 静窒半晌儿,她心思微转,方才悠悠叹道:“无论如何,皇上这一方,才是离国真正的君主,而安氏一族,却只是叛贼啊!” “世上不是有句话,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么?”语气微凉,凉凉反问,离萧然苦笑着问道:“我不得不承认,离灏凌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皇帝,但……你可知道,他从贤王手中接过的,到底是如何的一个烂摊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忘情蛊 22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皱,虽仍然神情宁静的看着离萧然,但她心中思绪却是蓦地一沉! 能够每日将皇上累到三更睡,四更起,离国的境况自然不会太好! 如此暗暗在心中一叹,她轻颤了颤唇,苦涩抿唇:“先生不肯么?” 凝着袁修月苦涩抿起的唇角,离萧然的心,微微抽痛了下。 “若是可以,我愿达成你所有的愿望!但如今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轻轻的,而又苦涩的一叹,他紧皱眉宇,侃侃说道“如今这离国天下,除了我安氏,仍有虞家,如此局面,在先帝时便已然注定,莫说我不能左右安氏一众族老和母后的意思,即便我应下你今日之话,他日在这朝堂之上,他也还有一个虞家要对付。若是如此,倒不如我安氏一族入主朝廷,如此一来既能消磨掉虞家,又能保我离国天下仍姓离二字……此乃一劳永逸之计!” “先生……” 深深的,凝望着离萧然眉宇紧皱,却略显薄凉的冷峻面容,袁修月的心不知为何,便是一阵剧痛! 与离萧然相识数年,她一直都知他温和无争。 可,现在的他,真的想要去争! 她不想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去和离灏凌死拼到底。 但却也知道,即便自己费尽唇舌,却也左右不了他的心意。 毕竟,有一句话,他说的极对! 如今,他左右不了安氏一族的遗老,也无法违背安太后的意思…… 而她,能做的,便唯有无奈而又苦涩的喟然一叹! 半晌儿,见袁修月神情稍显落寂,离萧然不禁轻叹口气:“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说的准?我今日来时,便已然知晓宫中情形,此行也只是有句话要问你,月儿……若是将来我执掌天下,你可愿意做我的……” 说话间,他微微抬手,想要抚上她的脸。 察觉到他的举动,袁修月眸色一闪。 于灯火下凝望着离萧然俊逸的面庞,她眸华垂落,凝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掌。 忽然之间,惊见一抹冷冽的光芒自眼睑晃过,她瞳眸微睁,不禁脱口喊道:“哥哥手下留情!” 闻声,袁文德握着宝剑的手微微一顿,他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宝剑,亦已然横落在离萧然脖颈之上,而此刻的离萧然,却并未惊慌,只淡淡抬手,端起一边早已微凉的茶盏,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口,这才抬眸侧目,看向身边覆带着面具的袁文德:“文德,多年不见,这就是你送给老朋友的见面礼么?” 闻言,袁文德眉峰微动,抬眸看了离萧然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 “哥哥!” 眸色深沉的看向自己的兄长,袁修月对他轻轻摇头。 见状,袁文德拧眉看了她许久,终是眸色阴沉的将手中宝剑收起。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离萧然对袁文德苦笑了笑:“文德你方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时,可曾想过如今你的父亲,与本王马首是瞻,身为他的儿子,你与他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最明智的选择,便是与他殊途同归么?” “他不配做我的父亲!我也没有他那样的父亲!” 声音沉静的有些吓人,袁文德手中的宝剑再次缓缓抬起:“念在以前你我的兄弟之情,我不忍杀你,但我袁文德一日为臣,便终身对皇上忠心不悔,今日你既是来了,便将命留在这里吧!” “哥哥!” 再次出声,袁修月快步上前,伸手握住袁文德的剑柄,对他摇了摇头:“他今日此来,只为看我,无论如何,你今夜都要放他走!” 闻言,离萧然微微一怔,随即抬眸看向她。 “丫头!” 看着袁修月紧握着自己剑柄的手,袁文德眉头大皱,“你这样是放虎归山!” “即便没有他,安氏一族照样还在啊!”苦笑了笑,袁修月只看着自己的兄长:“还请哥哥看在他多次救我的份儿上,今日权当不曾见到过他!” 语落,她蹙眉转身,对仍然镇定自若坐在桌前的离萧然催促道:“你还不快走!” “丫头!” 声音陡的一提,袁文德看向离萧然的眸光凛冽非常。 紧握着袁文德剑柄的手,蓦地下压,袁修月微转过身,见离萧然只直直的望着自己,却一直不曾动过,她不禁哂然冷笑:“怎么?王爷现在不走,当真是想让我哥哥动手么?” “月儿!” 缓缓自桌前起身,离萧然深凝着袁修月声音温柔动听:“我还有话不曾问过你!” “有什么能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么?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面色倏地一沉,袁修月冷声问道:“你是怎么进宫的?现在便怎么出去!”言落,她转身对汀兰吩咐道:“汀兰,送宁王殿下离开!” “是!” 急忙应声,汀兰上前扯住离萧然的手臂,“王爷还是走吧,莫要让娘娘难做了!” “好,我走便是!” 视线自袁文德和袁修月身上扫过,终是深看袁修月一眼,离萧然眉目冷峻的自座位上缓缓起身,转身便出了暖阁。 匆匆的,对袁修月福了福身,汀兰忙不迭的,便也就跟出了暖阁。 待两人一走,袁修月心弦一松,握着袁文德剑柄的手,不禁微微一松。 怔怔的,落坐与桌前,她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哥哥,我想念云阳的山,和那无边无际的沙漠了,跟想念阿桃婶的毛羊奶,这里让我觉得好累……” 闻言,袁文德不禁眸色微变。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轻轻一叹,伸手抚上袁修月的肩膀:“若是你想,有机会了,哥哥带你回去。” “会有机会么?” 声音飘渺,心中却是无限向往,人们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袁修月此刻身在宫门之中,又岂能随随便便,再回她从小长大的那个地方…… —— 跟着离灏凌出了行宫之后,汀兰才知寒冬的夜风,竟是如此冷冽。 那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但看了眼前往的白色身影,她便只得轻颤着抱紧双臂,亦步亦趋的跟在离萧然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于枝颤枯寂的密林之中。 头顶上方,月上梢头,却泛着冬的冷韵。 微抬眸,看着身前于月色中白如谪仙,却一直沉默不语的英俊男子,汀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终是轻声问道:“王爷早前到底是如何进宫的,此刻又为何不下山,反倒往山上走?” 闻言,离萧然停下脚步。 转身看向身后冻得瑟瑟发抖的汀兰,他好看的眉形轻轻一皱,而后抬步上前,将身上的大氅褪下,披在她的身上:“你可知这稷山之后,便是一片汪洋,并没有宫墙!” “是……是么?” 因忽如其来的温暖,汀兰心神一颤,瞬间绯红了双颊,抬眸看向离萧然,见他反射着月光的眸子,璀璨铖亮,她不禁一阵失神! “前面的路不好走,你不用送本王了,本王自己离开便是!”淡淡的,自唇角勾起一抹笑弧,离萧然轻扶了扶汀兰的肩膀:“替我好好照顾她!” “唉……王爷!” 见离萧然的视线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便转身继续上前,汀兰赶忙疾步上前,微喘息道:“娘娘让奴婢送王爷离开,奴婢一定要看着王爷离开,才能回去复命啊!” 闻言,离萧然轻笑了笑,却不再出声。 时候不长,穿过林海,汀兰便已然随着离萧然抵达稷山最外侧。 立身峭壁之上,望着一望无垠的苍茫水泊,听着下方不停拍打着石岸的水声,她有些干涩的咽了咽口水,一脸惊颤的转头看向身边的离萧然:“这么冷的天,这里却不曾冰封,浪还如此的急,王爷是如何过来的?” 离萧然笑了笑,道:“本王连乌江都不怕,难道还怕这里不成?” 闻言,汀兰眸色微微一变,却只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她不敢想,为了来见袁修月,离萧然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汀兰你看!” 伸出手臂,遥指水泊尽头隔着一片水泽的山峦,离萧然弯唇声音略微提高,以便汀兰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这里是稷山的外围,却与宫外相连,它之所以没有宫墙相阻,完全是因这里本就有一道又一道的天然屏障,只不同的是,一般人不明其真正地形,根本就进不来!” 闻言,汀兰不禁身形皆颤。 微抬眸,顺着离萧然所指的方向望去,见那里隐隐约约青山叠翠,汀兰不禁颤声问道:“王爷此刻过了这水泽之后,那边还有什么?” “绝巅!” 淡淡一笑,在汀兰耳边如此说道。 汀兰闻言,不禁神情一怔! 见她如此,离萧然不禁讪讪笑道:“若非绝巅,人人都可上的,这离国皇宫,岂不是人人都可进了?” 语落,她对汀吩咐道:“你已然送本王至此,现在便回去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忘情蛊 23 说话间,他抬步向下,借着月色便要朝着水泊前的停摆的一叶轻舟而去。 “王爷!” 急忙伸手,扯住离萧然的手臂,汀兰有些急切的出声问道:“王爷方才想和皇后娘娘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她都不想听,你听来作甚?” 转头对汀兰温文一笑,离萧然的语气中,是浓浓的伤感和失落,轻叹一声,他不无苦涩道:“如今,她是叛臣之女,全天下都知道,皇上对她不好,本王自然也知,若是可以,本王可以不顾一切的带她离开,但她却并不想……” 想到袁修月一直维护离灏凌的样子,离萧然不禁苦叹着摇了摇头。 “王爷!” 再次出声,唤住离萧然即将离去的脚步,汀兰在猎猎寒风中,颤声问道:“莫说娘娘一定不肯跟王爷离开,即便她肯,娘娘现在怀着皇上孩子,王爷就一点都不在乎么?” 闻言,离萧然眸色一黯! 轻哂一笑,他抬眸看向汀兰:“汀兰丫头,若哪一日,你如本王一般,也深深爱过,便会知道那些在世俗眼中无比重要的东西,其实在深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因他的话,而深深震撼,汀兰轻颤着身子,褪下身上的轻裘,上前便要与离萧然批上。 “不用了,你身为女子,比本王更怕冷,本王还扛得住!”不容拒绝的轻拂汀兰的手,躲过她手里的轻裘,离萧然转身向下,在汀兰的注视下,缓缓行至轻舟前,独自一人驾舟离去! 深凝着离萧然于水泊中沉浮的身影,汀兰的心中,深深的,满是震撼! 微垂臻首,看着手里离萧然穿过的轻裘,她轻抿了抿唇,不禁喃喃叹道:“王爷……汀兰该如何帮你和皇后娘娘!” —— 夜,已深。 暖榻前,火盆里的木炭,在火焰的炙燃下,不停的滋滋响着。 袁修月窝在暖榻上,微蜷着身子,遥望窗外月色,迟迟不曾入睡。 不知不觉,窗外竟然落起微雪。 抬眸之间,见汀兰披着一身雪白,自寝室外推门而入,她眉头微蹙着,轻声问道:“他走了么?” “走了!” 微垂着眸,汀兰眸色之中透着几分晦暗之色。 静静的,凝着汀兰一脸黯然的模样,袁修月轻蹙了蹙眉,却并未多问什么,只淡淡喃道:“走了,本宫也就不必担心了!” 闻言,汀兰飒然抬眸,眸中泪光闪动:“皇后娘娘可知,宁王殿下是如何进宫来看您,又是如何离开的么?” “汀兰……” 从未见过汀兰的眼神会如此刻这般,袁修月微怔了怔,却于片刻之后,眸色微暗着问道:“他是如何进宫的?” “他是……他是……” 晶莹的泪光,在眼眶里不停的打着转,汀兰蓦地蹲下身来,低低饮泣道:“在稷山外侧,并没有宫墙,却有绝巅恶水,王爷他为了来看娘娘一眼,冒着千难万险,穿绝巅过恶水,这才……” 话音至此,终是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汀兰艰涩闭眼,让晶莹的泪珠自己眼角滑落。 “是这样么?” 心中一时之间,各种复杂难辨的情绪顺涌而上,袁修月沉寂半晌儿,只是苦笑着轻摇了摇头:“他如此……太傻!” “娘娘难道就不傻了么?” 紧咬朱唇,第一次不再遵循主仆之仪,汀兰哆嗦着唇瓣,哭声叹道:“如今娘娘身怀有孕,皇上却将娘娘丢在这荒山之上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若奴婢是娘娘,有宁王如此相待,早已不顾一切的随他逃离,何必生生的留在这里,却盼着山下那个拥着其她女人吃喝玩乐的花心男人!” “汀兰……” 做梦都没想到,汀兰此刻竟会如此对自己言语,袁修月紧蹙着眉头,自软塌上坐起身来:“你可知你今日之语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会是如何下场!” “奴婢不怕!” 眼角的泪珠,似是断了线,汀兰抬眸迎向袁修月如墨玉一般晶晶亮亮的眸子,失声痛哭道:“奴婢是为娘娘不值,为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值,也为王爷不值!” “好了!” 语气变得极为不悦,袁修月凝着汀兰为离萧然心伤落泪的模样,不禁有些暗恼的对她轻摆了摆手:“你的这些疯言疯语,本宫只当从不曾听过……不是说,明日你要下山去采办司领东西么?今夜本宫这里由芊芊当夜,你莫要再哭了,赶紧下去歇着。” 闻言,汀兰心神微窒了窒! 见离灏凌面色略显难看,她紧咬着唇,对袁修月跪下身来:“奴婢只是一时心急,这才会乱了分寸,说了许多不该的说,皇后娘娘莫要怪罪奴婢!” “本宫怎么会怪你?” 紧蹙着眉头,如此反问一句,袁修月轻叹道:“本宫有些累了,这便就要歇了,你也赶紧下去歇着吧!” “奴婢谢娘娘!” 轻吸了吸鼻子,汀兰垂首起身,恭身退出寝室。 视线微扬,看着汀兰将房门关上,袁修月的脸色,不禁明显一变! 汀兰对她忠心,对离萧然钟情,因而才有了今日的失态之貌。 她自小跟在她的身边,她岂会不懂她的心思? 只是,她明知离灏凌对她的好,却不能与她直言。 一切只因,她深知这座皇宫之中的水,到底有多深,她和离灏凌之间的约定,若是多一个人知道,也就意味着她和孩子会多一分危险。 是以,此刻即便汀兰在如何的误会离灏凌,她却不能替他开脱。 当然,她并非不信任汀兰。 而是,见惯了这深宫之中各种尔虞我诈,和威逼利诱。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汀兰若是不知,其实便是对她好。 —— 翌日,东阳已升。 昨日飘落的雪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直到最终于天地万物之间渐渐消融。 夜溪宫,御书房之中。 离灏凌凝眉将批阅好的奏折递给刚刚进来的姬恒,虽不曾抬眸,却淡淡叮嘱道:“雪虽下的不大,但路总是会滑,你回头亲自去一趟稷山,千万叮嘱皇后娘娘,不可胡乱走动,免得不小心摔了!” “启禀皇上!” 将手里的折子,规整一处,姬恒微抬了抬眸,斜睨离灏凌一眼,他陪着小心低声禀道:“说来也巧,今儿汀兰姑娘一早便到了采买司,奴才算着,皇上也已然有十数日不曾见过皇后娘娘了,所以……奴才便自己做主,把汀兰姑娘传了来,也好让皇上知道皇后娘娘的近况……” “是么?” 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离灏凌抬眸看向姬恒:“人在哪里?传她进来见驾!” “喏!” 含笑应声,姬恒转身向外。 须臾,他便带了汀兰进入御书房。 “奴婢汀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于御书房内站定,汀兰不曾抬眸,对离灏凌垂首福身便是一礼! “免礼罢!” 淡淡抬眸,看着下方一直垂眸敛目的汀兰,离灏凌不禁轻声问道:“这阵子皇后身体可好!” 闻言,汀兰暗咬了咬牙,垂首轻道:“托皇上的福,娘娘一切都好!” “都好……” 重复喃喃着汀兰口中的都好二字,离灏凌眉宇轻皱了皱! “是,都好!” 仍是不曾抬眸,汀兰语气清淡道:“皇后娘娘自从上了稷山,便不曾再担心过宫中之时,这十几日下来,娘娘吃的好,睡的香,比之早前还丰腴不少!” 闻言,离灏凌才唇角不禁轻勾了勾。 将心中对袁修月的浓烈思念竭力压下,他轻应一声,随即再次垂眸对汀兰轻道:“如此便好,你先退下吧!” 闻言,汀兰微蹙了蹙眉。 抬眸之间,见离灏凌一直低眉批阅着奏折,她用力咬了咬牙,恭身福礼:“奴婢告退!” “嗯!” 一直都不曾再看汀兰,离灏凌仍旧垂眸批阅着奏折。 片刻之后,待汀兰一走,姬恒不禁老眉深皱道:“汀兰这丫头过去对皇上态度并非如此冷淡,此刻她变成如此,其心中一定是在为皇后娘娘抱不平啊!” “如此才好!” 眸首轻抬,双眸主子闪过一抹清冽的光芒,离灏凌俊美无双的容颜上,荡起一抹浅笑:“骗的过汀兰,便可骗的下天下人,如此一来,月儿和孩子才会更加安全!” “确实如此!” 姬恒双唇一抿,随即低眉应是。 视线微转,看向姬恒,离灏凌眸色微敛,轻轻凝眉道:“汀兰不知真相,但你这位大内总管却是最清楚的,如今王太医在宫中,要随侍凤鸾宫不能上山,朕听说皇嫂这几日也因看不惯朕宠着虞妃,在贤王妃待着不想入宫,既是如此,你便赶紧去寻了皇嫂,只道她与皇后娘娘姐妹情深,一直吵着要上稷山,将她送到山上与皇后娘娘做伴!” 闻言,姬恒不禁轻笑了笑。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忘情蛊 24 不过片刻,他便略有迟疑道:“皇上如此甚好,如今稷山上,还真就缺了位大夫,如今有贤王妃陪伴,皇后娘娘必然不会闷,只不过若如此一来,贤王妃势必会知道真相。” 想到赫连棠,离灏凌不禁哂然一笑:“皇嫂心思通透,你以为朕不如此作为,她便猜不到真相么?照朕所说的去办!” “奴才遵旨!” 轻恭了恭身,姬恒含笑退出御书房。 看着姬恒离开,离灏凌唇角的笑容,不禁渐渐淡去。 轻叹一声,将手中朱笔搁于砚台之上,他轻叹一声,掀起御案上的明黄色桌布。 在那桌布下,藏有一幅袁修月的画像。 这张画像上的袁修月,俏皮灵动,以手轻捋一绺青丝,唇角轻勾着,让所见之人,皆都忍不住眸色微暖。 这画,是她去年腿上离宫后,他于对她的思念之中亲手所绘,从不曾示于人前,连袁修月都不曾见过。 但此刻,倒成了他慰籍相思之物! “月儿!” 微微抬手,轻抚画像上袁修月的含笑的眉眼,离灏凌轻抿薄唇,自唇角边绽放一抹完美的笑弧:“我好想你,你知道么?” —— 出了御书房,姬恒便准备亲自出宫却请贤王妃。 但才走出夜溪宫不就,他却不经意间,瞥见汀兰一路朝着凤鸾宫方向而去。 眉头微蹙了蹙,心想着这丫头念旧,一时还想着自己居住多年之处,他摇头轻叹一声,便马不停蹄的前往贤王府。 但,天不遂人愿! 他抵达贤王府时,才知赫连棠早在几日之前,便前往聚仙楼小住。 无奈之下,他便只得赶紧动身再去了聚仙楼。 奈何,到了聚仙楼,他便又被人告知,龙婆这阵子感染了风寒,身子不适,赫连棠要在聚仙楼多待几日,待龙婆身子痊愈,她才可进宫前往稷山。 经由如此一番折腾,赫连棠再上稷山之时,已然五日之后。 而她的到来,对于袁修月来说,是意料之外,却也十分之惊喜。 “皇嫂!” 吩咐汀兰去准备几道赫连棠喜欢的菜色,袁修月含笑拉过赫连棠的手,与她一起进了暖阁,一左一右对桌而坐:“这阵子不见你,我倒真是想你了,你怎么这会儿子才知道上来看我?” 闻言,赫连棠轻勾唇瓣,蹙眉轻道:“这几日天气冷,婆婆感染了风寒,你也知道,她年岁大了,这一病便有些麻烦,反正你这里皇上安排的极为妥当,我也不必过多担心什么,便先去伺候了她!” 听闻龙婆生病,袁修月不禁眉头微蹙:“婆婆没事吧?” “已然无碍!” 轻笑着,上下打量着袁修月白皙中泛着微红的面庞,赫连棠轻道:“倒是你,与皇上唱的这出双簧,把我瞒的好苦!” 那日,她在御花园里替虞秀致把脉时,便隐约觉得袁修月和离灏凌之间大约会发生什么。 这才想法子让他们单独相处。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只过了一个多时辰,碧秋姑姑便与她和太后带去了一喜一忧两个消息。 喜的是,虞秀致也怀了龙嗣,忧的的是,袁修月容不下虞秀致,出言尖酸刻薄,被皇上一怒送上了稷山! 初时,她只道离灏凌正要用着虞家,专宠虞秀致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只要一想到独自一人一直都在稷山,她心中便会忿忿不平! 但是直到姬恒寻到她,要她上稷山于袁修月作陪,她才缓过味儿来。 她被这两人,瞒得好苦啊! 但见赫连棠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袁修月眯眸轻笑:“皇嫂你该知道,我并非故意要瞒你,而是皇上觉得改日不如撞日,那个机会极好……” 脑海中,忽然浮现离灏凌对着自己轻勾薄唇,浅浅一笑的俊朗模样,袁修月不禁心中一阵甜蜜。 但,只是瞬间,她竟觉一股钝痛自她心间弥散,直至快速蔓延…… 她的心,好疼! “娘娘怎么了?” 睇着袁修月略微有些发白的脸色,赫连棠黛眉微蹙着关切问道。 “皇嫂,本宫的心好疼!”抬手紧捂着胸口,袁修月眉头紧皱着,眸中水光闪闪:“好疼……” 闻言,赫连棠神情一凛,面色蓦地一变,她作势拉过袁修月的手便要诊脉。 “呵呵……” 就在赫连棠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腕之时,却忽听袁修月咯咯一声轻笑,竟捂着嘴脆生生的笑了起来。 袁修月的笑声入耳,赫连棠的动作不禁一滞! 眉头紧皱着,抬眸看向袁修月,她没好气的放下她的手,气鼓鼓的将头别向一边:“好啊,枉我如此担心,皇后娘娘你竟然耍我!”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笑的更欢了。 半晌儿,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轻咳一声,将面前的茶盏往赫连棠手边推了推,轻声叹道:“这阵子在这稷山上,我除了吃睡,着实闷的发慌,如今好不容易皇嫂来了,自然要找些乐趣啊!” “哼!” 伸手将手边的茶盏推回袁修月手边,赫连棠一脸不忿的转头看向一边。 她贤王妃是谁? 素来犀利精明出了名的奇女子! 此刻经由袁修月如此戏弄,岂会随随便便一盏茶便消了气?! 是以,即便袁修月身为皇后,再亲自推盏送茶,该不给面子的,她照旧不给! “皇嫂!” 见赫连棠一副不买账的样子,袁修月轻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刚从外面进来的汀兰。 迎着袁修月的视线,汀兰微点了点头,而后重新出了暖阁,不多时便见她去而复返,在袁修月身前恭身站定:“娘娘,此刻门外有暗枭把守,您可放心与王妃密谈!” 闻言,赫连棠面色又是一变! 微转过身,她蹙眉看向袁修月:“这稷山行宫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娘娘这是要防着谁?” “自然防那当防之人!” 眸色微冷,袁修月低眉自袖袋里取出一只白色瓷瓶,而后抬手将药瓶搁在赫连棠面前:“我向来喜爱药草,却对毒不甚精通,唯你研制教我的那些,其它便知之甚少了,我这里有一物,还请皇嫂帮忙瞧瞧!” 闻言,赫连棠终是转过身来。 低眉看着桌上白净的瓷瓶,她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便娥眉紧蹙着,伸手取了来,随即将瓶塞打开。 瓶塞离开瓷瓶的霎那间,一股极为浓烈的馨香之气自瓶中散开,直冲赫连棠的脑海,鼻息之间,尽是那馥郁的香气,赫连棠脸色遽变,快速将瓶塞塞回! “皇嫂!” 凝眉轻唤,眸中却是自上了稷山便前所未有的冰冷,袁修月轻声问道:“此物当为何?” 微抬眸华,见袁修月眸色阴沉沉的看着自己,赫连棠眸色阴沉,唇角亦跟着冷冷勾起:“南岳宫中秘藏之毒——无忧!” 闻言,袁修月眸色一闪,随即下颔微扬,轻扯唇瓣道:“果然!” 记得,那还是她初入宫时,有一次与赫连棠与药草浇水时,听她提起过这个药名! 无忧! 这个在她生命中,可谓绚烂至极的名字,除了是那个雪夜给她温暖的那个人的称谓,竟还是另外一种,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毒药! “此物乃是南岳宫中不传之物,一般人根本就碰不到,皇后如何会有?”想到独孤辰曾经与袁修月之间的感情纠葛,又念及她们在巍山该是相见过,赫连棠将手里的瓷瓶握紧,面色凝重的看向袁修月:“可是那岳王给你的?”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都与他明言,心中只有皇上,他给我这个何用?” 见状,赫连棠眸色微深。 “是虞妃!” 与赫连棠四目相接,袁修月看了眼恭身站于一侧的汀兰,沉声冷道:“前几日里,汀兰下山到采买司去取东西,却被虞妃的贴身丫头叫传去了凤鸾宫,而这无忧便是虞妃亲自给她,并授意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我掺于我的膳食之中。” “虞妃?” 眉头紧皱着,赫连棠的脸色不禁变得越发冷凝了。 眸色微闪了闪,她心思微微一转,抬眸看向汀兰,她只一开口,便问出事情症结所在:“我很好奇,汀兰丫头一直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何以此刻那虞妃却敢明目张胆的将这毒药交给汀兰丫头,又如何笃定汀兰丫头一定会将此物掺在你的膳食里?” 对于赫连煦冷静思维,满是赞赏之意,袁修月眸色微转,随即狡黠一笑:“这也就是为何我要与你说话,却必须要哥哥在外面的把守的原因!” 闻言,赫连棠眉心一拧,旋即只凝眉注视着袁修月,静等她接下来的解释。 知赫连棠在等着自己的解释,袁修月微垂眼睑,眸色温润道:“前几日微雪那一夜,宁王曾来过稷山!” 闻言,赫连棠不禁面色再变! 自座位上起身,她低眉敛目的凝视着袁修月,半晌儿之后,她轻轻叹息一声,而后复又坐了回去,颇为无奈的苦笑说道:“如今他是叛军之首,却还敢来偷偷见你,如此便可见,他对你果然情深意重!” 第二百四十五章 忘情蛊 25 但是叛军首领,便已是死罪! 是以,她可以想见,若离萧然失手被擒,等着他的将是如何下场! “是!” 直接应了赫连棠的话,袁修月转头看向汀兰:“他于我,是落花有意,可我却似那流水,只苦了水溪旁的,这朵青兰之花!” 听了袁修月的话,赫连棠眉心轻轻一皱。 待细细品过袁修月话里的意思,她不禁转头看向汀兰:“莫不是汀兰丫头对他……” “是!” 微抬眸,眸色坚定无比,汀兰上前,于赫连棠身前垂首恭道:“皇后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可皇上对娘娘,却是不闻不问,但宁王殿下不同,他此行经历千难万阻,只为皇后娘娘而来,但到头来皇后娘娘却仍是一直无动于衷,汀兰自知身份低贱,也配不上王爷,这才一直深藏着自己的心思,从来都不曾外露过,但今次王爷死里逃生,终是再见,汀兰便总会为王爷抱屈,是以……” 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汀兰接着道:“汀兰在送走王爷之后,以下犯上,直道娘娘与其如此留在宫中,倒不如跟王爷一起,奴婢……冲撞了皇后娘娘!” 虽知自己身份低贱,但此刻的汀兰却丝毫不觉,自己的真心会比任何人低贱半分! 她,想为自己的感情,真正的做一回人。 这也便有了此刻,她第一次在袁修月和赫连棠面前未曾自称奴婢。 “汀兰啊汀兰!” 唇角轻勾着,笑容却透着几分苦涩却也有着深深的欣慰,袁修月深凝汀兰一眼,然后抬眸看向赫连棠:“那日之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可虞妃却已了然,并以自己错过了离萧然,却仍旧想要他幸福为由,亦想要汀兰让我忘了薄情皇上,能够心甘情愿的跟离萧然离开,遂将这无忧交给了她……事情至此,皇嫂总该明白了吧!” 袁修月和汀兰话已至此,赫连棠心中自然跟明镜儿似的。 “还好汀兰丫头对自家主子忠心一片啊!”如此喟叹一声,赫连棠眸中思绪难辨,微眯着眼,她轻声喃道:“如今皇后身边近身伺候的,都有谁?” 闻言,汀兰轻声回道“除了奴婢,还有暗枭和影子,林盛、芊芊,一共四人!” 轻嗤一声,袁修月叹道:“我哥哥和嫂子,一为我的血亲,一为皇上亲手栽培,绝对安全,倒是林盛和芊芊两人,却一定有一人是虞家的人!” 哂然一笑,赫连棠将手里的药瓶搁在桌上,好整以暇的深深凝睇着袁修月,她语气清冷说道:“以娘娘的心智,若想要试探出两人之中到底哪个是内鬼,其实很简单!” “这个当然!” 唇角轻勾着,袁修月淡淡一笑:“不过,那样的话,岂不是太无趣了么?” 闻言,赫连棠不禁眸光微微一闪:“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嫂不是已然猜到了么?” 轻眨了眨眼,袁修月伸手抄起桌上的小瓶,她黛眉轻轻挑高:“方才我演戏时,连皇嫂都能骗过,更何况他们?我们……来个将计就计,让皇上顺藤摸瓜,对后宫来个敲山震虎如何?!” 闻言,赫连棠眸中光华瞬间璀璨闪亮,“如此甚好,只可惜虞妃如今有孕,皇上大约不会动她!” “我并非是想要皇上动虞妃!” 淡淡一笑,袁修月眸色深邃,几不见底:“我只是想要让皇上知道,这南岳的宫中秘藏之药,到底是如何到了离国后妃手中的!” 闻言,赫连棠不禁眉心一跳! 紧皱着眉头,她心思飞速转动,只思忖片刻后,便面色深沉的看着袁修月:“你怀疑是……” “嗯!” 心有灵犀,却并未指名道姓,袁修月轻叹一声道:“一切只等皇上查过才说!” “那……” 想到离灏凌,赫连棠轻扯了扯嘴角,伸手握住袁修月的手:“若皇上知道,皇后娘娘忘了他,大约一定会急疯的!”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暗。 “他即便心中再急,也会先顾着国家大事!”低垂眼睑,袁修月苦涩笑道:“我与皇上,已然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相见,若长此以往,他软玉温香在怀,指不定哪日会忘了我呢!” 她,确实想他了。 想他想到,真的会心痛! 如今,既是连这稷山行宫都不安全了,那么她与他见或不见,又有何干系? 既是怕是如此,不怕亦是如此。 她何不让自己过的开心些。 至于离灏凌…… 若她猜的没错,待得知她忘了他,他一定会很快出现在这稷山之上。 念及此,她眸中的晦暗之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璀璨光华,而她胸臆间那颗跳动心,竟隐隐的想他想的又有些疼了! “既是皇后娘娘舍得让皇上心疼着急,那我便也应下此事,待午后便差人下去禀报,只道皇后娘娘中了无忧情毒,让他也着急着急,谁让他这阵子让我看的不爽?”想到离灏凌最近在宫中独宠虞秀致的样子,赫连棠便顿觉心里不爽,抬起头来,凝着袁修月时而幽暗,时而璀璨的眼神,赫连煦不禁轻咳了下,不禁出声问道:“皇后,你没事吧?” “没事!” 自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抬眸看向赫连棠,心中那丝思念之痛瞬间便已消失无踪,袁修月轻勾了勾红唇,低眉看了眼自己已然隆起的腹部,她慈爱一笑,神情再不似方才那般阴沉:“不知不觉,已是十一月将半,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然六个多月了,兴许是月份大了,这几日里天寒地冻的,只偶尔会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冬日里,这孕妇本就会血虚,周身供血不足,偶尔也会出现心里不舒服的症状!”收起正色,重新将话题转到袁修月的肚子上,赫连棠也跟着低眉睨了眼袁修月的肚子,眉眼间不乏羡慕之色,她将袁修月的手翻过,以三指搭在她的脉上。 见她如此,袁修月微弯了弯了唇,静待她把脉结束。 待片刻之后,赫连棠将手收回,唇角微弯着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的脉象很沉稳,可见这阵子在稷山养的不错。” 闻言,袁修月不禁莞尔一笑。 轻笑着将手腕收回,她吩咐汀兰上了热茶,便对赫连棠轻叹道:“在这稷山上,本宫衣食无忧,既冻不着,也饿不着,什么都好,简直已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何来养的不好一说?” “这人啊,有时若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也是极好的!”赫连棠脸上的笑,淡淡的,却透着几许无奈,伸手端起手边的清茶,她轻抿一口,随即喟叹一声。 “皇嫂一直性情开朗,今儿这是怎么了?”凝着她脸上未达眼角的浅笑,袁修月微蹙了蹙眉,转而问道:“有皇上执掌,朝中这阵子可还安宁?” “安宁?” 轻扯了扯唇,赫连棠轻道:“如今虞妃当宠,虞家为我离国可谓不遗余力,虞申那老家伙更是豁出老命去,前两日里,也不知抽的什么风,他竟于皇上和母后面前立誓,誓死守护皇权,绝对不容安氏一族得逞!” “是么?但愿他这次真的是豁出老命去,不再有丝毫保留!”嘴上,说出这番话,袁修月的心中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竟一时间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何以她总觉得,如今虞家若是赌上全部家底,离国的局势便一定会大变?! “皇后?!” 见袁修月怔怔出神,赫连棠不禁轻唤出声。 闻声,袁修月收回心神,淡淡一笑间,她意味良多的轻轻喃道:“按理说,三朝老臣,若是能为皇权做到如此,应得世人敬仰,但他如此,却是为了做大虞家,他想要的,是后宫前朝,着实狼子野心啊!” 闻言,赫连棠微皱了皱眉。 转头见汀兰已然在边上膳桌上摆了膳,她轻拉袁修月的手,扶着她起身:“管他想要的是什么,皇上和王爷总不会让他得逞,如今你是孕妇,首要任务便是吃的饱穿的暖,而后为母后也为我离国,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 “若是公主呢?” 在膳桌前落座,仰头看着身边的赫连棠,袁修月眉目轻皱。 “那就送与我来养,你和皇上接着生!”对袁修月展颜一笑,赫连棠对她眨了眨眼,便也跟着落了座,微微抬手,取了银箸与袁修月布菜,她有些讨好的闻到:“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眉形轻挑,斜睨赫连棠一眼,袁修月轻笑了笑:“本宫曾答应过皇上,会将我们的第二子过继于贤王府!” 闻言,本是在开玩笑的赫连棠不禁神情一怔,握着银箸的手也瞬间僵住了。 天知道,她一心都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但,总是天不遂人怨! 加之皇族血脉讲究极严,此事便也就搁置下来。 方才,她本是与袁修月随意一语,却不曾想她竟会如此回她! 她,和姬无忧那家伙,一早就商量过这个问题了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忘情蛊 26 而且,她们还打算将第二个孩子过继给她么?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能够感动人…… “皇嫂?!” 难得见赫连棠怔愣着,袁修月抿唇轻笑了笑,抬手从赫连棠手里接过银箸,她轻笑说道:“这用膳啊,便只求能的舒心,你我都不是外人,此刻也没当着外人,便不必讲究太多,赶紧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吧!” 语落,不等赫连棠出声,袁修月已然低眉敛目,大快朵颐起来。 见她如此,赫连棠不禁轻轻一笑,竟也跟着大吃起来。 “哎呀,皇嫂,你看你那吃相,真是差强人意啊!” “皇后你的吃相就好了么?” “我是孕妇,自己吃便等于孩子在吃,吃两人份自然要快些……” “呃……好别脚的理由!” …… 一时间,在稷山行宫的暖阁里,一位吃相不雅的皇后,在笑话着一位吃相同样不雅的王妃,笑声吟吟,连绵不断…… —— 隆冬十一月,大雪一落就是数日。 站在凤鸾宫的大殿门前,虞秀致一袭湛蓝色锦绣山河裙,身披一袭锦蓝色大氅,整个人远远望去,高贵雅端,但她精致绝伦的脸庞,却清瘦纤长,神情清幽凄怨。 她肚子里的孩子,比袁修月小了两个月,如今已然四个月。 但同样身为孕妇,她与袁修月,却俨然成了两个极端。 此刻在稷山之上,袁修月吃的好,睡的香,但她却心中极苦,总是夜不能寐! 见虞秀致在大门前站了许久,却一直一动不动,珠儿不禁上前催促道:“娘娘,外面风大,您赶紧到内殿歇着吧!” “本宫不怕!” 如是,轻轻淡淡的牵了牵红唇,虞秀致任由珠儿扶着自己缓缓踱步回朝着内殿走去,轻声呢喃道:“本宫觉得,今年的冬天,好似特别长,也特别的冷!” 闻言,珠儿面色微变了变! 跟在虞秀致身边多年,她的心思珠儿自然也知道。 但有些事情,她即便是知道,却并不能为主子做些什么。 眼下,不是天冷,而是她的心冷…… “虞妃娘娘!” 正在虞秀致刚入寝殿之时,守宫的太监便也跟了进来。 “何事?” 微转过身,在贵妃榻前落座,虞秀致低蔑着眼前的太监,轻声问道。 不曾抬眸,太监恭了恭深,轻声禀道:“左相大人求见!” “左相大人么?” 并未直呼虞申为父亲,而是唤作左相大人,虞秀致唇角冷清一勾,轻挑着黛眉,淡淡出声道:“本宫现下有些累了,你让他先回吧!” “这……” 得了虞秀致的回话,太监略显迟疑,片刻之后,他便再次恭身低道:“左相大人说,自娘娘入住凤鸾宫,便一直不曾见过他,今日若娘娘还不见他,便会一直在雪中静等,直到娘娘肯见他为止!” 闻言,虞秀致眸色微暗。 静窒片刻,想着当初父亲对自己的欺骗和利用,虞秀致冷冷的勾起红唇,轻挑黛眉道:“既是如此,你便让他在雪中等着吧!” 语落,她自贵妃榻上起身,缓步行至凤榻前,侧身躺卧后,便闭上双眼。 见状,珠儿对太监摆了摆手,急忙上前与虞秀致盖上锦被。 …… 时间渐晚,窗外的雪却是越下越大。 也不知睡了多久,虞秀致掀起锦被,自凤榻上起身,缓步朝着窗口走去。 窗外站着的,是左相虞申,亦是她那位虽年过五旬,却仍旧神情俊朗,腰背挺直,一派斯文之相的父亲,但他此刻,却正于风雪中瑟瑟发抖,已然不知站了多久。 眸色微黯了黯,虞秀致不曾转身,却出声问着珠儿:“他站了多久了?” 珠儿闻言,忙恭身轻回:“回娘娘,有一个半时辰了!” “一个半时辰……” 红唇轻颤,重复着珠儿的话,虞秀致微闭了闭眸子,终是转身重新回到凤榻上躺好:“罢了,传他进来吧!” 闻言,珠儿一喜,忙恭身应声:“是!” 须臾,她再进来时,自是引着左相虞申。 进入寝殿,见虞秀致倚靠在凤榻上,虞申眸色微闪了闪,遂疾行几步,于凤榻前恭身行礼:“老臣参见虞妃娘娘!” “左相不必拘礼!” 虞秀致淡淡抬眸,只轻瞥虞申一眼。 听到她的一声左相,虞申不禁面色微微变得难看了些。 伸手接过珠儿奉上的参茶,虞秀致并未去看自己的父亲,只有气无力道:“你今日在外挨了一个半时辰的冻雪,该是有什么话要于本宫说吧!“ 抬眸看了眼自己最小的女儿,瞥着她清冷的神色,虞申面色微滞了滞,随即面色一柔,紧皱眉宇道:“秀致啊,为父知你心中对我有怨,但那时宁王已死,若你长久不与皇上同房,这辈子只怕会耽误了,孩子……为父都是为了你好啊!” “好了!” 淡淡开口,打断虞申的话,虞秀致抬眸看向他,目光去十分平静微冷:“本宫一直都不知覆水难收到底作何解,但如今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事情既已至此,无论你是在利用本宫,还是为了本宫好,本宫都不想再提!” 闻言,虞申眉间紧皱的疙瘩,不禁更紧了。 一时间,虞秀致不曾再言,虞申也眉头紧皱,寝殿里的气氛,凝滞的到了极点。 静寂许久,看着恭身立于身前的虞申,虞秀致的心中忽然忆起儿时那个总是将自己捧在手心之中的英伟男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终是微微启唇,颤声说道:“若是无事,父亲便先回去吧!” 闻她一声父亲,虞申身形轻颤了下。 微抬眸,眸中湿润,几乎老泪纵横,他亦颤抖着声音:“娘娘不怪老臣了?” 凝着虞申眼底的泪光,虞秀致垂眸苦笑:“我如今怪的,只有我自己!” 闻言,虞申心下隐隐一抽,却仍是硬着心肠出声问道:“为父此来,只是想与娘娘确认一些事情,再决定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知他话里的意思仍是将自己与虞家的未来视作一同,虞秀致冷笑着勾起樱唇,将手里的参汤放到床边,拿帕子轻拭了拭嘴唇:“你问吧!” 视线停落在虞秀致精致却略显削瘦的脸上,虞申凝眉说道:“皇上对娘娘,可是真的好么?” 闻言,虞秀致不禁轻拢眉梢。 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伸手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无比苦涩的笑声说道:“虽然这个孩子来的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他到底还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父亲觉得,对于至今无子的皇上来说,他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好么?” 听她此言,虞申不禁轻声说道:“可皇后娘娘同样怀有皇上的骨肉,可他对她却……” “他对皇后同样很好!” 定定抬眸,望进虞申深邃却复杂的双眸之中,虞秀致苦笑依旧:“你以为,皇上为何将皇后幽禁在稷山之上?他如此作为无非是要保全她罢了!” “为父自然知道!” 斩钉截铁的应声,虞申轻声说道:“皇后那边,为父绝对不会就此放过。” “父亲!” 眉心紧皱了下,虞秀致对虞申冷笑:“你为官多年,该知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能说!” 闻言,虞申不禁心神一凛! 若是换做以前,这番话便该是他对自己女儿的训斥,可是如今,却换做虞秀致在训斥他。 这让他的心中,顷刻间滋味莫名! “近几日里,有一次皇上喝醉了酒,曾朦胧呢喃,只道是皇后的父亲叛国,他即便当初一心护住了她,却在每日战报之时,见到她父亲的名讳,仍旧会心存芥蒂,他的心里有她,若你动了她,只会弄巧成拙!”纤白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虞秀致深凝着自己的父亲,凝眉沉声道:“皇后那边本宫用了最好的法子,已然不足为患,父亲可以省省心了,你当下该做的,便是替皇上平定安氏一族,也为自己的外孙的将来,添上一把力……” 迎着虞秀致深沉的视线,虞申心弦微颤了颤。 低眉看着自己女儿隆起的腹部,他眸色一深,随即沉声应道:“娘娘的意思,为父明白了!” —— 凤鸾宫送走了虞申,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听到当班太监的禀报之时,虞秀致不禁冷笑了笑,随即轻道:“请颜妃娘娘进来!” 只她这一句话落地片刻不到,一身雪白轻裘的颜如雪,便翩然而至。 视线微转,扫过尚在门口的颜妃,虞秀致不无讽刺道:“今儿是什么风?居然把颜妃姐姐给吹到本宫这里来了?” 如今她们二人,一为虞妃,一为颜妃,乃是平级,虞秀致自然不必起身与颜如雪行礼。 听闻虞秀致的话,颜如雪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缓步进入寝殿,见虞秀致靠在凤榻上一动不动,她轻勾了勾唇角,旋即抬步上前。于凤榻前伫足,凝望着榻上面色微变的虞秀致,颜如雪眸光盈盈,其间波光流转:“这几日里,一直都在落雪,本宫一直不曾见过虞妃妹妹,实在甚是想念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忘情蛊 27 “是么?” 皮笑肉不笑的轻扯了扯红唇,虞秀致眸华微抬,与颜如雪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她声音冷清道:“这个没有外人,颜妃姐姐想要说什么,大可开门见山,不必与本宫如此虚以委蛇,你这样……着实让人看着讨厌!” 闻言,颜如雪神情微怔了怔。 片刻之后,她眸色微深,却不曾动怒,仍旧淡淡笑着:“既是妹妹觉得本宫讨厌,那本宫也就开门见山了。” 一侧唇角微微一扯,虞秀致不屑一笑。 见状,颜如雪眉头微凝,却终是沉声问道:“本宫过来,是想问问妹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本宫给你那药,你可让皇上吃了?” “哦……” 恍然大悟的长长哦了一声,虞秀致将身上的锦被往身上拽了拽,随即不无嘲讽的蹙眉冷道:“当初姐姐曾说,吃了那药,皇上不但会忘了自己心爱之人,而且还会不断的寻找慰藉,如今本宫有孕,皇上要找便只能去找姐姐了,想来姐姐是想男人想到心慌,这才忍不住到本宫这里来问的吧?” “你……” 心中忽然之间,有一股怒火窜起,颜如雪听着虞秀致冷嘲热讽的话语,到底变了些脸色。沉寂片刻,她长长出了口气,随冷声问道:“本宫只是来问妹妹,那药可是与皇上吃了?如若没有,还请妹妹将那药还了本宫……” “晚了……” 淡淡的,扬起下颔,虞秀致冷眼瞧着颜如雪,同时冷笑说道:“那药,我差人送上稷山,让皇后娘娘吃了!” “虞秀致!” 终是再不能淡定分毫,颜如雪花容惊变:“你疯了?” 她之所以将无忧之药交给虞秀致,根本就是想要借着她的手,与离灏凌吃了。 如此一来,离灏凌便会忘了袁修月。 只要他忘记了袁修月,在这偌大的离国后宫里,她便无惧任何女人! 但此刻,这该死的虞秀致,竟然将药让袁修月吃了。 如此一来,皇上若知……一想到离灏凌定会为失忆的袁修月肝肠寸断,且还会千般万般的对她好,颜如雪的心便是倏地一紧,顿时难受的厉害! “疯?” 黛眉高挑着,虞秀致瞥着颜如雪:“颜妃姐姐你看本宫像是疯了么?” 秀眉紧皱,凝视着眼前让转变惊人的虞秀致,颜如雪心中思绪翻飞,片刻之后,她紧咬了下唇瓣,眸光犀利如刃:“你是为了离萧然!” 闻言,袁秀致哂然一笑:“无可奉告!” 见她如此回答,颜如雪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她千算万算,怎就忘了,这虞秀致心中所爱之人,是离萧然。 而离萧然爱的,却也是袁修月! 是以,此刻她既是不能与他相守,便总想着,要为他做些什么。 如今若是袁修月忘了皇上,那离萧然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心念至此,她不禁讪讪一笑:“想不到虞妃妹妹对宁王的情爱,竟会如此执着,执着到千方百计为他得到他最想要的女人!” 闻颜妃此言,虞秀致不禁黛眉紧蹙了下:“若是姐姐没事,便赶紧走吧,本宫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恶心?” 重复着虞秀致的话,颜如雪娥眉紧蹙着俯身对她沉声轻轻道:“如今既是木已成舟,皇后娘娘吃了那药也是一样的,不过……本宫最好奉劝妹妹一句,如今既是你已然与皇后下了药,便最好赶紧将她想法子送给你的宁王殿下,也好让宁王记住你的好……哦,还有……本宫想跟皇上下药,而你却与皇后下药,我们两人半斤对八两,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谁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别再本宫面前装什么清高!” 语落,她眸色凛冽的轻拍了拍虞秀致的粉颊,又低眉凝了她的肚子一眼,而后施施然转身,款款离去…… “混蛋!” 眼看着颜妃离去,虞秀致用力捶打着凤榻边缘,随即紧咬朱唇,一脸忿忿之色。 见状,珠儿赶忙端了参茶送上前来:“娘娘莫要动怒,当心动了胎气,赶紧喝些参茶顺顺……” “滚!” 不等珠儿的气字出口,虞秀致蓦地抬手,一巴掌挥落珠儿手中的参茶,而后转身向里,拉起锦被盖在自己头上,气鼓鼓的闭上眼睛。 “娘娘……” 惊颤着哆嗦了下身子,珠儿瞬间红了眼眶。 将掉落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的汤碗拾起,她凝眉看向凤榻上背身向里的虞秀致,不禁忍不住眼泪哗哗而落。 她们家主子,以前并非如此。 可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 一晃数日,隆冬腊月初一。 天空中夜色悠然,但下了半月的雪,却一直不见停势。 天下三国,南岳居于南方,四季皆春,水榭亭楼比比皆是,以楚国为中,却也是四季交替,但只最北的离国,虽春日早临,却是春夏较短,冬日最长, 窗外,雪花仍旧不停的软软飘落,将外面的世界,装掩的银装素裹,雪白圣洁,美不胜收。 此刻,有一英俊男子,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端着一盏热茶,正立身御书房的后窗前,看着窗外洁白飘落的雪景,却一直不曾回头,也不曾说过只言片语。 御案之上,离灏凌仍在垂眸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将手里的折子批阅完毕,他合上折子,随即轻叹一声,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的男子,缓缓说道:“如今虞家的底,朕已然摸到了七八分,只再差一点,便可以收网了。” 语落,他便又取了一本奏折,细细读过,而后认真批阅! 静窒许久,立身于窗前的男子,终是缓缓启唇,出声轻道:“收网是小事,如今一晃一个多月,你是不是该上稷山去看看她了!” 闻言,离灏凌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只片刻之后,他便再次于奏折上行云流水的批阅着,嘴上却淡淡出声:“你以为,朕不想去看她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人都说,相思最苦! 此话直到如今,他才算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但是他却也知道,如今的相思,是为了日后的永不分离。 是以,即便再如何想着袁修月,他却一直在叮嘱自己……要忍!要忍!要忍啊! 听了他的话,窗前的男子,便又是一阵沉默。 又过了片刻,离灏凌将刚刚批阅完的折子置于边上,终是放下朱笔,转头看向窗前之人:“前阵子,你才刚刚回来过,如今怎么又回来了?你难道就不怕别人会怀疑你么?” “怀疑什么?我本就与母后说过,我无心天下,却只为一人博天下,如今我冒险回来探望于她,她即便有意见,却也不会阻拦,毕竟……我是为了这个女人,才同意留在那边的!” 淡淡挑眉,立于窗前的黑衣男子终是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于灯光下展现……他,丰神俊朗,秀逸英风,斜飞入鬓的俊眉下,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眸闪闪发亮,那丰神俊朗的容颜,和他那英挺的鼻梁下,还有那时常带着笑意的唇,都是袁修月再熟悉不过的啊! 闻他所言,离灏凌不禁紧皱眉头,语气清冷道:“话虽是如此,不过你可要记得,那是朕的女人,她肚子里怀着朕的儿子,容不得你三天两头去探望!还有……你莫要三天两头的就跑回来一次,省的让人起了疑心!” “真小气!” 淡淡挑眉,轻轻勾起薄唇,男子低声咕哝一声,随即声音微沉,眸色也跟着深邃如海:“袁成海的事情,我打听清楚了……” “是么?” 轻哂一笑,转身拾起朱笔,将之塞到男子手上,离灏凌以下颔指了指御案上的堆积如山的奏折,而后转身行至边上的暖榻上慵懒依靠:“说来与朕听听!” 微垂眸华,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朱笔,男子冷笑了笑,并未立即去说袁成海的事,他不无感叹道:“当皇帝也有偷懒的时候啊!”嘴上,虽是如此感叹,但他手中的朱笔,却游走于奏折之上,不曾有过丝毫停顿!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多废话!” 对男子轻嗤一声,离灏凌双臂垫在脑后靠坐在暖榻上,刚要开口询问关于袁成海的事,却见姬恒一路小跑着从门外奔了进来:“皇上……” 鲜少见姬恒如此惊慌,离灏凌身形蓦地一怔! 倏地自暖榻上坐起身来,他凝视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姬恒,微眯了星眸:“何事如此惊慌?” “皇上!” 颤巍巍的抬眸看了眼离灏凌,姬恒脸色雪白的又看了看桌案上正垂首批阅着奏折的男子,哑声说道:“方才暗枭自稷山行宫下来,只道是皇后娘娘中了毒,此刻已然昏迷不醒!” 闻言,离灏凌心神一震,而正在批阅着奏折的黑衣男子,则是身形蓦地一僵,连手中的朱笔,也吧嗒一下掉落在的奏折上,将之晕染的红花朵朵。 “皇后娘娘中毒时,暗枭在做什么?影子在做什么?皇嫂是干什么吃的!”噌的一下,自软塌上霍然起身,离灏凌低喝一声,快步向外走去,边往外走,他还边出声问着姬恒:“暗枭可说娘娘中的是什么毒?”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忘情蛊 28 “没说!” 急忙摇头,姬恒脚步匆匆的追了上去:“皇上……奴才方才已然命人备了龙辇!” 不曾应声,离灏凌的脚步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 在这一刻,他哪里还顾得上要忍着什么,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就在离灏凌和姬恒出门之际,御案前的男子,也已然长身而起。只见他伸手从桌上抓过一张面具罩在脸上,便也快步跟了出去,并在辇车启动之前,飞身跃入辇车之内。 夜色之中,龙辇匆匆行往稷山。 离灏凌面色阴沉的不停催促着驾辇之人快些,但怎奈雪天路滑,即便他们再快,却也比不上往日速度。 辇车之中,见他一直着急,姬恒噤若寒蝉,倒是坐在离灏凌身边的黑衣男子,却是冷声冷嘲道:“这会儿知道着急了,你早干嘛去了?你不是说,你将她保护的很好么?此刻怎地就让他中毒了?” 闻言,离灏凌本就阴沉的脸色,不禁蓦地又是一黑! 微抬眸,他眸色阴戾的睇了黑衣男子一眼,却并未多说什么,只不停的催促着辇车快行! 见他不曾应声,黑衣男子便也沉着脸色,不再出声。 —— 稷山行宫之中,温暖如春。 侧卧着暖榻之上,袁修月神情怡然,静静等待着离灏凌的到来。 在她身侧,赫连棠凝眉看了她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道:“其实这场戏,若皇上知道真相,与我们一起演也是好的,你确定要连他一起骗?” “皇嫂,身怀六甲的女人,总是希望自己最爱的人,能够守护在自己身边……”唇角轻抿着,袁修月掀了掀眼皮,却仍旧再次闭上双眼:“我现在便是在跟他演戏,可这场戏演的,他将我丢在稷山上,便一个多月都不曾出现过,眼下虽说骗他我心也有不安,但为了能让他陪在我和孩子身边,今日我便只能咬牙了。” 袁修月都这么说了,赫连棠自然也不再多劝。 “皇后娘娘!” 自外殿跑了进来,汀兰气喘吁吁道:“皇上的龙辇已然到了!”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凛,与赫连棠对视一眼,她随即深吸口气,而后瞳眸之中微微一闪,便陷入一片死寂,再无一丝波澜! “月儿……” 不多时,离灏凌的声音由远及近,终至身前,袁修月甚至可以听到他因一路赶来而微微喘息的细微声响。 听到他的一声轻唤,袁修月微转过头。 恰在此时,跟在离灏凌身后的黑衣男子也进了寝室。 在瞥见男子身形的那一刹那,她不禁心神微颤! 他……怎么跟离灏凌走在一起? 紧咬牙关,将心中翻山倒海一般的思绪压下,她眸华微抬,眸色清澈的望向身前的离灏凌:“你是谁?!” 好么! 原本,她还在想,如此骗他是不是太不厚道! 但是此刻,惊觉自己被眼前的两个男人骗的团团转,她不禁又在心中释然了! 谁让,他们先骗她的? 此刻她骗他们,算是一报还一报! 反正,大家都是骗子! 此刻,离灏凌身后的黑衣男子,脸部被面具遮盖,若是旁人相见,只会当他是离灏凌身边的暗影,但是袁修月却只一眼,便已然从他的身形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要知道,过去在安国侯府时,是他陪她度过了三年悠然时光。 彼时,他除了会督促她习字练琴,偶尔也会带她出外遛马,而那个时候他身上所穿的骑马装,与此刻他身上的黑色劲装相比,虽略有不同,却也相差无几! 是以,此刻虽只看一眼,她却已然辨出,他到底是谁! 可他,此刻却是跟离灏凌在一起! 这两个男人…… 竟然敢合起伙来骗她! 如是,心下冷冷一笑,袁修月微微抬眸,清澈如水的瞳眸之中,透着几分惊慌之色,她的视线自寝室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而后十分惊觉的挣扎起身,挺着肚子倒退着朝暖榻内侧躲去:“你们……你们都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若说,方才袁修月对离灏凌所问的那句你是谁,让他心下一惊! 那么此刻,她如此反应,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五雷轰顶了! “月儿!” 心脏蓦地一紧,离灏凌面色瞬间遽变,紧皱着眉宇,他倾身上前,不顾袁修月的挣扎,伸手扶住她的双肩,让她躲无可躲,有些急切出声问道:“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凌啊!是凌啊!” “啊——” 紧闭双眼尖叫一声,袁修月用力摇着头,抬手胡乱拍打着他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她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不停的扭动着身子,想要逃脱离灏凌的束缚:“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月儿!” 眸色忽而一沉,离灏凌心中剧痛,只是瞬间,他便仿若坠入冰渊一般。扶在她肩上的大手,蓦地松开,他转而捧住她惊慌失策的俏脸,逼她抬眸迎上自己黝黑的瞳眸,神情紧张道:“你看看我,我是凌啊!是凌……是离灏凌……是你的夫……” “皇上!” 不待离灏凌话语落地,他捧着袁修月俏脸的双手便已被离萧然抬手拿开:“你冷静一点!” 微微垂眸,与袁修月四目相对,迎着她惊慌胆颤的清澈水眸,离萧然心下紧紧一窒,抬手揭去脸上的面具,他皱眉凝目,与袁修月两两相望:“月儿,你可还记得我么?我是先生!” “你……” 怔怔的凝望着离萧然完美无瑕的俊脸,袁修月觉得,此刻自己恨不得上去捏上两把才解恨,但……想到此时情景,她仓惶转头,立即扯了被子便蒙在自己头上,于被窝之中,暗暗勾了勾唇,她随即胡乱的朝外挥舞着手臂:“我不认识你,你们都走,都走……我要汀兰,我要汀兰……” 闻言,赫连棠眉头微蹙,不禁在心中暗赞袁修月高明! 到了这种时候,袁修月竟还想着要如何保全汀兰! 是啊! 若按照她们早前预想那般,若离灏凌追查下药一事,必然会牵扯到汀兰。 而此刻,她若只要汀兰! 则一切无虞啊! 微转过头,见汀兰仍因离萧然的出现而怔在一边,她不动声色的暗中推了汀兰一把。 身形一颤,汀兰以极快的速度抬眸睨了赫连棠一眼,心下意会,她急忙上前,拥住锦被中不停挥舞着手臂的袁修月,她轻声哄慰道:“二小姐不怕,奴婢是汀兰,有汀兰在,二小姐什么都不用怕!” 自然而然的,机灵如汀兰,将袁修月的称呼,从皇后娘娘变回了二小姐! “汀兰……” 捂在锦被里的声音,柔弱凝噎,让离灏凌和离萧然都不禁心下一疼,袁修月不停呜咽道:“你让他们出去,让他们出去……” “二小姐……” 抬眸看了眼暖榻前同样俊逸英伟,却也面色难看的离灏凌和离萧然,汀兰一脸为难之色:“皇上,这……” “月儿!” 见汀兰怀中的锦被,因袁修月的颤抖而不停哆嗦着,离灏凌心跳狂乱,面色冷沉的凝了眼身边的离萧然,见他同样面色凝重,他顿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抬起头来,看向边上一脸难色的赫连棠,他身形一转,快步来到赫连棠面前:“皇嫂,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月儿中毒了么?此刻怎会连朕都认不得了?” “皇上!” 拧眉轻叹一声,赫连棠转头看了眼暖榻上仍旧不停挥舞着手臂的袁修月,不禁沉声说道:“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若情绪一直如此激动,只怕会影响到胎儿……还请皇上和……” 抬眸睨了眼一边的离萧然,赫连棠脸色又沉了沉:“和宁王兄一起移步大殿!” 闻言,离灏凌的心脏紧紧抽疼着,黑眸之中难掩痛楚之色,他又看了情绪激动的袁修月一眼,而后微微颔首道:“去大殿!” 语落,他抬步向外,赫连棠眸色一敛,便也就跟了出去。 只离萧然,眉宇紧皱着深凝袁修月一眼! “王爷!” 声音之中带着哭腔,汀兰抬眸迎上离萧然的双眸,低低泣然:“你把奴婢和皇后娘娘,瞒得好苦啊!” 此刻,离萧然可以跟离灏凌一起出现,便已然说明他早前在这里对袁修月所说的一切,并非他的真实心意! 没人知道,此刻看到离灏凌因袁修月心痛,并非真的置之不理,再看到离萧然仍旧如以往一般,还是那个温温如玉的宁王,她的心里到底有多么庆幸! 她庆幸! 庆幸自己不曾一时鬼迷心窍,将那无忧之毒真的与袁修月吃下。 若是那样,岂非铸成大错! “汀兰,有些事情,不是本王要瞒你,而是事出有因,不能明言!” 淡淡的对汀兰如此一叹,离萧然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她怀中搂抱的袁修月,见袁修月一直瑟瑟发抖,眸色微微一深! 第二百四十九章 忘情蛊 29 上次,他们相见,她还舍身护她,如今却…… 又深深的凝了袁修月一眼,他皱眉一叹,只得转身向外,暂时离开寝殿。 须臾,待几人离开,寝室之中陷入一片静寂。 又静待半晌儿,化名暗枭的袁文德自门外推门而入,眸色阴晴不定,他缓步上前,来到汀兰身前,而后抬起手来,轻轻掀起袁修月蒙在头顶的锦被。 “丫头?!” 眸华微抬,对上袁文德满是担忧的眸子,袁修月微怔了怔,旋即眸色一亮,伸手扯住他的手,惊呼道:“哥哥!你不是说要巡城七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袁文德不禁神情一愣! “巡城七日?” 轻眨了眨眼,迎着袁修月满是欣喜的瞳眸,袁文德浓眉大皱! 他确实与袁修月说过巡城七日之事,但那是多年前,那时她尚在安阳,且才只有十一岁! 如今一晃数年,她此刻见了他,竟如此问他…… 猛地抬眸,看向袁修月身边的汀兰,他神情冷冽道:“汀兰,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瞥见袁文德冷冽的神情,汀兰不禁暗暗咂舌! 低眉睨了眼袁修月,她沉声回道:“皇后娘娘的事情,奴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此刻贤王妃正在大殿与皇上和宁王解释,大将军……呃……暗枭,你可以过去听听!”反正,袁修月此前说过,解释的事情,全都推给贤王妃就对了! 闻言,袁文德面色微变了变。 眉头紧皱着轻抚袁修月的长发,他对汀兰叮嘱道:“好好照顾丫头,我去问过贤王妃!” “是!” 急忙低头,汀兰垂首轻应一声。 待袁文德离去,汀兰急忙行至门前。 探身出去望了望,见左右无人,她转身关上房门,有些无力的靠在门后,不停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奴婢了!” 见状,袁修月眸色微闪,旋即扑哧一声,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仰身躺在暖榻上,她挺着大肚子,一边双腿欢乐的朝天蹬着,一边不依不挠的在嘴里咕哝着:“好你个离灏凌,好你个离萧然,让你们两个臭男人骗我,看我这回不玩死你们!” 闻言,汀兰不禁面色惊变! “皇后娘娘说话可得当心些,莫说您这要玩死皇上,自己要守寡,您肚子里孩子要无父,最重要的是……那可是死罪啊!”苦笑着转过头来,汀兰看向暖榻上的袁修月,待她看见袁修月不停朝上蹬腿的动作,她的脸色不禁又变了变! “我的皇后娘娘唉……”三步并作两步,连忙上前抱住袁修月的双腿,她压低了声音轻道:“您此刻可是身怀六甲的,莫要如此乱动,也省的动了胎气!” “没碍的!我心里有数,不会伤到孩子的!”发泄完心中不满,袁修月微微舒了口气,轻叹笑道:“我做梦都没想到,这将计就计,竟引得的皇上和先生同时出现,如今既是看到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离国天下便再也无忧了!” “是啊!方才娘娘演的真好!不只是皇上,连宁王都骗过了!” 轻笑着勾了勾唇,汀兰将袁修月的双腿放平,动作轻盈的与她盖好锦被,她眉头一蹙,轻声问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闻言,袁修月不禁微拢娥眉:“既是不明,你直接问了便是!” “嗯!” 轻应了应,汀兰轻声问道:“娘娘要骗皇上,奴婢事先便知,如今连宁王殿下也骗了,奴婢也一点都不觉意外,可方才娘娘却连大将军也骗了,这又是为何?”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暗了暗。 轻轻抬手,将汀兰拉到自己身前,袁修月眸色微润道:“其实早前我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瞒着哥哥,但是只要一想到你,我还是决定此时连他一并隐瞒了!” “娘娘?此事与奴婢何干?” 一时间不太明白袁修月话里的意思,汀兰轻眨了眨眼,眸中尽是疑惑。 唇角轻勾着,于脸上荡起一抹柔和笑容,袁修月蹙眉看着汀兰:“若哥哥知道了真相,只怕也会与你自虞妃手中得到那无忧之毒时一般,左右为难,心中备受煎熬!” 闻袁修月此言,汀兰眉头轻蹙了蹙,只垂眸敛目,再不发一言。 其实,那夜在送走了离萧然之后,她的心中便一直觉得,袁修月与其留在宫中,如此备受冷落的过活,倒不如可以放下一切,转投离萧然的怀抱! 毕竟,彼时皇上在宫中左拥右抱,软玉在怀,根本就是乐不思蜀,而袁修月独守空房的日子不好过,离萧然心系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倘若,在得了那无忧之毒后,她果真将药让袁修月服下,那么她若失忆,便会忘掉过去,一心一意的跟着离萧然。 如此以来,最起码在她看来,他们两个人都是幸福的。 但,当她拿着药瓶,正准备投于袁修月的参汤中时,她却犹豫了。 直到那时,她才恍然自己竟险些将自己以为是好的感情,强加于自己的主子身上。 若是如此,她对谈何对主子忠心?! 是以,到最后,她在忠心和感情之中,选择了前者,将无忧之毒,转呈给了袁修月,也幸免了一场大错! 凝视汀兰半晌儿,见她一直不语,袁修月苦笑了笑道:“我知哥哥虽然疼我,但对皇上却是忠心!若她顾念兄妹之情替我骗过皇上,那便是欺君之罪,若她将忠心看作比亲情重要,将此时禀报皇上,我却有些不甘心,既是如此,倒不如连他也骗过,岂不一了百了!” “娘娘……” 黛眉紧蹙着,汀兰深深凝望袁修月,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袁修月竟曾设身处地的想过她的感受! “别这样,一切都过去了!”轻抚汀兰的发髻,袁修月轻轻一叹,微微眯了眯眸,她轻声问道:“芊芊和林盛,你如何处置的?” 离萧然独自上稷山,她不怕什么。 但如今离萧然和离灏凌一起上稷山,她便要顾忌几分了。 不管怎么说,芊芊和林盛之间,可是有一人,是虞家的眼线啊! 深知袁修月在担心什么,汀兰轻声说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今儿晚上在他们的晚膳里搁了曼陀罗粉,他们睡到明日午后才能醒,到那时奴才再想法子把他们支下山去便是!” “如此甚好!”袁修月蹙眉而笑,在汀兰耳边轻喃:“汀兰,你此刻该去外面与皇上请罪了!” 闻言,汀兰身形微颤了颤! “娘娘可想过了,真的要连宁王殿下一起骗么?” “谁让他和皇上合起伙来骗我来着?” 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袁修月伸手抚上汀兰的柔美白皙的侧脸,轻抿了抿红唇,她紧蹙眉头道:“这一次,要辛苦你,也要委屈你了!” “奴婢不怕!” 眸色微深,却格外坚定,汀兰目光炯炯的对袁修月轻勾了勾唇:“能为娘娘扫清后宫里那些藏在背处的障碍,莫说让奴婢受些委屈,奴婢纵然万死,也心甘情愿……” “别这么说!” 抬手堵了汀兰的嘴,袁修月讪讪一笑:“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便一定不会死!而今夜皇上也会因为我,不会伤你分毫!” “奴婢知道!” 因袁修月的话,心中感动莫名,汀兰双眸微微一眯,双眸如弯月一般,“那奴婢去了!” “嗯!” 虚应一声,袁修月侧身而卧,目送汀兰离开。 须臾,待汀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她轻勾了勾唇,而后邪肆一笑! 今日真好。 不仅离灏凌让她诈了来,连离萧然那只披着狼皮的狐狸,竟也露出了马脚! 如此,离国内乱皆在离灏凌的控制之中……她便可以放心大胆的玩了! 想到离灏凌方才那副紧张担忧的模样,她满足喟叹一声,只忽然之间,感觉到腹中胎儿似是踢了自己一脚,她轻勾唇角,满是幸福的低眉敛目的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喃声道:“宝贝,如果你是儿子,便一定要记得,日后对自己的女人,要一心一意,坦诚相待,如果你是女儿,便要记得,若自己的男人不听话,连自己都骗,那一定要将他骗的服服帖帖的,让他不敢再对你撒谎!” 语落,她微微抬眸,眸中却是思绪百变! 缓缓的,袁修月将视线重新移到门前。 那里,虽早已没了汀兰的身影,但她却仍是会心弯唇,低低喃道:“汀兰……我希望,你也能收获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她是真的希望! 却也知,你希望太过渺茫! —— 稷山行宫,大殿之中。 离灏凌、离萧然还有袁文德,这三位身姿昂扬的俊逸男子,此刻皆都双目阴沉,面色冷凝的凝视着赫连棠。 迎着他们足以杀人的冰冷眼神,赫连棠轻皱了皱眉,却是怡然无惧的对离灏凌说道:“就如臣妾方才所言,皇后娘娘所中的,是南岳宫中秘藏之毒——无忧,无忧忘忧,毒如其名,中了这种毒后,中毒者不会毒发身亡,却会渐渐忘记那些不太好的记忆,而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形便只记得自己当初在云阳时生活记忆,至于这几年在宫中生活的记忆,却被遗忘了……” 第二百五十章 忘情蛊 30 听了赫连棠的解释,离灏凌不禁心下暗暗一冷,大脑之中也好半晌儿都是一片空白! 微微侧目,袁文德睨了离灏凌一眼! 见离灏凌面色不郁,他沉声哑道:“贤王妃说的没错,丫头她确实只记得以前的事情,就如方才,我一进寝室她便问过,我不是去巡城了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而属下,只在十一岁那年,离开他时日最长,一走便是七日……” 闻言,离灏凌的神情,不禁更冷了一些! 如此说来,他的月儿,此刻只皆都自己十一岁之前的事情了么? 好一会儿之后,他的眸子里,渐渐染上深深的晦涩,语气却蕴着深深的无奈和苦楚:“依着你们的话来说,皇后……已然忘了朕,再不记得朕是谁了?!” 闻言,离萧然唇角温润一勾,虽仍是温和的笑着,却笑的苦涩莫名:“不只是你,她把我也忘了!看样子我带给的记忆,也是忧伤哀愁的。” 视线微微,在两个俊秀出尘的男人身上轻轻扫过,赫连棠无奈一叹! 她想说,她谁都不曾忘了他们! 但是,她却不能! 只赫连棠一叹之后,离灏凌眸色微冷的抬眸看向她:“皇嫂不是神医么?难道就解不了这区区无忧之毒?” 无忧无忧! 这是他过去在楚国时的名讳! 于他而言,也代表着过去那段最美好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是此刻,他却无比痛恨这个名字! 无忧之毒! 忘忧之物! 他恨啊! 视线在离灏凌身上停驻,赫连棠苦笑着轻摇臻首:“皇上觉得,若这无忧之毒能解,臣妾还会在此闲站着么?这无忧之毒,从来无解!” “从来无解?” 身子一颤,离灏凌的身形不禁后退一步! 垂于身侧的双手,倏地一收,紧握成拳,他心中好似刀绞一般的痛着,面色之上却并无痛楚,只尽皆冰冷无情:“那无忧之毒,既是南岳秘藏之药,又因何出现在我离国宫中?又为何会被月儿服下?” 只这一瞬间,他忽而想到一人! 是独孤辰! 一定是他! “皇上……” 从未见离灏凌神情如此阴戾,此刻迎着他仿若利刃一般的眸光,连一向在她面前大大方方的赫连棠,都忍不住心头轻颤,咬唇说道:“皇上,臣妾知您心中怀疑之人是谁!但如今离岳两国是联盟关系,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既是要证据,那就彻查!” 眸色低敛,让人看不出其中情绪几何,离萧然说话声音低稳,却让人觉得格外冷冽:“这稷山行宫,一共就那么几人,若想查出这下毒之人是谁,起步轻而易举?!” “王爷!” 就在离萧然的声音甫一落地之时,汀兰已然出现在内殿门口。 而离萧然,则在听到她的呼唤之时,轻皱着眉头,转头向她所在之处望去。 迎着离萧然平静柔和,却透着几分疑惑和询问的视线,汀兰微翘着唇角,缓缓抬步向前,终至在离灏凌身前站定,她垂眸低首轻掀裙襟,当众屈膝跪落在地:“皇上,奴婢汀兰死罪!” 闻言,殿内众人除了赫连棠之外,皆都神情一变! “汀兰?!” 声音低沉,却蕴含盛怒,离灏凌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身前的汀兰,而后微一扬头,低眉看着她:“你莫要与朕说,月儿身上所中的无忧之毒,是你所投!” 一直都不曾抬眸,汀兰低眉敛目应声说道:“皇上所料没错,那毒……确实是奴婢所投!” “汀兰……” 眸中尽是不信之色,离萧然深凝着汀兰:“你对皇后忠心耿耿,为何要如此害她?” “奴婢……是为了娘娘,也为了王爷!”抬起头来,直面离萧然,汀兰眼睑轻抬,直直望进离萧然深邃如海的墨色瞳眸…… “你……” 凝视着汀兰有几分热切,却有几分无奈的眸子,离萧然心中不禁苦笑了下,却并未将哽在喉间的话说出口。 汀兰的意思,他一早就已然明了! 却也一直选择置之不理! 因为他觉得,就像虞秀致一般,他无视她们,她们便自然知道他的拒绝之意! 可是如今看来,他好像……错了! “奴婢喜欢王爷!” 离萧然没说,汀兰倒是磊磊落落的如此说道。 深吸口气,她微转过头,垂眸面向身前此刻已然出离愤怒的离灏凌,声音凄婉的解释道:“奴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自然不敢也不能臆测皇上的心思,此前的一个多月,皇上独宠虞妃,将身怀六甲的皇后娘娘幽禁于稷山之上,对她百般冷落……在奴婢看来,这便是皇上对皇后娘娘的不好。但宁王殿下不同,殿下他喜欢娘娘,为了娘娘,他什么都肯做,且奴婢喜欢他,便见不到他为情所伤……所以,奴婢便动了恻隐之心,想要皇后娘娘忘了皇上,与王爷双宿双飞,这也便有了今日……” 因汀兰的一席话,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胶一般,凝滞的让人难受! “大胆汀兰……好你个自以为是的奴才!”在短暂的压抑后,离灏凌心中升腾的怒意,终是再难抑制,对汀兰怒喝一声,他抬起一脚便要踢在汀兰的肩膀上。 “啊——” 巨大的冲击力,害的汀兰不禁仰身倒落在地,但离灏凌的脚,并未踢在她身上,而是……蓦地抬眸,迎上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汀兰神情微怔,一时竟红了眼眶:“王爷……” 直视汀兰的微红的水眸,离萧然温润一笑,虽背脊之上,重重的挨了离灏凌一脚,他说话的语气却仍是云淡风轻:“你为本王犯错,本王又岂能容你有损?” “王爷!” 有离萧然这句话,汀兰觉得,今日即便死了,也无憾了! “离萧然,你给朕让开!” 唰的一声,自袁文德的手中抽出宝剑,离灏凌以长剑直指汀兰:“汀兰,你可知你错的离谱么?” 他将袁修月送上稷山,只为能够更好的保全她。 却千算万算,竟然错算了汀兰对离萧然的真心,和她那有些偏执的忠心! “奴婢知道!在方才奴婢见皇上连夜赶来之时,奴婢便已然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虽然此前,一直让自己坚强,但汀兰却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泪意。转眸看了身前的离萧然一眼,她伸手将他推离,再次跪下身来:“皇上,奴婢死罪,您杀了奴婢吧!” 见汀兰如此,离灏凌眸色微转,心中一时思虑重重! “皇上,汀兰不能杀!” 一身黑色劲装,将离萧然的身材衬托的十分修长,再次上前挡在汀兰身前,他眸中精光闪烁,语气深沉道:“如今月儿便只记得她,若你杀了她,她定然伤心欲绝,只恐怕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再生意外!” 闻言,袁文德也连忙出声附和:“皇上,皇后娘娘自幼跟汀兰一起长大,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唯有她可以近身,眼下……绝对不能杀她!” 见众人如此,一直在边上噤口不语的赫连棠,终是老神在在的站上前来,在离灏凌轻声说道:“皇上,那无忧之毒,可是南岳宫廷秘藏之毒,平日一般人根本碰不得,皇上试想汀兰只是区区一介奴婢,又是如何得到这种毒药的?” “朕当然知道,此事尚需抽丝剥茧!” 想着袁修月方才吵着只要汀兰的情景,离灏凌紧咬着牙关,将心中无尽怒火暂时压下,唰的一声让宝剑回鞘,他转身落座于大殿玉座之上,神情冰冷非常,直盯着汀兰沉声问道:“汀兰,如今你已然错过一次,是想将功赎罪,还是一错再错?!” 闻言,汀兰紧绷的心弦,终是微微一松! 虽然,她们家主子,早就笃定的说过,皇上即便盛怒,却也一定不会杀了她! 但俗话说的好,刀剑无眼啊! 万一皇上控制不好情绪,只需他手腕一扬,她的小命便也就交代在此了! 长长的,在心中舒了口气,她抬起头来,在接收到离灏凌冰冷的眼神时,却又心神一颤,连忙将头低下,含泪说道:“启禀皇上,奴婢愿意将功赎罪!” “那就说!” 将头转向一边,气恼的不看汀兰,离灏凌语气不善道:“那无忧之毒,可是独孤辰在稷山时给你,让你伺机投与皇后娘娘的?” “不是!此事与岳王无关!” 郑重摇头,将眼中泪滴洒落于地,汀兰微扬着头,双瞳猩红的看向离灏凌,“那无忧之毒,是虞妃娘娘亲手交给奴婢的!” “虞秀致?” 最近一段时日,虞秀致于宫中专宠,他每日都会赏她许多好东西,而她也乖顺的如一只小猫一般,是以,此刻听到她的名字,离灏凌瞳眸微缩,口吻也跟着冷厉起来:“如今朕已经给了她所有她想要的,她竟然还是不知足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忘情蛊 31 不只离灏凌,就连汀兰身边的离萧然,也跟着变了变脸色:“怎么会是她?” 他所认识的虞秀致,温柔婉约,绝对不像是行恶之人! “就是她!”汀兰苦笑了笑,抬眸看向离萧然:“因为她自知和王爷无缘,却也希望王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闭嘴!” 冷喝出声,离灏凌面色黑的一塌糊涂:“你们这些该死的女人,为了你们所认为宁王的幸福,就要牺牲朕和皇后的幸福么?” 闻言,听出他话中酸意,离萧然不禁摇头一叹! 微抬眸,再看离灏凌,他拧眉问道:“据我所知,左相虞申虽想要独揽大权,却不屑于与南岳有所勾结,而虞秀致也从来不曾离开过宫中,她这无忧之毒,又是哪里来的?” 闻言,离灏凌眸色一闪。 双眸之中,冷冽阴沉,他冷冷哂笑道:“此时,朕会亲自出面彻查!” “皇上!” 打断离灏凌的话,离萧然面色微沉:“你才说虞家的底抹了七八分,现在若跟虞家摊牌,岂不是有些早了?” “早么?谁让她碰了朕不能动的底线!” 冷笑连连,抬眸睨了离萧然一眼,离灏凌冷嘲一笑道:“早在月儿此次回宫之时,我便当着朝中众臣明示过,月儿是朕不容任何人挑衅的底线!如今既是虞家胆敢动她,那么朕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们后悔莫急!” “皇上!” 上前一步,站在离灏凌身前,赫连棠凝眉慎重道:“对于朝中之事,臣妾向来都不过问,不过如今臣妾却也觉得,在战场之上,虞家尚未铆足全力,现在还不是动虞申的最好时机!”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眯:“依着皇嫂的意思是就此事让朕不了了知?” 迎着他深沉内敛,却隐藏着丝丝怒火的眸,赫连棠轻笑了笑,随即蹙眉将早前袁修月交代自己的话,一一道出:“前几日里,皇后娘娘尚且安好之时,臣妾曾与她闲谈过,那时臣妾无聊,便问她一句,倒是现如今的形势,于她而言十分严重,虽皇上执意声称她所怀是个女儿,且还将她送上了稷山,但虞申那老狐狸,却不一定会放过她,而那时皇上可知娘娘回了臣妾什么?” 闻赫连棠此言,离灏凌心里不禁一怔! 低眉敛目,静默片刻后,他幽幽出声,低叹着问道:“皇后他说什么?” “皇后娘娘说……” 神情肃然,眸色微正,赫连棠声音低缓道:“她说皇上如今正是用他虞家之际,即便万一虞家对她做了什么,也请皇上暂时隐忍不发,并将此事交由太后娘娘彻查,如若到最后,此事查到与那虞妃有关,也请皇上暂时放下小节,千万力保虞妃,如此一来,虞家必定感恩戴德,对皇上再无一分一毫的保留!” “月儿!” 赫连棠的话,对离灏凌而言,似是一把利刃,直直插入他的心中,让他的心,不停的在滴着血。 那种痛,让他几欲抓狂! 她终是要他以国事为重么啊! “皇上!” 屈膝跪落在地,于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袁文德沉声说道:“皇后娘娘既能如此胸怀若谷,一切为皇上着想,还请皇上莫要枉费了她的一片苦心!” “皇上!” 在心中暗叹一声,离萧然眸色不定道:“既是皇后如此为皇上着想,便请皇上将此事转交太后彻查,依皇后之意,让虞家作茧自缚,将自己全部家底心甘情愿的交到皇上手上,再求除之而后快!” “朕知道!” 眼眶发热,双眸之中隐隐有水雾浮动,离灏凌艰涩的闭上双眼,对身边的姬恒命令道:“传朕旨意,今日皇后中毒之事立即交由太后彻查!” “奴才遵旨!” 恭身应声,姬恒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等等!” 再次出声,唤住姬恒的脚步,离灏凌缓缓睁眼,轻声叹道:“朕有些累了,这几日的早朝,暂时由皇兄代班吧!” 闻言,姬恒面色微变了变。 “奴才知道了!” 暗暗在心中一叹,姬恒应声之后,转身离开大殿。 自离灏凌登基一来,已有将近七年,在过去的七年之中,他甚少会说自己累了,也从来不曾说过,要歇上几日不上早朝。 但是今日,他却破了例了! 可见此刻,他的心……是真的累了! 等到姬恒一走,行宫大殿里,便再次恢复一片宁寂。 静窒半晌儿,离灏凌看向跪在下方的汀兰,不禁眸色微黯了黯,冷声说道:“既是如今,皇后娘娘只记得你,那你此刻,便去进去将朕的身份告与她知道,让她莫要怕朕,还有……”微顿了顿语气,他轻叹出声:“朕想要见她!” 闻言,汀兰身形微滞了滞! “奴婢这就去!”暗自在心中也是一叹,她轻应一声,自地上起身,恭身便要前往寝室。 “汀兰!” 声音柔柔淡淡,离萧然唤着汀兰。 闻声,汀兰眉头一皱,不禁转身迎上他微亮的眸子:“王爷……” 与汀兰四目相交,离萧然弯唇一笑,那笑如沐春风一般:“你告诉她,我也想见她!” “离萧然!” 砰的一声! 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吓的汀兰和赫连棠身形一颤,离灏凌语气冰冷的沉喝离萧然之名,而后冷然抬眸,面色阴凉:“你莫要忘了,他是朕的女人!” 闻言,离萧然眉宇轻轻一皱:“我当然知道他是皇上的女人,不只如此,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皇上的皇嗣,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喜欢她,想要见她的急切心情!” 离萧然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静的可闻落针之声! 一时间,大殿之中,离灏凌与离萧然四目相对,个个眸光闪动,两两互不相让! “咳咳——” 静窒片刻后,忍不住轻咳一声,打破两人对峙的局面,赫连棠抬步上前,于汀兰面前站定:“皇上和宁王兄此刻心情不悦,不适合见皇后娘娘,此刻便由本宫与你一同过去看看,如若不然就先哄娘娘睡下吧!” 闻言,离灏凌微皱了皱眉,而离萧然同样眉头轻蹙。 两人对视一眼后,他们双双转身,看向赫连棠,而后异口同声道:“我们此刻心情很好!” 闻言,无论是赫连棠,还是汀兰,亦或是一边的袁文德,皆都面色微怔,而后唇角轻抽…… 他们的心情,变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 窗外的雪,如鹅毛一般,不停簌簌的自空中飘落。 夜,已深。 早已是二更之时。 但稷山行宫寝殿之外,袁文德肃然而立,寝殿之中,却仍旧灯火通明。 坐身于床榻之上,袁修月双唇紧抿着,看着不远处于桌前落座的离灏凌和离萧然,她清澈如水的瞳眸中,尽是探寻之色。 “月儿!” 见过了许久,袁修月却仍旧不曾出声,正细细打量着自己和离萧然,离灏凌不禁轻皱眉宇,忍不住作势便要从桌前起身。 “你别过来!” 慌忙抬手,忍不住向身边的汀兰身后靠去,袁修月一脸的惊慌之色,对汀兰以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汀兰,他就是皇上吧,长的比云阳城的二狗子都好看……” “谁是二狗子?” 二狗子这名,实在不咋地,人都说人如其名,想必其人也生的不咋的。 此时此刻,被袁修月拿着跟二狗子相提并论,离灏凌自然眉宇一皱,脸色黑的好似万年冰山一般! 见状,袁修月黛眉轻蹙着,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便又在汀兰耳边嘀咕道:“汀兰,你骗人,你不是说他对我很温柔么?为何此刻我见了他,便只觉得他凶了?” 闻她此言,离灏凌面色微变! 有些无力的又坐回身去,他眉心轻拧着,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柔和下来,“月儿,朕是你的夫君,亦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又怎会舍的对你凶?汀兰说的没错,朕对你真的很温柔。” 闻言,袁修月的眸色,不禁微微一缓! 轻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她盯着离灏凌看了半天!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离灏凌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好表现的机会。 是以,袁修月打量了他多久,他那笑容可掬的俊脸,便端了多久。 直到许久之后,袁修月轻勾了勾唇,点头笑道:“皇上生的真好看,难怪会是我的夫君!” 闻言,离灏凌心下一喜! 但,尚不等他开口说话,便见袁修月视线微转,开口问着一直端坐在桌前悠然品茶的离萧然:“你是宁王……汀兰说你过去曾是我的先生!” 见她如此,离灏凌心中的热情,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冷却,只一瞬间,他俊脸下拉,脸上的笑容也已然不复再见! “是!” 薄而好看的唇形轻轻勾起,烛光下的离萧然丰神如玉,迎上袁修月的眸,他面色淡然,并不似离灏凌一般,略带几分急切之意:“过去在安国候府,我曾教过你几年……”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忘情蛊 32 呃…… 他到安国侯时,美其名曰是去教袁修月琴棋书画的。 但天地可鉴。 他不教不知道,一教吓一跳! 袁修月根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还精通药理,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是以,当时那三年,他根本就是闲来无事,陪着她虚度时光了。 而此刻再说教过她什么,也确实有些心虚了。 “那我便尊你一声先生!先生你长的也很好看!”凝着眼前浅笑辄止,与离灏凌同样拥有绝代风姿的俊逸男子,袁修月毫不吝啬的夸赞离萧然一声,不曾去看离灏凌的脸色,却已然猜到他定时又要气个半死,袁修月心下不禁暗自发笑,却仍是煞有其事添油加火道:“汀兰说,先生为人温柔体贴,是全天下难得的好男子!” 离灏凌说,她总爱扮猪吃老虎! 但这离萧然,比之于她,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从当年隐姓埋名,入王府充当他的先生,到后来他假意投诚独孤辰,再到前些日,在这稷山之上,将她骗的团团转。 他……不愧是她的先生! 即便是骗人之时,却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以真心入戏,淡笑怡然,比之于她,简直一天一地,技高一筹啊! 不过无妨,今日她便将此技发挥到最高境界,连他也一起蒙骗了! 至于他,他也总该有怕的人吧! 边上,眼看着袁修月对着离萧然怔怔出神,离灏凌不禁在心中暗自恼火! 他想,汀兰这丫头,方才一定一直都在袁修月面前,替离萧然说话,所以此刻她才会如此! 念及此,他眉头一皱,不禁抬眸看向汀兰。 对上他冰冷犀利的眸,汀兰心神一颤,忙低下头来! 见她如此,只当她是做贼心虚,离萧然冷哼一声,自桌前站起身来。 “你……” 以为他要上前,袁修月心神一凛,连忙一脸惊慌之色的又往后退了退身子。 见状,离灏凌心下暗气,嘴上却哂然冷道:“你别怕,朕不喜欢霸王硬上弓,天色太晚了,既是你现在见不得朕,朕便暂时在外面到暖阁歇上一宿!”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凉! 这家伙,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去睡觉了? 鄙视他! 她在心里严重鄙视他! 就在袁修月暗自腹诽之际,离灏凌又深看她一眼,而后对离萧然道:“这行宫之中,多的是住处,你若是无事,便也早些去歇了!” 语落,他转身对汀兰吩咐道:“你待会儿给你家宁王带到东厢歇着!” 东厢,在行宫最东侧,距离她现在所居的寝殿很远,要走上很长一段工夫。 离萧然让他不爽,他自然不会让他太过舒服安逸了,不但如此,他还故意将离萧然和汀兰直接送做堆! 听了他的话,汀兰顿时面色一燥! 而袁修月,则是想笑又不能笑,只得强忍着,紧皱眉头问着汀兰,“汀兰,你和先生莫不是……” “才没有!” 脸颊火红一片,汀兰低着头对离萧然道:“请王爷移步东厢!” “也好!” 动作优雅的站起身来,只觉离灏凌的玩笑无伤大雅,离萧然对袁修月温和一笑:“明日一早,我来陪皇后娘娘用膳如何?” “自然好!” 轻勾了勾唇,袁修月点了点头,目送汀兰将离萧然送去东厢。 待离萧然一走,离灏凌却又不急着走了。 “那个……”微抿了抿唇,将心中笑意压下,袁修月看着一直站在寝室里踌躇不前的离灏凌,满脸的戒备之色:“皇上不是要去暖阁歇着么?这会儿子了,还不走么?” 闻言,离灏凌唇角轻抽了抽! 他是皇上,女人见了都要往他身上倒贴,何时被人往外赶过? 抬起头来,瞥了袁修月一眼,但见她俏脸之上的戒备之色,他紧皱着眉头,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后对身边的贤王妃道:“朕有些累了,皇嫂不去歇着么?” “呃……要歇要歇!” 连连颔首,赫连棠意会他的意思,对离灏凌和袁修月恭了恭深,便转身也退出了寝室。 见赫连棠一走,寝室里便只剩下自己和离灏凌,袁修月心中偷乐,嘴上却十分急切的喊道:“皇嫂你再待会儿,等汀兰回来你再……走!” 待走字出口,赫连棠早已没了踪影。 再抬眸,见离灏凌眸色深邃的凝望着自己,她心下一突,故意出言说道:“皇上不去暖阁么?” 闻言,离灏凌不禁悻悻笑道:“月儿可读过女诫么?” “自然!”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蹙眉应道:“我身为女子,自然读过女诫!” “读过就好!”微微颔首,离灏凌快步朝着暖榻而来,轻勾薄唇,他展颜一笑,那笑容魅~惑,“既是读过女诫,便该知道身为女子,夜里该与就寝,且倾心服侍吧!” “呃……” 见他只是瞬间便欺身自己面前,袁修月微怔了怔,旋即紧咬朱唇,以一双清澈到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深凝着他,并拿他的话去堵他:“皇上方才不是当着他们的面儿说,你不喜欢霸王硬上弓么?为君者,当君无戏言!否则会被人取笑的!” 袁修月的话,说的理直气壮,让离灏凌不禁神情明显变了变! 此刻,汀兰不在,他如此近前,她却还可以如此与自己周旋,不再大声叫嚷,不再一脸惊恐的躲避……由此便不难看出,方才她初见他和离萧然时,也许真的会因为不记得他们,而对他们的靠近心生抵触,但那反应,却未免太夸张了些。 世上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到袁修月只是忘记了现在的事情,但骨子里却还仍旧是过去的那个聪明,灵秀,俏皮,慧洁的袁修月,离灏凌轻勾了勾唇,不禁邪肆深笑:“谁跟你说,为君者,便一定君无戏言?” 闻言,袁修月微心下微滞了滞,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 想到当初他是如何耍赖将废后诏书烧毁的,她黛眉微拢,抬眸望进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瞳眸,微微思量片刻,她轻抿了抿唇,佯装有些紧张的干笑了笑:“君无戏言的道理,全天下都知,还用人告诉我么?” 闻言,高深莫测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袁修月那张虽不算艳丽,却让她魂牵梦萦的俏脸,离灏凌无比苦涩而又无奈的怅然一叹! 是了! 他的月儿,现在一定是忘了他,所以才会与他再提君无戏言! 要知道! 虽然,他是皇上,但貌似在她面前,却有很多次说了不算。 如此的她,让他心疼! 不过无妨,只要她是袁修月,只要她还活着,他便一定会让她重新认识他,而后……爱上他! 然后,一生一世,好好保护她! 如此在心中暗暗立志,离灏凌淡淡一笑,对她微蹙眉头,说话的语气亦是高深莫测:“其实你胆子很大,并不怕我,也不怕宁王,方才的一切反应都是假装是!” 闻言,袁修月心中咯噔一声。 视线与他深沉的目光交汇纠缠,袁修月以为他这么快便识破了自己的伪装,不禁有些叫苦不迭的苦着一张脸:“皇上怎么知道道的?” 她的演技,难道果真这么的差? 才刚开始便露了马脚?! 低眉瞥着她苦哈哈的一张脸,离灏凌不禁在心中暗道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么? 轻笑着蹙了蹙眉头,她轻轻抬手,自然而然的抚上她的长发。 犹自沉浸在自己演技被拆穿的懊恼之中,袁修月并未再去拂落他的手。 见她并未有什么过激反应,离灏凌心下暗暗又是一喜,轻叹一声,他将自己的身子朝她又靠近了几分:“我之所以知道,根本是因我深知你的秉性,最喜欢扮猪吃老虎!” 闻言,袁修月微微一怔! “扮猪吃老虎?!” 轻眨了眨眼,她暗自腹诽,原来,离灏凌并未识破自己的伪装啊!心中暗暗窃喜,她心思微转,眨着无辜且天真的眸子,对离灏凌佯装有些拘谨的笑了笑,没心没肺道:“我过去在云阳之时,曾经跟狗蛋子和石头到云阳山上披着熊皮打过狼,还真就没吃过老虎!” 闻言,离灏凌唇角轻勾,不禁在心底暗暗朝她翻了个大白眼。 袁文德说,她的记忆回到以前,只皆都当初在安阳时的那些年少时光,初时他还有些不信。 但是这会儿,他是真的信了! 先前是二狗子,这会儿是狗蛋子和石头,就不知过阵子从她嘴里又能蹦出个啥来! 他一直不曾细问过,袁修月过去在云阳的生活到底如何,但是此刻看来,还是蛮丰富多彩的嘛! 以至于,她喝了无忧之毒,却也还记得那时的事情。 心绪至此,他薄削而好看的唇形,轻轻弯起,他暗自苦笑,遂想伸手拥住身前袁修月的肩头,却又怕她心生抵触情绪,而满满蹲在半空。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忘情蛊 33 蓦地抬眸,看着他微微抬起的手臂,袁修月神情一滞,旋即向后倾身:“皇上想要干嘛?” 暗暗的,在心中又是一叹,不得不将眸色放缓,离灏凌温柔出声,循循善诱道:“月儿,你我是夫妻,身为夫妻,本就该同床共枕,不过……你放心,在你并非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碰你,你只需容我陪在你和孩子便可!” 闻言,袁修月的心,不禁轻颤了颤。 细细的,分辨他话里的温柔体贴,她的心底,却仿佛融了蜂蜜一般,甜甜腻腻的。 微抿的唇角,险些勾起,却瞬间紧抿成一条直线,袁修月微微抬眸,眸色晶晶亮亮的深凝着眼前的离灏凌,一别数日,如今再见,她的相思之情,早已化作幸福的滴露,洒落心田! 静窒片刻,她轻启薄唇道:“我……” 只单单一个我字出口,她的心中,瞬间便是一阵揪痛,连带着俏脸,也跟着蓦地一白! “月儿!” 忽见袁修月面色惨白,离灏凌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头:“你怎么了?” “我没事……” 阵阵绞痛之感渐渐淡去,袁修月眉头紧皱着,对离灏凌轻摇了摇头:“皇嫂说,孩子的月份大了,我会偶尔血虚, 并无大碍的!” 见状,离灏凌急忙将袁修月平放在暖榻上,后又扯了锦被与她盖好,大手无比爱怜的抚上她的肚子,他转身便要向外走去:“你先等着,我命人去传皇嫂!” “皇上!” 蓦地伸手,扯住离灏凌的袖口,袁修月眸色清润,眸光楚楚可怜。 迎着她的瞳眸,离灏凌不禁心头一疼! 转身改握住她的手,他在暖榻前坐下身来,俯身看着她:“怎么了?” 轻皱了皱眉,摆出一副我跟人家不熟,不想去麻烦人家的表情,袁修月轻声说道:“天色太晚了,我只是一般心悸罢了,皇嫂今日很累了,皇上莫去打扰皇嫂好梦了……” 闻言,离灏凌不禁轻嗤一声,随后略带讽刺道:“想不到我的皇后失忆了,反倒知道心疼人了。” 听到她的话,袁修月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 微微思量,不喜他说话的语气,她凝眉苦笑着,故意挤兑离灏凌:“皇上,过去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不过……听你这话,好像我很冷血无情似的!” 离灏凌微变了变脸色:“谁说的?” “皇上说的!” 微抬眸,双眸之中泪光闪动,袁修月紧咬唇瓣,一脸的委屈和自责之色:“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本不是刻薄之人,却不想入了这宫门,竟也变得待人刻薄了么?” “你……” 看着袁修月微红的眸,和紧咬的几乎快要出血的嘴唇,离灏凌心意一疼,随即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我何时说过你是冷血刻薄之人了?” “皇上……方才话里的意思,就是如此!” 将头扭向一边,袁修月死死咬着嘴唇,眼眶早已湿润不已。 紧皱着眉宇,离灏凌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两眼,随即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虽然冷着一张俊脸,语气却温柔的不像话:“是我失言了,孕妇哪里有哭鼻子的?你这样对孩子不好,赶紧别哭了!” 闻言,袁修月心里那个乐呀! 谁不想让心爱的人哄啊! 抬手轻拭了拭眼角的泪,她抬眼看向离灏凌:“皇上……我听汀兰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也很疼我!” 闻言,离灏凌不禁莞尔一笑! “你是我的皇后,我自然疼你!” 袁修月苦涩的抿了抿唇道:“可我却把你忘了!” “无妨!” 凝着袁修月唇边的那抹苦涩,离灏凌只觉自己心下一阵刺痛,轻叹一声,他眉头轻皱着,缓缓说道:“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忘了过去,我给你以后!”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颤:“皇上……” 凝着离灏凌嘴角的笑,仿佛想要将自己沉溺其中,袁修月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将那满的就快溢出的幸福滋味按在心口,她轻皱了皱眉,欲擒故纵道:“既是如此,那皇上便去暖阁歇着吧!” “你还让我走?”眸光微闪了闪,离灏凌轻皱眉宇,却并未依她所言。只见他身形一侧,直接侧身躺卧于袁修月身边。 “皇上!” 在袁修月的一声惊呼之中,尚不等她做出反应,离灏凌唇紧拥着她入怀,嘴角不以为然的轻勾了勾道:“夫妻同房天经地义,你如执意让我离开,那我可不敢保证,方才说过不碰你的话,会不会作古!”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皱,身形也跟着一僵:“皇上如此耍赖,还有何信义可言?” 半晌儿,见她一直未动,却身形僵直,离灏凌有些没好气的气势汹汹道:“我是皇上,所有人都要听我的,你此刻若是聪明,便老老实实乖乖让朕抱着睡,要不然……哼哼,后果自负!” 闻他如此无赖言语,袁修月不禁唇角轻抽,瞬间于额头上浮现三道黑线! 此男,这是又回到了以前,霸道的不讲理啊! 微抬眸,她眸色不定,气恼不已:“皇上,即便是同床共枕,也是要讲究几分感情的,我与你又没有感情!” 眸华微垂,低眉敛目的睇着她,离灏凌眸色微深,随即邪气低笑:“我的月儿,你此刻不睡,是不是想不想知道,我们感情深厚之时,都是如何入睡的?” 闻言,袁修月面色一窘,双颊随即嫣红。 眉脚微抽了抽,她乖乖闭嘴。 微微垂眸,将自己的脸深藏在他的臂弯之中,她唇角轻勾了勾,如愿由自己心爱的男人抱着入睡。 今日首战,告捷! 骗来了离灏凌,还买一送一的诈出了离萧然。 接下来,便是扫清后宫了。 不过此刻,她是还真的有些累了。 耳边,离灏凌均匀的呼吸声入耳,鼻息之间,是他身上浅浅淡淡的香草之气,心下缓缓有幸福的滋味绵延流淌,她唇角勾起的弧度,臻至完美,却在那最是灿烂时,因那心间缓缓的刺痛,而微微收敛几分…… —— 翌日,一连落了数日的雪终是停了。 久违的阳光洒落天地之间,将大地之上的一片雪白,照耀的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惊叹出声! 这一日,因不必上早朝,也因袁修月在怀,离灏凌睡的极为香甜。 难得见他睡的如此香甜,袁修月深凝他俊美的脸庞许久,终是会心一笑,蹑手蹑脚下了榻,待自己穿了绣靴,打开房门后,她才唤了汀兰到侧室侍候她洗漱更衣。 待洗漱完毕,汀兰便要与她梳头,却见她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狡黠一笑:“汀兰,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云阳时,都与我梳的头髻么?” 闻言,汀兰微怔了怔。 见袁修月直朝着自己眨眼,她轻笑了笑,点头应道:“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了!” 语落,她手中玉篦不停,一下下的自袁修月的头髻上梳过,而后取了只简单的以巾帕与她扎了一只马尾,并在她鬓角处,留下两绺发丝垂落。 这,便是袁修月过去在云阳时最常梳的头髻。 除了那边远之城安阳里的一些人,没人知道,离国现在的皇后,当年在安阳时,其实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 深深凝视着铜镜中重新梳回马尾辫的自己,袁修月唇角轻勾了勾,忍不住出声感叹道:“一晃数年,远离了天险云阳,再不见那城外漫天飞沙,我觉得自己都老了!” “娘娘花一般的年纪,怎么会老?” 轻笑着,扶着袁修月起身,汀兰垂首轻道:“现在皇上还不曾起身,宁王殿下早起,这会儿正在暖阁闲坐喝茶,如若不然娘娘可先去与他对弈如何?” 想到离萧然,袁修月唇角含笑。 侧目睨了眼身边的汀兰,见她面若桃花,她轻颦了颦眉心,不禁在心中暗叹! 现在,汀兰陷的越来越深,却不知离萧然对她心意如何?! 思绪纷乱之间,袁修月已然随着汀兰行至暖阁门前。 视线上扬,凝望着暖阁中,那已然换上白衣,且丰神如玉的俊朗男子,再想到他对自己的情,袁修月眸色微微一敛,抬步随汀兰一起步入暖阁。 “先生!” 闻声,本在端着盏茶的离萧然微抬眸华,在瞥见袁修月的打扮之后,他双眸中精光一闪,对袁修月如沐春风的笑着,却并未起身行礼,也未曾尊她为皇后娘娘,他只淡笑着问道:“昨夜……睡的可好!” 知他是指离灏凌执意留在寝室就寝一事,袁修月轻抿了抿唇,垂眸轻抚自己的隆起的肚子,轻点了点头:“有劳先生挂念,还好!” “那就好!” 眸中思量深深,离萧然对袁修月指了指桌上的棋局:“左手与右手对弈,着实不能尽兴,月儿可有兴趣与我一战?” 闻言,袁修月视线微转,停落在棋盘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忘情蛊 34 看着棋盘上零星而落的棋子,她心思微转,轻笑了笑道:“我棋艺不精,只怕会坏了先生下棋的雅兴!” 听袁修月此言,离萧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遥想当年,他初次到锦临院时,便曾与她对弈。 那时,他尚未教她,她甫一落子,便让他惊艳不已! 而此刻,她却跟他说……她棋艺不精! 轻皱起眉头,将手中茶盏放下,离萧然无所谓的轻笑了笑:“无妨,我是你的先生,你棋艺不精,我教你便是!” “也好!” 对离萧然笑笑,袁修月也不推辞,由汀兰扶着于桌前落座,她靠身椅背上,微仰着脸问道:“先生选黑棋还是白棋?” “你以前喜欢黑棋!” 将右手边的棋罐推到袁修月手边,离萧然对她淡雅一笑。 黑子么?! 他永远都知,她下棋必选黑子! 而他,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缺的离萧然! “先生笑起来真好看!” 收回自己心中感叹,袁修月丝毫不吝夸奖之词,对离萧然轻轻笑着,她低眉看向桌上棋局,而后抿唇落下一子! 微暖的视线,自袁修月身上,缓缓转到离萧然的俊脸上,片刻之后,又从离萧然转移到袁修月身上,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此刻正沉浸于棋局之中,汀兰欣慰一笑,轻福了福身道:“现下只影子一人在膳房忙着,奴婢先去膳房帮忙!” “嗯!” 轻应一声,袁修月抬眸看向眼前的离萧然,凝着离萧然温润明亮的眸,她的眼底丝毫不见恐惧之色,径自对汀兰摆了摆手:“你喜欢的人,还会有错么?我不怕先生……你去吧!” “娘娘!” 汀兰轻抿红唇,垂眸颔首,恭身退出暖阁。 “月儿!” 见袁修月又落了一子,离萧然如当年一般,抬眸满是赞赏的看着她:“你这哪里是棋艺不精啊,根本就是棋艺很精啊!” 闻言,袁修月淡淡笑着,眸色慧黠,晶晶善良:“以前云城的老城主,是位棋中高手,哥哥嫌我性子毛躁,不够安宁,便将我送到城主府,每日让老城主逼着我与他对弈,籍此来磨炼性情!” “原来如此!” 第一次听闻袁修月道出自己的棋艺到底是从何学来,离萧然微微颔首道:“看来,文德兄过去对你的教养方式不错,以至于你入宫之后,可以安然度日!”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闪了闪。 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她笑看离萧然:“先生,我进宫这几年,到底过的如何?” 没有那一个人,在失忆之后,会对自己的过去不好奇! 是以,此刻假扮失忆的她,自然也该问问自己的过去。 听到她的问话,离萧然不禁轻皱了下眉宇,“你过去在宫中过的如何,昨夜不曾问过皇上么?” 黛眉轻轻一蹙,袁修月轻撇了撇唇,不失天真道:“我也想问啊,但昨夜我句只想着要如何把皇上赶出门了……” “你啊!” 轻挑浓眉,将手里的棋子落下,离萧然轻道:“赶了半宿,也不曾把他赶出来吧!” “谁让人家是皇上……” 还蛮不讲理! 低声咕哝一声,袁修月取了棋子,落在棋盘上。 见她如此,离萧然苦笑了笑:“你在宫里的事情,皇上最是清楚,你若果真想要知道,回头还得去问他!” “哦……” 长长哦了一声,袁修月并未因离萧然不告诉她自己过去在宫中如何而恼怒,而是抬眸对他俊美的容颜,将话题一转,满是好奇的问道:“先生,我问你件事!” 闻言,离萧然温和一笑,边落子边道:“过去的月儿,可没这么多的问题!” 唇角轻勾了勾,袁修月心中暗笑,暗道离萧然的脾气总是如此淡然,她俏丽的脸上却是在苦笑着:“可我现在忘了过去,不再是过去的月儿了!” 眸华微抬,将她脸上的苦笑尽收眼底,离萧然轻叹一声,低眉看着棋局道:“你想问什么?” “那个……” 将手里棋子落下,袁修月的小脸上兴致盎然:“先生和汀兰,真的是一对么?” 闻言,离萧然再次抬眸。 深凝着眼前满是期待的等着自己答案的袁修月,他眉心轻拧了下,随即低眉取了棋子,置于棋盘之上:“我与汀兰没有任何可能!” “为什么?” 径自从椅子上坐直,却因肚子受阻,而不得不再次仰靠在椅背上,袁修月心中思绪飞转,紧皱眉梢问道:“汀兰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汀兰是好!” 淡淡抬眸,眸色微深的看着黛眉紧蹙的袁修月:“但她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滞! 迎着他平静深邃的眸海,她一时缄默不语! “月儿!” 见她半晌儿不言,离萧然眸色微敛,轻声问道:“你不问我,我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么?” “先生……” 轻启红唇,袁修月轻唤离萧然一声。 见她如此,离萧然似是轻叹了一声,却仍在抿着唇瓣:“该你走棋了!” 闻言,袁修月低眉看着棋局,心中却许久都不曾再静下来。 眼前的男人,俊美无俦,风~流优雅,他若是想,可让世间无数女子倾心为他,可他却偏偏喜欢她……过去,虞秀致进不了他的心,如今汀兰也进不了他的心…… 但她的心,却早已给了离灏凌,不可能再分他一半! 她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他也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 明媚的阳光,自窗棂投射而入,洒落寝室一地华阳。 自六年多以前登基,离灏凌从未像今日这般,睡的如此酣然。日上三竿时,终是自沉睡中转醒,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去摸身边的暖榻。 但,出乎他意料的,他并未摸到自己心爱之人,所触之地,竟是一片微凉。 “月儿!” 心下一颤,蓦地自暖榻上坐起身来,他瞥了眼身边空荡荡的床榻,急忙掀被下榻,不曾将龙靴穿上,便快步朝外走去。 寝室外,姬恒早已等候多时。 见离灏凌打开房门,他连忙恭身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眉宇紧皱着,低眉看了眼姬恒,离灏凌顾盼左右,不禁出声问道:“皇后呢?” “启禀皇上!” 姬恒忙又恭了恭身:“娘娘辰时许便已然起身,此刻正与宁王殿下在暖阁之中对弈!”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变:“既是皇后起身了,你为何不叫朕起来?”如是,轻斥一声,他抬步便要向外,却又想起自己尚未穿靴,便只得再次回返寝室,将龙靴穿好。 须臾,再次自寝室出来,他面色虽有不悦,却并未再多说什么,便大步流星,快步行至暖阁。 眼看着他走出去许久,姬恒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 自离灏凌儿时,他便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时光荏苒,一晃二十余年,他还第一次见他如此毛躁,就像那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 心念至此,他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许多…… …… 暖阁之中,暖意洋洋。 袁修月与离萧然对桌而坐,正于棋盘之上厮杀正酣。 低眉落下一子,袁修月唇角轻勾着,对离萧然笑道:“先生,你在安国候府时果真教过我下棋么?何以从方才到现在,你每盘都输,做先生的,输给学生,可是很不光彩的哦!” 闻言,离萧然微微一笑。 伸手取了一颗棋子,抬手便落于棋盘之上,他淡淡一笑道:“这下棋,要看天赋,自我初次与你对弈,便知你于棋艺之上,天赋极好,所以这棋艺之上,我倒真没教给你多少东西!” 听了离萧然的话,袁修月唇角轻勾了勾。 他够诚实,说的也没错! 当年在云阳之时,她在棋艺上便已然颇有建树。 而离萧然虽在她回京之中,于安国侯府做她的先生,却也真的不曾在棋艺上教过她什么。 不但如此,他每次与她对弈,都会输上一子或是半子,虽然这其中也有让棋的嫌疑,但总的来说,与他对弈,她每次都是赢家! 离灏凌进入暖阁时,袁修月正对着离萧然浅浅的笑着。 甫一入阁,看着她对离萧然笑,离灏凌的心底蓦地便是一酸,随即有些气恼的掩唇轻咳一声。 闻声,袁修月眸首微抬。 迎向离灏凌幽深却隐隐有些不悦的眸,她含笑起身,伸手扶在汀兰腕上,挺着肚子对他微屈了屈膝:“月儿参见皇上!” 而离萧然,则也跟着起身,朝着离灏凌所在的方向恭身拱手:“参见皇上!” “王兄免礼吧!” 抬眸冷冷的瞥了离萧然一眼,离灏凌看着袁修月屈膝的动作,不禁眸光一闪,旋即轻皱着眉头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如今你的身子已然沉了,这些虚礼可暂时免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忘情蛊 35 “月儿谢皇上!” 轻勾红唇,只微微垂首,袁修月低眉看了眼桌上的棋局,抬头对离萧然道:“既是皇上来了,我也有些饿了,这棋待用过早膳再下如何?” “如是甚好!” 轻点了点头,离萧然淡淡一笑道:“我也有些饿了呢!” 边上早已备好了早膳的汀兰,见袁修月和离萧然都喊着饿,不禁垂眸上前,对离灏凌福身禀道:“启禀皇上,早膳已然备好,还请皇上,娘娘还有宁王殿移步膳桌前落座!” 闻言,离灏凌撇唇一笑,出声打趣道:“汀兰丫头还真是贴心,宁王才刚一喊饿,你这便准备好了早膳了!” “皇上!” 眉头轻皱,明眸微抬,汀兰笑看离灏凌一眼,随即咬唇睇了眼边上的离萧然道:“奴婢是怕皇后娘娘和她肚子里的龙嗣挨了饿……” 话到最后,瞥见袁修月和离灏凌脸上的笑意,汀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状,袁修月眸色一亮,抬眸朝着膳桌方向望了望:“皇上,我还真有些饿了!” 说话之间,她已然抬步,兀自朝着膳桌所在的方向走去。 “唉……” 轻唉一声,离灏凌快步跟上,伸手搀着袁修月的手臂:“你走路慢些,小心摔了!” 闻言,袁修月回眸看了汀兰和离萧然一眼,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轻挣了挣离灏凌搀扶着自己的手臂:“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话说,当下可不比以前。 若是以前,不管他扶着,还是拥着她,亦或是抱着她,她都可泰然处之,但是如今她可是忘了他的,是以……对于他的碰触,她总该矜持一些。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搀着她手臂的手改为握着:“朕就要搀着你走!” 身子一怔,袁修月抬眸看他,而后小嘴一撇,顿时便又变得楚楚可怜:“皇上,你弄疼我了!” 听到袁修月的话,离灏凌的手,不禁倏地一松! 见状,离萧然和汀兰双双唇角含笑。 能让离灏凌如此失了分寸的,普天之下也唯有袁修月一人了! 待离灏凌和袁修月于桌前落座,汀兰急忙上前布菜,而离萧然则踱步上前,十分悠闲的,在两人对面的位子上落座。 先帮袁修月夹了她最爱吃的扣肉和竹笋,离灏凌微抬鹰眸,不甚友善的看了眼离萧然,轻哼一声,讪讪然道:“怎么?王兄也还不曾用膳?” “嗯!” 薄唇轻抿着应了一声,离萧然轻挑俊眉叹声说道:“这稷山之上,原本还有几个人伺候,如今林盛和芊芊也都被打发下了山,便只剩下汀兰和影子在膳房忙前忙后,我实在舍不得再折腾她们,便只得等着皇上出来,与皇上一起用膳了!” 听出他话中的言外之意,离灏凌脸色一沉,眸中光华闪烁:“听王兄话里的意思,是嫌朕待皇后不好?” 眸华微抬,眼中精光与离灏凌眸中光华与空中碰撞,激起火花点点,离灏凌不以为然道:“皇上若待皇后好,皇后又怎会中毒失忆,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离萧然!” 被离萧然气到跳脚,离灏凌声量猛地一提,吓得身边的袁修月身形一颤! 微蹙着眉头,低眉扫了眼袁修月,离萧然不禁哂然笑道:“皇上,你吓到月儿了!” 听闻离萧然直唤袁修月闺名,而非皇后娘娘,离灏凌眸色瞬间变得阴鹜起来:“王兄,等用过早膳,朕有要紧之事,要与你谈谈!” “可以!还请皇上先用膳吧!” 对离灏凌淡淡一笑,离萧然唇角轻勾着,抬手亲自夹了一块水晶扣肉置于袁修月的膳碟之中:“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晶扣肉,甜儿不腻!” “有劳先生了!” 微微侧目,睨了眼身边脸色暗沉的离灏凌,袁修月有些讨好的夹了一箸青菜,置于他的膳碟之中:“皇上,你也赶紧吃吧!” 眉宇紧皱了下,离灏凌低眉敛目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青菜,又抬眸再看袁修月,见她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他心中轻叹一声,只得将火气暂时压下,拿起银箸开始用膳。 —— 用过早膳后,离灏凌便吩咐姬恒和汀兰照顾袁修月,而他则与离萧然一起步出大殿,行走于殿外的一片雪白世界之中。 立身大殿之中,远远的遥望着同是身着雪色轻裘的俊逸男子,袁修月眸色不定,心中思绪亦是起起伏伏。 “娘娘!” 同是远远望着两人,汀兰有些担心道:“皇上方才用膳时,一直都神情不悦,此刻他不会与宁王殿下再起争执吧?” “不会!” 轻笑了笑,袁修月转头看向汀兰,满目既是皆是忧虑之色:“汀兰,我知道你对先生的心意,但方才我问了他,他对你……” 闻言,汀兰面色微变了变! 眸色黯然,她苦笑了笑,打断袁修月的话:“娘娘别说了,奴婢自知配不上宁王殿下,也知道他的心里只有娘娘一人,更从不指望他会对奴婢有所回应,奴婢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便好!” “汀兰……” 心中思绪,瞬间纷乱起来,听着汀兰的心里话,袁修月心中也顿觉无力。 世上之事,唯有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也唯有感情之事,容不得半分勉强之意! 所以,纵然她再如何希望离萧然和汀兰可以幸福,在这件事上,却也只能撮合,不能多做什么。 缓缓的,再次将视线调转到远山雪地上那两道雪白的身影上,袁修月眸光微深,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 连日阴霾,难得雪后初晴。 已然走出行宫很远,离萧然眸色低敛着缓缓停步,而后抬眸看向身边的离灏凌:“皇上想跟我谈什么?” 这天,真的很冷。 冷到此刻,他甫一开口,便呼出一口韵白的哈气。 听到离萧然的问话,离灏凌又向前走了两步,便也跟着停下脚步。 不曾回头去看离萧然,他瞭望稷山雪景,喟然一叹道:“这深宫之中,耳目众多,王兄不觉得,自己该回阜都了么?” 似是早已料到他要说的便是这个,离萧然轻弯了弯薄唇,俊脸之上,尽皆无所谓之意:“如今这稷山之上,皆都由暗影把守,连只鸟雀都飞不进来,我在这里很是安全,便还想着在此多住几日,多陪陪月儿,暂时不回阜都!” 闻言,离灏凌面色微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王兄,你可千万不要搞错了,月儿……她是朕的女人!” “但是我喜欢她!” 淡淡抬眸,离萧然唇角勾起的弧度依然,他如此神情,让任何人见了,都会倍觉舒服,但唯有离灏凌见了,心中却是大为不快! 终是转头看向离萧然,离灏凌薄唇轻轻勾起,身上的薄凉之气越发深重了:“朕一直都知你喜欢她,但你却莫要忘了,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朕!” “那是以前!” 迎上离灏凌冰冷的瞳眸,离萧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笑意:“现在她喝了无忧,忘了过去,也忘了你!” “即便如此又如何?” 只这一刻,离灏凌的脸色,着实越发难看了:“即便她现在忘了朕,她肚子里所怀的皇嗣,却是真的!” “无妨!” 将头转向一边,长长的哈出一口热气,离萧然无所谓的淡淡笑道:“如今既是她已然失忆,一切便该重新开始,只要她在你我之间,选择了我,我不在乎她诞下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 “你……” 听了离萧然的话,离灏凌的脾气登时上来了,伸手扶住离萧然的肩膀,他沉着俊脸瞥了他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寒星一般,煞的的心惊胆战,“朕命令你,现在就回阜都去,休想在这里觊觎朕的女人!” “皇上,我是叛军首领,你何时见过叛军首领会听命于皇上的?”离萧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见离灏凌面色冷沉,他眸色一黯道,终是语气一软道:“我暂时不会走!最起码……在没找到与她投毒的真凶之前,绝对不会走!” 闻言,离灏凌脸上的神情一僵! 终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冷冷瞥了离萧然一眼,而后深吸口气,阴沉着俊脸,声音仿若结了冰一般,低声说道:“今日一早,皇嫂已然下山去了福宁宫,此事由母后接手,很快便会有消息。” “那就等有了消息再说!” 脸上,再次扬起招牌式的温润笑容,离萧然弯下身来,将自己白皙的大手插入雪中,快速团了一个雪球,反手朝着离灏凌身上投去。 眼看着雪球来袭,离灏凌瞳眸微缩,随即身形一闪,任由雪球从自己身边飞过,而后深深嵌入地上的积雪之中。 “你——” 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次微微一凝,他怒目瞪视离萧然! “呵呵……” 爽朗而低沉的笑容,自喉间缓缓逸出,离萧然弯身又团了一个雪球,扬手便又朝着离灏凌投掷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忘情蛊 36 “你还来!” 俊挺的身姿,上前两步,离灏凌冷冷瞥着离萧然的俊脸。 “皇上!” 探身又挖了雪,在手中团着雪球,离萧然无耐喟叹道:“当年,你被送往楚国时,我七岁,你五岁,我们兄弟二人,尚不知玩乐为何,更不曾如其他孩童一般,在大雪纷飞之时,痛痛快快打过一场雪仗,此乃你我之间的一大遗憾啊!” 闻言,离灏凌不禁心下一窒! 抬眸迎向离萧然平静晦涩的双眸,他心下微动,冷笑着勾了勾唇角,随即快速倾身,伸手也扒了一个雪球,瞬间便扔了出去:“好你个离萧然,竟然敢偷袭朕!” 躲闪不及,被他的雪球投个正着,离萧然再次爽朗大笑,随即将手中的雪球便也朝着离灏凌投了过去…… 远远的,站在暖阁的窗口前,见远山雪丘上的两个大男人,竟然拿着雪球互相攻击,汀兰不禁呆呆的怔在袁修月身边,喃喃出声道:“皇后娘娘,皇上和宁王殿下在做什么?” 闻言,原本正坐在桌前看书袁修月微微抬眸。 将手中书籍放下,她自桌前起身上前。 待他看到离灏凌和离萧然孩子气的动作时,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们……在打雪仗?” 天哪! 这两个大男人居然在打雪仗! 虽然,他早已料到离灏凌与离萧然谈话的内容,不会十分愉快! 但现在这个解决,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啊! 这两个男人的战争,未免太过特别了! 可惜了,她是个孕妇,不能随便出去啊…… 山丘上的雪仗,并未持续太久,便因姬恒的忽然上前,而戛然而止! “皇上!边关急报!” 脚步有些蹒跚的爬上雪丘,姬恒面色难看的拿着一封密信呈于离灏凌身前。 “边关急报?” 侧目看了姬恒一眼,离灏凌已然将密信打开,眼看着他的脸色瞬间低沉到了极点,离萧然不禁出声问道:“边关发生了大事?” “是!” 唰的一声,将手中迷信攥于掌中,离灏凌沉声问着姬恒:“王兄何在?” 姬恒恭身回道:“贤王殿下此刻已然在御书房等候皇上!” 闻言,离灏凌面色凝重的转头看向离萧然:“换了暗影的衣裳,带上面具,随朕一起到御书房与王兄议事!” 只见姬恒一路脚步匆匆的上了雪丘,站在暖阁窗前的袁修月心中便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看到离灏凌和离萧然皆都面色冷峻的下了雪丘朝着行宫而来,她心中更加笃定,朝中一定发生了大事,否者他们二人的神情,不会如此冷峻沉重!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时候不长,两人回到行宫。 远远的,见袁修月站在暖阁窗前,离灏凌的深邃如海的眸子,不禁微眯了眯。 见他看向自己,袁修月心神一凛,不禁展颜便是一笑。 深凝着她脸上的笑容,离灏凌心中暗暗沉吟,脚下步伐却未曾停过。 自外而入,甫一进入暖阁,他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便快步来到袁修月身前,轻拥着她的肩膀,转身对汀兰吩咐道:“去与娘娘准备大氅!” 闻言,袁修月微微一怔! 而尚站在门口的离萧然则眉头一皱,轻声问道:“皇上要带月儿下山?” “嗯!” 紧皱着眉头,离灏凌转睛看向袁修月,“朕只有把她带在身边,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那些人,不是要害她么? 他倒想要看看,他们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她下手! 还有……他此刻才恍然,她有多想让他带着她走! “可……” 汀兰有些担忧的看着离灏凌,凝眉问道:“皇上如今,不是独宠虞美人么?若此时走到哪里,便将皇后娘娘带到哪里,岂不是自相矛盾,说不通了么?” 闻言,离灏凌哂然笑道:“如今的形势,这虞家还真是有够麻烦,不过……在虞秀致给你毒药之时,她宠妃的地位,便已注定不保,如今太后彻查此事,最晚这一两日,她们虞家,便该腆着脸来求朕!” 听他此言,袁修月不禁心中咯噔一声!抬眸迎上离灏凌的视线,她有些懵懂的问道:“皇上,如今朝中形势如何了?” “对于朝中形势,月儿很好奇么?” 眸光微闪了闪,却终是一柔,离灏凌轻抿了抿唇道:“天下大事,有我和王兄他们即可,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 眉头微蹙着,袁修月张口欲言,想说自己其实并不担心,但离灏凌并未给他机会,便转身看向汀兰:“朕现在急着下山议政,还不赶紧的与皇后娘娘去取了大氅!” “奴婢这就去!” 心下一颤,汀兰急忙应声。 待汀兰急匆匆的从寝室里取了大氅出来,离萧然也已然戴上面具,换好了衣装。瞳眸之中,水光微闪了闪,她急忙上前将大氅与袁修月穿上,并将大氅上绒白的雪帽她戴好,这才与离灏凌一起扶着她出了行宫,随即登上龙辇。 不曾停留,龙辇驶离行宫,顺着被雪地覆盖的山路,一路蜿蜒而下,直往夜溪宫所在的方向驶去。 也就是在龙辇之上,袁修月方才从离灏凌和离萧然的对话中听出些许端倪。 如今,离国内乱仍在继续。 但边关,却出事了。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三国峰会才结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前些日子里,在离国与南岳接壤的边境区域,竟忽现十万南岳精兵,对离国疆域虎视眈眈! 南岳,一直对离国和楚国,都存在觊觎之心。 但袁修月只道独孤辰不惜一切代价,才得以让三国峰会重新召开,如今即便离国内乱,他也该遵守盟约,但事实却证明,她错了……因为南岳,如今已对离国大兵压境! 为这个消息,也让她一时之间,心惊肉跳之余,却有心生疑问。 想来,现在离国的形势,该正处于内忧外患之时。 而独孤辰……他虽素以谋略闻名,但果真是个背信弃义之徒么?! 想到那个俊美的如妖孽一般的男子,袁修月低眉敛目的静静绞着手里的帕子,心中思绪纷舞,一直都不曾出声…… …… 刚下过雪地山路,虽洒落熔盐,却仍旧湿滑,进而影响了龙辇行进的速度。 大约在一个时辰之后,龙辇终至夜溪宫外,紧接着便听姬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皇上,夜溪宫到了!” “嗯!” 紧抿薄唇,离灏凌对袁修月伸出手来:“月儿,随朕下辇吧!” “好!” 微微抬眉,对离灏凌轻勾了勾唇,袁修月将自己柔软无骨的小手,置于他略带薄茧的大手之中。 见状,离萧然眸色微深。 而离灏凌则轻抿着薄唇,拉着她一起身。 出得龙辇,仰头看着石阶之上,那在阳光下耀眼的夜溪宫三个烫金大字,袁修月心下喟叹一声,作势便要抬步向上。 但,她的绣靴,尚不曾踏上石阶,便忽觉脚下一轻,自己竟被离灏凌拦腰抱起。 “啊——” 轻啊一声,袁修月有些惊惶的伸手搂上离灏凌的脖子,只微微抬眸,便望进离灏凌如深潭一般的瞳眸……心下一颤,她面色绯红,紧咬着朱唇唤道:“皇上,我能自己上去!” “这里台阶很多,朕抱着你上去!” 低眉深凝袁修月一眼,离灏凌不容袁修月说出拒绝的话语,便当着众人的面毅然抬步,一步步向上而去。 看着两人缓缓而上的身影,离萧然淡淡一笑,便也就沉稳迈步,跟了上去。 随后姬恒和汀兰,也连忙跟上。 —— 御书房中,炭炉烧的正炽,房内和暖温煦,仿若春日。 袁修月和离灏凌进来之时,贤王离灏远正坐在自己平日常坐的座位上批阅着奏折。 见几人进得房来,他放下朱笔,起身拱手恭身:“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王兄平身!” 俊眉紧拢着,对离灏远淡淡出声,离灏凌径自抱着袁修月一路向里,直至进入毗邻御书房的暖阁之中。 这间暖阁,设在御书房之后。 里面桌椅齐备不说,还摆有一张可供两人就寝的锦榻。平日里,如果离灏凌批阅奏折累了,亦会在此小憩片刻,而今日,这里正好可以当作袁修月的容身之处。 小心翼翼的将袁修月安置在锦榻之上,离灏凌深凝她一眼,对她轻轻说道:“我去与王兄商量政事,你先暂时在此歇息片刻。” 闻言,袁修月乖顺的轻点了点头:“我没事,皇上赶紧去吧!” 见她点头,离灏凌轻牵了牵嘴角,而后微微抬眸,看向一边的汀兰,“好生照顾皇后!” “是!” 恭身应声,汀兰对他垂眸福了福身。 离灏凌离开暖阁之后,袁修月眉头轻轻一皱,并未老老实实的在锦榻上歇着,而是立即起身下榻,行至暖阁门口的椅子前坐好,透过镂空的隔窗,仔细倾听着御书房里的三个大男人的谈话。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忘情蛊 37 …… 御书房里。 离灏凌高坐御案前,贤王离灏远坐于他左下方,此刻带着面具的离萧然则于房中凌然而立。 “王兄!” 微转过头,离灏凌目光冷冽,转头看向左下方的离灏远:“对今日形势,你有何看法?” “咳咳——” 忍不住轻咳几声,离灏远蹙眉摇头,气息略有不稳:“虽说南岳已然大兵压境,但他们此刻尚在岳国境内,一直不曾越过我离国边境,既是如此,我们便该稍等一等,以不变应万变,且看看南岳那边,到底意欲何为!” 闻言,离灏凌不禁嗤笑一声! “如今天下,离国,楚国,南岳三分,这三国之中,尤以南岳兵强马壮,而他们也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吞并离楚两国,若非去年春时,月儿在安阳挫败岳王,也不会有早前那独孤辰,一力促成三国峰会!”眸色深沉,他低眉敛目的收起唇边笑意,冷哂说道:“朕早知独孤辰狼子野心,却不曾想这三国峰会才刚过了没多久,他便又想借我离国内乱之机肆意而动了!” “皇上这阵子,一直忙着对付虞家,南岳那边的消息,暗线也总是禀报于我……”淡淡一笑,离灏远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啜一口,轻声说道:“据我所知,自那三国峰会之后,岳王便不曾踏出岳王府,也不再过问南岳政事,如今南岳当家的,真正成了那岳皇独孤江!” 闻言,暖阁之中的袁修月眸色微变了变,一时间心中思忖连连! 若说,如今调动兵马之人是独孤辰,他也许果真如离灏凌所言,是狼子野心,要违背三国盟约,趁着离国内乱之际,吞并离国,但……若是那一向喜怒无常的独孤江,她便有些难以臆测了! 独孤江,生性薄凉,且行事狠辣。 他的思维,并不建立于谋算他人,却只顾自己心中想法,是个我行我素之人。 既是那次,那他如此大动干戈,如斯调遣兵马,又所为何来?! 御书房中,离灏凌自离灏远口中得知,如今于南岳掌权之人,是岳皇独孤江后,不禁眸色又是一深! 沉寂半晌,他心思转了又转,终是抬眸冷笑道:“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如今既是南岳大兵压境,却一直不曾对离国发难,那他也必然是有所图的,若朕猜的没错,再过不了几日,南岳的使臣便该到了!” 语落,他提起笔来,低眉于御案上奋笔疾书。 见状,离萧然眸光微闪了闪,随即轻勾唇瓣:“皇上可是要与楚皇写信!” “没错!” 眉眼依旧低敛着,离灏凌手下书写的动作不停,待片刻之后,终是停笔,他看了眼身边的姬恒,沉声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将书信送到楚皇手中。” “奴才遵旨!” 不敢有丝毫怠慢,姬恒恭身上前,将离灏凌方才书好的信件收起,转身出了御书房。 待姬恒一走,离灏凌抬起头来,看向站于御案前的离萧然,薄唇轻轻一勾,他淡淡笑道:“且不论他岳国意欲何为,如今我离国内乱,兵力分散在虞家和安氏一族手中,若想暂时无虞,便只得请阿煦暂时出手相助了!” 闻言,离萧然不禁紧皱了皱眉头,有些不以为然道:“皇上就不怕,他赫连煦也如独孤江一般,趁此机会吞并我离国么?” 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离灏凌眸中满是自信光芒:“你放心,阿煦是个重情之人,莫说他自己不会那么做,即便他想,有惜儿在,他也只得作罢!” 于暖阁后,听离灏凌说起司徒珍惜时的温柔语气,袁修月不禁轻撇了撇唇! 而离萧然,则是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 凝着他脸上的笑意,离灏凌淡淡抿唇,轻声说道:“宁王兄,如今外敌当前,你我是否该先安内,再攘外?” “当然!” 离萧然轻点了点头。“只要皇上觉得,时机到了,便只管铲除虞家,至于我安氏一族,在这段时间之内,定然按兵不动,不会对皇上造成任何困扰!” “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离灏凌微微颔首道 “既是如此,那便请宁王兄即刻动身,返回安氏一族!” 边境异动,并未小事! 离好自然知道,如今他这里得了消息,袁成海那边,自然也已然得了消息。 原本,在安阳之事时,安氏一族便与南岳有过勾结。 此刻,他绝不允许,安氏一族借助南岳兵力,来与他对垒。 是以,离萧然一定得走! “皇上的意思,我懂!” 淡定的点了点头,离萧然朝着暖阁方向望了一眼。 眸色微微一深,其中感情复杂多变,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拱手轻道:“还请皇上照顾好皇后娘娘!” 闻言,离灏远眉宇轻皱,而离灏凌则是面色微沉:“她是朕的女人,朕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只他一语落,暖阁后的袁修月唇角轻勾了勾。 而御书房里的气氛,则变得有几分凝滞! 停滞片刻后,终是离灏凌自己打破了沉寂,只见他自御案前长身而起,而后快步行至离萧然面前,轻扶他的肩头:“如今青天白日,宁王兄不好露面,朕亲自以龙辇送宁王兄出城!” “这是我的荣幸!” 淡淡的笑,爬上眼角,离萧然深看离灏凌一眼,到底没能忍住自己悸动的心,径自抬步,朝着暖阁方向走去。 见他如此,离灏凌眸色微变,却并未追上前去,只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 说实话,他不喜欢离萧然总与袁修月腻在一起,很不喜欢……不过却也知道,他即便与她相处多时,却一直对她并未有过丝毫逾越。 此刻,看着离萧然一步步进入暖阁的身影,他的心底只忽然之间,能够体会到离萧然心中对感情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情劫,和无奈又苦涩的心情。 曾几何时,他也曾如离萧然一般,喜欢着另外一个女人。 她,便是司徒珍惜! 只不过,那个时候到司徒珍惜,却也如袁修月此刻只倾心于他一般,深爱着赫连煦。 想当年,在她失踪之时,他也曾做过不少的痴情之事,比如……走遍楚国,只为寻到她的身影。 暖阁之中,袁修月本就躲在门口旁偷听几人的谈话,而离萧然的突然而入,让她这个行动不太方便的孕妇,一时间竟来不及躺回锦榻之上。 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离萧然,袁修月心中思绪微转,便要轻轻启唇:“先……” 蓦地抬手,以洁白修长的食指抵在她的唇上,离萧然对她轻摇了摇头,站在暖阁门前,垂眸低瞥着坐在门前的袁修月,他轻皱着眉头,并未开口去问她此刻在做什么,也未曾去追问有关她失忆的事情,只将脸上的面具取下,而后眸光闪亮,淡淡出声说道:“月儿,我知你失忆了,但今日一别,你我便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此刻我便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跟我走么?” 他此言一出,袁修月不禁檀口微张。 还没等她开口应声,便听离灏凌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响起:“离萧然!” 闻言,汀兰忍不住惊的浑身一颤! 倒是袁修月,轻轻抬手,拿下离萧然的大手,对他弯唇轻笑了笑:“先生,你在跟月儿开玩笑么?月儿虽然失忆了,但尚且知道,好女不嫁二夫的道理,如今莫说我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即便我孑然一身,也会留在皇上身边的!” 听到他的话,离灏凌脸上的冲天怒意,竟奇迹般的渐渐消弭,直到不复再见! 风华绝代的面容之上,渐渐浮现一抹臻至完美的笑弧,离灏凌得意一笑,抬步朝着暖阁方向走去。 而此时,袁修月也已然自椅子上起身。 见离灏凌进来,她深凝着离萧然的目光,轻轻收回,不着痕迹的与离灏凌的视线相交一处,却死死纠缠,再难分开! 微蹙眉宇,看着两人之间的绵绵情意,离萧然身形一转,面向离灏凌,却也挡在两人的胶着的视线:“皇上不是盼着我早些离开么,此刻便送我出城吧!” 因他的阻挡,而面露丝丝不悦,离灏凌伸手将他推到一旁,对袁修月展颜轻道:“我去送他,去去就回,外面雪天路滑,你千万不可乱跑!” “嗯!” 微微颔首,袁修月对他柔和一笑道:“月儿就在这里等着皇上回来!” 闻她此言,离灏凌心下微定,这才转头看向被自己晾在一边的离萧然:“宁王兄,我们走吧!”语落,他转身便要向外走去,只他身后的离萧然非但未动,竟还轻轻喃道:“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闻言,袁修月不禁莞尔! 离萧然明明知道,他身后的那个大男人,最见不得的,便是他跟自己说话,但此刻他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刺激他! 这不,在听离萧然说还有最后一句话时,离灏凌的脸色,不禁蓦地一黑,而后瞬间拉下,并冷声冷气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忘情蛊 38 “不是废话,只是一直都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对他的怒意,直接选择无视,离萧然深看袁修月一眼,虽眸光明暗不定,声音却是温雅好听:“月儿,我知你现在失去记忆了,有些事情不再记得,但假若有朝一日,你想起了过去,又想要弄清楚袁成海为何对安氏一族忠心耿耿的原因,可以到阜都来找我!” 闻言,袁修月不禁心头微颤。 而离萧然则因知道此言之后,离灏凌必定发飙,所以在他说完话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快速转身,面带微笑的看着离灏凌:“皇上,你不是要送我么?我们走吧!” 见他如此,离灏凌倒也不再多言,只得将自己心中怒火压下,一脸不郁的快步向外走去。 “呵呵……” 温和一笑,离萧然伸手将面具重新带上,转身便也要离开。 “王爷!” 忽然出声,汀兰目光切切,“一路小心!” “嗯!” 再一次对露出那如沐春风的笑靥,离萧然快步随着离灏凌一起离开御书房。 —— 离灏凌和离萧然两人一走,御书房便再次恢复一片宁静。 暖阁之内,袁修月由汀兰扶着,转身缓缓踱步锦榻前,重新又躺了回去。 而于御书房中,一直不曾出声的离灏远,却将手中茶盏放下,缓行几步进入暖阁之中。 一进暖阁,见袁修月躺在锦榻上,离好远温和一笑,“皇后娘娘,可觉得闷么?本王陪你闲谈几句如何?” 闻言,抬眸对上离灏远温润如水的眸子,袁修月轻轻一叹道:“王兄请坐!” “好!” 轻应一声,离灏远在袁修月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落座,这才抬眸对袁修月淡淡一笑:“今日一早,本王已然见过凤棠,娘娘的近况如何,本王很清楚,娘娘也不必再我面前费力假装!” 离灏远会知道自己未曾失忆,袁修月一点都不觉奇怪! 因为,赫连棠知道的事情,离灏远一定也会知道。 所谓夫妻同心,便就是这个道理了! “王兄!” 淡然一笑,迎着离灏远温和的眸色,袁修月轻声说道:“皇嫂会将真相告诉你,我一点都不觉的奇怪,不过我有些奇怪的是,既是皇嫂将真相告诉了你,你方才却为何不曾对皇上提及此事?” 闻言,离灏远轻笑了笑:“方才的情形,皇后娘娘也看到了,莫说本王没有时间将事情真相告诉皇上,即便本王不说,娘娘觉得,皇上就不会知道了么?” “皇上他……” 眉头微蹙,袁修月心思转了转,想着自己到底哪里让离灏凌看出了破绽,不过回头想想,连离萧然都识破了她的伪装,离灏凌又岂会不识?! 轻叹口气,她无奈伸手抚着眉头,抬眸看着离灏远苦笑道:“他若知道,却还一直假装不知,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离灏凌啊离灏凌! 亏他还总说她扮猪吃老虎,他此刻不也是一样么? 哼! 看以后他还敢再说她! “娘娘不必纠结!依着本王来看,只现在皇上和娘娘如此心照不宣,便是最好!”对袁修月淡淡一笑,离灏远轻声说道:“如今宫中形势不明,娘娘若是失忆,便会占上一分先机,在宫中行事,百利而无一害!”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既是王兄都如此言语了,那便继续装下去好了!” “如此便好!” 迎着袁修月的笑靥,离灏远眸色微深,其间光华灼燃。 迎着离灏远的视线,袁修月垂眸轻笑,淡淡说道:“都是自家人,王兄有什么话直言便是,不必如此犹豫!” 闻言,离灏远眼中笑意更浓。 轻轻挑眉,他自座位上起身,对袁修月轻拱了拱手:“如今岳王不问南岳政事,今时南岳对我离国出兵,实乃独孤江一人所为……” “王兄!” 心中意会离灏凌想要说什么,袁修月轻轻出声打断他的话:“你可是想让我与独孤辰修书一封,请他遵守三国盟约,将重兵撤离离国边境!” 闻言,离灏凌淡然一笑,暗赞袁修月果然心思灵透! 轻轻一叹,他低眉说道:“如今皇上虽说是要先安内再攘外,但若想让南岳撤兵,只娘娘这一封信,便可抵千军万马,本王权衡许久,仍觉该行此路!” 暗道一声果然,袁修月不禁苦笑道:“王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若我这书信一出,只怕皇上来日得知南岳退兵之事与我有关,必然心中大为不快!” “无妨!” 轻轻笑着,那笑容让人倍觉微暖,离灏远轻声说道:“皇上那边,到时本王自会解释!” 有了离灏远这句话,袁修月不禁轻轻一笑道:“既是王兄如此言语,我身为离国皇后,自然也合该尽上一份心力!” 语落,她伸手扶着汀兰自锦榻上起身,缓缓朝外走去。 于御案前立身,她对离灏远微微一笑,而后垂眸拾笔,与独孤辰书下一封书信。 信中,她先问他过的是否安好,而后便将南岳大军逼近离境之事说明,只道她一直都认为独孤辰是个枭雄,但即便是枭雄,却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唯有三国盟约,不可弃! 须臾,写好的书信,已然跃然离灏远手中。 看着信筏上袁修月清秀中略带英气的笔迹,他极为满意的轻点了点头,而后再次对袁修月恭身拱手:“本王这就差人将信送出。” 双眸微眯,眼看着离灏远带着袁修月的亲笔书信出了御书房,汀兰不禁有些不赞同的出声说道:“皇后娘娘,离国后宫从来不容女人干政,即便前朝再如何吃紧,您这封信也是不该写的。” “本宫当然知道!” 无奈一叹,将手中嗥笔轻轻搁下,袁修月抬眸向外:“贤王兄从来都是知礼之人,今日既是他亲自开口,便说明此事却是该如此行事!” 语落,她眸色微黯了黯! 离灏远如此行事,是因为他不相信离萧然可以控制的住安氏一族啊! 听了他的话,袁修月不禁又是一怔! 离萧然说的,是按兵不动,而非马首是瞻。 那也就意味着,安氏一族之中,离萧然可以控制,却并非真的在离灏凌手中掌控! …… 又过了片刻,殿外当差的太监进来禀报,只道是钟太后身边的碧秋姑姑在御书房外求见。 闻声,袁修月眸色微敛了敛,让当班太监传碧秋进来。 待当班太监一走,袁修月转头对汀兰轻笑了笑道:“如今,我可是失忆的,待会儿碧秋那,便只能仰仗汀兰姑姑应付了!” “娘娘!” 被袁修月的一声汀兰姑姑,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汀兰伸手搀着她的手臂:“奴婢先扶您到锦榻躺下!” 时候不长,碧秋进入御书房。 径自绕过御案行至暖阁之中,她只抬眸看了眼锦榻上的袁修月,见袁修月发髻简单,她神色微怔了怔,便恭谨福身行礼:“奴婢碧秋,参见皇后娘娘!” “碧秋?” 锦榻上的袁修月眉头微拢着,满是疑惑的看向汀兰。 微微倾身,汀兰在袁修月耳边轻道:“启禀娘娘,碧秋姑姑是太后身边最得力之人!” 闻言,袁修月一脸恍然大悟。 转过头来,看向仍旧维持着福身之礼的碧秋,她轻轻一笑,对碧秋抬了抬手道:“碧秋姑姑,还请免礼!” “奴婢谢皇后娘娘!” 轻应一声,碧秋盈盈抬眸,见袁修月正一脸淡笑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她不禁在心下一叹! 她多年以来,一直跟随在钟太后身后,自然也看遍了宫中各妃沉浮,但此刻袁修月中毒失忆,却让她难免心怀感伤! 谁让,她是皇上自那叶无痕之后,第一个真心对待之人呢?! 等了半晌儿,都不见碧秋出声言语,袁修月不禁坐起身来,对碧秋轻笑着问道:“不知碧秋姑姑此刻过来有何要事?” “是!” 轻轻恭身,碧秋低眉敛目道:“启禀皇后娘娘,就娘娘中毒一事,如今太后已然召集宫中诸妃于福宁宫大殿之中等待,奴婢此行,便是带汀兰丫头过去与虞妃对峙的!”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跳! 想着这钟太后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她转头看了汀兰一眼,而后面色有些复杂的对碧秋说道:“让汀兰过去也可以,不过本宫也想一起过去瞧瞧,看到底是谁,竟敢对本宫用毒!” “娘娘……” 碧秋抬眸,本想说袁修月身怀有孕,不敢让她过去,但见她一脸忧色的握着汀兰的手,她不禁又是一声轻叹:“若是皇后娘娘执意要去,奴婢也是拦不得的,不过还请娘娘过去之前,先行梳髻!” 今早,贤王妃早已与太后说过。 皇后中毒之后,失去了现在的记忆,却只记得以前的。 是以,此刻她又怎会不知,袁修月前往福宁宫,其实是为了保全汀兰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忘情蛊 39 —— 福宁宫中,馨香缠绵的苏合香,是永恒的主调! 大殿之中,钟太后一身湛蓝色雪服,端坐正中高位,她的视线,时不时的自大殿里的几位妃嫔身上淡淡扫过,在她身边,赫连棠垂眸而坐,正悠闲的品着茶。 下位之上,依次落座有颜妃和刘美人,还有另外三位才刚得皇上眷顾而获封的嫔妃,席间颜妃和刘美人,时不时低语几句,神情轻松自得,倒是虞妃迟迟不曾来到。 终至,袁修月和碧秋抵达福宁宫时,虞秀致的辇车,也已然抵达。 远远的,看见自辇车上缓步而出的袁修月,虞秀致神情微变了变,连忙将手扶在珠儿腕上,几步连下了辇车,快步朝着袁修月走去。 只今日一早,皇后娘娘中毒失忆之事,便已然传遍后宫,此刻她亟待求证,袁修月到底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忘记了入宫之后的记忆! “娘娘,您慢些!” 因虞秀致下辇的动作过快,珠儿险些摔了跤,深怕虞秀致一不小心摔了自己,她脸色大变,声音隐隐发颤。 由汀兰和碧秋左右相扶,袁修月方才步下凤辇,微抬眸华,见虞秀致已然行至自己身前,她唇角轻勾了勾,眸色澄清闪亮:“这位妹妹,长的真是好看!” 闻言,虞秀致心头不禁一震! “咦?!” 视线落到虞秀致隆起的腹部,袁修月不禁面露喜色:“妹妹竟也与我一般,也怀了身孕!” “皇后娘娘……” 迎着袁修月澄清的凤眸,虞秀致心下微窒了窒,随即看向她身边的汀兰。 想到袁修月如此,根本是因为自己给汀兰的那瓶毒药,她原本晦暗的瞳眸中,隐隐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不敢再去迎视袁修月澄清的双眸,她苦笑了笑,遂对她微微福身:“臣妾虞妃,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闻言,袁修月不禁双眸微眯:“原来妹妹就是虞妃啊,你生的如此好看,难怪皇上会专宠于你!” “皇后娘娘……” 轻咂了咂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虞秀致微垂眼睑,略微屈了屈膝:“臣妾先进去了!”语落,她几乎是紧拉着珠儿的手,逃也似得的直接进入福宁宫大殿。 静静的,看着虞秀致仓惶离去的背影,袁修月眸色微闪,却在心中不由心生感叹! 这人啊,还是不要做亏心事的好。 否则的,折磨了别人,也会折磨了自己! …… 虞秀致进入大殿之时,颜如雪的眸光,瞬间闪动了下。 见虞秀致一脸的惊慌之色,她低垂眼睑,心中却一点都不害怕虞秀致会出卖自己! 谁让,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时候不长,袁修月由汀兰和碧秋扶着进入福宁宫大殿。 甫一入殿,碧秋抬眸看了眼上位安坐的钟太后,便在袁修月耳边轻声提醒道:“皇后娘娘,那正位之上坐着的,便是太后娘娘!” 闻声,袁修月轻轻抬眸。 与钟太后温和慈爱的视线,于空中慢慢交汇,她轻垂眸首,仍旧由碧秋和汀兰两人搀扶,徐徐屈膝福身:“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听闻袁修月再次以臣妾之名,尊自己为太后,钟太后老眉轻皱,面色微微变了变,旋即对赫连棠伸出手来。 赫连棠会意,忙起身扶着钟太后的手,扶着她站起身来,并缓缓步下高台。 “皇后!” 于袁修月身前站定,钟太后颤抖着声音拉过她的手,“哀家让你受苦了!” 抬眸向上,见钟太后目露泪光,袁修月轻颤了颤唇,忙像个孩子一样,以手背拭去她眼角的泪意:“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臣妾只忘了一些事情,身子可是好好的啊,一点都不觉的苦!” 闻言,赫连棠轻轻挑眉,垂眸不去看袁修月。 天知道,看着袁修月装傻充愣,她现在到底有多想发笑。 可是,想是一回事,她却不能笑啊! “唉……是哀家对后宫治理不严啊!”如是,满是懊恼的轻叹一声,钟太后则拉着袁修月的手,与她一起步上高台,让她与赫连棠一起,一左一右与她身侧落座。 太后落座了,碧秋自然也跟着步上高台,而后低眉敛目的立身于钟太后身后。 她如此一走,这大殿之中,便只剩下汀兰独自一人了! 微抬眸,见汀兰一直不曾步上高台,颜如雪轻勾了勾唇,不禁轻轻出声:“汀兰,还不赶紧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 “呃……哦!” 汀兰恍然,作势便要从一侧登上高台,但尚不等她上前一步,便见高位上的赫连棠眸色一抬,蓦地将手中茶盏用力掷落汀兰身前! 哐啷一声脆响之后!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精致的茶盏,在汀兰脚下四分五裂,那滚烫的茶水,因巨大的惯性而高高溅起,将她身上的裙摆,瞬间浸湿! “贤……王妃……” 如拂柳一般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颤,汀兰面色雪白的凝望着高台上方,正怒视着自己的赫连棠! 眸华微转,看了眼与自己对坐的袁修月,赫连棠冷笑抬眸,目光阴戾的注视着汀兰:“大胆汀兰,你可知错么?” “皇嫂?” 目露惊疑之色,袁修月微怔的看着赫连棠,佯装不忍汀兰多受责难,她不禁蹙眉轻问:“自今日皇嫂离开稷山行宫,汀兰一直贴心照顾本宫,她何错之有?” “皇后娘娘!贤王妃说的没错!” 未等赫连棠说话,大殿上的汀兰却已脆生生的开口。轻唤一声皇后娘娘,她微扬下颔,噗通一声跪下身来,沉声说道:“奴婢汀兰有错!” 惊闻汀兰此言,虞秀致的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瞬间又雪白了几分。 而袁修月原本蹙起的眉头,不禁瞬间拧紧:“汀兰,你胡说什么?你何错之有?” “娘娘!” 眼中的泪水,瞬间决堤,汀兰轻颤着身子,嘤嘤哭泣道:“奴婢被鬼迷了心窍,受她人蛊惑,在皇后娘娘的膳食里掺了毒药,害的娘娘失去记忆……” 话到最后,汀兰已是泣不成声! 砰砰几声过后,她不停的用自己的额头,磕着身下光可鉴人的地板:“娘娘,奴婢有罪,奴婢死罪啊!” 听闻汀兰所言,刘美人不禁一脸悲愤,伸手指着汀兰,开始推波助澜:“好你个胆大妄为的贱婢,竟然敢对自己的主子投毒,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虽然,她心机不够深沉,但今日之事如此明显,她自然可以看透几分! 试想,汀兰只是区区一介丫头,何来会对自己的主子下毒?! 想当然而,她背后定然有那见不得光的人,在暗中指使! 额头已被磕青,汀兰满脸羞愧的直起身来,低声嘤嘤道:“那人跟奴婢说,皇后娘娘如今在宫中不得宠,如若再生了女儿,势必后位不保,她只道与皇后娘娘姐妹情深,而那药是改变胎儿性别的良药,便让奴婢将那毒药喂了娘娘……太后娘娘,奴婢一心为了皇后娘娘好,奴婢也是被人诓骗了!” 闻言,边上脸色雪白的虞秀致,不禁轻勾了勾唇,苦笑了起来。 到了此刻,她怎会看不出,汀兰这是要想法子自保啊! 而她自保最好的法子,便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 “我皇室子嗣,岂容胡乱以药物改了性别?!” 惊闻汀兰所言,钟太后面色蓦地一变,因汀兰的话,被气的面红耳赤,钟太后瞟了她一眼,沉声命令道:“说,那个在背后指使你,让你毒害皇后的到底是谁?” “太后明鉴,奴婢并非是想要毒害皇后娘娘啊!”汀兰哭的伤心欲绝,但却仍旧颤巍巍的转过身来,看向一边的颜妃。 见汀兰看向自己,颜妃不禁温雅一笑,轻轻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汀兰啊,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莫不是要说,这指使你与皇后娘娘下毒之人,是本宫吧?” 汀兰之所以会看向颜妃,完全是因为袁修月一早便怀疑虞秀致手里的无忧之毒乃是出自她手。 此刻,见颜妃一脸淡然,神情妩媚随性,根本不见一丝心虚的模样,她心中思绪飞转,转头便要看向与颜妃相对而坐的虞秀致! “颜妃姐姐,你瞧你把汀兰吓的。” 唇角轻勾了勾,眸华微抬,迎上汀兰轻颤的眸子,虞秀致眸色微敛,淡淡一笑道:“汀兰此刻如此看着本宫,可是要与太后说,这与皇后娘娘下毒之人,是本宫啊?” 闻言,高台之上,袁修月黛眉微蹙,钟太后老眉深皱,而贤王妃赫连棠,则再次抬手接过碧秋递来的新茶,低眉吹拂,挑眉浅啜一口。 “太后娘娘!” 将视线从虞秀致身上收回,汀兰再次抬头,面色难看,忍不住痛哭出声:“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轻,但奴婢总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太后娘娘……当初……给奴婢毒药,让奴婢毒害皇后娘娘的,正是虞妃娘娘啊!” 第二百六十章 忘情蛊 40 汀兰此言一落,袁秀致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僵持。 微微侧首,看着上方面色阴晴不定的钟太后,她神情微变了变。眼眶瞬时间一热,她微微低手,本想将茶盏放好,却因手抖的厉害而将茶水洒了一桌,也浸湿了自己的衣裙。 “太后娘娘!” 顾不得去整理自己湿濡的裙摆,虞秀致妩媚明亮的大眼中,泪水早已决堤,伸手扶着珠儿的手,她自桌案前起身上前,在汀兰身旁微喘着站定,一脸忿忿的仰头看着钟太后:“莫说臣妾以前同皇后娘娘情同姐妹,自皇后上了稷山,臣妾一直于皇宫中得皇上专宠,如今臣妾身怀有孕,正是福泽盛隆,皇上还答应臣妾,要封臣妾的孩子为太子……既是如此,臣妾又何必要冒险对皇后娘娘下毒?如此一来,岂非多此一举?太后娘娘,臣妾冤枉啊!还请您明察秋毫,莫要听这贱婢胡乱是造谣!” 语落,虞秀致微微屈膝,不顾自己身怀有孕,竟噗通一声跪落在地,便也一脸委屈的跟着痛哭了起来。 闻言,钟太后眸色一变! 深深的,凝了眼虞秀致的肚子,她不由喟叹一声:“只汀兰说了一句,哀家尚一语未发,你这是作甚?你不赶紧起来说话?” “臣妾……” 轻吸琼鼻,虞秀致哽咽抬头,俏脸之上,梨花带雨:“人家怀胎十月,都是静心舒心,臣妾却被人如此冤枉,臣妾……只是觉得委屈……” “虞妃娘娘!” 虞秀致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让人看着心疼,但看在袁修月眼里,却有些好笑。但……此刻她失忆了,便只得眸色清透的对她轻笑了笑,而后自座位上起身。 在众目睽睽之下,于高位缓步而下,她行至虞秀致身前,伸手搀着虞秀致的手臂,轻笑着说道:“古语有云,清者自清,此事,既然与虞妃妹妹无关,妹妹又何必如此介怀?眼下冬九时,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不让太后心疼,妹妹还是赶紧起身吧!” “皇后娘娘……” 闻袁修月此言,虞秀致唇瓣轻颤了颤,心中不禁一阵酸涩! 虽然她嘴上说,那无忧之毒不是她给汀兰的,但事实如何,她心里清楚的很。 此刻,袁修月如此待她,她若说心中没有一丝愧意,那是假话! 看着虞秀致一脸委屈的模样,袁修月眸色微变,却仍旧抬起手来,欲要拉她起身:“妹妹赶紧起来吧!” 感觉到袁修月搀着自己手臂的手,微微上抬,虞秀致落泪无声,只得就势起身!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扶着虞秀致起身,袁修月转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珠儿。 珠儿闻言,心头一颤,忙对袁修月福身回道:“奴婢珠儿。” “哦,珠儿!”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对珠儿轻道:“你家主子身上的衣裳湿了,你赶紧回去去取套新的来。” “呃……” 心神微怔了怔,珠儿怔怔垂首,“奴婢遵命!” 眼看着珠儿脚步匆匆的出了大殿,袁修月唇角轻勾着抬头对钟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妾虽中毒失忆,但总的来说却是性命无虞,臣妾舍不得汀兰受苦,也见不得虞妃妹妹被冤枉,既是如此,此事臣妾便不再追究,还请太后娘娘就此将此事揭过!” 袁修月此言一出,坐在一边的颜如雪眸色微变,大殿里的众人亦是嗡的一声,随即开始窃窃私语! 袁修月是谁?! 她是皇后娘娘,且如今还身怀龙嗣。 如今有人害了她,虽她福大命大,性命无损,但说白了,那背后投毒之人,是要谋害皇后和她肚子里的皇嗣啊! 此事若往大了说,便是要动摇国之根本! 可眼下,她却为了保护一个奴婢,如此大度的选择不再追究! 若说早前,众人对她失忆一事,还持有怀疑态度,那么此刻看来,她是真的失忆了。 如若不然,今日之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啊! 高位之上,钟太后听了袁修月的话,不禁面色微冷:“皇后,哀家知你心地良善,但此事事关你和哀家皇孙的性命,哀家绝对不容姑息!” 早已料到钟太后会是如此言语,袁修月心下微暖。 但表面上,她却仍旧微皱褶眉,出声说道:“太后娘娘,臣妾……” “皇后娘娘!” 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自从方才摔了茶盏,便一直不曾再出声的赫连棠,淡淡抬眸,对上袁修月的眸子:“臣妾知道你失忆了,但如今这里所坐的人,却并没有失忆,那投毒要害你的人,也没有失忆,所以今日之事,娘娘便只需看着,由着臣妾还娘娘一个公道!” 闻言,袁修月眉头微皱,大殿之中的众人,亦是一脸变幻莫测! 若当年贤王不退位的话,眼前的这位贤王妃,便该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才对。 如今的她,虽一直陪伴于钟太后身边,每日喜笑颜开,不显山不漏水。 但宫中众妃,没有一个不知,她其实是个狠角色! 想当年,她以婢女之姿,于后宫之中步步高升,终至最终成为钟太后和贤王身边的大红人,最后更是嫁于贤王为妃。 而今,她要替袁修月出头,那今日之事,便绝对不会善了! 就在赫连棠出声之后,碧秋自高台而下,对袁修月轻恭了恭身道:“皇后娘娘,还请上座!” 闻言,袁修月微抿了抿唇,却终是无可奈何的由碧秋扶着登上高台。 眼看着袁修月再次坐下身来,赫连棠唇角轻勾着,对碧秋暗使颜色,她转头看向下方的汀兰:“汀兰,你说那毒药是虞妃给你的,可有证据么?” “我……” 双目猩红,汀兰抬眸看了眼虞秀致,遂出声说道:“那日虞妃娘娘将毒药给了奴婢,只道是要帮着奴婢想让皇后娘娘诞下……” “帮你?!” 黛眉高高挑起,赫连棠似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嗤笑着出声,打断汀兰的话。 “汀兰,再怎么说,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若说你此刻指证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单单是虞妃娘娘的话……”原本散开的瞳眸,骤然锁紧,赫连棠锐利的目光,彷如尖锐的毒针,可削人筋骨一般:“如今皇后娘娘有孕在身,虞妃也同时有孕,她给你一种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你便敢往皇后的膳食里掺么?你当真不怕,她是要害了皇后娘娘的肚子里的皇嗣么?你不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理由太过蹩脚了吗?!” 闻言,汀兰心中大惊,脸色丕变,一脸青白之色。 静默片刻,终是抬眸迎上赫连棠的锐利的目光,她身形微颤了颤,忍不住伏下身来颤声说道:“贤王妃英明,奴婢确实有私心,而虞妃娘娘,也确实利用了奴婢的私心,才得以奸计得逞!” “汀兰!” 声音冷冽,虞秀致玉手横指着汀兰,气到身子轻颤:“你莫要信口开河,胡乱污蔑本宫!” 见虞秀致如此,赫连棠冷冷抬眸,迎着她的视线笑道:“若虞妃娘娘心中无愧,此刻便大可容她把话说下去,今日之时,若她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怕对娘娘也是一种侮辱啊!” 赫连棠都这么说了,虞秀致还能如何?! 沉下心神,她抬眸看向赫连棠,冷冷说道:“若今日之事,她拿不出证据,那到了最后,本宫还请贤王妃给本宫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 淡淡一笑,赫连棠眸色一转,视线冰冷的看向汀兰:“汀兰,如今虞妃娘娘,等着本宫给她说法,事实到底如何,你心里最是明白,你若是说了,本宫也许会信你,你若是不说,那本宫便也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闻言,汀兰心神微颤了颤,俏脸之上,只一下子便没了血色:“贤王妃……” “说……” 轻抬眼睑,视线直射汀兰眸底,赫连棠冷冷道出一字,便再次垂首,开始把玩手中茶盏。 “罢了,奴婢说!” 偷眼瞟了眼虞秀致,汀兰紧咬着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她终是点了点头,朝着钟太后所在的方向垂首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方才所言,有人诓骗奴婢与皇后娘娘下药,并非是实话,不过奴婢所言,那将毒药交给奴婢让奴婢与皇后娘娘投毒孩之人确实是虞妃娘娘!” “汀兰!” 蓦地打断汀兰的话,虞秀致秀眉紧皱,声音狠戾道:“你莫要信口雌黄!” “奴婢到底是不是信口雌黄,还要太后娘娘听了奴婢的话再做定夺!”直起身来,抬眸看了虞秀致一眼,而后再次垂首,以大殿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大殿中的各位娘娘,比谁都不清楚,过去那段时日,被皇上幽禁于稷山之上,每日不闻不问的皇后娘娘,过的到底有多苦!但这些奴婢一一看在眼里,自然……也会为皇后所不值……” “汀兰……” 深深的凝着殿下的汀兰,袁修月娥眉微蹙,轻唤汀兰的名字。 第二百六十一章 忘情蛊 41 “皇后娘娘……” 微微抬眸,与袁修月的视线于空中交汇,汀兰苦笑了笑,微微顿了顿语气,她神情凄然的看向钟太后:“太后娘娘应该知道,宁王殿下如今尚还活在人间,而他……也一直倾心于皇后娘娘,但却苦于娘娘心中只有皇上一人,从不曾对宁王动过半分心思……奴婢那时便在想,如若皇后娘娘可以忘记皇上,也许奴婢日后便可以想法子与宁王殿下取得联系,让他将皇后娘娘接出宫去,也就是那个时候,虞妃娘娘找到了奴婢,还如雪中送炭一般,将那岳国宫廷秘藏的无忧之毒交到了奴婢手中!” 此刻,汀兰如此言语,并非没有经过大脑。 而是,袁修月曾说,她和离萧然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钟太后心里的一根刺。 既是一根刺,如今便正好借机一举拔掉,也省的日后再因此事被人做了文章! “荒唐!” 汀兰的话,落地之后没多久,钟太后便满心气恼的猛地一拍桌案,面色森冷道:“你可知那宁王是如何?他是叛贼,你这区区贱婢,竟还打算将我离过的皇后,交到那叛贼手中,当真是十恶不赦!” 见钟太后动怒,赫连棠不禁微微抬手,轻扶她的手背,低声安抚道:“母后稍安勿躁!” 而下方的颜妃,则轻轻声道:“记得去年时,宫中都在盛传皇后娘娘和宁王殿下有染一事,此事虽然时候不了了之,但宫中众人也都知道,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如今看来……是那宁王对皇后娘娘一厢情愿啊!”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敛,旋即将心中思绪压下,佯装懵懂的看向颜如雪。 她此刻,竟然在帮她说话! 见她看向自己,颜如雪轻笑了笑,便再次低头不语。 微微侧目,斜睇颜妃一眼,赫连棠冰冷的视线,微微一转,冷睇着汀兰苍白的脸色:“你方才说,那毒药是虞妃交给你的?但虞妃方才有句话说的极对,那便是她身为宠妃,且有孕在身,皇上更是答应要封她的孩子为太子,她没有任何理由要给你那毒药,让皇后娘娘忘记过去?而你似是也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此事!” 听闻赫连棠此问,汀兰的神情不禁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抬眸迎上虞秀致的明亮却略带隐忍的眸,她眸色微深,苦笑着说道:“虞妃娘娘之所以会将那无忧之毒交给奴婢,根本就是因为虞妃娘娘……也喜欢宁王殿下!” 闻言,大殿之中,再次哗然。 但钟太后脸上,却不见一丝惊讶之色。 见钟太后如此,袁修月不禁暗自思忖道:原来,这虞秀致喜欢离萧然,太后一直都知道! “太后娘娘……” 微抬眸,迎着钟太后的眼神,虞秀致想说些什么,却见太后微微转身,看向一边的袁修月:“皇后,好孩子,到哀家这里来!” 迎着钟太后略显浑浊的眸,袁修月在心下暗暗一叹! 略微踌躇片刻,她俏脸之上,看似尽皆茫然,眸底却是光华闪闪的来到钟太后面前,对她略微福了福身:“太后娘娘!” “好孩子!” 伸手拉过袁修月的手,钟太后满怀欣慰的拍着她的手背,怅然叹道:“身为皇后,本该心中只有皇上一人,而你……做的很好!” “太后娘娘……” 佯装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袁修月轻咬了咬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臣妾什么都没做!” 闻言,钟太后只当她是失忆了,不记得以前,便只慈睦一笑,转头问着殿下的汀兰:“汀兰,你说皇后所中之毒,是虞妃娘娘给你的,但哀家却还是多说一句,空口无凭,你要有证据,否则哀家第一个不饶你!” “太后娘娘!” 钟太后话音刚落,碧秋姑姑便带着人进了大殿,在虞妃和汀兰中间站定,她微福了福身道:“奴婢方才奉贤王妃之命搜宫,在其中一位主子屋里,寻到了一只空药瓶。” 闻言,殿内众人,皆是一惊,连袁修月也隐隐有些意外! 方才她们都在这里看着汀兰和虞妃对峙,谁都不曾想过,贤王妃竟然差碧秋去搜宫了。 视线微转,看向碧秋手中端着的那只药瓶,虞秀致不禁面色微微一变! 深凝着她微变的脸色,颜如雪淡淡抬眸,看着碧秋将一只白色的药瓶,呈于赫连棠面前请她过目,她唇角轻勾了勾,眸色却是变幻不定。 那药瓶,她认得! 正是当初用来装无忧之毒的那只药瓶! 按理说,现如今这药瓶该在汀兰将毒药喂于袁修月之后便被销毁,但是此刻它却又被人搜了出来。 莫不是,当初虞秀致与汀兰无忧之毒时,更换了药瓶?! 她还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 脑海之中,一时间思绪飞转,颜如雪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高台之上,赫连棠抬手接过瓷瓶,拔开瓶塞轻轻一嗅,而后瞳孔猛烈收缩,将手里的药瓶攥的极紧,她转身对钟太后禀道:“母后,皇后娘娘所中之毒,名曰无忧,这种毒药馨香无比,而这药瓶的香味,与那毒药的香味,根本如出一辙!” “无忧?” 听到这个名字,钟太后微怔了怔,旋即面色一沉,出声问着碧秋:“你这药瓶,从那里搜出来的?” “是……” 只道一个是字,碧秋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虞秀致。 见碧秋看向自己,虞秀致心头大惊! 猛然抬眸,在瞥见钟太后投来的冰冷视线后,她连连摇头,有些笨拙的跪下身来,矢口否认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啊!太后娘娘明鉴,臣妾从未见过这只药瓶,更不知它因何会出现在臣妾宫中!” 看着虞秀致颤巍巍的再次跪落在地,钟太后微抬眸华,将下颔扬起,对碧秋淡淡说道:“碧秋……那东西是在凤鸾宫找的么?” “是!” 肯定的点了点头,碧秋低声回道:“方才奴婢带着几人,兵分三路,分别前往几位娘娘的住处,初时奴婢在虞妃宫里倒也没找到什么,可等奴婢翻到虞妃娘娘的衣柜时,却见那珠儿眼神恍惚,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奴婢见此,便执意搜了虞妃娘娘的衣柜,这也便寻到了这只药瓶!” “不!” 急忙出声,虞秀致双眼之中有泪光闪动,抬头看向钟太后,她蹙眉摇头:“太后娘娘,臣妾是你看着长大的,臣妾的为人,你该最是清楚,此事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臣妾的,臣妾冤枉啊……” “虞妃娘娘!” 虞秀致话音刚落,汀兰转头看向她,无惧她的身份,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眸底:“奴婢说给奴婢毒药的是你,你说奴婢信口开河,此刻碧秋姑姑在你宫里搜出药瓶,你又说是有人栽赃嫁祸,你那凤鸾宫奴婢可没去过,更不可能将那药瓶藏在你宫里栽赃于你!” “汀兰!你闭嘴!” 被汀兰的话堵得心中窒息,虞秀致只觉浑身冰冷,心中前所未有的惊慌。 恍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周围仿佛有一张大网,在她身后,亦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一直往前推着她,让她坠入网中,再无回身之力! 心下一狠,她转头看向一边的颜妃。 见她看向自己,颜妃神情微怔了怔,而后淡笑着开口道:“虞妃妹妹,这毒药果真是你让汀兰丫头的么?若是你便认了,若不是你可切莫被吓得认了此事,如若那般,连你肚子里的皇嗣,日后也会低人一等,指不定能不能于皇上膝下承欢呢!” 闻颜如雪此言,袁修月与赫连棠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眸底皆有冷光闪过。 “是这样么?” 听了颜如雪的话,虞秀致再次抬头,视线自钟太后身上扫过,终至袁修月身上停落,她唇角轻勾,嗤笑一声,转而看向赫连棠:“贤王妃,你好大的本事,连本宫的凤鸾宫也敢搜查,谁给你的权利……”微顿了顿语气,她咬牙切齿道:“本宫与你无怨无仇,你何必如此害我?你可是羡慕本宫身怀龙子,自己却无从生养,便想着陷害本宫,好过继本宫的皇儿?” 虞秀致的话,让大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莫说赫连棠听到她的话后,神情猛地一冷,原本慈眉善目的钟太后,也因她的这番话,而面色冷沉一片! 惊见钟太后面色阴沉,虞秀致心中一窒,忙开口欲言:“太后娘娘,臣妾只是……” “够了!” 厉声出口,钟太后冷冷的瞥着殿下的虞秀致,钟太后微眯凤眸,于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光芒:“让贤王妃搜查各宫,是哀家给的权利,如今先有汀兰指证,再有这物证佐证,你还是不肯与本宫说实话是么?” 闻言,虞秀致心神俱颤! 抬眸看着钟太后,她紧咬着朱唇,刚要说话,却听闻姬恒的唱报声在大殿外响起:“皇上驾到!” 闻声,除钟太后以外,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只是片刻,便见离灏凌身着一袭明黄,自大殿外大步而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忘情蛊 42 而此时,众人皆都或是福身,或是行礼,并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曾应声,离灏凌视线向前,看着大殿上稳坐的钟太后和袁修月,还有大殿下跪落的汀兰和虞秀致,他眸光冷冷闪动,脚下步伐却是不停! “儿子参见母后!” 登上高台之后,他于钟太后面前恭身行礼。 “皇帝免礼!” 对离灏凌轻轻抬手,钟太后转头看了眼边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赫连棠一眼,便轻叹一声道:“今日之事,着实让哀家头疼,连棠儿也被无辜牵连……接下来便由你来审吧!” “让母后劳心了!” 对钟太后淡淡勾唇,离灏凌扶着钟太后落座。 抬眸之间,见袁修月也跟着福礼,他眸色微润了润,并未作声,便伸手将她拉起。 再转身,他眸色已是蓦然一冷,看向大殿之下的虞秀致,他的面色冷若寒霜:“虞妃,你可知罪么?” 闻言,虞秀致的身子,忍不住又是一哆嗦! “皇上!” 星眸抬起,虞秀致俏脸之上,早已泪痕斑斑:“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臣妾冤枉啊!” “冤枉?” 冷哼一声,离灏凌转身对殿外出声:“把人带进来!” 须臾,只见影子押着珠儿,一路自殿外而来。 看着珠儿被影子押着进了大殿,虞秀致的心中,不禁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地方塌方了一般。 “跪下!” 将珠儿押至大殿,影子微一抬脚,抵在她的后膝之上,迫她跪下身来。 似是慌了神一般,珠儿抬头看了眼高位上所坐的离灏凌一眼,便又怯怯的低下头来:“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沉下一张俊脸,袁修月一起落座,离灏凌冷冷斜睇着下方的珠儿,“珠儿是吧,朕听闻方才碧秋搜查凤鸾宫时,你死活拦着不让她搜查虞妃的衣柜,这是为何?” 闻言,虞秀致不禁面色变了变。 转过头来,她紧蹙眉头看向珠儿,不禁出声斥责:“那衣柜里,平日里都是本宫的衣物,既是她们要查,你让她们搜查便是,何必无故阻拦,到头来弄的好似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 听她此言,珠儿不禁瞬间红了眼眶。 抬起头来,眸中蕴着掩不去的哀伤,任眼角的泪簌簌滑落,珠儿紧咬着唇瓣呜咽声道:“娘娘……何为无故,若奴婢是无故,那只药瓶又岂会被她们搜了出来,奴婢之所以会阻拦她们,根本是为了与娘娘遮掩啊!” 闻言,虞秀致面色遽变:“你……你……” “虞妃娘娘!”脸上泪珠不停,珠儿仰头看着虞秀致,眸中满是无奈和委屈:“记得娘娘初入宫时,奴婢便被调派到美人阙服侍娘娘,那时的娘娘,性格开朗,待人随和,奴婢自以为有幸跟随了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可自宁王殿下出事之后您就变了,您变得性情乖戾,时不时的就会对奴婢动怒打骂,您为了报复皇后娘娘,便一心想着要接近皇上,为了接近皇上,您甚至不惜在皇上的酒菜里下药……娘娘,您一错再错,做错太多了,如今事情败露,便收手吧!” 珠儿的一席话,几乎将虞秀致推入了万丈深渊! 也让殿内众人,皆都对过去一些比为人知的事情心知肚明! “你……” 直指着伏身在地的珠儿,虞秀致气的浑身发抖,怒声喝道:“你这贱婢,一定被她们收买了,你说……她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陷害本宫!” “娘娘!” 眼泪模糊了双眼,珠儿倾身抱住袁秀致的双腿,低声求道:“娘娘,您收手吧,不管日后您落到如何地步,奴婢都誓死追随娘娘!” “你闭嘴!” 啪的一声,怒极抽了珠儿一记耳光,出离了愤怒的虞秀致对珠儿喝斥一声,越过珠儿和碧秋,她快步行至汀兰身侧,双手紧握成拳,拳头如水点一般不停的捶落在汀兰的身上,她口不择言道:“都是你这个贱婢,一定是你,那药瓶本宫明明给了你,何以又被藏在了凤鸾宫……” 她此言一出,颜如雪面色陡然一变! 不只是她,大殿里的众人,亦是神情惊变! 方才,先是汀兰,后有珠儿,皆都是外人指证,但是此刻,却是虞秀致亲口道出了真相! 且不管那药瓶是如何从凤鸾宫搜出来的,只那药瓶确实是她给汀兰的,便是重中之重! “汀兰!” 见虞秀致的绣拳,起起落落,不停的落在汀兰的身上,袁修月心下一疼,作势便要起身。 但,尚不等她起身,离灏凌的大手,便早已压在她交握于腿上的双手之上,不曾看她,他眸色微冷,对大殿上的虞秀致冷道:“虞秀致,你闹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清冷如寒冰,让虞秀致瞬间便恢复了神志。 怔怔的,倒退一步,她抬眸看向高位上的离灏凌,深凝着他置于袁修月手上的大手,她脑海中精光一闪,旋即心中豁然开朗。她似是突然直接看清了以前自己一直都看不清的东西,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下眼眶中汹涌的泪水,她凄然冷笑道:“纵然我貌美倾城,宠冠六宫,却永远都抵不上皇上心中那抹淡淡风华,如今我对也错,错也错……” 因为父亲的欺骗,她违背本意,故意接近离灏凌,却终是动机不纯,永远都撼不动不了袁修月在他心中的地位。 离萧然还活着,她本该庆幸,却又好似肝肠寸断! 只因她做了别人的女人! 亲手斩断了与他之间,那丝本就浅淡的缘分! 其实,在那时,她便该收手。 但她没有。 她果真如珠儿所言,一错再错,做错太多了。 直至此时,再难回首,她才恍然! 她好傻! 傻的可怜! 傻的可悲! 傻到,她竟然开始想念自己过去的纯真! 微凉的视线,徐徐在大殿之中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她的唇角,一直都挂着一抹惨笑,那么笑,凄凉,婉约,让人不禁心神一颤! 终至,将视线缓缓停落在颜妃妩媚动人的容颜之上,看着颜妃明暗不定的眸,她唇角轻勾了勾,转头看向高位上的离灏凌:“罢了,罢了,今日之事我认了,那毒害皇后之药,确实是我给汀兰的!” 定定的,凝着她万念俱灰的瞳眸,离灏凌神情平静,语气轻蔑淡漠:“朕知道是你!” “我知道,皇上一定知道是我!”一脸的悲伤之色,虞秀致低眉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轻声泣道:“皇上……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朕知道!” 仍旧是淡淡的三个字,离灏凌眸色如刀,淡淡出声:“虞家对我离国还算忠心,那无忧之毒,乃是南岳宫廷秘藏之毒,你是如何得到?” 闻言,虞秀致苦涩一笑! 视线微转,她转身看向颜妃所在之处,却见那美艳动人的颜如雪,仍旧一副淡然模样! 殿内众人的视线,同时循着虞秀致的视线,望向颜妃所坐之处,同时皆都大骇! 颜妃,素来在宫中为人谦和,从来备受各宫尊崇。 是她么?! 怎么可能会是她? 静窒半晌儿,赫连棠不禁出声打破沉默:“是颜妃?” 在稷山行宫之时,她便与袁修月仔细推敲过。 当今世上,可以接触到无忧之毒的人,无非是南岳皇族。 而宫中妃嫔,唯有颜如雪曾经在巍山与南岳仪仗短暂接触过。 是以,她和袁修月都知道,这给了虞妃无忧之毒之人,除了颜妃,不做第二人选! 闻赫连棠所言,颜如雪面色蓦地一变:“王妃何以如此说话?本宫一向于宫中修身养性,怎会是那教唆她人下毒的恶毒之人?” 微抬眸,深凝着颜如雪脸上的神情,却不见她眸中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袁修月不禁低敛眉目,在心中暗暗一叹! 今日,此事虽查到了虞秀致身上。 但颜妃这只狡猾的狐狸,只怕是又让她逃脱了! “虞妃妹妹,如今事已至此,若汀兰反水,则大事不妙,而今之际,已是骑虎难下,若你明日保了本宫,我颜如雪今日便立下毒誓,日后定然将你的孩子,视为己出,在这冰冷的皇宫中,与他一路扶持!” 脑海之中,忽而浮现出昨夜颜如雪夜探凤鸾宫时与自己说过的呼,虞秀致淡淡摇头:“不是颜妃!” 闻言,赫连棠眉头一皱,袁修月置于离灏凌大手下的手,也跟着轻颤了颤。 直接否定了赫连棠的猜测,虞秀致唇角凄婉勾起,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看向上位上的袁修月,眼角的泪,早已干涸,“那毒药,是我无意之中,从凤鸾宫的一个贴身婢女身上搜得,在我的拷问之下,她只道南岳岳王,对皇后情深意切,想以此药将皇后娘娘迷惑,再另行他法,将她带往南岳!” 闻言,袁修月不禁在心底冷笑。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忘情蛊 43 一会儿是离萧然,一会儿是独孤辰…… 想不到,她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此刻倒成了抢手货! 见她如此,赫连棠不禁面色一变:“虞妃,你可知你如此言语,便有可能引起两国动乱!” 闻言,虞秀致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 她不如此,两国就不会动乱了么? 离国,一直都不太平啊! 如是,在心中腹诽着,她转睛看向离灏凌身边安坐的钟太后,不禁哽咽说道:“太后娘娘,秀致让您失望了,日后……再不能陪着您的身边了!”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钟太后微微一叹,对离灏凌说道:“皇上,如今她既已认罪,便看在孩子的份上,暂时将她幽禁于美人阙吧!” 闻言,离灏凌微微抬眸。 虞秀致于他而言,还有用,他自然会留着。 薄削而性感的唇瓣轻轻一抿,他对钟太后点了点头,而后对姬恒吩咐道:“自今日起,虞妃幽禁于美人阙待产,待产子之后,再行定夺,还有……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听到他的话,虞秀致唇角勾起,脸上一片苍凉! 在去年冷宫大火,这宫里便再没了冷宫。 只是,自今日开始,她那过去荣宠一时的美人阙,便该是新的冷宫了。 …… 时候不长,姬恒便带着虞秀致前往美人阙。 见虞秀致被姬恒带走,珠儿不禁抬头,满是渴求的看向离灏凌:“皇上……” “去吧!” 微微垂眸,离灏凌不看珠儿,只对即将行至门口的姬恒轻道:“让珠儿随行!” “奴婢谢皇上!” 接连对离灏凌磕头致谢,珠儿连忙起身,跟在虞秀致和姬恒身后,缓步离开了大殿。 看着珠儿远去的背影,袁修月微蹙了蹙眉头。 方才,她还一直在想。 在珠儿跟在虞秀致身边,已然不是一日两日,即便是有人出再多的银钱,只怕也买不去她的忠心! 但是此刻,她才恍然! 除了虞秀致,她该还有一位想要忠心的主子啊! 而,那凤鸾宫里的药瓶,便该是他让她放的! 看来,今日之事,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终究,谁都不是赢家! 见投毒一时告一段落,颜如雪高悬的一颗心,也渐渐回落。 自桌案前起身,她面色有些疲惫的对离灏凌和钟太后轻道:“臣妾身子略有不适,先行告退了!” 低眉敛目,瞥了眼殿下垂眸的颜如雪,离灏凌唇角轻勾,眸中却是一片冰凉:“爱妃既是不舒服,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有颜如雪开头,刘美人便也跟着起身请辞。 时候不长,福宁宫大殿之中,该走的都走了,便只留下袁修月、离灏凌,还有钟太后和赫连棠! “皇上!” 众人走后,大殿之上冷冷清清,便只剩下汀兰一人,冷眼看着汀兰,钟太后语气不善道:“如此贱婢,对主子不忠,合该以宫刑仗毙!” 闻言,袁修月再坐不住了。 “太后娘娘!” 轻唤钟太后一声,袁修月自座位上起身,对钟太后轻道:“汀兰对臣妾所做之事,皆是受那虞妃蛊惑,汀兰她犯下如此糊涂之事,本因心疼臣妾,如今既是臣妾无虞,还请太后娘娘对她网开一面!” 语落,她作势便要屈膝跪下。 微抬手,托起袁修月的手臂,离灏凌微微转身,唇角邪魅一勾:“在母后面前,朕说话比皇后管用,你此刻先求求朕,朕便帮你与母后求情!”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脚一抽! 抬眸之间,瞥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知他是在故意逗弄自己,她不禁眉心一颦,旋即如孩童一般,撇嘴便要哭:“皇上,臣妾穿衣,要汀兰伺候着才舒服,臣妾用膳,要汀兰布菜吃的才香,臣妾……臣妾……” “好了,朕怕了你了!” 睇见袁修月眼底的泪光,离灏凌不禁眉宇紧皱了皱!转头看向太后,他对钟太后轻声说道:“母后,如今皇后失忆,只记得汀兰,而汀兰今日之后,该再不会有不轨之举,还请母后看在朕的面子上,暂时容汀兰将功补过,然后仍旧跟随皇后身边伺候着!” “这……” 抬眸瞥了汀兰一眼,钟太后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母后!” 沉寂许久,终是再次开口,赫连棠淡淡出声:“此事您便应下吧!” 闻言,钟太后看了赫连棠一眼之后,便轻抿唇角,点了点头,而后对汀兰沉声说道:“汀兰丫头,你可听仔细了,今日全是皇上和贤王妃与你求情,哀家才留下你一条命,日后若你再犯……” “奴婢若再犯,便千刀万剐,不得好死!”不等钟太后把话说完,汀兰径自出声,磕头谢恩:“奴婢谢太后娘娘隆恩!” —— 福宁宫的一场对峙下来,虞秀致得到了她应有的下场,却差强人意的让颜如雪逃过一劫! 与离灏凌同坐辇车之中,回想着今日福宁宫大殿上的一幕幕,袁修月不禁有些头疼的抬手抚上鬓角,自唇齿之间逸出一声轻叹! 颜如雪的狡猾,在她的意料之中,却又有些超出她的想像啊! 听到她的叹息声,离灏凌不禁轻勾薄唇,而后轻拥她的肩膀:“朕的皇后娘娘,何事让你如此愁眉不展啊!” 闻言,袁修月微微抬眸。 对上他晶晶闪亮的星眸,她弯唇轻笑了笑:“没想什么,只是想到今日虞妃那双黯然神伤的眸子,我心中略有感叹罢了!” “原来是这个啊!” 俊眉轻挑了挑,离灏凌有些失望了瘪了瘪嘴:“朕还以为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拧了下。 心想,我就不想起以前的事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袁修月轻笑了笑,眸中尽是晦暗之色的又是一叹:“以前的事情,哪里是我说想便能想的起来的?” “没关系!” 不以为然的轻掀了掀薄唇,离灏凌下颔微扬,再次朝着袁修月欺近几分,而后忽然启唇含住她的耳垂:“朕会让你慢慢想起过去,想起我……” 耳边时缓时急,不停自脖颈拂过的气息,让袁修月忍不住身形微颤了颤。眸华微抬,望入离灏凌如深潭一般黝黑,却又隐隐发亮的瞳眸之中,她唇角轻抽了抽,轻声问道:“皇上想要怎么样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脖颈已然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样!” 声音之中,充满磁性与魅~惑,离灏凌温凉的唇,蓦地下落,贴上袁修月的唇。 他的吻,许是因为隐忍了太久,在接触到她的唇时,轰然爆发,如疾风骤雨般,一发不可收拾! 也让袁修月的脑海之中,一时间一片空白! “皇上,夜溪宫到了!” 龙辇外,姬恒的声音,十分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闻言,离灏凌紧皱了下眉,终是松开袁修月的唇,凝着她潋滟的红唇,再看她略显迷离的眼神,他长吸一口气,“想起朕了么?” 眸光微闪了闪,袁修月轻摇了摇头。 见状,离灏凌再次邪肆一笑,伸手便将袁修月拦腰抱起,抱着她一路登临夜溪宫,直往夜溪宫寝殿大步行去。 “唉,皇上……”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进入大殿,姬恒手持一封烫金信封,轻声嘟囔道:“岳皇的御信……” “皇上,姬总管方才说,谁的御信来着?” 被离灏凌一路抱着进了寝殿,袁修月唇角含笑,明眸微睁,她扭头探向殿外,却见姬恒微伸着手里的烫金书信站在寝殿门外,一直都不曾进殿。 垂眸迎着袁修月晶晶亮亮的眸,离灏凌轻勾了勾薄唇,于龙榻前停下脚步,他弯身将袁修月放在榻上,而后倾身向下,与她鼻尖厮磨,魅惑出声道:“当今世上,配用御字的,除了朕便唯有两人,综合天下形势,月儿你觉得姬恒说的应该是谁?” 闻言,袁修月心头轻颤了颤! 聪明如她,岂会真的猜不出那信是谁写的? 唇角的笑,略微僵滞,她干笑了笑道:“皇上不是一直都在等着岳皇那边的消息么?既是岳皇的御信,皇上还是早些去看了吧!” “他的御信当然要看,不过朕现在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语音至此,不再继续,离灏凌的薄唇便已然再次堵上袁修月微启的唇,将她未曾出口的话语,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他的热吻,犹如方才,炙热而缠绵,似是隐忍了许久一边,一发不可收拾! 没人知道,当得知袁修月忘了自己之后,他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万蚁噬心,让他难受,使他抓狂! 但万幸的是,她……其实一切都还好!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他那颗好似被利刃穿过的心,瞬间卸去了全部的负担,再次又砰砰的跳动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忘情蛊 44 此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爱怀中的女子。 那份爱,超乎他想像的深沉火~热,烧的他几近体无完肤! 但他,却甘之若饴! “唔……” 挣扎着避开离灏凌火热的唇,袁修月面色微红,微微喘息道:“皇上,午时都过了,你不饿么?” “朕饿,但朕只想吃你!” 只如是咕哝一声,离灏凌的唇,便再次下落,准确无虞的堵上袁修月的唇,不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在他的深吻之下,袁修月心中瞬间涌上阵阵甜蜜滋味。 满足的笑靥,渐渐跃上唇角,她的脸上有幸福的光芒徐徐绽放。 曾几何时,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于寒冬腊月将她自深雪之中挖出,让她可以活着回京,也同样是他,将她从那冰冷的河水之中,将她生生的拖了回来,让她可以在宫中无恙。 他一连救了她两次,同样也轻而易举的掬走她的心! 她爱他! 无论过去经历过多少波折和挫折,此刻他亦给了她最想要的那颗心! 如此,便是万幸! 心下,暗自感叹离灏凌对自己的情,何其珍贵,而自己又何其有幸,袁修月回应着离灏凌的如火般的热情,感觉丝丝异样涌上心头,她眸色微闪,恶作剧般的张口咬出离灏凌的唇角,迫他离开自己稍许。 被迫放开她的唇,离灏凌睇着她的额头,让自己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一脸坏笑模样:“小野猫,嫌朕前戏太多了么?” “皇上……” 因离灏凌肉麻的情话,而面色羞红,袁修月微蹙了蹙眉,低头靠在他的肩膀,轻捶他的健壮的胸膛:“谁嫌你这个了?” “难得,还还知道害羞!” 伸手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离灏凌低头轻吻她柔白的手背,将她的手,藏于胸口,他凝着她的双眼,眸光如炬,深情款款:“月儿,我爱你,不管你记不记得我,这份爱都会一直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皇上!” 心弦微微一颤,袁修月布满红霞的脸上笑意盈盈,红唇轻启,她刚要出声,却在忽然之间,感觉心间一阵钝痛! 身形一僵,她脸色瞬间一变,本来尚被离灏凌握在手中的手蓦地一转,反手握住离灏凌的手。, “月儿?!” 觉察到她的异样,离灏凌心头一紧,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不舒服!”微微抬眸,迎上离灏凌满是担忧的瞳眸,袁修月面色微缓着摇了摇头,轻勾唇角,她拉着他的手置于自己的隆起的肚子上,对她展颜一笑:“是这小东西踢了我一脚!” 闻言,离灏凌心神一震! 轻眨了眨眼,他薄削的唇瓣轻轻勾起,而后垂眸看向袁修月的肚子,附耳在她的肚子之上,一脸幸福和欣喜模样的笑声说道:“你这小子,竟然这么皮,胆敢踢我月儿,有本事你现在就出来,你我父子二人,决一胜负!” 语落之时,他手心之下,竟真的感受到一阵胎动。 “月儿!” 双眸之中,华光溢彩,离灏凌有些不置信的笑着:“他真的动了!” 看着离灏凌一脸惊喜的俊颜,袁修月轻叹一声,不禁失声笑道:“皇上,来年三月时,我便要临盆了,他此刻当然会动了!” 记得早前在巍山之上,初知她怀孕之时,他便曾附耳在他肚子上,想要听听孩子的动静。 那时,胎儿尚小,怎么可能会动。 只可惜后来月份大了,孩子动的也欢了,而他也将她送上的稷山行宫……若仔细算来,今时今日,还真的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孩子的胎动呢! 白皙而有力的大手,像是在抚触一件世上最宝贝的东西一般,轻轻的抚过袁修月的肚子,离灏凌唇角噙笑,脸上炫满了浓浓的幸福。 再次抬头,他的视线与袁修月视线相交,眸光灼燃却有有些闪烁:“过去这阵子,委屈你和孩子了,我以后再不会将你一个人丢在没有我的地方,我要好好陪着你,和你一起等着我们的孩子降生……” 在这一刻,他并未再浪费唇舌,去一再询问袁修月是否记起了他。 因为他已然知道,那个问题真正的答案。 此刻,他与她心照不宣,只想着日后一定要给她和孩子一个美好的将来! 虞家,颜妃,安氏一族! 他会一个一个将他们瓦解,直到他们对自己妻儿,再构不成一分威胁! “皇上的话,臣妾记下了!” 巧笑嫣然,对离灏凌俏皮的眨了眨眼,袁修月慧黠的眸子里,波光闪闪,也使得离灏凌心弦微微一动! “月儿……” 眸华低敛,深凝着她的红唇,离灏凌微微倾身:“我好想你……” 闻言,袁修月面色更红了。 轻推他前倾的身子,她一脸为难道:“皇上,孩子月份大了,不可以……” “可以的!” 语气轻柔,在袁修月耳边循循善诱,离灏凌轻吻她的耳垂:“我忍了好久了……” “皇上!” 心意微动了动,袁修月的脸色越发红了,伸手堵在离灏凌的薄唇之上,她娥眉微蹙着,一脸爱莫能助的轻叹声道:“可以的时候,也不知皇上正抱着那位妃子风~流呢?如今青天白日,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大了,实在是不能,皇上……还是继续忍着吧!” 闻言,离灏凌一脸的不认同:“谁说身怀六甲就不能……” “我说的!” 手腕微扬,捏住离灏凌的鼻子,害他不能把嘴里的话说完,袁修月对他淡淡一笑,便转头对殿外唤道:“姬总管,进来说话!” “是!” 一声轻应出口,姬恒在寝殿外迈入而入,恭身来到离灏凌和袁修月身前:“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你啊!” 神情嗔怪,眼神之中却尽皆宠溺之色,离灏凌伸手轻刮她的俏鼻,转而对姬恒伸出手来。“独孤江的速度还真是够快,朕才刚接到南岳大兵压境的消息,这独孤江的御信便也到了。” 姬恒见状,不禁轻勾了勾唇,将手中明黄色的御信递了过去:“按时间算,这御信该是与那南岳大军一起离京的!” “是么?”低眉敛目,扫过御信之上龙飞凤舞的离帝亲启四字,离灏凌哂然一笑,伸手将信撕开,而后细细读了起来。 片刻之后,将信件读过,他眉宇轻轻皱起,脸色也跟着微变了变。 “皇上?” 凝着离灏凌阴晴不定的神情,袁修月不禁出声询问道:“这独孤江在御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闻袁修月此问,离灏凌冷冷一笑,随即将手里的御信递给袁修月:“皇后自己看看!” 见状,袁修月接过御信,便垂眸开始看了起来。 人都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此刻,看着独孤江信上的内容,袁修月不禁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啪的一声! 将御信拍在龙榻上,她眸色微沉,阴恻恻道:“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像岳皇这般不要脸的家伙,好他个独孤江,不说自己当初劫持影子,对她图谋不轨在前,此刻竟猪八戒倒打一耙,说我抢了他的心爱的贤妃娘娘,让我把人交出去!” 闻言,离灏凌不禁眉头轻皱,思绪微转,他轻声问着袁修月:“影子当初在巍山之上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那独孤江,又有何渊源?” 他记得,在自己离开巍山之时,影子确实是失踪了。 但后来袁修月回京之时,却又将她带了回来。 不仅如此,那影子竟然还成了她的嫂子,袁文德的妻子! 自从袁修月回宫之后,前有安氏一族,后有虞氏一族,他早已忙的焦头烂额,一时之间却忘了再去过问当初影子失踪一事。 眼下,听袁修月此言,此事定有内情! 抬眸看着离灏凌,袁修月轻抿了抿唇,面色微冷的说道:“当初影子之所以会失踪,实则是独孤江指使雷洛将她劫走,不只如此,那个卑鄙无耻之徒,竟还让影子服用了迷情香,想趁机对她不轨,更是大言不惭的封影子为南岳贤妃,可惜的是最后影子被我哥哥给……” 闻言,离灏凌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虽然袁修月后面的话并未道出,但他也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迷情香之毒,唯一种解法。 而如今影子既是嫁给了袁文德,便可以想见,当初为她解毒的,一定是袁文德,而非独孤江! “独孤家的人,个个精于算计,独孤江为人更是阴险,在巍山之上他被你算计,图与他人做了嫁衣裳,又岂会善罢甘休?”冷笑着轻叹一声,知道了事情由来,离灏凌抬眸问着姬恒:“南岳来人,可还说什么了?” 闻言,姬恒点了点头,面色不郁道:“岳皇派来的,是南岳的吏部尚书,他只道如今安氏一族也在与岳皇沟通……至于岳皇要如何决断,全都取决于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忘情蛊 45 闻言,袁修月不由冷笑连连:“还真是恬不知耻!” 独孤江这是在借着安氏之乱威胁离灏凌啊! 赤~裸~裸的威胁啊! 抬起头来,看着一边面色阴沉,却一直不语的离灏凌,她不禁蹙眉询问:“独孤江如此逼迫我们,皇上打算如何应对?” “还能怎么办?” 眉头紧皱着,离灏凌看向袁修月:“难不成果真要听他的,将皇后的嫂嫂送了去?” “当然不可以!” 斩钉截铁的否定了离灏凌的话,袁修月冷道:“他那种人,我想一想都觉得寒碜!” “既是如此……”离灏凌淡淡抬眸,伸手轻抚袁修月冷冷勾起的唇角,“那我们便以不变应万变!” 闻言,袁修月轻耸了耸眉,“那万一独孤江和安氏一族相互勾结呢?” “安氏一族不是还有宁王兄在么?” 轻勾薄唇,大手微扬,落在袁修月轻耸的眉头之上,离灏凌不禁也跟着轻耸了耸眉头:“我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天下寄托在女人身上,自然我也不信那独孤江会为了一个影子如此大动干戈!他如果果真同安氏一族勾结,大可与他王兄要了你去,可他没有……” 听到离灏凌的话,袁修月不禁心神微怔! 心中思绪微转,想到某种可能,她不禁檀口微张! 她早该想到的! 微微垂眸,将袁修月的反应尽收眼底,离灏凌面色微沉:“自三国峰会之后,岳王独孤辰便一直不曾再过问过南岳朝政,即便是岳皇独孤江几经出面相请,他也仍旧于岳王府中逍遥快活,根本就无动于衷……”轻轻一叹,离灏凌又接着道:“自巍山一事后,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岳王所中意之人,是我的皇后,若我所料不错,今次独孤江虽表面上是明目张胆的与我要人,实则是想让你出面,逼独孤辰再次出山!”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无奈喟叹道:“人都说,女人只要生了孩子,便会傻上三年,以今日之事看来,此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若独孤江的本意果真如此,那离灏凌说的便不会有错。 南岳压在离国边境的那些精兵,根本不会越境! 而之余这一点,离灏远也一定是早已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他不相信离萧然可以控制的了安氏一族,直接选择了最有效的办法! 即便,这个办法,到最后顺了独孤江的心意。 却毫无疑问,是对如今局势,最为有利的! “这是男人的事,自然要由我来处理,你不必过多分心!”睇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离灏凌不禁面色再沉,轻拢着她的发,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身为孕妇,首要便是要安心顺心,今日你也累了,先暂时歇歇,南岳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再去多想,更不准自作主张与独孤辰通信!” 耳边,听着离灏凌警告的话语,袁修月轻颤了颤身子,不禁苦笑更甚:“皇上……晚了!” 闻言,离灏凌不禁眉头大皱! 望着袁修月目光之中少有的闪烁,他眸色一沉:“莫不是你果真自作主张……” “不算是自作主张!”微微拧了拧眉,袁修月苦笑着抬眸,与离灏凌微冷的视线纠缠一处:“早前你去送先生离宫之时,王兄曾找过我,并让我与独孤辰修书一封……” 离灏凌心头暗骂一声,再看袁修月,见她一脸晦涩的垂下头来,他不禁暗叹一声,仍是忍着性子说道:“你啊你,明知此事我会在意,却仍旧照着王兄的意思去做!” 听到他的话,袁修月不禁更委屈了:“我虽觉不妥,但王兄他说,如此不动一兵一卒,对我离国是最好的!”离灏凌平生最敬畏的,便是贤王。 反正,有什么事情,全往离灏远身上推就对了! “哼!” 冷笑一声,离灏凌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如此岂非让那独孤江如愿了?” “皇上!” 瘪着小嘴,轻扯离灏凌的袖摆,袁修月眉头微拧:“我如此行事,也是想为皇上分忧啊!你莫要气了好不好?” 就在此时,只见外殿当差的太监,快步进了寝殿。 于姬恒身侧站定,小太监对离灏凌道:“启禀皇上,左相大人求见!”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抿了抿唇。 这左相来的,还真是时候! “朕知道了!”眉头微皱了皱,离灏凌不禁眸光淡淡一敛,转而对袁修月轻道:“好了,我还有政务要去处理,你且先由汀兰伺候着用过午膳,再小睡一会儿!” “嗯!” 一声轻应后,见离灏凌长身而起,带着姬恒脚步极快的出了寝殿,袁修月不禁长长一叹! 她岂会不知,他此刻出去,虽要见虞申。 但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拦截自己与独孤辰写的那封信! 只是,即使离灏远一早便知,他会去拦截,想必那封信如今也早已上路了! 如此感叹之余,她眸色一深,眉头微蹙着抚上自己的心口…… —— 汀兰知道,袁修月折腾了一上午,早该饿了。 但,当她将午膳摆在偏厅之时,还不曾布菜,便见袁修月抬眸看她,对她轻声吩咐道:“去请贤王妃过来!” 闻言,汀兰微怔了怔,却仍是垂首应声:“奴婢这就去!” 待汀兰一走,影子便进入寝殿,担负起与袁修月布菜之责。 抬眸之间,见袁修月像是有什么心事,并不似以往一般大快朵颐,影子不禁又夹了她最喜欢吃的菜,并轻声催促道:“娘娘,这是您最喜欢吃的,多吃一些!” 视线微扬,自影子靓丽的五官一一扫过,终至她微翘的嘴角,袁修月眸中慧黠一闪,不禁赞叹出声:“本宫方才听皇上说,嫂嫂是暗影中人,为人也总是冷冰冰的,可现在我眼前的嫂嫂,却人温婉体贴,让人备感亲切之人啊!” 闻言,影子面色一赧,不禁低声问道:“娘娘乱说,属下哪有温婉体贴了?” 见状,袁修月不禁喜笑颜开:“嫂嫂还说没有,你看你这脸,红的都快泌出水了,由此便不难知道,最近这阵子,嫂嫂每日有哥哥陪伴,日子过的到底有多么滋润呢!” “皇后娘娘!” 被袁修月说的直想着找个地缝钻进去,影子不禁嗔笑道:“您好好用膳,何来如此戏谑属下!” “本宫只是觉得闲来无事,想要找些乐子罢了!”脸上在笑着,眼底却不见笑容,袁修月心下微暗,缓缓的,将笑容敛去,她一脸正色对影子低了低头,郑重说道:“嫂嫂莫气,是本宫不好,是本宫错了!” 见她如此,影子不禁嘴角轻抽,随即作势便要转身向外:“若娘娘一直取笑属下,属下只能去找你哥哥评理了!” “罢罢罢!” 连忙抬手,袁修月淡淡一笑:“方才本宫都说了,只是跟嫂嫂开个玩笑,找个乐子罢了,你何必如此当真?” 影子闻言,不禁轻蹙着眉,却终了也是淡淡一笑。 凝着她难能可贵的笑容,袁修月不禁唇角一勾,渐渐笑眯了眼! 这世上,有什么事,比看到亲人笑,更幸福的呢?! 是以,她并未与影子提及独孤江御信上的内容。 既是,无论是离灏凌,还是她,他们都不会将影子送去给独孤江! 想要回他的贤妃,让他做梦去吧…… …… 用过午膳之后,袁修月便躺回龙榻上歇着,她才刚刚躺下不久,赫连棠便被汀兰请了来。 进入寝殿,见袁修月正靠坐床头,赫连棠轻蹙了蹙眉心,缓步上前福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嫂不必拘礼!” 听着赫连棠略显低暗的嗓音,再看着她微沉的面色,袁修月淡然一笑道:“皇嫂此刻心情不好?可是还记挂着虞妃方才在福宁宫的那些说辞?” 微抬眸,迎上袁修月淡笑的眸子,赫连棠不禁苦涩笑叹:“谁让我不能生,她乐意怎么说,便怎么说去!今日之事,你是谋策之人,我是冲锋陷阵之兵,既然敢冲,又何必管她说些什么,不过可惜的是,事到最后,还是让那颜妃给逃脱了!” 闻言,袁修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如今皇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那虞秀致也还活着,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那倒也是!好戏不怕晚!” 视线在寝殿内来回穿梭,见没有离灏凌的身影,赫连棠淡淡的看了袁修月一眼,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皇上呢?不是跟娘娘一起回来的么?” “去找贤王兄追信了!” 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来,袁修月淡淡说道:“南岳大兵压境,贤王让我与独孤辰写了封信,皇上不乐意了!” “既是皇上不乐意,那你还写!” 虽然自己的男人是始作俑者,但赫连棠却并非护短之人。 迎着她略显不悦的眸子,袁修月嘴角的笑,仍然是淡淡的:“只是一封信罢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若写了对我江山有益,又为何不写?!”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忘情蛊 46 凝着她脸上的笑意,赫连棠不禁轻叹一声:“皇上之所以有如何反应,便说明他在乎娘娘,你高兴也是应该的!”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笑出声:“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赫连棠也跟着笑:“明显,全在脸上明摆着呢!” 须臾,汀兰煮了极好的清茶,分别与两人一人斟满一杯! 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赫连棠看着袁修月,不禁弯唇笑了笑:“皇后娘娘此刻传我过来,莫不是来与你喝茶的?” “当然不是!” 淡笑着抬眸,白皙纤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上精致的镌刻,袁修月转头对汀兰道:“你先下去吧,本宫有要事要与皇嫂商议!” 闻言,无论是汀兰还是赫连棠,均是一脸惊愕之色! 需知,袁修月一直对汀兰信任有加,过去即便又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让将汀兰屏退。 “皇后娘娘……” 微咂了咂嘴,汀兰看着袁修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轻笑了下:“如今颜妃逃脱,本宫实在放心不下,此刻本宫与皇嫂要商议的,便事关颜妃……都道隔墙有耳,你且到外面帮本宫守着,莫要让任何人听了去!” 闻言,汀兰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对袁修月笑了笑,她再次福身道:“奴婢到外面候着!” 语落,她恭身退出寝殿,并将寝殿的大门,顺手带上。 汀兰一走,寝殿里只剩下袁修月和赫连棠两人,赫连棠一直在等着袁修月开口,可她却一直垂眸品茗,似是根本不打算开口。 终是,等了许久,赫连棠放下手中茶盏,蹙眉看着袁修月:“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对付颜妃?” 闻言,袁修月仍是淡淡一笑,遂眸色深沉的看向赫连棠:“不必我们对付,皇上自会处置于她!” “那……” 眉头于瞬间蹙的更紧了些,赫连棠顿了片刻,方才又开口道:“皇后娘娘此刻让汀兰退下,该不是只为与我单独喝茶吧?” “当然不是!” 唇角淡淡的笑意敛去,袁修月将茶盏置于龙榻前的矮桌上,而后眸色微闪的挽起衣袖,将洁白如玉的皓腕,伸到赫连棠面前,缓缓说道:“我是来让皇嫂诊脉的!” 闻言,赫连棠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些:“娘娘身子不舒服么?” “嗯!”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眸华低敛,这两日总是会心悸! 闻言,赫连棠不禁轻笑:“臣妾说过,孕妇本就血虚,偶尔会出现心悸的症状……” “但若是这个呢?” 将宽大的袖摆,再次向上挽去,袁修月露出自己雪白的藕臂,苦笑着抬眸,迎向赫连棠的眸。 此刻,在她的手臂之上,有一道鲜红刺目的红线蜿蜒而上。 那条红线,像极了人体的一条血管,却妖艳无比,如莲花一般绽放,更让赫连棠觉得触目惊心! “这……” 微微垂眸,一脸震惊的凝着袁修月洁白如雪的皓腕,赫连棠还总是凝眉伸手,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搭在袁修月的腕上! 抬眸凝着赫连棠微微有些发白的俏脸,袁修月轻声叹道:“我以为,自己的心悸,果真如皇嫂所言,是因怀孕血虚引起,但这两日里,只要我响起皇上,心中有了幸福的感觉,哪里便也会阵阵刺痛,皇嫂……你说若长此以往,我忘记了幸福的感觉,会不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有我在,一定不会!” 赫连棠倏地变了脸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剧烈颤抖着! 抬眸再次对上袁修月的眸,见她眼中的笑意,渐渐化开直至不复再见,她凝着她蕴着无限苦涩的眸,不禁哑声说道:“你……” 袁修月的脉象,平和沉稳,根本不似有病之象,更非中毒之脉。 但此刻她手臂上的那道婉若雪莲一般的红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她确实中了毒。 而且,还是那世间最狠辣无情之毒! “能够毒害了人,却不为人知者,视为蛊毒。”迎着赫连棠震惊的眸,袁修月淡淡的勾了唇角,眼底却是苦涩莫名。轻轻一叹,她低眉瞥了眼胳膊上的血线,无奈叹道:“即便我再如何防备,这世上却也总有无孔不入的东西!” 若说,偶尔一次的心疼,她并非觉得有什么。 但若那心疼的次数多了,便会成了她的心病…… 她深知宫中晦暗,人心叵测。 是以,对于膳食饮水,都十分讲究。 但即便如此,却仍是不知何时,又是在何地,终是着了别人的道,染上了不该染的毒! “是忘情蛊毒……” 凝着袁修月苦涩的面庞,赫连棠蓦地变了脸色,眸中冷光一绽,她启唇问道:“让你忘记皇上的人……是他么?” 知赫连棠口中的他,指的是独孤辰。 袁修月苦笑着摇头:“下毒之人,是想要我的命,这人……应该不是他!” 在这世上,可以害人的东西,数不胜数,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 就如南岳秘藏的无忧之毒,此刻袁修月所中之毒,名唤忘情,是一种极其折磨人的情伤之毒……她过去也只是在一本野书上看到过这种毒。 此毒,乃是忘情之蛊。 传闻它是以南岳皇室的血喂养而成,但凡中毒之人,初时毫无异样,但随着蛊毒的加深,中毒之人每次想到自己心爱之人,便会心痛难忍,那种痛仿若万蚁噬心,会让人生不如死,这种毒痛,一直对伴随着中毒之人,直到痛的中毒之人,再不敢去想自己心爱之人,渐渐忘了情爱的滋味。 这样,还不算可怕。 最可怕的是,此毒医书上并未记载解毒之法,只说中毒之人,最后会神志涣散,精神萎靡而亡! 而独孤辰,绝对不会置她于死地! 倒是独孤江,被她设计抢回了影子,该是记恨于心的。 以他阴狠的个性,此事极有可能便是他做的。 但是他又是何时与她下的毒呢?! “不是他,便是独孤江,反正是他们兄弟二人之中的一个就对了!”深凝着袁修月微敛的眸色,赫连棠面色瞬间冷凝,嗤笑出声:“这独孤家的男人,还真是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难怪世人都道,他们生生世世都得不到真爱!”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轻扯了扯唇角:“皇嫂真是疾恶如仇!” “到这种时候了,你竟还能笑的出?” 抬眸之间,瞥见袁修月轻扯的唇角,赫连棠俏脸一黑,眼中既是心疼,又是气恼:“你可知道,若是一个不好,你的小命儿这回都得搭进……” “嘘——” 蓦地抬手,以食指覆在赫连棠的唇上,袁修月对她苦笑了笑,深邃的眸海之中,思绪变幻万千,怅然一叹,她紧拧眉心道:“你头上稷山的那几日,我便一直都在翻阅各种医书典籍,但那些典籍上,对于忘情蛊毒的描述,简直少的可怜……” 微抬眸,笑看赫连棠,袁修月不禁满是希冀的问道:“人都说,皇嫂手下没有死人,不知这次可能力挽狂澜?” “你真是……” 望着袁修月,读懂她眼底的希冀之色,赫连棠顿了顿,到底紧咬牙关一字一顿道:“天下万物,总有相生相克之物,这种毒既是生在南岳独孤家,独孤一脉的后人,兴许便该有办法,要不然你去找独孤辰……” “办法自然该是有的!而独孤辰我也一定会找!” 在这一刻,袁修月想到了自己手里的那瓶无忧之毒。 只要她喝下无忧之毒,便能忘记离灏凌。 既是不能记起,自然也就不会去想,如是……她的心,也就不会再疼了! 只是,若唯有相望而不相识才能活命,她倒宁愿让自己痛死! 是以,那药不到万不得已时,她绝对不会喝! 思绪至此,心间,竟隐隐又有些痛了。 袁修月苦笑着伸出手来,拉过赫连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凝眸说道:“如今皇上惜我疼我,若我命不久矣也就罢了,但这个孩子……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想保住这个孩子,还请皇嫂费心!” “月儿!” 第一次没有称袁修月为皇后娘娘,赫连棠紧皱着眉心,将牙关咬的生疼:“那个人,该死!” 闻言,袁修月不禁淡淡勾唇:“他自然会不得好死!” 小女子,素来睚眦必报! 今日之事,她终究不会善了! 她一定会让他到死都记得她! 但……握着赫连棠的手,略微紧了紧,袁修月接着说道:“如今皇上为国事心力交瘁,此事即便他知道了,除了让他为我痛苦,并无任何益处,还请皇嫂替我与他保密!” “你……” 心中满满涌动的,是阵阵心疼,赫连棠第一次在袁修月面前愁眉不展的紧咬朱唇:“你容我想想……” 出了夜溪宫之后,赫连棠的心境一直思潮翻涌,始终无法平静。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忘情蛊 47 立身夜溪宫外高耸的台阶顶部,瞭望宫中一片雪白,她眸色微润的转过身来,仰望眼前的夜溪宫。 她的视线,仿佛可以穿透宫墙和建筑,直达袁修月所在的寝殿,却也越发迷离酸涩! 恍然之间,她犹如回到当初在安国候选后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袁修月,聪明狡黠,纵然不得父母宠爱,却是快乐的。 但现在呢? 现在,她经历千辛万苦,终是找到心爱之人,却又要再次面对离别之苦。 从去年的那场大火,到后来的宫中中毒。 袁修月已然经历太多太多…… 有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想,若是当初,她没有选袁修月为后,也许现在的她,还是无忧无虑的! 她怨,怨那贼老天,竟忍心让那个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和她心爱之人,如此经历如此苦难和蹉跎! 微扬起头,让眼角的泪水顺流而下,赫连棠眸色微暗,转身抬步,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快步而去…… —— 夜,已深。 二更的更声,早已响过多时,但离灏凌却迟迟未归。 独自一人躺在龙榻之上,袁修月辗转反侧,却终是无法成眠。 恭立于帷帐之外,汀兰见她总是挺着笨重的身子来回辗转,终是忍不住轻撩帐幔:“皇后娘娘,您可是饿了?奴婢准备了宵夜,您可要起来用一些?” 于昏暗的灯火中,迎上汀兰幽亮的眸,袁修月紧紧颦了颦眉,不禁轻叹一声,朝她伸出手来,“将宵夜带上,本宫到御书房与皇上一起用!” “是!” 应声点头,汀兰取了榻前屏风上的大氅,伺候着袁修月穿上,而后赶忙自暖箱里取了温热的燕窝粥,端着一路跟着袁修月出了寝殿,一路朝着御书房走去。 袁修月原本想着,此刻夜色已深,宫中该再无前朝之臣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 当她行至御书房外时,却见左相虞申仍垂首跪落在那昏暗的灯光下,静等着离灏凌召见。 见状,袁修月黛眉微蹙,大约已然猜到,今日离灏凌该是还不曾见过虞申的。‘ 而他之所以如此,无非是要抻一抻虞申。 如此也好让他不敢再藏着后手,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底都给露出来。 深凝着御书房门口处,那个与她父亲一般,曾经在离国朝堂呼风唤雨的男人,袁修月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随即沉下心来,缓步上前。 听到自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虞申眉头一皱! 微转过身,见袁修月正由汀兰扶着上前,他神情微怔了怔,遂垂首恭身:“老臣虞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左相大人免礼!” 淡淡出声,低眉敛眸的凝着虞申稍显晦暗的脸庞,袁修月轻叹一声道:“左相大人,听本宫一句劝,今夜你便先回吧,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即便大人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闻言,虞申脸色微变了变! 不是说,她失忆了么? 何以此刻,却能对他说出如此大度的言语?! 心思飞转之中,虞申不曾抬头,只对袁修月恭身说道:“秀致那孩子,从来都毫无心机,她迫害娘娘一事,定时受了她人蛊惑,还请皇后娘娘大人大量,看在她怀有皇嗣的份上儿,与她在皇上面前求求情,还请皇上莫要与她多做计较!” 听了虞申的话,袁修月不禁眸光微闪。 “左相大人,本宫是失忆了,却不是傻子,如今她才投毒要害本宫,你觉得本宫会与她求情么?”话语出口,袁修月冷睇虞申略显阴沉的脸庞,自唇角边,渐渐扬起一抹冷笑,她声音微低:“如今的本宫不懂朝政,却知人情世故,今时今日,虞妃犯的是重罪,莫非顾念她肚子里的皇嗣,皇上一定不会如此轻饶了她……依今日之事,若本宫是左相,必会先想尽办法替皇上解决他此刻最头疼的问题,籍此来弥补自己女儿的过错,也替她再博一份光明和未来!” “皇后娘娘……” 蓦地抬眸,望进袁修月淡如止水的眸底,虞申想要从她的眼神中,分辨出她此刻真正的心思。 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又失望的低下头来。 因为,袁修月眸底的光华,淡然平和,并不掺杂任何情绪反应。 也许,果真如她方才所说一般,她是失忆了,却不是傻子! “本宫言尽于此,左相大人好好想想吧!”再次淡淡出声,袁修月轻勾了勾唇,抬步从虞申面前经过,迈过御书房的门槛。 看着她进入御书房的背影,虞申眸色微深,目光渐渐变得阴戾。 他早就知道,袁修月在宫中对于虞秀致而言,绝对是一大患! 但却苦于一直不曾除掉。 前阵子,皇上好不容易将她弃在了稷山,如今却又因他女儿的大意和疏忽,让好好的一盘棋,全都成了废棋! …… 御书房中,此刻仍旧一派灯火辉煌。 袁修月入房之时,离灏凌正垂眸批阅着奏折,听到殿外太监的唱报,他俊眉一拧,不禁忙搁下手中朱笔,起身绕过御案便迎了上去。 唇角轻勾,笑看离灏凌,袁修月微微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这么晚了,你不早些歇着,怎地又来御书房了?”牵着袁修月的手起身,离灏凌对她深夜至此,大表不赞同! “睡不着,却又嘴馋,我便想着要跟皇上一起用夜宵!”任由离灏凌拉着自己行至御案前,袁修月对汀兰笑了笑。 汀兰会意,将手里的燕窝粥摆在御案上,取了两只玉碗,先与离灏凌盛上一碗,便转身要盛第二碗。 “罢了,一碗就好!” 摆手阻了汀兰继续盛粥的动作,离灏凌拉着袁修月坐在自己腿上,而后拿了汤匙,便舀着燕窝粥送到她的嘴边。 以脚尖点地,倚靠在离灏凌怀中,袁修月张口将汤匙里的燕窝粥含入口中,轻笑着抬眸看他:“皇上不吃么?” “朕晚膳用的晚,现在还没胃口!” 轻勾薄唇,又舀了一匙燕窝粥送到袁修月嘴边,离灏凌略有些疲惫的说道:“夜深天寒,等用过宵夜,你便先与汀兰回去歇着,待朕忙完了就回去陪你!”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抿了抿唇。 昨日知她中毒,他半夜赶上稷山。 今日一早却又因南岳大兵压境,而急匆匆的又下了山。 经由今日,离宫之中,形势变化万千。 原本专宠六宫的虞秀致,以谋害皇后和皇嗣之罪,被幽禁于美人阙中,而她自稷山而下,再次入住夜溪宫。 离灏凌不是铁人,亦是血肉之躯! 前朝和后宫的这事情总是一桩桩一件件,也难怪他会觉得累! 轻轻一叹,她喝了口燕窝粥,而后轻声叹道:“方才我进来时,见左相还跪在门外,从今日午后,皇上还不曾见过他??” “哼!” 唇角冷冷扯起,离灏凌轻哼一声,却十分温柔的低眉又舀了一匙燕窝粥,送到袁修月嘴边:“如今虞秀致在宫中犯事,他自然要求朕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过这机会可不是白给的!” 闻言,袁修月轻蹙了蹙眉头。 伸手接过离灏凌手中的粥碗,她兀自低眉喝两口,复又出声问道:“若虞申此次果真将自己的底都露了出来,皇上打算怎么做?” 静静的,凝视着袁修月略微发白的容颜,离灏凌眸色微冷,不曾去回答她的问题,他语气低沉好听,声音醇厚却无情:“当年父皇若做的彻底一些,便不会有今日的安氏之乱了!” 闻言,袁修月心中咯噔一声,捧着粥碗的手,也跟着略微收紧! “月儿?” 感动到她身形的紧绷,离灏凌圈着他身子的手臂,不禁略微收紧:“怎么了?” 抬起头来,深看他一眼,袁修月低垂眸华,唇角泛起苦笑:“若当初皇上不是顾及我,没有对我父亲下手,如今他也不会成为安氏一族的元帅,安氏一族也不会如此嚣张!” 虞申,虽然是左相,也将自己的儿子锻炼的文武双全,但说到底,虞家并非将门之后,自然也没有身为主帅的锐气,这也就有了,前阵子离国国军与安氏一族大战时的接连败负! 袁修月的话,让离灏凌的神情,微微冷了几分。 伸手勾起她的下颔,让她仰头与自己对视,他眉头微皱着,轻声淡道:“月儿,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便莫要在继续苦恼,事到如今,我只是庆幸,当初不曾放开你的手,却从未后悔过,因为你留他一条活路!” “皇上……” 眸光微闪了闪,袁修月紧蹙了蹙眉头,微微抬起左右,轻抚上离灏凌如雕刻一般完美无暇的侧脸,她眸中满是心疼之色:“你对月儿的好,月儿心中尽知,如今天下重担,悉数压于你身,你虽从不曾说,但我也知道,你心神俱疲……国事固然重要,但皇上的身体也很重要,若是觉得累了,皇上也要适当的歇上一歇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忘情蛊 48 “我知道!” 倾身轻吻袁修月的唇,离灏凌伸手探了探她手里的粥碗,“这粥凉了!”将她手里的粥碗,递回给汀兰,他轻拥大腹便便的袁修月,却是对汀兰吩咐道:“你赶紧把娘娘送回寝殿歇着!” “皇上!” 娥眉微蹙着,袁修月抬眸望着离灏凌。 她想说,即便此刻让她回去,她也是睡不着的。 她想要陪着他! 但,尚不等她出声,离灏凌的吻便再次落在了她的樱唇之上:“乖,回去好好歇着,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便过去陪你!” —— 那一夜,在离灏凌坚持下,袁修月终究还是被送回了寝殿。 三更时,将手头的奏折批阅完,离灏凌伸开双臂,舒展着筋骨:“虞申走了么?” 闻言,姬恒忙轻摇了摇头:“回皇上的话,还没!” 眸色微深,离灏凌冷笑着从龙椅上起身:“那就让他跪着吧!” 说话之间,他寻不向里,进入与御书房相连的暖阁。 暖阁之中,于锦榻之后,摆有一座如墙壁一般的古色书架,行至书架前,他伸手扶住书架上的龙飞龙舞瓶,而后轻轻一转,旋即只闻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着的书架,竟朝着两侧分开,于中间出现一道暗门! 暗门内,是一条幽深的暗道,暗道两旁有火把嗞嗞燃烧。 “你在这里盯着!” 转头对姬恒吩咐一声,离灏凌迈步向里,直入密道之中。 而姬恒在他离开之后,便上前将龙飞凤舞瓶转回原位! 随即,便又是医生响动,书架复归原位,严丝合缝,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这世上,除了离国历代君主,和他身边的贴身之人,从来都无人知晓,在御书房后面的暖阁里,竟还有一条直通寝殿的密道! 是以,在袁修月躺在龙榻上翻来覆去之际,忽然惊见书桌旁的墙裂开了一道缝,不由心头一跳,自龙榻上坐起身来,掀起半垂的帷幔向外望去。 “什么人?” 惊颤出声,原本候在龙榻钱的汀兰,上前走了两步。 “是朕!” 离灏凌自密道中步出,抬眸迎上袁修月黝黑的眸子,他声音温柔,语气略带不悦:“怎么还没睡?” 闻声,袁修月心下一喜! 唇角轻勾着,仰望已然行至龙榻前的离灏凌,她的俏脸上刚要浮上幸福的笑容,却又蓦地一蹙眉,将心底那份深沉的悸动,悉数压了下去。 “奴婢参见皇上!” 对离灏凌轻福了福身,汀兰垂首而立,静等着与他宽衣。 “你先下去吧!” 对汀兰摆了摆手,离灏凌笑看着袁修月,却是重复着方才的问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皇上没听说过,孕妇的月份越大,便会夜不能寐么?”仗着自己懂些医理,袁修月再一次将自己失眠的原因敷衍过去,微微抬眸,拉过离灏凌的双手,她瞥了眼榻前的更漏,眸光盈盈,“忙完了么?” “嗯!” 淡淡的,应了一声,离灏凌轻抚袁修月柔软的长发,倾身轻吻她的唇,而后兀自动手褪去自己的外袍和龙靴,轻拥着她躺在榻上,将她围坐在身下的锦被拉起,该在两人身上。 鼻息之间,是袁修月的发香,离灏凌轻勾薄唇,一边抚着她如缎一般的黑发,一边以下颔摩挲她的头顶:“我只道这么晚了,你早该睡了,可是换了地方睡不着了?!” 闻言,袁修月轻笑了笑,仰头望着离灏凌:“原本我以为,你把我丢在稷山行宫,总会去看我一眼,但一别一个多月,我却一直都没等到你!” “是么?” 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跃然脸上,离灏凌有些委屈的轻叹出声道:“我只道你是因为换了地方才睡不着的,却不曾想,竟是等着我回来要与我兴师问罪的……” 语气微顿了顿,离灏凌轻笑道:“看样子,还是稷山行宫的寝榻,你睡着最舒服,即便是寝室里进了人,你也不曾发现!”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在稷山之时,他有上山偷偷看她么? 想到这种可能,袁修月微微启唇,想要问个究竟,却见离灏凌蓦地伸手遮住她的眉眼,语气轻快的笑出了声:“三更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 因眼前忽然的黑暗,袁修月眉心微蹙,小嘴娇嗔撅起。 凝着她微翘的唇,离灏凌伸手按住她的臻首,让她贴在自己的心口,低声对她命令道:“孕妇,该睡了,四更还要早朝呢!”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轻舒展,暗暗在心中轻叹一声,她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而后缓缓瞌上双眼。 不再有人出声的大殿内,再次陷入一片静谧。 许久之后,待耳边响起离灏凌平稳的呼吸声,袁修月原本紧瞌的眸,不禁再次缓缓睁开。 柔白如玉的纤手轻轻抬起,袁修月食指微蜷着,顺着离灏凌俊颜上的弧度,徐徐而上,再缓缓落下,总是爱不释手! 俊眉英挺,面色如玉…… 手指轻抬,轻轻扫过离灏凌的浓眉,袁修月唇角轻轻勾起,记忆之中,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端详着他。 却也不知,她还能再看他多久。 若是可以,她宁可他忘了她,也不想她知道她身中蛊毒之事。 莫说,若此事详察,有可能会引起离国和南岳的战事,即便不为这个,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以后会有多苦! 心头,微微轻颤了颤,袁修月唇角的笑,渐渐变得苦涩,炙热而痴迷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离灏凌长而密,且微微翘起的睫毛,她红唇轻抿,不禁轻笑出声。 人都道,女子的眼睫长而翘起。 但离灏凌的眼睫毛,同样长而翘起,比之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皇曾说,生女儿,会长的像父亲一般。 而此刻,不管她是生男还是生女,她都希望,她的孩子,她们爱情的结果,可以长的像他。 心下,忍不住喟然一叹,她眸色微深。 心念之间,一抹钝痛时隐时现,她紧咬了咬唇,刚要将手收回,却不期原本正在熟睡中他,却蓦地抬手,握住她仍旧贴在他脸上的纤手,并低眉睨着她的脸,沉声问道:“我很好奇,今日有我在,你在看着我,你在稷山之时,我不在,你又如何打发这漫漫长夜?” 心头微微一震,袁修月唇角轻颤了颤。 迎着他放荡不羁,却带有调侃之意的笑眼,她面色不禁微微一红。 娥眉紧蹙着,她紧抿着唇,轻捶他坚实的胸膛,“你居然装睡!” 闻言,离灏凌敛了笑,轻轻揉捏着袁修月的小手:“即便是真睡,也得被你吵醒了不是?” “你……” 眸中又气又恼,娇羞的俏脸上,尽皆小女儿姿态,袁修月冷哼一声,挺着肚子辗转向里将后背给了他! 见状,离灏凌不禁笑出了声。 听到他的笑声,袁修月眉脚轻抬,转身扯了身上的锦被,全都裹在自己身上,直接让他到一边凉快去了! 被袁修月恼羞成怒后可爱率性的动作,逗得笑的更欢了,离灏凌以手臂支起身子,探头看着一脸气鼓鼓的她,轻勾着薄唇问道“夫人,你今夜便打算让为夫如此冻着入睡么?” 闻言,袁修月斜睇了他一眼。 总觉他脸上的笑格外刺眼,她唇角一勾,伸手搂住他脖颈,便将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嘴边。 因袁修月忽然的吻,离灏凌的身子蓦地便是一僵! 恍然回神,惊觉自己怀里的小女人,竟然强势的吻着自己,离灏凌唇角弯起的弧度不禁更大了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行将自己心头刚刚炽烈燃烧的愈发尽数压下! “月儿……” 微微抽身,低眉凝望着袁修月波光荡漾的双眸,离灏凌气息微喘道:“会伤到孩子!” “来年三月生,在年前之时,对孩子无碍!” 声音略显沙哑,袁修月眸华轻抬,与离灏凌的视线火~热纠缠。 此刻,她想要他! 她想自己有限的生命之中,好好的享受自己的人生! “你……” 听到袁修月的话,离灏凌的心里,既是气又是恼,白日里他想要的时候,她还说月份打了,不可以,但是此刻,到了她想要的时候,却又成了可以! 心中思潮暗涌,总觉自己被眼前的小女人吃的死死的,离灏凌轻叹一声,缓缓伸手抚上她的后脑,深深的吻住了她。 …… 翌日,袁修月转醒之时,早已过了辰时,窗外艳阳高照。 感觉到胸口上的重量,她微转过头,看着离灏凌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她微微颦动眉心,旋即自唇角逸出一抹浅笑。 “皇上?” 轻轻抬手,抚上离灏凌浓密的发丝,袁修月轻唤离灏凌一声,见他眼睫轻颤,却不曾睁眼,她凑近他的耳边,亲昵唤道:“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忘情蛊 49 “嗯?!” 薄削好看的唇形微微翘起,离灏凌轻嗯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狭长晶亮的桃花眼中,尽是慵懒随性。 见他如此,袁修月轻皱眉头:“今天皇上不去上早朝么?” “那左相虞申,昨夜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今日势必要在早朝上求我,若是这么容易便让他见了我,于他而言岂不是太顺利了点?更何况……”唇角轻勾着,如此淡淡笑道,离灏凌伸手轻抚袁修月的脸颊,淡淡说道:“前阵子我冷落了你,你都快对我心生怨怼了……最近这些日子,我想陪着你,早朝交给王兄了!” “凌……” 胸臆之中,满满的既是感动,袁修月双眸之中,光华微微闪动,直到那么熟悉的刺痛,如针扎一般缓缓浮上心头,她才紧皱了下眉头,将头埋在他的臂弯之中。 “月儿?” 感觉到她的异样,离灏凌不禁眉宇轻皱! “我困了!” 低声轻喃着,袁修月不曾抬头,好似鸵鸟一般,低垂着头,嗡声说道:“既是皇上不上早朝,我们便多睡一会儿!” 闻言,离灏凌紧皱的眉头,不禁倏地一展! 伸出手来,轻拥她的肩头,他慵懒一笑道:“今日我陪你,睡他个地老天荒!” 他此言一落,袁修月不禁扑哧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日子,离灏凌果真如袁修月所言,整日陪着她吃,陪着她睡,好似真的要陪着她到地老天荒!但,只短短七日之后,朝堂之上贤王传来消息,只道虞申在大殿上以死相谏,要与离灏凌举荐几位可外抗南岳,内平安氏一族的有才之士,纵死也要见他一面。 “撞在了大殿的廊柱上么?他还真是不惜血本啊!” 安坐夜溪宫的大殿里,听着姬恒带来的消息,离灏凌眸色微深,却未动一丝恻隐之心,将手中的蜜橘掰开,递到了袁修月手中,见袁修月吃的香甜,他不禁温柔笑道:“今日吃的不少了!” 知他是决定要去前朝了,袁修月轻笑着点了点头,低眉看了眼他身上的玄色常服,她转头对汀兰吩咐道:“取皇上的龙袍来!” “不必了!” 淡淡一笑,对汀兰微微抬手,离灏凌对姬恒吩咐道:“将左相请到夜溪宫来!” 闻言,姬恒面色微变了变,仍是恭身应道:“奴才遵旨!” 看着姬恒出去,袁修月对离灏凌轻蹙了蹙眉,作势便要起身:“既是皇上要在此处见虞申,那我便先行回避!” “回避作甚?” 轻挑浓眉,离灏凌笑弯了唇,眸底却深不见底:“你在这里安坐便好!” “皇上?” 瞬时之间,眉头蹙的更紧了些,袁修月看着离灏凌的眼神中,透着几分疑惑和怀疑。 半晌儿,迎着袁修月的眸,离灏凌轻笑了笑,道:“如若不然,你先坐到夜溪旁赏鱼如何?”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伸手抢了他手里的的另一半蜜橘,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由汀兰扶着,下了大殿高坐,缓行于溪水旁,挑了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果真如离灏凌所说,坐在那里赏起鱼来。 大约一刻钟过后,姬恒便已然引着虞申来到夜溪宫中。 在得了离灏凌的话后,虞申恭身垂首,一路进入夜溪宫大殿之中。 此刻,虞申的头上,早已缠上了白色的绷带,随着他的到来,夜溪宫明亮的大厅之中,瞬时间泛起一股森冷之意。 微抬眸,看了眼高位上正襟危坐的离灏凌,虞申恭身垂首,对离灏凌拱手行礼:“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相!” 并未有让虞申免礼,凝着他头顶的那抹白色,离灏凌满身戾气,仿佛随时都能摧毁一切一般:“朕不见你,自有不见你的道理,你如此以死相逼,未免太过分了些!” “老臣有罪!” 感觉到离灏凌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纵然一向镇定的虞申,此刻在他的震慑下,声音明显有些发紧。 “有罪?” 俊朗的眉宇,轻轻皱起,离灏凌哂然笑道:“左相一心为国,何罪只有?” “老臣死罪!” 身形隐隐一颤,虞申双膝跪地,拱手伏身,他声音低沉道:“老臣教女无方,触怒龙颜,是为死罪!老臣用人不善,所荐数人,于阜都之战,战战败北,此罪亦是为死罪!” 闻言,离灏凌缓缓眨眸,眸中精光闪动:“既是左相知自己女儿是死罪,自己亦是死罪,朕不治罪与你们,已是格外开恩,你今日头撞廊柱,逼朕不得不见你,此举又是所为何来?” “老臣是要将功补过!” 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姬恒,虞申将手里的奏折递上。 姬恒见状,垂首接过奏折,抬步登上高台,将奏折呈于离灏凌手中。 “这是什么?” 抬起手来,接过姬恒手中的奏折,离灏凌并未去细看,而后低眉敛目的凝着虞申:“左相,这是什么?” 微抬眸华,望进离灏凌深不见底的眸海之中,虞申心神微窒了窒,旋即沉声回道:“这是老臣要与皇上推荐的几位将领人选,还有在可堪押运粮草重任的御史名单!” 闻言,离灏凌不禁嗤笑一声! 啪的一声,将手中奏折摔在小几之上,他讪讪冷笑道:“左相,你当朕是三岁孩童么?早前你也曾与朕推荐过不少的将领人选,更是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调去了前线,但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被袁成海打的落花流水!” “皇上!” 眼看着离灏凌将自己最后的身家胡乱摔在桌上,虞申面色陡的一变,连忙出声说道:“不瞒皇上,这几人皆都是将相之才,若皇上起用他们,即便一时半会破不了安氏一族,也定然可以挫败他们的锐气!” “哦?” 眸中精光一闪,离灏凌眸色深邃:“果真如左相所言?” “千真万确!” 抬头看向离灏凌,虞申拍着胸脯保证道:“老臣敢与皇上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倒不用!” 淡淡勾唇,离灏凌深深的凝了虞申一眼,看着他头顶的白绷带,他俊眸之中明暗不定的出声问道:“左相你如此不惜血本来见朕,还为朕送来了如此一份大礼,你说朕该如何谢你?” 闻言,虞申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他方才略显踌躇的出声轻道:“为皇上分忧,是老臣的职责!不过……虞妃娘娘她生性娇惯,老臣还请皇上念在她腹中皇嗣的面子上,再给她一次机会,也好让小皇子日后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亲母护佑!” “左相放心,朕不会伤害她们母子的!但是……”唇角邪佞一勾,离灏凌笑盈盈的看向虞申,此刻他眸光却如利刃一般,让虞申心头惊跳! 轻咂了咂嘴,他作势便要福身:“老臣谢皇上……” “先莫要急着谢朕!” 声音淡淡的,凉凉的,却透着几分嘲讽之意,离灏凌眸色如昔,仍旧阴沉锐利,语气一字一顿:“是朕该谢你,终是给朕一个,可以将虞家从朝堂铲除的机会!” 闻言,纵然老辣如虞申,却仍旧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蓦地抬眸,迎上离灏凌阴戾的视线,他颤声说道:“皇上此言何意?” “何意?” 笑容敛去,神情冷若冰霜,离灏凌转头将手里的折子递给姬恒,“将折子交给贤王殿下,只道让他按照朕早前所部署的,将包括折子上的,虞申所有门生,悉数投入天牢,等待来年秋后处决!” “皇上!” 几乎是惊叫出声,虞申心头俱震之余,作势便要站起,可尚不等他站起身来,便觉背脊一疼,旋即有人反扭了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压制于地上之上。 挣扎着抬头仰望着离灏凌,却只窥见他冷冷抿起的唇角,虞申凄厉喊道:“皇上,你不可以,他们都是于我离国有用之人,你们怎么可以?” “朕为什么不可以?” 冷冷反问,声音冷到极致,离灏凌的唇角冷冽一勾,淡淡说道:“他们在于我离国有用之前,先是你虞申的人,前有安氏一族,便已是祸乱,朕绝对不容再有第二个安氏在离国出现……而从今往后,这离国之中,便再不会再有虞家了!” “皇上!你冤枉老臣了,老臣一心只为皇上啊!” 双目欲眦,虞申剧烈挣扎着,却无法撼动身后的袁文德,无奈之下,他只得竭力嘶喊道:“皇上……您可曾想过,若此刻您杀了他们,要由谁来对抗安氏一族?皇上,老臣不服!” 如今,离国正是多事之秋。 他之所以在左思右想之后,仍旧决定将自己的底牌拿出来,无非是顾虑到离灏凌还需他对抗安氏一族! 需知,他于朝中,身居左相之职,对于朝中形势,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是以,他敢笃定,他的女儿即便失宠,离灏凌也会因为忌惮安氏一族,而尽量拉拢虞家,可是此刻他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第二百七十章 忘情蛊 50 “冤枉?”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笑之间,离灏凌眸色微深:“虞申,你以为,皇后回宫之日,朕杀了一个闫云涛,那见事情就算了?亦或是你以为,朕看不出你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闻言,虞申的心,仿佛瞬间坠入了万丈冰渊! 脸颊被憋得通红,他咬牙切齿道:“皇上,如今朝中之事老臣心中最是明了,皇上若不用我所举荐的这些人,离国江山迟早会是宁王的!” 听出虞申话里的威胁,离灏凌冷哼一声,随即对压制着他的袁文德道:“袁文德,摘下你的面具!” 闻言,虞申不禁身形一颤! 微仰起头,对上袁文德白皙英俊的脸庞,他只觉自己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冷…… 那一夜,他明明亲眼看着他被钟太后毒死的啊! 此刻,何以他又起死回生了?! 浑身上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直到此刻,他在惊觉。 早前离灏凌对他女儿的专宠,容他父子专权,根本就是在演戏! 而他的目的,则是不容虞家壮大。 在虞家做大之前,让虞家在这个世上消失! “左相!” 在边上看了许久,终是明白,离灏凌此刻是要对虞家收网了,袁修月看了眼摘下面具的兄长,嘴唇微弯着自夜溪旁站起身来,由汀兰扶着缓缓上前,在距离虞申几米开外的地方站定:“你以为,要对付安氏一族,皇上一定要用你么?” 莫说,安氏一族在离萧然的控制下,不会真的跟离灏凌撕破脸面,即便他会,她也坚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自己兄长的领兵才华,丝毫不逊于袁成海! “以子对父!” 怔怔的,凝着袁文德微冷的眼神,虞申几乎是万念俱灰的苦笑了笑,“皇上容不下安氏,容不下虞家,到头来却要重用叛贼之子,荒谬啊!简直荒谬!” “谁说他是叛贼之子?”迎上虞申晦暗不明的眸,离灏凌冷笑说道:“自今日起,朕赐他太后姓,他是钟文德,与袁家再无一丝关系!” “钟文德……” 默念着兄长婉若重生一般的新名讳,袁修月的唇角处,不禁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弧! 原来,今日一切,早就在离灏凌的算计之中。 他,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抬眸之间,凝着她脸上的笑容,虞申眸光一冷,自眼底闪过一抹阴戾之色! 都是因为她…… 如若不是她,他的女儿一定会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而他,日后也一定可以将虞家做到更大! “妖女!” 恍如那日闫云涛骂着袁修月时一般,虞申冷喝一声,趁着已然改名为钟文德的袁文德摘下面具之际,陡然起身,快速朝着袁修月直冲而去。 “月儿!” 瞳眸大睁,眼看着虞申直直冲向身怀六甲的袁修月,离灏凌惊呼一声,旋即飞身奔至。 就在伸手揽上袁修月的腰际,一个翻转将她护在怀中时,虞申已然重直近前。 他手中的短剑,直刺离灏凌的背脊! 惊见离灏凌挡在袁修月身前,他心中略微迟疑,就在他迟疑之间,便听噗哧一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一股剧痛,瞬间充斥心扉,虞申双目怒睁的微微转头。 也就在此事,他只觉身形一松,再回首,他只来得及看见钟文德将宝剑收回剑鞘的挺拔身姿! “我……不甘啊!” 唇瓣轻颤着,艰难说出这四个字,虞申瞪大双眼,身子直直坠落…… 一朝左相,三朝重臣,却终是只落得死不瞑目! 怔怔的,看着虞申在自己身前倒落,袁修月忍不住轻颤着身子,而后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嘴,将自己的惊声尖叫,悉数化作无语凝噎! “皇上!” 在探过虞申鼻息之中,钟文德轻声禀道:“他死了!” “死了,便也罢了,将他拖出去!” 沉声对钟文德如是吩咐道,离灏凌用力拥着袁修月,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不让她再去看虞申的死状,她轻声哄慰:“月儿别怕,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到你!” 半刻钟之后,仍旧偎依在离灏凌怀中的袁修月,终是再次恢复平静。 而此刻,离灏凌也已然下旨,人命钟文德为兵马大元帅,即刻赶往阜都,而京城之中,则大力清剿朝中与虞家有关的所有势力! “皇上!” 见识了离灏凌的冷然和肃杀,袁修月眸色微暗之余,心绪倒是平静几许,仰头看着将自己拥入怀中的离灏凌,她轻轻出声:“如今,虞秀致尚在孕期,今日之事,切记……莫要让她知晓!” 闻言,离灏凌垂眸看她。 无限爱怜的轻抚她的柔软如缎的发丝,他微微颔首道:“如今的美人阙,便好似冷宫一般,朕立刻便会下旨,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多言!”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袁修月靠在离灏凌的怀中,缓缓闭上双眼。 想到如今虞家的一日覆灭。 她微蜷手,蓦地收紧,却再也无法松开…… —— 离国,虞家被诛,朝中诸多官员受到牵连,无论是天气,还是朝事,都到了极寒之时。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岳,却是小桥流水,四季如春! 岳王府,毗邻岳国皇宫,位于岳国都城最中央处。 夜色朦胧,丝竹声声。 岳王府的大厅之中,日复一日的笑语欢歌,却只空留舞姬纷舞,管弦阵阵,不见有人欣赏。 大厅之外,房廊悬挂的红笼,泛出的光晕温柔而朦胧,独孤辰一身湛蓝色锦衣,静静倚靠廊柱,他那仿佛可勾人心魄,一双桃花眼,此刻遥望空中月色,而他俊美的容颜上,则神情深沉内敛,让人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走廊的另一端,雷洛手持一封书信,直往大厅方向而来。 临近大厅时,见独孤辰正望月深思,雷洛微怔了怔脚步,随即剑眉拢起,于轻叹一声后恭身上前:“属下参见王爷!” 独孤辰闻言,自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回眸瞥了雷洛一眼,他不动声色的再次将视线扬起,望着月儿轻声说道:“这阵子,你不是一直都随侍皇上身侧么?此刻怎地又跑到本王的岳王府来了?” 闻言,雷洛顿了顿,抬头道:“启禀王爷,属下是来与望月送信的!” “信?!” 斜飞入鬓的英眉微微一挑,独孤辰哂笑一声道:“皇上他又想跟本王玩儿什么把戏?” 最近这段时日,为了让他重新出山,他的皇弟可算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法子都想到了。 但他还是那句话! 这江山是他的,他不会替他管理一辈子! “不是皇上的信!” 否定了独孤辰的话,雷洛将手里的书信微微抬起,呈于独孤辰面前:“是离后的信!” 闻言,独孤辰深邃的瞳眸,不禁骤然一缩! “你说谁的信?” 有些怀疑的反问雷洛一声,尚不等雷洛作出回答,独孤辰已然伸手抄起他手中的信件,将信封撕开,而后展开信细读! 待读过信后,他面色陡然一变,抬头问着雷洛:“皇上往离国边境派兵了么?” 闻言,雷洛垂首点头:“回王爷的话,是!” “胡闹!” 冷喝一声,独孤辰将手中信纸攥紧,沉声吩咐道:“备马,本王要入宫!” 语落,他大步向外而去。 看着他在月色中越行越远,却越发朦胧的身影,雷洛面露苦涩。 皇上说的没错! 这世上,可以请动岳王的人,便只有袁修月一人。 不过,若是王爷知道了真相,待会儿恐怕……想到独孤辰和独孤江见面之后剑拔弩张的情景,雷洛猛地打了个激灵,快步追了上去…… 岳国皇宫中,触目所及一片金雕玉砌,庭院之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构建的极为讲究。有些地方更是于明面上摆放着各色奇珍,罗致有不少奇花异草,昭显其国力富足,皇室尊贵不凡。 独孤辰入宫之时,岳皇独孤江正与大殿中饮宴玩乐。 夜色之中,光火闪动。 大殿里,舞姬妖娆,翩翩起舞,尽显奢靡之气。 此刻,在大殿上方明黄色的宝座上,独孤江发丝散乱,微敞着外袍,裸~露一片结实的胸肌,在他怀中左拥右抱,美人厮磨,正是乐不思蜀时。 “砰——” 只忽然之间,原本紧闭的殿门,被人砰的一声,自门外大力推开,因这突兀的响声,一众美人皆都花容失色,原本大殿里充斥的欢声笑语瞬间戛然而止! “王兄?” 于众美之间,抬眸望向殿门前的那道伟岸的蓝色身影,独孤江眸色一亮,抬头将视线投向独孤辰:“王兄在王府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今日终于舍得出府了?” “皇上做了那么多荒唐之事,不就是想要本王出府么?”眸色微冷的睇了眼宝座上的独孤江,独孤辰双手背负身后,冷凝着大殿之中的一派纸醉金迷,他轻嗤一声,将视线落在大殿之中,几名暴露的美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忘情蛊 51 他的眸光,冷冽如刀。 在他的注视下,几名女子皆都忍不住轻颤娇躯,战战兢兢的跪落在地:“妾身参见岳王殿下!” 按理说,皇上的女人,是不必与王爷行礼的。 但独孤辰在这岳国皇宫,却是个例外! 低眉扫过眼前跪了一地的美儿,看着她们身上仅有的,少的可怜的薄纱,独孤辰瞳眸危险眯起。微抬手,勾起其中一名美人的秀气的下颔,他双眸如电,清冷出声道:“怎么?现在不走,等着本王留下你们的命么?” 闻言,众美人皆都一惊,旋即纷纷出声,逃也似的退出了大殿。 只独孤江怀中的美人想要离开,却被他死死禁锢,动弹不得分毫! “王兄那么凶作甚?可怜了朕的这些美人儿!”独孤辰自龙座上起身,缓步朝着独孤辰所站立之处走去。“朕好久都没跟王兄痛饮过了,今日既是王兄出府,你我兄弟二人痛饮一番如何?” “皇上!” 眸色阴沉如水,独孤辰眼看着自己的皇弟一步步朝着自己含笑而来,却一点想要笑的意思都没有。俊美无俦的脸上,脸色着实难看的厉害,他凝眉看着独孤江:“三国峰会时,岳、楚、离三国方才订立了联盟之约,何以此刻才短短几月,皇上便又向离国边境调集重兵?” 袁修月的那封信,可是可经过独孤江之手的。 是以此刻,独孤江早已料到自己的王兄,是为此事而来。 但是此刻听了独孤辰的话,他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快,枉他费尽心机,想要让他重掌岳国江山,可他从来都无动于衷,只袁修月的一封书信,便能让他步出王府! 他和江山,在他心中难道还抵不过那个女人么? 念及此,独孤江心下微冷,与独孤辰凌然而立,他同样英挺的身姿,与兄长相差无几! “王兄不是不再过问朝政了么?此刻怎么地又开始关心起来?”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独孤江轻挑俊眉,声音随性低缓,却又不可一世:“王兄,你可是忘了,如今朕才是岳国的皇帝,兵权亦在朕手,朕想要往哪里调兵,便能往哪里调兵!” “皇上!” 视线紧盯着独孤江,独孤辰眸色阴晴不定:“三国盟约,是为兄一手促成,以十年为期,如今一年不到,你便向离国增兵,你可是想将我岳国陷于背信弃义之地么?” “背信弃义?” 薄削而邪肆的唇角,有些不屑的轻轻勾起,独孤江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向独孤辰:“曾几何时,朕的王兄,可以为了天下,为了我岳国,背负那全天下最狠毒的罪名,可现在呢?现在的你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每日窝在那岳王府中,一连几月不问政事,如今更是亲自入宫与朕兴师问罪!” 闻言,独孤辰看着独孤江的眸色,又是一暗:“皇上觉得,为兄如此,是为了她么?” “难道不是么?” 抬眸反问一句,独孤江深深的,凝望着独孤辰隐晦的瞳眸,哂然一笑,他缓缓踱步宝座前,复又落座,端起一盏美酒,轻轻嗅着:“当初在巍山之上,王兄不也为了她,一再牵绊朕的脚步,让朕痛失贤妃么?” 闻言,独孤辰眸光轻闪,却是讪然一笑:“你不是一直都相信为兄的么?” “是相信!” 将手中杯盏握的极紧,独孤江冷笑连连:“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王兄在护我,佑我,王兄也一直都是朕最亲之人,所以……当时在稷山之上,朕一直都在告诉自己,对于袁修月劫走影子一事,你并不知情,但事实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迎着独孤江飒然抬起的眸,独孤辰的笑,仍旧淡淡的,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王兄……” 复又低眸,凝望着杯盏中因自己的动作,而轻轻荡起的涟漪,独孤江素来俊美阴鹜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苦笑:“那个女人,是我第一个动心之人……” 闻言,独孤辰心下微动。 之余这一点,他早已料到。 只是…… 静窒片刻,他眸色微深:“那影子,是离国的影卫,心性刚烈,既是她不愿,你纵然留她在身边,也只是为自己埋下祸根而已!” “天下之大,朕还没见过,朕降服不了的烈女!王兄为何不该朕机会试试呢?”蓦地抬眸,迎上独孤辰微黯的眸子,独孤江冷然声道:“就如现在……三国盟约之所以会现于世间,完全是早前离楚两国联盟,对我南岳不利,但如今大势所趋,我岳国兵强马壮,而离国正是内乱之际,如今我若对离国发兵,纵然楚国援离,届时大战若起,鹿死谁手都还不一定呢!” 语落,他缓缓抬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后低眉看着玉座旁尚不曾离开的美人…… “皇上……” 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独孤辰俊脸阴沉无比。 眸色蓦地一沉,他转身对身后的雷洛吩咐道:“传本王命令,将离境大军悉数撤回!” 闻言,雷洛面色一变,有些为难的看了眼高位上的独孤江。 “怎么?雷洛现在只听从皇上的命令么?”独孤辰双眸微微眯起,见雷洛仍旧低头不语,他的唇角边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冷哼一声,他再次转身,看向高坐上独孤江,他不禁冷笑着出声:“皇上,你如此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本王出府重掌南岳朝政么?” 闻言,正在深吻着身下美人的独孤江,身子一僵:“王兄既知朕心意,便顺了朕的心思,只要你执掌江山,兵符便可尽归你手,如此……可好?” “不好!” 独孤辰薄唇轻抿,冷冽一笑:“你以为没有兵符,本王便调遣不动岳国军队么?”语落之时,沉眸瞥了眼身前的雷洛,独孤辰用力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即便他没有兵符在手,南岳的兵马,却仍会以他马首是瞻! 他有这个自信! 盯着独孤辰拂袖而去的身影,雷洛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不知何时,宝座上的娇吟声早已停下。 “皇上……” 雷洛抬起头来,看着上位上一脸慵懒的靠坐在宝座上的独孤江,不无担心的问道:“皇上,王爷此刻离宫,势必会去军中,皇上可要下旨……” “你以为,朕下了旨,王兄就调动不了我南岳的兵马么?” 他太了解自己的王兄了,是以此刻他如此反应,他一点都不觉奇怪! 雷洛面色一窘迫,刚要恭身退出大殿,却听独孤江在他身后轻声说道:“雷洛,此刻该你上场了!” 闻言,雷洛身形一震! 唇角邪肆一勾,独孤江的声音中几乎温度全无:“你此刻便去告诉皇兄,那离后中了忘情蛊毒,命不久矣了!” “皇上!” 他声音低哑道:“若王爷知道了,属下只怕他会……” “他会倒好了!朕就怕他不会!” 独孤江斜睇了眼怔在殿中的雷洛,不禁冷冷出声:“你再不去,王兄就该出宫了!” 闻言,雷洛心下一凛,连忙旋步追了出去。 待雷洛一走,独孤江的眸子蓦地一沉。 雷洛追上独孤辰的时候,他已然出了皇宫,且策马直奔城外,不用想也知他这是要前往军营之中,命南岳军队自边境撤回。 “王爷!” 虽南岳气候湿润,四季如春,但腊月里的夜风,却仍旧让人觉得寒凉刺骨,于夜色之中驭马狂追,雷洛扯着嗓子高喊着独孤辰,想要让他停下马来。 但,不管他如何疾呼,前方的独孤辰,身形好似如风一般,一直不曾停下。 见状,雷洛心思微转,再次出声喊道:“王爷,离后有难!” 果然,在他这句话喊出口后,前方的独孤辰蓦地一勒马绳,迫的马儿前蹄离地,嘶鸣一声之后才停了下来。 眼看着独孤辰停下马来,雷洛不禁苦笑了笑。 暗道这袁修月果真是独孤辰的克星,他轻夹马肚,驾马行至独孤辰身前。 “离后有何难?”星眸微眯,凝着眼前的雷洛,独孤辰冷声问道。 “王爷!” 借着月色,深看独孤辰一眼,雷洛微喘着自马背上翻身而下,在独孤辰马前跪下身来。“皇上让属下告诉王爷,那离后中了忘情蛊毒……如今只怕命不久矣!” “你说什么?” 对于独孤辰来说,这世上已然很少有事能让他的心境有太大的变化。 但此刻,雷洛的话,对他而言,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心下狂跳不止,他隐于黑夜中的俊美容颜,神情变幻不定,许久之后,他方紧咬着牙关问道:“是皇上下的毒?” 忘情蛊毒,深藏南岳皇宫,一般人根本碰不得,也不敢碰! “……是” 在静默片刻之后,雷洛终是轻点了点头。 “该死!” 见他点头,独孤辰面色眉宇一皱,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再次快速重返京城……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忘情蛊 52 …… 夜风凛冽,犹如利刃一般,拂过独孤辰俊美无俦的脸庞。 但即便再冷,却阻拦不住他策马狂奔的速度! 不停的挥舞着马鞭,他的心中,于顷刻之间,思绪万千! 忘情蛊毒! 他居然对她用了忘情蛊毒! 记得当初,在巍山之时,独孤江曾与他说过,要与袁修月无忧之毒。 那时,他曾说过,药已出手,要不要追,全凭他自己。 那个时候,他便本应去追的。 但,事到最后,他心中终是升起了贪婪之意,他希望……希望袁修月真的服下无忧之毒。 如果那样,他便可以想办法将她带离离国,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听闻她所中之毒是忘情蛊毒,他便又开始自责起来。 若是,他真的能做到对她放手,或许,今日便不会是如此局面…… …… 雷洛与独孤辰再回大殿之时,大殿内已然恢复平静! 宝座上,独孤江虽身着外袍,却敞开前襟,在他脚下躺着的,便是方才那位美人,此时的她,花容犹在,双眸微睁,只可惜的是,再也无法发出一声欢吟。 因为,在她的脖颈上,一道恐怖的血痕横陈,她温热的鲜血,更是不停的自那血痕之中喷涌而出…… “你杀了她?” 独孤辰眉宇轻皱着,眸色深沉无比。 闻言,独孤江美玉般的面庞上,再次露出迷人的笑:“朕不喜欢女人乱叫,但她偏偏却一再犯忌!” “独孤江!” 冷喝一声,独孤辰快步上前,浑身上下皆都散发着肃杀之气。快步行至宝座钱,他蓦地伸手扯住独孤辰的襟口,用力将他送宝座上拉起:“你……” “怎么?” 淡淡笑着,任兄长提起,独孤江低眉瞥了眼伏尸脚下的美人,讪讪笑道:“一向杀人如麻的王兄也怒了么?” 听到独孤江的话,独孤辰本就已然燃炽的怒火,瞬间达到顶点。 紧攥着独孤江的襟口,他语气森冷道:“我杀人,是杀可恨之人,阻你帝路之人,为的是让你稳坐江山,却不像你,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如此狠手!” 从来,独孤辰都自认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 多年以来,在他手上的性命和血债,早已不计其数。 但是,即便如此,他却从未想过,让独孤江的手上,也沾满鲜血! 因为,恶人,有他一个就好! 而他,亦从来都未曾想过,自己一心扶植起来的皇弟,竟会是一位冷血无情的暴君! “王兄动怒了?!” 见独孤辰如此盛怒,独孤江眉心轻褶,低眉蔑视了眼地上早已绝了生机的女人,眸中厉光微闪:“是为了这个女人,还是为了离后?” 听着独孤江挑衅的话语,独孤辰心中怒火腾腾:“忘情蛊毒在我南岳,是禁忌之毒,你难道忘了?南岳皇室自古便又古训,不准后人动用此毒?” 闻言,独孤江不以为然的歪了歪头,俊美的容颜上,仍旧带着浅笑:“王兄你也说,那是古训了,如今在这南岳,朕是皇上,朕说了便算!” “你……” 抓着独孤江襟口的手,蓦地一提,独孤辰冷笑道:“你明知我对她有情,却对她用如此霸烈狠毒之毒……” “就是因为我知道王兄对她有情,才会对她如此用毒!”迎着独孤辰深邃如汪洋一般的瞳眸,独孤江眉宇轻拢,语气淡淡道:“其实皇兄想要得到她的心,一直都在,如若不然,你早知我差人与她下毒之时,便会将无忧之毒追回!” 闻言,独孤辰眸光闪烁。 薄削的唇瓣,轻轻一勾,他自嘲一笑。 但一笑敛去,他的眸子,再次变得冰冷无情:“你那时与我说的,是无忧之毒!” “王兄,你忘了有句话叫做兵不厌诈!”低眉看着独孤辰紧攥着自己襟口的双手,独孤江阴恻恻的笑着:“她袁修月,屡次对我不敬,还抢走了我最爱的女人,给了她的大哥,若我只给她无忧之毒,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你……”凝着他精光闪闪的瞳眸,独孤辰瞳眸微眯,心中于瞬间恍然。 “好啊!今日我算看出来了!”冷笑着点了点头,独孤辰语气冰冷如霜一般:“你如此费尽心机,不就是一心不想当这个皇上么?” 闻言,被说中了心事的独孤江,不禁面色微变。 虽独孤江的面色只是微变,但对独孤辰来说,便已然足够,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原来真是如此!” 知自己的心思,再也瞒不过独孤辰,独孤江轻皱眉宇,欣然一叹道:“这岳国的天下,是你一日一日壮大起来,如今这帝王之位,自然也该由你来坐!” “是么?” 独孤辰淡淡冷笑着,松开独孤江的襟口,伸手一下下的替他将褶皱了的襟衣舒展妥贴:“既是你如此大度,心甘情愿禅位于我,今日我便成全你!” 闻言,独孤江瞳眸骤然紧缩“王兄当真?” 瞥见他微深的眸光,独孤辰哂然一笑:“自然当真!从现在开始,你在我眼中便不再是皇上了!” 睇着他嘴角的那抹哂笑,独孤江心下一突。 心生暗道一声不好,他微抬起手,刚要隔开独孤辰的手,却见独孤辰唇角轻勾,方才放开的双手,倏地再次握紧他的襟口,而后手腕蓦地用力,竟生生的将他从宝座上甩了下去! “呃……” 重重的摔落在地,独孤江只觉背脊生疼,忍不住闷哼一声! “皇上!” 面色惊变,雷洛上前一步。 独孤江是谁?! 那是他们南岳的皇帝,何曾被人打过? 此刻见他挨打被摔,雷洛心神俱颤,上前一步,蹲身扶起一脸痛楚的独孤江,他抬眸看向上方神情阴冷的独孤辰,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对皇上,他是忠! 对岳王,他是敬! 此刻,他虽然站在他们两人之间,但若要他为保护皇上,而对独孤辰下手,他……做不到! “雷洛,你让开!” 被独孤辰狠狠摔在地上,独孤江浑身痛的像是要散架,冷冽抬眸,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雷洛,他眸色微冷,命雷洛让开! “皇上?!” 低眉看着独孤江,雷洛眉宇紧皱,心中仿佛天人交战一般。 见他如此,瞥见他眼底的纠结之意,独孤江不禁轻勾薄唇。 “别人若如此打我,他便该死,但王兄为父,做父亲的打儿子,天经地义不是?”似是开玩笑一般,对雷洛讪讪然一笑,独孤江就着他手臂的力量从地上爬起,伸手揉着自己摔痛的后背,他眸色微深,看向高位上的独孤辰,脸上却透着浅笑:“从小到大,王兄一直都将我保护对极好!不管何时都不曾与我动过手!”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眸色低敛,冷凝着独孤江脸上的笑容,独孤辰声音低沉如冰:“但今日的你,你该打!” 说话间,他快步步下台阶,再次来到独孤江面前,双手冷然背负,他未曾出手,只蓦地抬起一脚,直接踢在独孤江的肚子上! “呃——” 噗的一声,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独孤江眼前一黑,以单膝跪地,才勉强止住身形。 “皇上!” 又是一声惊呼,雷洛终是抬头望向独孤辰:“王爷,他是皇上啊,您最亲最亲的皇弟啊!” 看着独孤江吃痛隐忍的样子,独孤辰心下微疼。 微微皱眉,他紧咬牙关,沉声训斥道:“为臣者,我可暴虐,可冷血,可无情,可做那天下最恶之人,但你为君,却不可嗜血,不可阴柔,不可忘却天下大稷!” “好一个四可三不可!” 哈哈一笑,轻啐口中淤血,独孤江笑看着独孤辰:“王兄本是可成大事之人,过去之所以心狠手辣,全是为了守护我,如今我自己便是你口中那四可之人,王兄何不做一做那三不可之人?” “哼!” 冷嗤一声,独孤辰的脸色瞬间阴冷至极,紧咬着他,他哑声说道:“江,当初是你在母后刀下救了我,为了你……为兄做什么人都无所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动我心里的那个人,你只知她中了那忘情蛊毒,便不能再想起离灏凌,但……你可曾想过,眼看着她受那锥心之痛,我的心里只会比她更痛!” 闻言,独孤江心头微怔! 眸华微抬,见独孤辰面色瞬间沉至冰点,他不禁轻声笑道:“其实袁修月中了忘情蛊毒,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无忧之毒,只是让她忘了过去,但忘了过去的她,仍旧可以留在离灏凌身边,只忘情蛊毒不同……只要她中了忘情,今生今世,她若想不死,便只能是王兄的女人!” “你还真是为为兄着想!” 只要一想到袁修月将来要受到苦,独孤辰恨不得掐死自己的兄弟。 但,他不能!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忘情蛊 53 微扬起眸,他眸色阴鹜的对雷洛吩咐道:“与皇上传太医吧!” 语落,不堪独孤江,他抬步便要向外! 见他要走,独孤江眉头一皱,忍住口中腥甜,他连忙出声唤道:“王兄,你不是要成全我么?” 轻轻转身,独孤辰的唇角,闪过一抹轻微的冷笑:“若你不与她下那忘情蛊毒,王兄我说不定会成全你,但如今你与为兄送了如此大的一份厚礼,足够为兄用一辈子去消耗,我又如何能成全你?” 闻言,独孤江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捏紧,而后猛地一缩。 面色终是微变,他上前一步,轻启薄唇张口欲言。 “皇上!” 并未等独孤江出声,独孤辰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眸色微深,他的瞳眸之中,有独孤江从未见过的一种情绪,“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守护你,但是以后不会了,因为……拜你所赐,我有了更需要自己守护的人!” 闻言,独孤江心头一窒! 皱眉伸手,抚上独孤江的肩膀,独孤辰唇角轻勾,眸中光华凛冽:“我深知你的性格,不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若是日后她再遭厄运,你我兄弟今生必定死生不复相见!” 说完话,独孤辰眸色一敛,转身大步向外。 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独孤辰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融入夜色之中,独孤江不禁自嘲一笑! 他百般算计,却忘了自己算计的,是从来最会算计别人之人。 以至于弄巧成拙,直至今日这般地步! “皇上!” 见独孤辰面色悲怆的踉跄后退一步,雷洛眉头紧皱着扶着他的后背,“属下去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 抬头瞥了雷洛一眼,独孤江轻抚着胸口,沉声吩咐道:“王兄现在离宫,一定马不停蹄的赶往离国,你且速速跟了去,保他一路周全!” “那……” 雷洛一心想要追随独孤辰,此刻听独孤江如此言语,他不禁心弦微动。 但即便如此,在眼前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面前,他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朕无碍!王兄对我,能下多重的手?” 对雷洛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去追独孤辰,独孤江转身向上,回到宝座前坐定。 见状,雷洛不再多言,对独孤江轻轻恭身后,便转身离开大殿。 在雷洛离开之后,大内总管连生自殿外而入。 微抬眸,见独孤江面色晦暗的坐于宝座上,又瞥了眼伏尸于他脚下的美人,连生不禁面色丕变:“皇上?您这是……” “莫要多问,与朕传太医!” 腹中吃痛,独孤江低眉敛目,对连生轻声吩咐道。 “奴才遵旨!” 急忙应声,连生快步退出大殿。 待连生离开,独孤江身形一震,随即前倾,而后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腥甜之物。 哂然一笑,他凝着眼前的那抹殷红,不禁苦笑道:“王兄这次,对我下手还真是够狠!” —— 果然如独孤江所料,独孤辰回到王府后,便遣散了大厅里的众人,并吩咐管家备马,准备连夜上路赶往离都。 就在他回房收拾细软之时,雷洛便也抵达了岳王府。 听管家说,独孤辰正在收拾细软,他便独自一人,候在王府前庭之中,静等着独孤辰出来。 夜色,已深。 在皎洁的月光下,整座仿佛,都浸染在一片银白之中。 自巍山归来之后,毁了容的袁明月,便在王府里充当一名使唤丫头,而独孤辰则再不曾临幸过她! 这于她而言,是不幸,却也是幸! 远远的,见雷洛站在前庭之中。 她将手中刚刚从大殿撤出的酒菜搁在角落里,有些局促的轻抚了抚发髻,又略整身上的粗布罗裙,这才缓步上前。 “雷大人!” 在雷洛身后站定,她对雷洛轻福了福身。 闻言转身,雷洛自月色中回眸。 借着月光,瞥见袁明月尚完好无损的右侧脸庞,他微皱了皱眉,轻应一声,便随口轻问道:“明月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 见多了独孤辰过去折磨袁明月的情景,再看袁明月现在的下场,雷洛对她倒是并无太多反感,只觉她有些可怜! “撤过宴席便能歇了!” 声音轻柔,袁明月轻勾红唇:“雷大人这么晚了,怎会还在王府之中?” 闻言,雷洛轻道:“王爷要去离国,我有护送任务!” “离国?” 瞳眸微缩,袁明月顿时黛眉紧蹙:“王爷要去离国么?” “嗯……” 虚应一声,见独孤辰自长廊而来,雷洛忙抬步从袁明月身边走过,朝独孤辰恭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皇上命属下随王爷同往离都!” 雷洛的到来,独孤辰一点都不觉意外。 并未多问什么,他只清扫雷洛一眼,便从管家手中牵了马匹,头也不回牵着马向外走去。 从始至终,独孤辰都不曾看过袁明月一眼。 此刻,见他要走,袁明月紧咬了下唇瓣,忙几步上前:“王爷请留步!” 闻声,独孤辰脚步微顿。 微眯星眸,他侧身向后,看向袁明月。 “王爷!” 对独孤辰,袁明月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此刻间隔数月,再次面对他,袁明月的声音仍旧忍不住发颤,紧咬银牙,她壮着胆子对独孤辰面前跪下身来:“王爷,奴婢自幼生长在离都,从未离开过那里,如今一别数月,奴婢着实想家,想要回去见见自己的亲人……奴婢……奴婢求王爷带奴婢同行!” 她的母亲,如今下落不明。 若找不到她,她死不瞑目! 听了袁明月的话,独孤辰眸光微冷。 视线微转,他冷睇着一边的雷洛:“是你告诉她的?” “呃……” 在独孤辰的微冷的视线中,雷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头埋的极低。 见雷洛如此,独孤辰不禁冷嗤一声! 眸色不悦的看着袁明月,他笑的哂然:“袁明月,你该知道的,本王一直都很讨厌你!” 闻言,袁明月心下微凉! 忍不住伏下身来,她颤声求道:“王爷,奴婢的母亲,如今失落京外,生死未卜,奴婢身为女儿,一定要找到她……” “看不出,你竟还是个孝女!” 唇角边的冷笑,越发寒凉,独孤辰轻跳俊眉:“如今你既是求本王,本王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一个本王非要带你的理由,若是你说的能让本王心动,本王便带你回去!” 闻言,袁明月身形微颤,整个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紧咬朱唇思忖片刻,她心思急转,“奴婢可以在路上照顾王爷的起居……” 不等袁明月把话说完,独孤辰眸色一深,转身便牵着马往外走。 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袁明月心下一窒,瞬间便泪湿了眼角。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若此次不能回去,今生今世她怕都回不去了! 念及此,她急忙起身,快步追上独孤辰,噗通一声跪下身来,心下暗急,想到独孤辰对袁修月的情,袁明月终是随口扯道:“王爷,再过不了多久,便是月儿的生辰了,过去的时候,月儿每次生辰,奴婢总会与她煮上一碗长寿面,今年奴婢也想……” “雷洛,给她一匹马,若她半路落下,便任她自生自灭!”不曾回头,只如是冷冰冰吩咐一声,独孤辰翻身上马,猛地夹紧马肚,策马向前…… 此刻,他的人,虽然还在这南岳王府。 但心,却早已去了离国。 他不知,袁修月如今到底近况如何,但却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一定要让她活,不惜一切代价…… —— 离国。 自虞申死后,虞秀致的兄长虞坤在阜都被擒,并着以投入离国大牢,等候来年秋后处决! 自此,以钟文德带领的国军,常驻阜都,与安氏叛军,初成对峙之势! 数日以来,京城之中,禁军大肆搜捕,势将虞家余孽一网打尽,但凡朝中众臣,稍微与虞家有些牵连着,个个惊慌不已,深怕遭受池鱼之殃! 近日来,后宫之中,一切安定如昔。 腊月过半,年关将近! 这一日,停了数日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夜溪宫,寝殿之中。 袁修月懒懒的倚靠在寝殿的贵妃榻上,看窗外落雪纷纷。 视线所及,是一片华白,她眸色微缓,思绪飘出脑外。 今年,她还可以看到血,却不知来日,可还机会…… 初入寝殿,见袁修月正对着窗外的落雪怔怔出神,赫连棠微蹙了蹙眉头,抬步缓缓上前,“皇后娘娘在想什么,神情竟是如此恬然!” 闻声,袁修月蓦地回神。 轻抬眸华,对赫连棠浅浅一笑,她挑眉说道:“我在想,冬天将半,春天离得还会远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忘情蛊 54 “娘娘!” 袁修月的话,若放在平时说,赫连棠只会淡淡一笑,但是今日,他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眸色微微一黯,她转头看向身后:“王太医,请进吧!” “是!” 自殿外应声,王太医背着药箱抬步而入。 抬起头来,见袁修月正蹙眉看向自己,他轻轻一笑,恭身施礼:“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王太医还请免礼!” 对王太医微微抬手,袁修月轻声笑道:“有劳王太医了,这么年纪了,还得冒着风雪来与本宫谈心!” 闻言,王太医淡淡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迎着王太医淡笑的眸,袁修月脸上笑意更深。 “你们都退下吧!” 将寝殿内的宫人悉数遣退,袁修月转头看向汀兰:“前几日里,皇上不是寻了些极好的雪莲么?你去与本宫熬些雪莲粥来!” “皇后娘娘……” 抬眸看了赫连棠和王太医一眼,汀兰略显踌躇,一时并未动作:“娘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上次袁修月与赫连棠独处,让她在殿外守着。 今日多了一个王太医,她却又要让她去熬粥,她总觉得主子似是有事在瞒着她! 见汀兰如此,袁修月不禁挑眉笑道:“你整日跟在本宫身边寸步不离的伺候,本宫哪里不舒服,你也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啊!本宫并无大碍,倒是嘴馋的很,你快些去熬了,本宫也好解了嘴馋!” “呃……” 微顿了顿,汀兰终是点了点头:“那奴婢现在就去!” 笑看汀兰出了寝殿,袁修月转头看向赫连棠,对她抬了抬手腕道:“可还要与我把脉么?” “让王太医来吧!” 微微转身,赫连棠看着王太医放下药箱,不禁抬手示意她与袁修月把脉。 “是!” 轻点了点头,王太医缓步上前。 须臾,待诊过脉后,王太医眉头微皱,眸中闪现迟疑的看向袁修月:“老夫逾越,还请皇后娘娘挽起衣袖,容老夫瞧瞧那血弧!” 闻言,袁修月轻颦了颦眉心。 眸华微垂,她抬手将自己的衣袖挽至肘部,静等王太医查看。 袁修月的藕臂,白皙光洁,真是这抹白色,将她肘部的那条红色血弧,衬托的越发妖艳。 待看到那抹妖艳的红,王太医不禁瞳眸微缩! “老夫逾越了,还请娘娘恕罪!”眉头紧皱着,盯着那道血弧瞧了片刻,他终是伸手按在其上。 因他手指的碰触,那道艳色瞬间消散。 但,只他手指刚刚离开,它便再次浮现。 眉头紧皱的不能再紧,王太医心中思绪复杂,终是起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只锋利的小刀,他再次来到袁修月身前坐定,并转身对赫连棠苦笑道:“这里也没个使唤的丫头,还请贤王妃屈尊掌灯!” 闻言,赫连棠黛眉紧拧! 不曾依言行事,她有些狐疑的盯着王太医手里的那把道:“王太医这是要对娘娘动刀?” “不是动刀,而是要放血!” 行至寝殿角落,将角灯端了来,王太医轻叹一声,将灯递到赫连棠手里! 闻王太医所言,袁修月不禁心头一颤。 轻抚着肚子,自贵妃榻上坐起身来,她略显急切的问道:“王太医可医治忘情之毒?” “皇后娘娘!” 抬眸对上袁修月满是希冀的眸子,王太医苦涩一笑:“忘情之毒,乃是蛊毒之中最霸道的一种,只制蛊之人,方知有无解法,娘娘有所不知,老夫家门秘传,乃是那忘情散,此物与这忘情,一正一邪,多少有些相似之处,正因如此,老夫才知这忘情蛊毒初时该如何缓解,所幸娘娘中毒时日尚短,尚可延命!” 闻言,袁修月眸色闪亮! 唇角缓缓一勾,她苦笑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可以延命就好……” 如此,便好! 见袁修月如此,王太医面色凝重的无奈一叹! 将手中锋刀交由赫连棠热烫,他从药箱里取出麻醉散恭身递给袁修月:“皇后娘娘……” 低眉敛目,看着王太医手里的麻醉散,袁修月不禁苦笑! 仔细说来,她还真是命苦的可以。 记得当初,被独孤辰下毒之时,王太医在她腿上动刀,便因毒势发展过快,没有时间让她服下麻醉散止痛! 但是今日……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苦笑连连:“这东西,对孩子有害而无益,本宫不用!” 早已料到她会如此,王太医对于袁修月的拒绝,并不意外。 不曾作声,他将麻醉散重新放回药箱。伸手接过赫连棠手里烧到通红的小刀,他略一凝眉,便按住了袁修月的手腕。不曾立即下刀,他抬眸看向袁修月:“皇后娘娘?” 迎着他的眸,袁修月紧拧黛眉,却不曾将头转向一边:“王太医,请吧!”她要看着,王太医如何为她放血,缓解她心头之毒! 得了袁修月的同意,王太医不再犹豫。 只抬手顺着她手臂上的那道雪线,一划而过! 剧痛袭来,即便袁修月早有心里准备,却仍旧忍不住轻颤了颤身子! 眼看着自那血线之中,汩汩露出的黑血,她轻抿了抿唇,刚要出声发问,却听姬恒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驾到——” 姬恒的一声皇上驾到,让寝殿里的三人,皆都神情俱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嫂!” 仓惶抬眸,袁修月看向身前的赫连棠,只转手之间,她便已然将手里的巾帕,塞到了赫连棠手中。 聪慧如赫连棠,自然明了袁修月的用意。 不曾有丝毫犹豫,她蓦地抬手,以最快的速度将袁修月手臂上的伤口紧紧绑住,随即将她的衣袖放下。 只是片刻,离灏凌便已然到了寝殿门前,而此时王太医已然将毒血和锋刀收起,正端着一本旧的没了扉页的药典,与袁修月细细讲解。 似是因听到了脚步声,王太医抬头向外,见离灏凌昂扬而入,他急忙起身,对离灏凌恭身行礼:“老夫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与王太医一般,赫连棠也淡笑着与离灏凌福身一礼。 “皇嫂免礼,王太医也起来吧!”轻笑着看了两人一眼,离灏凌视线微转,眸光温柔的看向不曾起身行礼,仍旧斜靠在贵妃榻上的袁修月。 见她面色微白,他不禁浓眉紧皱:“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不舒服么?” 闻言,赫连棠眸色微变,但袁修月确实淡笑依然。 “皇上莫要看到王太医和皇嫂在,就觉得我哪里不舒服,我只不过是闲着无聊,请他们过来与我一起探讨医药典籍的!”轻轻抬手,任离灏凌牵着自己的手坐在身边,袁修月唇角轻勾着浅笑出声:“话说回来,我这阵子,除了吃便是睡,总不见太阳,脸色自然算不得好!倒是皇上,平日里日理万机,忙的不可开交,眼下这时辰,怎的有空暇来我这里?” “听皇后这话,是在埋怨朕怠慢你啊!”眸色温柔似水,离灏凌对袁修月毫不吝啬的展颜一笑,伸手轻刮她的琼鼻。 伸手拂掉他的大手,袁修月以小嘴朝着边上的两个大活人努了努! 见状,离灏凌轻轻挑眉,旋即微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赫连棠和王太医。 迎着他的视线,赫连棠轻笑了笑,伸手扯动王太医的白须:“老头儿,人家现在夫妻恩爱,你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走!走!走!” 被赫连棠扯疼了胡须,王太医一连说了三个走,随即轻笑着收了医书,对离灏凌恭身拱手:“皇上,老夫这就告退了!” 闻言,离灏凌淡淡一笑,轻点了点头。 须臾,待赫连棠和王太医离去,寝殿里便只剩下袁修月和离灏凌两人。 左右看了看,不见汀兰的影子,他不禁出声问道:“汀兰丫头呢?” “我嘴馋的紧!” 轻声回他一句,袁修月把玩着他的修长的手指:“她去熬粥了!” “你啊!”低眉敛目,凝着袁修月的侧脸,离灏凌宠溺一笑,伸出双臂自身后将袁修月拥入怀中,他那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抚过她滚圆的肚子:“小家伙今天乖不乖?” “乖!” 唇角微翘,袁修月微仰着头,瞥了离灏凌一眼之后,她伸手覆在他的大手上,轻笑出声:“年关将近,如今他已然七个月了,医书上记载的是,这时候的孩子,动的最是厉害,过了这个月份,便会老实些了。” 闻言,离灏凌不禁莞尔一笑! 以下颔微硬的胡茬,轻轻磨蹭袁修月的额头,他反握住她的手,轻晃着戏谑道:“长大了,这里便再容不下他了!” “皇上说的是!”手臂上的伤口,因离灏凌无意轻晃的动作不停袭上心头,袁修月暗暗咬了咬牙,不曾呼痛,她唇角微翘着轻叹一声,随即将他的手拉住,自他怀中起身,抬眸望入他深邃的瞳眸:“眼下才巳时刚过,皇上今日怎会这么闲?”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忘情蛊 55 “自然是想你了!” 淡淡而幸福的笑浮上唇角,离灏凌薄唇轻抿,俯身轻吻袁修月的唇:“如今虞家的势力,已然瓦解殆尽,我心头除去一大患,心情自然轻松。” “恭喜皇上除去心头大患!” 仰头凝着离灏凌脸上的幸福笑靥,袁修月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是片刻之后,感觉到心中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刺痛,她便又于瞬间将笑容敛去。 “月儿?” 感觉到袁修月的异样,离灏凌眸色微变,蓦地伸手握住她的双臂,他刚想问她怎么了,却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不由控制的轻颤了下。 心头一颤,他握着她手臂的手略微松动了下。 “皇上!” 紧咬了下唇,袁修月抬眸看向离灏凌,迎着他明暗不定的双眼,她伸手握住他握着自己手臂的大手,竭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一些:“孩子月份大了,难免会有心悸的症状,我没事的。” “是么?” 眸色微深,离灏凌淡淡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轻扯了扯唇角,他扶着她躺回贵妃榻上,“待会儿让皇嫂与你开两剂补药可好?” “我自己懂医,自己便能开了方子,何苦要劳累皇嫂!”轻勾了勾唇,死拉硬拽的让离灏凌躺在自己身边,袁修月小鸟依人的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叹道:“寻常百姓的女儿生养,总有母亲会左右相陪,但我生母离世已久,母后这阵子身子也不爽快……” 闻言,离灏凌微微一笑,道:“我道月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从不曾想,你竟然会害怕生孩子!” “皇上!” 娇嗔着看来离灏凌一眼,袁修月瘪着小嘴:“生孩子会很痛!” 以唇瓣轻轻扫过袁修月的唇,离灏凌对她宠溺一笑:“如今虞家已平,便只剩下安氏一族,待安氏一族尘埃落定,我必每日陪伴在你身侧!”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暖! 有离萧然在,安氏一族尘埃落定的日子,还能远么? 如是,轻叹一声,她轻蹙眉头,低声问道:“南岳那边如今情形如何?” “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声音清冷的回了袁修月一句,离灏凌轻吻她的发,闻着那早已取代了薰衣草香味的药香,他轻声说道:“阿煦已然往楚岳边境调遣精兵,有他的牵制,南岳的军队一定会有所顾忌,莫说他们本就不想动,如今即便是想动,也要掂量掂量时事才可!” “那就好!” 暗暗的,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袁修月辗转侧身,偎依在离灏凌怀中,轻声呢喃:“皇上,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会儿!” 闻言,离灏凌低眉凝视着她比之方才,白的有些不正常的脸色,如深潭一般的眸底,波光阵阵,并未多问什么,他气息微的在她耳边轻道:“睡吧,我陪着你!” “嗯……” 唇角轻勾了勾,袁修月始终不曾抬眸。 此刻,因为手臂上的伤口,她心慌意乱,总有种虚脱的感觉,她想,她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 袁修月的这一觉,睡的极沉。 看着她沉睡的模样,离灏凌眸深邃,却一直保持着她睡时的姿势,不曾动过一动,他只为可以让她睡的更加香甜一些。 午时许,姬恒命人在偏厅摆了午膳,而汀兰也将袁修月想喝的莲宝粥熬好了端了上来。 迷迷糊糊间,小憩片刻的离灏凌终是转醒。 微皱着眉头,看了眼恭身候在榻前的姬恒和汀兰,他声音微哑的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午时刚过,该是用午膳时辰了!”姬恒闻言,忙恭身回道。 闻言,离灏凌轻挑了挑眉。 微垂眸华,感觉到袁修月均匀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胸口,他的唇角处,不禁荡起一抹迷人的笑弧。 轻轻的,抚过她的发髻,他凑近她的耳边轻唤:“小懒猫,不能再睡懒觉了,该起来了!” “……” 一语落后,袁修月仍旧闭眸颔首,好像根本不曾听到他的轻唤一般。 见状,离灏凌俊朗的眉,不禁轻轻一挑。 满是宠溺的视线,自袁修月的微白的俏脸上轻轻扫过,见她睡的正熟,他轻勾了勾唇,将视线停落在她露在锦被外面的手臂。 眉头,蓦地一拧。 想到早前她不太自然的反应,他紧拧着眉头,将自己修长的手指,缓缓探入她的宽松的袖摆。 袁修月的皮肤很好。 柔嫩滑润,让离灏凌一时间爱不释手! 指尖向上,一路滑至袁修月的肘部,当他的手指,碰触到紧箍在袁修月肘部的巾帕时,不禁神情一怔! 须臾,将手指收回,他微微抬手,却见自己原本白皙的指尖上,竟然沾染上一丝殷红之色。 “月儿?” 心下暗自抽痛,离灏凌蓦地倒抽一口凉气。 蓦地伸手,将袁修月的袖摆挽起,看着她手臂上的白中泛红的巾帕,他心神一颤。 “嘶!” 瞥见袁修月肘部染了血色的巾帕,汀兰亦是心头一惊,抬手掩住自己微张的檀口。 抬眸瞥了眼汀兰震惊的神情,离灏凌只从她的反应,便知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眉宇紧皱着,他低头忙轻晃袁修月的肩膀:“月儿,你醒醒!” “……” 如方才一般,袁修月仍旧双眸闭合,一直不曾有所反应。 “皇后娘娘!”顾不得离灏凌在场,汀兰快步上前,轻唤着袁修月,在唤了两声之后,见她仍旧没有转醒之势,汀兰不禁心神俱慌的伸手晃动着袁修月的肩膀。 但,不管她如何晃动,袁修月好似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仍旧紧闭着双眼, “姬恒,速传皇嫂!传王太医!”虽心中心急如焚,却仍旧沉声对姬恒吩咐一声,离灏凌径自抱起袁修月,一路行至龙榻前,将她小心翼翼地置于龙榻上。 “月儿!” 又一次轻唤袁修月,却仍旧未曾将她唤醒,离灏凌只觉自己的心,瞬间便让人揪起,坐身榻前,他深凝袁修月一眼,伸手开始解着她手臂上的巾帕。 他的动作,很急。 急到,他虽一直都在解着巾帕上的结,却总是颤抖着手,无法将之解开! “皇上,让奴婢来吧!” 兀自伸手,接替离灏凌的动作,汀兰很快便将袁修月手臂上的巾帕解开了。 待片刻之后,巾帕撤去,看到袁修月手臂上,那道妖艳红线相合的伤口,汀兰和离灏凌的脸色皆都登时一变! “皇上!” 俏脸之上,尽是震惊之色,汀兰凝着袁修月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颤抖着声音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闻言,离灏凌不禁哂然一笑! “你整日在她身边贴身伺候都不知她是怎么了,朕又岂会知道?”语气不善的回了汀兰一句,却不曾去看她一眼,离灏凌凝视着袁修月苍白的脸色,在他璀璨如星的双瞳之中,散发着幽幽之光。 静窒片刻,他动作僵滞的伸手扯过汀兰手里的帕子,重新盖住袁修月的伤口,面色阴沉冰冷:“待皇嫂和王太医来了,便知道月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闻言,汀兰眸中泪光闪动,抬眸看了眼离灏凌,见他面色寒冷如冰,她紧咬了唇,却不敢再多言一句! …… 时候不长,赫连棠便跟王太医脚步匆匆的重返寝殿。 甫一入殿,见离灏凌面色阴沉的坐在龙榻前,两人顾不得行礼,便快步行至榻前,仔细查探袁修月的状况。 拢起衣袖,与袁修月认真把脉,静窒片刻后,王太医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皇后,她怎么样了?” 冷眼看着王太医为袁修月诊脉,离灏凌眸光冷冽如刀,直勾勾的落在王太医脸上。“她因何睡下之后,便如何也唤不醒?” “皇上可放心,娘娘只是失血过多,血虚所致,暂时并无大碍!” 抬头看了眼离灏凌,不曾樱其眸锋,王太医便转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袁修月身上,伸手解开她手臂上的巾帕,他自药箱里取了止血药,与她敷上后,便去了纱布重新包扎好。 “皇上!” 凝视着离灏凌阴郁深沉的面容,赫连棠心下略微迟疑,却终是出口说道:“请皇上移驾大殿,臣妾有事要禀报皇上!” 闻言,离灏凌面色再次转冷。 抬眸望向赫连棠,他神色冷凝:“即便皇嫂不禀报,朕也会与你问个明白!” “皇上请!” 赫连棠苦笑了笑,让出路来,对离灏凌做引臂之姿。 微垂眸,凝向袁修月已然渐显苍白的脸色,离灏凌站起身来,快步向外直往大殿而去。 行至大殿,离灏凌神情冷清的走到龙椅前坐下。 轻轻垂眸,凝望着殿前的赫连棠,他眸色微深,却并未发问。 赫连棠自然知道,离灏凌这是在等她开口。 是以,在沉寂片刻之中,她不无苦涩道:“皇上,皇后娘娘现在之所以如此,全因她中了剧毒,而这种毒,是南疆蛊毒,中了这种蛊毒之人,但凡想起自己心爱之人,便会心痛难忍,而毒发时的那种剧痛,足以让中毒之人,不敢去想,不敢去爱,渐渐忘了爱的感觉,直到几个月后开始嗜睡,最终萎靡不振而亡,此毒名曰……忘情!” 第二百七十六章 忘情蛊 56 闻言,离灏凌心下蓦地一沉! “忘情蛊毒……” 赫连棠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无情的插在了他的心口,在这一刻……离灏凌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缓缓重复着赫连棠的话。瞳眸微眯,他冷冷睇着赫连棠:“皇后在这夜溪宫中,与朕同饮同膳,何以朕无碍,她却中了蛊毒?” 这阵子,他一直都将袁修月保护的很好。 除了忘忧之毒一事,便再未曾出国一丝纰漏,何以此刻她却还是中了蛊毒。 “皇上!” 郑重出声,赫连棠无奈叹道:“娘娘中毒,在前往稷山之前!” 闻言,离灏凌面色瞬间变幻莫测! 此事,他一定要查个明白!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他的月儿,身中忘情蛊毒之事! 可她,却瞒着他! 静默许久,他的神情并无太大变化,但薄唇中吐出的话语,却如斯冰凉:“皇嫂既知皇后中毒,又因何不早早禀报于朕,你可知道,朕心中方才之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臣妾自然知道!但臣妾之所以隐瞒皇上,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赫连棠的声音极淡,神情亦有些冷:“皇上不想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隐瞒皇上自己中毒一事么?” 闻言,离灏凌瞳眸微缩。 心下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告诉自己不要问,但到底他还是将唇角冷冷勾起,轻轻出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此毒无解!” 淡淡抬眸,终是与离灏凌的视线在空中相交,赫连棠自嘲一笑,拧眉叹道:“枉我自称手下无死人,碰到这种毒,却也无可奈何!” “皇嫂!” 既是赫连棠如此,便可见他是真的解不了忘情蛊毒,意识到这一点,离灏凌置于腿上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眸色瞬间一沉他微启薄唇,半晌儿之后,方才声音暗哑的问道:“皇嫂,这忘情蛊毒,果真无解么?!” 嘴上,虽是如此问着。 但离灏凌的心,却无比痛心。 赫连棠说,忘情是南疆之毒,但她却不知,当年在楚国时,他经常会与赫连煦的母后闲谈。 在那个时候,他曾不知一次听闻楚国太后说过。 可惜她并非生在南岳皇室,如果她是南岳的皇后,她便能用南岳皇室的不传蛊毒,让楚皇可以饱受忘情之痛,忘了他心中的那个女人,与她死生不得相离! 而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不传蛊毒,便是——忘情! 那时,楚国端木太后所言,他言犹在耳。 若他猜的没错。 忘情蛊毒应该有解。 只是,这个解法,却会便宜了那种蛊之人! “皇上!” 迎着离灏凌晦暗的双眼,赫连棠紧皱了下眉头,轻叹一声道:“此毒真的无解!” 袁修月曾说过,如今天下大定,离国内乱未平,和岳国不宜再起战事。 是以,方才她将忘情蛊毒的出处,说成了南疆,而撇去了南岳,如此便也是顺了袁修月的心思! 不过,独孤辰那边,她还是会想办法。 她就不信,他会舍得袁修月活活疼死! 定定的,看着看着殿下神情淡然的赫连棠,离灏凌即便知道她有所隐瞒,却不曾将事情挑明! 因为他知道,这是袁修月所希望的。 而如此,却也是对如今大势,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此一来,便可怜她…… 想到中了忘情蛊毒之后,袁修月所经受的苦痛,他的整颗心,似是在滴血一般的痛着! 紧咬唇瓣,他蓦地起身,抬步便向外走去。 “皇上要去哪儿!” 急忙出声,唤住离灏凌的脚步,赫连棠不禁上前一步。 “皇嫂,所谓忘情之毒,不是越跟自己心爱之人相处,便会疼的越厉害么?” “可是……” 黛眉紧紧皱起,赫连棠苦笑着叹道:“皇上觉得,皇后娘娘见不到你,便真的不会想你,不会觉得心痛了么?” 闻言,离灏凌不禁身形一滞! 微顿了片刻,他终是淡淡出声:“今日之事,朕只当不知,待会儿你与汀兰交代下去,待月儿醒了,就道是朕有要事在身,先去御书房了!” 既是,她想要瞒他,他便顺了她的心意! “是!” 微微颔首,看着离灏凌离开,赫连棠紧皱着眉心。 御书房,设在夜溪宫内。 可此刻,他却向外走,直入漫天大雪之中。 远远的,凝望着离灏凌俊逸挺拔的背影,赫连棠不禁为他心疼。 曾几何时,她看着离灏凌为司徒珍惜而伤。 亦是她,看着他与袁修月之间,从无情到有情,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但是此刻,她心中却一片哀凉! 因为,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有情而不能相守! 如今,袁修月和离灏凌,他们一个中毒,却不想让另一个人知道,一个知道了,却又要假装不知,他们如此相爱,才该是比那忘情更重的情殇之痛! —— 大殿外,鹅毛般的雪花,不停的簌簌飘落。 今日的雪,下的比往日要大。 即便在北国,这样大的雪,却也是少见的。 “今年的雪,下的真大!” 低声轻喃着,离灏凌微扬着头,任那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自己的俊脸之上,他眸色晦暗,眼中不见焦距,只倒映着漫天的飞雪,和那无边无际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皇上!” 一声轻唤,姬恒撑着伞挡在离灏凌头顶,声音满是忧虑:“外面天冷雪大,您还是回去了吧,莫要冻伤了龙体!” 闻言,离灏凌微转过身,抬头看向身后的姬恒:“朕有那么娇弱么?” 他记忆中的姬恒,一直是白白净净的,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脸上也早已布满了皱纹。 眸光上下闪动,凝着眼前从离国到楚国,又从楚国返回离国,一直都不离不弃,守在自己身边的姬恒,离灏凌的唇角,淡淡一勾,眸中透出几分伤感之意。 “皇上?!” 窥见离灏凌眼底的那抹伤感,姬恒一时无措:“您怎么了?” “姬恒!” 轻唤姬恒一声,离灏凌晦涩一叹:“朕今日才发现,你的头发竟然都白了!” 闻言,姬恒神情微怔了怔! 片刻回神,他轻笑了笑道:“这人,哪里有不老的?不过奴才觉得自己身子骨还好,还能多伺候皇上几年!” 听了姬恒的话,离灏凌不禁心怀感叹! 满是感慨的轻扶姬恒的肩膀,他弯唇一笑,抬步向前走去。 急忙几步跟上,姬恒用手里的油纸伞,与离灏凌挡着风雪:“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你先回去吧,朕想自己在宫里走走!”” 说着话,十分自然的接过姬恒手里的伞,离灏凌笑了笑,便再次抬步,踩着脚下积雪,一步一个脚印,缓步向前。 看着离灏凌远去,姬恒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方才,在大殿内侧,离灏凌和赫连棠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没有发现离灏凌情绪的变化,但却身为奴才,不知该如何出言相劝。 眼看着,前方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于漫天风雪中渐行渐远,他对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吩咐一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伞,便远远跟着离灏凌。 于他而言,离灏凌是主子,更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从小到大,他除了某些特殊的时候,从来都紧随离灏凌身后,今日亦是如此! ……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瑟瑟。 福宁宫中,香烟袅袅,温暖怡人。 离灏凌抵达福宁宫的时候,钟太后刚刚用过午膳,正在与碧秋一起对弈。 听殿外传来的一声唱报声,再见离灏凌自己撑着雨伞一路进了大殿,钟太后微怔了怔,旋即心中大喜,忙伸手搭在碧秋腕上,自暖榻上站起身来。 天知道,往日里若离灏凌没有要事,是不会到福宁宫走动的。 而此刻,他竟一个人撑伞而来。 这着实让她觉得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微抬眸,迎着钟太后慈爱的笑颜,离灏凌恭身拱手:“儿子参见母后!” “免礼!” 伸手拉过离灏凌的手,略微觉得有些凉,钟太后不停的替他揉搓着。 “母后,儿子不冷!” 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离灏凌抬眸看向钟太后:“母后可用过午膳了么?” “都这个时辰了,哀家自然用过午膳了!”并未去过多在意离灏凌将手抽离的动作,钟太后改而抬手弹去他身上的落雪:“皇上这个时辰过来,可用过午膳了?” “用过了!” 即便未曾用膳,却仍是淡笑着点了点头,离灏凌随着钟太后一路向里,终至暖榻前落座。 抬起头来,见钟太后正笑看着自己,他亦轻笑了笑道:“这几日里,一直忙于国事,儿子不曾到福宁宫与母后请安,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便也就过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忘情蛊 57 微抬手,接过碧秋递来的热茶,钟太后将茶盏递到离灏凌手中,“哀家知你为国事操劳,不必一定过来请安!” 闻言,离灏凌淡笑了笑。 眉头微锁,他抬眸看向钟太后:“儿子有一事想要问过母后!” “嗯?!” 精心描绘的柳眉微微轻挑,钟太后轻笑着问道:“皇帝尽管问来!” “是!” 微微颔首,离灏凌略微思索,而后轻声说道:“过去儿子在楚国之时,曾听端木太后所言,道是这天下有一种蛊毒,名曰忘情……母后和楚国的端木太后,同出一门,不知可有听闻?” 听离灏凌提起忘情,钟太后的神情蓦地一变! 见钟太后面色遽变,离灏凌忙轻声追问道:“母后知道这忘情蛊毒,是么?” “哀家……” 眸色微闪,钟太后怔然回神,迎着离灏凌的灼热的视线,她轻蹙眉头,沉下脸色:“皇上此时问哀家关于忘情蛊毒之时,可是在前朝听闻了当年之事?” 闻言,离灏凌心头一震:“母后的意思是……当年离楚两国大战,便是因这忘情蛊毒而起?” 那一场战乱,因离国而起,也以离国送他到楚国为人质而终。 他一直以为,过去自己的父皇之所以会发动那场战争,只是因为与楚国的利益冲突,却从不曾想,那场改变了他人生的战争,竟也与忘情蛊毒有关!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皇帝……” 眸光左右闪躲,就是不与离灏凌灼灼的视线相交,钟太后轻抚额头,叹声说道:“哀家忽然头疼的厉害,想要歇一歇……” 见状,离灏凌心中,顿时疑虑重重。 但看着钟太后靠在暖榻上闭目不言的样子,他却并未继续追问,只淡淡出声道:“既是母后不舒服,儿子便先行告退了。” 待离灏凌一走,钟太后的眸子便再次睁开。 迎上碧秋略带担忧的眸子,她紧皱着眉头,蓦地一拍桌子:“给哀家去查,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又在皇上耳根儿底下又提了当年之事!” 闻言,碧秋神情一窒,忙垂首恭身:“奴婢谨遵太后懿旨!” —— 离开福宁宫后,离灏凌的心绪纷纷扰扰,总是无法恢复平静。 想到当年之战,又看到自己生母方才的反应,他心中不禁又开始怀疑起来。 想来,他的生母该是知道这忘情蛊毒的。 且,此毒还与当年一战,有着莫大的干系。 可是,如今他的母后表明了不想提及当年之事, 不过,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觉得,此事之中必有蹊跷,但既是他母后不说,他便也不好多加逼问。 不过无妨,为了能够救自己心爱之人,即便使尽一切手段,他也会让当年之事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回到夜溪宫后,离灏凌先行回了御书房。 初入御书房,见赫连棠正与离灏远面色凝重的说着什么,离灏凌轻蹙了蹙眉,尚不等姬恒出声,便兀自出声问道:“皇嫂此刻在此,莫不是皇后已然转醒?” 闻言,赫连棠自座位上起身。 连带着,她身边的离灏远也跟着站起身来,而后神情复杂的看向离灏凌。 “王兄不必如此眼神看我!”不用猜也知赫连棠定然将袁修月中毒一事告知了离灏远,不过此刻他心中虽痛,却并未表现出来! 因为在亲人面前表现自己痛,只回让自己的亲人跟着痛! “皇上!” 缓步上前,凝视着离灏凌俊美无俦的容颜,离灏远轻叹一声道:“揭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朕要救她!”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法去解了袁修月体内的忘情蛊毒,但他却在心中立誓,自己一定要救她! 无论如何! 一定! 他不会去想如果袁修月的毒无解会怎么样! 因为,他绝对不容那个如果发生。 否则,他会倾尽毕生之力,将南岳夷为平地! 听了离灏凌的话,离灏远一阵沉默。眸中痛惜之色隐之不去,他轻轻一叹:“为兄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闻言,离灏凌眸华抬起。 看着自己的大哥,他不羁一笑:“王兄这阵子便多多操劳国事吧,朕今日想带着皇后出去走走!日后也想多陪陪她!”既是,袁修月不想让他知道他中毒一事,那他便装作不知,依她所愿好好的陪在她和孩子身边! “好!” 沉声应声,离灏远对离灏凌轻道:“国事为兄自会处置,你如今便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多谢王兄了!” 唇角淡淡一勾,想要却又懒得去伪装,离灏凌对赫连棠微微颔首,而后旋步转身,快步离开御书房…… …… 寝殿之中,温香暖玉,饭菜飘香。 离灏凌进殿之时,袁修月才刚醒没多久,正在偏厅里用膳。 微抬起头,见离灏凌自进入寝殿,直往偏厅而来,她嘴角微弯着,扶着桌子自座位上站起身来,含笑看着他:“皇上忙完了么?” 依着离灏凌的吩咐,在她醒来之后,汀兰便说离灏凌早已去了御书房。 是以,离灏凌叫她不醒,并已然知她中了忘情蛊毒一事,袁修月并不知情! “嗯!” 轻嗯一声,上前揽着袁修月的肩头扶着她重新坐下身来,离灏凌低眉看了眼膳桌上的精美菜肴,顿觉饥肠辘辘:“哇,好香啊!” 语落,他的肚子,十分不合时宜的咕噜噜一阵轻响。 闻声,袁修月眉头微皱,顿时忍俊不禁! 取了公筷,赶忙与他布了菜,她嗔怪着笑道:“皇上定是忙着国事,又错过了午膳的时辰,今日这声音我听了倒也罢了,若是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离国闹饥荒呢,连皇上都挨饿了!” 闻言,离灏凌洒然一笑。 拿起筷子,低头吃了一口菜,他故意以冷冰冰的声音哼道:“谁敢说,朕诛他九族!” 听他这话,袁修月嘴角轻抽了抽! 复又与他夹了一箸美味,袁修月唇角轻勾道:“暴君!” “好啊,你胆敢说朕暴君!”俊美的脸,倏地一沉,离灏凌抬手将面前的一盘水晶小笼包摆在袁修月面前:“朕罚你吃十个包子!” 闻言,不只袁修月笑了,连她身后的汀兰也跟着笑了出来。 轻抬眼睑,凝视着袁修月灿烂的笑靥,离灏凌轻声催促道:“好了,赶紧用膳,过后我带你出宫去踏雪!” “真的?” 眸色铖亮,袁修月有些不置信的看着离灏凌,但是片刻之后,她便有些踌躇的蹙眉说道:“如今外面正下着大雪,我身子不方便,若万一摔了……” 闻言,离灏凌不觉好笑:“月儿,你觉得我是那么无用之人,会舍得自己的妻儿摔了么?” “不会!” 盈盈一笑,却尽量让自己不去感觉眼前的幸福,袁修月轻抚大肚,却仍是不可抑制的心痛起来。 微抬眸,看着唇角轻勾,却垂眸不语的样子,离灏凌的眸色微微黯然。 知她此刻,一定会心疼,却又在不知将来为何的前提下,想要给她自己所能给的全部幸福,他的心里……同样不好受! —— 用过午膳后,已然时近未时。 窗外的雪,虽小了些,却仍旧簌簌落下,丝毫不见停势! 汀兰正要伺候袁修月穿上大氅,离灏凌信步上前,将大氅自汀兰手中扯了去,转身便姬恒取来一件雪色轻裘。 这件轻裘质地特别,除去质地柔软以外,竟还触之发暖,待袁修月穿上之后,便觉这轻裘是件难得的御寒至宝,竟然暖和的不得了。 轻轻抬手,将轻裘上的雪帽与袁修月戴好,离灏凌抄起她的小手,轻勾薄唇道:“走吧,娘子!” “好!” 微微点头,袁修月嫣然一笑,随他款款步出寝殿。 夜溪宫外,姬恒早已备好了一辆样式讲究的马车。 见离灏凌牵着袁修月出来,姬恒连忙掌着伞,与二人挡去落雪,伺候两人登上马车。 马车启动,于风雪中一路向南,终至驶出宫门,缓缓行走于一片苍茫之色的京城大道上。 马车很暖,一看便知出来时离灏凌费了不少心思。 于马车之中,懒懒的窝在离灏凌温暖的怀抱之中,袁修月轻撩车帘,凝望窗外雪景。 因为落雪,天寒地冻,大街上是稀稀疏疏有几个行人,并不似往日繁华。 缓缓闭眼,袁修月深吸口气,而后满足喟叹道:“这宫外的空气,就是比宫里新鲜!”, 闻言,离灏凌不禁双眸含笑。 轻吻她的发鬓,他轻笑着叹道:“记得以前,你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皇宫,那时的你,为的便是这难得的新鲜空气吧?!” 将自己的身子,又往离灏凌怀中靠了靠,袁修月轻笑了笑,轻挑黛眉,她叹然说道:“最主意的问题,是那个时候的皇上,面目可憎,对我极其刻薄,所以我才总想着要离开皇宫!”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忘情蛊 58 “那现在呢?” 声音低低的,醇醇的,离灏凌在袁修月耳边轻轻喃道:“如今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舍得离开我么?” 闻言,袁修月原就勾起的唇角,不禁再次上扬。 自离灏凌怀中起身,她转身搂住他的脖颈,扬眉吻上他轻勾却微凉的唇!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一吻,便是她给他的回答。 因袁修月突如其来的吻,离灏凌身形微僵! 心下微窒了窒,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吸吮她的唇瓣,并抵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与她的丁香小舌,缠绵不休! 一吻终落,他们二人皆已气喘吁吁。 深深的,凝望着袁修月因方才深吻,而红扑扑的面颊,离灏凌心意一动,忍不住俯身轻吻她的脸颊! “呵呵……” 因他的轻吻,而觉得痒痒的,袁修月的口中,忍不住逸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听着她悦耳的笑声,看着她如红苹果一般的笑靥,离灏凌眸色微暖,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其中,有苦涩,有酸涩,有无奈,但更多的,却是眼下的的丝丝甜蜜! 就在此时,马车骤停,姬恒的声音十分突兀的在车外响起:“皇上!” “何事?” 眉宇紧皱着,面色微露恼意,离灏凌语气不善的哼声问道:“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他要去的地方,在京城以外。 这会儿子工夫,根本不可能抵达! “皇上!” 吱呀一声,将车门打开,姬恒撩起门外的棉帘,面色凝重的对离灏凌道:“是岳王!” 闻言,离灏凌眸色蓦地一沉,而袁修月则是心下一惊! 独孤辰此刻怎么会在离国?! 心中暗自思忖着,她抬起手来,撩起车前的棉帘。 车帘打开后,车外的寒风夹杂着雪花,顿时铺面而来。 因迎面而来的雪,而微眯瞳眸。 定睛看着不远处挡在马车前的三匹骏马,她视线上移,直直望入独孤辰那一汪深邃微寒的瞳眸之中…… 果然……是他! 自得知袁修月中了忘情蛊毒之后,独孤辰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是于今日抵达离都。 任何人都无法体会,他一路上那种既担心,又心疼的忐忑感觉。 他怕,他怕自己赶到之时,袁修月已然毒发,正生不如死! 他怕见到她憔悴的模样。 但是此刻,远远的,瞥见袁修月隐于马车之中的那双黑亮幽深的瞳眸,他心弦微松,终于将自己的高悬的一颗心放下,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 不远处的她,眸色淡然清澈,并不似他想像中的那般虚弱。 如此,便表明她还好。 而他,来的也不晚! 大雪纷飞中,独孤辰如玉一般的俊颜,绝逸出尘。 凝着他看向自己时,那微动却又如释重负的双眼,袁修月唇角轻勾了勾。 如她所料一般! 那忘情蛊毒,该是与他无关才是。 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在两国暗战之时,如此贸然的赶来离都! 如是,在心中暗暗一叹,她视线微转,看向独孤辰身边的袁明月。 但,在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袁明月眸色一闪,竟生生的将头撇向了另一边。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心中一阵怅然! 她们姐妹,如今已然到相见却有装作不识的地步了么? “岳王!” 深凝着脸,离灏凌的声音微冷,却低沉醇厚,伸手将袁修月轻轻撩起的棉帘放下,隔断袁修月和独孤辰之间的视线,他微转过头,对马车外的独孤辰,清冷问道:“如今岳国对我离国大兵压境,你此刻出现在我离都,就不怕自己有来无回么?” 既是,赫连棠此刻瞒下袁修月中毒一事与南岳有关,他从了她的心思,顺水推舟便是。 是以此刻,再见独孤辰,他与他提及的便只有离岳两国边境之事。 即便眼下他再如何想要上前质问独孤辰关于袁修月身上所中的忘情蛊毒一事,却仍要顾及袁修月,要顾及两国之间的关系! 因他霸道的动作,袁修月微微皱眉。 瞥见她皱眉的模样,离灏凌眉宇一皱,抬手便抚上了她的眉心。 马车外,听闻离灏凌不善友好的话语,独孤辰并未露出一丝不悦! 对方如此态度,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轻舒口气,独孤辰呼出的热气,随着飞雪,重新拂向自己的俊脸。薄唇淡淡一扯之间,他轻笑一声,郎朗出声道:“本王今日敢来,便表明本王已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即便离地想要本王有来无回,只怕也是不行的。” 闻言,离灏凌眸色蓦地一冷! 微微垂眸,他哂然冷笑:“既是岳王来前便如此深思熟虑,那本皇就问你一问,今次你来我离国,到底所为何事?” 闻言,独孤辰并未立即出声。 他只视线微转,看向离灏凌身侧那遮挡住袁修月的棉帘,这才轻轻说道:“本王今次来此,便是要与离帝商议两国边境之事!” “好!” 不是没注意到独孤辰的视线,却不想坏了今日陪袁修月游玩赏雪的雅兴,离灏凌轻道一声好,便对姬恒吩咐道:“差人先将岳王带进宫去,依出使之礼,下榻星月阁,待朕和皇后返宫之中,另行召见!” 闻言,袁修月黛眉微蹙。 而马车外,姬恒已然恭身领旨,并指派了一名跟班的太监,快步行至独孤辰马前,对独孤辰轻恭了恭身子,低声轻道:“岳王殿下一路颠簸,必然身心疲惫,请岳王先行下榻!” “有劳姬总管了!” 淡淡的,瞥了眼马车里的离灏凌,独孤辰轻扯了扯唇角,轻勒马绳,将前路让开。 虽然,他迫切的想要见到袁修月。 想要与她说说话! 但是此刻,真的还不是时候! 有他在前,她身后的雷洛和袁明月自然马首是瞻! 见状,离灏凌眸色微深,并未多说什么,他手臂下滑,将棉帘放了下来。 须臾,姬恒关好了车门,马车再次启动向前。 深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独孤辰双眸微敛,心中思绪飞转。 依他皇弟的说法,如今袁修月命不久矣! 可此刻她与离灏凌在一起,却并未表现出一丝虚弱之态…… 心思微转,以己之心,去揣度袁修月的心思。 他本就微深的眸子,不禁蓦地又是一沉! “岳王殿下?” 在他身边,负责引路的太监唤了三次,却仍不见独孤辰回声,便只得一脸为难的看向边上的雷洛。 接收到太监求救的目光,雷洛微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独孤辰:“我们先进离宫吧!” “王爷!” 仍旧懒懒的倚靠在离灏凌的温暖的怀中,袁修月心中思虑重重,久久不曾出声。 淡淡回眸,独孤辰睇了眼身边的袁明月,不禁冷笑着叹道:“你妹妹方才就在马车里,她既是看见了你,你却为何不上前与她相见,你可莫要忘了,本王是因何带你来离国的?” 闻言,袁明月身形微颤。 “王……王爷!” 心思飞转,她颤手抚上自己受伤的脸,然后颤声说道:“奴婢方才想着,自己的脸毁了,不知若妹妹问起,该如何解释!” 听她此言,独孤辰瞳眸微缩:“你是想说,因为本王毁了你的脸,你是为了本王好,所以你才不敢去见她?” “不是?” 急忙摇头,不敢去迎霜独孤辰冰冷的眼神,袁明月垂眸轻道:“奴婢的脸,是自己不小心划到的,与王爷无关!” “你最好记住自己此刻说的话!” 冷冷一哂,独孤辰轻夹马肚,率先前行。 见状,雷洛急忙跟上,而袁明月则是既惊又惧,微转过头,又深深的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忘了一眼,她便也跟了上去…… —— 马车顺着大街一路向南,直至南城门,而后穿城而出,于一片苍茫之中继续向南。 马车里,袁修月并未去关心马车到底要去哪儿,而是眉头微锁着,偎依在离灏凌怀中,久久不曾出声。 静默许久,见她一直不语,离灏凌眉宇轻皱了皱。又过了片刻,仍旧不见她出声说话,他不禁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弯唇笑问:“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我在想明月!” 淡淡抬眸,迎向离灏凌深邃温暖的双眼,袁修月苦涩一笑,有些伤感的缓缓叹道:“记得五年以前,我刚从云阳回府,那个时候姐姐对我倒也还不错,但如今我与她,经历那么多的事情,却已然姐妹陌路!” 闻言,离灏凌轻抿唇角,将拥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这世上的事,总是世事难料,谁也不知将来会是如何,过去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如今再见你,她自然会心虚!” “可我……” 袁修月想说,对于时日无多的自己而言,亲情毫无疑问是难能可贵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忘情蛊 59 虽然,过去袁明月曾不止一次的害过她,但她此刻却真的想要去原谅她,不过这句原谅,当着离灏凌的面,她却无法说出。 因为,她袁修月从来睚眦必报,不是那虚怀若谷之人。 此刻,若她忽然大度了,倒也有些不像她了。 除非,是她快要死了! 轻轻的,暗暗一叹,将自己的心事,悉数化作一声叹息,袁修月轻轻抬手,再次撩起窗帘,望着窗外的落雪。 微凉的风,夹杂着洁白的雪,迎面吹拂着她的脸,那刺痛的感觉,让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还在跳动着,人,亦也还活着! 于她而言,如此便是好的。 …… 雪天路滑,出了京城之后,官道上行人寂寂。 袁修月和离灏凌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当姬恒自车外打开车门的那一刻,袁修月看着眼前被裹上一层银白的熟悉建筑,不禁红唇微弯,转头看向身边的离灏凌,眸中已然满是惊喜。 睇见她眸底的惊喜,离灏凌知自己带她来对了地方。 先行起身跳下马车,他转身握着她的手,扶袁修月出了马车,而后将她拦腰抱起。 见状,姬恒连忙取了大伞,撑在两人头顶。 低眉含笑,凝望着袁修月的笑靥,离灏凌微蹙眉心,温柔笑道:“我早前一直在想着,你到底喜欢什么,该带你去哪里游玩才好,不过想来想去,你除了宫里和安国侯府,便只在这里住过一年,那安国侯府如今封了,你去了也是徒增伤感,倒是这里有龙婆婆在,也许你会喜欢!” 闻离灏凌所言,袁修月的心底不禁缓缓淌过一道暖流。 抬头笑看前方的聚仙楼,她微翘了翘唇角,奖励似的轻啄离灏凌的薄唇,而后轻眨了眨眼,眸中波光流转:“我喜欢你,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闻言,离灏凌不禁轻哼一声,以一副你不诚实的表情看着她:“月儿,我一直都在宫里,可……你不是不喜欢皇宫么?” “讨厌,干嘛非要说实话……” 黛眉微微皱起,因离灏凌的话,袁修月不禁偷偷一笑。 见她如此,离灏凌不禁轻蹭了蹭她的俏鼻,冷冷哼道:“谁让你先虚情假意的!” “你……” 杏眼微瞪,袁修月作势便要抬起绣拳:“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何时虚情假意了?” 唇角轻轻一勾,离灏凌自脸上荡起一抹浅笑,而后轻声叹道:“你该说的是,有我在的地方,你也会努力学着喜欢才是!”语落,不再继续逗弄袁修月,离灏凌抱着她抬步向前,直入前方的聚仙楼。 聚仙楼中,龙婆早已接到了袁修月要来的消息。 是以,离灏凌抱着她进门的时候,聚仙楼大厅之内,早已清客,只龙婆和自己的贴身嬷嬷,还有几个跑腿的下人,并无客人随意走动。 甫一入楼,瞥见龙婆含笑的双眼,袁修月面色一赧,随即轻提双腿:“放我下来!” “慢些!” 轻声叮嘱一声,将袁修月放下,离灏凌扶着她一路向里。 眸华轻抬,他对龙婆轻恭了恭身:“见过婆婆!” 而袁修月,则没他们讲究,径直便上前搀着龙婆的胳膊轻晃着,嗫声嗫气的撒娇道:“婆婆,这阵子我身怀有孕出了宫,也不见你进宫去看看我,我可想你了!” 闻言,龙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慈爱一笑,她轻轻在袁修月眉间点了点:“你只道你自己身怀有孕出不了宫,怎就不说我老婆子前阵子病入膏肓,差点一命呜呼?” “婆婆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小鬼儿勾了去!”轻扬笑脸,笑的跟花儿一样,袁修月唇角勾起,眉眼弯弯,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婆婆积善积福,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就你嘴甜!” 轻笑着揽了揽袁修月的肩头,龙婆深凝了眼她高高拢起的肚子,随即敛了笑,视线自她肩头越过,看向离灏凌:“依着皇上吩咐,我老婆子已然差人将丫头平日所住的药园打扫干净,并燃了炭炉,在屋里各个角落搁了火盆!” 闻言,袁修月面色微微讶然。 他这是要让她在这里小住么?! 心中想到这个可能,她微转过身,刚要去问离灏凌,却却见他对龙婆轻声笑道:“给婆婆添麻烦了!” “算不得麻烦!” 笑的将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龙婆一脸欢喜道:“月儿丫头一走数月,如今既是要回来小住,正好也能陪陪我这老婆子!有你们在,我老婆子也好不那么无聊啊!” 闻言,离灏凌淡淡一笑。 …… 冬日的药园,本就萧索,加之有大雪覆盖,药园之中,已不见袁修月离开时那郁郁葱葱的药草,只寒风簌簌,诉说着冬的寒凉。 抱着袁修月初进药园,想到自己当初一路寻着袁修月到了这里,却被她易容骗过了,离灏凌不禁冷笑而又暗气的翻起旧账来:“我记得当初,你就蹲在这里鼓捣药草,为了避开我,你竟然用自己受伤的腿蹦来蹦去!” 想到那个时候,袁修月可能是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再想到她当时所忍受伤痛,离灏凌的俊脸,不禁蓦地一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感觉自己头顶,瞬间有冷风嗖嗖而过,袁修月微蹙娥眉,抬眸看向此刻正怀抱着自己的男人。 凝着他面色阴沉,满脸都写着不爽两字的俊脸,她不禁苦笑着仰头看着他:“楚皇,岳皇,还有你,就你小心眼,我知道你爱与人清算,竟不成想你竟如此爱翻旧账!” 闻言,离灏凌不禁眉宇紧紧皱起。 她竟然敢说他小气! 见他眉头紧皱的看着自己,袁修月轻笑了笑,丝毫不惧的抬手抚上他的眉心:“过去是我错了,夫君你大人大量,就莫要与我这小女子多做计较了!” “你还小女子?” 轻轻嗤笑一声,离灏凌对袁修月的话不置可否,抱着她抬步迈入脚下的门槛儿。 袁修月过去所住的房间,是里外套间结构,中间以亭门隔开,样式十分考究。 甫一进入寝室,闻着室内那久违的药香,袁修月轻笑着行至拉着离灏凌行至一边的药架前,指着上面方方正正的药箱像是卖宝一样,轻笑着说道:“这些药草,有我过去在这里种的,也有婆婆差人与我寻的,有很多世间罕见的宝药哦!” 闻言,离灏凌眸色温润的笑了笑。 他的视线,轻轻扫过眼前一味又一味的药草,却在心中苦涩暗叹:这些药草,虽都是世间罕见的宝药,却解不了她身上的毒! 如此,才是最让他心疼的! …… 入夜,夜风寒凉。 窗外下了一整日的雪,终是渐露缓势。 用过晚膳之后,离灏凌便一直在跟袁修月对弈,且他每局都将子算的很准,局局都赢她半子。 要知道,当初在安国侯府时,离萧然可是让了袁修月三年棋的。 到了皇宫,她身为一国皇后,与她对弈之人,又岂敢赢她? 即便她与离灏凌和钟太后对弈时,也是该让的时候才让,并不是每次都输。 但是这一次不同。 自一连输给离灏凌三局半子之后,她彻底愤怒,直接一挥棋局,不跟他玩了! 是夜,夜,已深。 经过一日的折腾,袁修月在离灏凌的陪伴下,终于安安稳稳的睡下了。 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凝着她微弯唇角,甜甜入睡的模样,离灏凌不禁一时有些失神。 或许,在他的一生中,有惜儿那样的角色,在他的后宫之中,也有颜妃,韩妃和虞秀致那样的倾城美人。 但是此刻,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竟是那么的迷人! 思绪至此,他眸色微深的轻轻俯身,吻上她光裸的额头,而后轻掀锦被,起身下了床榻。 外厅里。 汀兰和姬恒一左一右,谁都不曾去歇着。 见离灏凌出来,他们二人或是恭身或是福身,却皆都十分有默契的谁也不曾出声。 视线轻轻扫过两人,离灏凌不曾作声,缓步行至屏风前取了轻裘,而后转身压低声量对汀兰吩咐道:“好好守着娘娘,朕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是……” 声音压的极低,汀兰微微颔首。 穿上轻裘,离灏凌便带着姬恒一路出了药园,踏着落雪,直往聚仙楼方向行去。 龙婆的居所,位于聚仙楼后院的东跨院。 离灏凌进入跨院之时,她才刚刚洗过脚,却尚不曾睡下。 听人说离灏凌在门外求见,她微顿了顿,神思微转,命人道了请。 须臾,离灏凌迈入进入屋内。 微抬眸,见龙婆正坐在暖榻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对她不曾有过一丝不敬,上前轻恭了恭身:“见过婆婆!” “嗯!” 轻点了头,龙婆笑看着离灏凌,眉头微蹙着,她从暖榻上起身,缓步行至桌前落座,微眯的双眼之中,略显浑浊:“皇上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章 忘情蛊 60 闻言,离灏凌抬头看了眼龙婆身边的嬷嬷。 循着他的视线,瞥了眼身边的嬷嬷,龙婆轻声笑道:“她跟了我老婆子几十年了!皇上不必担心什么!” “朕明白了!” 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离灏凌面色一正,轻声问道:“婆婆是母后和端木太后的义母,有些事情,她们知道的,婆婆也一定知道!” 闻言,龙婆老眉深皱道:“莫要与我老婆子说这些恭维话,皇上深夜至此,想要问什么,便直接问吧!” “是!” 轻点了点头,离灏凌面色一凝,紧盯着龙婆的双眼:“朕想问婆婆,关于忘情蛊毒的解法!” “什么?” 听离灏凌提到忘情蛊毒,龙婆眸光一厉,她身边的嬷嬷,更是脸色惊变! 在来时,离灏凌便一直想,赫连棠的医术,承袭自龙婆,而他的母后和端木太后,亦是龙婆的义女,这两位太后,一位曾经提及忘情蛊毒,一位则是提起忘情蛊毒而神情遽变,那么龙婆,便即便对这蛊毒不是了若指掌,却也该知之甚多! 此刻,见眼前两人如此反应,他便已然心中了然,自己今夜一定没有白来,而他也定然问对了人! 是以,他微皱着眉宇,沉声问道:“婆婆,那忘情蛊毒,并非无解之毒,是么?” 凝着离灏凌紧皱的眉宇,龙婆沉默许久,面色微微变了变:“皇上身边之人,谁中了这种毒?” 闻言,离灏凌苦笑了笑。 只他这一笑,龙婆面色丕变:“难道是月儿丫头?!” 能够让离灏凌露出苦笑模样的人,这世上如今也唯有袁修月了! “是!” 深黝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痛心之色,离灏凌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是她!” 得到离灏凌肯定的答案,龙婆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微抬眸华,凝视着桌前油灯上跳动的火焰许久,她眸色变了又变,终至最后归于寂灭,方才幽幽一叹道:“忘情蛊毒,无解!” 闻言,离灏凌心中顿时便是咯噔一下。 “婆婆!” 眸色晦暗深沉,他回想着方才龙婆的有些怪异的眼神,不禁自座位上起身,犹不死心的问道:“你一定知道解毒的办法是不是?” “皇上,老身方才便说过了……此毒无解!” 眸色微冷,却不见一丝情绪掺杂,龙婆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身边的嬷嬷:“送皇上出去!”语落,她捞起桌边的拐杖,转身向里,一步一步的向着里屋走去。 “婆婆!” 对于离灏凌来说,若龙婆给不了自己答案,他便只能再去找独孤辰,但方才龙婆的神情,明明便是应该知道些什么,却不想跟他明言! “皇上!” 见离灏凌要往里屋追去,嬷嬷蓦地抬手,挡住他的去路。 “嬷嬷,你让开!” 眉心紧皱着,离灏凌微一抬手,欲要将嬷嬷挡在自己身前的手拂去,却见嬷嬷手臂一转,便躲过他的手,重新挡在他身前。 见状,离灏凌不禁苦笑了笑。 龙婆年轻时武功高强,她身边之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但即便如此,她却仍旧挡不住他要救袁修月的心。 “皇上!” 转头看了眼已然进到里屋的龙婆,嬷嬷眸色微闪了闪,以只有离灏凌的声量说道:“若奴婢是皇上,此刻不会硬闯,只会到外面的风雪之中冻着……” 闻言,离灏凌心弦一颤! 微怔片刻后,他眸色震惊的看着眼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嬷嬷,而后轻拢眉头,不禁欣然一笑! 此时,嬷嬷既是如此说了。 那也就表示,龙婆是真的知道忘情蛊毒的解法! “多谢嬷嬷了!” 声音放缓,不似方才一般冷冰冰的,离灏凌难得对人说谢。 闻言,嬷嬷苦笑了笑:“等到主子将解毒的方法告诉皇上,皇上再决定要不要谢奴婢吧!” 语落之时,见离灏凌眉心轻拧,嬷嬷未曾多说什么,径自进了里屋。 …… 窗外,天空阴郁,才刚小了些的雪势,再次转急。 站在窗前,龙婆仰望窗外。 看着窗外如棉絮般不停落着的大雪,和那于风雪中凌然而立的身影,龙婆深深叹息一声,有些艰涩的闭上双眼。 “主子!” 看了眼窗外落得满身风雪的离灏凌,嬷嬷忍不住出声劝道:“皇上对皇后,情深意重,像极了先帝……” “嬷嬷!” 倏地睁开双眼,龙婆冷声对嬷嬷说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当真不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么?” 闻言,嬷嬷心下一惊! “奴婢知错了!” 深凝嬷嬷一眼,龙婆轻叹一声,转身看向窗外的正迎风雪而立的离灏凌,神情复杂多变! 夜,很深,很沉。 时间,在渐渐流逝。 一个时辰之后,迎着风雪站在院落里的离灏凌,已然冻僵了身子。 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旧在继续坚持着。 “皇上!” 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姬恒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褪下,披在离灏凌身上,急声劝道:“既是龙婆说没办法,您便先回去吧,皇后娘娘还在药园等着皇上呢!” “姬恒!” 风雪交加下极致的寒冷,冷的离灏凌的上牙不停的跟自己的下牙打架,紧皱了皱眉,他转头对姬恒颤声说道:“朕不冷,你先回去吧!” “皇上!” 一声皇上,唤的痛心疾首,看着离灏凌如此遭罪,姬恒眼中不禁老泪纵横! 将手里的油纸伞,抬手塞进离灏凌的手里,他踏着厚厚的积雪行至龙婆所在的屋子窗前,大声喊道:“龙婆婆,您是太后的义母,亦是先皇的恩人,奴才本该敬您,护您,但是眼下奴才却忍不住要多说一句,眼下皇上他已然在这大雪之中站了一个多时辰,若长此以往,他即便是铁人也会扛不住啊!” 姬恒语落,屋内静悄悄一片,原本掌着的灯,竟然也熄灭了。 见状,姬恒眸色一黯,转身看向离灏凌:“皇上,跟奴才回去吧!” 闻言,离灏凌苦涩的抿紧薄唇,咬牙坚持道:“朕今日得不到解毒之法,绝对不会回去!” 大雪纷飞中,转眼之间,又过了一个时辰。 就在离灏凌哆嗦着身子咬牙坚持之时,原本横横在他面前那道紧闭的门扉,终是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眸色微凉,他作势便要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腿脚,早已被冻僵,根本不停自己使唤,更无法成行。 自屋里走出之人,并非龙婆,而是她身边的贴身嬷嬷。 出得门外,嬷嬷以手撑伞,来到离灏凌面前,将一张便条递给了离灏凌,语气晦涩道:“主子说了,这解毒之法的利弊,已然悉数写明,待皇上看过,若还觉得可行,皇上大可等到皇后娘娘诞下皇嗣后,请贤王妃代为帮忙!” 闻言,离灏凌早已冻僵的手,微微蜷缩,将手里的便条攥的极紧。 轻颤着唇,他哑声对嬷嬷说道:“朕再次多谢嬷嬷!” “皇上不必谢奴婢!” 淡淡出声,嬷嬷笑的无奈而又苦涩:“主子不告诉皇上解毒之法,是为了皇上好,以天下大局为重,但奴婢只是一个普通人,目光短浅,只顾的跟皇后娘娘亲近,这才会与皇上想法子。” 其实,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做法,并不合适宜。 但是,过去一年之中,袁修月带给她主子的欢笑太多了,她舍不得她遭遇厄难! “嬷嬷?” 听了嬷嬷的话,眉头紧皱着,离灏凌抬手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便条,心中忽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主子知道皇上的身子此刻一定冻僵了,便吩咐奴婢请皇上暂时到西厢暖阁取暖,待身子好些,再回去皇后哪里!”如是,将龙婆的话一一转述,嬷嬷轻叹一声,对离灏凌轻福了福身,便又转身回屋。 —— 西厢暖阁中,炭火烧的正炙。 在冰天雪地里冻的久了,离灏凌甫一进入暖阁,便因暖阁中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而鼻子发痒,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皇上!” 姬恒见状,连忙行至一边,提了炭炉上的热水壶,与离灏凌倒了杯热水。 离灏凌忍不住轻抖了下身子,却并未去接姬恒递来的热水。 微垂眼睑,他快速打开自己手里的便条。 片刻之后,待他看过便条上的内容,不禁唇角轻勾,却是凄然一笑! 此刻,他才总算明白,方才嬷嬷所说的话,到底是何用意了。 凝着离灏凌凄然的笑容,姬恒心头狂跳,忙要凑近查看便条上的内容。 但,尚不等看清什么,离灏凌便倏地收手,将便条揉进自己的手掌之中,不容他再多看分毫。 “皇上!” “皇上!” 就在姬恒张口欲要相问之时,暗云略有些焦急的声音竟在门外响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忘情蛊 61 眉头蓦地一皱,离灏凌看了姬恒一眼。 姬恒会意,连忙上前将房门打开,并出声询问着风尘仆仆,一身寒凉的暗云:“暗云,你不是该在阜都么?此刻怎会这聚仙楼中!” “皇上!” 不曾回答姬恒的问题,暗云大步上前,径自推开姬恒尚未打开的半山房门,快步行至离灏凌面前。 因暗云的忽然而入,屋内的油灯极具晃动。 紧皱的眉宇,一直不曾舒展,离灏凌抬眸看了眼暗云。 “皇上!” 面色冷沉,暗云紧皱着眉头说道:“阜都有变!” 闻言,离灏凌看了他一眼,冷冷问道:“可是宁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是!” 暗云深凝着离灏凌,因连夜赶路而微红的脸色中,竟然透着一丝青灰之色:“属下离开阜都之时,宁王殿下与大元帅的密信便已然断了,不只如此,属下还听说,宁王殿下年后二月将在安氏一族的军营之中举行大婚!” 闻言,离灏凌的脸色冷然一变,却又极快便恢复原来的冷峻之色。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朕今日才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这下热闹了……”清冷一笑,伸手端起姬恒方才倒的热水,他浅啜一口,却不曾去分辨那水中暖意,便再次开口问道:“他要娶谁?” “他……” “婆婆——婆婆——” 暗云的话,尚未出口,便听汀兰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心下一惊,离灏凌握着杯盏的手轻轻一抖,有几滴热水滴在自己的轻裘之上。 汀兰一直在袁修月身边守着,此刻她如此焦急万分唤着龙婆,莫非是袁修月出事了? 想到某种可能,离灏凌将杯盏直接甩在地上,快步出了暖阁。 此刻,汀兰已然进了龙婆的房间。 不曾多想,他快步跟上,却在进屋之时,听汀兰颤声讲道:“皇后娘娘醒了之后,便说要等皇上回去再睡,可就奴婢倒茶的工夫,她便腹痛难忍,娘娘说她只怕是要生了,可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才七个多月,奴婢怕她……” “月儿!” 心头惊跳不已,离灏凌轻喃着袁修月的名字,旋步转身如风一般冲入茫茫落雪之中。 “七个多月临盆的产妇又不是没有,你慌什么?怕什么?” 屋里,龙婆低头看了眼跌坐在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汀兰,不禁面露嗔怪之色!抬眸之间,瞥见自门外快步离去的离灏凌,她不及多想,便几步上前,一把扯着了欲要去追离灏凌的暗云。 身为暗影,暗云忽然被人抓住肩膀,几乎条件反射的,便要抬手格挡,但转眸之间,当他看到自己面前晃动的那块金灿灿的令牌,却不禁面色惊变,连忙跪下身来。 此刻,龙婆手里的东西,是先皇所赐。 见此令牌,如见皇上! “跪什么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跪?” 冷斥一声,龙婆将手里的令牌塞到暗云手里,对他急声吩咐道:“宫中有妃嫔待产,太后必然已然安排好了稳婆,你此刻便拿着令牌进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将稳婆带来!切记要太后安排之人,如此才靠的住!” “属下遵命!” 得了令牌,暗云不敢有一丝怠慢,快步起身离去。 见暗云离去,龙婆披了大氅,边往外走,边紧皱着眉头对嬷嬷吩咐道:“将楼里的灶口全都命人打开,准备热水,能准备多少,就准备多少!” “奴婢知道了!” 轻应一声,嬷嬷对身边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去传令,她自己则扶着龙婆朝着药园方向赶去。 …… 雪,依然在不停的落下。 离灏凌赶回药园之时,袁修月正躺在床上,经受那身为女人,都要经受的阵痛之苦! “月儿!” 一路自门外而入,顾不得身上的落雪和寒凉之气,离灏凌便直奔榻前,伸手握住的手,凝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他颤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 眉头紧锁,袁修月伸手握住离灏凌微凉的手,眸底的痛色无法深掩,感觉到自己双腿之间,有一股热流涌出,她轻颤了下身子,咬牙说道:“我现下,只怕是要生了!” “怎么会这么快?不是才七个多月么?” 离灏凌面色微变,不禁将袁修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身为离国的九五之尊,若说让他处理国事,他定然一马当先,若说让他御驾亲征,上阵杀敌,他也丝毫无惧。 但……这女人生孩子,他却是头一遭见。 记得当初惜儿生子之时,他也只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才赶到楚国皇宫救下了她,却未曾亲自经历。 眼下,看着袁修月咬牙隐忍的样子,他的心便也跟着痛了起来。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替她痛。 可是此刻,身为男人的他,却什么都帮不到她! 时候不长,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双眸之中尽是痛心之意,离灏凌抬眸向外,看向一路匆匆而来的龙婆。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他眸色倏地一亮,急忙出声唤道:“婆婆,您赶紧过来看看月儿,她只怕是要生了!!” 闻声,龙婆不曾应声,只快步来到袁修月榻前,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为之诊脉! 只是片刻,龙婆脸色丕变! 看着龙婆第一次出现了焦躁之色,离灏凌不禁心头一颤:“婆婆?!月儿情况如何?” “就如皇上方才所说一般!”老眉紧蹙,龙婆转头对离灏凌道:“皇上,皇后娘娘确实要临盆了,但如今娘娘的身孕才只七个多月,加之她身子有恙,实在不宜经过一番折腾赶回宫去,此事,今日便由我老婆子做主如何?!” 一听龙婆说袁修月是要临盆了,而不是有临盆迹象,离灏凌的心瞬间一揪,想也不想的便脱口说道:“一切但凭婆婆做主!” “好!” 有了离灏凌的这句话,龙婆转头看向怔愣在屋里的几名宫人,沉声吩咐道:“还愣着作甚,感觉将屋里透风之处,悉数挡住,再取了蒙布来!” 闻言,几名宫人皆都身形一颤! “是!” 齐齐的应了是,宫人们赶忙依着龙婆的吩咐关门的关门,取蒙布的去蒙布,各自忙开了。 时候不长,灶房里便送来一桶又一桶的热水。 吩咐众人将热水盛在盆里,龙婆伸手按了按袁修月的肚子,而后轻声吩咐道:“丫头,你且记得,痛的时候,莫要发懒,一定要顺着向下的力道用力!” “好……” 微喘着应了一声,袁修月的阵痛,还在继续! “啊——啊——” 腹中那种紧绷却又难忍的抽痛感越来越大,袁修月直觉自己肚子好像要被撑裂一般。虽然她是个极为能够隐忍之人,不过在此当口儿,她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痛的死去活来,离灏凌心痛之余,不禁于俊脸上浮现一丝急躁之色。 蓦地抬头,他紧皱着眉头看向龙婆:“婆婆,月儿如此……还要痛到何时?” “娘娘是第一胎,痛的时候还长呢!” 伸手将一根银针暂时扎在袁修月的手腕之上,龙婆转睛看向离灏凌,见他一脸凝重之色,她不禁轻笑着出声问道:“皇上以为,女人生孩子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么?” 闻言,离灏凌哑口无言! 原本,他对这个还真是知之甚少。 但今日见袁修月如此,却又不得不为她心疼起来。 这样的痛,若还算是简单,在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磨难?! 见离灏凌半晌儿不语,龙婆轻哼一声,再次垂眸,她替袁修月把了把脉才复又出声说道:“这里现在是血房,皇上该回避了!”语落,她对嬷嬷略使眼色。 嬷嬷会意,上前对离灏凌轻道:“皇上,请您移驾外厅,莫要冲撞了龙体。” “凌……” 其实,袁修月深知,宫中规矩,后妃临盆,皇上不得进入血房,但是此刻,她却想任性一次。 临产,中毒,她不知道,自己待会儿会不会痛死。 是以,即便嬷嬷催着离灏凌移驾,她却紧紧反握住离灏凌的手,神情艰涩的对他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离灏凌脑海中忽然闪现来时在马车里她说过的话,瞳眸微眯,他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对她展颜一笑,轻声哄慰道:“月儿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不会让你觉得孤单……现在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松! 而嬷嬷刚要开口,却见离灏凌眸色微冷的看向自己。 “呃……” 神情一窒,她一脸难色的看向自家主子。 视线微转,凝着离灏凌坚毅的侧脸,龙婆轻叹一声道:“罢了,既是皇上不肯移驾,便在此仔细看看,仔细听听,女人生孩子,到底是如何的九死一生!看他们这些薄情寡义的男人还敢不敢始乱终弃!”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忘情蛊 62 闻言,离灏凌静默不语! 只凝眉看着榻上的袁修月。 此刻的袁修月,一阵剧痛过去,间隔时间不长,便又有一阵剧痛袭来。 如此来来回回数次之后,她的气息,已然略显紊乱,额头上,亦泌出汗珠。 看着袁修月汗如雨下的样子,龙婆差宫人上榻,跪在床榻内侧与她拭去汗水,而后又吩咐丫头去取来参片让袁修月含着,待一切准备就绪,她却忍不住轻晃了晃身子! “主子!” 眼疾手快的扶了龙婆一把,嬷嬷的眉头不禁倏地一皱! “这人老了,真就不中用了!” 轻叹一声,龙婆稳住身形,转身对嬷嬷吩咐道:“差人去迎暗云,待稳婆到了,让暗云直接去贤王府,将凤棠丫头叫来!” “是!” 面色微变,嬷嬷应声之后,衔命而去…… …… 窗外,阴暗的夜空,如扯絮一般,不停有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袁修月阵痛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而暗云去接的稳婆,也在不久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聚仙楼。 时候不长,一盆盆热水被宫人们搬到了榻前,袁修月的身体上方,便被几个宫人撑起了明黄色的蒙布。 而此刻的她,因剧烈的阵痛,早已浑身上下,大汗淋漓,那不停泌出的汗水,将她身上的衣襟,和身下的被褥,已然悉数浸湿。 见此情形,两位稳婆连忙上了榻,她们之中其中一人跪在边上打下手,另外一人则低垂着头,跪在袁修月双腿之间接产。 若在宫中血房,此刻袁修月的双手,必然紧握着悬于梁上的锦带,但是如今在此,没有锦带,她便只得一手紧握着离灏凌的手,一手紧抓着身侧的床褥。 “好痛!” 腹中一阵阵的剧烈抽痛仍然在继续,她痛苦的呻吟一声,将口中的参片咬碎,任她参片的滋味,在自己口中弥散蔓延。 “月儿!” 生怕袁修月会咬伤自己的舌头,离灏凌抬手便要将自己的手塞到她嘴里,但龙婆的手更快,只见她在离灏凌的手即将塞到袁修月嘴里时,便倏地伸手,将一块白布塞进了袁修月嘴里。 但,白布才刚刚入口,便又是一波阵痛下来,而袁修月则微微启唇,忍不住松开嘴里的白布,便又是一声痛呼,“啊——” 闻声,离灏凌看向她苍白的脸色额,凝着她一脸憔悴的样子,他的心底,如利刃穿过,剧痛不已! “皇后娘娘……” 稳婆有些忌惮的看了眼边上的离灏凌,颤声对袁修月轻道:“您不要大声叫,要先屏住气,每到阵痛来袭,您便向下用力!” 听到稳婆的话,袁修月深吸一口气,憋红了脸,尽量往下使力! “对,就是这样!” 不停的鼓励着袁修月,稳婆的脸上,也已满头大汗! 任身边的宫人与自己拭去汗水,稳婆继续出声:“很好,就是这样,娘娘继续用力!” “啊——”忍不住痛呼出声,任由离灏凌不住的为自己擦着脸上如雨一般的汗水,袁修月有气无力的对床榻钱的龙婆苦笑着说道:“婆婆,孩子满打满算也才七个多月,我怕他即便生下也无法成人……啊!”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袁修月紧皱着眉头,再次咬牙向下用力。 疼痛伴随着心痛,她眼角的泪水,不自觉的溢了出来。 她可怜的孩子啊! “丫头,你说什么丧气话?!”面色不悦的叱喝袁修月,龙婆瞥了眼离灏凌,紧皱眉头道:“皇上当年出生时也才七个月,如今不也活的好好的?!” 闻言,离灏凌身形微怔了怔!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竟也是成孕七月才诞下的! 蓦地回神,他轻牵了牵唇角,极尽温柔道:“月儿,你听到了么?我跟咱们的孩子一样,也是未满足月,既是我能活,他便一定也能活……我会一直陪着你,你用力就好!” “皇上……” 眸色微微闪动,却是晦暗不明,袁修月有气无力的看了离灏凌一眼,自己的心却痛的难以自制,知那是忘情蛊毒的作用,她眼底的泪,不停的冲眶而出。 在这一刻,她恨不得将那下毒之人大卸八块! “啊——” 痛苦的呻吟一声,她紧咬着牙关,倾尽全身之力,继续坚持着。 “头……娘娘……奴婢看到孩子的头了!” 脸上尽是惊喜之色,稳婆高呼一声,继续按住袁修月腿,沉声嘱咐道:“娘娘,再加把劲儿!” 闻言,袁修月心底雀跃。 感觉到腹中又是一阵阵痛楚,她再次深吸口气,而后紧握着离灏凌的手,牟足了劲儿,如拼命一般,再次屏息用力。 “啊——” 终是,又一声痛呼出口,她只觉身子蓦地一松,便听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个屋子! 那声嘹亮清脆的啼哭声,就像是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袁修月心间所有的阴霾。 “月儿,你听到了么?” 纵然再如何英雄,却也有情长之时,此刻的离灏凌便已是虎目含泪:“是我们的孩子!” 激动不已的抬眸看了眼稳婆手里的孩子,他轻吻袁修月的额头。 须臾,稳婆已然将孩子清洗干净,以来时便带着的棉被包好。 抱着孩子在榻前跪落,稳婆脸上喜笑颜开:“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获七星子!小皇子虽不足月,但一切都还算,有骨头不愁肉,过不了月余,定会白白胖胖的!” 闻言,袁修月不禁喜极而泣! 视线微落,凝着稳婆怀中的孩子,她轻挑了挑眉。 见状,稳婆连忙恭身上前,将孩子放在她和离灏凌中间。 微垂眸,与袁修月一起凝视着眼前的小小生命,离灏凌薄唇勾起,眸中笑意璀璨,心潮之中激情澎湃,他微扬下颔,轻吻袁修月的额头:“月儿,辛苦你了,与我离家添了一位皇子!” 那是……他的孩子! “你知道我辛苦就好!” 因是刚刚出生,孩子尚小,还没有睁开眼睛,凝着孩子紧闭双眼的小脸,袁修月唇角微弯,缓缓的伸出中指,轻轻的划过孩子柔滑的脸颊,她不禁婉约一笑。 这是……她的孩子。 心中霎那间被初为人母的狂喜所淹没,袁修月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人都说,女人要胜过孩子才会完整! 如今,她也做母亲了! 这是否也就意味着,她的人生趋于完美了?! 微抬视线,凝着离灏凌风华绝代的笑靥,她缓缓扬眉,幸福一笑! 但只一笑之后,她的心,便又开始一阵阵钝痛起来,只是瞬间,她便觉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一般,再无一丝力气,深吸口气,却又无奈叹出,她眸中焦距亦是越来越涣散:“皇上,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字……” 话,说到最后,袁修月的声音,已然是细弱蚊蝇! “我早前便想过了,我们的孩子,日后就叫离天佑,取苍天护佑之意……”极喜之后,心头却陡然浮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离灏凌眼看着袁修月的双眼渐渐失去光彩,不禁心头惊跳:“月儿?你怎么了?” “皇上,先让开!” 几步上前,将离灏凌隔开,龙婆伸手覆上袁修月的手腕,面色认真的开始为她把起脉来。 “婆婆!月儿怎么样了?” 半晌儿之后,见龙婆面色晦暗的停止为沈碧寒把脉的动作,离灏凌急忙开口问道。 “原来皇上也只不过是个沉不住气的普通男人!”嘴上虽是如是戏谑出声,龙婆的脸上的神情,却凝重晦涩。怅然一叹,她满是心疼的睨了眼昏迷不醒的袁修月,旋即轻拍离灏凌的肩膀,淡淡说道:“原本她身心康健,那忘情蛊毒,倒也不会发作的太过频繁,但是如今的她产后虚弱,便又给蛊毒可趁之机……如今她只是昏了过去,不过日后……皇上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闻言,离灏凌的脸色瞬间遽变! 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但这个结果,未免来的太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 也于瞬间冲淡了他喜获皇子的那份喜悦! 大约一个时辰后,赫连棠冒着风雪而来,得悉袁修月的现状,她神情堪忧。 长夜漫漫,袁修月一直在沉睡着,龙婆在确定她短时间不会有事之后,便早些回去歇了。 送走了龙婆,赫连棠重新进入寝室。 睡榻前,碳盆里的火,烧的正旺,离灏凌却一直守在袁修月身边,一动都不曾动过。 视线低敛,看着袁修月身边正酣然入睡的小皇子,赫连棠心意一动,旋即眸色为润。微抬眸华,她的视线落离灏凌略显憔悴的脸上,见他只一夜之间,便胡须拉碴,赫连棠不禁轻轻一叹道:“皇上不必过分担心,今日岳王不是入宫了么?也许他有办法解了娘娘体内的忘情蛊毒呢?”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忘情蛊 63 室内,赫连棠一落之后,静悄悄一片。 就在她以为离灏凌没有听到她的话,刚要开口复言之时,却听离灏凌晦涩一叹,微转视线,与她四目相对:“他有什么办法,朕不知道,但如今龙婆却给了朕她所知道的解毒之法!” 闻言,赫连棠眉头大皱! 微怔了怔,她上前一步,声音中隐隐有着急切之意:“婆婆知道这忘情蛊毒的解毒之法么?何以她过去在交臣妾医术之时,从未听她提起过此事?” 闻言,离灏凌唇角的笑越发苦涩了。 龙婆不说,自然有她顾虑! 微垂眸,自袖袋里取出早前龙婆所书的便条,他轻轻抬手,将便条递给了赫连棠。 有些迟疑的接过便条,赫连棠又深看了离灏凌一眼,这才低眉仔细看着便条上的内容。 待片刻之后,她娥眉紧蹙,神情瞬间百变! 便条上的字迹,确实出自龙婆之手。 但内容,却让她忍不住轻颤了颤身子。 “以爱人之血,渡忘情蛊毒!” 唇角微翘,却是苦笑连连,赫连棠抬眸看向离灏凌,顿觉这世上之事,竟是如此荒唐! 而这忘情蛊毒,却果真是那不该存于世间的害人之物! 微抬眸,迎向赫连棠的不敢置信的视线,离灏凌苦笑了笑道:“所谓解毒方法,无非将那忘情蛊毒从一个人身上,引到另一个人身上罢了!” 凝着离灏凌脸上的苦笑,赫连棠不禁心下微凉:“可这个人,必须要是中毒之人深爱的人,也必须是与她心意相通之人……这也就意味着,但凡中了忘情蛊毒,无论解毒与否,这个中毒之人,都不可能再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皇嫂!” 眉头蓦地一紧,离灏凌回眸看了眼袁修月,见她睡的深沉,他压低声音道:“此事你我待回宫之后从长计议,万不可在皇后面前提及!” 闻言,赫连棠心下不禁咯噔一声! “皇上你莫不是……”话未出口,却因离灏凌冷冽的目光而哽在喉间,赫连棠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 离灏凌是谁?! 他是离国的皇帝,他肩膀上所承载的,是离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他怎么可以…… 他绝对不可以! “此事如果皇嫂不帮朕,自会有人帮朕!” 眸色微敛,离灏凌不看赫连棠,淡淡出声道:“皇嫂,朕知道,若此次是王兄中了忘情蛊毒,你与朕的选择,会是一样的!” “皇上!” 心底深处,涌起阵阵酸涩和无奈,赫连棠深凝着离灏凌,又看向床榻上正沉沉入睡的母子俩,不禁心下戚然! 何为有情?! 如此……便该是了吧! 只是这情,未免太苦! …… 翌日,簌簌落了一日的大雪,终是停下。 但即便如此,那本该自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却不见了踪影,天空之中一片灰蒙蒙,让人觉得倍感压抑! 辰时许,钟太后所乘坐的辇车缓缓停靠在聚仙楼外。 自马车上下来,她扶着碧秋一路向里,先拜见了龙婆,便由龙婆引路,一路前往药园之中。 行至药园, 在寝室外站定,钟太后轻搓了搓自己微凉的手,便一脸笑靥的进到寝室之中。 寝室里,因生产而精疲力竭的袁修月,仍旧在沉沉睡着。 因离灏凌早已下旨,事关袁修月中毒之事,不得任何人在太后面前提及,是以,不知袁修月的真实状况的钟太后,便成了袁修月产子之后最欣喜最开怀之人! “我离国终于有后了!” 在询问过关于孩子的事情,知孩子虽然早产,却不算太弱,钟太后的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站立榻前,她眉眼含笑的深凝着袁修月身侧的孩子,时不时的伸手轻触孩子柔嫩的脸蛋儿。 见钟太后如此,坐身榻前的离灏凌只轻笑了笑,便转头看向仍昏迷睡着的袁修月。微微抬手,轻抚袁修月额际被汗湿的秀发,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怔怔出神,以至于钟太后一连唤了他多次,他都不曾应声! “皇上!” 终是忍不住伸手推了离灏凌一把,钟太后轻声问道:“你可与哀家的皇孙赐了名字?” “有!”离灏凌淡淡一笑道:“儿子与他取名离正,表字天佑!” “离天佑……” 挑眉轻念离灏凌给孩子取的名字,钟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人正直,上苍护佑,这个名字好!”深凝离灏凌一眼,见他一脸疲惫,无精打采的样子,钟太后抬手与袁修月将被子往上盖了盖,而后轻声说道:“如今皇后临盆,尚在月子里,这里太过简陋,且我离国的皇嗣降生,祭天一事总是少不得的……依着哀家的意思,皇上和皇后还是早些回宫为好!” “儿子明白!” 知钟太后所言为对,离灏凌轻点了点头。 午后,天空渐渐放晴。 而袁修月,却仍在昏昏欲睡。 离灏凌不停的在告诉自己,袁修月是因为连夜产子太累了才会如此,但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她之所以会昏睡,是因为那忘情之毒,趁着她身体孱弱之时,正在她的体内随意肆虐! 龙辇直接从聚仙楼而入,继而驶入药园。 吩咐众人将离天佑裹好抱着辇车,离灏凌这才亲自以棉被裹好了袁修月,抱着他登上辇车。 辇车缓缓启动,仍旧如来时一般,自后门而出。 站在聚仙楼上,看着辇车在一望无垠的白色大地上,渐行渐远,直直化作一个黑点,龙婆眼眶微红,终是忍不住眸中哀色,轻眨了眨眼,转身向后。 人,总有生死。 就如离灏凌上一代的楚后,离帝,还有楚皇,岳皇…… 她比他们老,是以他们没走一人,她的心都会抽痛一下! 但是如今,离灏凌和袁修月,比他们还要年轻,若他们之中有人走了,她的心只会更痛! 何为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若可以,现在活一日便赚一日的她,愿意替他们死! 但是…… 唉…… 世事岂能尽如人愿?! —— 回宫之后,袁修月照旧入住夜溪宫。 诞下皇子后的她,在钟太后眼中,无疑是离国最大的功臣。 是为功臣,自然赏赐是必不可少的! 是以,只一日之前,宫中所有最好的东西,无论是茶叶,糕点,还是膳食衣料,皆都供给于夜溪宫,唯皇后专属,享尽无上荣宠! 墨菊阁中,馨香缭绕,温暖如春。 颜如雪正手拿剪刀坐在圆桌前,凝神剪着窗花。 时候不长,翠儿自门外而入。 “娘娘!” 在圆桌前站定,翠儿气息不稳道:“方才奴婢听闻,皇后娘娘昨夜在宫外诞下皇子,方才已然回宫,皇上已然下旨,封了小皇子为太子!” 听闻翠儿带回的消息,原本正在剪着窗花的颜如雪,不禁动作微顿。 微抬眸,她看向翠儿:“不是说要到来年三月才生?” “是该到来年三月,但娘娘却就是早产了!”微蹙着眉,翠儿轻声说道:“小皇子才刚降生便封了太子,还这是无上荣宠加于一身呢!” 片刻之后,她缓缓低头,只轻叹一声,便继续剪着窗花:“皇上多年无子,如今喜获麟儿,且还是皇后所生,乃是离国正统嫡亲皇子,此子加封为太子,在情理之中!” “娘娘!” 仔细观察着颜如雪的神情,翠儿一脸担心模样:“您没事吧?” 她们家主子对皇上的心意,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本宫能有什么事?” 淡淡垂眸,手中的剪刀熟练剜转,到底剪出了自己想要的花样儿,颜如雪唇角轻勾着苦笑道:“怪只怪,本宫没那本事,不能替皇上开枝散叶!” 闻言,翠儿唇瓣开合,想说什么,却终是噤声不语。 静窒片刻,颜如雪再次抬眸,看向翠儿:“差人盯着美人阙那边!” “呃……” 心神微颤,翠儿轻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闻言,颜如雪再次垂眸,重新取了红纸,又拿着剪刀剪了起来。 这一次,她剪的不再是鸳鸯,而是凤凰! 如今,袁修月为离宫添了一位太子,本就宠冠六宫的她,也算如虎添翼! 不过……这段荣宠,既是长不了,她又何必要去在意一个将死之人?! “随她去吧……” 手腕一转,将手中的凤凰剪断了脖子,她的红唇,淡淡抿起,眸色深邃,不可窥见一丝波澜…… …… 袁修月醒来之时,时辰已然过了三更。 而离灏凌,却仍旧守在龙榻前! 许是因为太累了,此刻的他坐在榻前的小凳上,上本身却伏在龙榻之上,正闭着眼小憩。 眸色微暗,轻凝着他憔悴微白的俊脸,袁修月轻弯了弯唇,伸手抚上离灏凌如雕刻一般的脸庞。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两相难忘 1 因她的触碰,离灏凌眉心轻拧。 缓缓抬眸,望入她微黯的双眼,他心下一喜,忙伸手握住她的手,坐起身来:“月儿,你醒了?” “嗯!” 自己口中逸出的声音,沙哑无力,使得袁修月眉心微颦。 “怎么?哪里不舒服么?”见袁修月蹙眉,离灏凌忙轻声问道。 “只是有些累!”看着离灏凌草木皆兵的样子,袁修月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趋于平静,不曾与他对视,她的视线左右穿梭:“孩子呢?” 闻言,离灏凌轻叹说道:“你身子不好,孩子我便做主让皇嫂和乳母一起先带着!” 听说自己的孩子,此刻正由赫连棠带着,袁修月轻弯了弯干涩起皮的唇瓣,心中略有感叹道:“若孩子由皇嫂来带,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知道,你一定是孩子了!” 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感伤之意,离灏凌转身对姬恒吩咐道:“去将太子抱来!” “太子?!” 眉头轻蹙了蹙,袁修月凝眸看向离灏凌。 见状,姬恒忍不住开口说道:“启禀皇后娘娘,今日皇上和娘娘回宫之后,便已然下旨六宫,封小皇子为皇太子!” 听姬恒此言,袁修月不禁对离灏凌嗔笑道:“皇上未免太心急了些!” “早晚的事!” 对袁修月宠溺一笑,离灏凌轻吻她干涩的唇,在心中暗暗叹道:你现在是皇后,以后会是太后! 时候不长,赫连棠便抱着离天佑来到寝殿之中。 见袁修月醒了,她脸上笑容微扬,忙抱着孩子来到袁修月面前:“皇后娘娘,快来瞧瞧,我们皇太子长的多精神?” 迎着赫连棠发自内心的笑靥,袁修月轻笑了笑,旋即垂眸看向身边的儿子。 “还睡呢?” 微微伸手,将自己的小指塞进他的小手之中,袁修月唇角轻勾,不自觉的展颜一笑,俏脸之上尽皆母性光辉! 笑凝着袁修月的笑脸,离灏凌轻叹一声,自龙榻前起身:“朕这一身衣裳,已然传了两日不曾换过,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闻言,袁修月不禁莞尔一笑。 抬眸看向她,她微翘唇角:“皇上若是此时想要去沐浴更衣,臣妾一定不会拦着!” 嘿嘿一笑,离灏凌轻道:“既是如此,那朕便谨遵皇后之命,先去沐浴更衣了!” 看着离灏凌离开,袁修月唇角的笑,渐渐淡去。 只道是饿了,吩咐汀兰去端些吃食,袁修月抬头打发了乳母,这才微侧了侧脸,看向正一脸笑容,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离天佑身上的赫连棠:“皇嫂,皇上知我中毒一事么?” 闻言,赫连煦神情一僵! 轻抬眸华,静静凝视着袁修月,赫连棠苦笑了笑,到底依着离灏凌的交代,轻声反问她一句:“娘娘觉得,皇上像是知道你中毒的样子么?” 闻言,袁修月的心弦微微一松! 方才的离灏凌还有心情跟她说笑,确实不像是知道他中毒的样子。 想到他开朗的笑容,她轻笑了笑,却在感觉到一阵刺痛之后,瞬间便又敛起了嘴角。微垂眸,她微微思量,再次出声问道:“前日时日,我只偶尔会觉得心痛,但是这两日里,却断断续续起来……皇嫂,我身上的毒只怕越发的重了……” 闻言,赫连棠眸色微闪了闪。 轻叹一声,她眉头微蹙着对袁修月说道:“如今岳王尚在宫中,既是他赶在这个时候过来,便表示对于娘娘身上的毒,他应该是有办法的!” 想到独孤辰,袁修月眉心轻拧。 沉寂许久,她轻轻一叹道:“皇嫂,皇上短时间内,只怕不会让我见他,但是现在,我却迫不及待,一定要见他一面,与他问个清楚明白!” 闻言,赫连棠眸光微闪。 微滞了片刻,她也跟着轻轻一叹:“此事便交给我吧!” —— 星月阁,前厅之中。 独孤辰一袭水蓝色锦衣,正坐于前厅之中,眸色微敛着,独自小酌。 恭身立于他的身后,雷洛睇了眼桌上的更漏,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眼下已然时过三更,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要等的人,只怕不会来了!” 闻言,独孤辰端着酒盅的手,蓦地一紧。 轻轻的,将酒盅在手里转了转,他不动声色,仰头将酒盅里的酒水悉数饮进。 见他如此,雷洛不禁神情微变! 眼看着袁明月又要与他斟酒,他抬臂一挡,对独孤辰轻道:“属下愚见,王爷还是早些歇息吧?” “本王相信,只要她醒了,便一定会见本王……” 淡淡的,看着雷洛,独孤辰俊眉微挑,神情稍显落寂:“你觉得,她如今不醒……本王能睡的着么?” 闻言,雷洛不禁心下一窒! 今日一早,自独孤辰得知袁修月昨日早产,便一直闷闷不乐。 入夜后,更是坐在前厅里饮酒,一饮便是两三个时辰。 他知道,自己的主子,这是不放心袁修月。 但是,如今三更都过了。 袁修月的人,真的会来么?! 轻动了动唇,他犹不死心的刚要说些什么,却听一道温婉的声音自厅外传来:“岳王此时不睡,可是在等本宫?” 说话间,赫连棠迈步而入,在她的手上端着一件湛蓝色的太监服…… 离国皇太子离天佑的生辰,乃是隆冬腊月十八。 这一日,距离新年很近,只寥寥数日。 翌日,夜里。 在沐浴更衣之后,离灏凌换上的一身清白月色常服,重新将发髻梳理好,他本欲回寝殿继续陪着袁修月,却被自己的王兄离灏远以离萧然大婚一事,差人请去了御书房。 夜,正深。 夜溪宫,寝殿之中。 银炭暖暖,袁修月由汀兰服侍着用了些粥,便对她轻摆了摆手:“撤了吧!” “喏!” 知袁修月此时,该食欲不好,应该少食多餐,汀兰并未继续劝她多用,而是依言将粥膳撤了,不过是片刻之后,她便又将一碗温热正好的汤药,呈于袁修月面前:“娘娘,该用药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蹙了蹙眉。 见她蹙眉,汀兰无奈干笑了笑:“贤王妃说这是替娘娘补身子的,娘娘一定要喝!” “一定要喝啊!”微垂眼睑,睇着自己面前黑糊糊的汤药,袁修月苦涩一笑,“本宫这阵子,好像一直都在喝药……” 闻她此言,汀兰也苦笑了笑:“娘娘,苦口良药利于病!” “本宫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轻叹一声,暗道这汤药,现在补得了她的身子,日后却救不了她的命,袁修月斜睨汀兰一眼,不得不端起药碗,屏息仰头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汤药入口时,那凄苦难耐的滋味,瞬间浮上舌尖。 紧拧着眉头,她轻轻垂眸,将手里空空如也的药碗递给了汀兰。 “娘娘!” 汀兰一手接过药碗,另一手将蜜饯递到袁修月面前。 凝着汀兰手里的蜜饯,袁修月轻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蜜饯,轻轻含入口中。 蜜饯的滋味,甜腻中透着几分酸意。 细细品着弥散在唇齿间的酸甜滋味,她眸色微微一黯! 这东西,此刻虽甜了她的嘴,可她的心却仍旧苦的。 那份苦,亦不知何时才能彻底消融。 也许,她殁了,便不会再苦了吧! …… 待汀兰将药碗撤下后,时候不长,赫连棠便也带着易装成小太监模样的独孤辰一起进入寝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抬眸看想袁修月,赫连棠轻笑了笑,在榻前福身一礼。 “皇嫂免礼!” 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向上略微提了提,袁修月靠坐榻前,抬眸扫过赫连棠后,将视线停落在自进来之后,便一直垂首立于赫连棠身后的太监身上。 是为人中龙凤,无论穿着如何,那种气度却永远都是无法改变的,就如现在的独孤辰,即便他身上穿的,是这夜溪宫中小太监们常穿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湛蓝宫服,但他那昂扬挺拔的身姿,却终是骗不了人的。 深凝着独孤辰低眉敛目的俊脸,袁修月忽然之间,忆起第一次在麗山寺院见他的时候。 那时,他在禅房内,她在禅房外。 她们之间,是敌对的关系! 岁月匆匆,不知不觉中,都快两年了! 而他……那个自诩谋算了天下的冷魅岳王,却对她出奇的好! 想到这些,袁修月的唇角边,不禁勾起一抹美好的弧度。 若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 涩涩然,轻轻一叹,她抬眸对汀兰吩咐道:“本宫还睡不着,想跟贤王妃安静的说说贴心话,你们不必守着,暂时都退下吧!” “奴婢遵旨!” 对袁修月轻福了福身,汀兰转身遣退了殿里当值的几名宫人,又对赫连棠轻福了福身,抬眸之间,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扫过赫连棠身后独孤辰,她眸色微黯了黯,抬步退出寝殿。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两相难忘 2 她希冀着,独孤辰的到来,可以与袁修月一线生机! 待汀兰和众宫人一走,寝殿里便只剩下袁修月、赫连棠和独孤辰三人。 一时间里,她们三人都都不曾言语。 整座寝殿里,便只有炭火恣燃声,和那更漏下沙的簌簌之音。 微微抬眸,迎上赫连棠晶莹剔透的眸,袁修月视线微转,看向她身后正低眉敛目垂首而立的独孤辰。 静窒半晌儿,见寝殿里安静的过分,她不禁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情绪:“如今离岳两国,皆都重兵压境,王爷何苦来的,要冒险来这离宫之中?!” 闻言,一直在等着她说话的独孤辰不禁薄唇浅浅一勾。 而赫连棠则不动声色的向后移步,行至寝殿门口,倚门而立。 终是轻抬眸华,凝向龙榻上的袁修月,独孤辰声音温和,却透着与生俱来的那份冷静:“本王因何来此,离后该是心知肚明才对!何苦要如是多此一问?” “本宫该心知肚明么?” 轻蹙眉心,眸中光华闪动,袁修月迎着独孤辰的俊逸出尘的眸:“本宫倒觉得,本宫该活的糊涂一些,人们不是都说么?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 听她此言,独孤辰一阵缄默。 沉默片刻,他方再次幽幽出声:“你聪明慧洁,无论是该知道的,还是不该知道的,应该全都了然于心,又何必继续装糊涂?今日我来此,只为开门见山的让你知道,你身上如今中了我南岳的忘情蛊毒,此毒……乃是我差人所投……” “呵……” 忍不住哑然失笑,虽然袁修月早已料到,独孤辰在见到她后,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此刻果真见他如此,她却真真有些动怒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深凝着独孤辰略显晦暗的双眼,轻拧眉心问道:“此毒果真是王爷所投么?王爷当初既是已然放手,如今又因何投毒?又是如何与本宫投毒的?” “因为……我不甘心!” 眸色闪烁不定,却终是深深的而又贪婪的凝视着袁修月惨白的俏脸,独孤辰轻勾唇瓣,无奈叹道:“因为回到南岳之时,我便一直在想,在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而女人更是如此,即便……我的对手是离帝,我也也丝毫不想退让!” “独孤辰!”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袁修月第一次唤出独孤辰的全名,但只这一声之后,她却因气息不稳,而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 听着袁修月的咳声,独孤辰心下抽痛。 脚步微启,他想要上前,却见她伸手扶住胸口,说话的语气如冰霜一般严寒:“他如此残暴不仁,根本就不是身为君主的料,你……你到底还想护他到什么时候?!” 对她下毒之人,不是独孤辰! 一定是独孤江! 她当然知道,此刻独孤辰将所有的事情揽在己身,是为了维护独孤江,毕竟若是如此,即便日后离灏凌抓到南岳对她投毒的证据,只要他独孤辰肯自戕认罪,身为岳皇的独孤江仍旧可以全身而退! 毫无疑问,他如此行事,是对两国最有有利的。 但,此刻在她面前,她却见不得他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莫说身为仁君,不会做不计后果的与她投毒,哪怕那独孤辰有一点的仁君之态,她也会觉得,独孤辰如此行事,是值得的! 但独孤辰没有! 而他,根本不必如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的责任……”因袁修月冰冷的语气,独孤辰俊脸之上的神情,不禁微僵了僵!静窒片刻,他眉宇轻皱轻叹口气,说话的语气也渐渐放缓:“其实这忘情蛊毒到底是谁投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该如何让你继续活着!” 闻言,袁修月眉头轻皱了下。 眸中波澜不惊,心下却渐渐渐渐涌上一阵狂喜,感觉到自己的气息稍稳,她望进独孤辰的眸底深处:“忘情蛊毒,有解?” “忘情蛊毒……无解!” 与袁修月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独孤辰以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微顿了顿,见袁修月面色微变,他轻挑俊眉,无奈叹道:“忘情蛊毒只要下蛊,便注定要有人会为此毒消亡,如今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远离离灏凌,跟我离开这里,一起回南岳,做我南岳的岳王妃!” 闻言,袁修月心头微冷。 本已雀跃的心,蓦地沉入冰河之中,她如他一般,苦涩一笑,而后眸色一冷道:“既是忘情蛊毒无解,本宫死也要死在皇上身边,何必要跟你这个不相干的人离开?” 听了袁修月的话,独孤辰的心,不禁蓦地一紧! 眸色之中,再难隐去那深深的苦痛,他的俊美如妖孽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你可以当我是不相干的人,但我却一定要你这个与我不相干的女人活着,因为若是你死了,离灏凌便一定会对南岳动兵,他与赫连煦,一荣俱荣,共同进退,只要他动,楚国则必然会动,我今日来此,你可以不必以为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三国之安,天下太平!” 若是,他于她,只是负担! 那么,他宁愿以现在这个富丽堂皇的理由,让掩饰自己那颗早已昭然于心的真心。 如此,也许她便能好受一些,而他,也能更心安理得一些。 他从来不知,真心对待你一个人,居然会让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但是此刻他却觉得,能够为她心痛,竟然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因为,这样的他,比之过去那个冷血无情的他,让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独孤辰的话,说的冠冕堂皇,却也让袁修月无可辩驳! 他说的没错,若是她死于忘情蛊毒,若是来日离灏凌知道了这种的出处,离国和楚国之间的战争,便在所难免! 而到那时,赫连煦即便不顾与离灏凌之间的友情,也会忌惮唇亡齿寒这四个字出兵伐岳。 是以,届时烽火四起,生灵涂炭,遭殃的却还是天下百姓。 念及此,袁修月不禁唇角再次苦涩无比的轻勾了勾。抬起头来,她眸色渐淡,闭目靠坐在龙榻上,声音冷淡轻幽:“你不是说……这忘情蛊毒无解么?既是无解,你又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活下去?” 见她语气缓和,独孤辰的心下,微微一定。 只要她还想要活,一切便还有转机! 眸色微深,他微拢着俊眉,对她轻声说道:“忘情蛊毒,虽是无解,却可以我独孤家族的血脉缓解蛊毒之痛,若是日后你服下无忧,望却前尘往事,再为与本王生个孩子,则此毒必会随着孩子的降生消融于独孤家的血脉之中……” 闻言,袁修月心下不禁冷哼一笑! 而站在门前的赫连棠虽面朝殿外,却也不禁冷笑着出声:“依着王爷的意思,这忘情蛊毒,只对独孤家的血脉无碍,既是如此,是否也就意味着,王爷的血,便可救活皇后娘娘?” 闻言,独孤辰面色微敛,转头看向赫连棠,他淡淡说道:“本王的血,确实可以缓解忘情蛊毒,却也可让那蛊物越发贪婪,即便饮血止痛,可以压制忘情蛊毒几年,甚至十几年,却也并非长久之计!” “好了!” 冷冷开口,凝着榻前即便一身太监服饰,却仍旧俊美的让女人窒息的独孤辰,袁修月淡淡说道:“王爷的意思本宫明白了,不过本宫只想跟王爷说一句话,也想请王爷记住本宫这句话!” “你说!” 听着她淡淡的语气,迎着她淡淡的眸,独孤辰的心,一直在往下沉,不停的……一直往下沉…… 见独孤辰面色变幻莫测,袁修月心下微窒,语气却仍旧是淡淡的:“虽然,独孤江下毒害我,但我却不会如他一般,让两国再起战事,还请王爷速速将南岳军队撤回,还离岳两国与和平安宁!” 闻言,独孤辰不禁面色一变:“那你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我?!” 娥眉淡淡一挑,袁修月苦涩抿唇,轻抚胸口,强忍住那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她淡淡笑道:“这里有我深爱之人,有我孩子,我舍不得离开他们,更舍不得将他们从我记忆深处抹去……日后我能活一日,便多活一日,即便心痛难耐,这却也是一种我想要的幸福!” 喝下无忧之毒,便会忘却前尘。 可如今,她在离国,有夫有子,岂会去喝那无忧之毒。 相爱,却不能相守。 已然是人间最大的痛苦! 而忘掉离灏凌和她的孩子,于她而言,便是生不如死! 与其让她忘掉他们,她倒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去…… 至于……为他独孤家开枝散叶么?! 与她投毒的是他们,最后还要她为他生孩子?!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让他们独孤家做梦去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两相难忘 3 即便,独孤辰真的很好。 也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但是他,却不是她心中最想要的那个人! 良缘?! 孽缘?! 她们之间的缘分,总来模棱两可,也许本该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而她,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心,让这个错,一错再错,也误了他本该有的那段良缘! “出岫!” 听了袁修月的话,独孤辰眉头大皱,唤出的却仍旧是那声出岫!薄唇轻颤了颤,他几步上前,伸手扶住她肩头,厉声喝道:“你这个疯女人,你可曾想过?若长此以往,你体内的忘情蛊毒,会活活将你折磨至死?” “死有何惧?” 淡淡抬眸,袁修月眸色清澈,却坚定无比,不容一丝动摇:“能够守着自己的孩子,死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我也算死得其所了……不是么?” “你……” 独孤辰眉色微立,刚要开口继续劝说袁修月,却见汀兰自殿外慌忙而入:“娘娘,皇上此刻已然到拐入长廊,正直往前殿而来!”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皱! 抬眸看向身前的独孤辰,她刚要吩咐赫连棠将他带离寝殿,却听姬恒的声音,十分清晰的自殿外传来:“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只姬恒的这一声唱报,寝殿里的几人,皆都面色一变! 伸手拂落独孤辰紧握着自己肩头的双手,袁修月转头看向边上的赫连棠。 不待她多说什么,赫连棠便已然快步上前,伸手扯着独孤辰的手臂,将他带离龙榻前。 深深的,又凝睇袁修月一眼,独孤辰面色不郁的紧皱了皱眉,终是微恭着腰,低眉敛目的垂下头来! 抬眸之间,见一身清白之色的离灏凌已然迈入寝殿,赫连棠身形一转,便挡在了独孤辰身前,对离灏凌福身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嫂平身罢!” 淡淡出声,离灏凌抬步上前,来到袁修月身前坐于榻上。 此刻的袁修月,早已神情恢复如常。 抬眸看着离灏凌,她伸手抚上他白皙俊朗的容颜,似笑非笑的出声问道:“皇上怎么去了这么久?” 嘴上,虽是如此问着,但她的心里,却清楚明白的知道。 他之所以会去那么久,根本是赫连棠提前与离灏远打了招呼,让离灏远绊住了他的脚步! “临时出了些事,朕便随王兄去了御书房!”凝着袁修月眼底的浅笑,却觉得此刻的她分外迷人,离灏凌眸色之中,闪过一抹华彩。轻叹一声,他伸手拉过袁修月的手,细细把玩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 “痒……” 因他手指摩挲的力度,而忍不住瑟缩了下手指,袁修月的眼中,不禁又泄出一抹笑意。 “痒了你才会笑啊!”对她温柔一笑,抬眸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赫连棠,离灏凌不禁轻皱眉头:“这深更半夜的,皇嫂还在这里,你可是又有哪里不舒服?” 闻言,袁修月轻颦了颦眉心,对离灏凌苦笑道:“我浑身上下就跟散架一般,哪里都不舒服!” “那就该好好歇着!” 站起身来,让袁修月平躺下身,离灏凌将小心翼翼的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双臂伸直,擎在她身形两侧,他轻抿薄唇道:“我听母后说,女人生了孩子后,身体都会很虚弱,不过过阵子,等孩子满月,便大抵能恢复如常了!” 站在赫连棠伸手,独孤辰以余光瞥着龙榻上离灏凌和袁修月亲昵甜蜜的模样,不禁在心下苦笑。 在这一刻,他不知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但却可以笃定,那种复杂难辨的滋味,于他而言并不好受! 因为他知道,这就是袁修月最想要的。 哪怕,得到这些,她最终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恍然之间,见离灏凌微微转头,皱眉看向自己,他心神一凛,不禁眸色一沉,再次低垂眼睑! “皇上?!” 见离灏凌的视线,自独孤辰身上一扫而过,赫连棠忙出声轻道:“臣妾此时还在,是因为皇后娘娘不想睡,便想着找个会逗闷子的奴才,与娘娘逗逗乐子,此刻既是皇上回来了,臣妾便先行跪安了!” 语落,她对这离灏凌再次福身。 而她身后的独孤辰,则也跟着垂首恭身,将头埋得低的不能再低。 “辛苦皇嫂了!” 对赫连棠淡淡一笑,离灏凌对姬恒轻声吩咐道:“送皇嫂去福宁宫!” “不必了!” 急忙出声,赫连棠巧笑道:“皇上忘了,臣妾现在正跟乳母一起照顾小皇子!” “朕还真给忘了!”离灏凌心下恍然,淡淡的,视线自他身后的独孤辰身上一扫而过,他声音柔和,却让人觉得不太真实:“既是如此,那皇嫂便自己去偏殿吧!” “臣妾告退!” 淡淡的笑,已然挂在唇角,赫连棠脚步轻旋,抬步向外走去。 但,她才刚迈出两步,却听离灏凌略带清冷的声音,再次自身后响起:“等等!” 闻言,无论是她,还是独孤辰,亦或是此刻被他置于双臂之中的袁修月,她们皆都神情微变,整颗心瞬间收紧! “皇上!” 眉头微蹙着,淡淡开口,袁修月伸手将离灏凌的俊脸扳回,让他重新看着自己,她语气轻柔道:“皇嫂今日照顾佑儿,已然很累了,你就赶紧让她回去歇着吧!” 闻言,离灏凌眸华浅漾。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轻叹一声,他的声音极尽温柔,那份温柔,对袁修月是真,但只转眸之间,却化作一片死灰:“皇嫂,你与皇后找来逗闷子的奴才,满身酒气,可是坏了规矩的!” 闻言,独孤辰心下一凛! 尚不等他出声说话,便见赫连棠已然先他一步,伸手拧起他的耳朵,用力将他往外一带:“你这狗奴才,本宫以前说过你们多少次了,以后在主子身前当差不许饮酒,不许饮酒,你怎就一犯再犯?!” 平生第一次被女人揪着耳朵,独孤辰不禁在心中苦笑连连。 在退出寝殿的那一霎那,他以极快的速度回眸望了龙榻上的袁修月一眼,随即低垂着头,跟着赫连棠一起自姬恒身边走过…… …… 待两人一走,离灏凌便已然褪下龙靴,拥着袁修月一起躺躲进暖暖的被窝之中。 他们二人,皆都因方才之事,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谁都不曾开口说话,只如此静静相拥。 龙榻前,汀兰与姬恒已然双双上前,将明黄色的帷幔放下。 静静的,窝在离灏凌怀中许久,袁修月方才轻轻开口:“皇上在想什么?” 闻声,离灏凌低垂眼帘,睇着怀里的元吸引,他的唇角边缓缓勾起一抹浅笑:“我在想,你此刻在想什么?” “呃……” 因离灏凌的话而微怔了怔,细细深思着他话里的意思,袁修月的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 感觉到她的怔愣,离灏凌轻抿了抿唇。 眸色微深,他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许久都不曾出声。 四周,静的的让人有些发慌。 窝在离灏凌怀中的袁修月,虽身体虚弱的紧,却很久都无法入眠。 半晌儿,见她仍旧不曾入睡,离灏凌不禁苦笑着说道:“如今已然时近四更,你还不打算安置么?” 闻言,袁修月微蹙了蹙眉眉,旋即话锋一转,轻声问道:“贤王兄找皇上,可是为了安氏一族之事?” 听袁修月此言,离灏凌轻笑了笑,转身与她面对面,不无好奇的含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 淡淡一笑,伸手将被子与离灏凌盖好,袁修月轻声说道:“如今岳王就在离宫之中,皇上不必去担心离岳边境的那些南岳重兵,贤王兄找你,无非是安氏一族那边又有了新的情况!” 离灏凌轻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袁修月一声:“算你聪明!”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笑了下,道:“我本来就很聪明!” “你还很骄傲呢!” 抬手轻勾袁修月的鼻头,离灏凌凝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先略微沉吟了片刻,却终是轻声叹道:“月儿!宁王兄要成亲了!” 闻言,袁修月的身子不禁蓦地便是一僵! 思绪,于瞬间飞转,她眸色倏然一深,深凝着离灏凌问道:“他要成亲?跟谁成亲?!” 离萧然于她,是先生,亦是朋友。 为了她,他付出了很多。 而她这辈子,欠了他太多太多。 如若,离萧然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幸福,那么他成亲的话,必然是无可厚非的。 而她,亦会从心底为他高兴。 可是,现在他如此突然便要成亲,她最先想到的,便是此时离萧然一定是迫于安太后的压力所为,而他所要娶的那名女子,则很有可能对安氏一族带来天大的好处! 如此一来,他的亲事,便不再纯粹是为了感情,也便改变了成亲二字的初衷!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两相难忘 4 知道袁修月心中想的是什么,离灏凌淡淡叹了口气:“是离国首富花依依!” 闻言,袁修月不禁暗道一声果然! 离国首富花依依,与南陵仇御风齐名,堪堪富可敌国! 如今离萧然若是娶了她,毫无疑问是娶回家一座金山。 这对安氏一族,绝对有天大的好处! 略一沉思,她抬头看了看离灏凌,方才说道:“看样子,即便他的心是向着皇上的,但他却终究要顾及安太后的感受,毕竟那是他的生母,且……这安氏一族,拥立他为新皇,却未必都听他的!” 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离灏凌反倒乐得清闲,不必再去过多的与她解释什么。 轻叹一声,他伸出手臂拥她入怀,以大手轻拍她的背脊,低声喃道:“如今我离国可无惧南岳,安氏一族的事情,朕会酌情处置,朕答应宁王兄,会给他时间,如今他们既是要胡闹,朕便先让他们去闹!” 闻言,袁修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直瞧:“皇上对此事如此胸有成竹,难道就不怕他忽然反悔,想要坐上你现在坐着的这把龙椅么?毕竟……皇权对于某些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你说的这某些人里,一定不包括宁王兄!” 温柔一笑,笑凝着袁修月微暗的瞳眸,离灏凌轻吻她的额头,轻声催促道:“天色太晚了,赶紧睡吧。” “皇上也早些安置吧!” 倾身轻琢离灏凌的薄削的唇,袁修月心满意足的喟然一声,缓缓瞌上双眼,心中思绪却始终不曾停转! 无论如何,不管为了谁,她都不想看到离萧然牺牲自己的幸福! 大约有一刻钟的工夫,袁修月的呼吸声终是渐渐变的沉稳均匀。 小心翼翼的拿开袁修月的手臂,离灏凌蹑手蹑脚的自龙榻上起身,倾身将锦被与她盖好,他眸色微冷,抬步向外走去…… —— 回到星月阁后,独孤辰的神情一直冷峻阴沉。 时近四更之时,窗外月光皎洁,寂静无声! 在他的寝室之中,却仍是灯火通明! 眼看着他一杯饮尽,复又一杯,一直喝个不停,雷洛终是有些看不下去的上前握住他端着酒杯的手:“王爷,您今天喝太多了,不能再喝了!” “本王喝的多么?” 星眸微醺,独孤辰冷笑一声,随即甩开雷洛的手:“若是本王喝的多,又为何不醉?” 语落,他苦笑着仰头,再次将杯中之物痛饮。 见他如此,雷洛心中钝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雷洛……” 重重的,将手中酒杯置于桌上,独孤辰唇角的冷笑,惊艳绝伦,微微抬眸,看向眼前的雷洛,他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直戳着自己的胸口:“今日,她的反应本在本王意料之中,可为何即便是早已意料的事情,本王这里,此刻却仍旧这么痛?” “王爷……” 紧皱着眉宇,雷洛轻唤独孤辰一声,眼见独孤辰再次提起酒壶,他蓦地伸手,将酒壶夺在手中:“王爷,既是离后不需要王爷,此刻属下便陪着王爷一起回岳国,回到那里,王爷大可如以往一般,整日吃喝玩乐,什么事情都不必过问!” 在南岳时,独孤辰不过问朝事,他会与独孤江一起着急。 但是此刻,他却觉得,若岳王府的莺歌燕舞,可以让独孤辰的心不再那么的痛,可以让他做回以前他所认识的那个王爷,他宁可他永远留在岳王府! 听了雷洛的话,独孤辰不禁再次苦笑! 她不需要他,他便可以安心离开了么?! 当然不可以! 因为,他的心,他自己最是清楚。 即便离开了这里,他的这颗心,仍旧还是会在这里,为那个女人担心! 如此一来,他每次想到他都会担心到心痛,那种痛比之那忘情蛊毒,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微抬眸,见雷洛高举酒壶,独孤辰不禁怒极吼道:“给本王酒!” 也就在他语落之时,便闻砰的一声! 寝室的门,被人从门外一脚踹开! 闻声,雷洛的眉头不禁蓦地一皱,但他转睛看向门外的来人之时,却是心神一紧,闪身挡在独孤辰身前。 “雷洛,你让开!” 伸手从雷洛手中抢回了酒壶,独孤辰视线微扬,深凝着自门外跨步而入的那一袭明黄之色,似是早已料到离灏凌会找来,他的脸上不见一丝惊慌之色,只醉意朦胧的轻声一笑,垂眸斟满杯盏,举杯面向离灏凌:“离帝,如今不是四更,也该天亮了吧,你此时至此,可是要与本王喝酒么?” 俊美无俦的容颜上,看不出一丝喜怒。 离灏凌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醉意朦胧的独孤辰,许久,方才再次上前一步,而此时雷洛尚挡在他身前,一直都不曾让开过半步。 “你以为,但凭你一个雷洛,便能拦得住本皇么?”微抬眸,冷睇着眼前的雷洛,离灏凌哂然一笑,眉头轻拢:“就凭那忘情蛊毒,若真想要与你们动手,在你们进京那一日,便可要了你们主仆的性命……但是朕,没有那么做!” 听忘情蛊毒四字从离灏凌口中说出,独孤辰握着酒杯的手,不禁蓦地一僵! “雷洛,你且退下!” 声音只忽然之间变得清冷淡泊,独孤辰虽仍旧在一杯一杯的饮着酒,却再不似方才那般失态! 转过身来,见他面色沉着,果真不像是真的醉酒,雷洛心弦微松,到底后退一步! 随着雷洛的后退,离灏凌和独孤辰的视线,便直接交汇一处。 他们二人的眼神,此刻一个冷冽,一个清泊,却让雷洛和随离灏凌一起前来的暗云,皆都在心底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许久之后,终是独孤辰率先将视线别开。轻轻的,提了提手里空空如也的酒壶,他自座位上起身,而后唰的一声,自雷洛手中将宝剑抽出。 见他如此,寝室内众人皆是一惊! 眼看着离灏凌仍旧屹立于前,不曾后退一步,暗云闪身上前,便挡在他的身前。 “暗云!” 淡淡开口,离灏凌不看暗云,却直勾勾的迎着独孤辰的视线:“你与朕让开!” “皇上!” 低眉看着独孤辰手里的宝剑,暗云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如今这是在我离宫之中,你怕什么?” 声音清冷的对暗云如是说道,离灏凌上前一步,与独孤辰两两相对! “离帝好气魄!” 赞赏一笑,独孤辰双眸微眯,低眉看了眼手里的宝剑,他微一抬手,将宝剑反手置于离灏凌面前:“离后身上的忘情蛊毒,是本王差人所投,若离帝觉得有气,大可今日便结果了本王,本王敢保证,今日本王死在这里,岳国绝对不会发难,唯请离帝以两国百姓安危为继,莫要兴兵!” 听闻独孤辰的话,离灏凌原本冷冽的瞳眸,瞬间精光闪动! 淡淡的,瞥了眼身前的宝剑,他竟真的伸手接过,而后抬起手臂,径自横在独孤辰的脖颈之上! “王爷!” 脸色丕变,雷洛作势便要上前,却被独孤辰抬手阻止。 “世上之人,但凡犯了错,便该承受这个错误最后的结果,哪怕……是恶果!”轻扯了扯唇角,独孤辰缓缓的闭上双眼,静等着离灏凌接下来的动作! 望着剑柄的手,略微收紧,离灏凌手中的宝剑,陡然下批,只闻哐啷一声,便将独孤辰身后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当啷一声! 将宝剑掷于地上,他薄唇轻勾着,自齿缝中泄出一丝冷笑:“独孤辰,你以为本皇是傻子么?既是当初你在悬崖上,可舍身救她,又岂会舍得下如此霸道之毒害她?” 闻言,独孤辰眉宇不禁蓦地拧起! “离帝!”冷然苦笑,他淡淡开口道:“你只知道这忘情蛊毒,是出自我南岳皇室,却有所不知,此毒乃是以我独孤家族的血液养蛊,自然也唯有我独孤家族的血液,才能暂时抑制此毒!” 听独孤辰如此言语,离灏凌心头一颤,出声问道:“你离家族的血液既是可以暂时抑制此毒,此毒可还有其它解法?” “有!只要她肯跟了本王,再与本王生个孩子,那样的话,过个十年二十年,她体内的蛊毒,也该可以解了!”唇角轻勾着,独孤辰眉宇皱起,轻声笑道:“离帝,你现在应该明白,何以本王会对她投毒了吧?因为中了这种毒,她便只能从了本王,做本王的女人!” 闻言,离灏凌不禁面色一沉:“独孤辰!” “王爷!” 知独孤辰是要以一己之身将独孤江做错过的事情扛下,雷洛生怕离灏凌会翻脸要了他的性命,不禁一脸焦急之色!顾不得太多,他双膝一屈,便朝着离灏凌跪下身来:“离帝明鉴,离后身上的蛊毒,并非我家王爷所投,否则方才他大可直接与你说,没有他离后的毒便无解,但他不但没有,却为两国安定想要一力将错事承担……”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两相难忘 5 “雷洛闭嘴!” 对雷洛暴喝一声,独孤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而此刻的离灏凌的脸色,亦是高深莫测! 方才,在夜溪宫的时候,他本就认出了独孤辰。 但他却并未戳破他的伪装。 一切只为了让袁修月可以安心入睡! 此刻,他深夜而来,无非是想要从独孤辰口中获悉忘情蛊毒是不是还有其它的解毒方法! 但是此刻,独孤辰给他的答案,却险些让他万念俱灰! 莫说独孤辰的解毒方法,他不能接受! 即便他可以接受,他的月儿,心性刚强,也绝对不会接受如此荒唐的解毒方法! 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在他手中所掌握的两种解毒方法,都要付出生与死的代价,全都不是完美的! 这个结果,于他和袁修月而言,绝对是最为残忍的! 许久之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离灏凌冷冷的睨了眼面前的独孤辰,苦笑着颓然转身。 脚下,仿佛灌了铅般,沉重万分,他咬牙抬步,转身向外走去。 方才走出两步,他便蓦地顿下脚步,声音冷若寒冰道:“独孤辰,你可还记得,在巍山断崖,本皇曾说过,你与月儿的救命之恩,本皇记下了,今日此事做抵!但日后她若有何不测,本皇绝对不会放过独孤江!” 语落,他抬步向外。 尚不等他走出数米,便见姬恒一脸惊慌的快步迎上前来:“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咳血咳得厉害,此刻已然陷入昏迷之中!” 闻言,离灏凌面色剧变,而寝室内的的独孤辰,则一个健步蹿出,不敢不顾的紧随离灏凌一路赶往夜溪宫…… 寒冬腊月,初晨的风,冷冽如刀。 离灏凌迎着寒风一路疾行,一路上不时有宫人朝着他或是福身,或是恭身,但此刻的他,心系袁修月,根本不曾停下脚步,只如一阵风一般,自众人身前横扫而过! 他知道,独孤辰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后。 但这一次,他并未阻止他,只任他跟着自己一路返回夜溪宫。 因为,方才独孤辰曾说过,他的血可以暂时缓解忘情蛊毒之痛! 是以,此刻他跟,他便容他跟。 他心中所想,只是袁修月可以活! 便再无其他! 一路疾行之后,离灏凌和独孤辰赶到寝殿之时,赫连棠和王太医皆以候在龙榻前,而龙榻上的袁修月,则因身体极度虚弱,再加上咳血的缘故,已然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龙榻前,王太医早已重新割开袁修月手臂上尚未长好的伤口,与她往外放着毒血。 见状,离灏凌眉头紧皱,心头蓦地一紧! 低眉凝睇着袁修月苍白如纸的面庞,他面色微变,眸中洇出一抹盛怒之色!微转过身,他看向龙榻前的汀兰,厉声质问道:“方才朕离开时,皇后明明还好好的,此刻怎会如此?” “皇上……” 双眸微红,汀兰声音轻颤:“娘娘方才睡着睡着,便忽然咳了起来……奴婢也不知怎会如此!” 闻言,离灏凌面色陡变,只霎那之间,他俊美的脸上,瞬间冷落冰霜。 那忘情之毒,不是要在想到心爱之人时才会毒发么? 此刻袁修月出在睡梦之中,难不成也能梦到他不成?! 从来,他都不希望袁修月忘记自己,但是此刻,看着她昏迷不醒的苍白容颜,凝着她唇角上的那抹殷红,他竟然希冀着,她真的可以失去记忆! 轻抬眸华,扫了眼他阴郁的神情,赫连棠凝眉看向袁修月手臂上那抹刺目的艳红,不禁低声叹道:“皇上,娘娘的身子,经昨日产子,已是急转直下,只怕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闻言,离灏凌垂于身侧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 因用力过猛,他的拳头之上青筋迸现。 见他如此,独孤辰紧皱了下眉,遂抬步上前,在王太医身边站定:“王太医是么?” 闻言,王太医抬眸看向独孤辰:“岳王殿下?” “是!” 淡淡出声,独孤辰对王太医轻勾了勾唇,道:“将皇后娘娘的伤口包扎吧!” 听了他的话,王太医眉头微皱。 尚不等他出声相问,便见独孤辰抄手取过他手里的锋刀,而后手起刀落,将自己的中指割开一道伤口,继而垂直向下,任由自己殷红温热的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入袁修月干涩的唇瓣之中。 见他如此,离灏凌眸光闪动,却只是上前凝睇床榻上的袁修月,却并未阻止独孤辰的举动。 昏睡之中,袁修月直觉自己仿佛身处于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平静,宁和。 没有争斗,亦没有苦痛! 恍惚之间,她窥见前方云雾之中,一抹明黄之色渐渐浮现,紧接着她便在那云雾之中,明辨出离灏凌俊美无俦的容颜,而他怀中所抱,是他们的孩子…… “凌……” 心中思潮涌动,袁修月轻轻的,唤出离灏凌的名,雀跃之间,她快步上前,却蓦觉心中只忽然之间,便有一阵阵熟悉的钝痛袭上心头。 痛! 好痛! 那种痛,仿佛利刃划过心头,噬骨蚀心,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不远处,而不能向前再迈一步! 药! 她要解药! 可以解去她心头之痛的解药! 不停的,如是嘶喊着,却总是无法发出一丝声响,袁修月焦急的捂着自己的心口,任由自己的身形缓缓滑落……直到,一股腥甜之气,忽然充斥她的感官,而那丝腥甜入口之时,她的心蓦然一动,好似不那么疼了…… “皇上,娘娘有反应了!” 惊喜的发现,袁修月竟然开始贪婪而急切的将唇间的腥甜血液抿入口中,汀兰不禁转头看向离灏凌,抬眸之间,瞥见他阴沉的俊脸,她心下亦是蓦地一沉! 有了独孤辰的血,袁修月的状况好转,原本紧皱的娥眉,也渐渐舒展。 但,好似食髓知味一般,她却一直不停的微张檀口,以至于到最后,直接将独孤辰的白皙的手指含入口中,想要更多的吸吮些可以缓解她心痛的良药! 只忽然之间,独孤辰便觉得袁修月的体内,似是有一个贪婪无比的嗜血小兽,在不停的,拼命的将他的血液从体内抽离!英挺的眉轻皱了皱,他脸色骤白,背脊也跟着紧绷着。 但即便如此,他却一直不曾将手抽回。 “够了!” 眼看着独孤辰的脸色越来越白,离灏凌轻喝出声,伸手攫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自袁修月口中抽离。 因他抽离的动作,而失去了贪婪吸吮的良药,袁修月紧闭着眼不满的嘤咛一声,却像个孩子一般抿了抿唇,继而安然入睡! 见他如此,离灏凌心弦微松。 抬眸看向身边的脸色雪白的独孤辰,他轻拧了拧了眉,对刚刚与袁修月包扎好的王太医吩咐道:“与岳王包扎伤口!” “不用了!” 瞬间将手握起,独孤辰薄唇轻轻一勾,虽气息之中带着浓烈的酒味,却眸色清明,不见一丝迷醉之意:“离帝,本王想要再跟你谈谈!” 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离灏凌倾身为袁修月盖好锦被,而后转身向外:“偏殿说话!”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闪,抬步便跟了上去。 —— 偏殿内,火盆里的银炭,烧的通红。 坐在软塌上落座,离灏凌抬眸看向独孤辰:“你想与我说什么?” 在这一刻,他不再自称本皇,而是与独孤辰以我字自居。 听到离灏凌稍显缓和的话语,独孤辰抬眸迎上他深邃的眸,苦笑了笑,道:“如今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那忘情蛊毒,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此刻知道心疼了?” 读懂独孤辰眼底那抹痛惜之色,离灏凌哂然冷笑道:“忘情蛊毒,出自你南岳宫廷,早前独孤江与她投毒之时,你人在哪里?” 闻言,独孤辰不见俊脸一黑! 微怔了怔,他轻叹口气,无奈凝眉:“她说过,死也要死在你身边,不会跟我走,而且……你也不会让她与我生孩子!”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滞! 深沉的视线一直落在火盆之中,他沉默许久,方才双拳紧握道:“即便我肯,她也不会同意!” 离灏凌承认,在初时听到独孤辰说,让袁修月与她生子方才解毒时,他险些没被气疯了。 但是方才,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他却觉得,他的心好像在被什么东西,一点点从胸腔抽离一般……他不知忘情蛊毒发作时,是一种如何的痛,但方才他心中的那种痛,却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 是以,经过方才,他现在心中所想的是……如若,她和独孤辰生下一子便可抵消那忘情蛊毒,那么……他即便心中在意,却一定不会去阻止。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不会同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两相难忘 6 哪怕,他们再与她动用了迷情香,只怕事后,她也不会在世间苟活! 听离灏凌此言,独孤辰不禁又是一阵沉默!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离灏凌会肯让袁修月与他发生关系。 一个男人,且这个男人还是一朝君主。 若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有染。 这便也就意味着,他对那个女人的那份情,已然超脱了世俗! 他爱他,从来……都不比他少! 沉默片刻,他低眉苦笑,“你可知,这忘情蛊毒,实则还有另外一种解法!” 闻言,离灏凌的唇角,亦苦涩勾起:“以情人之血,渡忘情蛊毒!” 眉宇,于瞬间紧皱,独孤辰抬眸看向离灏凌:“你知道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素来是最有效,也最让人心痛的方法。 因为,无论如何,一对有情人,终至会有一个消亡。 在得知袁修月中了忘情蛊毒之时,他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法! 因为,离灏凌是离国的皇帝。 他身负的,是江山大业,绝对不会替袁修月去死。 但是,此刻,他却再顾不得太多。 世人说他薄情也好,说他狠毒也罢,他心中所想,唯有如何让袁修月活着。 “我知道!” 轻点了点头,离灏凌微微扬头:“这个世上,如今可以救月儿的,除了你,便是我。” “既是心知,却不曾外宣,看样子……你已然有了选择!”深凝着离灏凌闪烁不定的,独孤辰不禁苦笑着,眸中光华归于灰寂:“既是如此,你便让我带她走吧,那样的话,她还可以多活几日!” “她不会给你走,我也不会放她跟你走!”迎着独孤辰寂黯的眸,离灏凌微垂眸华:“还是那句话,她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离灏凌!” 上前一步,伸手扶住离灏凌的肩膀,独孤辰未曾再继续顾忌两人的身份,“你难道想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么?” 在这一刻,他不在是南岳那个心狠手辣的岳王,而离灏凌也不再是离国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两个深爱着同一个女人的男人! 飒然抬眸,离灏凌的眸色微冷,直勾勾望进独孤辰痛心疾首的眸底,他沉声冷道:“她不会死,只要我还活着,我也不会让她先死!” 闻言,独孤辰心头大震! 难道……恍然离灏凌话里的意思。 他紧皱着眉头,深凝着离灏凌,“你……” 不曾容独孤辰继续把话说下去,离灏凌轻轻抬手,将独孤辰的双手拂落,自软塌上起身,并未与独孤辰多说什么,他声量微低,其间透着几分寒凉:“若我是你,便先回南岳,接掌南岳大权,不再让独孤江肆意胡为!” 语落,想着寝殿里的袁修月,他抬步便要向外! “离灏凌!” 蓦地出声,唤着离灏凌的脚步,独孤辰微转过身。 转头看向身手的独孤辰,离灏凌俊眉轻挑,等着他的下文。 抬手,自襟袋里取出一只黑色药瓶,独孤辰紧咬了咬牙,缓步上前,与离灏凌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视线,停落在独孤辰手里的黑色药瓶上,离灏凌并未伸手去接过,而是抬眸询问着他。 “这是……” 淡淡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黑色药瓶,独孤辰苦涩抿唇:“忘情蛊毒的蛊种!普天之下只此一种长传于世!” 闻言,离灏凌心下一惊,瞳眸骤然收缩! 怔怔的,凝视着独孤辰手里的蛊种,他冷冷出声问道:“你此刻给我这害人的东西作甚?想让我砸了它么?” 即便,毁了它,他也不会觉得解气! “在我们南岳宫廷,有一个传说,那便是若想忘情毒解,必先以毒攻毒,在体内养蛊,不过……这忘情蛊毒,太过霸烈,而养蛊则需要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几乎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等到!”凝着离灏凌的眸,虽深不见底,却难得诚挚,独孤辰轻叹一声,将手里的蛊种塞进离灏凌手中,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离开偏殿。 他知道,袁修月此时的状况,太过恶劣。 莫说养蛊,只要这蛊种进入她体内,她则必死无疑! 但,如果那人是离灏凌! 若他当真可以舍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为袁修月渡那忘情蛊毒,他心中却希冀着,他可以永远活着。 哪怕……让离国千秋万代! 只是,他会么?! 他没说,会与袁修月渡毒,但是,他却又说不会让她死! 冬日的,寒风刺骨。 将他身上的衣袂,吹的猎猎作响! 迎着寒风,他一路向前,心间却越来月沉重,连带着脚步,也像是灌了铅,再也不能向前再迈一步! 独孤辰离开后许久,偏殿里的离灏凌都不曾动过一动。 低眉敛眸,看和手里的黑色药瓶,他终是唇角轻勾,俊美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完美的笑容! 只是,这笑,太苦! 苦到,他的眸底,也渐渐变成一片寂灰之色! 只许久之后,他眸华一敛,快步出了寝殿,而后急行数步,进入寝殿之中…… —— 窗外,阳光明媚,却略带寒风。 寝殿里,袁修月已然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 昨夜的那个梦,让她心痛,却也让她寻到了抑制心痛最好的解药。 是以,在那痛与欣喜并存之间,她好似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 而那个梦,在痛过之后,却变得一派祥和,在梦里,她可以放纵自己去想着离灏凌,却再没了自己最怕的那种心痛! 是啊!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承认她是懦弱的。 她害怕! 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只如过眼云烟一般,让她看的到,却抓不着! 所以,现在的她,只想在梦中沉沦,却不想转醒。 “月儿!” 迷迷糊糊之间,耳际传来一声轻唤,她知道那是离灏凌的声音。 自从她从聚仙楼回宫之后,他的声音便一直那般温和,就像他的笑容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仍旧,不想从梦中醒来,她嘤咛一声,本有意躲进自己的潜意识之中不想转醒,却在听到一声孩啼之声,身形微微一怔! 猜测这大概是乳母带着孩子过来了,想到自己的孩子,她不禁嘴角微微弯起,而后无奈一叹,缓缓睁开双眼。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语气中满是惊喜之意,汀兰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见袁修月朝着自己伸出手来,她连忙放下药碗,一手扶着袁修月从龙榻上坐起身来。 微微转头,见离灏凌抱着孩子正坐在床榻边儿上,袁修月唇角轻勾着对他笑了笑,“我这一觉睡了很久?” 闻言,离灏凌温润一笑,好似今晨袁修月咳血昏迷一事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他低眉捏了捏离天佑的小脸蛋,“不久,才刚六七个时辰!” “六七个时辰还不久?” 苦涩一笑,顿觉自己口中干涩无比,袁修月抬眸看向汀兰。 汀兰见状,忙重新端起药碗,递到她的面前。 看了眼汀兰手里的汤药,袁修月不禁口中泛着哭意:“你就不能,与我弄些好喝的?” 闻言,汀兰的小脸,也跟着苦了下来:“娘娘,贤王妃一直都有吩咐,只道是娘娘醒了,便需立即把药喝了!” “是啊!” 轻笑着抬头,离灏凌笑看着袁修月,“吃了药你才能好的快些!” 听了他的话,袁修月心底不禁一阵感怀! 吃了这些药,她真的能好么?! 轻叹一声,她刚要抬手去接汀兰手里的药碗,却顿觉自己手臂生痛! 眉头蓦地一皱,袁修月眸色微变。 抬眸看了眼边上的离灏凌,见他正逗着怀里的小人儿,她心下微沉,却终是不动声色的端起汀兰递来的药碗,将里面的药汁儿一口气喝下。 须臾,含了蜜饯,待口中布满酸甜,她方才再次将视线停落在离灏凌身上。 含笑倾身,看向离灏凌怀里的离天佑,她面色含笑,眸色温婉:“想不到皇上抱起孩子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闻言,离灏凌不禁抬眸看她:“朕的好,千千万万,你不知的,还多着呢!” “是么?过去也不知是谁,脾气不好,总是对我发火!”抬眸瞥了离灏凌一眼,在他看向自己时,刻意将视线别开,袁修月眸色微暖的伸出手来,便要接过他怀里的孩子。 “你说的那是以前!” 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离灏凌将孩子递给袁修月,眸色温润如斯:“你敢说现在的我,对你不好么?” “好!” 抬眸笑看着他,却仍旧只是一眼,袁修月便笑盈盈的低下头来,满是宠溺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见她始终不拿正眼看着自己,离灏凌眉头轻皱,以双手捧住袁修月的脸,让她的视线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喂!袁修月,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夫君!” 第二百九十章 两相难忘 7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头微蹙。 被他的一双大手,将俏脸挤得变了形,袁修月红唇轻掀:“皇上怎么了?” 经她此问,离灏凌微扬俊脸,语气不悦道:“从方才你的眼,便一直盯着这小东西,从不曾认真看朕一眼!” 闻言,袁修月不觉有些好笑! “皇上这是在吃自己儿子的醋么?” “那又如何?” 低眉看了眼袁修月怀里的离灏凌天佑,离灏凌颇为吃味道:“以后即便有了这小子,你的眼里也只能看着我!” 闻言,袁修月顿时哭笑不得! 微抬眸,见汀兰抬手虚掩口鼻,正欲暗暗发笑,她眉头一皱,吓得汀兰面色一怔,连忙噤声! 见汀兰如此,袁修月不禁轻笑了笑。 侧目看了眼一边的离灏凌,见他一脸温和笑意,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离天佑,她眸色微深,却在心中暗暗一叹! 如此天伦之景,她本该感觉到幸福的滋味。 但是此刻,她却不敢去感受那心底的甜蜜滋味! 时候不长,姬恒自殿外进来。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行至龙榻前停下脚步,他对离灏凌和袁修月分别恭身,随即才抬眸看向离灏凌:“启禀皇上,岳王在殿外求见!” “岳王?!” 听闻独孤辰在殿外求见,袁修月眉头一皱。再看离灏凌,见他直接沉下了脸色,“他还真是阴魂不散,皇后才刚诞下皇太子,尚不曾满月,他一个岳国的王爷,过来作甚?” 闻言,姬恒忙恭身轻道:“岳王说,如今两国之时已然与皇上谈妥,定于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返回南岳了,所以特来与皇后娘娘辞行!” 听姬恒此言,袁修月眸中碎星闪闪,“他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他自然便该回去了。” 淡淡出声,离灏凌对姬恒轻道:“既然他是来辞行的,那便让他进来吧!” “喏!” 恭身应声,姬恒衔命而去。 须臾,他引着独孤辰再次进入寝殿。 今时的独孤辰,已然换上一袭藏青色锦袍,外披一件同色大氅。 在藏青色的衬托下,他俊美的容颜,越发白净,让人觉得飘飘欲仙。 就在他入殿之时,原本安静乖巧的离天佑,忽而哇的一声,竟然大声啼哭起来。 见状,离灏凌眉宇一皱,慌忙抱着他自龙榻前站起身来。 汀兰见状,忙出声问道:“太子殿下可是该喂奶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头微蹙着看向汀兰:“赶紧传乳母过来。” 她的身子,中有忘情蛊毒,本就虚弱不堪,如今也才诞下孩子尚不足两日,是以尚不曾下奶! “不用了,有外人在,乳母来了,孩子也吃不好!”抬眸瞥了眼独孤辰,离灏凌板着一张俊脸,抬步向外走去:“朕抱着太子去暖阁便是!” “唉?!” 见离灏凌抱着孩子一路往外走,袁修月不禁轻唤一声。 若是平日,离灏凌看到独孤辰,绝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倒是今日,他好似刻意要避开,容他们二人单独话别。 这难免让袁修月心生疑窦! 这与方才那个连孩子的醋都吃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嘛! “离帝!” 看着离灏凌抱着孩子从自己身侧经过,独孤辰不禁微微垂首,恭身一礼:“本王来离国之时,尚不知离国大喜,如今既是有幸得见离国太子,若不仔细看过,岂不失礼?!” 闻言,离灏凌微微顿足。 就在他顿足之时,独孤辰已然上前,低眉看向他怀里的离天佑! 视线,徐徐自离天佑的脸上扫过,凝着他小小的无关,独孤辰薄唇轻勾了勾,“这孩子,生的像离帝,日后必定英俊儒雅,是位翩翩君子!” 闻言,离灏凌不禁一脸骄傲,道:“这是本皇的太子,自然生的像本皇!” 见他如此,独孤辰淡淡一笑,遂自身上取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轻轻的,将玉佩置于离天佑的襁褓之中,他抬眸看向离灏凌,眸光闪闪发亮:“这玉佩,是我离国权当只个信物,若日后本王有了女儿,便与太子殿下指腹为婚如何?” “谁……” 离灏凌微微启唇,刚要驳掉独孤辰的提议,却见龙榻上的袁修月,已然开口应道:“既是岳王都如此言语了,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闻言,独孤辰爽朗一笑,而离灏凌则狠狠的剜了袁修月一眼,径自抱着孩子,一路出了寝殿。 “娘娘!” 朝着离灏凌离开的方向又望了一眼,汀兰含笑说道:“奴婢过去照顾太子殿下!” 语落,不等袁修月出声,她便也快步出了寝殿! 离灏凌离开了,汀兰也离开了。 只,他们离开的,有些太过刻意了! “出岫!” 轻轻抬眸,唤出口的,仍旧是出岫二字,笑凝着龙榻上的袁修月,独孤辰缓步上前,却止于榻前,便再不向前一步:“身子好些了么?” “本宫好多了!” 对独孤辰淡淡一笑,袁修月轻轻蹙眉,凝视着独孤辰苍白如纸的俊脸:“倒是王爷,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本王?” 伸手抚上自己的脸,独孤辰无所谓的轻笑了笑:“昨夜被你拒绝,本王一夜未睡,这是心伤所致!” 见他如此说笑,袁修月倒也不恼! 淡然一笑,她轻轻一叹,再不以本宫自诩:“我以为,你会多留几日!” “我本也欲要多留几日,怎奈朝中……发生了一些事情,需我立即返回南岳处置!”想到早前接到的密信,独孤辰眸色微暗,轻勾薄唇,他星眸直勾勾的望进袁修月的双眼:“若我多留几日,你会随我一起走么?” “王爷!” 紧皱着眉头,轻唤独孤辰一声,袁修月语重心长道:“你明明知道答案的,又何必要多此一问?” “只是不死心罢了!” 唇角微微勾起,独孤辰轻皱眉宇,不再谈论那个于他们而言,太过沉重的话题,而是轻声问道:“听说这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闻言,袁修月神情微愕! 轻轻的,一抹浅笑爬上她的嘴角,“我是四月生人!” “是么?” 凝着她唇角的笑,独孤辰亦然淡淡笑着,只他深邃的眸底,浮上一丝冷冽光华。 轻叹一声,他自袖袋里取出一只瓷瓶,轻轻抬手,将:“这是我新采的鲜血,若你毒发之时,可暂时以之御毒!” 闻言,袁修月神情微微一怔! 恍然之间,忆起昨晚的梦境,她不禁眉心轻颦,出声问道:“昨晚,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 眉宇轻皱了皱,独孤辰心思微转,遂佯装一脸疑惑道:“昨晚我回去之后,便一直在借酒消愁,没听说发生什么事情啊?”抬眸迎上袁修月的眸子,他不禁出声问道:“怎么?有哪里不对劲么?” 凝着独孤辰的星眸,袁修月心下微沉。 看着他手里的的那瓶鲜血,她眸色微敛!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见她如此,独孤辰淡淡一笑。 抬步上前,将手里的瓷瓶置于她的手中,他深深的,最后又凝望她一眼,紧抿着薄唇轻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保重!” 淡淡的,道出保重二字,袁修月的唇角轻轻勾起,却不曾迎向独孤辰深凝着自己的瞳眸。 她知道,今日一别,今生自己与独孤辰,只怕便再无缘相见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仍旧不想去看他的眼。 因为,这样,于他,于她,于他们……都好! 独孤辰知道,以袁修月的个性,在这种时候,终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是以,她既是如此,他便轻勾薄唇,而后抬步向外…… …… 似是一直在殿外等着,待独孤辰一走,汀兰便进了寝殿。 “汀兰,昨夜……本宫睡下之后,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见汀兰进来,袁修月微抬眸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是问着汀兰。 闻言,汀兰身形微滞! 与袁修月视线相接,她轻眨了眨眼,随即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娘娘昨夜似是太累了,睡的很好,很沉,一直都不曾醒过!” “是么?” 轻轻的,呢喃一声,袁修月轻握了握自己的手,而后轻撩自己的袖摆,将自己最新包扎过的手臂,横于汀兰面前:“这个,怎么解释?” 瞥见袁修月手臂上的纱布,再迎向她精光闪烁的眸,汀兰心神一颤,一时间哑然无语。 “汀兰!你是从小到大,本宫心中最信任的人……”眸中晦暗一片,袁修月冷冷的睇着汀兰:“本宫没想到,连你都会骗本宫!” “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身形轻轻一颤,汀兰有些慌乱的跪下身来,瞬间泪悬于于睫:“是皇上,是皇上说,既是娘娘要骗过我们,我们便只当昨夜之事不曾发生!娘娘……您瞒奴婢瞒得好苦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两相难忘 8 闻言,袁修月只觉自己的身子,仿佛瞬间被人抽空一般。 无力的靠坐在龙榻上,她苦涩一笑,眸中晦暗无光:“照此说来,本宫中毒一事,皇上根本就已然知道了?” “是!” 泪水自眼角滑落,汀兰喃喃轻道:“皇上和奴婢,都是在娘娘临盆之时,方知您中毒一事的!” “但他……” 想到方才离灏凌在自己面前一脸嬉笑的样子,袁修月的心,不禁蓦地便又是一阵剧痛! 他,明明知道她中了毒,心中自然也该是心痛的吧?! “娘娘?!” 见袁修月面色煞白,汀兰一时慌乱不已。 抬眸之间,瞥见袁修月手里的瓷瓶,她眸光一闪,忙取了药瓶,将里面的血,与袁修月饮下稍许! 腥甜之味入口,袁修月果真觉得,自己的心不复方才那般痛了! 轻叹一声,她双眸晦涩,随即苦涩一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演技,竟然如此拙劣了。 以至于,沦落到如今,骗不了别人,却要被别人所骗的凄惨地步…… …—— 独孤辰回到星月阁时,袁明月正在收拾着他们第二日上路所需的行装。 见独孤辰自厅外而入,她急忙低眉敛目,上前福身一礼:“奴婢参见王爷!” 独孤辰视线微转,自膳桌上一扫而过。 微垂眸华,看着眼前被自己毁去容颜的袁明月,他轻轻启唇,声音却透着几分清冷:“你说皇后娘娘的生辰,是隆冬腊月?!” 闻言,袁明月心头一惊! 娇颜微变,她连忙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奴婢还请王爷恕罪!” 见状,独孤辰哂然冷笑。 缓缓蹲下身来,他眸色微冷,伸手勾起袁明月的下颔,迫她抬眸看向自己:“袁修月乃是四月生人,何以到了你的嘴里,却又成了隆冬腊月?” 迎着独孤辰的视线,袁明月的身子,不禁哆嗦了下。 “袁明月!” 冷冷唤着袁明月,独孤辰眉微皱:“你可知以往胆敢骗本王的女人,如今是何下场?” 闻言,袁明月心神一颤! “哼!” 冷冷一声,独孤辰蓦地甩开袁明月的秀气的下颔,阴恻恻的对雷洛说道:“从今日起,本王再也不想看到这让人恶人的女人,待回岳国之时,送她去劳军!” 闻言,袁明月面色瞬间惨白! “王爷!” 惊惶之间,她黛眉紧皱着,蓦地咬牙,而后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自己又恨又怕的妖孽男子,毅然决然道:“据奴婢所知,上一个骗了王爷的人,是奴婢的妹妹,而王爷却爱上了她!” 独孤辰闻言,猛地一皱眉头,一双桃花眼中,丝毫不掩对袁明月的厌恶之情。 凝视着独孤辰眼底的厌恶,袁明月不禁在心中苦笑。 曾几何时,她是离都第一美人。 世人见她,皆需仰望,全天下的男人,都要为她倾倒! 可是现在的她呢? 每日如此战战兢兢的苟且偷生,竟然如那蝼蚁一般! 只忽然之间,她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悲! 可悲到,她于这一瞬间,忘却了心中恐惧,想要有尊严的最后再活一次。 哪怕,此次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死亡! 袁明月的反应,大大超出独孤辰的预期。 深凝着她明亮妩媚的瞳眸,他冷笑一声,甩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她的脸上:“你算是什么东西,竟也妄想与她相比!”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前厅,袁明月的左脸,如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痛着,贝齿深陷唇瓣之中,她淡淡抬眸,蹙眉冷道:“王爷,我不是东西,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曾几何时,天下之人尽知我名,可她呢?却像是个丑小鸭,永远都活在我的阴影之中……我当初之所以会算计你,无非是想与自己一个好的归宿,难道这也有错么?” “人?” 听袁明月说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独孤辰神情冰冷,语气阴森:“一个连自己亲生妹妹都要陷害的女人,谈何说自己是个人?” 闻言,袁明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一片。 微微启唇,她刚要出声辩驳,却不期独孤辰竟然塞了一颗药丸到她嘴里,并扼住她的脖颈,迫她咽下! “咳咳——” 不停的剧烈咳嗽着,袁明月心下惊惧,瞳眸大睁着看向独孤辰:“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 看着她一脸恐惧的模样,独孤辰的脸上,却是荡起一抹浅笑:“只要你不听话,便会浑身溃烂而亡的剧毒之物!” “你这个魔鬼!” 凝着眼前独孤辰俊美的如妖孽的脸庞,袁明月只觉浑身发冷。朝着他怒吼一声,她伸出手指,拼命的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让自己将毒药呕吐出来。 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那入了肚的毒药,却终是再也无法吐出! 俏脸之上,尽皆绝望之色,袁明月抬眸望着独孤辰,浑身轻颤着竭声喊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呵呵……” 低沉而暗哑的笑声自喉间逸出,独孤辰丝毫未曾因袁明月的怒吼,而生出一丝恼怒! 柔白的大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襟口,他蓦地一抓,而后将她自地上拎起,“袁明月,你最好给本王记住,本王之所以留下你的一条命,根本是因为,看在你那个永远活在你阴影里的妹妹,如若没有她,你早该死了千百回了!” 语落,他眸色一厉,蓦地松手,将袁明月柔软的身躯,砰的一声仍在地上,而后抬步从她身上迈过…… —— 夜,深沉如水。 正处于月子里的袁修月,没到二更时,都会定时加膳。 今日,亦是如此! 只不过,平日里动作俐落的汀兰,今日却总是略带紧张的样子。 也正是那份紧张,害的她,连汤匙都拿不稳了。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眸色微微一深:“汀兰,你怎么了?” “没……没事!” 弯唇轻笑了下,汀兰用力握着汤匙,将燕窝粥送到袁修月嘴边:“娘娘赶紧趁热吃吧,要不粥该凉了!” 见状,袁修月眉头微皱,却迟迟不曾张嘴! “汀兰丫头也是,本宫只不过说你两句,你何必如此?” 轻轻一叹,自殿门处传来,赫连棠一身白衣,款款而来。在汀兰身边站定,她垂眸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燕窝粥,“今儿便由本宫来伺候娘娘喝粥吧!” “是!” 轻颤着声,汀兰点了点头,起身让开座位。 目光微转,眼看着赫连棠端了燕窝粥,坐在榻前,袁修月不禁淡淡一笑,道“这么晚了,皇嫂怎么还不歇着?竟在我这里,充当起粗使丫头了!” 闻言,赫连棠淡淡一笑。 “待会儿,替娘娘诊过脉,臣妾便去睡了!”说话间,赫连棠舀了一汤匙燕窝粥,送到了袁修月嘴边:“这两日里,太子殿下睡反了觉,每日白天一直在睡,夜里却闹着不睡。” “是么?” 唇角轻勾着,却只轻轻嗅着燕窝粥的香气,袁修月含笑说道:“才一会儿不见,本宫便开始想他了呢!” “待明日一早,太子殿下醒了,臣妾便抱来与娘娘瞧瞧!”唇角的笑,依然淡淡的,赫连棠再次扬了扬手里的燕窝粥:“娘娘,您还是赶紧喝粥吧!” 见她如此,袁修月眸华浅漾:“这粥里,放了些不该有的东西,本宫不想喝,也不能喝!” 闻言,赫连棠眸色一惊! 睇见她眸底的惊讶,袁修月轻勾唇瓣,低声问道:“皇嫂,明人面前不说假话,皇上在我的粥里,放了这么多曼陀罗粉,到底意欲何为?” 惊闻袁修月所言,赫连棠握着汤匙的手不禁微微一僵! 迎着袁修月如曜石一般闪闪发亮的瞳眸,她眸色微深,只得轻轻的,将手里的汤匙,放回粥碗之中:“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闻言,袁修月眉心颦动! 淡淡扬眉,她伸手接过赫连棠手里的燕窝粥,转头递给汀兰,并抬眸望进汀兰的眼底:“本宫今夜,只想喝你熬的粥,不加任何佐料的……清粥!” “娘娘的意思,奴婢省的,奴婢这就去熬!” 深陷于袁修月灼灼的视线之中,汀兰心下微窒,低眉接过她手里的燕窝粥,恭身退出寝殿。 待汀兰一走,袁修月这才缓缓抬眸,笑看着赫连棠:“皇嫂,我的医术不及你,但对药草和药粉,却还是有分辨能力的,那燕窝粥尚未入口,只轻嗅便有一股别样芬芳,那……是曼陀罗的香气!” 闻言,赫连棠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 俏脸之上不见一丝讶异,她苦涩抿唇,旋即拧眉略略一笑:“我以为,娘娘这阵子,被蛊毒折磨的,该是心力交瘁之时,根本无暇察觉太多……” 凝着赫连棠脸上的苦笑,袁修月蹙眉一叹,道:“眼下我确实无暇去察觉太多,但今日之事,却是刻意要去注意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两相难忘 9 听闻她此言,赫连棠眉头一皱,“皇后娘娘,你难道知道……” “皇上……” 打断赫连棠的话,袁修月唇角轻勾,只这一勾之间,蕴着无尽苦涩:“他是何时知道我中毒一事的?” 即便,汀兰说,离灏凌是在她临盆之时,方知她中了忘情蛊毒,但她仔细想过之后,却觉得……他应该知道的更早! 微垂眸华,赫连棠紧蹙着眉心道:“在王太医第一次与娘娘放血之时!” 闻言,袁修月心下恍然! 苦涩一笑,她凝眉便又是一叹:“难怪那日午后,皇上便忽然有了时间,想要陪我出宫游玩……” 自得知自己中毒之后,她觉得自己一直都隐藏的很好。 但是此刻她才明白。 原来,她之所以可以隐藏的很好,完全是因为离灏凌故意放任。 她想要的,是将自己中了忘情蛊毒一事瞒过他。 而他,只是顺水推舟,遂了她的心思罢了! “皇后娘娘!” 见袁修月蹙眉苦笑,赫连棠不禁也跟着皱了皱眉,凝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她眸色微暗,语重心长道:“皇上,他对娘娘情深意重……” 闻言,袁修月哂然一笑。 抬眸对上赫连棠的微暗的眸,她轻声问道:“皇上今夜迷晕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想……” 迎着袁修月坚韧却带着稍许犀利的眸光,赫连棠的心,微抽了抽。静默片刻,她便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婆婆说,忘情蛊毒,有一解法,是为有情之人,方可成功渡毒!” 闻言,袁修月不禁心头一窒! “渡毒?” 干涩的唇瓣,微微轻颤了下,她哑声问道:“何为有情之人,可渡忘情蛊毒?” “娘娘冰雪聪明,不会不明白字面上的意思!” 定定的,看着袁修月,赫连棠眉心紧皱,终是低下头来,一脸痛惜之色:“得忘情蛊毒者,可与心爱之人渡毒……皇上,他对娘娘情深所致,竟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换娘娘得以存活!” 心,忍不住的轻颤了颤,袁修月虽紧咬着牙关,双瞳之中,却只于瞬间,便已然泪光氤氲。 离灏凌为了她,竟要舍去自己的性命么?! 置于锦被上的手,倏地上移,按住自己的心口,她紧咬着唇瓣,想要忍下自己心头的阵阵剧痛! 转念之间,想到今夜只差一点,离灏凌日后,便也会如此时的自己一般,经受着噬骨蚀心之痛,她蕴满水雾的眸,蓦地布上丝丝猩红:“这天下,没了皇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可以递补上位,若没了皇上,却又成何体统?离灏凌你简直胡闹!” “皇后或许觉得胡闹,但臣妾却觉得这样的男人才可爱!”抬眸之间,瞥见袁修月痛苦的模样,赫连棠急忙起身,抬手扶住袁修月的手腕,只略略与袁修月把脉之后,她连忙出声喝道:“敛息,静心,快!” 闻言,袁修月股东胸腔,深吸一口气。 待片刻之后,她心头的那阵剧痛渐渐如潮水般退去,她的脸色,方才稍微好转! 见袁修月情绪恢复,赫连棠心弦微松。 扶着袁修月的身子,在袁修月身侧的龙榻前坐下身来,赫连棠让早已虚弱不堪的袁修月靠在自己的肩头。回想起早前她和离灏远一起劝解离灏凌时的情景,她眸中水雾弥漫,语气凝噎道:“就像娘娘舍不得皇上心痛,皇上自然也是见不得娘娘心痛的,在今夜之前,无论是我,还是王爷,都曾不只一次的以家国大事请他三思而后行,但是他说,离国如今没了他,还有贤王,有宁王,更有皇太子,一切尚可正常运转,而他若不救你,你便会死,若你死了,他便也不想再活!” 在袁修月和离灏凌之间,她并非厚此薄彼! 若是可以,她宁愿离灏凌和袁修月,谁都不会有事! 但,世事难料! 如今,既是事已至此,而离灏凌又一一坚持,她便只能行今晚之事。 只不过,离灏凌千算万算,却漏算了袁修月的提前洞悉。 “皇嫂!” 沉寂许久之后,袁修月眼中不停闪动的波光,终是淡淡凝于一处,“帮帮我吧!” 闻言,赫连棠身形一僵! 低垂眼睑,恰好望入袁修月抬起的星眸之中,她微滞了滞,无奈轻叹出声:“即便我今日帮你,只要你蛊毒未解,皇上便一定不会罢休,他要的……是让你活啊!” “是啊!” 淡淡苦笑,袁修月垂眸轻喃:“他要的,是让我活,今日他渡不去我身上的蛊毒,来日便一定还会想法设法替我堵毒,但……如果他今日之后,便再也寻不到我呢?” 闻言,赫连棠心头一跳! 意识到袁修月的意思,她转身看向袁修月,眸光波动剧烈:“娘娘,你打算逃离这里?!” “为今,逃离是我唯一的选择了!”唇角的苦笑,渐渐放大,袁修月低眉敛目,纵然心中有再多不舍,她却仍旧轻轻喃道:“皇嫂……这宫中从来都是是非之地,日后佑儿和汀兰,我便托付于你了!” “皇后娘娘!” 怔怔的,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滋味,从来鲜少落泪的赫连棠,凝着袁修月唇边那朵恍若莲花般的笑容,她紧咬朱唇,缓缓垂泪…… —— 暖阁之中,火盆里的银炭尚不曾燃尽,当值的宫人便又添了新的。 锦榻上,离灏凌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常服,正坐身榻上,凝眸看着襁褓中睡的香甜的离天佑,此刻,俊美无俦的容颜,有一半隐入阴暗之处,另一半则显得线条随和,儒雅淡然。 看到此刻的她,赫连棠觉得自己恍然回到了七年以前。 彼时,她的夫君,以二十万大军压境,逼得楚皇赫连煦不得不容他回归离国。 而那时,他一身白衣,出尘脱俗,飘飘若仙。 犹记得,他带着司徒珍惜步下辇车之时,看到那一双璧人,她心底那深深的震撼! 那个时候,他脸上的神情,便是如此随和的。 但,在后来,他登基之后,他那种温润如玉的神情,便再不曾出现过。 如今,转瞬之间,七年一晃而过。 彼时他深深依恋的司徒珍惜,已然嫁做人妇,而他,也已然晋身人父,只不同的是今日,她复又见到了当初的他……那个温润如玉,总是笑如春风一般姬无忧!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离天佑尚且皱巴巴的小脸儿,离灏凌微抬眸华。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赫连棠,他轻勾了勾薄唇,低声问道,“皇后可把燕窝粥都喝下了?” 将自己的思绪拉回,赫连棠迎上离灏凌的视线,淡淡颔首:“娘娘许是饿了,那碗粥用的很干净,一点都没剩下……最多再过一刻钟的工夫,皇后娘娘便会陷入沉睡。” “皇嫂!” 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忧,离灏凌轻声问道:“你说……若朕渡了那忘情蛊毒,还可以心无旁骛的看她多久,而不心痛?” 闻言,赫连棠眼睫轻颤了颤。 静默片刻,她幽幽说道:“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轻轻的,声音柔和温雅的重复着赫连棠的话,离灏凌唇角涩涩一勾,抬步向外走去。 “皇上!” 凝着离灏凌挺拔的背影,赫连棠心意一动,忽然唤住他的脚步。 停下脚步,离灏凌微转过身,抬眸看向赫连棠:“皇嫂还有事么?” “皇上……” 眸中波光盈盈,赫连棠轻咬了咬唇瓣,艰涩出声道:“今夜,皇上能多看皇后娘娘一眼,便多看她一眼吧,省的以后……你看到她会心痛!”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告诉离灏凌,袁修月已然知道了他的想法。 但,话到了嘴边,她却终是无从开口。 谁让,这样,便是对所有人的好呢! 看着赫连棠心伤难忍的样子,离灏凌只当她是在为自己心痛! 唇角边,再次浮现一抹浅笑,他轻耸了耸眉,淡淡笑道:“皇嫂的意思,朕明白了,不过即便今日渡毒,日后朕也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贪婪的看着她……” 闻言,赫连棠蓦地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亦想要将自己心中汹涌的酸楚悉数咽下! 见她如此,离灏凌忽地一笑:“皇嫂如此模样,若皇后见得,必然会心生怀疑,你且等皇后睡熟了再进寝殿吧!” 语落,他转身向外,抬步迈过门槛儿。 深凝着离灏凌离去的身影,赫连棠终是无可抑制的捂着嘴蹲下身来! 就在此时,恰见一抹华蓝自殿外而入。 缓缓行至她的身边,又缓缓的蹲下身来,离灏远轻叹一声,伸手拥她入怀! “王爷!” 声音哽咽,透着深深的凄婉,赫连棠紧蹙着眉头,自责出声:“当初,是我错了么?若非我执意要选月儿入宫,她和皇上,便不会是今日这般……”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相难忘 10 “或许,你是真的错了!但是……”轻吻赫连棠光裸的额头,离灏远意味深长道:“人活在世,穷其一生所要找寻的,不就是那份情么?若没有你的错,灏凌如今还是那个冷情薄情的帝王,亦永远都走不出司徒珍惜的阴影!” 情之一字,从来最是伤人。 在感情面前,是对是错,根本无人可以评断! 不过,他却始终认为,真爱……总是没有错的! —— 离灏凌进入寝殿之时,袁修月双眼微眯,却仍旧不曾入睡。 定定的,看着离灏凌自殿外而入,她双眼迷离,唇角轻轻一勾:“皇上忙完了?” “嗯!” 温柔一笑,缓缓行至龙榻前,离灏凌倾身抚过袁修月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庞,不禁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要睡了!觉得好累!” 微眯了眯眼,却仍是将眼睛睁开,袁修月对离灏凌轻轻笑着:“不过……我想让皇上抱着我睡!” 闻言,离灏凌不禁莞尔一笑! 深深的,凝视着她略显睏盹的双眼,他温和一笑,却不曾作声,只不动声色的兀自脱了龙靴,再褪去外袍,在龙榻上躺下身来,紧拥着袁修月。 见状,姬恒和汀兰一前一后,十分有默契的将幔帐放下。 微抬眸,见睇了眼龙榻外的姬恒和汀兰,袁修月轻声吩咐道:“本宫想跟皇上单独待会儿,你们都先退下吧!” “喏!” …… 姬恒和汀兰双双应声,恭身退出寝殿。 两人离去之后,寝殿里便再次恢复一片静寂。 附耳在离灏凌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袁修月缓缓闭眼,轻勾了勾唇角:“皇上的心跳,沉稳有力,于我而言,像是这世间最美的乐曲!” “好听么?” 薄唇轻掀,低眉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袁修月,离灏凌星眸微眯,轻轻一笑,那笑容温柔如风,让袁修月看到痴迷。 眼前的他,俊逸出尘,卸去了周身所有的薄情伪装,是真真正正的他! 但她……只能这样深深看着,却不能动心,不能动情。 见袁修月怔怔看着自己,离灏凌不觉有些好笑的问道:“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想睡么?” “睡!” 含笑垂眸,袁修月缓缓闭上双眼,但在她闭眼之际,她柔若无骨的纤手,却缓缓抬起,抚上他俊逸绝伦的容颜。 感觉到她的碰触,离灏凌身形微怔! 伸手拉过她不安分的小手,他轻叹一声,直直的望着榻顶上所绣的鸾凤和鸣图案:“月儿,你知道朕最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么?” 闻言,袁修月微蹙了蹙眉头。 静默片刻,她浅笑着说道:“皇上所向往的生活,就如过去在楚国一般,每日于脂粉堆中流连,逍遥快活,无忧无虑!” 听袁修月此言,离灏凌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 低眉看向袁修月,他好看的唇形轻轻勾起:“你是如何知道的?” 袁修月轻笑着掀了掀眼皮,却又好似睁不开眼,“前阵子,我初上稷山,知那行宫的来历,便已然猜到了!” 闻言,离灏凌轻皱了皱眉。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伸手轻勾她的下颔,他含笑问道:“那你现在猜猜,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这个!” 微眯着双眼,迎着离灏凌灼燃的目光,袁修月再次仰头,准确无误的吻上离灏凌的轻轻勾起的薄唇。 因袁修月忽然的吻,离灏凌的身形,不禁微微一滞! 但在片刻之后,却见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渐上扬,而后伸手扣住袁修月的后脑,迫她离自己更紧些,贪婪而又深情的与她缠绵不休! 袁修月的身子,到底是虚弱不堪的。 才只深深的一个吻,她便开始气喘吁吁。 终至,她再也无法呼吸,离灏凌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唇。 深凝着袁修月被自己吻到红肿的樱唇,离灏凌眸光璀璨,气息稍有不稳,却真情流露在外:“月儿,你可知道,此刻的你,到底有多迷人么?” 闻言,袁修月的心,终是不受控制的鼓动跳跃。 袁修月知道,那种熟悉钝痛,很快便又会爬上她的心头。 但,只下一刻,离灏凌已然将她重新拥入怀中,轻叹着出声说道:“方才你说我所向往之事,有一半说对了,但也有不对之处!” 知离灏凌是有意与自己将视线错开,袁修月眼眶微热,在离灏凌怀中深吸一口气,她抬眸望入他眸底最深处:“我没说对的那一半是什么?” “另一半……” 离灏凌闭上双眼,轻轻启唇:“我所向往的生活,虽如往昔身在楚国一般,消遥自在,无忧无虑,但……与万千脂粉相比,有你一人足以!”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痛! 于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只黑暗的大手,在无情的挤压着她的心脏,让她痛的,想要痛叫出来。 但她没有,她所做的,只是任眼角的泪缓缓滑落。 咸涩的味道,进入略显干涩的唇瓣,她深吸口气,紧抿着双唇,将置于离灏凌胸前的手,蓦地屈指下压,点了他的穴道。 袁修月点穴的动作,来的十分突然。 突然到,即便离灏凌发现她的意图,却已然晚了! “月……” 蓦地抬眸,望着袁修月的早已泪水模糊的双眼,他轻轻启唇,刚要出声,却已然被袁修月点了哑穴,再发不出一丝声响! “凌……” 从离灏凌的怀中坐起身来,袁修月伸手抚上他完美的俊脸,唇角苦涩勾起:“你说,有我一人足以,我心中,亦唯有你一人罢了,既是只有你一人,我又怎舍得,让你代我去痛?” 闻言,离灏凌面色蓦地一沉! 她,并没有喝下那燕窝粥。 相反的,还知道了他今晚的意图! 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紧皱着眉头,想要开口说话,却终是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的瞪视着袁修月。 凝着他犀利的目光,袁修月丝毫无惧! 轻噘着唇,她轻吻他的唇瓣,敛去眸中水雾,她率性的轻拍他的脸颊:“皇上,纵然你胸怀天下,但却总是只有被我算计的份儿!” 闻言,离灏凌脸色一黑,眸色阴冷晦暗。 见他如此,袁修月不禁轻轻一笑,只脸上虽是笑着,她的眼里却有了泪,只眨眼之间,那滚烫的泪珠,自她眼角滚落,滴在离灏凌的俊脸上,烫的他浑身一颤。 “凌……人都说情之一物,最是伤人,也最是害人,原本的我,不曾对你动心,处处都可防备,亦可抽出心来去算计别人,但是这一切,自我对你动心开始,便都乱了……因为在乎,她即便心中不愿,却仍旧想要留在你身边,只是如此一来,却总是将自己害的伤痕累累……” 听闻袁修月此言,离灏凌的心,不禁蓦地一痛! 凝望着她神伤苍白的脸,他眸色温润,其间泪光闪动。 “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如今,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唇角的笑,越发深了,眼里的泪珠,却也越落越急,袁修月深吸口气,自龙榻上起身,毅然决然的转身步下龙榻! 月儿! 月儿! 看着袁修月自龙榻前的屏风前取了大氅穿上,又从边上的角柜里取出一只包袱隐于大氅之下,离灏凌心急如焚,直憋得双目通红,却动不了身,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的看她抬步向外走去! 行出数步,却终是再次顿下脚步,袁修月紧抿着唇,蓦地转身,再次回返龙榻前。 见袁修月去而复返,离灏凌心头一颤,整颗心都吊在嗓子眼,只目光灼灼,直直望入她深邃如海,却深情如许的瞳眸! “离灏凌!” 俯身在他耳边,轻喃着他的名,袁修月眼底的泪,再次簌簌滑落:“今日一别,你我只怕再无缘相见了,你若能忘了我,便是最好,若是忘不了,便念着我的好,好好照顾佑儿长大……” 泪眼,终是婆娑。 袁修月再次俯身,轻吻离灏凌的唇,而后……在他绝望的注视下,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寝殿! 眼看着袁修月离去,却不能去追,离灏凌心头苦涩,想要闭上双眼,却唯恐下一眼便再见不到她的身影! 双眸猩红欲眦,直到袁修月没入转角,再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紧咬着牙关,暗暗在心中起誓——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一定要将她抓回来! 他,不准她死! 绝对不准! 心,痛的仿佛在滴血。 袁修月眼角的泪,想停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住。 寝殿之外,姬恒早已被汀兰以蒙汗药蒙翻,看着袁修月自寝殿出来,汀兰眸色微变,忙起身迎上前去。 抬眸之间,瞥见袁修月哭红的眼,汀兰不禁心头一颤:“娘娘……”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两相难忘 11 “本宫没事!” 抬手抹了把眼泪,袁修月微抬眸华,只看了汀兰一眼,却不曾停下脚步,径自朝着暖阁方向快步而去。 见状,汀兰连忙跟上。 —— 暖阁之后,离灏远和赫连棠,仍旧不曾离开。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袁修月得以脱身,必然会来看孩子最后一眼。 而此刻,她来了! 视线微抬,自离灏远和赫连棠身上扫过,袁修月一步步上前,终至锦榻前停下脚步,伸出手来,极其温柔的将襁褓中的离天佑抱起。 微垂眸华,凝视着怀里的亲生骨肉,袁修月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 他是那么的小。 小到根本不知她是谁! 但始于母子天性,在她抱起他的时候,他竟然往她怀里又蹭了蹭。 只他这一蹭之间,她方才止住的泪水,不禁再次决堤而出! 若是可以,她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 但是,她不能! “娘娘!” 上前扶住袁修月轻颤的肩头,赫连棠亦是声泪俱下! 片刻之后,袁修月深吸口气。 转身看向赫连棠,她凝眉苦笑:“王兄,皇嫂,日后这个在深宫之中没有母后庇佑的孩子,本宫便托付于你们了!” 闻言,离灏远心意一动! 伸手接过袁修月怀里的离天佑,他沉声问道:“皇后娘娘,你可想好了么?” 或许,赫连棠在袁修月和离灏凌之间,不会厚此薄彼。 但,他与赫连棠不同。 他是离灏凌的兄长,自然想要离灏凌活着。 但,即便如此,他却深深的知道,比起自己能活,离灏凌更希望自己心爱之人可以长存于世! “我想好了!” 淡淡的,只说出这四个字,袁修月转头看向汀兰。 此刻的汀兰,早已哭的一塌糊涂! 见袁修月转身看向自己,她竭力忍着心痛,哑声说道:“奴婢知道,奴婢人单力薄,不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奴婢日后,倾尽一生,一定好好的守护皇太子殿下!” 闻言,袁修月心中一酸,几步上前紧紧拥住汀兰。 时间,在分分秒秒的流逝,可大殿里的袁修月和汀兰,却相拥痛哭,久久不曾分开。 片刻之后,赫连棠看了眼桌上的更漏,轻声催促道:“娘娘,你该走了,否则皇上穴道一解,很快便能追上你!” 闻言,汀兰身形一颤,抱着袁修月的手,不禁蓦地一紧! 但即便再紧,她却到底还是被袁修月用力拉开了。 微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赫连棠,袁修月轻声问道:“本宫要的马车皇嫂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微微颔首,赫连棠轻声说道:“此刻马车就在夜溪宫后门!” “好!” 轻轻点头,思绪飞速转动,袁修月微皱着眉头道:“你现在便命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宫,直奔云阳方向!” 闻言,汀兰不禁脱口问道:“那娘娘您呢?” 轻笑了笑,袁修月问着赫连棠: “皇嫂方才说,若我此刻不走,皇上很快便能追上我,但即便此刻我走了,他只怕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追上我吧?” 此刻的她中了忘情蛊毒,不能去想离灏凌。 是以,她应该庆幸。 庆幸自己,在将心中所有的情爱压至最低谷后,又恢复了原本还算清醒的头脑。 经袁修月一问,赫连棠不禁心头微窒,片刻之后,她不由苦笑了笑:“那娘娘想要如何?” 袁修月说的没错! 无论她上天入地,哪怕有一点的蛛丝马迹,离灏凌该都是会追去的! 谁让,今日一别,便有可能是他们的永世不得相见呢?! 听闻赫连棠所问,袁修月缓步上前,眸色温柔的对她伸出手来:“皇嫂把孩子给我,先让马车离宫吧!” 闻言,赫连棠转头看向离灏远。 而下一刻,离灏远便离开暖阁,与那车夫一块出宫的令牌,吩咐马车立即离宫,以最快的速度直奔云阳方向。 暖阁里,赫连棠视线微转,凝望着袁修月的双眼,并轻声问道:“娘娘就不怕,皇上解开穴道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搜宫么?” 袁修月淡淡一笑,垂眸看这自己的孩子,喃喃低语道:“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怕,但是今日,我却敢笃定,他解开穴道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追我!” 闻言,赫连棠眉心轻皱,却是缄默不语! 如今袁修月如此一走,离灏凌必然急火攻心。 一个男人,若丢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纵然他如何睿智,却终是敌不过心头那份焦急之意的。 是以,此刻袁修月选择躲在最危险的时候,再使出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只得让她和离灏凌离得越来越远! 纵然,离灏凌在半路上恍然大悟,却已然为时已晚! 须臾,离灏远再次回到暖阁,袁修月却早已抱着孩子在锦榻上熟睡。 见她如此,离灏远不禁微皱眉宇,将声音压低:“她又改变主意,不打算离开了么?” “她当然会离开!” 淡淡垂眸,看着暖榻上正抱着离天佑小憩的袁修月,赫连棠涩然一叹:“她只是在等,皇上出去追她之时,再逃出宫去!” 闻言,离灏远不禁眸色微深。 看来,袁修月是下定狠心,不想让离灏凌救她啊! 一个时辰后,赫连棠手提药箱,依离灏凌的吩咐,出现在寝殿门口,而离灏远,则以关心离灏凌,与之同行! 在寝殿门外伫足,看着昏睡在门口的姬恒,赫连棠与离灏远互相交换眼色,而后便听离灏远一边用力晃动着姬恒的身子,一边大声问道:“姬恒,你当差之时怎好如此贪睡?” 声落之时,赫连棠已然快步进入寝殿。 手提药箱,一路向里行至龙榻前,她紧皱着眉头,将幔帐掀开。 龙榻之上,离灏凌双眸猩红,俊脸之上,早已布满熊熊怒火,待赫连棠抬手与自己解开穴道,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小几上的更漏。 但见时过三更,他眸色微冷,转头对赫连棠便是哂然一笑:“皇嫂,朕让你晚些来,你来的还真是有够晚的!” 闻言,赫连棠面色一边! 虽知离灏凌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但她仍旧面不改色的垂首说道:“皇上,臣妾只是想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多温存片刻!” 闻赫连棠此言,离灏凌唇角的冷笑不禁更冷了几分。 恰在此时,见离灏远自门外而入,他面色一沉,抓起外袍大步向外走去。 “姬恒,备马!” 眼看着离灏凌离去,离灏远不禁暗暗一叹:“你此刻说什么,他都会觉得是借口!” 闻言,赫连棠压低声音道:“本来就是借口啊!” 她明明跟离灏凌说,袁修月把燕窝粥喝了。 可到头来,她未曾昏睡,又该如何解释?! 冬夜,寒风瑟瑟。 天空之中,圆月有缺,散发出冷冷淡淡的光华。 出了夜溪宫后,离灏凌沉声询问了当差的侍卫,而后翻身上马,一路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袭而去! 时候不长,当赫连棠和离灏远离开寝殿,再回暖阁之时,那锦榻上,也早已没了袁修月的影子…… —— 深夜,寂静的宫道上,一道纤弱的身影,身着一袭湛蓝色的太监服饰,正脚步极快的朝着星月阁行去。 四更时许,宫门大开。 星月阁中,独孤辰早已起身多时。 简单的用过早膳之后,独孤辰便吩咐雷洛,准备离开离宫,启程返回南岳。 得命之后,雷洛便出门准备马匹。 但,只片刻之后,他便再次回返,且神情极不自然。 “怎么了?” 拂开袁明月正与自己系着大氅的手,独孤辰微转过身,低蔑着身前的雷洛。 “王爷!” 抬头看来独孤辰一眼,雷洛握着宝剑的手,略微收紧了些:“今日王爷偶然风寒,还是乘坐马车离开皇宫吧!” 闻言,独孤辰眉头蓦地一拧。 深凝着雷洛低垂的面庞,他眸色微深,双眸轻轻眯起:“你与本王备的马车在哪里?” “马车在院外候着!” 微恭了恭身,雷洛对独孤辰做引臂动作。 见他如此,独孤辰不曾多问一句,便抬步朝外走去。 他身子如此,合该他自己最清楚。 可此刻,他本来好好的,雷洛却又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明摆着有猫腻啊! 而在这离宫之中,可以让雷洛在他面前如此行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如雷洛所言,他与独孤辰备好的马车,果然停在院落之中。 快步行至车前,独孤辰眉宇轻皱着,抬手将车门打开,随即轻轻撩起车帘,只这轻轻一个动作,待他瞥见马车里正闭目蜷缩在车厢角落的那道身影时,却忍不住心头狠狠一抽!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两相难忘 12 此刻,在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她! 轻轻的,睁开双眼,凝着车门外那双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璀璨明眸,袁修月干笑了笑道:“还愣着作甚?上车,出宫!” 闻言,独孤辰恍然回神。 蓦地,跃上马车,反手将车门关好,独孤辰对车外的雷洛沉声吩咐道:“雷洛,走!” “是!” 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边上的袁明月,示意她骑马带上独孤辰的坐骑,雷洛亲自坐上马车前辕,轻扬马鞭,将马车缓缓驶离星月阁。 马车里,袁修月浑身都在冒着虚汗。 知独孤辰一直在紧紧的盯着自己,她有气无力的闭上双眼,而后气息孱弱的轻叹口气:“他要渡走我身上的毒,我如今便也只能逃了!” 她不用想也能猜到,独孤辰可以放心的走,一定是早已知道离灏凌的打算! “你会如此,我并不意外!” 轻轻的,叹息一声,独孤辰深深凝视着眼前的袁修月……不,应该说是龙出岫! 此刻的袁修月,已然易容成了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那个,自他被袁明月暗算之后,便一直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让他魂牵梦萦的龙出岫!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从来不曾被抹去。 心意一动,有些急切的伸出手来,独孤辰想要抚上她的脸,却在她缓缓睁眼之际,生生的将自己的手,顿在半空之中。 微抬眸,瞥了眼独孤辰置于自己脸旁的手,袁修月低眉一笑,轻轻喃道:“独孤辰,有些东西,该放手的,便一定要放手,否则受伤的,一定会是你自己!”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敛。 但只片刻之后,他的大手,却仍旧抚触在袁修月的被汗湿的俏脸之上:“为你,纵然是飞蛾扑火,我亦甘之如饴!” 因他的碰触,袁修月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颤。 轻叹一声,她唇角苦涩一勾:“别人都道,你是天下最精明之人,但在我眼里,你却是那全天下,最最最大的痴人,笨人,蠢人!” 闻言,独孤辰淡淡一笑,眸色闪闪发亮:“很奇怪,纵然是骂人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格外动听!” 听他此言,袁修月心弦一动,终是没有一点脾气了! 见她缓缓的又要闭上双眼,独孤辰轻皱了皱俊眉,伸手自胸前掏出一只药瓶,并取了一颗丹药塞进袁修月口中。 眉心轻拢,袁修月刚要开口相问,便听独孤辰淡淡开口道:“如今你才刚刚生过孩子,身子本就虚的厉害,再加上忘情蛊毒,若长此折腾下去,不出十日,定然魂归西天!” 说话间,他将手里的药瓶塞到袁修月手里,“这是养气补血的一大妙药,你且随身带着,每日服用一颗,便可扛过一日!” 闻言,袁修月低眸看了眼手里的药瓶,轻轻一笑道:“谢了!” “若想谢我,便好好让自己活着!” 斜睇袁修月一眼,独孤辰褪下身上的大氅,盖在她的身上,想要籍此让她暖和一些。 马车一路前行,终是顺利出了宫门。 轻轻的,撩起车帘,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宫廷,想着自己如此一走,应该不会再活着回来,也再也见不到离灏凌了,她的心,蓦地便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睇见她雪白的脸色,独孤辰面色微变。 伸手扯下她撩起的车帘,他没好气的叹声说道:“既是想他会痛到死,便不要再想!” 闻言,袁修月苦笑了笑。 静窒许久,她方幽幽叹道:“独孤辰,你知道么?以前我想他,心中的那种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捶打着我的心,但是如今,再想他,那种痛,却像是有人想将我的心撕裂一般……” 闻言,独孤辰眸色蓦地一深。 并未让袁修月睇见自己眼里的神情,他缓缓瞌上双眸,淡淡说道:“你只要不去想他,便再不会痛了!” 忘情蛊毒,初中毒时,是刺痛,再者为钝痛,继而便是撕裂之痛! 而这撕裂之痛后,却是再也不会觉得痛! 若是可以,他宁愿不知这些。 更不想,让袁修月知道这些! 听了独孤辰的话,再见他闭目养神的样子,袁修月的眸色,渐渐晦暗,直直最终再看不到一丝情绪…… —— 午时,正是用膳之时。 独孤辰和袁修月所乘坐的马车,自驶离京城之后,第一次驶入一座小镇。 在小镇上最好的酒楼停下,吩咐雷洛先进去打点,独孤辰先行跳下马车,随后伸手想要去扶身后的袁修月,却半晌儿不见她伸出手来。 见她如此,独孤辰不禁眉宇轻皱! 而袁修月,则无视他紧皱的眉,转睛看向马车前脸上覆着纱巾的袁明月。 见她看向自己,袁明月心下微窒! 淡淡的,扫了袁明月一眼,独孤辰凑近她耳边,饱含警告意味道:“你且好生伺候着,若你妹妹有个好歹,本王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毒发身亡!” 闻言,袁明月顷刻间便如坠冰窟一般! “王爷?!” 见两人附耳低语,袁修月不禁眉头微蹙着,出声轻唤独孤辰一声! 闻声,袁明月抬眸见独孤辰正斜睨着自己,忙上前两步,低眉敛目的对袁修月伸出手来。 “有劳姐姐了!” 对袁明月温和一笑,袁修月由她扶着,缓缓步下马车。 见袁修月下了马车,袁明月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她的手,却被袁修月死死握着,无论如何都无法抽回! 微抬眸,看向身侧的独孤辰,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袖袋,一脸惊慌道:“王爷给我的药,我落在马车上了!” 闻言,独孤辰眉头微耸动。 低眉看着身边的袁明月,袁修月轻笑了笑,道:“姐姐帮我到车上找找吧!” “呃……好!” 心中虽不情愿,但慑于独孤辰冷冽的视线,袁明月仍是微微颔首,而后登上马车替袁明月找药。 半晌儿,一直找不到袁修月所说的药瓶,袁明月的声音不禁在马车内响起:“修月,没有啊!” “没有么?” 转头看向车内,袁修月作势便要上前,但只下一刻,她脚下一软,整个身子便向后跌去! 见状,独孤辰眸色微闪,急忙伸手便要扶住她的身子。 但是这一刻,却见袁修月两指合并,转手啪啪两声,又如以往一般,点了他的两处大穴! 见她骤然如此,独孤辰面色瞬间冷凝。 他冷冽的眸,仿佛利刃一般,狠狠划过袁修月的苍白的俏脸! 迎着独孤辰足以杀人的眸,袁修月知道,自己在继点燃了离灏凌的怒火之后,此刻又点燃了独孤辰身上的愤怒火! 不过,那又如何?! 对于她一个将死之人,他们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别气,我本就没打算要与你回南岳!”轻轻一叹,她对独孤辰苦涩笑道:“我不让他替我死,自然也没有与你一起再去生一个孩子的打算!” 语落,抬眸凝着独孤辰正在不停往外喷火的眸,她转头望进酒楼,见雷洛尚不曾出来,她轻勾唇瓣,蓦地取出取出早已藏在广袖中的发簪,回首分别朝着独孤辰和雷洛的战马身上分别扎了一下。 马车里,袁明月本在寻找着袁修月所谓的药瓶。 但,忽闻两声马儿嘶鸣声,她心头一惊,刚要转身看个究竟,却见袁修月倏地跳上马车,而后拼命的挥动马鞭。 马车骤起,她猝不及防,跌坐在车内。 而袁修月,则驾着马车顺着小镇的大街一路飞驰…… 在酒楼内,听到马匹吃痛的嘶鸣声,雷洛很快便从酒楼里冲了出来。 “王爷!” 但见独孤辰被人点了穴道怔在酒楼前,再看前方有马车在街道上奔驰而去,雷洛面色一沉,连忙上前与独孤辰解了穴道,旋即抬步便要去追已然远去的马车。 “不用追了!” 虽然穴道已解,却仍旧站在原地,独孤辰薄唇轻抿着,将视线放远,眺望着袁修月驾车离去的方向。 “王爷!” 抬眸看着一脸不舍,却有隐忍不追的独孤辰,雷洛紧皱着眉头问道:“如今好不容易离她近了些,您就打算这样放她走么?” 独孤辰对袁修月的情,没人比他看的再清楚。 今日初晨,他初见袁修月时,便曾隐隐为独孤辰高兴,但是此刻他心底的那份高兴尚不曾维持太久,袁修月却又这么跑了。 这就好比,那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一般。 让他难以接受! “如若不然呢?” 收回视线,对雷洛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角,独孤辰轻叹一声,幽幽然道:“她之所以会选择跟本王一起出宫,无非是想让离灏凌以为,她是跟着本王去了南岳,如此一来,离灏凌知她有生的希望,便不会再对她苦苦纠缠!”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两相难忘 13 闻言,雷洛身形一滞! 怔怔的,看着独孤辰,他苦笑着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她本就没打算要跟您回南岳?” 感情,袁修月是把他家主子当成挡箭牌了啊! 经雷洛如此一问,独孤辰薄唇轻勾,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苦笑! 是啊! 袁修月本就没有打算跟他一起回南岳! 若是她有此打算,早在他让她跟他走时,便已然应允,根本就不会再有后面这一连串的周折! 不过如此也好。 毕竟,他还是见到了她。 他的出岫! 只是,却不知,今日一别之后,他们可还有机会再见…… 念及此,他眸色深沉,心底暗暗一痛! “莫要愣着了,去把马追回来,可怜了它们!” 淡淡的,对雷洛吩咐一声,独孤辰潇然转身,抬步迈上酒楼门前的台阶,向酒楼内走去。 “王爷……”眼看着独孤辰进入酒楼,再朝着街道尽头望了望,雷洛眉头紧皱着,重重叹了口气,快步朝着马匹奔逃的方向追去…… —— 一路驾车自小镇狂奔而去,坐在前车辕上的袁修月只觉罡风烈烈,自己就快被冻僵了。 而马车里的袁明月,此刻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因袁修月一路驾车狂奔,马车里的她也早已被颠的七晕八素!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终于停缓,而此时她紧握着车窗的纤纤玉手,也早已被冻得僵硬青紫,没了往昔柔白模样! 须臾,车门哐当一声自外面打开,紧接着便有一阵寒风袭来,尚不等袁明月开口出声,袁修月已然双手环着身子,钻进马车里,并扯了车厢里的锦被,哆哆嗦嗦的裹在自己身上。 她快被冻死了! “你……” 微抬眸,看向脸色青紫的袁修月,袁明月眸色不禁一深,甫要开口出声,却顿觉胸臆间不停翻滚,她蓦地抬手,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忙趴在车门口,扯下脸上的面纱,哇哇的吐了起来。 看着袁明月不顾形象的趴在车门前呕吐,袁修月眉心轻皱,轻扯了扯嘴唇,讪讪然道:“原来离都第一美人吐起来,也跟我一般,没什么形象可言的!” 闻言,袁明月身形蓦地一僵! 视线微抬,放眼望了望如今马车所处的荒凉之地,她紧皱着黛眉,亦轻扯了扯嘴唇,而后转头看向袁修月。 初见袁明月美艳绝伦的俏脸容颜,袁修月心意微动,但只在下一刻,待她瞥见袁明月左脸之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时,她却顿觉自己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垮塌了! 她犹记得,当初在巍山之上,袁明月便靠着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将独孤江迷得神魂颠倒。 何以才短短几月,她的脸便毁了?! 微抬眸华,迎上袁修月震惊的瞳眸,袁明月轻轻抬手,抚上自己脸上的刀疤。缓缓的,勾起红唇,她淡淡一笑,眸中波光流转:“皇后娘娘……如今的我,还美么?” “是谁干的?” 棉被下的身子,忍不住剧烈的哆嗦了下,袁修月颤声问了一句,却在下一瞬,眸色一敛:“是他?” 是了! 一定是独孤辰! 袁明月是他的女人,既是他的女人,便没有人敢对她动手。 是以,毁了袁明月绝色容颜的,一定是他——独孤辰! “他不是人!” 想到独孤辰,袁明月的身子便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下,贝齿紧咬着朱唇,凝向袁修月微暗的眸色,她苦涩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你对他处处算计,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我只算计了他一次,却也给了他最珍贵的东西,可他却丝毫不曾怜惜过我……他羞辱我,不给我衣裳穿,更毁我容颜,我恨他,恨不得他死!” 看着袁明月歇斯底里的样子,袁修月眉头紧皱着,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世人眼中的独孤辰,谋算天下,心狠手辣。 她算计他,他自然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无论他对她做的有多惨绝人寰,那都应该在情理之中。 但,于她而言,独孤辰却是温柔的,深情的,可以不计较一切的。 即便,她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他…… 而她,之所以方才逃离时要带上袁明月,无非是早已从她面对独孤辰战战兢兢的态度中看出,独孤辰对她并不好。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快要死了,心里总也会有些感慨! 比如,她和袁明月,即便没有亲情,却到底还留着一样的血…… 深吸口气,抬起头来,接收到袁明月恨意分明的目光,袁修月苦笑了笑,无力叹道:“姐姐到如今还在恨我,当初抢了你的皇后之位么?” 闻言,袁明月冷笑了笑,“当年在贤王妃选后之时,若不是你使得那些手段,那皇后之位便该是我的,如今的我,本该高高在上,母仪天下……我是恨你,恨不得你死!” 以前的袁明月,如众星拱月一般,走到哪里都是最惹人眼的。 但是现在的她呢?! 她失去了家族的庇护,被独孤辰视如粪土,更没有了往昔倾国倾城的容颜。 在她看来,她落到今日这般下场,完全是拜袁修月所赐,她如何可以不气?! 知袁明月心中症结所在,却又懒得跟她解释什么,袁修月唇角的笑,越发深沉,不想再看袁明月充满愤恨的双眼,她冷笑了笑道:“姐姐别急,我就快死了!” 闻言,袁明月心下蓦地一惊! 轻轻的,捋起自己的袖摆,将自己手臂上那道骇人的伤口露在袁明月面前,袁修月轻蹙了蹙眉,无所谓道:“如今我中了独孤江的蛊毒,活不了多久了!” “你……” 凝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袁明月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淡淡的,看了袁明月一眼,袁修月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你我之间好也罢,坏也罢,终是姐妹一场,如今若我死了,你便莫要再恨了,恨一个人其实也很辛苦!” 闻言,袁明月紧皱了下眉头。 深凝着袁修月苍白的脸庞,她的双眸之中,不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见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 将自己的右腿,伸到袁明月身前,她不曾睁眼,却如小时候记忆中的语气,娇声说道:“我这条伤腿,到现在为止为还不能完全恢复知觉,姐姐帮我揉揉吧!” 闻声,袁明月心头微颤。 怔怔的,看着袁修月伸在身子面前的腿,她紧皱了皱眉,却仍是伸出手来,与她揉着腿。 半晌儿,马车里的姐妹二人,谁都不曾出声。 待许久之后,袁修月的身子渐渐回暖,她方才自马车里起身,准备重新驾车驶离。 “你去哪儿?” 蓦地伸手,拉住袁修月的手腕,却因感觉到她皮肤上的滚烫而心头一颤,袁明月看着袁修月冷道:“你才刚刚生过孩子,便如此行事,当真不想活了么?” 微垂眸华,低蔑着袁明月握着自己手腕的纤手,袁修月不禁轻勾唇角:“姐姐不是一直盼着我死么?” 闻言,袁明月脸色微变了变。 蓦地用力,将袁修月拉着坐回车厢里,她没好气的拿起袁修月的包袱,“你看看!” 视线微转,看向袁明月所指之处,袁修月的瞳眸不禁微微一缩。 或许是她身子不济的原因,她竟然一直不曾发现,在她的包袱下,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只黑色的包袱。 “这些东西,都是他与你准备的!”唇角苦涩一勾,抓起车厢上的包袱扔给袁修月,袁明月冷笑着说道:“他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容你算计一次,便不会再容你骗他两次,早在你早晨下车方便时,他便已然准备好了这些,也算计好了你会带我走,所以现在你不必担心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追来!” 闻言,袁修月眉头轻挑! 将手里的包袱打开,看着包袱里早已准备好的血瓶,她不禁苦笑着叹道:“他还真是机关算尽……”微一抬眸,瞥见袁明月眼底的晦暗之色,她蓦地抬手,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 见状,袁明月急忙抬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尚不等她的手拂落袁修月的手,袁修月便已然冷笑着将手拿开。 暗道一声果然,她抬眸看着袁明月:“你中毒了?” 独孤辰一直都知道,袁明月与她不睦。 如今她情况堪忧,他自然不会放心让袁明月跟在她身边。 是以,她想,他一定在袁明月身上动了手脚。 而结果,恰恰如她所料! “所以你现在,最好活着,因为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从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依附在袁修月的身上,袁明月冷冷一笑。让袁修月坐回到车厢里,袁明月转身向外,伸手拉起缰绳:“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两相难忘 14 轻轻的,靠坐在车厢里,袁修月淡淡说道:“随便去哪里,找个地方先住下吧!” 此时的她,身体太过虚弱。 若再继续颠簸下去,只怕离死期会越来越近! 依着袁修月的意思,袁明月果真驾着马车一路前行,直到夜色将近时,才寻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小村庄。 村庄很简陋,总共也就十几户人家。 而袁修月与袁明月,则以出门寻亲,半路生病为由,暂时投宿于一户民家。 想当然而,袁修月自不会亏待了本家。 在她取出一锭银子后,那家民家便如招待贵客一般,将她们安排在了光线最好的北屋里。 是夜,月光朦胧。 让本家到私塾先生那里寻了笔墨,袁修月伏案于昏暗的油灯下,提起笔来,与离灏凌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 这些信件,并非以今日为期。 而是以十日后,二十日后,更有甚者是几个月后的口吻书的。 信上,并没有太多的倾情像诉,她只说自己现在很好,让他不必挂念,只照顾好他们的孩子,除此,便再无其他…… —— 夜,寒凉如水。 离宫之中,宫门大敞,经过整整一个白昼的颠簸,离灏凌骑着自己的战马,带着一行数人,自宫外回返! 得到他独自回宫的消息,夜溪宫大殿之中,久等了一日的赫连棠和离灏凌,皆是心神一凛! 随即与汀兰一起,悉数跪落于地,只等着离灏凌亲自发落。 “皇上驾到!” 随着姬恒的一声唱报,离灏凌自殿外而入,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面色阴沉,周身皆都散发着肃杀之气! 冰冷的视线,自大殿中跪落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离灏凌眸色冷深,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须臾,一挥大氅,在上方的龙椅上落座。 他转头看向自殿外而入的暗云:“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去找,即便是翻地三尺,也要与朕将岳王的车驾寻到!” 今晨,他气极攻心,一路直向云阳追去。 但当他追上那辆马车时,才恍然自己中了袁修月的调虎离山之计! 心思急转之际,他想到独孤辰今日便会离宫,便急忙返回宫中。而那时,独孤辰早已离宫,且正如他所料,独孤辰此次离宫,并非驾马,而是用了马车! 是以,他便笃定袁修月就在那辆马车上。 但,此后无论他差了几路人马去寻,却终是无法寻到独孤辰的踪影。 他就好似,在这时间消失了一般。 “皇上!” 看着暗云领命离开大殿,赫连棠轻皱着眉头,将声量压的极低:“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赫连棠的话,离灏凌心中沸腾的怒意再也无法压制,喷火的目光紧锁着大殿下方的赫连棠,他哂然冷笑道:“朕的好皇嫂,你打算与朕说什么?亦或是……今日你欺君在前,你打算让朕如何处置你?” 闻言,赫连棠不禁无所谓的笑了笑:“今日之事,确实是臣妾帮了皇后娘娘,如今皇上盛怒,要杀要刮臣妾悉听尊便就是!” “皇上!” 温和的眸,望向上位上的离灏凌,离灏远又看了眼身边的赫连棠:“此事是为兄一力促成,若皇上要处置凤棠,便连为兄也一并处置了吧!” “王兄……你好残忍!” 握着龙椅把手的手,蓦地收紧,离灏凌的指关节微微泛着白色:“你可知,今日她这一走,朕便有可能与她今生无缘再见?!” “皇上!” 淡淡的看了眼上位上的离灏凌,离灏远无奈说道:“为兄不只一次的劝过你,你是皇上,是离国的君主,为兄绝对不容你有一丝闪失!” 闻言,离灏凌冷淡一笑:“此刻她身中剧毒,再离宫而去……王兄怎就忍心,让朕心爱的女人,在宫外孤独死去?” “皇上!” 终是再次开口,赫连棠抬眸看向离灏凌,凝眉淡淡说道:“您可是忘了?那岳王的血,便是忘情蛊毒最好的续命解药,如今她与岳王在一起,如何会孤独死去?独孤辰又岂会容她死去?臣妾敢担保,皇后娘娘她一定不会死!” 听了赫连棠的话,离灏凌神情微微一滞! 见他如此,赫连棠继续说道:“若臣妾是皇上,为今要做的,便是要与岳王取得联系,若皇后娘娘在跟他一起去了南岳,那……于娘娘便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 俊脸之上,第一次露出些许挫败之色,离灏凌紧皱着眉宇,靠坐在龙椅之上,静窒许久,他眸色黯然道:“月儿心性刚烈,岂会容忍自己一女再嫁二夫?” “她可以!” 有些心疼的直直看向离灏凌慢慢龟裂的俊脸,赫连棠苦涩轻道:“皇上忘了那无忧之毒了么?那真正的无忧之毒,一直都在娘娘手里,只要她肯,只要她将无忧喝下,她便会忘了过往的一切,重新变成一张白纸,一张只属于岳王独孤辰,却仍然可以存活于世的白纸!” 听闻赫连棠所言,离灏凌只觉自己的心,只于瞬间便被人狠狠的捅上一刀! 心,在不停的滴着血。 离灏凌俊逸的脸庞之上,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寂半晌儿,他紧咬着牙关,恨声说道:“好!好!好!好一个忘情蛊毒,还一个无忧之毒,真他娘的……好!” “皇上!” 看着离灏凌神情俱伤,爆着粗口的样子,离灏远心中,亦满是心疼! 曾经,他也想过,若离灏凌执意与袁修月渡毒,她大可在事后让离灏凌服下那无忧之毒,如此一来……虽然不能长存于世,但最起码,离灏凌却可以多活几载。 但是,他的提议,刚一出口,便被袁修月否定了。 她说,莫说她舍不得离灏凌替她心疼,即便她舍得,服用了无忧之毒,也只是暂时缓解忘情蛊毒,却根本不能根治,而她,则不能把离国的皇帝变成一张白纸。 一张忘记了前尘,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 他,还有离国的天下。 而那千万子民,则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兄,你什么都不必再说,朕累了,什么都不想听!” 视线微凉,却不见焦距,离灏凌自龙椅上起身,转身沿着长廊,一路向里,终至画室门前,才生生将脚步停下! 微微抬手,置于紧闭的门扉之上,离灏凌知道,自己只要稍加用力,眼前的门便会打开。 而那里面,有他一年半一来,所有的心血。 这些,他本打算在她来年生辰之时,算作她的寿礼,送给她。 却不曾想,她如今却会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之中! “皇上!” 紧随着离灏凌伸手,看着微抬的大手,姬恒轻声说道:“若是累了,您便早些歇着吧!” “是啊!” 一直甚少言语的暗云,也跟着出声劝道:“皇上自昨夜到现在,一直都不曾歇过……” “暗云!” 置于门前的手,倏地握紧,离灏凌低眉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对暗云吩咐道:“调动三军,准备清剿安氏一族,与楚皇传讯,朕要与他借兵三十万!” 闻言,暗云心头惊跳! “皇上,以我们的兵力,再加上宁王殿下里应外合,清剿安氏一族该不成问题!” “朕当然知道!” 转身向后,再看向暗云之时,离灏凌的脸色已然一片冷峻:“朕与楚皇借兵,是要攻打南岳!” 闻言,姬恒面色大变:“皇上,事关三国联盟,您请三思啊!” “三国联盟?” 哂然一笑,离灏凌双手背负身后:“此事是谁先坏了规矩,朕定然会昭告天下,让世人皆知,既是他先不守规矩在前,便莫怪朕对他翻脸无情!” 袁修月是如何中的忘情蛊毒,他会查个清清楚楚。 但,独孤辰身为此事的始作俑者,他却一定不会放过! 以为,他是南岳的皇帝便可全身而退了么?! 谁动了他的女人,他便要谁付出代价! 哪怕,这个人,是南岳的皇帝。 也丝毫不会例外! —— 三日后,阜都,安氏一族军中大帐。 矮桌之前,安太后一身华服,正与桌后的离萧然,论及他的人生大事。 安太后今年四十有六,但因保养得宜,打眼看去,也才不过三十出头。此时的她,非着凤衣,头髻上也未见太多华丽珠饰,但即便如此,却丝毫不掩她气度之雍容。 “然儿!” 细长的凤眸,自离萧然淡然的俊脸上扫过,见他一直看着手里的书籍,却不曾抬眸,安太后不禁微变了变脸色,沉声问道:“你可听到哀家在说什么么?” “儿臣听到了!” 淡淡抬眸,迎向钟太后微恼的杏眸,离萧然抿唇浅笑:“母后不就是想要儿臣早日大婚么?” 闻言,安太后微顿了下,见离萧然再次垂眸,继续看着他的书,她紧皱着娥眉,不紧不慢道:“既是如此,那你有何想法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两相难忘 15 “儿臣能有什么想法?” 不曾抬眸,离萧然伸手翻过书页,“大婚之期,不是依着母后的意思,定在……”微皱了皱眉,离萧然抬眸询问着安太后:“是二月还是三月来着?” 闻言,安太后微微怔愣了下。 但只瞬间,她便面露不悦之色:“既是你都不记得哀家定过的日子,那如今便听哀家的,将大婚之日提前!” “母后!” 轻叹一声,离萧然再次抬眸看向安太后:“儿臣自知这婚姻大事,容不得儿臣自己做主,只不过这事情纵然再急,也急不过这两个月,再说了,母后如此着急要将婚期提前,可问过人家花姑娘的意思?” “花姑娘没意见!” 说话的,并非安太后,而是自帐外响起,话音甫落,便见帐帘轻掀,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有一紫衣女子自帐外而入。 那紫衣女子,生就瓜子脸,皮肤白净细腻,五官秀美,一双如明亮通透的眸子,笑眯眯的,恍如弯月,但掩不去其眸中如碎星闪闪一般的精光。 她,便是花依依! 时近二十有二,却一直不曾将自己嫁出去的离国第一首富! 微抬眸华,迎着花依依巧笑的眉眼,离萧然将手中的书籍合上,而后淡淡开口:“花姑娘就如此心急要嫁与本王么?” 闻言,安太后不禁轻叹口气:“然儿,如今大臣们已然拥立你为新帝,你怎好继续自称本王?” “一个自称罢了,母后何必要与儿臣如此斤斤计较?!” 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离萧然的视线,仍旧落在花依依巧笑倩兮的俏脸上:“花姑娘,婚期既是定下了,本王便不会反悔,无论花姑娘如何恨嫁,也请再等两个月!” 听她此言,安太后眉头一拧,作势便又要出声:“然儿……” “太后!” 斜睇了眼边上的离萧然,花依依双眸之中光华闪动。浅笑嘴边噙,她轻挑黛眉,扶住安太后的手臂:“既是皇上都这么说了,我便再等些时日也无妨!” “可……” 微启红唇,安太后还要多说什么,却见花依依淡淡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与皇上单独谈谈。” 闻言,安太后不禁噤口。 轻叹一声,她拍了拍花依依的手,转而又看了眼边上的离萧然,这才边摇头边叹气的出了大帐! 安太后一走,大帐里便只剩下离萧然和花依依两人。 眸色温润的凝着花依依,离萧然轻笑着问道:“花姑娘有何事一定要与本王单独谈?” “当然是重要之事!” 红唇轻勾着,花依依抬步上前,在矮桌前落座,她轻笑着深凝离萧然的俊脸:“皇上可知,今日太后为何要催着你与我完婚?” 闻言,离萧然轻轻挑眉,做不知状! 唇角淡淡勾起,他笑迎花依依的璀璨的双眸,轻点了点头道:“之余这个本王还真有好奇!”语落,他作势便又要垂眸去看手里的书籍。 瞥见离萧然唇角淡淡的笑意,花依依不禁轻蹙了蹙眉头。 伸手撤出他手里的书籍,她将他手里的手用力往桌上一拍,而后微扬着下巴说道:“皇上,有件事情我要先与你说明白,我花依依之所以现在未嫁,那是因为本姑娘我足够挑剔,一般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闻言,看了眼被她拍在桌上的书籍,离萧然轻轻挑眉:“那本王是否要感谢花姑娘,能够慧眼识珠,在茫茫人海中选中了本王?” “感谢倒不必!” 凝着离萧然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态度,花依依眸光轻闪,遂从襟袋里取出一张契约,又啪的一声拍在矮桌上:“皇上还是把这个东西签了吧!” 她这一生,都钻心于商场之中,从来学的,便是斤斤计较! 不过离萧然的出现,于她而言,却是个意外! 因为他,从来不想与朝廷有所牵连的她,终是选择与安氏一族合作。 当然,她与他们合作的前提,并不是要做皇后,而是要做他……离萧然的女人! 但是,匆匆几月而过。 他对她一直不冷不淡,不只是对她,他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好奇他到底何时才会露出别样的神情,却也知道,想要得到他的心,很难……这于她而言,毫无疑问会是巨大的挑战! 不过无妨! 谁让她喜欢这个挑战呢?! 低眉看向面前的契约,离萧然不禁微眯了眼。 她居然让他签下保证书,保证今生非她不娶?! 凝着他高深莫测的神情,花依依轻挑黛眉,学着他的样子对他淡淡一笑:“太后要我拿出三十万两银子,以购得来年安氏一族的军粮,皇上你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但凡有关银子的事情,都算的极为精明,为了防止我这三十万两雪花银白白打了水漂,我也只得催婚了,不过……既是皇上想要等婚期到了再娶我,那也无妨,你只管签了这个保证书便是!” 听完花依依的话,离萧然不禁轻皱了皱眉头。 虽心下觉得荒唐,但却又觉得花依依担心的有礼,是以,他只淡淡睇了眼桌上的契约,便再次翻开桌上的书籍,俊脸之上波澜不惊:“此事容本王考虑考虑,待过两日再给你答案!” 闻言,花依依倒也不急不躁! 巧然一笑,她笑看离萧然一眼,“皇上可要记好了,只过两日哦!” 语落,她自矮桌前起身,翩然离开大帐。 时候不长,一直跟随在离萧然身边的太监杜生自帐外而入。 见离萧然正在看书,他微正了正脸色,在矮桌前恭身行礼,小声说道:“爷,京城的密信到了!” 闻言,离萧然眉心一紧! 将手中书籍放下,他对杜生微微抬手。 见状,杜生连忙自怀里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来,递到离萧然手中。 低眉看了眼书信上的笔迹,知那并非离灏凌的笔迹,离萧然不禁微皱了皱眉头。 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打开,待细细的看过信后,他面色蓦地一变,旋即眉心紧皱! “爷?!” 见离萧然面色陡变,杜生不禁出声问道:“京中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闻言,离萧然握着信纸的手倏地一紧,将信纸揉于掌心之中。 大事?! 袁修月身中无解之毒,这算不算得大事?! 她中毒离宫,如今下落不明又算不算得大事?! 这天底下的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算不得大事,但唯有与她有关,便一定会成为大事! “爷,您怎么了?” 半晌儿,见离萧然神情有异,却一直不曾出声,杜生不禁颤声问道。 “本王没事!” 低眉敛目,将视线自矮桌上的契约一扫而过,离萧然轻闭了闭,对杜生吩咐道:“离灏凌正月之后便要动兵清剿安氏一族,你此刻且去告知太后,本王准了她的意思,将与花姑娘的婚期提前至正月十五上元节时!” “奴才明白!” 轻恭了恭身,杜生转身出了大帐。 微抬手,将矮桌上的契约抓在手里,三小两下便撕得粉碎,离萧然眸色微深! 袁修月的性格,他太了解了! 他惟愿! 袁修月在听到自己即将为银子与花依依成亲的消息之后,会赶来见他一面! —— 转眼之间,新年到了。 袁修月所居住的村庄虽然偏僻破落,却仍旧处处可见新年的气息。 经过十来日卧床休养,她的身子已然比离宫之时,好了太多。 在过去的十数日里,她的心虽然仍时不时的会痛,但只要情绪控制的好,不去想宫里的那些人和事,她就好像个正常人一样。 经过数日的相处,袁明月对她,虽仍旧冷言冷语,却也不知是出于独孤辰的牵制,还是怎么,总是口上骂着她,却与她端茶送饭,一直贴身伺候着。 年三十这一日。 她早早起身,与投宿的本家嬷嬷,一起包饺子。 身就安国侯府的大小姐,袁明月的手艺,自然不能让人苟同,倒是袁修月包起饺子来,却是像模像样的。 见状,嬷嬷不禁轻笑了笑:“小姐就是小姐,过去该是从来不曾做过这些的!” 闻言,袁修月悻悻一笑,看着嬷嬷:“那嬷嬷看我,可是觉得我生就是个丫鬟命?” “不是不是!” 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嬷嬷笑看着袁修月,半眯着眼道:“姑娘就算是丫鬟,那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闻言,袁修月面色俏脸一黑! 见她如此,袁明月隐于面纱后的脸,不禁笑意盎然。 “哼!” 将手里的面皮扔在案板上,袁修月转身坐到边上的凳子上:“不干了不干了,我纵是丫鬟命,也能得空歇歇吧!” “姑娘身子不好,不干就不干吧!” 含笑看了眼一脸不悦的袁修月,嬷嬷笑容可掬的看着袁明月,透过面纱,模模糊糊的辨清袁明月娇美的轮廓,她笑声说道:“小姐也歇会儿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两相难忘 16 闻言,袁明月轻笑了笑,将手里丑的不能再丑的饺子放好,她刚要出声说话,却见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人,是嬷嬷出去采购年货的老伴儿。 见老伴儿口袋里只装着米面,却不见其它东西,嬷嬷不禁紧皱着眉头问道:“小姐不是给了你银子,让你多买些好吃食么?怎地就买了这些?” 闻言,她老伴儿喝了口热水,苦着脸道:“买什么啊,我方才在集市上听外来的小贩说,宁王上元节那天,便要迎娶我们离国的第一首富,如此一来,安家有了银子还怕什么?唉……这外面,只怕又要打仗了!” 老头说者无心,但袁修月和袁明月却是听者有意! 离萧然要大婚了! 惊闻老头带来的消息,袁修月心下一惊,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老伯,你说宁王上元节那日便要大婚,消息可靠么?” “当然可靠!” 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老头一脸凝重的说道:“这消息如今外面都传开了,人尽皆知,怎会有假?” 闻言,袁修月的心,蓦地便是一沉! 安氏一族的事情,不是一直都在离灏凌的掌控之中么?! 何以此刻,离萧然却为了银子,要娶一个所谓的离国首富?! 略微沉吟,她抬眸看向袁明月,轻声说道:“我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如今外面既是兵荒马乱,你我姐妹二人,还是早些赶回家去为好!” 知自己左右不了袁修月的心思,袁明月也想速速赶往阜都去见自己的父亲。 但即便如此,她却仍旧紧皱着眉头问道:“此一路风餐露宿,布满荆棘,你的身子可撑得住么?” “我没事!” 淡淡回了袁明月,袁修月直接与嬷嬷和老伯请辞! 知两人归家心切,嬷嬷和老伯自也不好挽留她们。 是以,待吃过饺子之后,袁修月和袁明月便再次登上马车,驾车朝着阜新方向快速驶去…… 袁修月和袁明月姐妹俩儿,年三十离开小村庄,才只赶了一日的路,天空中便又开始落起雪来。 这一日,是大年初一! 天寒地冻,冒着风雪一路前行,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袁明月,在风雪的侵袭下,没多大工夫,就缴械投降,重新钻进马车里,扯过袁修月身上的被子便将自己裹了起来。 看着袁明月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袁修月微蹙眉头。 见她蹙起眉头,袁明月不禁冷冷说道:“外面太冷,冻死了,我赶不动了,要想走,你去赶车!” “那就我来赶车吧!” 轻勾了勾唇,伸手与袁明月盖好被子,袁修月裹紧身上的轻裘。跨过袁明月的腿,她刚要打开车门,却不期被袁明月蓦地伸手,抓住了手腕! 因袁明月忽然的举动,袁修月不禁身形一僵,。 连忙转头,却见袁明月脸色发青,嘴唇微微泛白,见状,她神情一肃,忙伸手覆上袁明月的手腕。 “你毒发了!” 面色惊变,袁修月重新来到袁明月身前,伸手在她探入她的襟袋:“解药呢?” 很快,自襟袋里取出一只药瓶,她拔开瓶塞刚要倒药,却忽然发现,那药瓶里早已空空如也,再没一颗解药! 眉心紧拧,袁修月看着袁明月:“怎么会这样?” “他怕给的我解药多了,会长时间失了你的消息!”睇了眼袁修月手里的空药瓶,袁明月苦笑着哆嗦着身子:“他还说,你如今中了毒,将不久于人世,以的性子,纵然我再坏,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 “混蛋!” 在心里把独孤辰骂了个底朝天,袁修月将手里的空药瓶投掷在车厢里,作势便拉过袁明月的手又要把脉。 “没用的!” 将手抽回,袁明月皱眉说道:“他说了,那毒与你以前在夜溪宫时所中的毒一般,是他亲自调配的,若我想活命,也唯有他有办法……” “混帐王八羔子!他还说什么了?” 冷冷低咒一声,袁修月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际,但即便她心中再如何痛骂独孤辰,袁明月此刻没了解药便不能活,却是不争的事实! 若她猜的没错,胸有成竹,算准她会回去的独孤辰,眼下应该仍然留在那座小镇。 正月十五,便是离萧然大婚之日。 如今是初一,她往返小镇要四日……四日后,从这里赶往阜都的话……时间不够啊! 心中思虑重重,却终是在瞥了袁明月苍白的面容后无奈一叹! 听到她的叹息声,袁明月心下微凉:“你我虽是姐妹,却一直关系不睦,我更多次陷害于你,哼……如今既是我中了毒,你自也不必过多顾虑什么……你走吧,不用管我!” 闻言,袁修月不禁哂然一笑:“那好,既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此刻便将你扔下马车,然后驾车离去!”说话间,她自车厢里站起身来,躬着腰扯住袁明月的手臂,作势便要将袁明月丢出车外! “你……” 因袁修月的动作,袁明月心下一寒:“如今外面天寒地冻,你将我扔出去,我必定过不了今晚……袁修月,你好狠的心!”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皱,遂放开她的手臂,一脸无可奈何道:“方才是你说,让我不用管你的,如今我听了你的话,反倒成了狠心之人,姐姐……你咋就活的这么矛盾呢?” “我……” 面色微窘,袁明月檀口微张,却在瞥见袁修月眸底的闪光后,而微微一窒! 见她如此,袁修月又是无奈一叹,而后转身打开车门。 车外,寒风冷冽。 那风刀,好似利刃一般刮过她的脸庞,让她只觉脸颊生疼。 紧紧的,拢了拢襟口,复又戴上雪帽,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驾车一路向南驶去。 知道袁修月调转了马头,马车里的袁明月缓缓睁开双眼,此刻,在她的双眸之中,情绪复杂难辨……那其中,有自责,有内疚,亦有深深的震惊和感怀。 她的神情,恰应了袁修月方才说她的话……矛盾! —— 鹅毛般的大雪,一直簌簌落个不停。 袁修月赶着马车只往回走了几里地的样子,便已然鼻头冻得通红,浑身僵硬起来。 忍无可忍,终是重新窝进车厢里,她苦笑着笑向紧拥着被子的袁明月,哆嗦着身子道:“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路也难走的厉害,今夜我们必须在前面阵子里的客栈歇脚,你怎么样?可以撑下去么?” 微微睁眸,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被冻僵的袁修月,袁明月紧皱着眉头,哑声说道:“你放心,他与我的这种毒,只会让我受尽折磨,却一时半会儿要不了我的性命!”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松。 “既是如此,那我便将车赶回前面的镇子!” 片刻之后,待自己的手脚稍稍回暖,袁修月轻搓了搓双手,便紧咬着牙关,再次出了马车,扬起马鞭将车继续往回赶! 天色渐暗时,袁修月终是将马车如愿赶进了一座小镇。 小镇不大,却也有投宿的客栈。 将马车停在客栈门外,她动了动已然被懂得僵直的手指,将马绳放开,而后转身打开车门,看向车内的袁修月:“姐姐,到了!” “好……” 紧咬了咬牙关,袁明月从马车里伸出手来。 甫一触碰到袁修月的手,顿觉一股冰凉传来,袁明月忍不住瑟缩了下手指。 微抬眸华,见袁修月鼻头已然被冻的通红,却仍旧哆嗦着身子在车外等着自己,袁明月的心,不知为何,竟忽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记忆,仿佛回到小时候。 彼时的袁修月,总是她身边的跟屁虫,不管她喜,或是不喜,她都会一直追在她身后,不停的喊着她:姐姐,姐姐,姐姐…… “姐姐!” 见袁明月怔在车内,却一直不曾下车,袁修月冷的够呛,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你快些,我都快冻僵了!” 恍然回神,将心中那种莫名的情绪悉数压下,袁明月微敛眸华,伸手握住袁修月的手,让她扶着下了马车! 甫一进入客栈,袁修月便觉一阵暖风铺面而来。 扶着袁明月暂时坐在边上的角落,她望了眼柜台方向,遂移步柜台前,取了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对掌柜笑道:“掌柜的,你给我一间上房!” “好嘞!” 伸手取了银子,掌柜落账之后,便对边上的小二吩咐道:“带两位姑娘到天字号上房!” 得令,店小二对袁修月笑了笑:“请姑娘扶了你家小姐,跟小的上楼!”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颦。 感情,走到哪里,她都是丫鬟啊! 转眸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袁明月,她心下讪讪然一笑,抬步上前扶起她便准备跟店小二上楼。 但,尚不等她踏上二楼的楼梯,便忽闻一道低醇好听的男声在柜台方向响起:“早前我让准备上房,可备下了?” 第三百零十章 两相难忘 17 闻声,袁修月不禁脚步微顿! 微微转头,待她瞥见站在柜台前的那抹白色身影,不禁心弦微动。 那人,身材高大挺拔,眸若曜石,只虽有一半俊脸隐于银白色的面具之后,但他显露在外的那半张俊脸,却美的让人窒息! “修月!” 见袁修月驻足不前,袁明月不禁轻皱了皱眉头,顺着袁修月的视线,望向柜台前已然背过身去的伟岸男子,她不禁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事!” 回眸看了眼袁明月,袁修月继续扶着她上前,心中却是思绪飞转,一直思量着楼下那人,因何会出现在穷乡僻壤之处! 进入客房之中,袁修月安置好了袁明月,便继续坐在桌子前发呆。 不过,她并非是真的发呆,而是继续思考着从方才便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 半晌儿,见袁修月一直坐在桌前怔怔出神,床上的袁明月不禁微沉俏脸:“从方才开始,你便神经兮兮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 凝眸转身,看向床榻上的袁明月,袁修月眸色微深:“一个很有钱的人,为什么也会如我们一般,会出现这穷乡僻壤之地?” 闻言,袁明月微怔了怔,旋即白了她一眼:“你还真是闲着无聊,也许他跟我们一样,也是途径此地,被大雪阻了前路,不得不在此歇脚呢?” “前路?” 眸光闪闪,袁修月视线微远,却是脸上含笑:“他的前路到底通向哪里?” 话,问出口,她心中早已豁然开朗! 司徒锦华,是楚国最有钱的人。 离萧然要取得花依依,是离国最有钱的人! 往往物以类聚! 是以,这两人在生意上,一定是有往来的。 而他,如今该是要赶赴阜都,参加离萧然和花依依大婚之礼的! 想到这里,袁修月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霍的从座位上起身,她转身便直奔床榻前,将搁在最里面的包袱拿了出来。 见袁修月忽然站起身来,袁明月神情一愣! 再见她从包袱里取出两只瓷瓶,她便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姐姐待会儿就知道了!” 提了热水,将手里的药水涂抹在脸上,袁修月缓缓落座于边上的梳妆台前。 微抬眸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略显苍白的容颜,她轻勾了勾唇瓣,先以药水将脸上的易容膏洗去,而后又将手里另外一只瓷瓶打开,以小指剜出里面的透明微黄的膏体,细细的涂抹于脸上。 见她如此,袁明月不禁娥眉微蹙。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就在袁明月即将入睡之时,梳妆台前的袁修月蓦地一拍手掌:“好了!” 心神一颤,袁明月紧皱着眉头,缓缓睁开双眼。 抬眸之间,恰逢袁修月自铜镜前转身,待她睇见袁修月此刻的妆容时,不禁面色一僵,整个人都怔在了床榻之上。 梳妆台前的袁修月,经过一个小时的折腾,早已不复往昔面容。 只不过,让袁明月震惊的是,此刻的袁修月,不再平淡无奇,是为天姿国色。 她,竟然易容成了她的模样! “姐姐!” 轻轻一笑,却是明眸善睐,袁修月轻抚自己的脸庞,挑眉笑问袁明月:“此刻的我……美么?” “美……” 轻咂了咂嘴,袁明月怔愣了片刻,身上抚上自己脸上的伤疤,她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修月,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 轻轻笑着,袁修月缓步行至床榻前,凝眉看着袁明月,她轻抿红唇,悠悠然道:“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你送到独孤辰身边,让他为你解毒,在此之前,姐姐便容我用你身份,自由自在的多活几日吧!” 袁明月与独孤辰之间的事情,因实在不算光彩,在离宫之中,知道的人并不算多,在宫外知晓此事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是以,如今她若以袁明月的身份出现,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闻袁修月所言,袁明月心弦一颤! 不知袁修月意欲何为,她忙要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却见她先她一步,自榻前离开,抬步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修月!” 看着袁修月的背影,袁明月的心,蓦地一揪,急忙唤了她的名,她出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姐姐!” 转过身来,笑看着袁明月,袁修月眸色微深,心中滋味莫名:“若是来世,我还是你妹妹,你便对我好些吧!”语落,她对袁明月嫣然一笑! 不等袁明月出声,她伸手打开房门,抬步迈过门槛儿。 —— 天字上房,与地字上房,分别座落于客栈的东侧和西侧。 沿着走廊由东向西而行,袁修月远远的便见地字上房门前有几名便衣随从守卫。 “站住!什么人?!” 果然,在她接近地字上房之时,司徒锦华守卫在门口的随从,便已然伸出手臂,横挡在她的身前! “呃……” 脚步一顿,袁修月险些撞在那随从的手臂上。 眉心轻拧了下,她微抬眸华,眸中眼波流转,对那随从淡淡一笑,吐气如兰道:“本姑娘有要事要见司徒公子,烦请通禀一声!” 袁明月的容貌如何,魅力有多大,袁修月比任何都清楚。 是以,此刻在看到她的笑容之后,那随从便是一阵失神,许久之后,他方轻扯了扯唇角,语气不再似方才那般生硬:“姑娘怎会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唇边梨涡浅显:“实不相瞒,本姑娘乃是离国皇后的家姐,你只需如此与司徒公子禀明我的身份,他便一定会见我的!” 听眼前女子提到离国皇后,那随从便再不敢怠慢了。 只见他神情一肃,忙恭身轻道:“姑娘请稍等!” 语落,他转身推门而入。 须臾,待他再出门时,却见司徒锦华的贴身管家阿忠也跟了出来。 在安阳之时,袁修月曾与阿忠有过一面,眸色微微一闪,她对阿忠轻福了福身:“想必这位,便是阿忠管家了,袁明月这厢有礼了!” 初见眼前的绝色女子,便被对方道出了自己的名讳,阿忠的神情不禁微微一愕! 温和一笑,他轻声问道:“若姑娘是离后娘娘的家姐,合该知道我家主子于皇后娘娘之间的渊源才是!”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去年……呃……得说是前年,在安阳之时,皇后娘娘曾救过司徒公子的外甥,也就是楚国的二皇子殿下!我离国的皇后娘娘对他有恩!” 听闻袁修月此言,阿忠神情一凝。 之余这件事,只是偶然事件,知之甚少。 如今听袁修月说了,阿忠对她的身份,自然便再无怀疑! 轻点了点头,他转身让出路来:“袁姑娘请进!” 地字上房之中,火盆隆隆,边上的炉鼎之中,拢着安神宁心的苏合香。 甫一进入房内,袁修月的视线在屋内来回穿梭片刻,很快便在床前寻到了司徒锦华的身影。 微抬眸华,迎着司徒锦华隐于面具后的璀璨星眸,她淡淡一笑,缓缓福下身来:“明月见过司徒公子!” “袁姑娘不必拘礼!” 淡淡出声,将视线自窗外的大雪收回,缓缓停落在袁修月身上,司徒锦华温和一笑:“我与袁姑娘素昧平生,姑娘何以会知晓我的身份?” 有司徒珍惜常伴身侧,司徒锦华自然看对天下美色视若无睹! 如是,暗暗思忖着,袁修月轻抿了抿唇,道:“关于司徒公子,以前皇后娘娘曾有所提及,今日在堂厅时,我见了公子,便大约猜出了公子的身份,这不……眼下过来一问,果然没错!” “姑娘好眼力!” 丝毫不吝赞美之词,司徒锦华轻笑着坐下身来:“如此天气,袁姑娘怎会出现在如此荒野之地?” 闻言,袁修月轻勾唇瓣,无奈轻道:“实不相瞒,我此行是要去阜都。” “阜都?!” 眉心几不可见的轻拧了下,司徒锦华淡淡一笑:“原来姑娘是要去寻安国候啊!” 想到袁成海,袁修月苦涩一笑:“以前的安国候,如今已然是叛军元帅,而我亦成了叛贼之女,对于叛贼之女,京城自无容身之地!” “成王败寇,如今尚不可定,袁姑娘不必如此介怀!”凝着袁修月精致如玉的俏脸,司徒锦华轻挑了挑俊眉,出声问道:“袁姑娘此行来找我,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闻言,袁修月心思微敛。 暗道这经商之人,个个都比猴精,这么快就要进入正题了,她低眉赞道:“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我此行确实有事要求助于司徒公子!” “袁姑娘过奖了!” 隐于面具后的星眸,微微闪烁,司徒锦华语气平和道:“离后娘娘当初救下了珩儿,便是对我司徒一家有恩,今日无论姑娘有何事相求,我都会尽量相帮!” 第三百零一章 两相难忘 18 “多谢司徒公子了!” 再次对司徒锦华福了福身,袁修月轻声说道:“如今兵荒马乱,我身为弱质女流,如此赶路实在不算安全,加之与我随行的表姐,如今身体有恙……今日我有两事相求,一是想请司徒公子差人将我那病重的表姐,暂时送回离都休养,二是想请公子,将我平安送达安氏一族军营之中!” 闻言,司徒锦华轻笑了笑道:“这两件事于我而言,都是小事!” 语落,他转身对门前候着的阿忠吩咐道:“待明日一早,你便差个稳妥之人,将袁姑娘的表姐送回离都!” “是!” 轻轻一声,阿忠只道记下了。 再看袁修月,司徒锦华温雅说道:“说来也巧,我此次也是要去阜都的,既是同路,袁姑娘便与我同行如何?” 闻言,袁修月瞳眸微亮! 微垂眸华,她忙又福了福身,知礼实礼道:“明月在此多谢司徒公子了!” —— 人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 相对而言,经商之人却也最是聪明! 是以,袁修月在司徒锦华应下自己的请求后,并未再与他深谈,便对其请辞,离了地字上房! 时候不长,阿忠便出了地字上房,行至堂厅,叫了客栈的小二问话。 再回地字上房,见司徒锦华已然落座桌前,他斟了盏茶,递到司徒锦华面前:“爷,奴才已经问清楚了!” 淡淡抬手,接过阿忠递来的茶盏,司徒锦华浅啜一口,轻轻说道:“如何?” 阿忠眸色微变,对司徒锦华轻道:“那小二说了,天字上房的客人,只比我们先到了一步,不过他说这两位客人,有一位蒙着面纱,容貌看的不真切,倒是另外一位,长相清秀可人……这袁姑娘长的倾国倾城,可不是清秀可人四个字可以比拟了,是以,奴才觉得,这袁姑娘早前该是蒙着面纱的那一位,不过那小二却也说,生病的是那位蒙着面纱的姑娘……如此一来,奴才便有些糊涂了!” “有什么好糊涂的?” 俊眉轻挑了挑,司徒锦华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待明日一早,看过被送回离都的那位姑娘到底有没有蒙着面纱,事情不就清明了么?” “是!” 微微颔首,阿忠看向司徒锦华:“爷,若明日送上车的那位,是那蒙面的姑娘,那今日来见过爷的这位,便有些蹊跷了,您看我们是不是事先做些准备,也好防患于未然……” “无妨!” 淡淡出声,抬手阻了阿忠尚未说出的话,司徒锦华眸色微敛,道:“去年离后救下珩儿之事,知情之人屈指可数,既是她能将此事娓娓道出,我便该帮她,至于你说她蹊跷……合该她是有难言之隐的!” 闻言,阿忠轻点了点头。 暗暗思忖片刻,司徒锦华抬眸看着阿忠:“明日不管送走的是谁,既是今日之事我应下了,便带着她上路吧!” “奴才明白!” 轻应一声,阿忠行至榻前与司徒锦华将被褥铺好:“爷,赶了一日的路,你也该累了,早些休息吧!” —— 天字上房。 袁明月听闻袁修月让司徒锦华将自己送回离都,而袁修月则以她的身份前往阜都后,不禁娇颜变色,声音隐隐发颤:“袁修月,你又要胡闹!”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书着手里的信件。 须臾,将信件写好,她红唇微弯着,笑对袁明月:“若我猜的没错,如今独孤辰应该还在那座小镇上……有司徒锦华的人护送,姐姐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虽然我与司徒锦华说的是送你回离都,但嘴在姐姐身上,你乐意在小镇停下,护送之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我这是为姐姐好,姐姐怎么就觉得我是在胡闹了?” 闻言,袁明月险些气滞! “你可知自己如今身中剧毒,而那毒药唯有岳王独孤辰可解?既是如此,你大可早早与我一起回返……” 听了袁明月的话,袁修月心弦微动! 抬臂抱胸,她低眉敛目的深凝着床榻上的袁明月:“姐姐的解药真的吃完了么?” 此刻,她怎么觉得,袁明月之所以会毒发,根本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将她骗回独孤辰身边?! “你什么意思?” 因为袁修月的问话,而脸色丕变,袁明月紧蹙着眉头,冷冷说道:“我的解药当然吃完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顾念着你的生死,让自己如此遭罪么?” 闻言,袁修月眸色蓦地一深。 深凝着袁明月略显惨白的脸色,她微微挑眉:“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 紧皱着眉头,将头转向一边,袁明月语气不善道:“我巴不得你死呢!”话脱口而出,却觉得有些太狠,袁明月不禁蓦地噤声! 见状,袁修月的脸上,不禁荡起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 “原来姐姐巴不得我死啊!”视线,仍旧停留在袁明月的脸上,袁修月低眉看了眼手里的书信,遂将书信塞进袁明月怀中:“这是我写给独孤辰的信,信中写道让他与你解毒之事……啊,还有那包袱里的那些信,你便拜托他,按照日期,差人送到皇上手里吧!” 想到离宫之中的离灏凌,不知他如今如何了,袁修月的心,不禁蓦地一疼! 做深呼吸状,将心中痛楚压下,她对袁明月淡淡一笑,旋即紧挨着袁明月躺下身来。 “你……”轻轻启唇,袁明月刚要出声说话,却不期袁修月手脚并用,如一只八角章鱼一般,把在她的身上。 身形,蓦地一僵,袁明月怔怔的任由袁修月抱着自己,一时间心中竟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 感觉到袁明月身上的温度,袁修月十分舒服的喟叹一声:“姐姐,我累了,想要睡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曾经,对于袁明月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也曾恨过,怨怼过。 但是如今,在她时日无多时,能够如此抱着自己的亲人,于从来向往亲情的她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恨么? 怨么? 也许吧! 不过说到底,没了尊严和自信的袁明月如今失去了她最珍爱的东西,已然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翌日,大雪停歇,只时不时有雪粒随风而过。 辰时许,阿忠便到天字上房与袁修月和袁明月两人叫了起,只道是马车已然备好,此刻正在楼下候着! 时候不长,经过梳洗打扮之后的袁修月,扶着覆着面纱的袁明月在房内走出。 初见两人,阿忠眸色微闪了闪,却终是上前拱手道:“阿忠见过两位小姐!” “阿忠不必多礼!” 对阿忠淡淡抬手,袁修月对袁明月轻声说道:“表姐,走吧,我送你下楼!” 闻言,袁明月面色微变! 见她如此,袁修月眸光微定,对她轻摇了摇头。 眼看着袁修月对自己摇头,迎着她坚定的目光,袁明月紧蹙了下娥眉,只得无奈一叹,抬步缓缓下楼。 将袁明月送上马车,袁修月隔着车窗对她轻声嘱咐道:“表姐,日后多加保重吧!” 闻声,袁明月心头一酸。 只忽然之间,她竟有些舍不得眼前这个,她自认为毁了她一生的妹妹。 纤手微抬,拉住她的手,袁明月眸中光华闪动:“你跟我一起走吧!” “表姐……” 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抽回,袁修月对她挥了挥手:“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与你终究还是不同路的!” 闻言,袁明月心中一阵揪痛! 微启着唇,她想要说些道歉的话语,却终是无法成言。 自客栈步出,看着马车前依依惜别的姐妹二人,司徒锦华的眸色,不禁微微一深! 凝着他微变的神色,阿忠忙上前对车夫吩咐道:“启程吧!” 有了阿忠的吩咐,马车终是驶离客栈门前。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袁修月在心下晦涩一叹。 微转过身,见司徒锦华眸色莫测的凝着自己,她心下微愣,却于下一刻轻笑着问道:“司徒公子不走么?” “当然要走!” 星眸微眯,司徒锦华对她轻道:“我此行是要去参加离国首富花依依的大婚之礼,仔细算着时间,今日一路赶去,也只能在大婚当日赶到阜都罢了!” 闻言,袁修月神情微怔了怔! 转眸之间,见店家和小二也出门送别司徒锦华,她不禁眉头一皱! 这客栈,是他的产业! 片刻之后,看着司徒锦华登上不远处的豪华马车,袁修月摇头一叹,遂抬步跟上。 马车启驶许久,司徒锦华并未开口问过袁修月一句,倒是袁修月,在看了他一眼后,终是率先开口道:“司徒公子跟那花依依,同为富可敌国之商,应该很熟吧?” 似是早已料到袁修月会有如此一问,司徒锦华轻笑了笑道:“我与她同为商人,平日素有生日往来!” 第三百零二章 两相难忘 19 闻言,袁修月轻耸黛眉。 静默片刻,她低眉轻问:“那花依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据她沿路听来,这花依依已然二十有二,却一直不曾婚配,平日更是以精明强悍著称! 每每想到精明强悍二字,她便会想起过去自己身处云阳时的那个厨房大婶…… 看着袁修月低眉凝眸的模样,司徒锦华深邃的双眸,微微眯起,略微想了想,他淡笑着出声道:“花依依行事一向泼辣,且喜欢斤斤计较,她这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是为商中翘楚!” 闻言,袁修月唇角轻勾,脸上荡起的笑容,却透着几分苦涩之意! 一个淡泊如风,温润如玉! 一个行事泼辣,斤斤计较! 离萧然配花依依?! 她怎么都觉得不着调啊! —— 元月十五,上元节。 这一日,是一年之中的第一个月圆之日。 亦是离萧然的大婚之日。 天公作美,一连落了好几日的雪,竟在这一日总算放晴。 是夜,安氏一族的军营之中,处处张灯结彩,红筹高挂,军营上空更是焰火满天,缤纷绚丽,热闹非凡。 中军大帐中,安太后红光满面,一身锦泰凤袍,正襟危坐于高位之上,只等着吉时一到,接受离萧然和花依依的跪拜之礼! 在她左下方,袁成海一身戎装,虎目含威,却在迎向她的视线时,眸色一柔,化尽万千秋水! 大帐居左,乃是离萧然的暂歇的营帐。 此时的他,头髻高挽,以玉冠相扣,满身红衣,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只低眉敛目的问着刚从帐外而入的杜生:“可有皇后的消息了么?” 闻言,杜生面色微变了变。 抬起头来,看了眼身前的主子,他低声说道:“启禀王爷,方才京都方面飞鸽传书,只道皇上前几日里,收到皇后密信,皇后娘娘她……” “她怎么了?” 眉宇紧锁着,抬头看向杜生,离萧然俊逸的脸上,是那难以隐去的担忧之色。 “密信上说,皇后娘娘已然跟着岳王回了南岳……”仔细观察着离萧然的神情,杜生轻声问道:“爷,现在您打算怎么办?这婚礼可还要继续?” “事已至此,本王还有退路么?” 知袁修月跟着独孤辰走,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离萧然的唇角边,缓缓勾起一抹苦笑轻叹一声,他自座位上起身:“与本王将玉带扣上!” “是!” 恭身应声,杜生取了大红色的玉带,与离萧然扣在腰间…… …… 随着司徒锦华一路进到安氏一族的军营之中。 看着周边到处洋溢的喜兴气息,袁修月不时放眼张望,却总是无法找到自己想要寻到的那抹身影。 “袁姑娘!” 也不知唤了她多少次,终是见她回神,司徒锦华轻笑着说道:“方才我已然替你打问过,你父亲如今正在中军大帐列席,待稍晚些时候,我带你进去观礼,你也好与他见面!”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微微颔首道:“有劳司徒公子了!” “姑娘不必与我如此客气!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花依依么?此刻我便带你过去瞧瞧她!” 也如袁修月一般,对她淡淡一笑,司徒锦华引着他行至中军大帐右方的偏帐前,对守在大帐外的青衣婢女笑声说道:“巧儿姑娘,请代为通禀吧!” 被司徒锦华唤作巧儿的婢女,初见他时,先是一怔,旋即巧笑着说道:“方才我家主子还念叨着公子呢,只道今日这种时候,公子居然迟迟不到,待会儿该罚酒三杯!” 语落,她的视线,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司徒锦华身边的袁修月,而后伸手掀起帐帘,“主子早有吩咐,若司徒公子来了,可畅通无阻!” “有劳巧儿姑娘了!” 温润一笑,司徒锦华领着袁修月进入帐中。 大帐之中,红烛摇曳,将榻前所贴的大红喜字,照的喜气洋洋。 睡榻边,一抹纤细的红色身影,在看到进入帐中的司徒锦华后,不禁冷哼一声,自睡榻上起身:“我说司徒锦华,我十五大婚,你十五夜里才到……你也太不讲究了!” 闻言,司徒锦华温和一笑道:“早到晚到,不误观礼便是!” “哼!”凝着司徒锦华唇角的淡笑,花依依再次嗤笑出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凝望着自己,她视线微转,看向司徒锦华身边的袁修月。 此刻的袁修月,顶着袁明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想当然而,看到这样的她,花依依自当惊为天人! “吆……这是谁家姑娘,竟然生的如此标致!” 忍不住赞叹一声,花依依毫不做作的自睡榻上起身,笑看着袁修月,尚不等她看个仔细,原本候在帐外的巧儿便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吉时到了,奴婢该扶着您出去拜堂了!” 闻言,花依依喜笑颜开。 顾不得再去看袁修月,她转头对司徒锦华说道:“吉时到了,我先去拜堂,你带着我这妹子,到大帐来观礼吧!” 语落,她忙不迭的拿了喜帕盖在头上,便随着巧儿一路出了偏帐,朝着中军大帐方向走去。 吉时到,中军大帐自是热闹非凡。 巧儿搀扶着一身红衣的花依依入帐之时,离萧然早已等在大帐之中。 随着司徒锦华入帐,袁修月在帐门处向里面放眼望去,一眼便在安太后身侧,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袁成海! 想到自己和哥哥,差一点便被朝着众臣以叛贼之子活活逼死,再见他此时与安太后有说有笑的样子,袁修月心下冷哂一声,暗自叹道:但愿,待会儿他还能笑的出来! 帐中,喜娘已从巧儿手上接过了花依依,并以绣球连接她与彼端的离萧然。 远远的,凝着离萧然平静无波的俊颜,袁修月眉心轻蹙,眸色渐渐深沉。 “一拜天地!” 随着司礼一声嘹亮之音,离萧然虽微眯了眯瞳眸,却仍是与花依依转身向外,叩拜天地! 待两人礼毕,司礼的声音便再次传入众人耳中:“二拜高堂!” 一语落,离萧然木然转身,与花依依同拜安太后! “夫妻交拜——” 终是,最后一声落,离萧然双眸之中碎星闪闪,却不曾再动。 见他如此,安太后眉心轻皱:“然儿!” 闻声,离萧然轻勾了勾薄唇,旋即转身便要与花依依交拜天地。 “慢!” 尚不等离萧然躬下身来,原本站在司徒锦华身边的袁修月轻喝一声,便一步步抬步上前。 惊见袁明月,离萧然眉宇紧皱,安太后身侧的袁成海,更是惊得自座位上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花依依蓦地伸手撤下喜帕,但见早前跟在司徒锦华身边的女子,正行至离萧然身前,她心弦一颤,忙伸手扯住离萧然的手臂,并冷眼看向袁修月:“你是谁?何以来破坏我跟皇上的婚礼?” 眸色微敛,冷笑着睇了眼花依依紧握着离萧然手臂的纤手,袁修月倏地伸手,扯过离萧然的手腕,紧紧握在手中:“花姑娘,你不知道么?当年皇上为了我,甘愿在安国侯府当了三年默默无闻的教书先生……”微抬眸,她紧握着离萧然的手腕,抬眸睇了他一眼,她微扬下颔,桀骜不驯道:“他喜欢的人,是我,即便要娶,也该娶我才是!” 中军大帐中,袁修月语不惊人死不休! 随着她一语落地,帐中众人皆都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嗡的一声,一片哗然! 深凝着眼前倾国倾城的绝美姝颜,离萧然微颦了颦眉心,眸中变幻万千,他却只不动声色的任她紧握着自己的手腕,一直都不曾拂开她的手! 静静的,凝睇袁修月许久,花依依心下思绪微转,脸上却是巧笑依然:“我当是谁,原来是皇上心爱之人……姑娘今日能进到这安氏军营,也算有些本事,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好说!” 唇角勾起,袁明月以指尖轻划离萧然的手腕,感觉到离萧然身形微僵,她抬眸看向上位上的袁成海:“我姓袁,乃是大元帅袁成海之女,闺字明月!” 惊闻袁明月之名,大帐内再次沸腾起来。 “原来她就是袁明月……” “离都第一美人啊!”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身红衣的花依依双眸之中,波光闪闪,巧然一笑,她微抬眸华,睇了眼被袁修月紧抓着手腕,却一直不曾挣脱的离萧然。 见她看向自己,离萧然薄唇轻抿,只对她轻轻耸眉。 看着离萧然淡笑耸眉的样子,花依依轻勾红唇,俏脸之上不见一丝怒意:“原来皇上所钟情之人,是大元帅的千金啊!果然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闻言,袁修月盈盈一笑,让帐内增光不少:“明月在此多谢花姑娘夸奖了!” “本姑娘说的是实话!”淡淡的视线,自离萧然身上掠过,复又落在安太后身上,花依依唇角轻勾,却是眸光熠熠道:“太后娘娘,今日这大婚,可还要继续下去么?” 第三百零三章 两相难忘 20 闻言,安太后面色微变! 视线微转,瞥了眼身边的袁成海,安太后对袁修月轻道:“袁明月……明月姑娘是么?今日是皇上和花姑娘的大婚之期,你合该成人之美,哀家看你生的俊俏,若你也想留在皇上身边伺候,晚两日哀家让皇上再纳你为妃便是!” “妃?!” 轻蹙了蹙黛眉,袁修月苦笑了笑,眸光倏地一冷:“太后娘娘,你便如此对待我袁家么?” 闻言,安太后面色蓦地一冷! 迎着袁修月冰冷的目光,她眸色微敛道:“丫头,哀家如何对待袁家,要看以后,而不是现在!” “是么?” 挑眉反问,袁修月轻声叹道:“现在是,我袁家在离国是叛贼,就不知在太后这里,日后所能得到的,又是什么?” “明月!” 一声怒喝出口,袁成海抬眸看了眼上位的安太后,见安太后脸色难看,他长身而起,怒不可遏的快步朝着袁修月所在之处走来。 定定的,看着袁成海怒气冲冲的朝着自己走来,袁修月的心,竟隐隐漏跳一拍!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学着袁明月的语气和声音,轻轻启唇,对袁成海低声唤道:“父亲!” 因袁修月的一声父亲,袁成海身形微顿! 在袁修月身前镇定,他并未立即动怒,只是目光炯炯的上下打量着她,片刻之后,他紧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是去岳国了么?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松! 她还以为,他上来会与她动手呢! “父亲以为,女儿去了岳国,便能躲过离国的这场战事么?”将岳国之时一语带过,迎着袁成海微闪的眸色,袁修月心头一酸,眸中泪光盈盈道:“父亲,女儿想你,想母亲,想我们的家……” 见自己的女儿泪光盈盈,袁成海心底一软,声音微哑却略带责备:“既是如此,你来见过为父便是,怎好在这里胡闹,搅和了皇上的大婚?!”说话间,他已然伸出手来,拉过袁修月的手臂,便要将她带离离萧然身侧。 “父亲!” 蓦地将手臂抽回背在身后,躲过袁成海探来的大手,袁修月又向后退了一步,距离离萧然更近了些,握着他手腕的纤手,也更用力了些,说话的语气楚楚可怜:“方才女儿说过了,皇上他喜欢的是女儿,过去女儿少不更事,可如今女儿想通了,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他今日既是要娶妻,便该娶女儿才是!” 感觉到她手上的力度,离萧然眸华低敛,原本微曲的手指,竟轻颤了颤。 “明月!” 眸色深沉的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袁成海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越发难看了:“皇上喜欢你,那是以前的事情,当初是你福薄,与皇上无缘,方才太后娘娘已然开恩,道是会让皇后封你为妃……今日皇上大婚要取得是花姑娘,你岂能在这里肆意胡闹,赶紧随为父让开!” 别人不知她和独孤辰之间发生的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既是如此,她又怎能再嫁与离萧然?!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但如今离萧然身份特殊,若她一个不好,便是欺君之罪啊! “父亲!” 袁修月娥眉紧皱,杏眼大睁,眼中的泪水在打了几转之后,终是冲框而出。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对袁成海倔强的摇着头,紧咬朱唇道:“何为女儿肆意胡闹,女儿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视线微转,她瞥了眼身边的花依依,毫不客气的将声音抬高:“皇上之所以娶她,是为了银子,若是有银子便能成为皇上的皇后,那父亲你为皇上出生入死,舍弃了哥哥和修月,我身为你的女儿,便更有资格成为皇上的皇后么?” 袁修月此言一出,大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是啊,几乎众所周知,离萧然迎娶花依依,是为了她的银子。 若他只为了银子,便可以取了花依依,那袁成海为他舍生忘死,甘做谋逆之人,合着她的女儿,才更有资格嫁离萧然为妻! “明月!你住嘴!” 第一次,在袁修月面前露出了局促的神情,袁成海抬眸又望了眼上位上的安太后。 见袁成海看向自己,安太后微垂眸华,却不与他的视线相交。 见她如此,袁成海心下微凉,再看向袁修月时,他的脸上竟然透出一丝青灰之色。 瞥见袁成海微冷的神情,袁修月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他竟如此忌惮安太后么?! 只安太后的一个眼色,便足以让他对袁明月翻脸么?! 想到离灏凌说他和安太后早年变成相识一事,袁修月心神一凛,微扬下颔,抬眸看向安太后,她语气清冷道:“太后娘娘,我父为安氏一族众叛亲离,且屡立汗马功劳,您觉得,她的女儿配不上皇上么?” 闻言,安太后神情微怔了怔,她没想到袁修月将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忽然的转问自己。 “呃……” 在短暂的怔愣后,安太后斜瞟了眼下方的袁成海,方才雍和一笑,淡淡出声:“你父对我安氏一族,确实付出很多,但今日乃是皇上大婚,过去皇上或许对你钟情,但他今日要娶的,却是花依依姑娘,至于你么?” 微顿了顿,安太后含笑转头,看向今夜的主角,亦是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离萧然:“皇上,这明月姑娘,你可要娶么?” 安太后敢如此发问离萧然,根本是因为她深知离萧然心有所属! 没有人知道,当初她的儿子,为何会答应她入主安氏一族! 一切只因,那个女人! 因安太后的话,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离萧然身上。 “母亲要听儿臣的意思么?” 视线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离萧然淡淡回眸,神情平淡的看向上位上的安太后。 闻言,安太后淡淡点头:“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日,想娶谁不想娶谁,自然由你说了算!” 听闻安太后如此言语,花依依只娥眉轻皱了皱,便也淡然一笑,明眸膳来的看向离萧然:“皇上,我花依依虽貌不惊人,不过却也是性情中人,如若这袁姑娘,果真是你真心所系之人,只要皇上能顺了心,我身上的这大婚喜服,直接脱给袁姑娘便是,纵然今日之后我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也无妨!” 闻花依依此言,袁修月不禁暗暗咂舌! 花依依的话,虽说的平淡无奇,彰显其心胸大度。 但若仔细琢磨,便不难看出,她这话里有话! 就比如,若今日离萧然要娶袁明月为妻,她便会是全天下最大的笑柄! 大婚,那可是身为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若是平凡女子,被人在大婚之日抢了夫君,都会自觉颜面尽失,更逞论,这个她还是离国之中富可敌国的第一首富呢! 是以,她此话一出,离萧然便必然要给她一个交代! “花姑娘,今日之事,是小女胡闹,你莫要见怪!” 对花依依干笑了下,袁成海蓦地伸手,终是趁着袁修月猝不及防时,扯住了她的手臂。 猛地用力,将袁修月向前扯带两步,他对上位的安太后恭身轻道:“老臣教女无方,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言罢,他眉头一立,扯着袁修月的手臂便要往外走。 见状,袁修月眉头一皱,尚不等她从袁成海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她只觉离萧然被自己紧握的手腕一转,竟反手紧握住她的手腕! “啊——” 一声惊呼后,她整个人身形后仰,竟被离萧然用力扯带入怀! 耳边,听着离萧然沉稳的呼吸声,袁修月蓦地回神,抬眸望向他的墨色双眼。 微炙的视线,只与袁修月的视线短暂接触便转向一变,离萧然薄唇轻勾着,对袁成海笑的云淡风轻:“大元帅,你如此心急作甚?母后让朕选,朕不是还没选么?” “皇上……你……” 看着被离萧然拥入怀中的‘袁明月’,袁成海脸色猛然一变! 虽然,他嘴上说没选,但此刻却已然将佳人拥入怀中。 这,便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然儿!” 眼见着花依依娇容微白,安太后终是自高位上站起身来,一步步缓步向下,他行至离萧然身前,对他出声质问道:“今日是你大婚之日,并非儿戏,你如此这般,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淡淡抬眸,看向自己的母后,离萧然温润一笑道:“花姑娘富可敌国,于我安氏一族绝对有用,不过大元帅为了我安氏一族,付出了常人所不能付出的,合该她的女儿,朕也该选来做皇后,如今……既是母后让儿臣来选,那……” 含笑的眸子,对上花依依越发清冷的眼,离萧然又垂眸看了看怀里的袁修月,这才轻挑俊眉,语气轻佻道:“今日朕两个都娶,待会儿两美相伴同入洞房……啧!啧!啧!那才是朕的福气呢!” 第三百零四章 两相难忘 21 “荒唐!” 蓦地一拍桌子,大帐内瞬间鸦雀无声,安太后看了眼俏脸黑的一塌糊涂的花依依! 若说方才,花依依是面色惨白。 倒是的此时的她,除去清冷的双眸之外,脸上波澜不惊,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静! 大帐内静的,几乎可闻落针之声! 紧拧着眉头,安太后看向花依依:“花姑娘,你放心,哀家绝对不会……” “太后,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不等安太后开口,便出声打断她的话,花依依直直的深凝着离萧然,抬手解着自己腰间的扣带,动作利落干脆的将身上的大红喜服脱了下来! “袁姑娘,这喜服是你的了!”一甩手,将手里的大红喜服甩到袁修月身上,花依依又淡淡看了眼离萧然。 “巧儿,我们走!” 转过身来,花依依微扬下颔,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唉……花姑娘!” 眼睁睁的看着花依依离开中军大帐,安太后精致的面容上,脸色变了又变! “母后!” 轻唤安太后一声,离萧然对她轻轻笑道:“还请母后上座,与儿臣主婚!” 闻言,安太后的脸色,也瞬间黑的一塌糊涂! 不曾去看离萧然,也没有再看袁修月一眼,她蹙眉转身,嗔怪着看向怔在一边的袁成海:“大元帅,都是你教出的好女儿!”语落,她衣服一拂衣袖,转身带着侍婢也离了中军大帐。 “太后……” 急唤一声,却未曾唤得安太后回头,袁成海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无比。 微回眸,看向已然从离萧然怀中起身的袁修月,他眸色冷冽慑人:“明月,你随为父出来,为父有话要与你说!” “大元帅还请稍等!” 唇角淡淡一勾,离萧然的手,仍旧紧握着袁修月的手腕:“你且先容朕与明月谈过如何?” 闻言,袁成海面色一变,却不好作声! “老臣先行告退!” 轻恭了恭身,他面色不郁,转身离开中军大帐! 眼看着主角一个个都离席了,大帐中的众人,自然不敢继续逗留。 在齐声请退之后,他们便也皆都退了出去。 很快,原本人声鼎沸的中军大帐里,便只剩寥寥三人! 眼看着离萧然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司徒锦华轻笑了笑,却是对袁修月说道:“袁姑娘,我出于好心带你来此,你却抢了我朋友的男人……这……这未免有些不厚道了!”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闪了闪,淡笑着说道:“若你朋友有心,是她的,终究还会是她的。” “如此便好!” 知袁修月花种深意,司徒锦华银白色的面具下的瞳眸,眸光熠熠,轻叹一声,他一副头疼模样的转身向外走去:“待会儿她见了我,必然与我兴师问罪,姑娘可把我害惨了!” 待司徒锦华一走,离萧然对帐门处的杜生略使眼色。杜生会意,恭身退出大帐,守在帐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一时间,大帐内,便只剩下了袁修月和离萧然两人。 微垂眸华,睇了眼被离萧然紧握的手腕,袁修月微蹙了蹙眉! 并未将手抽回,她以另外一只手,轻掩琼鼻,干咳了一声! 顺着她的视线,也睇了眼自己的手,离萧然并未立即松手,而是拉着她的手,来到方才安太后所坐的锦榻前。 “呃……我自己来!” 知道离萧然是想让自己歇歇,袁修月淡笑了笑后,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翩然落座于锦榻之上。 手,微微滞在半空。 犹能感觉到袁修月手腕上的触感和余温,离萧然心下一涩,将双手背在身后。负手站在袁修月的面前,他却不动声色,只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她,似是要穿透她脸上的伪装,看清她的真颜! 半晌儿,不见离萧然出声,袁修月不禁微拧着眉头,抬头看向他。 不期然间,与他灼燃的视线,于半空交汇,她语气平淡的开口道:“你想问什么,直问便是!” 即便,她觉得,就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离萧然也一定会识破她的伪装,但是方才,在握着他手腕之时,她还是悄悄的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以,她是谁,此刻,他心知肚明! 迎着袁修月平静淡然的双眼,离萧然眸色微深,却于瞬间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思绪。 没人知道,在过去这些时日,他有多担心她! 侧身坐在袁修月身侧,他如以往一般,语气温和道:“如今天寒地冻,你才生过孩子没多久,从京城到阜都……这一路过来,受了不少的苦吧?”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颤,不禁转身再次望进他温润如水的瞳眸之中。 见她看向自己,离萧然的唇角边,不禁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弧:“记得上次见你时,你白白胖胖的,如今却瘦的跟难民一样,看样子这阵子你确实吃了不少苦!” 听闻离萧然此言,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 想来,她中毒离宫一事,他该是知道的。 那也便省了,她自己多费唇舌了。 不过…… 眉心紧拧了下,袁修月对离萧然轻道:“先生,你既是与皇上有约,又为何要迎娶花依依?” 她不想因为安氏一族的动乱,断送了他的幸福! 为了你! 如是,在心中自言自语,离萧然直直的盯着袁修月波光闪动的瞳眸,终是暗暗一叹,他轻声喃道:“月儿,你觉得若是率安氏一族投降圣上,我的母后和你父亲……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怔! 沉吟片刻,她凝眉说道:“若你们是投诚,皇上对她们……应该会另有安排!” 深深的,凝视着袁修月,离萧然淡淡抬眸:“也许吧!不过……想要让母后和你父亲放弃夺权之心,只怕还会费上一番周折!” 闻他此言,袁修月眸光微动。 费些周折,总比不能调和要好的多啊! 心思微转,她黛眉紧蹙了下,轻声问着离萧然:“我父亲和你母后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可以让袁成海甘愿舍弃一双儿女,背负那千世叛贼之名! “她们……” 目光微远,离萧然眸色缓缓沉下:“当年在母后尚未入宫之时,安国候亦然平庸无奇,尚未出将入相,一次偶然,母后出府进香,路遇登徒之辈,被安国候所救,日后便又倾心相许……你该知道的,那时我母后乃是相府千金,她们若要相许,必然波折重重,为求能娶到心上人,安国候参军远走,只为能打拼出一番事业,可以匹配上我母后,但是……但是世事难料,我父亲回京之时,你母后已然成了当朝的皇后娘娘,成了皇上的女人!” “原来如此!” 离萧然的话,说到这里,倒是与袁修月的猜测,多多少少有几分相合之处。 难怪! 难怪她的父亲,会舍弃一切,甘愿背负叛贼骂名誓死追随安太后。 原来一切,都是情字在作怪! 过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想,他的父亲,这一生除了权利,到底爱的哪个女人! 若说他爱的是她母亲,那么当年他就不会与母亲的姐妹暗通款曲,最后害的她母亲落水难产而死,但是……你若说她爱的是袁明月的母亲,当初在凤鸾宫中,她要处置凌氏之时,他却只为自保,根本不曾与凌氏求过情!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他的父亲,亦也曾深爱过一个女人! 为了这个女人,他宁愿放弃自己的权势和子女。 但可惜的是,这个女人,不是她的母亲,也不是袁明月的母亲,而是安太后……是先皇的女人! “我的婚事,我自己会处理的很好,还有……我母后和你父亲的事情,我也会斟酌行事,你不必过分担心!”看着袁修月低眉沉吟的样子,离萧然又是淡笑着让她放心,再次轻叹一声,他自她身边站起身来:“如今你身子不好,加之一路舟车劳顿,也该累了,随我先去寝帐歇着吧!” “先生!” 蓦然回神,伸手扯住离萧然的袖摆,袁修月抬眸向上,眸光盈盈闪闪:“如今皇上只以为我跟着岳王去了南岳,根本不知我来阜都一事!” 想到离灏凌,袁修月心中久违的那抹伤痛,再次爬上心头。 她想,如今的他,该早已收到了她的书信。 也合该以为,她如今该身在南岳! 如此,便是最好! 离萧然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被袁修月轻扯的袖摆,他无奈一叹,声音温和,仿若春风抚过袁修月的心头:“如今的你,只是袁明月!” 他岂会不知,袁修月之所以会有此一言,根本是想让他就她的行踪与离灏凌保密?! 只是,他不说,那个人便不会知道了么?! 过不了多久,袁明月大闹他婚礼的消息便会传出,到了那时,只要离灏凌稍加思索,便一定会察觉出蛛丝马迹! 第三百零五章 两相难忘 22 —— 夜,已深。 夜风簌簌,清冷薄凉。 离萧然带着袁修月出得中军大帐时,袁成海仍旧候在帐外。 见两人出来,他忙恭身上前:“老臣参见皇上!” “大元帅免礼!” 轻挑俊眉,让袁成海免礼,离萧然知他如今在此,便是要等着与袁修月过话,但他今夜却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大元帅,朕今夜有些累了,便先去歇着了。” 语落,不等袁成海有所反应,他便动作亲昵的拉起袁修月的手,牵着她一路朝着自己的寝帐方向走去。 “皇上!” 心弦一颤,袁成海急忙上前几步,挡在离萧然和袁修月身前。视线微转,看了眼离萧然身边的袁明月,袁成海面色晦暗道:“皇上,今日明月犯了大错,搅和了皇上的大婚,正惹得太后不悦,今夜还请皇上容老臣与她安排住处!” 闻言,离萧然不禁唇角轻勾,笑的恬然,但他的眸色却冷冽薄凉:“大元帅,朕娶明月之心,已然昭示众人,即便她今夜侍寝,也没人敢妄议一句!” 甚少见离萧然神情如此冷峻。 此刻见他如此,袁成海不禁身形滞了滞! 深凝他一眼,离萧然眸色微敛,笑的淡漠:“朕知道你们父女二人,已然许久不见,不过朕今晚也与大元帅一样,有很多话要问她,你若想与明月叙旧,明日赶早吧!” “呃……皇上……是!” 暗暗的,在心中一叹,袁成海浓眉紧皱。怔怔的,站在原地,他在瞥了袁修月一眼后,终是紧咬着牙关后退一步,与两人让出路来。 …… 离萧然的寝帐,实则就是早前花依依离开的那间贴满大红喜字的营帐。 如今在搅乱了花依依和离萧然大婚之后,再跟着他回到这里,看着那满目喜庆的火红之色,袁修月不禁苦涩了抿了抿唇,“都是我不好,平白糟蹋了这间喜房!” 闻言,离萧然淡淡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道:“若非你忽然出现搅局,如今我正温香暖玉坐拥于怀,正是春宵一刻之时……确实都是你不好!” 袁修月一听,不禁眸色一闪,巧然一笑:“既是你如此期待今夜的洞房花烛,那我这便去见了花姑娘,将事情原委都与她说过,也好成全你的美事!” 说话间,她的脚下一旋,作势便要出去。 “唉……” 见袁修月转身便要往外走,离萧然轻叹一声,拦住她的去路:“我的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闻言,袁修月微微蹙眉:“那花依依不好么?” “好!” 淡淡点头,离萧然轻轻说道:“就是因为她太好,我才怕耽误了人家!所以你这会儿便饶了我吧!” “等的就是你这请饶!” 缓缓笑眯了眼,袁修月伸了伸懒腰。 好,却怕耽误了人家! 暗暗在心中重复着离萧然的这句话,她轻叹一声,道:“折腾了整整一日,还真有些累了,先生确定这张喜床,现在让我来睡?” 闻言,离萧然眉宇轻皱:“那我来睡床!” 见她如此,袁修月连忙摇头:“这么好的床,还是我来睡吧!” 闻言,离萧然宠溺一笑,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喜床,“若是累了,便早些上床歇着!” 放眼望了眼那大红色的喜床,袁修月一脸暴殄天物神情:“唉,可怜人家花姑娘,一心想要睡的床,这会儿倒便宜了我了!” “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离萧然笑容依旧,却对袁修月的话,不敢苟同! 见状,袁修月不禁微微挑眉,轻声问道:“我睡床,那先生你睡哪里?” “我?” 指了指自己,离萧然眉心轻拧道:“方才你口口声声要嫁,如今我与你同榻又何妨?” 闻言,袁修月不禁面色一窘! “先生!” 眉头倏地紧皱,她看着离萧然的神情,微微转冷。 “好了,开个玩笑罢了!”轻扶袁修月削瘦的肩膀,离萧然到床榻上搬了一床被子,便行至一边的躺椅上躺下身来,转头看着她:“今夜我睡这里,你睡床榻,如此可好?” “先生……” 知离萧然之所以要跟自己在一个帐内而眠,是想让她好好歇着,籍此杜绝她的父亲来找她……凝眉看着躺在躺椅上的离萧然,袁修月心中酸酸的,涩涩的,被感动溢满。 “别愣着了,快些躺下睡觉!” 转过头来,对袁修月催促一声,离萧然笑的温润怡人! 轻轻的,袁修月的脸上,缓缓荡起一抹浅笑。 她想,到了明日,她定要去会会那花依依。 看她到底配不配的上,这普天之下最好的离萧然! 念及此,她唇角的笑,不禁更深了些,直至她入睡之时,那抹弯弯的笑弧,仍然挂在她的脸上…… 营帐中,红烛高照,烛光摇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路舟车劳顿的袁修月终是沉沉睡去,而离萧然则又缓缓睁开双眼。 掀起被子,自躺椅上起身,离萧然脚步轻缓的来到床榻前。 缓缓的,在床榻前蹲下身来,他轻轻抬手,将袁修月额前的碎发,拢到一侧,深凝着她沉静的睡颜。 眼前的她,虽不是她本来的容貌。 但,却是真的她。 初时,在听闻京中传来的消息时,他还以为她真的跟独孤辰去了南岳,却也希冀着,她是真的跟独孤辰去了南岳。 因为,那样的话,她便可以不必心痛的活着。 念及此,想到她身中忘情蛊毒,日后只要一想到自己心爱之人,便会心如刀割一般,他的心便也开始隐隐作痛! “月儿……” 轻轻的,喃着她的名字,离萧然眸色微暗,语气低沉婉转:“那北域冰山上的天山雪蚕,不知能不能解了你的蛊毒……” 似是听到他的轻唤声,袁修月的眼睫,不禁轻轻一颤。 见她如此,离萧然轻勾了勾唇,又深深的凝望她一眼,这才有些不舍的轻轻起身,将矮桌上的红烛吹熄…… —— 翌日,袁修月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一股股热气,十分有规律的一下一下吹拂在自己的脸上。 那热气,像是人的呼吸!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下一惊,倏地睁眼间,她惊见离萧然近在咫尺,无限放大的俊脸! 这厮昨夜不是睡躺椅么? 怎么这会儿又跑到她床上来了?! 轻眨了眨眼,自怔愣中回神,她尚不及开口相问。 却忽闻帐外杜生高喊一声:“太后驾到!” 只是片刻,帐帘被人从门外掀开,安太后快步进入帐中。 甫一入帐,见离萧然紧拥袁修月而眠,安太后眼瞳猛地缩紧,连面容都开始抽搐起来:“皇上,你太荒唐了,都这种时候了,竟在这里……”话语至此,安太后许是被气的急火攻心,连忙伸手抚额头,身形向后靠去。 “太后!” 一声惊呼,她的贴身婢女将她稳稳扶住,而这时候,紧拥着袁修月,与她同榻而眠的离萧然,却慢悠悠的坐起身来,而后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大清早的,母后何来这么大的火气?火大伤人哪!” 见离萧然如此反应,安太后怒意冲顶,发间珠玉轻晃,“然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跟这个丫头耳鬓厮磨,你可知如今离灏凌已然亲率十万大军,御驾亲征而来?!”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震! 离灏凌御驾亲征而来?! 他也要来阜都了么? 脑海中,忽然闪现自己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袁修月心下一疼,脸色蓦地雪白一片! 见袁修月脸色雪白,离萧然温热的大手,覆上她锦被下的纤手,却面容静静,低垂着眼睑说道:“看样子,他这次是要与我们安氏一族,决一死战了!” “皇上知道就好!” 只当袁修月是因为自己方才说话难听而脸色苍白,安太后看了她一眼,便对离萧然道:“如今大元帅和一众将军,都在中军大帐等着你过去议事,你此刻便莫再耽搁时间了。” “儿臣遵旨!” 淡淡应声,不紧不慢的自榻上起身,见袁修月怔在一边,他淡淡笑道:“明月,你还愣着作甚?过来与朕更衣!” “呃?是!” 恍然回神,好在自己昨夜并未脱衣,袁修月急忙起身,伺候离萧然更衣洗漱。 片刻之后,待一切准备妥当,离萧然抬眸看了眼一直等在帐内的安太后,随即转身对袁修月伸出手来:“随朕一起去中军大帐吧!”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怔! 安太后则是面露恼色:“皇上!” “没办法!” 转睛迎向安太后不悦的视线,离萧然无奈笑道:“以母后如今对她的态度,儿臣实在不敢将她一人留在这里……” 听他此言,安太后不禁心下一窒! 第三百零六章 两相难忘 23 原本,她确实打算等离萧然离开之后,与眼前让她火大的女子好好谈谈! 但是此时…… 眼看着离萧然牵着袁修月的手,从自己面前翩然而过,安太后神情一冷,秀拳眸底紧握,直到那细长的指甲,刺入她的皮肉…… 中军大帐中,袁成海等一众对安氏一族死忠之臣,此刻个个面色凝重,早已久候多时。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杜生的一声唱报,众人皆都敛眸起身,朝着帐门处恭身行礼!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 …… “众卿家平身!” 声音微冷,安太后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遂面色不悦看了眼身侧的离萧然。 随着安太后的视线,众臣也都抬眼看了眼她身边的离萧然,但……当他们瞥见偎依在离萧然怀中的那么抹绝色时,却皆都神情微变,不约而同的看向左上位的袁成海! 众人的目光意味着什么,袁成海岂会不知?! 合该他们都会以为,是他授意自己的女儿攀龙附凤,但事实到底如何,唯他一人最是清楚! 淡淡的,将视线自众人身上扫过,似是并未看到他们异样的目光,离萧然微微侧目,笑看着身边的袁修月:“明月,随朕过来!” 闻言,袁修月心下苦笑。 微抬眸华,对上父亲阴沉晦暗的瞳眸,她微微侧身,将视线转开,轻勾了勾红唇,只得与离萧然一步步上前。 上位,安太后已然落座。 在离萧然落座之后,袁修月便也坐在了他的身侧。 众人见状,皆都神情微讶! 看着袁修月与离萧然并肩而坐的身影,安太后的脸色瞬间铁青黑沉,冷冷的看了袁修月一眼,她转身看向边上的袁成海:“探子可有最新军情来报?” “是!” 自座位上站起身来,袁成海将手离开的奏折转呈杜生,并脸色冷峻的抬眸对安太后轻道:“消息属实,离灏凌确实已然调集十万大军,并率军御驾亲征,如今大军行至楚平,再过五日,便该抵达阜都,与钟文德会师!” 闻袁成海此言,袁修月仍被离萧然握在手中的纤手,不禁轻轻一颤! 她这是颤,是为离灏凌要来的消息。 也为他父亲提及钟文德这三字时的冷漠神情! 感觉到她的轻颤,离萧然微垂眸华,转眸对她淡淡一笑,伸手接过杜生递来的奏折。 视线,自奏折上略微扫过,他轻扯了扯唇角,便将奏折丢在一边,转头对安太后凝眉轻道:“如今阜都屯兵十三万,再加上离灏凌亲率而来的十万大军,便共是二十三万大军……母后,我安氏一族满打满算才只有十五万大军!” “那又如何?当初我安氏一族起义之时,也才区区七万兵马,如今不足一年,便到了十五万!”淡淡挑眉,安太后紧蹙着娥眉,对离萧然说道:“如今他尚要顾及南岳方面,二十三万人马,一是捉襟见肘,但我们不同……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方才哀家已然与大元帅和众位卿家商议过了,如今只要花姑娘肯拿出钱来,在短时间内招募十万新兵,也并非难事!” 闻言,离萧然微拧眉心,“母后的意思是……” “很简单!” 冷眼斜睇了离萧然身边的袁修月,安太后沉声说道:“昨夜皇上让花姑娘成了全天下的笑柄,好在有哀家相劝,她尚不曾离开行营……皇上,如今事关安氏一族生死存亡,你千万以国事为重啊!” 安太后这是要让离萧然去想法子求得花依依的谅解,让她回心转意,也好痛快的拿出银子来! 话,说到最后,却还是她让自己的儿子,去讨好另外一个女人,却仍是为了所谓的金钱和权利! “哄花依依开心这并不难!不过……” 微拧的眉心,淡淡晕开,离萧然眸色微敛,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伸手拉过袁修月的纤手细细把玩:“这以金钱铸就的军队,军士参差不齐,如何抵御离灏凌手下二十三万精兵! “这个你自不必操心!” 红唇微弯着,安太后转眸看了眼边上的袁成海:“待招募开始,大元帅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军士整编入列!” “可是……” 双眸微眯,看了眼身边的袁修月,离萧然淡淡出声:“儿臣不想委屈了明月!” 闻言,安太后眉头一皱! 她的儿子,心中钟情之人,不是袁修月么?! 此刻可以又对袁明月如此贴心护佑?! 看来,她该抽时间跟自己的儿子,好好沟通一番! “皇上放心吧!” 静窒片刻,安太后极不耐烦的瞥了眼离萧然身边的袁明月,语气清冷道:“关于明月,哀家已然与大元帅商量过,皇上你只管娶了花依依便是,日后待天下大同,你再封她为贵妃便可!” 听闻安太后所言,袁修月心下微凉! 明月啊明月! 枉你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 如今在安太后面前,却也同样被他如此舍弃! 思绪飞转,袁修月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记得那时,她初入宫为后,凌氏便带着袁明月到了凤鸾宫中,将家族利益,与她于后宫之间的荣宠一一列明,逼她准许袁明月如果为妃! 曾几何时,女子,对于这些站在权利争端的人来说,俨然成了可以利用的棋子! 就如这花依依,因为她有钱,也因为安氏一族急需用钱,她便成了安太后心目中最好的良媳! 而安太后,则根本不顾自己的儿子,是否真的喜欢花依依。 也不管,她们日后,是不是能得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思及此,她暗暗的,在心中轻叹一声,遂抬眸望着离萧然,对他缓缓勾起唇角,“皇上,这里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 闻言,离萧然眸色微变! 旁若无人的轻牵着袁修月的手,他柔声说道:“稍等片刻,朕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 抬眸睇了眼安太后阴郁不定的神情,袁修月唇角勾起的弧度,眸中刻意露出得意之色:“皇上还有要事要处理,我自己走走便可,大不了等皇上忙完了,再来陪我便是!” 不是没看见袁修月眼底的那抹亮色,却故意选择视而不见,离萧然轻点了点头,俊朗的脸上柔情依依:“让杜生随你左右,朕也好放心!” “也好!” 唇角的笑,浅浅淡淡,却让帐内之人觉得光芒万丈,袁修月盈盈抬眸,与离萧然相视一眼,自他身侧翩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款款步出中军大帐! —— 出得中军大帐,呼吸着微寒的新鲜空气,袁修月总算觉得,自己的心里不再憋闷的厉害。 微抬眸,仰望着头顶上晦暗的天空,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微垂眸华,她放眼行营,却不见自己想要找的那抹身影。 她想,经由昨日,今日只要她出来,她便该找来啊! 念及此,她轻颦了颦眉心,于行营中缓缓抬步。 脚下,尚未融化的雪,因她的脚步,而咯吱作响,她轻抿了抿唇,刚走出两步,却听离萧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月!” 闻声,袁修月翩然回眸,与离萧然温润的眸在空中相接:“皇上,这么快就忙完了?” “还没!” 轻轻摇头,离萧然边抬步向她走来,边伸手解开自己身上雪色披风的带子,终是在她面前停下脚步,他轻笑着展颜,将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外面天冷,你莫要冻着。” “好暖!” 那雪白的披风,尚带着离萧然的体温和独属于他的味道,轻拢了拢披风,自顾自的任他与自己系好带子,袁修月像个孩子一样,抬起俏脸,对他展颜一笑:“如今我暖了,皇上却该冷了,不过大帐里暖和,你还是赶紧进去吧!” “别走太远,省的我找不到你!” 深凝着袁修月的笑脸,离萧然的脸上,亦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轻扶了扶她的肩膀,他回眸看了眼杜生,便眸色一敛,重新回到大帐之中。 “别总是对我好,我会被你宠惯坏的……” 静静的,看着那渐渐停摆的帐帘,袁修月眸色微缓,脸上的笑,渐渐敛去,她微转过身,正欲再次抬步,却不期然间,望进一双精光闪闪的杏眼之中。 看着眼前红衣女子,袁修月的神情不禁微微一怔! 但,只是片刻,却见她轻勾红唇,淡淡出声:“花姑娘?!你何时来的?” “来的不早也不晚,恰见皇上对你的好!” 说话的语气,淡淡而疏离,花依依深凝着眼前的绝美丽颜,心中滋味万千:“袁姑娘,陪我走走可好?” 闻言,袁修月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禁略微加深。 低垂眼睑,她笑的淡然,“有何不可?” 行营最东侧,是一片规模很大的马场。 因大雪的缘故,如今的马场,再不复往日葱绿,而是一片雪白之色。 第三百零七章 两相难忘 24 与花依依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马场上的积雪里散步,袁修月知花依依在细细打量着自己,却一直不曾抬眸,只潋滟的唇角始终轻勾着。 “明月姑娘……” 沉默许久,花依依脚步不停,停落在袁修月身上的视线,也一直不曾停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闻言,袁修月神情微怔! 缓缓的,停下脚步,她抬眸迎上花依依透着几分思量的美眸,不禁眉心轻拧着问道:“花姑娘何出此问?” 静静的,凝视着袁修月清亮的双眼,花依依微眯了眼。 见她如此,袁修月温雅一笑,轻声说道:“我比不得姑娘,有做生意的精明头脑和手段,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罢了!” “但是皇上喜欢你!” 眸色微闪,花依依深凝着袁修月的眼,却只看到了她脸上的笑,辨不出她眼底的情绪:“自我与他相识,他对人总是温温的,淡淡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却又叫人靠近不了他的心……你是唯一一个,让他的眼底,出现另外一种情绪的女人!” 即便花依依不曾提及离萧然的名字,但袁修月却知道,她口中的他,一定就是离萧然。 想到离萧然的好,她唇角苦涩轻抿,轻叹出声:“他纵然对我千好万好,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他!” 闻言,花依依眉心轻皱! “再者而言……”淡淡抬眸,与花依依对视片刻,袁修月蹙眉说道:“纵然他再如何的喜欢我,安太后如今只认准花姑娘你,他能娶得,也只有花姑娘你,也许再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迫于压力到你面前向你讨饶!” 闻言,花依依涩然一笑:“安太后认准我,只是因为我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而他……会来与我讨饶,也是为了我手里的那些银子!” “原来花姑娘什么都知道!” 淡淡一笑,为同为女子的花依依感到黯然,袁修月眸色微深,转头望向天空,“人与人相处,贵在交心,若你与他相处时,少了那些金钱利益,或许……便也可以看到他的另外一面!” 闻言,花依依刚刚抬起的脚步,不禁蓦地又是一顿。 转眸深深打量着袁修月,她黛眉轻耸:“若我与他之间,少了那些金钱利益,便只怕连与他相处的机会都不会有!” “姑娘没试过,怎会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停下脚步,以脚尖轻轻点地,袁修月弯身身来,轻掬一捧冰凉的白雪,于手中揉实。 唇角轻勾着,她用力将手里的雪球投向远方,而后转身看向花依依:“我昨日,便曾与司徒公子说过一句话,今日还以这句话送给花姑娘,倘若上天注定他是你的,只要你做到真心相待,他便终究还是你的!” 闻言,花依依神情又是一愕! “从方才开始,你便一直在说,让我真心相待于他!”凝着袁修月的目光,炯炯闪亮,她轻蹙眉心道:“我与他从来都是真心!” 深吸口气,袁修月又重重哈出一口热气,转眸对花依依扬眉一笑:“我没说花姑娘不是真心,但你的真心,用错了方式!” 渐渐的,心中对眼前女子的敌意,似是冰山一般,正在消融不见,花依依凝眉看向袁修月,淡淡问道:“何为对,何为错?” 轻笑着,再次抬步上前,袁修月扬眉说道:“花姑娘,与你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花依依点了点头。 她从来不怕与人赌,因为运气一直都在她这一边! 轻轻垂眸,袁修月灵活的眸子来回转了转:“我们来赌,皇上今日会与你低头,但过了今日,即便你拿出再多的银子,却会永远失了他的心……” 语音未落,袁修月转睛迎向花依依晶亮的双眸:“花姑娘,可敢与我赌么?” 听闻袁修月此言,花依依的纤手,不禁倏地一握! 身为商人,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 而她,虽为女子,却性格干练泼辣,从来不曾怕过什么。 但是此刻……面对眼前神情淡然的女子,她却从心底生出一股惧怕之意。 她,不敢赌了! 因为,她怕只要一赌,她与那个人之间的缘分,便会万劫不复! 半晌儿,见花依依静而不语,袁修月心中笃定,这花依依对离萧然,必是动了真心的。 眸色微敛,她低眉浅吟:“花姑娘是生意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这一点总是好的,但感情之事,却不能与生意同日而语,若我是花姑娘,便不会用自己手里的筹码去与他交换什么……有的时候,不计较回报的付出,才能换得意想不到回报!” “姑娘的意思我懂了!” 袁修月的话,仿佛只一把尖刀,豁开了花依依原本布满阴霾的心房,使得她于顷刻间霍然开朗。 闻言,袁修月轻轻耸肩,狡黠一笑:“花姑娘不与我赌么?” 花依依轻笑了笑,道:“姑娘与我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不赌么?” 闻言,袁修月轻抽了抽唇角:“好吧,花姑娘为人通情达理,我其实是不想让人逼着他娶了你,尽为自己打算来着!” “是么?” 双眸中,光华闪闪,花依依轻笑着扶了扶袁修月的双肩,倾身在她耳边轻道:“其实,女人的心,很简单,也很狭小,一多不少,只能盛下那么一个男人,而他……却不是姑娘心里的那个人!” 闻言,袁修月不禁面色微僵! 眸色微愕,抬眸看向花依依,她凝眉笑问:“花姑娘知道我是谁?” “你唤我依依就好!”红唇微弯了弯,花依依巧然一笑道:“在我知道他身份的第一日,便花大价钱将他所有的一切都打听清楚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钟情之人是谁!” 闻言,袁修月心下了然!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深看袁修月一眼,花依依轻叹一声道:“方才我见他,对你是真的好,这世上可以让他如此对待的人,绝对不会是袁明月!” 听花依依此言,袁修月微拧眉头! 长长叹息一声,她轻扯了扯唇,转头看向一边:“可我现在就是袁明月!” “是!” 郑重点头,花依依心照不宣的对她福了福身道:“今日我在此,谢过明月姑娘了!” “呵呵……” 见花依依如此,袁修月淡淡一笑。 倒是站在不远处的杜生,因看见花依依对着袁修月福身行礼,不禁张口结舌。 远远的,睇见杜生微张着嘴的惊愕模样,袁修月不禁又是一笑。 昨日,她才大闹了花依依的婚礼,今日在此她却又对她如此行礼,这转变之大,也难怪杜生会面露惊愕之色了! 合着,她该扑上来,撕扯她的头发才是。 “明月!” 直起身来,轻唤袁修月一声,花依依浅笑着说道:“今日多谢你的指点,我且先失陪了!” 知花依依急着去做什么,袁修月伸手拂了拂自己额前的刘海,淡淡点头。 眼看着花依依飘然而去,她眉心轻拧了拧,不禁哑然失笑! 方才,她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对花依依晓之以情。 但是事都最后,却演变成现在这一步,便有些让她始料未及了。 想到,她该早已洞悉她的真实身份。 既是如此,那么今日她过来与她这一番长叹,根本是想要从她口中,套的离萧然喜欢什么,又如何才能打动他的心……这花依依,还真是个聪慧灵秀的女子! 只是…… 既是花依依可以洞悉,那安太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只能是时间问题了! —— 离萧然来到马场时,马场上便只剩下袁修月一身雪衣,独自一人立于一片雪白之中。 远远望去,看着那如梦似幻的身影,离萧然心下一突,原本镇定淡然的神情,竟然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月儿……” 轻唤出声,他疾步上前,在行至袁修月身后时,蓦地拉住她的手臂,让她转向自己。 “怎么了?” 瞥见离萧然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神情,袁修月眉心轻拧,眸中略有迟疑。 “没事!” 握着袁修月手臂的大手,微微松动了些,离萧然心弦微松,自唇角逸出一抹浅笑:“我找了你好久!”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她好像要消失一般。 但是此刻,真真实实的握着她的手臂,他心中却又如释重负! 微垂眸华,低眉瞥了眼离萧然紧握着自己的手,袁修月淡淡弯唇,转身看向身后一望无垠的雪地:“先生,你可知道,那日在稷山之上,见你和皇上打雪仗,我心中在想什么?” 闻言,离萧然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你也想参战?” 被离萧然一语道破心思,袁修月并没觉得有多奇怪,轻点了点头,她苦笑道:“可惜那时,我身怀六甲……” 凝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离萧然心弦微动,旋即不动声色的蹲下身来,快速团了个雪球,便朝着袁修月身上砸了过去:“但是今日你可以!” 第三百零八章 两相难忘 25 雪球砸落在雪白的披风上,瞬间散落开来。 看着自己身上的雪渍,袁修月微怔了怔,旋即便笑开了:“好你个离萧然,居然敢偷袭我!”说话间,她弯身抄了一把雪,抬手便朝着离萧然俊雅如玉的脸上扔去。 眼看着迎面而来的雪,离萧然本是可以躲开的。 但他在瞥见袁修月灿烂的笑容时,并未闪躲,直让那些冰凉的雪丝,洒落在自己脸上。 “呃?哈哈!” 见离萧然被自己洒了一脸的雪,袁修月又是扑哧一声轻笑。 有些贪婪的,凝着袁修月脸上的笑,离萧然轻喝一声,旋即抄起雪球,便又朝着袁修月投掷而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啊——” 尖叫一声,转身躲过离萧然投来的雪球,袁修月伸手抄了把雪,一边躲着离萧然的攻击,一边朝着左右躲闪着回击。 “看你往哪里躲!” 又是一只雪球投出,离萧然瞳眸闪动,爽朗一笑。 瞥着离萧然温润如玉的俊颜,袁修月恍然之间,好似依稀之间看到了离灏凌的模样。 想到时而横眉竖目,时而文雅柔情的俊脸,她心下蓦地一窒,整颗心仿佛在瞬间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 痛! 剧烈的痛! 感觉到那一波波如潮涌一般袭上心头的刀割之痛,袁修月脸色煞白,有些艰难的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月儿!” 发现她的异常,离萧然面色一变,连忙奔至她的身边。 “哈……哈……” 大冷的天,却于额际泌出薄薄细汗,袁修月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喘息着。 在他身边,离萧然面色焦急的在说着什么。 但是此刻,她却只能看到他为自己心急如焚的样子,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的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喘息声,也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声! “血……” 轻颤着手,想要从袖袋里取出装有独孤辰血液的瓷瓶,却无论如何都摸索不到,袁修月紧咬着唇瓣,脸色渐渐失了血色。 “血?!” 急忙伸手,探进她的袖袋,却找不到任何东西,离萧然转头看向袁修月方才奔跑过的地方。 惊慌一瞥间,得见一只深蓝色瓷瓶掉落雪中,他心神一凛,刚要上前去捡,却见杜生拾起瓷瓶快步奔来过来。 “给我!” 伸手接过杜生手里的瓷瓶,离萧然拔开瓷瓶上的瓶塞,将瓶口凑到袁修月嘴边。 熟悉的腥甜之味弥散口中,袁修月紧皱着眉头,喘息渐渐平复。 颤手抚上她的微白的俏脸,离萧然有些牵强的自唇角扯出一丝浅笑:“月儿,你好些了么?”对于她中毒之事,他一直知道,却从不曾开口问过,但是今日见她如此,他怎能继续留她在自己身边?! “我没事!” 苦笑着,将心中最想,却最不能想的那个人埋入心底,袁修月有些虚弱的自离萧然怀中起身。 但,她才刚刚走出一步,却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月儿!” 急忙伸手,托起袁修月摇摇欲坠的身形,离萧然转身蹲下身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可以走!” 凝眉看了身前的离萧然一眼,袁修月转身便要从他身边走过。 “月儿!”蓦地伸手,握住袁修月的皓腕,离萧然转眸看她,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上来!” 感觉到离萧然紧握自己手腕的力度,袁修月深凝他目光灼灼的眸,不得不轻叹一声,伏身在他背上,由着他背自己起身。 “先生!” 将下颔搁在离萧然的肩膀上,微微侧目,凝着他白皙如玉的俊脸,袁修月懒懒出声:“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闻言,离萧然背脊微僵! 脚下的步子,迈的沉稳而缓慢,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重复着离萧然的话,袁修月思绪微远:“无论过去在侯府,还是后来在皇宫,亦或是替我去北域寻找天山雪蚕……你如此待我,让我怎么还?” 袁修月的话,让离萧然胸臆震动。 一步步踏在积雪之中,他沉默许久,方才悠悠叹道:“月儿,你相信,人死后,会有来生么?” “来生?” 眸色微闪,却渐变晦暗,袁修月沉吟片刻,轻叹出声:“但愿有吧!” 闻言,离萧然如沐春风的笑着:“今生,就让我这样对你好,念着我对你的好,你许我来生便好!” “先生……” 双眸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袁修月眼睫轻颤了颤,缓缓闭上双眼,却转了话题:“昨夜你睡时,不是在躺椅上么?何以醒了,却与我同榻而眠?” 离萧然微皱了皱眉,轻笑着说道:“昨夜,不是我想与你同榻,而是你半夜一直在喊冷……” 闻言,袁修月黛眉微蹙,一脸怀疑之色。 “那喜榻,暖和的紧,我怎会半夜喊冷?” “那谁知道啊!” 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声,离萧然唇角隐隐含笑,脸上却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不过无妨,本王不会让你负责的。” 听离萧然此言,袁修月不禁俏脸一黑! 她可没打算让他负责! 见她不再言语,离萧然也不再出声。 半晌儿,离萧然背着袁修月重回寝帐前,却远远得见袁成海已然等在帐外。 视线微转,见离萧然竟背着袁修月回来,袁成海面色一沉,恭身对离萧然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大元帅有事么?” 斜睇袁成海一眼,离萧然抬眸向里,背着袁修月进入寝帐。 紧随两人进入寝帐,袁成海看着离萧然将袁修月放在榻上,便垂首说道:“皇上,自月儿昨日到来,老臣一直不曾与她说过话,还请皇上容老臣父女小聚!” 对于袁成海的要求,离萧然并不觉意外。 低眉看着睡榻上的袁修月,他眸色轻动,以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迎着离萧然的视线,袁修月含笑说道:“皇上,我也想与父亲小聚片刻!” 闻言,离萧然轻点了点头。 尚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听杜生唱报出声:“太后娘娘驾到!” 闻声,袁修月眉心轻皱,忙从榻上起身。 须臾,安太后自帐外而入,帐内三人,皆都对她行礼问安。 “免礼吧!” 视线自袁修月头顶一扫而过,安太后抬眸对离萧然轻笑道:“皇上,哀家一直都说花依依是个好姑娘,这话一点都没错!” “母后何出此言?” 离萧然伸手扶了扶袁修月一把,淡淡问道。 “皇上有所不知……”微微顿了顿语气,安太后轻笑着取出一张银票,伸手递给离萧然:“这是依依刚才给哀家的银票,一百万两,她说了,皇上是九五之尊,不必去与她讨饶,只要能帮的上皇上,她花依依愿意倾家荡产!” 闻言,离萧然心弦微颤。 倒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的袁修月,佯装体力不支,轻轻的晃动了下身子! “明月!” 扶着袁修月手臂的大手,蓦地用力,将她的身子扶正一些,离萧然紧蹙了下眉头。 见她如此,安太后的眉头,有些不悦的轻皱了起来:“你怎么了?” 她这话,语气清冷,自然是询问袁修月的。 怯怯的,看了安太后一眼,袁修月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低声喃道:“启禀太后,明月身子略有不适!” “既是不适,便好好歇着。”冷言冷语的对袁修月如此说道,安太后转眸看向离萧然:“然儿,既是这丫头身子不爽,不能侍君,今夜你便到依依帐中歇着吧!” “母后!” 眉宇紧皱了下,离萧然刚要开口,却听安太后直接拍板道:“依依她通情达理,如今都不计较名分了,皇上还打算让她如何?此事……就这么定了!” 语落,安太后不容离萧然反驳,便转身出了大帐。 见自己母后如此,离萧然紧皱了下眉头,随即有些无奈的看了袁修月一眼,便快步追了上去…… —— 离萧然和安太后一走,寝帐内便只剩下袁成海和袁修月父女二人。 静默片刻,见袁成海一直不曾出声,袁修月淡淡垂眸,有些疲惫的坐在睡榻上,“父亲,你可知道母亲的下落么?”对于凌氏,她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而此一问,却是替真正的袁明月发问。 也是为她自己发问。 她想知道,对于袁成海这个舍弃儿女的男人而言,凌氏这个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妻子,到底算是什么?! 因她的问题,寝帐内再次陷入一阵静寂。 许久之后,袁成海方才语气微沉道:“曾经,为父离开京城时,也去寻找过她,但……为父并没有找到她!” 闻言,袁修月苦笑! 纵然,他离京之时,已然不是安国候,但他若想找个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第三百零九章 两相难忘 26 可是,他却说,没有找到! 遥想当年,他和凌氏恩爱缱倦的日子,袁修月冷笑了下。 明月啊! 姐姐! 不知此刻若换成了你,心中会是何种感受?! “明月!” 看见袁修月脸上的冷笑,袁成海眉宇紧皱着,语气里丝毫不掩责备之意:“你当初既是跟了岳王,如今又怎好再来纠缠皇上,坏了皇上的大事?” 闻言,袁修月微微抬眸。 “父亲何以不问问女儿,在岳王府过的好不好?” 双瞳之中,是深深的失望之色,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语气低哑的对袁成海说道:“父亲不是常与女儿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么?那岳王对我不好,我自然会另想他法。” 听袁修月拿自己说过的话来堵自己嘴,袁成海眸色微暗了暗:“纵然如此,你如今已非完璧之人,万万不该来纠缠皇上!” “女儿为何不能?” 冷然反问,袁修月自睡榻上坐起身来:“皇上已然知道女儿并非完璧之人,但他却说,只要女儿日后对他一心一意,他可以不在乎!” 闻言,袁成海眉头大皱:“怎么可能?皇上钟情之人是修月啊!” 安太后明明告诉他,离萧然心里的那个人,是他的次女啊! “原来父亲也知皇上钟爱之人是修月啊!不过无妨,皇上说我身上有修月的影子,因此才会给我更多的宠爱,倒是父亲……”眸光闪闪发亮,袁修月紧盯着袁成海的双眼,不容他视线躲避:“原本在惊闻姨母之死时,我以为你爱的人,是我母亲,但是后来我母亲受难,你却不曾出手相助,只在侯府之中夜夜笙歌……如今你为了安氏一族,舍弃了哥哥和修月的死活,更不曾理会我的母亲,敢问父亲……你心里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明月!” 怒斥出声,袁成海双眸怒瞪,神色微厉的凝着袁修月:“为父所做的一切,尚还容不得你来评头论足!” 闻言,袁修月直勾勾的回视着他:“父亲,我是你的女儿,你我父女二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若是换做早前,我如此接近皇上,你必然乐见其事,如今却又为何一直在喝我不该纠缠于他?” 语气微顿了顿,袁修月佯装恍然大悟道:“难道……是因为太后娘娘么?” “住口!” 仿佛被人踩到了痛脚,袁成海厉声怒喝一声,刚毅的俊脸如乌云一般黑沉一片:“如今事已至此,既是皇上不嫌弃你,你便好生侍候着,万不可再另起事端!” 如是,冷冷的警告道,深凝袁修月一眼,袁成海眸色一冷,大步离开寝帐! 看着自己的父亲愤而离去,袁修月的身形,仿佛秋风落叶一般,不可抑制的轻颤了颤,终是跌坐在睡榻上。 他的父亲! 还真是让人深受打击呢! 至于榻上的手,微微收紧,她涩然一叹,幽幽说道:“明月,我一直羡慕你,深受父母宠爱,可如今看来,父亲过往那些对你宠爱,无非是水中花,雾中月,假的,假的……” —— 是夜,用过晚膳后,安太后便亲自前来寝帐,催促离萧然前往花依依帐中。 对于花依依之事,离萧然始终觉得,自己该与她见上一面,如今有安太后如此催促,他转头对袁修月淡笑了笑,便随着太后一起前往花依依帐中。 夜,深沉薄凉。 独自一人躺在睡榻上,袁修月始终无法入睡。 脑海中,思绪纷飞,却唯独不敢去想,她心中最想的那个人,但是……你越是不敢想,却又总是忍不住去想,她在想,再过不了多久,离灏凌便改亲率大军而至,却不知到时能不能与她见上一面!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袁修月不禁苦涩一笑! 曾经,她还说,袁明月活的矛盾。 可她,又何尝活的不矛盾呢?! 女人,就是这么矛盾。 抬起手来,按住自己不停抽痛的心口,她不禁自嘲一笑。 明明想到会痛,又为何一直要去想?! 无奈一叹! 自睡榻上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寝帐,却又想起当初与离灏凌在巍山时的点点滴滴,心……再一次剧烈抽痛起来,她紧皱着眉头,穿上大氅,逃也似的离开寝帐,将自己放逐于冰冷的黑夜当中。 帐外,除了当值的侍卫,人影稀疏。 夜风凛冽,吹在脸上,仿佛利刃刮骨一般。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袁修月苦笑了笑。 唯有这样的冷,才能让她清醒一些! 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的身子,她刚要转身钻回大帐,却远远的,瞥见一道身影,快速闪入边远之处的一座营帐之中。 见状,袁修月眉头一皱! 她之所以会注意到那道身影,是因为那身影走的极快,且身量纤纤,脚步轻盈,一看便知是女子,而那座营帐,若她记得没错,该是他父亲的营帐! “这深更半夜的,怎会有女子进入他的营帐?” 心下疑窦丛生,袁修月微动了动步子,终是心下一横,转身绕道寝帐之后,在一片黑暗中,朝着那她父亲的营帐快步行去。 甫一接近袁成海的营帐,袁修月便听闻一道似是痛苦,又似快乐的娇吟声自帐内响起。 闻声,袁修月不禁身形微僵! 微微抬手,将以手指轻勾窗帘,袁修月侧目向里凝去,却在灯火的照耀下,惊见她的父亲袁成海低吼一声:“安儿……” 安儿?! 听到袁成海的低哑的呼唤,袁修月心头惊跳! 难道是…… “成海,再用力一点……” 就在袁修月联想到袁成海身下的女子是谁之时…… “嘶——” 终是肯定自己心中猜测,袁修月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在她意识到自己失声之后,便见袁成海身形一僵,快速转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望来:“谁?” 蓦地瞪圆眸子,袁修月心下大惊! 尚不等她有所反应,自她身后忽而伸出一只大手,紧捂住她微张的嘴,将她整个人向后拖去…… 袁修月瞳眸大睁着,倒吸一口凉气! 抬眸之间,瞥见营帐之中袁成海披着外袍出了营帐,她心下一凛,想要挣脱身后之人的手,但下一刻时,她顿觉脖颈一疼,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自帐内大步而出,袁成海面色冷凝的快步绕到营帐后方。 但,当他行至帐后,放眼望去时,却只觉夜风凛凛,眼前漆黑一片,根本不见人影。双眸如刀,他浓眉紧皱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却仍旧不见人影,只见一只野猫,惊叫两声,拔腿远遁。 营帐中。 安太后一身薄纱,青丝散落枕侧,静静窝在锦被下。 抬眸向外,见袁成海回来,她黛眉一蹙,凝眉问道:“有人么?” “只是一只野猫罢了!” “怎么会有野猫?”卸去了妆容的大眼,水波荡漾,安太后神思微远。 “放心吧!” 知道安太后在担心什么,袁成海道:“这周围,都是我的亲信,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安太后迎视着他深情火~热的眸子,“如今皇上和花依依的婚事,势在必行,你的女儿,一心作祟,却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安儿?!” 不是不明白安太后的意思,袁成海心下微震,眼底的火热被一种莫名的苦楚所替代,他皱眉说道:“如今我舍弃妻儿,身边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 闻言,安太后神情微变:“可你这个女儿,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安儿!” 眸色更加复杂,袁成海紧皱的眉头,瞬间拧成川字:“皇可皇上如今喜欢她,你若对她……莫不是要让我做个孤家寡人么?” “无碍的!” 黛眉紧蹙,安太后轻声说道:“皇上喜欢的,是你的次女,只要来日大破京城时,哀家把她赏了他,他便不会多说什么!到底你还有一个女儿啊!” “……” 深凝着身下的女人,袁成海心中正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我怎么舍得让你成为孤家寡人?”轻抬柔荑,抚上袁成海坚毅的面庞,安太后语气柔软无比:“你不是还有我吗?日后待天下大定,然儿也安定了,我便会一直陪着你,我问过大夫了,他说我还可以生养,以后你还会有孩子,只属于你我,我们的孩子……” 闻言,袁成海心意微动! 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娶了她,没能让她与自己生个一儿半女! 但只要一想到袁明月精致的脸庞,他便难掩不甘之色! 第三百一十章 两相难忘 27 从小到大,他对袁明月一直抱以厚望,也给了他所有自己能给的东西。 如今,若是让他对她下手。 他,做不到! 定定的,凝视着袁成海眼底的复杂和不甘,安太后眸色微冷,用力推开他的身子,作势便要起身:“既是你不愿,便也就罢了,我不强求于你,今日我累了,先回寝帐洗漱安置了!” “安儿!” 袁成海急急说道:“你该知道的,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一切!” 闻言,安太后微抬眸华,苦涩笑道:“比起爱我,你更爱自己的女儿!” “安儿,我只是……” 深凝着心上人晦暗苦涩的笑容,袁成海胸口如火烧般难受,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咬牙说道:“你放心,若她胆敢坏皇上大事,我必然不会留情!” “成海……” 轻皱娥眉,安太后长叹一声,她低声喃喃道:“算了,你为我,已然做了太多,我不逼你!” “安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闻言,安太后原本晦暗的眸,瞬间恢复原本的柔媚之色:“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 夜,清冷薄凉。 —— 翌日,清晨。 袁修月再次转醒之时,自己正身处于寝帐中的暖榻上。 寝帐内,温暖如春,让她恍然觉得,昨夜只是做了一场恶梦而已! 昨夜,她看到什么? 脑中思绪飞转,想起自己所看的那靡靡一幕,袁修月耳根火热,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她的父亲和安太后,他们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行苟且之事? “醒了?” 温雅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袁修月的纷扰的思绪,那……是独属于离萧然的声音。 轻轻的,转头看向坐于榻前的离萧然,见他一身白衣,脸上仍挂着那抹习惯性的浅笑,袁修月想要轻勾唇瓣,却始终无法做到,只淡淡出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过久,只一夜而已!” 见袁修月要坐起身来,离萧然伸手扶了他一把,转头对杜生吩咐道:“传膳!” “是!” 恭身应声,杜生旋步出了寝帐。 紧皱着眉头,轻抚自己仍旧隐隐作痛的后颈,袁修月抬眼看向离萧然,“昨夜是你救了我?” 闻言,离萧然微垂眼睑,轻声叹道:“外面天冷,你身子不好,以后记得不要再乱跑了!” 听到他避重就轻的回答,袁修月苦笑了笑,但见杜生端着早膳进来,她对杜生冷声说道:“放下早膳,出去!” 闻声,杜生微愣了愣。 抬眸看向离萧然,见他仍旧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杜生对袁修月轻恭了恭身子,便再次退了出去。 “他们的事情……” 抬眸看向离萧然,袁修月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闻言,离萧然并未立即应声,只低眉看着手里的奏折。 袁修月始终望着他,好似等不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便不肯罢休一般。 静默许久,离萧然终是无奈低笑出声:“有些事情,很脏,很乱,可即便我知道,却不能做些什么。” 终是,听到了离萧然的答案,袁修月不禁苦笑着颤了颤身子。 “我父亲,和你母亲……” 苦笑,变成了哂然,袁修月终是忍不住轻叹出声。 是了! 安太后是离萧然的生母,即便他知道她和袁成海之间有这种关系,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不过话说回来。 她的父亲,许是不爱妻儿,不爱女儿,只爱安太后一人。 只要安太后与他行那苟且之事,让他抛妻弃子,又有何难?! 只是,这对她和离萧然而言,未免太过荒唐了! 凝视着她变幻万千的苍白容颜,离萧然微微眯着双眼,轻抚她的头顶:“有些事情,既是无法改变,便不要去想,这阵子你只要记得,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 “我会的!” 低垂着头,袁修月轻喃一声,却很快便又挑眉看向离萧然:“如今皇上即将亲率大军而至,只为清剿安氏一族,我看的出,这安氏一族的实权,实则掌握在太后和我手中,先生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袁成海和安太后的事情,她可以不去过问,但是这件事情,已然迫在眉睫,她却不得不开口问他! “一切有我,这些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决断!”眸色微微一深,不想让袁修月为任何事情操心,离萧然轻抿着薄唇起身,将矮桌上的饭菜端到榻前:“先用膳吧!” 看着面前的饭菜,袁修月扬起脸,眸色晶亮的看着离萧然,一如多年以前,在安国侯府时的模样:“先生觉得,你不与我说,我便不会去操心了么?” 凝着袁修月晶晶亮亮的眸子,离萧然黝深的瞳眸,轻轻闪动了下,却又在瞬间之后,一脸平和:“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事情不值一提,我想说的是,我会让你活着,让你好好活着!” “先生!” 抬眸看向离萧然,袁修月红唇轻动,却知他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到底一个字都不曾出口。 如今,她的孩子,才刚刚满月。 她也想要活着,好好活着。 但是,没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她便会变得极端恐惧。 离灏凌总说她胆子很大。 其实,她的胆子很小。 真的很小! 她,比谁都害怕死亡! 因为,如今的她,有心爱之人,有自己的孩子,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孤单,她……想要活下去! —— 离国,楚平城外,离军行营中。 随着帐帘掀起,一阵冷风侵入帐中,将桌案上的灯火,吹的明暗不定。 见状,姬恒连忙上前,拿自己手里的拂尘一挡。 抬眸看向姬恒,离灏凌浓眉紧紧拧起。 才短短不足一月的工夫,他原本清白儒雅的俊脸,已然明显削瘦,那如雕刻版的俊美容颜,文雅不在,却越发刚毅,只他紧紧抿起的薄唇,透着深重的薄凉之气。 “有事?” 抬眸斜睇姬恒一眼,离灏凌眸色微闪,却空洞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微垂眸,他再次看向桌案上的地图,面色平静,无波无澜。 “皇上!” 将手里的信件,小心翼翼的放在离灏凌面前,姬恒轻声说道:“是皇后娘娘的信……” 不等姬恒把话说完,离灏凌便已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信。 姬恒见状,并未吱声,转身斟了盏热茶,置于他身前的桌案上。 离灏凌所看的信,是袁修月当初在小村庄时所写,并托付独孤辰定时差人送到他手中的。 但之余这点,离灏凌却并不知情。 信,并不算长。 只零零总总,说了些袁修月的近况! 看着书信上那熟悉的秀气小楷,离灏凌心弦微松了松,却不曾将信放下,只看了一遍又一遍,似是想从字里行间,寻到袁修月的身影。 她说,如今的她,跟在独孤辰的身边,只要不想起他,便过的很好! 让他勿念! 只是,他可以做到勿念么? 扪心自问,却是痴痴自嘲的笑着,离灏凌将信仔细收好,而后淡淡抬眸,对姬恒询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 姬恒闻言,忙恭身回道:“回皇上,是雷洛!” 薄唇浅浅一抿,离灏凌轻叹道:“看来,她果真跟独孤辰在一起。” 纵然什么都能有假,但此刻他手里的信,却一定出自她手,且也是她对他说话时一贯的口吻! 握住书信的手,略微收紧,他对姬恒淡淡出声: “传暗云!” “奴才这就去!” 姬恒连忙应声,出帐传了暗云。 须臾,暗云进入大帐。 抬眸看了眼背身向里的离灏凌,他于桌案前恭身,低声轻道:“属下参见皇上!” “免礼!” 微转过身,离灏凌将书信搁在桌上,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暗云,他语气低凝的对暗云吩咐道:“皇后娘娘信里说,如今她已然跟着岳王返回南岳,不过……如今楚皇已然应下朕借兵伐岳的请求,他也已然命楚国大将军阮皓然亲自率兵赶赴我离国边境,朕担心此事闹到南岳,会有人对皇后不利,如今便命你即刻动身前往南岳,定要保皇后性命无虞!” 微抬眸,只与离灏凌的眸光,有短暂相接,便再次垂首,暗云无法忽视此刻离灏凌带给自己的压迫感,只得躬身应道:“皇上的意思,属下明白,属下誓死保卫皇后娘娘!” 闻言,离灏凌轻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内侧的寝帐走去。 看着离灏凌进入寝殿,边上的姬恒不禁面色晦暗,心中忧虑重重。 原本,在楚国时的离灏凌,爱说爱笑,活的逍遥。 但是,回到离国后的他,却隐去了自己所有的真实性情。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两相难忘 28 直到后来,袁修月的出现,他才像是在为自己活着。 但是,这样的日子,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屡生变故,直至如今,他变得冷清薄凉,再不像他记忆中那个风~流的逍遥候了! —— 楚平城内,有一条偌大的城中河。 因为此河贯通楚平城,乃是活水之河,所以即便到了冬日,也不曾结冰上冻。 就如现在,上元节刚过没几日,独孤辰便坐身在城中最大的花船之中,听丝竹悦耳,赏美人妖娆。 淡淡的,恭身立于他的身后,袁明月的脸上无喜无忧,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洛自船外而入。 见他进来,独孤辰微侧了侧脸,却只是一侧之后,便再次意兴阑珊的欣赏起歌舞来。 “王爷!” 快步行至独孤辰身前,雷洛垂首恭身。 “信送到了?” 淡淡转眸,笑看雷洛一眼,独孤辰俊眉轻挑,笑眯眯的看着船舱里翩翩起舞的舞姬们,心情看上去很好,但他的眸色,却不容任何人看清。 “送到了!” 轻应一声,雷洛抬眸看了眼独孤辰,低声说道:“王爷,今日皇上又差人传信了,请王爷尽快赶回京城。” 闻言,独孤辰无所谓的笑了笑:“天下是他的,如今本王只做个逍遥王爷即可,回去作甚?” “王爷!” 轻启薄唇,雷洛还想继续劝说,却见独孤辰已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与本王盯紧出岫便是,其他的事情,本王一概不想过问!” “……” 在沉默片刻之后,雷洛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出得花船,雷洛心情不郁,脸色更是难看。 回眸看了眼身后的花船,听着船舱里不时传来的丝竹声,和女子娇笑声,他既无奈又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只得坐在船边的石柱上生闷气。 好么! 他们王爷从南岳一路赶到离国,是为离后袁修月。 如今离后不领情,也不跟他走,他们早该回南岳了,可他的主子,他们家王爷,不但只字不提回国之事,就算皇上来信急催,也不见动过一动! 他知道,独孤辰之所以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袁修月。 他怕他出事,怕她熬不下去。 所以便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且……不定时为自己放血,给那个嗜血的女人送去! “雷大人!” 不知何时,袁明月已然自花船里走出。 缓步来到雷洛身前,她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封蓝色密信。 得见袁明月手中蓝色密信,雷洛瞳眸微缩。 “蓝色密信!”蓦地伸手,接过袁明月手里密信,他浓眉紧皱了皱,用力握住袁明月的皓腕,低声喝道:“这是京中与王爷送来加急密信,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竟连这个也敢碰!” “不是!” 从未见雷洛如此神情,袁明月心下惊跳。伸手想要推开雷洛的手,却总是无法如愿,她颤声说道:“这密信,是你去城外时送到的,王爷当时在欣赏歌舞,我根本不敢打搅,这才暂时收起,直等着大人你回来才交给你!” 闻袁明月此言,雷洛的脸色微微缓和。 人都说,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以前袁明月每次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到后来被人发现,即便面对多么严厉的惩罚,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但是眼下,迎着雷洛深幽的双眼,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委屈! 苦笑了笑,她微红了眼眶,冷冷自嘲道:“我知道,我身份低贱,一直被王爷厌弃,但我始终觉得,雷大人你是个好人,可今日我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我不是这个意思!” 手上的力度微松了松,看着袁明月的泪眼,雷洛本来想,松开她的手,却因她的挣脱,顺着她的力道将她的手甩开,他微转过身,暗暗一叹,拿着手里的密信,快步进入花船之中。 要知道,若今日独孤辰知道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她的下场只怕会更惨! 花船里,歌舞已歇,两名长相艳丽的舞姬,正一左一右,伺候着独孤辰饮酒作乐! “王爷!” 虽知此刻出声,必然引独孤辰不悦,但雷洛别无选择。 “雷洛!” 饮了舞姬奉上的美酒,独孤辰抬眸看向雷洛:“你是铁了心不让本王痛快是么?” “王爷!” 无奈出声,雷洛将手中的蓝色密信抬手呈上。 眉心轻拧了拧,独孤辰不动声色的接过密信打开,在读过密信之后,他微冷的眸中,隐隐透出一缕冷冽的光芒。 见他如此,雷洛不禁老眉头深皱:“可是家里出事了?” “确实是出事了!” 淡淡出声,独孤辰将手里的信件扔进一边的火盆,让其瞬间化为灰烬。 低眉看了眼火盆里早燃尽的信件,雷洛沉声说道:“属下去备马,明日一早我们便返回南岳!” “不用回南岳!” 微抬手,目光冰冷的将身侧的两名舞姬推离,独孤辰自座椅上站起身来:“本王现在就出城去会会离帝!” 闻言,雷洛不禁一头雾水! 家里出事了,关离帝什么事?! 眨眼之间,见独孤辰已然大步向外,他连忙抬步,也跟了上去。 —— 离军大帐中,更漏声响,炭火恣燃。 离灏凌仰躺榻上,却总是记挂着心中的那抹倩影,一直都无法安然入睡。 辗转过身,抬眼看了眼桌上的更漏,他无奈一叹,正欲闭上双眼,却见姬恒在帐外掀帘而入。 “皇上!” 恭身行至离灏凌榻前,姬恒面色凝重:“岳王独孤辰在帐外求见!” 闻言,离灏凌眉宇一皱。 自榻上霍然起身,他拧眉问道:“你说谁在帐外求见?” “岳王独孤辰!” 再次恭身,姬恒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独孤辰……他不是带着月儿回南岳了么?”只忽然之间,想到某种可能,离灏凌面色蓦地一变,直接掀被下榻,“宣他进来!” “奴才遵旨!” 应声之后,姬恒恭身褪下。 须臾,他引着独孤辰进入中军大帐! 进帐而来的独孤辰,一身黑色轻裘,面色俊美,却神情冷冽。 “岳王!” 冷眼看着眼前的独孤辰,离灏凌眸色微敛,直接开口问道:“她在哪儿?” 他的月儿,不是和独孤辰在一起么? 今日她的信里还说,她们即将抵达南岳都城了! 可…… 如今独孤辰在这里,他的月儿,又在哪里?! “先不说她!” 双拳紧握着,独孤辰上前一步:“离帝你与楚皇借兵三十万,屯于我南岳边境,到底意欲何为?” 闻言,离灏凌冷笑了笑:“在我借兵之前,你南岳不是也对我离国大兵压境么?我如此行事,无非只是礼尚往来罢了,岳王何必如此激动?” “那岂能一样?!” 再次上前,与离灏凌迎面而立,独孤辰眉宇紧皱:“本王说过,南岳大军,一定会撤走……本王也已然下了撤兵的命令!” “晚了!” 目光冰冷,不含一丝温度,离灏凌直面独孤辰,语气低幽道:“若非你南岳,她会是我离国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可如今的她,拜你南岳所赐,身中剧毒,忍着剧痛远走宫廷,远离本皇……独孤辰……这笔帐,你觉得本皇该怎么跟你们南岳清算?” 袁修月说,他是个喜欢清算的人。 总显得特别小气! 但是,她所不知的是,他的小气从来只对她一人! 迎着离灏凌冰冷的眸,独孤辰知道他如此大手笔的与楚国借兵,必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他再如何相劝,他也会不为所动。 但是,该劝的,他还是要劝! 轻轻一叹,他语气微软:“那毒,是本王与她下的,若你一定要追究,来日我必然自戕谢罪!” “当真是你么?” 冷笑依然挂在唇角,离灏凌不以为然道:“独孤辰,以前本皇对你的手段,满是不屑,但经过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本皇打心底里佩服你,但是……你可曾想过,只要是他坐在岳国的皇位上,三国纵然有盟约,也迟早会是一纸空文!” 闻言,独孤辰面色微黯! “离帝,你离国因当年一战,国力才刚刚恢复,如今便又想与我南岳死拼么?”定定的,凝视着离灏凌深不见底的瞳眸,独孤辰的语气,也渐渐泛起冷意:“你可知道,若我两国力拼国力,最后便宜的,只会是楚国!” 事已至此,他怎会看不出,离灏凌之所以如此大手笔,与楚国借兵,对付他们南岳,根本是要给独孤江一个狠狠的教训! 而他的主要目的,便是让他废了独孤江! 但是,他不能! 纵然,独孤江荒~淫无道,他也不能!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两相难忘 29 “是楚国又如何?” 淡淡反问,一脸的不以为然,离灏凌轻耸眉头:“阿煦与独孤江不同,他会是一个人人称颂的好皇帝!” “如今你离国内乱尚未平息,便想着讨伐我南岳……”被离灏凌气到胸臆一窒,独孤辰面色陡然变冷:“离灏凌,你疯了?” “我是疯了!” 蓦地转身,将独孤辰早前差雷洛送来的书信甩到独孤辰面前,离灏凌俊脸阴郁,让整座大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本皇的底线,不是任何人都能动的,但他却动了,既是他动,便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否则本皇绝对不介意与你们南岳玉石俱焚!” 独孤辰说的没错! 如今离国,内忧外患,但他本来的打算,便是等到内乱结束,再行出兵讨伐南岳! 至于南岳,他一点都不担心南岳现在便会对离国出兵。 因为,楚国的军队,已然蓄势待发! 只要南岳出兵,楚国势必与之死磕! 赫连煦和赫连飏兄弟二人,不是傻子,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 是以,离国对付南岳,他们乐见启程,但他们绝对不容南岳在离国内乱之时对离国动武。 “好!好!好!” 在沉默许久之后,独孤辰一连击掌三次,对离灏凌拍手叫好:“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离帝对她,果真情深意重啊!” 闻言,离灏凌冷笑了笑,道:“你我彼此彼此!”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离帝,独孤辰也不再是岳王。 他们,这是两个平凡的男人。 两个,同样爱着一个女人的男人! 看着帐中剑拔弩张的两位天之骄子,原本噤若寒蝉的姬恒和雷洛对视一眼,皆都壮着胆子双双上前。 “皇上!还请息怒!” “王爷!还请消消气!” 因两人的出面劝阻,离灏凌眸色蓦地一冷,转头看向姬恒,而独孤辰则紧皱着眉头,十分不悦的瞪视着雷洛。 只于瞬间,帐内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转头看向独孤辰,离灏凌语气不善:“告诉我,她在哪儿?” 闻言,独孤辰眉心轻颦,心思微转了转,他敛起心神,轻轻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不过还请离帝先与本王做笔交易?” 眸色微冷,离灏凌紧皱眉宇:“本皇没心思跟你做交易!” “那我就不告诉你她在哪儿!” 声音淡淡的,却透着几分邪肆,独孤辰懒懒靠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对离灏凌轻笑了笑道:“本王敢说,除了本王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找得到她!” 闻言,雷洛嘴角轻抽了抽。 他们家王爷,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看着独孤辰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离灏凌冷冷的自齿缝中挤出四个字:“奸诈之徒!” “离帝可是忘了?” 兀自动手与自己倒了杯茶,独孤辰轻抿一口,悻悻说道:“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岳王独孤辰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这才区区奸诈两字,简直是对本王的侮辱!” 见他如此,离灏凌冷冷一笑,转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说吧,你想与本皇谈什么交易?” 总算等到离灏凌语气松动,独孤辰淡淡出声:“本王告诉你她的下落,你便下旨命楚国大军撤回楚国!” “哼!” 冷哼一声,离灏凌沉声说道:“独孤辰,你觉得这天底下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么?” 即便,他此刻找到袁修月。 她身上的忘情蛊毒,却仍旧未解。 既是未解,她便仍旧会痛。 只要她在痛,他就一定要让独孤江也痛! 不! 他要让独孤江比她还要痛! 痛百倍!千倍!万倍! 迎着离灏凌冷冽的眸,独孤辰心下微冷,暗暗一叹,他复又出声:“本王自然知道,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过离帝,本王只说让你暂时撤回楚国大军,待本王回到南岳,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独孤辰!” 低垂眼眸,离灏凌冷然一笑:“无论你打算做什么,只要她身上的蛊毒不解,本皇就永远都不会觉得满意!” 闻言,独孤辰无所谓的笑了笑:“到时你若仍然觉得不满意,大不了继续跟楚皇借兵!” 话,说出口后,独孤辰不禁在心中又是一叹! 曾几何时,他的心里,也曾胸怀天下,恨不得将楚离两国悉数吞并! 但是如今,他的斗志,去忽然间不知去了哪里! 竟然想要看到天下升平之大势! 是因为她么? 脑海中,浮现出袁修月那张平凡,却又让她心动的俏脸,他轻勾了勾唇,抬眸望进离灏凌的深不见底的谋害:“离帝,本王的条件,你可答应么?若你能答应,本王现在便告诉你她在哪里!” 闻言,离灏凌眸光闪闪。 虽然,他恨不得立刻撕烂独孤辰的笑脸,但他却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袁修月的下落。 是以,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他冷冷开口道:“成交!” 但,只在他说出成交之后,独孤辰却并未道出袁修月的下落,而是抬眸看向桌案上的纸笔,对离灏凌笑着说道:“离帝,口说无凭!” 他此言一出,离灏凌的额头,瞬间挂上三道黑线。 “独孤辰,你莫要得寸进尺!” 对他的冷言冷语,置若罔闻,独孤辰行至桌案前,提笔疾书,于片刻之后,将嗥笔递到离灏凌,而后对他轻眨了眨眼:“谁让离帝你在乎呢,嗯?” 大步上前,离灏凌没好气的瞪了独孤辰一眼,“别得意的太早!” 语落,他略看一眼,在宣纸上落笔。 见离灏凌落了字,独孤辰眉梢轻挑。 抬眸看向离灏凌,见离灏凌正用杀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轻勾了勾薄唇,轻叹声道:“她不肯与我去南岳,只一路朝着阜都去了……” 闻言,离灏凌眉头大皱:“去了阜都?” 他忽然想起,当初离萧然曾与袁修月说过的话。 那时,离萧然与她说,若她想知道袁成海和安氏一族的关系,直接到阜都找他…… 深凝着离灏凌紧皱的眉头,独孤辰刚要说话,却见早该动身前往南岳的暗云自大帐外快步而入:“皇上,方才属下接获宁王殿下的飞鸽传书,皇后娘娘他此刻正在……” 话,说到一半,却惊见独孤辰和雷洛同在帐内,暗云哽在喉间的话,并未说出,便戛然而止! 定定的看着刚刚入帐的暗云,独孤辰不禁轻蹙了蹙眉。 宁王与离灏凌飞鸽传书?! 有点意思! “朕知道了!” 淡淡的,说出这句话,离灏凌眸光微闪。 只电光火石之间,陡然伸手,抓向桌案上的契约。 见状,独孤辰出手如电,快速格开他的手臂,而后方,雷洛和暗云,也分别出手制住对方,倒是姬恒,人老腿脚却一点都不慢,只见他快速行至桌案前,扯了那张契约便塞进了离灏凌手里。 这忽然的变化,让独孤辰神情微怔! 就在他怔愣之时,却见离灏凌哼哼冷笑,将手里的宣纸揉成碎末。 眉脚忍不住轻抽了抽,独孤辰险些没捶胸顿足:“离灏凌,你言而无信!” “这叫兵不厌诈!” 唇角处,缓缓勾起一抹完美至极的弧度,离灏凌对独孤辰带着几分挑衅之意的轻挑了挑眉,而后眸色陡的一沉,对暗云吩咐道:“备马,朕今夜便要赶往阜都!” “本王也去!” 俊脸阴沉的难看,独孤辰快步上前…… 经过离萧然半月的仔细调理,袁修月的身子,渐渐恢复如昔! 只是,现在的她,虽不再像以前那般虚弱,却也成了一个无心之人。 因为,最近几次,每次想到离灏凌,她都会痛到昏厥,是以,为了活着,她便只能将自己的真心深埋,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准自己去想,去念,去回忆……关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一点,都不可以! 正月将过,离国上空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冬天的雪,终是再没了踪影。 距离安氏行营不远处的山谷里,有一座面积不大,却水深如幽的寒潭。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立身寒潭边的青石上,袁修月贪婪的呼吸着溢满胸腔的清新空气,那微冷却清凉的空气,一扫胸中沉闷,让她不禁感叹出声:“好久不曾来过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了!” “前些日子天气太冷,你即便来了,也见不到一丝绿意,如今开春了,天气也暖和了,你想要何时过来,我陪你过来便是!”在她身后,离萧然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他那洁白的衣袂,在微风中随风飘动,将他整个人都衬的出尘脱俗。 听了他的话,袁修月微一皱眉! 垂眸在青石上坐下,她双腿垂落,一下一下的踢起又落下。片刻之后,她方再次轻叹出声,抬眸看向离萧然:“你现在是皇上,除了要应对离军,还要于百忙之中抽空去稳住那座金山,我可不敢随便动用你的时间,省的太后找我麻烦!”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两相难忘 30 “袁修月,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你会怕母后才怪!” 淡笑着,在袁修月身边坐下,离萧然忍不住亦是一声叹息。 闻声,袁修月眉心紧蹙,转头凝向他的俊脸:“我闲来无事,无聊到叹气,皇上如今日理万机,忙的晕头转向,可是累的在叹气了?” 经她此问,离萧然不禁轻耸了耸眉头。 深深凝视着眼前的袁修月,他毫不避讳的伸手将她额际的碎发掖到耳后,声音低沉醇厚:“月儿,你如今在我身边,可想过要离开么?”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怔! 迎着离萧然的深邃柔和的双眼,她微垂眼睑,看向脚下已然解冻的碧水寒潭,忍不住苦笑着出声:“天下之大,容下一个小小的我,应该不算难事吧!” 皇宫,她不能回! 南岳,她也不能去! 如今她的兄长,就在阜都,她却不敢前去相见。 她怕! 怕离灏凌早已布好了眼线,只要她一露面,他便会找到她,然后替她渡毒! 云阳,他也该做了安排! 想来想去,若安氏一族不能容身,她还真的没了去处。 看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离萧然只觉格外刺眼! “既是无处可去,便留在我身边吧!”生怕袁修月再继续沉默下去,又会心痛难忍,他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像是恋人,又似是兄长一般,让她横枕在自己的肩头。 静静的,感受着离萧然的呼吸,袁修月眸中浮起一丝波澜:“先生,你对我这么好,倘若日后我爱上你,便又得继续逃走!” “你会爱上我么?” 淡淡出声,对答案了然于心,离萧然深吸口气,而后轻勾薄唇,语气温和道:“再过几日,我也许会忙的抽不开身,到那时杜生会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伺候!” 闻言,袁修月心神又是一怔! 静默许久,她轻轻启唇:“太后,她要对我下手么?” 听到袁修月的问话,离萧然身形微微一僵! 感觉到他的僵滞,袁修月唇角微扬:“看来确实如此!” 自她那日出现在安氏行营,先搅黄了离萧然和花依依的大婚,安太后便对她一直不假颜色! 最近这阵子,安太后每次看到她,态度都是冷冰冰的。 就好像……她欠了她一百万两银子一般! 昨日,她听杜生说,安太后又与离萧然提及了他与花依依大婚一事,但离萧然却一直不曾点头应允! 可是,他只要一日不允,安太后便一定会把账记在她的头上啊! “你一定要这么聪明么?”视线微转,斜睨着袁修月翘起的唇角,离萧然眸色微暖。握着他肩头的手略微收紧了些,他拧眉轻道:“女人,有时候若是多一些傻气,少一些聪明,或许会过的更好!” 闻言,袁修月无所谓的笑笑:“我现在,死活也就这样了,是聪明还是傻气,也不会改变什么!” “你啊!” 伸手轻戳袁修月的额头,离萧然有些无可奈何的轻笑了笑:“放心,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不会让她有机会与你动手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即便这个人,是他的母亲,也不可以! 微抬眸,凝着他脸上的笑,袁修月也跟着笑了笑:“先生,你说……太后娘娘若对我动手,我那父亲会是如何态度?” 闻言,离萧然眸光微微闪动,却终是沉声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 “是啊!” 嘴上虽一直在附和着离萧然的话,但袁修月却是苦笑着轻蹙了蹙眉。 离萧然说的没错,虎毒尚且不食子。 是以,她想,即便安太后要杀她,她的父亲,也该是会出手救她的吧! 只这一刻,脑海中忽而闪现那日夜里袁成海和安太后一起的情景! 袁修月脸上的苦涩笑容,不禁越发的深了。 她的父亲,为了安太后,可以抛弃妻儿,她真的不确定,若安太后要杀她,他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也许,他会给她希望! 但也许,他给她的,会是绝望! —— 安氏行营,安太后寝帐之中。 听闻贴身侍女带来的消息,安太后气的将自己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方才迈入寝帐的脚,蓦地一顿,看着脚下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盏,袁成海浓眉皱起,抬眸看向坐在睡榻上的安太后:“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闻言,安太后面色更加不悦! 抬眸冷冷的瞥了袁成海一眼,她细长的凤眼一眯,冷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宝贝女儿!” 听安太后提起袁明月,袁成海脸色微沉。 伸手接过侍女与安太后准备的新茶,他对侍女摆了摆手道:“出去守着!” “喏!” 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侍女恭身退出寝帐。 “安儿!” 侍女一走,袁成海语气一柔,便换了对安太后的称呼,轻笑着上前,他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遂伸手拉过安太后白皙修长的柔荑,含笑把玩着:“这阵子,明月不是很听话么?她怎么又惹你生气了?” “听话?” 冷哼一声,斜睇袁成海一眼,安太后精致的面容微变了变颜色,蓦地将纤手自袁成海手中抽离,她眉头紧皱着说道:“离灏凌如今亲率十万大军眼看着就赶至阜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简直火烧眉毛了!可她却硬是拉着皇上去了山里……” 闻安太后所言,袁成海眸色微变! 眼看着安太后被气的花容失色,他连忙伸手轻抚安太后的纤细的背脊,“这丫头,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等她回来,我一定好生教训她!” “袁成海!” 安太后黛眉一蹙,抬手拂落袁成海轻抚着自己的手! 因安太后的毫不客气的动作,袁成海微怔了怔:“安儿?” 冷然斜睨着眼前的男人,安太后眸色冷冷淡淡,却氤氲着深深的哀怨:“袁成海,你可是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闻言,袁成海眸色黯然! 他不是忘了,而是不想去记得! 见袁成海如此,安太后眸色微垂,眼眶微红,瞬间便噼里啪啦掉起了眼泪。 “安儿!” 心下蓦地一疼,袁成海一时间竟然乱了手脚。 抬手胡乱为安太后拭着眼泪,他轻颤着声音道:“安儿,你莫哭啊!” “我如何能不哭?” 安太后双睫微颤,盈盈泪珠滚落:“我安氏一族走到走一步,已然是骑虎难下,如今离灏凌二十三万大军同来清剿于我安氏,我心中本就惶惶,可你这女儿,却偏偏像是我的霉星一般,总是坏我大事,如今皇上和花依依的婚事,也是她在作祟……” 闻言,袁成海的心都快乱了! 黯然一叹,他眸色微深! 伸手扶住袁成海的手臂,安太后我见犹怜道:“成海,我知你念在她是你女儿,可是她若活着,便会坏我大事,我大事不成,你我还有皇上,我们都得死无葬恨之地啊!” “安儿,你别说了!” 口气霎时转冷,袁成海转握住她的手:“我会按照你说的办!” 闻言,安太后心下一喜。 整个人依偎进袁成海怀里,她双眸中波光闪闪,仰头轻吻他的下颔:“成海,以后,我一定会与你生一个只属于你我的孩子!” “以后?!” 紧皱了下眉宇,袁成海唇角浮上一抹冷笑,低眉深凝着安太后:“安儿,你是太后,我是元帅,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觉得若皇上登基之后,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还会长久么?” 闻言,安太后心下咯噔一声脆响! 袁成海说的没错。 她是太后!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不容于世的。 现在,她与袁成海各取所需。 但是,倘若日后她的儿子登基,这层关系根本就无法长久维持。 目光灼灼,深深凝视着安太后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袁成海心下微苦!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第一次见她时,她那清澈到让他心旌荡漾的瞳眸。 可是现在,他的安儿变了! 她的眸子,美丽依旧,却不再清澈。 即便是面对他时,也隐隐透着算计的光芒。 但是这又如何?! 只要她是安玲珑,她让他做什么,他都无怨无悔! “成海?” 被袁成海盯得心头漏跳一拍,安太后以贝齿紧咬唇瓣,美眸中波光流转。 因安太后紧咬贝齿的动作,而下腹一紧,袁成海俯身吻上她的唇,大手亦势不可挡的伸进她的襟口,准确无误的攫住一抹浑圆,恣意揉捏着:“安儿,若是要生孩子,莫要等到以后,现在你就给我生吧!” 闻言,安太后面色一变! 但,袁成海根本就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便大手一挥,撕开她的前襟,不容她抗拒的转身将她压在睡榻上。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两相难忘 31 “啊——” 终是躲开袁成海霸道的吻,安太后惊叫出声,感觉到他身上甲胄贴在肌肤上的那股冰凉,她娇声嗔道:“成海,你疯了,现在青天白日的……” “我不管,我现在只要你!” 因袁成海忽然的动作,安太后身子蓦地一紧! 伸手紧握着他的大手,不让他再进分毫,她臻首摇动着:“成海,现在是白天,你我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 邪肆一笑,挑眉凝着身下的安太后,袁成海气息不稳的用另外一只手褪下自己的盔甲下的衬裤,“皇上不在,这行营之中,便唯你我权力最大,谁敢说我们不可以?” “你……” 因袁成海火热和挑逗,安太后紧咬朱唇,双手用力推着他坚硬的胸膛:“皇上会回来的!” “安儿,别再拒绝我!” 嗓音低沉暗哑,饱含着火热的欲望,袁成海深凝着安太后的丽颜,“你不是让我除掉自己的女儿么?好!你现在便给我,且在这两日之中,不喝避孕之药,待来日将皇上设计调离,我便如你所愿!” 闻言,安太后檀口大张:“成海……” 只容她唤出成海,不等她再出声,袁成海身形向前一挺! “啊——” 忍不住呻吟一声,安太后美眸大睁,定定的凝视着身子上方,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袁成海。 但,不管她如何看着他,他的动作,却一直不曾停过。 直到后来,他甚至扯了她的裙摆,遮住了她的双眼…… —— 转眼之间,已是二月二,龙抬头之日。 夜,万簌俱静! 躺身在睡榻之上,袁修月迟迟无法入睡。 辗转过身,看着空空如也的躺椅,她紧蹙着眉头自睡榻上坐起身来:“杜生!” 闻声,杜生自帐外而入。 “姑娘有何吩咐?” 抬眸看向杜生,袁修月轻声问道:“皇上怎么还没回来?” 闻言,杜生恭了恭身回道:“皇上今日有事,暂时离开了安氏行营,今夜应该不会回营了。” “他出营了么?”眉心轻拧了拧,袁修月略微顿了顿,方才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出声问道:“离帝离灏凌,如今可到了阜都了?” 闻言,杜生轻摇了摇头:“还没到,不过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几日,便也该到了!” “再过不了几日么?” 轻喃着杜生的话,袁修月的心,到底还是不受控制的刺痛了下。 轻抚着胸口,她眸色微转。 见她如此,杜生以为她是因为离萧然不在,而无法入睡,只得轻声劝道:“姑娘放心睡吧,皇上离开时,曾与奴才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姑娘不必太过惊慌!”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笑:“他此刻不在行营,发生再大的事情,他也不能如天神一般立即顿现,你怎就如此笃定他说的话?” “因为他是皇上!” 微抬眸华,杜生蹙眉看了眼袁修月,却只一眼之后便再次垂首。 见杜生如此,袁修月轻轻喃道:“因为他是离萧然!” 闻言,杜生唇角轻勾。 离萧然是他的主子,他可不敢随便乱叫! 重新躺回榻上,袁修月闭着眼睛许久,却仍然夜不能寐! 矮桌上,更漏下沙的沙沙声,不停的传进耳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却惊闻帐外传来杜生的声音:“大元帅,明月姑娘已然就寝,您不能进去!” 闻声,袁修月眉心一皱,缓缓睁开双眼。 “放肆!” 厉喝一声,袁成海的声音冷沉如冰:“她是本元帅的女儿,本元帅想要什么时候见,便能什么时候见!” “大元帅请止步!” 仍然不许袁成海入帐,杜生坚持说道:“皇上有命,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接近明月姑娘,即便是大元帅也不行!” “混账!” 随着袁成海的暴喝声,帐外紧接着便传来杜生的哀嚎声。 大约猜到杜生挨了打,袁修月掀起锦被,自睡榻上起身,并缓步行至帐前:“父亲,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么?” 因她的忽然出声,帐外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 但是很快,便听袁成海出声回道:“明月,你且随为父到为父的大帐一趟!”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颦。 沉吟片刻,她仍是出声说道:“今日天色太晚了,父亲若要相见,还是等到明日吧!” “明月……” 轻唤一声明月,袁成海的声音,略微有些迟疑,“你母亲,为父已然找到,此刻就在为父帐中,你难道不想见见她么?”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震! 凌氏?! 他找到了凌氏么?! 那个害死了她母亲,却是袁明月生母的凌氏?! “明月……” 再次出声,袁成海声音苦涩难耐:“这阵子,你母亲吃了不少的苦,此刻她心心念念,便只是想要见你一面!” 原本轻颦的眉心,渐渐变得紧皱,袁修月苦笑了笑,道:“父亲稍等,容女儿稍作打理!” 若是平日,她不该去凌氏! 但如今,她是袁明月,既是袁明月,她今日便该去渐渐凌氏! 不过,他早前不是说,找不到凌氏么? 这会儿子,怎么就又找到了呢?! 心下疑虑重重,袁修月起身穿好衣裳,并将腰间软剑藏好,犹觉得还不够稳妥,她从塌下的包袱里又取了些石灰散攥在手中,这才裹紧轻裘,掀起帐帘出了寝帐。 帐外的风,冷的让袁修月忍不住哆嗦了下。 “父亲!“ 抬眸看向帐外的袁成海,她轻声问道:“母亲她……还好么?” “不是很好!” 在火把的照耀下,袁成海的眸光轻轻闪动,“你随为父,赶紧去看看她吧!” “好!” 眸色微深,将手里的石灰散攥的更紧了些,袁修月抬步上前,刚要随着袁成海过去,却被杜生挡了去路:“姑娘,你不能不去!” 知杜生定时得了离萧然的吩咐,自也知道离萧然如此吩咐的原因,袁修月将红唇抿成一道直线,轻笑说道:“他是我父亲,是生我养我的人,你难道害怕他害我不成?!” 闻言,已然转过身去的袁成海,不禁背脊一僵! 微抬眸华,凝着袁成海略显僵直的背脊,袁修月唇角勾起,却溢满苦笑:“父亲,我们走吧!” “嗯!” 轻应一声,袁成海再次抬步,带着袁修月一起前往他的寝帐之中。 微抬眸华,看着身前的生父,袁修月心绪纷乱! 其实,她此行,只是想知道,袁成海到底要如何对她! 却并不怕他对她下手! 因为,杜生说过,离萧然曾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必太过惊慌! 而他,早已知道他的母后不容于她,要对她下手一事! —— 甫入袁成海的寝帐,袁修月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轻蹙了蹙眉,她抬起眸华,却见安太后一身华装,正坐于正位之上,正鄙睨着自己。 看着眼前的安太后,袁修月并不觉得惊讶! “明月见过太后娘娘!”眉心紧皱着对安太后轻福了福身,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袁成海,双眸之中难掩失望之色:“父亲,母亲呢?你不是说,已然找到她了么?” “母亲?” 眸中带着轻蔑,安太后不无讽刺的笑问着:“丫头,你的母亲早已冻死在京城街道,如今尸骨无存,只怕这辈子你都再见不到她了!”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凛! 踉跄着,忍不住后退一步,她眸色微闪着看向袁成海:“父亲,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凌氏害死了她的生母。 她可恨,亦很可怜! 但是,她的死,却让袁修月心中升起一种绝望之感。 是的! 绝望! 她对她生父的绝望! 对袁成海的绝望! 既是凌氏一死,他却还以她的名誉将她带到这里,这明显是另有图谋的! “月儿!” 看得出袁修月眼底的悲戚与绝望,袁成海胸臆一紧,遂一咬牙,将声音沉下:“这阵子,你日日缠着皇上,媚~乱惑主,为父不能再留你了!” “呵……” 冷笑一声,袁修月身形轻颤,半晌儿,方才在两人的注视下止住了笑,她苦笑着说道:“父亲,我不是哥哥,不是修月,我是你最最疼爱的明月啊,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可他……他方才竟然说,他不能再留她了! “月儿!”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两相难忘 32 看着袁修月苦笑的容颜,袁成海心下微疼。 “成海!” 见袁成海神情如此,安太后连忙出声轻道:“今夜皇上好不容易不在,你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闻言,袁修月眉头紧皱,转头看了安太后一眼,袁修月再次的袁成海出声说道:“父亲,如今哥哥改姓钟姓,修月是离国皇后,你便只有女儿一人了,你当真舍得杀我女儿么?” “你别说了!” 冷喝一声,袁成海蓦地拔出长剑,看也不看便朝着袁修月所在之处刺去。 凝着迎面而来的利刃,袁修月只觉自己如坠冰窟一般。 怔愣之间,利刃已然逼至眼前,她冷笑一笑,快速抽出自己的软剑,锵的一声将软剑击在袁成海的长剑上,而后噔噔后退数步! 没想到袁修月居然会有兵器,且还挡过了自己一击,袁成海和安太后皆是神情一愕! 就在两人愕然之际,袁修月陡然抬手,将手中的石灰粉朝着袁成海脸上撒去。 “啊——” 石灰粉入眼,袁成海只觉自己的眼如火烧一般疼痛。 “明月,你敢暗算为父!” 声音轻颤着,袁成海紧闭双眼,手中长剑却一下下的朝着四周挥舞。 “父亲?” 冷哼一声,袁修月躲过袁成海的胡乱挥舞的长剑,语气森冷道:“你都要杀我了,也配对我提父亲两字?” “成海!” 终是自震惊中回神,安太后轻唤袁成海一声,对她尖声叫道:“她在你左前方!” 闻声,袁成海眉宇紧皱,蓦地将长剑刺向自己的左前方! 身形一偏,动作俐落的躲过袁成海刺来的长剑,袁修月面色一冷,手持软剑快步朝着安太后所坐的主位冲去! “你……你干什么?” 惊叫一声,眼看着袁修月的软剑从自己眼前滑过,安太后身形一颤,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闻声,袁成海心神一颤! 无法看清眼前之物,他焦急出声:“安儿,你没事吧!” “安儿?” 重复着袁成海对安太后的称呼,袁修月讪讪一笑,凉飒出声:“袁成海,你这句安儿,叫的好深情,比那晚你们在这里苟合之时,还要深情千倍百倍!” 闻言,无论是袁成海,还是安太后,皆都神情惊变! 原来,那日是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 只在下一刻,袁成海忆起当初袁修月在直呼其名时的声音,微侧着头脱口说道:“你是修月!” 闻言,安太后的身子,不禁蓦地又是一颤! 袁修月,她儿子最爱的女人! “哼!” 冷哼一声,袁修月唇角冷冷一勾,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我是修月还是明月,于你而言,根本没有一点区别!” 若说,以前对于袁成海这个父亲,袁修月心中还留有几分希冀。 那么今时今刻,对于他,她算是彻底失望了! 是以,从今以后,她再没有父亲,眼前的男人,对她而言,也只单单是袁成海这三个字! 抬眸之间,见帐帘被人掀开,有数名侍卫自帐外冲入,她心神一凛,蹲身将手中软剑架到安太后脖子上,伸手点了安太后的穴道,她以只有安太后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命令道:“太后若不想自己的丑事被人宣扬出去,便立即让他们统统滚出去!” “你……” 对袁修月的话,又气又怕,安太后愤恨的咬碎一地银牙,却又无奈对侍卫命令道:“你们且先退下!” “太后!” 为首的侍卫,看了眼袁明月手中的软剑,一时进退维谷! “出去!” 厉喝出声,袁成海紧闭着双眼,对身边的侍卫咆哮道。 经他一声厉喝,几名侍卫顿时神情一黯,急忙退出帐外。 见侍卫们一走,安太后冷笑着斜睇着袁修月:“袁修月是么?你的名讳,对哀家而言,可谓是如雷贯耳!” 莫说,袁修月是离国的皇后。 就是她那儿子,在答应她入住安氏一族时,也只是说为了这个女人。 “太后谬赞了!” 淡然冷笑,袁修月抬眸看了眼怔在不远处的袁成海:“他为了你,抛妻弃子,连亲生女儿肯手刃,太后于我,才算是神一般的存在呢!” 闻言,袁成海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抬眸冷眼看着袁成海,安太后哂然一笑:“废话少说,袁修月……纵然你此刻劫持了哀家,这外面也已然被侍卫重重包围,你以为今日你还逃得了么?” “逃?” 黛眉轻挑,袁修月的脸上不见一丝惧色:“谁说我要逃了?” 闻言,安太后眉头紧皱。 心思微转,她的声音微扬:“你想在这里,等着然儿?” “太后英明!” 丝毫不吝啬对安太后的夸奖之意,袁修月淡淡笑道。 瞥着袁修月脸上的笑容,安太后神情微冷,亦冷然一笑:“然儿今日一早便已然随花依依乔装出了行营,你想等到他?哼!白日做梦吧!” “太后,现在是晚上,正是做梦的好时候!”对安太后哂然冷道,袁修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是不是白日做梦,太后等会儿便会知道了!” 见她如此,安太后心下一怔,直觉事情不妙! 果然,就在片刻之后,帐外便传来杜生的唱报之声:“皇上驾到!” 惊闻此声,安太后不禁面色骤变! 须臾,帐帘掀开,离萧然一身雪色,自帐外迈步而入。 眸华轻抬,视线自袁成海身上扫过,又落到安太后和袁修月身上,离萧然的俊脸之上,再不见温润之色,第一次出现了那抹陌生的冷冽! 与离萧然视线相接,袁修月轻勾了勾唇,终是心弦微松,暗地里微微舒了口气。 “然儿!” 红唇开合,安太后想要出声,却在迎上离萧然冷冽的眸光之时心神俱颤。 视线微转,与袁修月的视线再次相交,离萧然眸色微暖,而后缓缓抬步,一步步走向前来。 “先生……” 与离萧然的视线焦灼一处,袁修月轻笑着唤了他一声。 她早已料到,他一定会来。 最后,他果然不负她所望,真的来了! 淡淡一笑,伸手握住袁修月握着软剑的纤手,“一个女子,不该整日武刀弄剑!” 闻言,袁修月唇角的笑,微微加深,手上握着软剑的手,却微微松动。 “然儿!” 眼看着离萧然接过袁修月手里的利刃,安太后心下微松,忙颤声说道:“这个女人,她要谋害哀家,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母后!” 回眸看了眼安太后,离萧然眸色微深:“今日之事,是非曲直,母后心里最是清楚,若此事至此还不算完,那朕定会仔细彻查,朕只怕到时候,母后不好收场!” 闻言,安太后身形一颤! 只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变得好陌生! 陌生到,他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却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 “母后!” 声音清冷而疏离,离萧然深凝着安太后的眸,对她蹙眉说道:“儿臣曾与你说过,儿臣要这天下无用,但却为了她,宁愿连这天下一并要了!” 闻言,安太后神情变了又变! 他确实如此与她说过。 “但是母后今日,却想要杀了她!” 眸色渐渐变得深邃,直至最后深不见底,离萧然的声音,冷若冰山:“今日之事,儿臣可以不追究,但儿臣今日再说一遍,这世上,她在,儿臣便在,她死,儿臣也会跟着一起死!” “然儿!” 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安太后双眸渐湿。 边上,袁修月因离萧然的话,而深深悸动着。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竟隐隐有些痛。 转念想到自己身上的忘情蛊毒,她不禁暗暗苦笑! 难不成,现在对离萧然,她也动心了么? 微微抬手,替安太后解开穴道,离萧然不再看她,只转身对袁修月温和一笑,随伸出手来,“月儿,随朕回寝帐吧!” “好!” 唇角轻勾着,将手置于离萧然掌中,袁修月轻笑了笑,做事便要起身。 但,她才刚站起些许,便再次蹲了下去。 见状,离萧然眸色一变:“怎么了?受伤了么?” “不是!” 对离萧然苦笑了笑,袁修月无奈耸肩道:“我腿麻了!” “无妨!” 心弦微松,离灏凌脸上那抹温润的笑,依然挂在嘴角,上前一步,再次俯下身来,朝着袁修月伸出双臂,“朕抱你回去!” 闻言,袁修月展颜一笑。 本来,她想要摇头。 但此刻,她的腿脚确实麻的厉害,根本就无法行走。 是以,她只的轻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离萧然眉眼含笑,果真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拦腰抱起,转身朝着帐外走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两相难忘 33 —— 夜,正深。 袁修月任离萧然抱着自己,将自己的脸,埋在她毛绒绒的大氅上,仰头看向天空中的繁星,语气凉凉的,淡淡的:“先生,月儿出生之时,便没了母亲,如今却连父亲也没有了!” 闻言,离萧然脚步微顿了顿。 见离萧然顿足不前,袁修月眉头轻拧着,眸中水雾氤氲,她说话的语气晦涩难掩:“如今,在这世上,我有家不能归,又孩子却不能喂养,不能陪着他一起长大……” 听了袁修月的话,离萧然胸臆不禁一紧! 片刻之后,他再次抬步,声音清幽悦耳:“没关系,你还有我!” “可是……我的心,却给了别人!”袁修月轻笑着抿了抿唇,轻蹭了蹭离萧然身上的大氅,她想要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却忍不住流得更凶了:“先生,他曾说过,我的的眼里和心里,只能有他……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他……我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若是,这世上,不想便可以不爱! 那该有多好! 眼泪簌簌滑落之时,袁修月只觉那种久违的痛楚,再次浮上心头。 心痛的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她脸色苍白,在黑夜之中,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好痛! 眼泪滑落唇瓣的滋味,是咸涩无比的。 袁修月紧咬着唇瓣,不想让自己痛吟出声。 “月儿!” 脚下的步子,陡然加快,离萧然快步冲入寝帐之中。 将袁修月放在睡榻上,他的瞳眸之中,惊慌之色一览无遗! “先生,好痛!” 唇瓣咬出了血,袁修月抬眸看了眼离萧然,却在睇见他慌乱的眼神时,心下蓦地又是一痛! 见状,离萧然眸色一冷,忙伸手到她的后颈,以掌为刀,劈落而下! 思绪,瞬间陷入一片浑沌,袁修月眸色渐暗,身子一软,陷入深沉的昏睡之中。 须臾,帐帘掀起。 自帐外进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这两人中,身着黑色大氅之人,容貌俊美,仿若妖孽,乃是岳王独孤辰。 而另一人,则一身雪白,与离萧然的身上的衣装一出无二,不仅如此……他的容貌,俊朗儒雅,竟与睡榻前的离萧然,生得一模一样…… 看着睡榻上被人一个手刀劈昏过去的袁修月,独孤辰和离萧然的神情,瞬间便都是一沉! 抬步上前,深凝着睡榻上的袁修月,独孤辰心下蓦地抽痛了下,声音微泛冷意,不无讽刺道:“人都说无毒不丈夫,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女人下手也这么狠!” “本皇只是不希望看到她痛!” 声音淡然,却蕴含无以言喻的痛惜之意,坐在榻前的男子,仔细的与袁修月盖好被子。此刻的他,神情微暗,置于腿上微微抖动着:“我一直都知道,这忘情蛊毒,若是发作起来,会心痛难忍,但却真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痛着!” 若是,袁修月此刻醒来,一定会洞悉,这人到底是谁。 但是此刻,她昏迷不醒,却让营帐中几个清醒之人,莫不心痛难耐! 这忘情蛊毒,到底有多残忍?! 离萧然知道,因为他见过袁修月毒发之时,独孤辰也知道,因为此毒出自南岳,但唯他知道,却从未见过此毒发作之时的情形。 是以,在方才,看到袁修月伏在自己怀中落泪喊痛,不停的说想他时,他的心便也跟着碎了! 而他,就是袁修月最想念,却又不能见的离灏凌! 轻颤着手臂,缓缓抚上她苍白如纸的容颜,他低垂着眸华,声音清冷压抑:“王兄,今夜,还是你回阜都吧!” 闻言,离萧然上前一步,凝着此刻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离灏凌,他眉宇紧紧皱起:“皇上,你留在这里太危险!” “危险么?” 薄唇涩涩一勾,离灏凌深凝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淡淡说道:“我只是想留在她的身边!” 他想,以离萧然的身份留在这里,留在袁修月的身边。 这样的话,她不知他是谁。 也许,就不会心痛了! “皇上!” 俊眉紧皱着,离萧然满面凝重之色:“如今大军将至,再过不了多久阜都之事便会了解,你万不该轻易涉险……” “王兄!” 淡淡抬眸,离灏凌不为所动的看向离萧然:“这是皇命!” “皇上!” 看着离灏凌一脸的坚定之色,离萧然眉宇紧皱。 见两人僵滞不下,独孤辰眸光微闪了闪。 声音微低,他声中磁性不减:“本王虽不知你们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今时既是离帝不想走,宁王你便只管将自己的生活习性告知于他,让他留在此地便是!” 闻言,离萧然冷睇了眼独孤辰。 迎着他稍显不悦的眸子,独孤辰淡淡一笑,那笑容堪堪颠倒众生:“你放心,本王还等着让他撤走楚国大军呢,他不走,本王也不走,即便你这里是刀山火海,本王也会陪他闯上一闯!” 听他此言,离萧然和离灏凌同是冷冷一哼! 他留在这里,许是为了让离灏凌撤走楚国大军不假,不过更多的,只怕和离灏凌的想法一样,想要留在袁修月身边! 见两人如此同声同气,独孤辰不禁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看了看离萧然,又回眸瞥着离灏凌,他道出一个让两人谁都无法拒绝的理由:“以本王的身份,留在这里的话,安太后和袁成海都不会起疑,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本王的血……如果出岫心痛之时,那可是救命的良药!” 闻言,离萧然微眯了星眸! 离灏凌则是阴恻恻的说道:“独孤辰,你不必一再提醒我,月儿身上的毒,是出自你南岳!” 眉心轻褶,独孤辰讪讪一笑,转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直接缄默不语! 反正,现在求人的是他。 他是对也错,错也错,横竖不对! 眼神冰冷的扫了眼独孤辰,离灏凌掏出怀里的易容膏,直接丢给离萧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此刻便易容成朕的样子,赶回阜都吧!” 稳稳的接住易容膏,离萧然苦笑着问道:“皇上就不怕,我此一去,便真的篡夺了你的江山?” “想要你就拿去!” 没好气的回了离萧然一声,却惹得睡榻上袁修月紧蹙着眉头,嘤咛出声! 听到她的呻吟声,离萧然上前两步,独孤辰眉头一皱,离灏凌则眸色微深。 “月儿,睡吧,不会有人吵醒你……”不曾抬眸去看身侧两人的反应,离灏凌垂首轻抚她拧起的眉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着,只待须臾之后,那里再次舒展开来。 站在离灏凌身后,离萧然深凝了眼睡榻上的袁修月,不由在心底暗暗一叹! 将手里的易容膏收好,他淡淡出声道:“既是皇上执意如此,眼下我便先回阜都,不过皇上……待大军抵达,阜都一切准备就绪,我便会重回这里,依原计划行事!” 终是抬眸看向离萧然,离灏凌轻勾薄唇:“就依你说的办!” 闻言,离萧然无奈,只得暂时以离灏凌的身份前往阜都。 待离萧然离开之后,独孤辰仍旧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直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冷冷抬眸,斜睇了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独孤辰,离灏凌转头对杜生吩咐道:“岳王不远万里,来此与朕洽谈联盟之事,是为尊贵之客,与他准备营帐!” “喏!” 恭身应声,杜生对独孤辰垂首引臂:“岳王殿下,请随奴才移步!” 俊眉微拢,抬眸看了眼身前的杜生,独孤辰转头对离灏凌道:“离帝,你就不能容我在此多留片刻么?万一待会儿她醒了,心又痛了怎么办?” 闻言,不等离灏凌出声,杜生已然出声说道:“岳王殿下还请放心,早前您差人送来的血瓶之中,尚有不少王爷的鲜血……” “多嘴!” 对杜生冷喝一声,独孤辰抬眸看向离灏凌,却见离灏凌眸色阴鹜的微眯了双眼。 “罢!罢!罢!” 重重一叹,视线自袁修月脸上一扫而过,独孤辰自座椅上起身:“反正本王这两日赶路赶的也快累死了,走吧!” “岳王殿下请!” 转身行至帐前,杜生伸手掀了帐帘。 只是瞬间,寝帐内,便已然恢复寂静。 眸色微垂,深凝着袁修月的睡颜,离灏凌唇角轻勾了勾,笑的无奈而又苦涩:“月儿,你可知道,你有多想我,我便有多想你……只是,你的胆子不是很大么?却又为何一遇到事情,就想要逃避?” 在他语落之时,袁修月仍然双眼紧闭,再不会如以往一般,淡笑着跟他斗嘴。 轻轻一叹,和衣躺在袁修月身旁,离灏凌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入怀中。 怀中,袁修月的身子,明显比以前削瘦许多。 手臂揽上她纤细的腰肢,离灏凌眉心皱起,眸色微微黯然。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两相难忘 34 “月儿……” 垂眸敛目,轻吻袁修月的唇,他的唇瓣,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弧。 记忆深处,忽然闪现几年前,他们大婚之夜的情景。 想到那时她淡然的模样,他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禁更深了些。 那时候的袁修月,聪明,慧黠,淡然,凡事只求自保,却生活无忧无虑。 他永远都记得,在他处置韩妃之时,她所说的那句话——红颜未老恩先断,此生莫寄君王情! 有时候,他便一直在想。 如果,袁修月她不曾对他动心。 或许现在的她,还会是以前那个,斗岳王,救圣驾的桀骜女子! 但是,这世上,已然发生事情,便不会再有如果! —— 离开寝帐后,离萧然便走暗道,自安氏行营后方离营。 时近四更。 四野寒风瑟瑟,一片黑黝,只头顶上的弯月,将离萧然脚下的小路,照的勉强可以明辨。 脚下,步子一直未停。 离萧然疾步上前,在山野中飞奔。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离灏凌和独孤辰的马,便拴在不远处。 而他,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赶回阜都! “皇上!” 只忽然之间,一道焦急的女声伴随着夜风自后方响起,离萧然脚步微顿,微眯着眸子转身向后。 不远处,马蹄声声。 待马匹奔至近前,马背上的女子,才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 看清来人,离萧然眉头紧皱着,星眸微眯:“你怎么追来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花依依! 方才,他离开行营时,明明很小心,何以她却仍是追了上来? “因为我是花依依啊!” 轻笑着扬起下颔,花依依凝眉看着眼前的离萧然:“皇上以为,今日在营外,设计甩开了我,我便找不到你么?” 闻言,离萧然眸色微闪。 见他如此,花依依镇定说道:“这人活在世,无非便是权财罢了,不巧的是,我手里的钱财多了些,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我能找到皇上,皇上不必太过惊讶!” “是啊!” 眸子渐变阴鹜,离萧然唇角淡淡一勾:“你能找到朕,朕不会太惊讶,但是如今你既是能够找到朕,便说明你知道了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么……” 蓦地抬手,扼住花依依的纤弱白皙的颈项,离萧然眸色微冷:“你便只能有一个下场了!” 呼吸忽然被夺,花依依不禁心中大骇! 几乎于瞬间胀红了脸,她低蔑着眸,眸色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从来温润如玉的男子。 原来,他也有狠辣的一面么?! 渐渐的,因大脑缺氧,她的思维渐渐变得混沌,不管她如何努力大睁着眼,却再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的俊美容颜。 微抬眸,瞥着花依依瞪大的瞳眸,却不曾在她的眸底看到一丝恐惧,离萧然微皱了皱眉,握着她颈项的大手,倏地一下松开了…… 砰地一声! 花依依整个人摔落在地,肘弯处忍不住传来阵阵钝痛,她手捂脖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微抬眸,见离萧然正冷冷的睇着自己,她心底不忿,蓦地自地上站起身来。 不待离萧然反应过来,她三两步上前,踮起脚尖便吻上他的薄唇。 因花依依忽然袭吻,离萧然的俊挺的身子,不禁僵在原地。 须臾,待他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将怀中女子推离,却见她早他一步,紧搂着他的脖颈,贪婪的吸吮着他唇口之中的氧气,更有甚者,她竟伸出丁香小舌,死死的抵着他的牙关,想要探入他的口中! 半晌儿,离萧然自怔愣中回神。 瞪大了双眼,蓦地将花依依再次推离,他伸手抚了把自己的薄唇,哂然冷笑道:“花依依,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丝礼仪廉耻之心?!” 他,被她强吻了! 被女人强吻,这还是他活这么大遇到的头一遭! 这让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一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花依依绯红的面色,因天色太暗,无从落入离萧然眼中,学着离萧然的样子,伸手抹了把自己的唇,她将银牙咬的咯嘣嘣乱响:“离萧然,我白日便知你与离灏凌之间的关系了,如今却根本不曾跟太后提及,日后便更不会提起,你凭什么杀我?还有……我吻你,是因我怀有爱慕之心,我喜欢你,难道有错么?我跟自己喜欢的人接吻,哪里碍着礼义廉耻的事儿了?” 听到花依依言辞凿凿的质问之语,离萧然神情微僵! 停滞片刻,他毫不留情的冰冷说道:“你喜欢我,可想过我喜欢你么?既是如今你既是知道我跟皇上之间的关系,也知道我并无夺位之心,那你就莫要继续再妄想皇后之位了,我若是你,眼下便会立即从安氏一族抽身!” 语落,冷冷的睇了花依依一眼,离萧然再次转身,准备继续上路! 见离萧然转身就要离开,花依依黛眉一皱! 反正今日他也说她没有一丝礼义廉耻之心了! 一咬牙,一跺脚,她把心一横,疾步上前从身后抱住身前自己心爱的男人! 身形,蓦地又是一僵,离萧然伸手便要覆上花依依的手……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覆上花依依手背之时,却忽闻花依依哽咽说道:“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市侩的女商人,我之所以会接近你,也只是为了谋那日后的皇后之位,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皇后之位,更可以一两银子都不要,但是我想……我想要留在你身边……” “我的心……已然给了别人!” 大手,到底落在花依依的手背上,离萧然蓦地用力,将她的双手拿开,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我不在乎你的心给了谁!” 亦步亦趋的跟在离萧然身侧,花依依极力加快脚步,籍此来追上离萧然的步伐:“你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让我可以在想看到你的时候,看着你……” “花依依!” 蓦地蹲下脚步,却害的花依依一个闪身险些摔倒,离萧然眸色温润,语气却冷冷的,有些慎人:“你是商人,如今怎就变成了傻人?” “我是傻人,你有算是什么?” 苦笑着反问,花依依上前一步,直面离萧然的冷冷凝视:“你我一个傻人,一个痴人,岂不是天生一对?” “一身铜臭味,谁跟你天生一对!”冷冷的,丢下这句刺痛人心的话,离萧然仰头看了看天色,只再不能继续耽搁时间了,他再次抬步,急匆匆的朝着前方走去。 眼看着离萧然越走越远,自己却追不上他的脚步,花依依气呼呼的将手指放在口中朝着后方吹了个口哨。 口哨声响起,她骑来马儿,哒哒上前。 “宝儿,与我一起去追那个傻人!”猛地夹紧马肚,花依依驭马急追。 反正,她今儿就跟定他了! ——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时,袁修月才自昏睡中转醒。 自睡榻上坐起身来,她微抬眸华,瞥见洒落帐中的那抹明媚的阳光,见那阳光亮的有些刺眼,她微眯了眯眼,想要低下头来,却不期扯动了自己的后颈。 感觉到后颈上的僵痛之感,她倒吸口凉气,不禁抬手轻抚其上。 记忆,渐渐回笼。 想到昨夜自己心痛的厉害,定是被离萧然用手刀给砸晕了,她不禁紧皱着眉头。 再次抬眸,在帐内寻不到离萧然的身影,她不禁掀起被子下了睡榻,朝着帐外出声唤道:“先生!” 但,当她一句先生落了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奇怪?去哪儿了?” 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袁修月转身取了自己的大氅,准备穿上后,到帐外寻人。 也就在她刚把大氅穿好之时,帐帘被人自外掀开。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袁修月微转过身,刚要开口,却在看清来人之后,身形瞬间便是一滞! 自帐外而入之人,一身黑绒轻裘,俊美的宛若妖孽,不是独孤辰,还能是谁! 记忆里,最后一次见他,便是那次在小镇上,她点了他的穴道,驾着他的马车一路狂奔而去。此时,在这安氏行营,忽然再见独孤辰,袁修月除了干笑两下,还真不知自己该以如何神情去面对他! “你怎么还在离国?” 凝着袁修月脸上有些做贼心虚的浅笑,独孤辰不禁冷笑了笑。 轻叹一声,他拧眉上前,在她面前站定:“亏你还笑的出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闻言,袁修月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感情,他不走,还是为了她! 唇角微扬,想要对他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却到了到了,还是忍不住唇角下垂的弧度,袁修月苦涩一叹:“你担心什么?有你准备的那些东西,我一时半会儿总也死不了的,这些日子过去了,我不是还好好活着么?”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两相难忘 35 因她唇角的苦笑,独孤辰将眉头拧的极紧。 轻叹一声,他凝眸望着她:“出岫,你可是忘了,你是我今生唯一一个真心对待的女子,如今你身中蛊毒,我又岂能安心离去?” 闻言,袁修月苦笑了笑。 将视线别开,她同是轻叹一声:“如今离国正值多事之秋,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安氏行营,若皇上那边知道了,必然会觉得你南岳要插手离国内乱!” 闻言,独孤辰轻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此刻我不在这里,离国就会与南岳和平相处了么?” 因独孤辰的话,袁修月心下微怔! 心思微转,她蹙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独孤辰想要跟袁修月说,离灏凌已然与楚国借兵,要逼迫独孤辰退位,但只要一想到,袁修月听到离灏凌的名字,便会心疼,他语气一转,柔柔说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来看看你,绝对不会插手离国内乱!” “那你也该尽快离开!” 淡淡开口,袁修月转身坐回榻前,抬眸凝着独孤辰布满柔情的双眼:“你的身份,终究是会被忌讳的,即便你无心插手,但安氏一族会想要拉拢你,若你与安氏一族有了牵扯,朝廷那边必然会想法设法除掉你,你在这里……真的很危险!” 闻言,独孤辰心弦微颤! 他的心,之所以如此,并非是顾忌自己的安危,而是因为袁修月对他的担心。 唇角处,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他轻叹一声,转头望向帐外:“雷洛!” 闻声,雷洛自帐外掀帘而入。 抬眸看了眼袁修月,他微恭了恭身子,将手里几只装满独孤辰血液的药瓶,搁在边上的矮桌上。 “如今天寒地冻,这些即便隔上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出现问题!”抬眸扫了眼几个药瓶,独孤辰低声对袁修月嘱咐道:“即便有这些,你的心也总是会痛,听我的话,将那个人埋入心底,不要去想,便是你最好的活命之法!” 闻言,袁修月不禁微微苦笑。 心绪飞转之中,她刚要想起什么,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将一切深埋。 轻轻抬手,拉起独孤辰的大手,她凝眉看向他指端那道新鲜的伤口,不禁眸色微暗:“你为我,已然做了太多太多,这毒……无解,即便你流尽自己的血,我不能活,照旧还是会死,你千万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听她此言,雷洛面色一沉:“离后,你可知道我家王爷,为你整日操碎了心,你今日不但不谢,反倒如此……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 “雷洛住口!” 面色陡然一变,独孤辰抬眸冷冷的睇了雷洛一眼。 雷洛见状,眸色微敛,便再次低下头来。 见他们主仆如此,袁修月不禁轻笑了笑,对独孤辰叹声说道:“他说的本就是对的,你又何必让他住口?” 淡淡抬眸,看向雷洛,袁修月唇角轻勾着,语气平和,让人听不出一丝心绪波动:“雷洛,日后你家王爷,若再要放血救我,你千万记得,一定要拦他!” “我……” 微微启唇,雷洛迎着袁修月的视线,心底却隐隐有些悲涩! 记得彼时,他与她初相识,她总是可以将她气到跳脚。 每一次,她整蛊他时,他也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但是,总也算救过他性命的。 是以,时至今日,凝着眼前身中忘情蛊毒的她,他的心境,却不知在何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竟然,与他家王爷一样,不想让她就此丢了性命! “出岫!” 见雷洛怔怔不语,独孤辰语气微顿了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袁修月紧皱着眉头,将脸侧向一边,不再看他:“我有些累了,想要再睡会儿,你们主仆先出去吧!” 闻言,独孤辰俊眉紧皱,转头嗔怪冷瞥了雷洛一眼。 迎着他不悦的眸子,雷洛微滞了滞。 帐帘,在这一刻自外掀起。 易容成离萧然的离灏凌竟如一个平凡男子一般,端着刚刚熬好的清粥自帐外而入。 眸华抬起,见袁修月坐在榻前,他唇角温柔勾起,但,这抹笑弧并在他看见独孤辰和雷洛主仆二人之时,便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微转过身,迎向离灏凌微冷的瞳眸,独孤辰心下微暗,蹙眉对他恭了恭身:“见过离帝!” 如今的离萧然,在安氏一族,已然被拥立为新帝。 是以,此刻他对他的称谓,仍旧是离帝二字! “岳王免礼吧!” 淡淡的,应了一声,离灏凌眉宇轻皱:“这一大清早的,你便来到本皇的寝帐,可有重要之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与出岫送些东西!” 早已习惯离灏凌冷冰冰的语气,也知他并不欢迎自己,独孤辰又看了袁修月一眼,这才轻耸了耸眉头,对雷洛说道:“雷洛,我们走!” “是!” 恭身应声,雷洛随着独孤辰离开寝帐。 待主仆二人一走,离灏凌脸色的冷意,便悉数褪去。 抬眸看向袁修月,他缓步行至榻前,模仿着离萧然的声音轻声说道:“我见你睡的香甜,便不曾叫醒你,如今已然过了巳时,可觉得饿了?” “是有些饿了!” 不曾去怀疑过眼前之人的身份,袁修月对离灏凌轻笑了笑,秀眉微蹙着看向他:“独孤辰此来,其实是为了救我,先生为何对他态度如此冷淡?!” 闻言,离灏凌冷笑了笑。 “你怎么不说,那忘情蛊毒是出自南岳?如若不是他们独孤一脉,你也不会身中剧毒了!”语气微冷的如是说道,迎着袁修月晶晶闪亮的星眸,离灏凌心思微转,淡淡说道:“自那次在麗山之上他一再强迫你我,我便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先生好小气!” 忍不住轻笑了笑,袁修月抬眉望向离灏凌手里的托盘:“今日早膳如何?” 见状,离灏凌将手里的托盘置于矮桌上,用筷子夹了些小菜拌在粥碗里,在用汤匙舀了一勺清粥,送到袁修月嘴边:“你身子不好,不适合太油腻的饭菜,我问过行营里的军医,他只道清粥小菜便是最好!” 从不从想过,眼前之人,便是自己心爱之人。 袁修月笑凝与离萧然如出一辙的离灏凌,对他轻摇了摇头:“先生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说话间,她轻轻抬手,接过他手里的粥碗和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清粥入口,一股奇怪的滋味弥漫舌尖,袁修月的俏脸瞬间揪起。 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反应,离灏凌不禁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看了眼手里的粥碗,袁修月微顿了顿手,而后又舀了一勺喝了。 边和,她还边在心中暗自感叹。 今日,这做粥的厨子,该好好谢她。 否则,指不定要如何重罚呢! 在她身边,离灏凌一直深凝着她喝粥的样子,视线从不曾离开过分毫。 被他炙热的视线瞧得有些不自在,袁修月轻咳一声,将口中清粥咽下,对他凝眉问道:“先生没有政事要忙么?” “没有!” 直接摇头,离灏凌轻笑着说道:“今日开始,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着你!” 闻言,袁修月不禁被刚刚入口的清粥呛了一口。 “咳咳——” 抬起手来,一下下的轻抚袁修月的后背,离灏凌紧皱着眉头,淡淡说道:“你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微垂眸华,见她的唇角,沾了些许粥渍,他不曾多想,在袁修月的注视之下,以拇指抚过她的唇。 因离灏凌亲密的动作而微微一滞,袁修月眸色微敛着,又轻咳了两声,胀红着俏脸,将头转向一边。 见她如此,离灏凌薄唇轻抿。 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粥碗,他轻笑着说道:“还是我来喂你吧!” “不用!我吃饱了!” 袁修月眉头轻蹙了蹙,躲过离灏凌送到嘴边的汤匙。 看着她蹙眉转头的模样,离灏凌倒也不恼! 将手里的粥碗放在矮桌上,他将自己的大手摊开,凝着手掌上的一片不正常的红色,他不禁轻叹一声:“我从不曾与谁熬过一碗粥,今日这是第一次,为此还烫伤了手,却不想这喝粥的人,却没什么胃口……”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颤! 回眸凝向他的微红的手掌,她心下微窒了窒,旋即不悦蹙眉:“行营之中,难道就没伙夫了么?何以你亲自下厨?” 凝着她眉头紧蹙的样子,离灏凌如沐春风的笑着:“伙夫当然有,但我……却想亲手给你做!” “你……” 迎视着他脸上温润如风的笑容,袁修月的心神,竟出现了短暂的怔愣。 莫名的,心间涌起一股痛意,她蓦地转身,蹙眉说道:“先生,我曾所过的,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有负担!”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两相难忘 36 闻言,离灏凌心情大好! 轻叹一声,他自榻上起身,在她身前缓缓蹲下,抬眸望进她略带惊惶的眸海:“我对你好,并无所求,你不必有所负担!” 听到他的话,袁修月的心,竟然蓦地又是一阵抽痛! 这,不正常! 深凝着眼前这张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脸,袁修月凝眉抬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却见离灏凌先她一步站起身来,语气淡淡道:“如今母后和你父亲都已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待会儿你便把脸洗了吧!” “呃……” 心间的痛意,于顷刻间烟消云散,袁修月轻眨了眨眼,点头应声:“好!” 坐身铜镜前,袁修月取了药水,将脸上的易容膏缓缓洗去。 片刻之后,本该属于袁明月的那张清丽容颜不复再见,袁修月那张平凡中带着些许别样风韵的面庞,却是跃然镜上。 站在她身后,深凝着镜中女子憔悴的容颜,离灏凌轻勾了勾唇角,眸色幽暗不定:“月儿,你瘦了好多!” 于镜中迎上离灏凌的眸,袁修月翩然一笑:“先生不觉得,能活着于我而言,便已然很奢侈了么?” 闻言,离灏凌的眸色,不禁又是一深。 扶着袁修月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来,他深凝着她的俏脸,神情款款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心下,蓦地又是一动,袁修月迎着离灏凌的视线,眸光微微闪烁。 静静的,与她对视了许久,离灏凌眸色含笑,刚要出声,却闻安太后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杜生,你与哀家让开,哀家要见皇上!” 闻声,离灏凌瞳眸骤然收缩! “先生!” 轻轻抬手,袁修月看向离灏凌:“是太后!” “我当然知道是母后!” 周身泛起一丝冷意,离灏凌霍然站起身来,快速行至帐门处,将帐帘掀起。 忽然得见自己的儿子,安太后声音微顿,双眸之中,尽是激动之意,她轻抖着声音,朝着离灏凌上前一步:“然儿!” 俊朗的脸上,平静无波,离灏凌看着安太后冷声问道:“母后执意见朕,可是有什么事么?” “然儿,哀家昨夜……” 从来,离萧然在面对安太后的时候,都是温和随性的,但是此刻的离灏凌,却是不假颜色的。 不知眼前的离萧然,实则是离灏凌所扮,安太后只当,自己的儿子,此刻还在因昨日她对袁修月下手一时,而生自己的气! 是以,面对他不善的态度,她轻启红唇,想要解释什么,却不想被离灏凌出声打断了:“母后什么都不用解释!儿臣现在也不想见你,你还是先回你的寝帐吧!” 冰冷的视线,毫无温度的扫过安太后雪白的容颜,离灏凌眸色冰冷如初,不见一丝温情! “然儿!” 见离灏凌转身要进入帐中,安太后急忙唤他一声,抬眸之间,瞥见帐内的袁修月,她面色微微一滞,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帐帘缓缓落下。 “先生!我如今没事,便已是最好的结果!” 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离萧然,袁修月轻声劝道:“你对于太后,一直都孝心可嘉,我不想你们母子因为我,而伤害了彼此的感情!”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缓,却又无奈一叹! 安太后,是离萧然的生母。 念在离萧然,他便该尊她敬她! 但,昨夜,是她要对袁修月下手,险些要了她的性命,现在,亦是她挑起了安氏之乱,让离国处于内乱之中,以前,更是她对他的兄长下毒,由此连累他的兄长一生无嗣! 他对她,做不到和颜悦色! —— 接下来的几日,安氏行营中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经由那日与袁成海出手诛杀袁修月,一连数日一来,安太后每每前往离萧然的寝帐,都会被杜生挡在门外。即便,有两次她硬闯了进去,却在对上离萧然冰冷的瞳眸之时,而心神俱颤! 一晃又是五日。 这一日一早,阜都方面便传来消息,离灏凌亲率的十万大军,已然抵达阜都城外。 听闻这个消息,安氏行营中的气氛,一时间越发沉重了。 中军大帐中,离灏凌正以离萧然的身份,神情冷峻的听着袁成海禀报大军部署情况。 大帐外,袁修月闲来无事,带着杜生走走听听,竟又来到了行营马场。 恍然记起,这几日里一直不曾听人提起过花依依,袁修月转头问着杜生:“花姑娘最近可好?” 闻言,杜生微愣了愣道:“花姑娘前些天跟皇上出了行营,便一直不见回来!” “是么?” 黛眉轻拧,袁修月心中思虑重重。 在她看来,以花依依对离萧然的心思,还有安太后要立她为后的心意,她断然不会离开安氏行营才对。 就在袁修月暗自思忖之时,一双绣着凤鸾图案的锦履出现在袁修月眼前。 凤鸾图案?! 睇见眼前的图案,袁修月心神微敛。 娥眉依然紧蹙着,她顺着锦履一路抬眸,直至与安太后晦暗的视线,于空中相接…… 身后不远处,杜生已然被安太后的侍卫控制,只能心中焦急,眼巴巴的看着袁修月,却无法上前。 视线微微一转,袁修月远远的看了杜生一眼。 “杜生,放心吧,太后不会对我如何!”如是,对杜生淡淡出声,袁修月面色平静如常,眉头轻挑,她再次将视线重新转向安太后,唇角轻弯着,略微福下身来:“修月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袁修月……你就不怕,哀家今日如那日一般,是来杀你的么?”始终不曾自袁修月脸上看到一丝惧怕之色,安太后原本晦暗的眸子,瞬间沉下。 过去,袁修月这个名字,于她而言,一直都是如雷贯耳的! 仔细算起来,今日才是她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亦是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 “现在太后会杀我么?”听了安太后的话,袁修月淡笑着反问。抬眸望向蔚蓝的天际,她眉头轻蹙道:“现在的太后,不会杀我的。” 闻言,安太后静心描绘的柳眉,不见淡淡一拧:“你怎就如此笃定哀家不会杀你?” 微微转眸,与安太后视线相交,袁修月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人都说,知子莫若母,皇上对我如何,太后心知肚明,死一个我,其实无关紧要,但若我死了,太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只怕穷太后一生,也无法修复了!” 毫无讳言,袁修月的话,说的很对! 眸色微微闪动,深凝着袁修月的清亮的眸子,安太后喟叹一声,无奈说道:“若早知是你,哀家便不会对你动手!” 眼前的女子,虽然并非倾国之色,但却蕙质兰心,是个难得的聪慧之人! 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喜欢她! “这世上,她在,儿臣便在,她死,儿臣也会跟着一起死!” 恍然之间,记起那夜离萧然对自己说过的话,安太后的眸色,不禁越发黯然了。 “太后!” 深凝着太后虽年过三旬,却仍旧貌美的容颜,袁修月凝眉苦笑道:“是我,你便不会动手,换做是我的姐姐,你便还是会让我的父亲对她动手是么?” 闻言,安太后心下微沉,美眸之中,隐隐有些闪动。 见她如此,袁修月微抿了抿唇,忽而将话锋一转:“太后可知,皇上平生有两愿?” “哪两愿?” 黛眉,微微一拧,安太后眸色微深。 袁修月看了她一眼,眸色又是一暗:“一愿是,让笑容常伴于我,二愿便是与太后团圆,陪您安度晚年!” 听了袁修月的话,安太后神情微变了变:“他从不曾与哀家提起过这些!” “不是他不提,而是太后并没有给他机会去提!” 淡淡出声,袁修月不再看着安太后,而是转头将视线投向远方:“如今太后拥立他为新帝,安氏一族兴兵造反,这些本就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却也是太后筹划多年,一定要做之事!” 闻言,安太后看向袁修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袁修月笑着转身,神情肃然道:“太后,如今朝廷二十三万大军就在阜都,随时准备蓄势待发,若你以安氏大军力拼,也只会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岳楚两国,给了他们趁机荼毒离国的机会!” “你想让哀家罢手?” 眸色微厉,安太后迎着袁修月脸上的笑,自己却笑的冷然,对袁修月毫不客气的问道:“无论然儿对你几多痴情,你心中所向,永远都是离灏凌吧?!” 闻言,袁修月面色微变,却无言反驳! 安太后说的没错! 她心之所向,确实是离灏凌! 但…… 丝毫无惧的迎视着安太后脸上的冷笑,袁修月紧皱了眉头:“太后可想过,自己的儿子想要的是什么吗?” 第三百二十章 两相难忘 37 “哀家当然想过!然儿他想要的,只有你,他之所以会入主安氏一族,无非便是想要得到你!”阴沉着俏脸,安太后深凝着袁修月,不禁冷冷一哼:“安氏与朝廷之争,若安氏赢了,然儿必定会排除一切艰难险阻,另外给你一个身份,继而立你为后,若离灏凌赢了,你也还是他的皇后,这场战争无论结果如何,而你袁修月都会是最后的赢家!” 闻言,袁修月黛眉轻挑,苦笑着说道:“若我说,这场战争,最后会赢得,一定是朝廷呢!” “闭嘴!” 面色陡的一沉,安太后对袁修月沉声厉喝道:“钟灵那个贱人的孩子,怎配得到这离国江山,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哀家!” 听安太后的话,袁修月便知,她和钟太后之间,过去应该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转念一想,想到离灏远儿时所中之毒,便是安太后投与钟太后的,袁修月不禁在心中感叹,她们……何止是不愉快,根本就该是水火不容才对! 不过,在她离宫之时,钟太后对她很好。 真的很好! 是以,此刻听安太后骂钟太后贱人,她不禁眸色微敛,唇角轻勾着看向安太后:“钟太后过去和太后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过钟太后若是贱人的话,那么太后和袁成海苟且偷~欢,又算是什么?” 袁修月此言一出,安太后的神情蓦地便是一冷! “臭丫头,哀家岂容你胡乱污蔑哀家清白?!”眸色瞬间狠戾如刀,她的纤纤玉手,倏地抬起,作势便朝着袁修月的脸上抽去。 见状,袁修月眉头一皱,抬手便握住了安太后的手腕! “袁修月……” 飒然抬眸,安太后看着袁修月的眸色,阴鹜无比:“你最好明白,若然儿登基,哀家便会是离国的太后,到那个时候,即便你是皇后,在哀家面前,也得低眉敛目,谨仰哀家鼻息!” 闻言,袁修月觉得有些好笑,便也跟着笑出声来。 见她竟然还敢笑,安太后神情一凛! 不等安太后再说什么,袁修月轻轻看了她一眼,便松开了她的手腕:“太后放心,这场战争,无论是朝廷赢,还是安氏一族赢,我都不会再入离宫!” “你这话什么意思?” 深凝着袁修月,安太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后位啊! “因为……我现在身中剧毒,已是将死之人!” 眸色微微闪动,却终是恢复一片寂静,袁修月怅然叹道:“离灏凌也好,离萧然也罢,不管他们对我有多好,我都不可能回报他们分毫!” 耳边,袁修月怅然叹息的声音,缭绕不去,安太后眸色微变,却仍是将信将疑:“袁修月,你这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在然儿面前或许管用,但在哀家这里,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闻言,袁修月苦笑了笑。 宫里出来的女人,果然疑心最重! 轻轻一叹,她深凝了眼身前的安太后,再次轻轻福身:“太后,我身子不太好,眼下吹了凉风,有些不舒服,便不陪太后说话了!” 语落,袁修月不等安太后应允,便已轻轻抬步,从她身边走过。 “袁修月!” 转过身来,看着袁修月纤瘦的背影,安太后冷冷说道:“无论你心里向着谁,如今既是在然儿身边,心里便只能想着他,哀家今日把丑话与你说在前头,莫说我安氏一定会赢,即便最后败了,哀家也不会容你安然回到离灏凌身边……” 听到安太后的话,袁修月不禁哂然冷笑。 这安太后,还真是霸道。 连她心里想着谁,她都要管上一管! 只是,她管得着么?管得了么? 只顷刻之间,一股久违的思念情绪,如波涛一般,汹涌而来,瞬间充斥她的脑海! 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不要去想,不能去想。 但是,她的眼前,却于恍然之中,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那眉,那眼,那笑…… 朦胧之中,得见离灏凌那张风华绝代的俊颜,她的双眸,渐渐被水雾遮盖。 心,好痛! 痛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下一刻便要死去! 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想压抑自己心底的那道噬骨的思念。 因为,人死如灯灭。 她现在不去想,若是死了,便再也没机会去想他了。 “凌……” 紧咬着朱唇,袁修月缓缓抬手,终至抚上自己剧痛的胸口,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翩然落地。 “姑娘!” 杜生的一声惊呼,唤回了刚刚负气转身的安太后。 但见袁修月昏迷倒地,安太后神情一变,快步上前来到她的身边…… —— 寝帐里,银炭融融。 缓缓睁眼,看着自己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帐顶,袁修月轻眨了眨眼,抬手轻抚自己的心口,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苦笑着弯了弯唇角! 还活着的感觉,真好! “难得,还能笑的出来!” 不期然间,安太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闻声,袁修月微怔了怔,却仍是淡淡转睛,对上安太后微冷的眸子。 视线微转,不曾在寝帐找到离萧然的身影,知定是安太后没有让杜生惊动于他,袁修月对安太后温和笑道:“多谢太后送我会来!” “哀家对你如此,不是因为喜欢你,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觉得袁修月的笑,格外刺眼,安太后冷冷一哼,低眉扫了眼袁修月手臂上早已放过血水才刚包扎好的伤口,她声音仿若结了冰:“你中毒了!” 初时,在袁修月说她身中剧毒时,她并未当作一回事。 但是此刻,她才知道,她是真的中毒。 且,还是她最痛恨的忘情蛊毒! 顺着安太后的视线,袁修月睇了眼自己的手臂。 瞥见手臂上的白色纱布,她紧皱了眉头,想要将手臂抬起,却只觉方才还没有只觉的整条手臂,现在却麻的厉害。 “别白费力气了!” 冷冷出声,安太后嗔怪着看了袁修月一眼:“方才哀家给你放血时,在你伤口里,洒了麻醉散!” 闻言,袁修月心下释然! 但是很快,她的眉头,便倏地收紧:“太后怎会知道这种毒,要用这种方法放血才能暂时缓解?” 要知道! 当初王太医以此话与她解毒前,可是查阅了不少医学典籍的! 潋滟的红唇,冷冷勾起,安太后抬眸看向袁修月。 见安太后看向自己,袁修月娥眉微蹙了蹙。 “原来,你果真将不久于人世了!” 沉寂半晌儿,安太后轻轻一叹,她这一叹,并非是为了袁修月,而是为了她那个一心为着袁修月的儿子——离萧然! 她不敢形象,若这个女人死了,她的儿子,会有多伤心! 听到安太后的叹息声,袁修月苦笑了笑道:“这,其实便是我为何要离开皇宫,出现在安氏行营的真正原因!” 深凝着袁修月嘴角的苦笑,安太后无奈说道:“忘情蛊毒,奇毒无解,唯有相爱之人心意想通,方能将蛊毒渡走,不过即便如此,虽中毒之人得活,但到头来苦命鸳鸯却终究还是苦命鸳鸯,两个相爱之人,总会有一人会因毒发而亡!”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凛! 她曾听赫连棠提起,这渡毒方法,是离灏凌在雪中苦守半夜,龙婆才勉为其难将方法告知于他的。 但是此刻,安太后却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难道…… 凝视着安太后柔美的容颜,袁修月凝眉问出心中疑惑:“在太后身边,也有人曾中过这种毒么?” “有!” 唇角的冷笑,渐渐变成苦笑,安太后眸色一黯,深深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你以为,当年先帝为何要出兵攻打楚国?” 闻言,袁修月神情一阵愕然! 轻眨了眨眼,她满脸疑惑之色:“这忘情蛊毒,出自南岳?何以先帝会因为此毒,而攻打楚国?” 知袁修月时日无多,安太后对她的态度,不再充满敌意,反倒有些缓和! 轻叹一声,她缓缓说道:“忘情蛊毒,以前只秘传于南岳皇室,却从来甚少于现世,是以,当年这种毒出现在离宫之时,先帝便以为此毒是楚皇所下,因此也便有了后来的离楚之战!” 闻言,袁修月不禁哂然一笑! 这忘情蛊毒,应该是岳皇差人下的,但却将一切罪责,都栽赃给了楚皇,为此,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离帝一怒之下,对楚国怒而发兵……不过战事起后不久,离灏凌的父亲,便该洞悉了真相! 这才有了,后来离灏凌被送到楚国做和战质子一事! 一笑敛去,袁修月双眸微眯,却是心思飞转! 看样子,独孤江的狠毒,是遗传自岳国先皇!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两相难忘 38 心,微微沉下些许,在沉吟片刻后,她淡淡出声问着安太后:“太后,当年离楚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经袁修月如此一问,安太后的神情,于瞬间一片悲凉! 低垂眼睑,她唇角苦涩轻勾,眸色亦苦的让人心疼:“当年,哀家还是离国的皇后,也已然有了然儿,这后宫之中,宫妃众多,但先帝却独宠钟灵那个贱人,且接连与她生下了离灏远和离灏凌兄弟二人。哀家系出名门,自然知道,无论她再如何得宠,然儿是先皇嫡长之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但……这一切,都因为她中了这忘情蛊毒,而彻底改变了!”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惊! 当年中了这忘情蛊毒之人,是……钟太后! 可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啊! 只忽然之间,想起忘情蛊毒的渡毒之说,袁修月脸色蓦地一变!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安太后笑的冷然:“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迎着安太后微冷,却满是哀怨的双眸,袁修月轻点了点头,低声喃道:“是先皇渡走了钟太后身上的忘情蛊毒!” 钟太后如今中毒未死,便一定是有人渡走了她身上的忘情蛊毒。 这个人,只能是与她心意相通相爱之人,便只能是离灏凌的父皇了! “是先皇!” 冷冷嗤笑一声,安太后自榻前起身,朝外走了两步,便陡然转身,看向袁修月,情绪十分激动:“当年钟灵那贱人在尚未入宫之前,曾与她的义姐也就是后来的楚后,同时结识了先皇和楚皇,也就是那个时候,先皇爱上了她,楚皇也爱上了她,也正因为如此,岳国投下这忘情蛊毒,才能如愿栽赃到楚皇身上……” 因情绪太激动的缘故,安太后将当年一战的缘由一一道出后,便有些愤恨的不停摇着头。 见安太后如此,袁修月紧蹙着眉头,却并未出声。 待片刻之后,安太后的情绪回稳,她才开口问道:“后来呢?后来先帝是如何知道事情真相的?” 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安太后哂笑着说道:“那楚皇,早前喜欢钟灵是真,但后来自她嫁给先皇为妃,是她的义姐一直陪伴在楚皇身边,人不是都说么?日久生情,钟灵那贱人中毒之时,楚皇早已移情楚后,怎会再对她下那忘情蛊毒!但是可惜,自那一战之后,离楚两国兵力衰败,即便想要再与南岳出兵,却实力悬殊,早已不太现实!” 暗自在心中一叹,袁修月悄然说道:“原来,这就是离楚两国之间,从不曾被人提及的秘辛!” 忘情蛊毒现于楚国后宫,中毒之人,又是先皇最宠爱的宠妃。 先皇因女人而对楚国发兵,这才算真真正正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只是,这一战的后果太过沉重! 沉重到,先皇要以幼子和战,沉重到,最后他要为钟太后渡毒。 在离宫之中,先皇的死因,就像是一个禁忌,从来不曾有人提起过。 而他,便该是中着忘情蛊毒,最后为心爱之人痛心而死!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袁修月微微抬眸,却见安太后正深凝着自己:“你以为,这样就是全部了么?”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窒! 还有么?! “可悲可叹,哀家身为正宫皇后,先为先皇生养皇子,可他的心里,却爱着别人……”眸色微深,悲切之意再次浮上心头,安太后双眸眯起。满是自嘲的笑了笑,方才接着说道:“但即便如此,先皇是一国之君,龙体尊贵,怎可与她渡毒?那忘情蛊毒,若是上身,便必死无疑啊!” 定定的,看着安太后,袁修月的双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半晌儿,她薄唇轻掀道:“若想不让先皇与钟太后渡毒,便只有让她先死!” “是!” 对袁修月苦笑着,安太后的眸色,越发清冷:“哀家就那么做了,可是她的命,足够大,最后竟然是远儿中了毒,皇上一怒之下,本欲赐死哀家,可因忌惮安氏一族的势力,只得将哀家幽禁寺庙之中!” 眸色,渐渐变得凄婉,想到当年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连累离萧然一生郁郁而不得志,安太后的眼底,氤氲密布:“天地可鉴,哀家那么做,只是为了先皇,可先皇却从不曾体谅过哀家的苦心……哀家一心为了先皇,却落得余生被囚,还因此苦了然儿……” 低眉,看向袁修月,安氏早已泪眼朦胧,如诉如泣道:“这江山,本就该是然儿的,可是到头来,先皇却如此偏向钟灵那个贱人,如此对待我们母子,你说……哀家可以不恨么?哀家恨!恨钟灵那个贱人,更恨先帝,当年哀家便曾立过毒誓,无论如何,哀家都要把属于然儿的一切夺回来!” 深凝着安太后的泪眼,袁修月心下凄然! 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她从不曾听人提起,今日亦是第一次听闻。 不过,听到这些,她却开始可怜起自己的父亲。 袁成海,为了安太后抛妻弃子,连最疼爱的女儿都舍得杀害,可是她从安太后的言语神情之中,却不难分辨出,安太后……她深爱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离萧然的父皇,是先皇! 寝帐中,袁修月面色晦暗,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在她身边,安太后的泪水,仿佛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们两人,谁都不曾发现。 此时此刻,就在帐外,一道伟岸的白色身影静静伫立。 只他紧握的拳头,因用力太大,而微微泛着白色! 他,便是离灏凌! 而他,也将安太后和袁修月方才所说的那些秘辛,一一听进了耳中! 这些,他从来都不知。 不过,知道了这些,他也便可以释然,为何自己在提起忘情蛊毒时,他母后的神情,会是那般的紧张! 原来,他的父皇,也是因此毒而死。 且,还是为她渡毒而死! 这个真相,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正如安太后所言,她当初与他母亲下毒,其实只是想要保全她的男人,他的父亲,而毒到他的兄长,却是一个意外! 其实,以她皇后的身份而言,她这么做并没错。 而他的父皇,却终是有些自私的,无情剥夺了她和离萧然,她们母子二人本该拥有的离国江山! 微冷的眸,忽而转黯,离灏凌轻叹口气。 并未进入寝帐,他怔怔的站了许久,终是转身朝着中军大帐行去…… —— 夜色如水,寝帐内,袁修月一人独坐矮桌前。 矮桌上,琳琅满目的精美菜肴摆在那里,可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须臾,杜生自帐外掀帘而入。 抬眸看了眼桌上基本不曾动过的饭菜,他眸色暗了暗是,上前对袁修月恭身行礼:“岳王独孤辰在帐外求见,姑娘见是不见?” 闻言,袁修月眉头微蹙。 这几日里,不只花依依没了踪影,连独孤辰也一连几日不曾露过面了。 “姑娘不见么?” 半晌儿,一直等不到袁修月应声,杜生不禁出声问道。 “请他进来吧!” 淡淡出声,袁修月眉心舒展,将手里的筷子搁在膳碟上。 “喏!” 恭身点头,杜生转身退出大帐。 掀帘自帐外而入,独孤辰见袁修月正坐在矮桌上用膳,即刻微扬俊脸,缓步行至矮桌前:“好丰盛的晚膳!” 微抬眸华,迎着他深如寒潭,却又波澜不惊的眸子,袁修月轻轻一笑:“还不曾用膳吧?” “嗯!” 轻轻颔首,独孤辰抬脚勾了把椅子到身边,十分潇洒的坐下身来:“你若不嫌弃,这晚膳便分我一半如何?”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轻挑眉:“你连血都舍得分我了,我若连些饭菜都舍不得分你,岂不太过小气了?” “离后娘娘好大度!” 倾城一笑间,独孤辰俊美的脸上像是能发光一般。 袁修月笑:“不是我大度,只是我吃好了,又可怜这些东西白白浪费了!” 闻言,独孤辰瘪了瘪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离后娘娘如此节俭,着实让我佩服啊!” 语落,他轻挑俊眉,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视线自矮桌上扫过,见只有一双筷子,袁修月刚要开口唤杜生再取一双来,却见独孤辰伸手取了她面前的碟筷,径自夹了些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 紧蹙娥眉,袁修月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独孤辰:“你占我便宜!” “什么?!” 微皱着俊眉,独孤辰将筷子含入口中,抬眸看向袁修月。 迎着他深邃平静的双眸,袁修月紧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那是我用的筷子!” “我又不嫌你脏!” 淡淡一笑,继续夹菜送进嘴里,独孤辰吃的开怀。 见他一顿饭都能吃的眉开眼笑,袁修月自然知道,他此刻是故意跟自己装傻充愣!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两相难忘 39 无奈一叹,她再次皱眉说道:“如今皇上亲率大军已然到了阜都,你打算何时离开?” 闻言,独孤辰握着筷子的手微顿了顿。 将筷子放下,他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饭菜,一变出声说道:“我走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眸光微闪了闪,袁修月眸色微暗。 聪明如她,怎会猜不出独孤辰所说的条件是什么。 微垂眸华,她将手边的饭菜又往前推了推,“我不会跟你走的!” “嗯!” 袁修月的回答,在独孤辰的意料之中,是以,听她说不会跟自己走,他便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又厚脸皮的出声说道:“那我也不走!” 闻言,袁修月又抬眸看了独孤辰一眼。 见独孤辰迎着自己的视线,一副气定神闲,她冷笑了笑道:“走不走,随便你!” 恰在此时,离灏凌自帐外掀帘而入。 听到袁修月的话,他与离萧然如出一辙的眉宇轻皱了皱:“谁要走?” 闻言,袁修月抬眸看向他:“没有谁要走,是岳王不想走!” 知独孤辰不想走,一是为了袁修月,再来便是逼着自己与撤走楚国大军,离灏凌的视线,轻轻自他身上掠过,方才抬步上前,在矮桌前站定,轻声问着袁修月:“用过晚膳了么?” “用过了!” 凝视着他柔和的目光,袁修月微微颔首,而后转而问道:“皇上可用过了?” “还没!” 淡淡的,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离灏凌轻声回道。 闻言,袁修月娥眉一蹙,便对帐外的杜生吩咐道:“杜生,与皇上传膳!” 杜生闻言,连忙进到帐内。 只见他轻应一声,尚不曾离开寝帐,便听离灏凌淡淡出声道:“这里饭菜还有不少,你只需与朕取了膳具来便可!” “奴才明白!” 轻点了点头,杜生衔命而去。 而离灏凌,则缓步袁修月身旁,与她并肩而坐。 抬起头来,见独孤辰吃的正香,离灏凌眉头紧皱了下。 但是,接下来,便轮到独孤辰皱眉了。 因为,不管他的筷子,伸到哪里,离灏凌便会把那道菜伸手撤离,害他还几次都没夹到菜。 见状,独孤辰眉宇紧皱着,复又将筷子伸到眼前的一碟青菜上。 但,如以往一般,他的筷子,才刚刚伸过去,那道菜肴便被离灏凌给撤了去。 “你……” 俊脸不郁,他终是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矮桌上:“本王算看出来了,离帝你是横竖不想让本王用这顿晚膳啊!” 闻言,袁修月眉头蓦地一皱! “非也!” 对袁修月淡淡一笑,离灏凌好整以暇的抱住双臂:“俗话说的好,客随主便!如今这顿晚膳,本皇也要用,岳王如果想要继续享用,便等到杜生取了膳具,陪着本皇一起用吧!” 闻言,独孤辰脸色一黑,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杜生端着崭新的膳具进入帐内。 拾起筷子,再次对独孤辰淡淡一笑,离灏凌轻声说道:“岳王,开动吧!”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缓,再次取了筷子。 抬眸之间,见离灏凌夹了一块梅花扣肉,他眉心轻颦,竟也将筷子伸了过去,不偏不倚的,正好夹在离灏凌的筷子上。 眉心蓦地一皱,离灏凌淡淡瞥了独孤辰一眼,却并未动怒,只淡淡收手,将手里的筷子,伸向另外一碟菜肴,不过……这才犹如方才一般,他的筷子刚到,独孤辰的筷子便也就到了。 将两人的明争暗斗尽收眼底,袁修月眉心轻颦了下,却不动声色的端了边上的茶盏,细细品尝起来。 侧目看向袁修月,见她正看着自己,独孤辰朗声笑道:“还真是看不出,离帝的口味,竟与本王相同,本王想吃什么,离帝的筷子,便会跟到哪里……” “哼!” 冷哼一声,离灏凌这一次并未继续不了了之,而是躲开独孤辰手里的筷子,照旧去夹自己喜欢的菜色。 可,独孤辰就像是一心要跟他做对一般。 离灏凌躲,他的筷子便跟,如此你来我往,两个大男人将碗碟碰的铛铛直响,争得不亦乐乎! “够了!” 视线一直胶着在两人你争我夺的筷子上,袁修月终是有些看不下去,蓦地一喝,将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她冷冷的睇着两人。 因袁修月的忽然一喝,离灏凌和独孤辰皆是神情一震!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将视线调转到袁修月身上。 看着两人怔怔的样子,袁修月想笑,却又生生将笑的冲动压下。 “你们两个人还是孩子么?”沉着一张俏脸,她冷冷的各自看了他们一眼,满是不悦道:“亏你们两个,一个是安氏一族的新君,一个是南岳杀人不眨眼的岳王,这为夹个菜,你们便争成这个样子,丢脸不丢脸……” “呃……” “……” 直接被袁修月说到脸面上,离灏凌和独孤辰双双狠瞪对方一眼,同时保持沉默。 见两人如此,袁修月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要吃,你们就好好吃,不想吃今儿你们就得饿着,待会儿我会对膳房下死命令,今夜谁也不许给你们再做吃食!” 语落,她冷冷的嗔了两人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袁修月出了寝帐,独孤辰轻抽了抽唇角:“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竟然连你都敢吼?” “她一直都这么厉害!你只是以前不知道罢了!” 面色不郁的抬眼斜睨独孤辰一眼,离灏凌将筷子撤回,果真开始好好用膳! “呃……”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离灏凌收手,独孤辰自然也埋头吃了起来…… —— 夜风微凉,在帐外站了片刻之后,袁修月转到窗口处,轻撩窗帘,看着帐内正在用膳的两个俊逸男子。 笑看着独孤辰儒雅的吃相,她眸色微暖,有些犹豫的将视线停落在与他对桌而坐的男子身上。 他的吃相,仍旧与她记忆深处的样子一模一样。 即便,他在声音和语气上,学的再像,却终究不是她的先生! 深凝着他抬眸冷睇独孤辰的样子,她轻勾了勾唇角,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该死的! 这忘情蛊毒,还真是灵验。 不能动情,不能动心,哪怕只是这区区片刻,都要让她疼上一会儿。 待帐内两人用过晚膳后不久,袁修月便重新回到寝帐。 而独孤辰,则被寝帐的主人,直接下了逐客令,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自己的寝帐。 夜,正深。 袁修月仰躺在睡榻上,以双臂压着锦被,缓缓闭上双眼。 在距离睡榻不远处,离灏凌双腿交叠,身覆锦被躺卧在躺椅上,却是迟迟不曾闭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 寝帐内便只闻更漏落纱之声。 自躺椅上坐起身来,离灏凌凝眉看向睡榻上的袁修月。 屏息以待,静静聆听着袁修月均匀的呼吸声,知她已然沉睡,他长身而起,轻手轻脚的行至睡榻前,唇角轻勾着,侧卧在她的身侧。 伸手,轻轻抚上袁修月的眉眼,他心下一叹,刚要拥她入怀,却不期她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心下,蓦地一惊! 迎视着袁修月明亮幽深的瞳眸,离灏凌的心跳,竟然漏跳了一拍! “先生?!” 眼神迷离,有些睏盹的蹙起眉头,袁修月轻眨了眨眼,似是正在等着回神。 “呃……月儿,我……”想着与自己的老婆同床共枕,却还要找个合理的理由,离灏凌不停的在心中叫苦不迭! “嗯?” 黛眉轻挑着,袁修月眸色慵懒,透着一番别样风情。 “呃……月儿!” 轻咳一声,如袁修月一般,伸手捧住她的脸,离灏凌轻声问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闻言,袁修月微微一笑,眸中波光流转。 “我当然知道……”倾身上前,袁修月低眉敛眸,道:“我在吻你啊!” 经袁修月此言,离灏凌面色一沉,噌的一下,火苗直窜心头! 当然! 他无比眷恋袁修月的吻,做梦都想要跟她亲热。 但是此刻,她唤着他先生,将她视作离萧然,却如此多情。 别说是他! 就算是个普通男人,当下也该怒了! “先生?” 借着昏暗的角灯,睇见离灏凌阴沉晦暗的脸色,袁修月眸光微漾,吐气如兰的出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地忽然这么难看,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我没事!” 俊美的脸上,散发着浓浓的冷冽气息,离灏凌薄唇之中吐出的字,似冰寒利刃一般,划过袁修月的心头。 “先生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么?如今我人之将死,无法偿还先生与付出的一切,便想着将自己给了先生,可是……”紧蹙着眉头,说出这番话,袁修月感觉周身的气息,越发阴冷起来,忍不住瑟缩了身子,她捧着离灏凌俊脸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几近完美的脸颊:“为何此刻我吻了先生,却觉得先生好似在生气一般?”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两相难忘 40 “我……” 心中气的想要跳脚,离灏凌深吸口气,哑声叹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 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有多凌乱,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第二个能体会了。 他心爱的女人,此刻竟然想要把身子给了离萧然! 即便,眼前的离萧然是他易容乔装,但她……却仍旧如此缱倦的吻着这个人! 这让他,恨不得立即掐死她。 然后,在狠狠吻活她! “先生只是觉得不适应么?” 淡淡笑着,将离灏凌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收眼底,袁修月伸出手来,犹如小野猫一般,探进他的襟口,细细摸索着:“以后习惯就好了!” 闻言,离灏凌只觉自己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便觉浑身一紧。 倏地伸手,按住她不规矩的纤纤玉手,他喉间干涩:“月儿,你心里喜欢的人,不是皇上么?何以此刻却对我如此?你可知道,男人都是经不住……” 话,说到最后,离灏凌的嗓音,已然沙哑无比。 耳边,听着他沙哑的嗓音,袁修月轻轻一笑,抬眸凝向他的俊脸,她笑的妩媚非常:“方才我不是跟先生说了么?我想要报答先生对我的好……” 说话间,她身形前倾,因她的突然靠近,离灏凌的身子,蓦地便又是一紧! 感觉到他的紧绷,她低眉敛眸,眸光狡黠闪亮:“先生,你若要我,今夜我便给你……” “我不要!” 离灏凌气急败坏的命令道:“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给我好好睡觉!” 闻言,被他紧拥在怀的袁修月轻勾了勾唇角。 瞳眸之中,波光闪闪,她柔荑轻抬,恶作剧似的:“先生……人家想要跟你一起‘睡觉’!” 呼吸,猛地一窒,离灏凌心下暗恼。 舍不得对袁修月破口大骂,却在心底将离萧然骂了个底朝天,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不老实的小手,悉数禁锢在她自己身前,而后恶狠狠的出声说道:“我现在……便是在陪你睡觉!” 闻言,袁修月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听到她的笑声,离萧然神情微怔了怔。 一时之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惩罚似的咬下袁修月小巧的耳垂,再次对她命令道:“睡觉!” 心,终是忍不住又开始抽痛起来。 袁修月唇角勾起的弧度,并未因身后之人不悦的语气而收敛,静静感受着离灏凌掌心处传来的温热,她怕自己呼痛,一直不敢去想什么,只缓缓闭上双眼。 她一直都以为。 自己今生,只怕与他再无相见之日。 却不曾想,上苍对她总算眷顾了一回,让她可以如现在这般,静静的偎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进入梦想! 她的梦里,虽然会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满足! 那种,不再觉得自己孤单,心想事成的满足! 夜,已深。 睡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一人睡去,另外一人,却思绪纷乱,总是无法入睡。 这个人,便是离灏凌! 他的月儿,要以身相许,来报答离萧然对她的好。 这让他情何以堪?! 若是以前,他大可冷冷对她,骂她水性杨花! 但是现在,他不能! 因为,他爱她。 那份爱,很深,很深……深入骨髓! “凌……” 不期然间,一声轻唤出口,袁修月的双眼仍旧紧闭着,始终不曾睁开。 但只这一字,却让离灏凌在微怔之后,心胸豁然开朗! —— 翌日,天晴气爽,一缕阳光,淘气的穿过帘帐,洒落在袁修月的光裸的额头。 睡榻上,离灏凌仍旧紧拥着她。 不过,现在他并非与袁修月同侧,而是与她面面相对。 视线,仿佛上了锁一般,深深的停落在袁修月略显苍白,却让他魂牵梦萦的俏脸之上,离灏凌薄唇轻勾着,心中思绪却是百转千回。 昨夜。 就在他入睡时,听到她的呓语,才恍然惊觉。 眼前这个让她爱到骨子里的小女人,又狠狠的耍了他一回! 试问,一个做梦都唤着自己名字的女人,岂会为了报恩,将自己的身子给了别人?! 想来,她是应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却又秘而不宣! 可是,他该如何教训她呢?! 深凝着袁修月沉静的捶眼,离灏凌心思微转,眸色微深,遂将自己火热的唇,倾身覆上她的…… “先生……” 娇嗔出声,却仍是唤他做先生,袁修月躲开他温热的唇,眸中波光缱倦,“你昨夜不是说,对于我的亲近不适应么?今日怎地比我还热情?” 闻言,离灏凌淡淡一笑:“你也说了,那是昨夜,夜里抱着你睡了一宿,我现在习惯了呢!” “呃……” 迎着离灏凌脸上的淡笑,袁修月忍不住神情一怔。 在她怔愣之间,离灏凌轻抬眸首,再次吻上她的樱唇。 他的吻,来的急如骤雨。 即便袁修月自怔愣中回神,却已无招架之力! “那个……” 终是伸手将离灏凌推离稍许:“先生,现在青天白日的……” “那又如何?” 眸光璀璨耀眼,离灏凌轻笑道:“这里是我的寝帐,我不让他们进,谁敢进来?” 他怕! 怕她又会心痛! 但,人都说关心则乱! 此刻的他便是了! 却听帐外突然传来杜生略带焦急之音:“启禀皇上,大元帅袁成海求见!” 闻声,两人瞬间跌回现实! 微抬眸华,袁修月忍俊不禁的笑了:“先生……这里可是你的寝帐哦,你不让他进,他便只能在外面等着!” 自那日袁成海与安太后意图谋害她的性命,许是时候觉得自己没脸见她,袁成海这几日一直都不曾与她打过照面! 倒是今日,他来了。 可她,仍旧不想见! “皇上!” 半晌儿,见帐内不曾作声,袁成海亲自出声说道:“今日一早,探子来报,阜都方向的朝廷军队,有所动作,此事于我安氏一族,生死攸关啊!”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闪了闪。 无奈一叹,悻悻的自睡榻上起身,他瞥了袁修月一眼,伸手取了屏风上的外袍穿上,这才坐在睡榻上,对帐外说道:“请大元帅进帐!” 袁成海进入大帐之时,袁修月已然拥被坐起。 抬眼看了她一眼,袁成海便低眸行至榻前,对离灏凌轻恭了恭身道:“老臣参见皇上!” 见他如此,袁修月讪讪一笑,只轻抽了抽唇角,却也并未言语。 “大元帅不必拘礼!” 淡淡出声,却不含一丝感情,离灏凌抬眸看向袁成海:“方才你说,阜都方向的朝廷军队有所动作?” “是!” 面色凝重非常,袁成海眉头紧皱:“今日一早,探子便已来报,阜都方向的朝廷军队,今日大肆调动,似有蓄势待发之态!” 闻言,离灏凌眉宇轻皱,瞳眸深幽闪闪。 想来,离萧然为了尽早停止离国内乱,此次回到阜都之后,便以他的身份,在最短的世间里,最好的一切部署! 微抬眸,看向袁成海,他凝眉稳定:“招兵买马一事,进行的如何?” 闻他此问,袁成海面色微变了变,道:“有了花姑娘的一百两银子,招兵买马一事倒进行的顺风顺水,只不过……” 抬眸瞥了袁成海一眼,离灏凌接着他的话说道:“只不过那些兵士,良莠不齐,根本无法与朝廷的正规军队樱锋!” 闻言,袁成海脸色蓦地一变。 “大元帅!” 凝着袁成海的眸子,微微变冷,离灏凌冷哼说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老臣有罪!” 面色,再次变得难看,袁成海恭身垂眸:“就此事,老臣已然想到补救之策!” “哦?” 俊眉挑起,离灏凌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大元帅所想到的补救之策,到底为何?” “这……” 抬眸又看了眼袁修月,袁成海并未直言,而是轻声说道:“如今太后和众位大臣已然在中军大帐等候皇上圣驾,还请皇上移步中军大帐!” “朕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冷哂一笑,离灏凌自睡榻上站起身来,回眸又深看袁修月一眼,他声音温和道:“待会儿乖乖用膳,朕处理完事情便回来陪你!” “嗯!” 轻应一声,袁修月弯唇浅笑。 抬眸之间,瞥见袁成海投来的视线,她浅笑轻敛,淡淡转睛目送离灏凌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袁修月心思微转,只片刻之后,却又在心中暗自苦笑。 她父亲所想到的补救之策,她已然想到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两相难忘 41 不过,那人是狼。 如今这个局本就有些乱,若再将狼引来,岂不是乱得一塌糊涂了?! —— 时候不长,杜生便端了早膳进来。 这边,杜生才刚将早膳摆好,却见帐帘再次从外面被人掀起。 微抬眸,入目是袁成海略显僵滞的脸庞,袁修月面色微变了变。 心思飞转,大约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袁修月哂笑了笑,蹙眉轻道:“大元帅何以去而复返?” 闻言,袁成海面色微沉! “修月……为父我……” 硬着头皮缓步上前,袁成海脸色黯然一片。 静静的,迎视着袁成海微暗的视线,袁修月苦笑着说道:“难得,大元帅竟还记得,你是我的父亲!” “修月……” 脸色再次一黯,袁成海行至矮桌前,语气低哑:“为父知道你……” “慢着!” 伸手端起桌上的粥碗,袁修月淡淡抬眸,看向袁成海:“别左一句为父,又一句为父,你千万莫要忘了,两年以前,我自安阳回返时,你便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若说早前,你我还有些父女情分,那么,自你不顾我和哥哥的死活,投靠安氏一族时,我们之间,便已成路人,更逞论,你还想要杀我……亏你这为父二字,还能说的出口!” 袁修月的话,说的极为淡漠,让袁成海哽在喉间的话,生生卡在那里。 静窒半晌儿,他方无奈叹道:“以前,都是为父的错,但为父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 黛眉紧拧,袁修月冷眼看着袁成海,“好一个没办法!” 脸色蓦地一沉,她语气咄咄道:“想当年,你与凌氏暗通款曲,最终害的我母亲枉死……此事,我可权当你当时不知情,但后来呢?那一年,你那年执意要送我离开,那也是没有办法么?亦或是当初我从安阳回返,你要与我脱离父女关系,也是没办法?还有……你背叛皇上,让我背负叛贼之女的罪名……你与安太后欲要置我欲死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没办法么?”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敛了敛。 袁修月字字铿锵,将过去之事一一列举。 而他,确实亏欠了她的! 见袁成海不语,袁修月浅浅的抿了口粥,淡淡抬眸:“大元帅,你我之间,多说无益,过去的那些事,你到底是薄情还是没办法,我也不想追究,此刻我但求你立即便从我眼前消失!” “修月!” 蓦然抬头,袁成海直勾勾的望入袁修月的眼底,而后……竟在她的注视下,当着杜生的面,朝着她生生屈膝而落。 心,猛地一抽! 眼看着自己的生父,对着自己下拜,袁修月的心,非但没有丝毫动容,竟觉荒诞莫名! 脸色微沉,紧紧盯着屈膝而跪的袁成海,袁修月拧紧眉心,讪然一笑,脸上让人看不出喜忧:“人都说,身为女儿,若是被生父跪拜,便会天打雷劈,可眼下天空晴好,也不见有雷要劈我,看来你我之间的父女情分,是真的早已断了。” “修月!” 虎目含泪,袁成海跪着向前挪动一步:“如今朝廷二十三万大军,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压在安氏一族头顶,可解安氏之忧的,便唯岳王一人,为父知道,他喜欢你,只要你去求他,他一定……” “袁成海!” 砰的一声,将手里的粥碗摔落袁成海膝前,袁修月的声音,冷的仿若千年寒冰:“方才我明明已然与你说过,你我之间,早无半分父女情分,让我出面去求岳王么?你此刻说这话,简直无耻至极!” “好!” 郑重颔首,袁成海睇了眼面前碎裂的粥碗,抬眸看向袁修月:“即便不是我,那为了皇上呢?皇上对你极好,你总不能忍心他大败而归吧!” “为了皇上?” 轻佻黛眉,袁修月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你与我下跪,请我去求岳王,到底是行忠君之事为了皇上,还是为了你的安儿!” 听闻袁修月如此直接的话语,袁成海面色陡然一变! 深凝着他晦暗不定的脸庞,袁修月冷笑了笑。 暗叹一声,他为了安太后,还真是什么都舍得放下。 即便是自己的尊严,也不例外! 袁修月抬眸看向怔在一边的杜生,对她沉声说道:“杜生,你还愣着作甚?想要我食不下咽么?还不赶紧送客!” 听到袁修月的轻唤,杜生恍然回神。 “奴才这就送大元帅出去!” 对袁修月接连点头,杜生对袁成海恭身请道:“大元帅,请吧!” “修月!” 眸华抬起,再次看向袁修月,袁成海犹不死心! “你不走是么?” 再次深凝袁成海一眼,袁修月眉心紧拧着站起身来,扬起下颔,自他身边走过! “修月!” 急忙出声,袁成海转身着自己女儿的背影:“你即便现在不应为父,过会儿皇上也会来求你……” 闻言,袁修月不禁哂然一笑! 皇上?! 他会来求她才怪! —— 出得寝帐,呼吸着帐外微凉的空气,袁修月才觉自己的心里,不再如方才那般憋闷! 回想起方才袁成海对自己下跪的一幕,她不禁冷笑了笑。 为了安太后,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对亲生女儿下跪这一招也用上了。 不过,此时此刻,袁修月却有些庆幸! 倘若,他的父亲,一直都对她很好。 那么今时今日,面对袁成海的跪地相求,她便会左右为难。 但是此时,她却不必顾忌这些。 因为,如此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长长的,叹了口气,袁修月抬眸看向中军大帐的方向,却不期然间,与离灏凌的视线,于空中交汇纠缠。 迎着他的微沉内敛的视线,袁修月那颗脆弱的心,忍不住又痛了一次。 表面上,不曾表现出分毫异样。 她轻抿红唇,抬步迎上前去。 见她朝着自己走来,离灏凌的步子,也跟着迈起。 “皇上,事情谈完了么?” 与离灏凌于帐外不远处相会,袁修月淡淡出声问道。 “谈完了!” 轻抿薄唇,揽着她的肩头一路回返寝帐,离灏凌轻笑着说道:“只是一些小事罢了,你不必太过担心!” “小事么?” 凝眉轻喃,袁修月抬头迎上离灏凌的眼:“方才,袁成海与我说,此事关系到你的安危!” 因袁修月对离萧然的关切之意,离灏凌眉心一皱,心下顿生不悦之色:“我以为,月儿心中所关心的,会是离灏凌,可你此刻却在担心我的安危!” 听闻从眼前之人嘴里提起离灏凌,袁修月微蹙了蹙眉头,而后轻笑着叹了口气。 这男人,此刻这是在吃他自己的醋么?! 微抬眸华,凝着他的眸,她轻笑着说道:“方才袁成海离去之时,曾与我提及,如今可以帮的上先生的,便只有岳王,请我去与岳王借兵……他还说,此事即便他不提,先生你也会与我开口!” “不会!” 斩钉截铁的出声对袁修月摇了摇头,离灏凌刚要拥着她进入营帐,却忽闻安太后的声音在中军大帐方向响起:“然儿,哀家有事要与你谈谈!” 闻声,离灏凌脚步微顿。 紧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他远远的看向安太后,却迟迟不曾动过脚步。 与他一起,淡淡的瞥了安太后一眼,袁修月轻声叹道:“先生还是去吧,我自己回帐即可。”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暗,却是依言抬步,再次朝着中军大帐方向走去。 目送离灏凌一步步走向安太后,袁修月眸色微深。 她想…… 如今,朝廷大军已到,离灏凌对安氏一族撒开的这章大网,也该到了收网之时了! 只是,不知事到最后,等待安太后,和她父亲袁成海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心中,如是暗暗思忖,袁修月一直深凝着离灏凌的背影,直到他随安太后进入中军大帐,帐门外再没了他的身影,她还迎着微风站在寝帐门外,一直不曾进入帐中。 “姑娘?” 见袁修月一直不曾动过,杜生不禁出声相唤。 拢回心神,袁修月转眸看向杜生:“带我去岳王寝帐吧!” “呃?” 神情微怔了怔,杜生点头应道:“奴才遵命!”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独孤辰的寝帐,居然被安排在距离中军大帐很远的地方。 自寝帐一路而来,袁修月足足走了有一刻钟的工夫,才如愿抵达独孤辰的寝帐所在。 寝帐中,独孤辰独自一人,正闲坐桌前,摆弄着棋盘上的几颗棋子。 在他身侧,雷洛方才禀报了自己探得想的消息,正极力劝说着他,想要让他离开安氏行营,尽早返回南岳。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两相难忘 42 话,说了一箩筐,独孤辰却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不见一丝急色,雷洛反倒有些急了。 声量陡的一提,他忍不住黑沉着俊脸出声问道:“王爷,您可听到属下所言么?” “本王又不是聋子!”终是抬眸,淡淡的瞥了雷洛一眼,独孤辰不以为然道:“你说话那么大声作甚?” 见他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雷洛浓眉紧皱,语气稍缓:“我的王爷,如今离帝的兵马,已然朝着安氏行营逼近,两方大战将起,您还是赶紧随属下一起回去吧!” “淡定!” 低眉敛目,深凝着面前的棋盘,独孤辰轻声说道:“要回你回,本王还想看看,离国这场内乱,终究是如何收场的!” “王爷!” 实在无法做到独孤辰所说的淡定,听了独孤辰所言,雷洛的脸色又是一变:“王爷,如今安氏一族实力稍逊,必然会另想办法,属下担心,他们会……” 知雷洛在担心什么,独孤辰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些事情,该是离帝和离萧然操心的事儿,你放心好了,他们绝对不会让本王在离国出事的!” 虽然,离灏凌已经与楚国借兵,要讨伐南岳。 但是这阵子,他跟在离灏凌身边,他与他,却并非水火不容。 想来,他只是想要他的皇弟就袁修月中毒一事,付出应有的代价,却并非是真的想要挑起两国争端! 还有就是……之余离灏凌和离萧然之间的关系。 他心中已然明了。 他们绝对不会容他有一丝闪失的。 “王爷!” 听了独孤辰的话,雷洛张了张嘴,想要继续劝说,却在对上独孤辰稍显烦躁的双眸时,只苦着一张脸,却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多讲! 袁修月甫一入帐,便见雷洛苦着一张俊脸。 檀口微张,她不禁眉眼含笑着出声问道:“雷大叔,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家王爷又欺负你了?” 闻言,雷洛轻抽了抽嘴角,半晌儿才挤出一个字来:“是……” 没想到雷洛竟然会说是,袁修月微怔了怔,转而看向独孤辰,却见独孤辰已然浅笑着站起身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 含笑反问一声,袁修月缓步向里。低眉看了眼独孤辰身前的棋局,她眉心轻蹙,取了棋子,便落在棋盘上。 见状,独孤辰薄唇轻抿:“曾经有人跟我说,她不会下棋!” “事实证明,那个人撒谎了!” 淡淡笑着,袁修月翩然落座,笑盈盈的看向独孤辰。 迎着她盈盈而笑的水眸,独孤辰轻叹一声:“若是旁人,敢对我撒谎,她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唯有你袁修月……即便你说的是谎话,我也听之信之!” 听着独孤辰深情的话语,袁修月黛眉微拢:“既是我说的话,你都会听之信之,那么今日我便再劝你一劝,独孤辰……走吧!” “要走可以!” 淡淡的,凝望着袁修月晶莹剔透的眸子,独孤辰仍旧坚持自己的初衷:“你跟我一起走!” 闻言,袁修月无奈挑眉。 睇见独孤辰眼底的那抹坚持,知在这个问题上,独孤辰不会退步,抬手捏起一子,轻轻落下:“既是你不走,此刻便要听我的,跟安氏一族,好好玩玩儿!” “呵呵……” 独孤辰忍俊不禁,眸光微微闪动,他却是微微颔首道:“只要你高兴,随便你怎么玩儿!” 闻独孤辰此言,袁修月苦涩一笑,轻轻的,说出曾经曾想对离萧然说出的话:“莫要总是对我好,我会有负担!” “我对你好,又不让你还!” 眸华流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她,却丝毫不影响自己俊美绝伦的气质,独孤辰眸色微敛,对上她的眸子:“若我猜的没错,那离帝和宁王之间,应该是有着某种计划的,你想要怎么玩儿,最好不要影响到他们的计划才好!” “嗯……” 略微沉吟,袁修月巧笑倩兮:“我们要做的事情,不但不会影响他们,说不定对他们还有很大的裨益!” 闻言,独孤辰眉心轻拧。 抬眸看他,袁修月对他勾了勾手指。 见状,独孤辰唇角轻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随即附耳上前。 待听过袁修月的话,独孤辰眸色微深:“你就如此着急想要离国内乱止戈?” 静静的,看着独孤辰,袁修月轻轻叹道:“最近这阵子,我心痛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痛,我不想自己的余生,一直困在这个地方……”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敛。 轻轻的覆上她的手背,他并无一丝亵渎之意,只是安抚性的轻拍了拍:“放心吧,只要你跟我身边,我便有把握,让你一直活着……”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对独孤辰展颜一笑,袁修月眉心轻颦。 凝着她轻轻颦起的眉心,独孤辰心下微凉。 自与离灏凌相遇之后,他一直都不知,关于忘情蛊毒的蛊种,他到底是如何处置的! 如若可以,他宁愿替袁修月在体内种下蛊种,这等来日蛊成,再渡去袁修月体内的忘情蛊毒,让两者相互消融。 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 袁修月离开独孤辰寝帐之时,是与他随行的。 只不过,她要回的,是自己的寝帐,而独孤辰却被安太后的人,请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一日,转眼而过。 这一日里,离灏凌、安太后和袁成海等人,包括独孤辰,都一直都在中军大帐中议事,除此之外,整座安氏行营,也气氛低沉,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夜,如期而至。 但离灏凌却迟迟未归。 自抽屉里,取了血瓶,先行饮下一些,以预防和离灏凌相处时,时不时会出现的心痛,袁修月自睡榻上起身,缓步行至帐窗前。 轻撩窗帘,仰望着窗外月色,她眸色微深,心中却是思绪连连。 进入寝帐,便见袁修月站在床前发愣,离灏凌轻勾了勾薄唇,缓步上前,自身后环上她削瘦的不成样子的纤腰:“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在想先生!” 轻轻的,将自己的身子依偎进离灏凌怀中,袁修月唇角轻勾着,淡淡说道:“我在想,先生这整整一日都在中军大帐,可解决了安氏一族的燃眉之急?” 闻言,离灏凌淡淡一笑。 轻轻转过她的身子,他动作随性的轻刮她的挺俏的鼻梁:“杞人忧天!” 伸出手来,轻抚自己的鼻尖儿,她双臂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脖颈:“若我是杞人,先生便是我的天!” “先生……是你的天?” 双眸之中,略显阴鹜,离灏凌微眯了双眸,重复着袁修月的话。 笑凝着离灏凌微眯的眸子,袁修月嫣然一笑道:“事情解决了么?” “嗯?” 轻挑眉梢,离灏凌双手再次环上她的腰,情不自禁的在她的背脊上来回游离:“独孤辰答应借兵了!” 听离灏凌提起独孤辰借兵之时,似是在谈论着今日的天气一般,不慌不忙,毫无危机意识,袁修月心中微怔了怔! 趁他怔愣之间,离灏凌俯身轻咬她的耳垂。 “先生……” “女人!” 声音低沉暗哑,离灏凌不无威胁道:“你再叫我一声先生试试!” “先生……” 声音柔柔软软,眸华浅浅荡漾,袁修月唇角含笑,又不怕死的唤了离灏凌一声先生! 只她这一声先生,直接便让离灏凌气炸了! “先生?” 又是一声先生出口,凝望着离灏凌俊美无俦的容颜,袁修月略微用力,将自己柔软的身子,贴近他的胸膛,直至与他密不可分,这才轻声呢喃道:“是先生的让我叫的,何以我叫了之后,先生的脸色便又如昨日那般难看……先生,你变得好奇怪!” “你……” 被眼前装傻充愣的女人气极,却又舍不得骂她,更不能动手打她,离灏凌忿忿一哼,颇带惩罚之意的俯身堵上她轻轻勾起的红唇。 “女人,你再叫我一声先生试试?” 自她孕晚期时,为了孩子,他便在不曾碰过她。 直到她生了孩子,而后弃她而去……他一直都处于禁欲之中,从来不曾碰过别的女人! 他想她,更想要她。 想到,自己的身心都在痛着。 —— 欢愉过后,寝帐内的空气里,尚飘荡着靡靡之气。 满足喟叹一声,袁修月裸露着香肩,偎依在离灏凌怀里,唇角轻勾着闭上双眼。 眸华微垂,凝着她满足勾起的唇角,离灏凌俊眉微拢,低眉将被子上提,动作轻柔的遮住她的肩头,然后柔色问道:“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闻言,袁修月原本便勾起的唇角,荡起一抹意味良多的弧度。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两相难忘 43 并未立即回答,她只微仰起头,探手抚上他已然被汗湿的俊脸,用自己明亮慵懒的眸子,痴痴的看着离灏凌,最后笑了笑,道:“你是我的男人,没道理我认不出你!” 那日,自她醒来之后,虽然他从外貌,到声音,再到说话时的语气,都极力模仿着离萧然。 但是,这样的他,骗的过所有人。 却骗不过她的心! 对离萧然,她今生无以为报,有的,只是那抹时隐时现的无奈和歉然,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即便他的一切,都伪装的与离萧然一样,但她却会心痛! 且,痛过不止一次!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只是,虽然知道,她却不想挑明。 因为,她渴望他的接近,深深眷恋着他的温柔,但……如今阜都军队大动,安氏和朝廷的恩怨,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有个结果。 而她,即便会心痛,却想要珍惜这最后与他相处的时光! 伸手握住袁修月的纤手,离灏凌低头审视她许久,却是自嘲一笑道:“原来我的演技这么差!” 轻轻的,以手指轻挠他的手心,袁修月将目光调转,幽幽望着帐顶,毫不谦虚的柔声浅道:“不是你演技差,而是我太聪明了!” 闻言,离灏凌唇角紧抿了下。 “凌……” 轻轻的,唤出他的名字,袁修月再次抬眸看向他,目光莹莹闪闪:“忘情蛊毒的痛,有我一人知道便好,答应我,不要与我渡毒,那样的话,只怕我会生不如死!” 听袁修月的此言,离灏凌的心,忍不住轻轻抽痛了下。 想到她毒发时,心痛惨绝的样子,他臂弯收紧,似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将自己的下颔搁在她的香肩上,哑声说道:“既是你不想,我便不会再强行与你渡毒,我答应你,若要与你渡毒,一定会经过你的同意!” 闻言,袁修月的心弦,轻轻颤动了下。 她会同意将自己身上的蛊毒,渡给他么? 不会的! 她绝对不会! “月儿!” 深凝着她变化莫测的眸子,离灏凌轻吻的俏鼻:“我答应你,不经你的允许,不与你渡毒,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今日之后,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许再弃我而去,待阜都事了,你便随我回宫,守着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听离灏凌提起孩子,袁修月的心,蓦地一阵酸楚。 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她轻轻颔首,没能忍住眼底汹涌的泪水。 轻轻的,舔舐着她脸上的泪水,离灏凌的唇,终是下落至她的唇瓣,再次与她缱倦纠缠。 夜,正深。 —— 翌日,袁修月醒来之时,离灏凌尚还在睡着。 深凝着他沉静的睡颜,袁修月心意一动,却顿觉心中一阵抽痛。 眉心紧锁着,将心中情感压下,她静默片刻,方才唇角轻勾,仰头轻吻他的下颔。 好吧! 昨夜她喝的那些血,只能维持一夜罢了! 今日,她便又开始痛了。 离灏凌虽未曾睁眼,却自唇角处勾起一抹完美的笑弧。 迎上袁修月晶晶亮亮的眸,离灏凌心意一动,握紧她的小手,满是疑问的凝眉问道:“从昨夜,到今日,你身上的忘情蛊毒,一直都不曾发作?”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 低眉敛目,她轻声叹道:“我昨夜在你来时,便喝了独孤辰与我提前准备的血,如此便能暂抵一日。” 其实,即便能抵上半日,她便已然觉得庆幸了。 “原来如此!” 眼底流露出一抹释然,离灏凌神思飘渺:“看来,我们都想法子,让独孤辰多放些血才行!”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的轻捶他的胸膛:“喂!我说离灏凌,你想什么呢?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岳国最为尊崇的王爷,他一路至此,全是为了你的女人能够安好,你这随随便便就想着要让他放血,岂不太不厚道了?” “你怎么不说这忘情蛊毒是出自他的兄弟呢?”离灏凌低头看着她,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不过这抹笑意,略微有些冷:“还有……你怎么就知道,他来此便一定是为了你的安危,就没有其他所求呢?” 听离灏凌这话,袁修月眉心轻皱,心思瞬间千转。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此刻,离灏凌既是如此言语,便说明,独孤辰此来安氏行营,确实还有着另外的目的! 他想跟安氏一族合作? 不像! 若要跟安氏一族合作,他又岂会跟离灏凌在一起? 且,离灏凌和离萧然之间的关系,他该是已然猜到了! 轻摇了摇头,很快便否定了自己心中想法,袁修月抬眸看向离灏凌:“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闻言,离灏凌莞尔一笑。 轻叹一声,他故作不满道:“这都半天了,你我便一直围绕着他在转,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提他,你只要记得,反正他此行,并不完全是因为你就对了!” “霸道!” 紧蹙着眉头,对离灏凌轻哼一声,袁修月果然不再替独孤辰,转而对他出声问道:“对了,你此刻在这里,那先生可是乔装成你的模样,去了阜都?”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变,面色瞬间不郁。 得! 这女人,不提独孤辰了,便又转离萧然那了! 唇角邪肆一勾,他俊脸含笑:“女人,离萧然不是在这儿么?” “去!” 伸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袁修月正色说道:“别没个正形,我问你正事儿呢!” “我没说不正经啊!” 轻啄袁修月樱红的唇,离灏凌的气息,轻轻吹拂在她的耳边,一双大手也没闲着,不停的在她身上来回游离:“咱们现在继续谈正事!” “呃……” 神情微愕,袁修月黛眉紧皱着,刚要开口出声,便听帐外杜生的声音自帐外响起:“皇上,太后娘娘差人来说,如今岳王答应借兵,前线战局瞬息万变,大元帅建议先发制人,请皇上到中军大帐商议出兵一事!” 闻声,离灏凌俊脸一黑! 一脸扫兴的停下自己游离在袁修月背脊之上的双手,他不悦嗤声道:“阎王爷让她晚两日死,她却偏偏要这两日去!” 轻眨了眨眼,袁修月看着离灏凌黑着一张俊脸掀被起身。 视线,自他挺拔有力的身躯上,由上而下,又由下向上,袁修月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啧啧赞叹出声! 听到她的啧啧之声,离灏凌眉宇一皱,便系着内襟的带子,便促狭笑道:“娘子,经方才一番观赏,你对为夫的身材,可否满意!” “很好很好!” 毫不吝啬的送了离灏凌两个很好,见离灏凌骤然转身,伸手拽住自己的被子,袁修月尖叫一声,身形动如脱兔,瞬间便被子抓紧,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哈哈……” 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离灏凌爽朗大笑。伸手探进被子里摸了她一把,他一扫方才的起床气,心情大好的转身对杜生吩咐道:“杜生,进来伺候!” 闻声,候在帐外的杜生身形一正,忙恭身应道:“是!” 待杜生进帐,伺候着洗漱过后,离灏凌轻扶了下头冠。 转头看了眼仍旧窝在被子里补眠的袁修月,他对杜生吩咐道:“与姑娘传膳,待她醒了,好生伺候着!” “奴才省的!” 恭身应声,杜生目送离灏凌离开。 看着离灏凌离开,杜生微微舒了口气。 别人或许不知这位的真正身份,但是他一直贴身服侍离萧然,对于他离萧然却并未隐瞒真相。 他是皇上,不是安氏行营的皇上。 而是那个稳坐朝堂,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 这阵子,伺候这么一主,也难怪他会提心吊胆了。 心下,如释重负的暗暗一叹。 微抬眸间,他看向睡榻之上,却不期迎上袁修月眸光璀璨的瞳眸。 “呃……” 心神一窒,杜生连忙恭身行礼:“奴才见过姑娘!” 按理说,他该尊称袁修月为皇后娘娘。 但是如今她在这安氏行营,便一直被唤作姑娘! 语气为顿了顿,杜生轻声说道:“眼下这时辰,姑娘该饿了,奴才这就去取膳。” “杜生!” 将被子裹得紧紧的,袁修月只露出一张俏脸,因方才杜生如释重负的模样,而微微勾起唇角,她轻挑黛眉道:“不忙取膳,你且先去把岳王与我请来!” “岳王?” 眸中不无疑惑之色,却并未多言,杜生轻恭了恭身道:“奴才这就去!” —— 杜生请得独孤辰来到袁修月寝帐之时,她已然穿戴妥贴,自行洗漱完毕,正端坐梳妆台前,自己梳理着发髻。 进入寝帐,独孤辰微抬眸华,俊美如妖孽般的脸上,笑意盈盈。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三国交战 1 并未对袁修月行礼,他十分随性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抬眸看向镜中心上人,笑容温润怡人:“今日你气色不错!” “不错么?” 淡淡一笑,伸手取了一直碧玉簪子,将头顶简洁大方的髻团固定,袁修月转头看向独孤辰:“我一个将死之人的气色,会比你这位堂堂的岳王殿下好么?” 闻言,独孤辰俊眉轻锁。 满是探寻的看着袁修月,他凤眸微眯着说道:“我说过,你不会死的!” 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袁修月自梳妆台起身,看向一边的杜生。 见袁修月看向自己,杜生心下意会。 并未待她继续出声,他便已然开口道:“奴才这就去传膳。”语落,他脚步一转,快步出了寝帐。 待杜生一走,袁修月便抬步行至矮桌前,与独孤辰对桌而坐。 轻抬手,斟了杯清茶,却并未理会对面的独孤辰,她自己便兀自喝了起来。 见状,独孤辰眉头轻拧。 心思微转,他轻笑着刚要出声,却见袁修月在浅啜了一口茶后,淡淡抬眸,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我记得,上次的时候,你说有要事,要回返岳国,却有为何如今,跟着皇上到了安氏行营?” 对于袁修月洞悉离灏凌的身份,独孤辰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聪明如她,没道理认不出自己心爱之人。 深深的,与她的视线相互交融,他轻蹙了下眉头,语气微冷道:“其实此事我之所以要瞒着你,完全是因你前几日毒发次数太多,不想让你有太多烦扰!” 闻言,袁修月轻轻挑眉。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上的精美图案,她红唇轻抿道:“如今的我,一切尚好!” “是!” 淡笑着一叹,独孤辰提壶与自己斟了盏茶:“其实当初你从我身边逃走,我便寻了一处恬然之地,好生休养着,并每日差雷洛将新鲜的血液,快马加鞭的送到你这里。”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颤。 他说的,是事实。 而她,确实每日都能收到雷洛送来的血瓶! 暗暗,在心中一叹,想到离萧然,又抬眸看着眼前的独孤辰,她语气晦涩道:“你们总是如此待我,但我心却只有一颗,分不得半分给你们!” 闻言,独孤辰心下黯然。 俊脸之上,难得浮现洒脱之色,他薄唇轻启道:“只要你能活着,你的那颗心,可以全都留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一分都不要!” 他爱她! 在这个世上,从来只爱过她一个。 但是,她和离灏凌的感情,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在经过这一番周折之后,他才明白,真正的去爱一个人,并不是以各种极端的方式强迫她爱你,而是可以放手让她去爱她所爱之人。 有的时候,放手比用力去爱,更难! 但,如此的爱,于他而言,才算是真正的对她好! 深深的凝视着独孤辰的温润深远的眸,袁修月暗自将心放下。 忍不住叹息一声,她轻声重复着当初自己曾经对独孤辰说过的话:“能够成为你的红颜知己,是我袁修月的荣幸!” 闻言,独孤辰展颜一笑,那笑容堪堪倾国。 抬起手来,浅啜一口茶水,他低眉敛目道:“自你离开后,离帝便与楚国借兵三十万!” “借兵三十万?” 眸色微敛,袁修月不禁眉心轻皱:“你楚皇和他的交情,这三十万大军,他必然可以借到手!” “是!” 苦涩一笑,独孤辰又饮了口茶,方才将茶盏放在矮桌上:“楚皇不但应下了他的借兵请求,还命楚国大将军阮皓然,亲自带兵将那三十万大军,囤在了我南岳边境!” 话,听到此,袁修月心中一阵恍然! 难怪独孤辰一路会跟着离灏凌至此,想来他除了要救她,还想要劝说离灏凌将那三十万大军撤离南岳边境! 昨夜,她还在疑惑,何以安太后与独孤辰借兵,离灏凌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但是今日,她心下释然了! 他不紧张,根本是已然将那三十万大军,压在了南岳边境! 半晌儿,她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他早就知道,你根本不会,也不能借给安氏兵马!” “嗯!” 无奈挑眉,独孤辰涩然轻道:“枉我以谋算他人得名,如今他却也算谋算了我,其实现在不管我是不是真心借兵给安氏,最后赢得都一定是他,之余内情,我知之甚少,但却大约感觉到,他早已对安氏布下了一张大网,之所以不收,是顾念着你跟离萧然的感受,但是如今时机成熟,合该便也到了他收网之时!” 听独孤辰此言,袁修月眸色微暗。 若离灏凌收网,那她的父亲,离萧然的母亲……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出岫!” 深凝着袁修月沉思的面容,独孤辰轻声说道:“有些话,我本不想与你说,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与你说了,才能有更好的结果!” “你说!” 轻挑娥眉,袁修月迎向独孤辰的眸。 微垂眼睑,独孤辰轻皱了下眉宇,低声说道:“我知道,离帝之所以不惜与南岳借兵,根本是为了给我皇弟一个教训,与你讨个说法,但是……此事事关离岳两国……甚至还牵连到楚国,我希望你能与他禁言,让他将此事交由我来处置,我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听独孤辰的话,袁修月不觉有些好笑。 伸手轻掩了下唇,她娇笑出声:“岳王一生都在谋算他人,且岳国国力还高于离楚两国,难得如今你能以大局为重,不再崇尚战争与武力!” “若你是我,也会如此的!” 深深的,叹息一声,独孤辰俊美的容颜上,浮上一抹苦笑…… —— 自晨起时一走,离灏凌在中军大帐便又待了整整一日,不仅是他,就连独孤辰,也半路被人请去了中军大帐,与众人一起商议出兵一事。 独自一人,在寝帐里用过晚膳,袁修月自帐进出来,于寝帐前伫足而立。 深凝着中军大帐方向,她眸色深邃,星眸之中,深不见底。 “姑娘!”就在她转身欲要重回寝帐时,却听杜生在她身侧轻唤了一声,道:“皇上出来了!” 闻言,袁修月脚步一顿,转身将视线再次投向中军大帐方向。 此刻,从中军大帐步出的,不知是易容成离萧然模样的离灏凌,还有独孤辰和她的父亲。 远远的,三人同时看到了她,却是神情各不相同。 她的父亲,看到她之后,并不敢与她的视线相对,径自对离灏凌恭了恭身,便转身朝着他寝帐所在的方向行去,而独孤辰,则是在看到她时,眸色闪烁,对她展颜一笑。 离灏凌的反应,则更加出乎她的意料。 他,并没有看她,反倒冷眼斜睇着身边的独孤辰。 感觉到他微冷的视线,独孤辰有些夸张的打了个寒颤。 抬起头来,迎上离灏凌如寒潭一般的眸子,他干笑了笑道:“本王急着去调兵,便先行告退了。”说完话,他又抬眸看了眼袁修月。 见袁修月看向自己,她薄唇轻勾着,又是一笑,而后竟对他抛了个大大的媚眼。 接收到独孤辰毫不避忌的媚眼,袁修月顿时唇角轻弯,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做个离灏凌看的! 微抬眸华,见离灏凌俊脸阴沉的大步朝着她大步而来。 她不禁在心里把独孤辰骂了底朝天! 凝视着微愠的眸子,联想到记忆中他的模样,袁修月轻勾的唇瓣,微微扬起,但那抹弧度,尚未完全跃然于她的脸上,她的心却瞬间便是一痛! 只是片刻,那抹痛,便蔓延开来,就好似一把利刃一般,欲要刨开她的心房一般。 “月儿?” 心中的所有不快,在看到袁修月瞬间惨白的脸色时,顷刻消失不见,离灏凌惊呼一声,几步上前擎住她缓缓下垂的身子。 以贝齿紧咬着唇瓣,袁修月紧蹙着眉头,仰头看向离灏凌。 见状,离灏凌眸色一敛,拦腰将她抱起,快步进入寝帐。 将袁修月放在睡榻之上,离灏凌伸手扣着她的后脑,眉头紧皱着问道:“月儿,很痛是不是?” “不……” 因剧烈的心痛,而忍不住紧捂着胸口,袁修月想要十分有骨气的对离灏凌摇头说不痛,但才刚低下头来,她的眼泪便忍不住断了线:“凌,我的心好痛,好痛!” 听着袁修月喊痛,迎上她模糊的泪眼,离灏凌的心,仿佛被人插上的一把刀! 真好,他的心,竟也跟着痛了起来。 扣住她后脑的手,微微下滑至她的后颈,他苦涩皱眉,刚要用手刀将她击昏,却不期她蓦地抬手,抓住了他的大手。 “天色还早……我还不想睡……”说话的语气,断断续续,袁修月惨白着一张俏脸,伸手摸索到枕下,取出一这血瓶打开,仰头将血瓶里的血一饮而尽。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三国交战 2 “月儿?” 眼看着袁修月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离灏凌的心,也隐隐落下:“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我没事!” 脸色苍白如纸,袁修月伸手拭了拭额际的细汗。 我真的没事,你不必担心。”抬眸迎上离灏凌满是担忧的双眼,她轻笑了笑,随即出声问道:“哦,对了,不是说要出兵么?可商议好了?” “是商议好了!” 轻轻的,抚摸着她光华细嫩的手背,离灏凌薄唇勾起,淡淡笑着::“安氏一族,打算明日一早便先发制人,出兵与朝廷军队樱锋。”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 安氏一族在兵力上,本身就弱于朝廷。 如今他们敢于如此,无非是有独孤辰这座靠山。 若是以前,那个唯利是图,无所不用其极的独孤辰,为了安氏一族许给他的利益,一定会是个很稳的靠山,但是现在……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安太后,谁他们都不会想到,他们眼里的这座靠山,如今是最靠不住的! “好了!” 深凝着袁修月陷入沉思的侧脸,离灏凌轻抚她的脸庞,扶着她躺下身来:“你此刻的任务,便是好好歇着,无需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闻言,袁修月不禁抿唇轻笑了笑。 若天下大事,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么在他眼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似是意会到袁修月心中所想,离灏凌俯身轻吻她的唇:“在我心里,你与天下比,当你最终!” 闻言,袁修月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 只这一瞬间,她原本才刚刚好转的脸色,再次泛起白意。 感觉到她的异样,离灏凌眸色一变,心中满是自责,他轻声问道:“可是又心痛了么?” “你不必紧张!” 反握住离灏凌的大手,袁修月对离灏凌苦笑道:“我累了,想要小睡一会儿,你不是还没用晚膳么?莫要在这里吵着我,且先到偏帐用膳吧!”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闪。 虽不想离开,却知袁修月看见自己心里会痛,他紧咬着牙关,十分勉强的自唇角挤出一丝笑意:“你好好睡,我先去用膳!” 语落,他自睡榻前轻轻起身。 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住。 他瞳眸微红,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心中的痛,渐渐开始退去,袁修月才恍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早已汗意涔涔。 缓缓的,将手臂抬于眼前,她捞起袖子,看向自己方才长住的伤口。 只一眼之后,她唇角轻勾,却是苦涩非常。 此刻,在她白皙的手臂上,那道用来与她放血的伤口,狰狞无比,但即便这道伤口,在如何狰狞,却也掩不去伤口下方那抹妖艳的殷红! 她以为,即便是痛死,自己也总还有时间,继续贪恋离灏凌的怀抱,有时间,回宫去好好看看她的孩子。 但是现在看来…… 她错了! 只要离灏凌在她身边,她身上的忘情蛊毒,便会不停的加重。 就如现在,即便她立即服用了独孤辰的血,却仍旧止不住那撕心裂肺的痛感。 深吸口气,无力的将手臂垂落,她想要压下心中情感,籍此让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痛。 但是片刻之后,她开始后悔,方才没有让独孤辰将自己打昏了。 因为,你越是想要忘记什么,便越是会想起。 无奈而又苦涩一叹,她忍痛自睡榻下方摸索出一只包袱,从包袱里取出曼陀罗粉,仰头将药粉悉数倒入口中…… —— 袁修月嘴上说,她只睡一会儿。 但因为曼陀罗粉的缘故,她这一觉睡的极沉,且一直到午夜时分,都没有要转醒的意思。 轻撩帘帐,自帐外迈步而入。 离萧然一袭淡青色锦袍,外披深色斗篷,整个人身上,都带着深夜的寒凉气息。 睡榻上,袁修月仍旧沉沉睡着,睡榻前,离灏凌一身雪白袍裳,本该给人出尘飘逸之感,但此刻,却让离萧然觉得,他的身影,格外沉重。 心下微凛,他缓步向前,于离灏凌身侧站定,而后轻轻恭身:“参见皇上!” “王兄!” 不曾回眸,离灏凌声音低沉:“朕以为,以你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她便可以不同,这样也是我和她,最好的相处方式,但是……我今日才发现,我错了……” 闻言,离萧然眸色微沉。 轻颦了眉心,他深凝着睡榻上的袁修月,双眸之中,隐隐闪过一抹痛色:“皇上,如今我已然将阜都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安氏行营也尊卑明日出兵先发制人,我们……该收网了!” 离萧然一语落地,寝帐内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沉默许久,离灏凌方才淡淡说道:“如今,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王兄……你可想好了么?” 对别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他可以狠下心来。 但是唯有对离萧然,他却心存不忍! 但是,他们所制定的收网计划,却是离萧然一意坚持的。 微转过头,笑看着离灏凌一眼,离萧然薄唇轻勾,眸色深邃柔暖的凝视着袁修月,他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仿佛一开口,便已然散开在空气当中:“其实,事情从一开始,我便从未想过要后悔!” “王兄!” 眉宇紧皱着,离灏凌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皇上!” 对离灏凌温和一笑,离萧然上前一步,离得袁修月更近了一些:“你该走了!” 闻言,离灏凌神情微暗。 再次将视线停落在袁修月身上,他眸色微深,将拳头攥的极紧:“帮朕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虽只淡淡的,三个字,却充满了让人毋庸置疑的力量,离萧然对离灏凌轻点了点头。 见离萧然对自己点头,离灏凌眸色又是一黯。 只怕再去看袁修月一眼,自己便会舍不得离开,他强迫自己转身,而后极为艰难的抬步离去。 目送离灏凌离去,离萧然微转过身,深凝着睡榻上的袁修月。 轻叹一声,解下披风,他和衣躺在袁修月身侧。 眸子,缓缓瞌上,又慢慢睁开。 他心中想要睡去,却总是不能如愿。 终是,轻叹一声,他辗转过身,眸色温润的凝望着身侧正处于沉睡中的袁修月。 眼前的她,脸色苍白,又削瘦了些。 看着这样的她,离萧然心下微酸,忍不住缓缓抬手,抚上她的睡颜。 记忆,于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彼时的她,在侯府之中,虽不得父母宠爱,却于锦临院中,怡然自乐,活的潇潇洒洒! 如今,七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眼前的她,虽然聪慧仍然,狡黠依旧,却也在那深宫之中,备受蹉跎。 眸色,渐渐转暖,直至含情脉脉。 白皙的指端,轻扫过袁修月潋滟的红唇,离萧然心意一动,缓缓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一般。 他好似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却也在心脏狂跳之余,瞥见袁修月轻颤的眼睑,以及她缓缓睁开的星眸…… “月儿?” 呼吸骤停,离萧然离开她的唇,此刻的他,心跳鼓动如雷,眸色却深邃如海,只隐隐有波光闪动:“你醒了?” 方才睁开的眸子,注视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颜,袁修月原本睏盹的心神,倏地便是一紧! 眼前的离萧然,俊美修长,目似寒星,但他的眸色,却与早前她所认知的那个人,略有不同! 离灏凌的眸色,对她虽说温柔的,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些许无法抑制的光华。 但,眼前的他。 那眸色,却是温润的。 微眯着星眸,深凝眼前的离萧然,袁修月眸色微懒。 他,该是真正的离萧然! 那个无条件的对她好,让她心疼莫名的男人。 曾几何时,她只消一眼,便可已然可以将他和离灏凌分辨清楚。 他,吻了她! 此刻她的樱唇上,似是还留有独属于他的淡淡气息。 因为这个吻,她此刻即便认出了他,却也只能装作不知。 “好困!” 暗暗地,在心中一叹,她双眼迷离,俏脸上难掩惺忪睡意。 闻言,离萧然宠溺一笑,眸中波光闪闪:“困就继续睡。” “嗯……” 袁修月轻蹙娥眉,辗转过身,便再次瞌上双眼。 “吁——” 深凝着袁修月纤弱的背影,离萧然在心中舒了口气。 方才的那个吻,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骤急的心跳,渐渐恢复如常,他眸色温润的轻抿了薄唇,轻叹一声,伸手替袁修月将被子盖好,他紧皱着眉头躺在睡榻上,眉心轻抿着,再次侧目,睨了眼身边的心上人,想到方才她唇瓣的甜美滋味,他薄唇轻勾,自唇角边,荡起一抹浅笑。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三国交战 3 他,并非登徒之辈。 但此刻,却因心中那份意动,情难自已的吻了她。 不过,这又何妨?! 即便自此之后,他将这轻轻一吻,一生寄于心头,在她的认知里,吻她的人,也只能会是离灏凌。 而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要吻她。 只是,如此罢了! 夜,正深。 寝帐里,只闻更漏下沙之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修月原本紧闭的眸子,轻轻睁开,且目光微远。 如今,离萧然来了。 那么,离灏凌便该是回了阜都的。 明日,安氏一族便要对阜都发兵,想来……这沉闷的安氏行营,也快要易主了! 离国内乱,终是要结束了! 心下如是暗暗思忖,于片刻之后,睏盹之感再次袭来,袁修月深深的陷入梦乡之中。 —— 翌日,朝阳东升时,离萧然便已然起身。 洗漱更衣之后,他并未离开睡榻,而是坐在榻前,垂眸深凝着尚处于沉睡中的袁修月。 边上,杜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收拾着东西。 片刻之后,将一切规整好了,他在离萧然身侧恭身道:“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轻轻点头,离萧然将声量压得极低:“朕现在要去中军大帐,你且先去与姑娘备了早膳,莫要吵她,等她自己醒来!” 闻言,杜生恭身应道:“奴婢记下了!” 再次垂眸,深看袁修月一眼,离萧然自睡榻上长身而起,离开寝帐前往中军大帐! 有了离萧然的吩咐,杜生自然不敢吵醒袁修月。 但,即便离萧然早有命令在前,本该睡到自然醒的袁修月,却还是被帐外的嘈杂声吵醒的。 微微伸手,感觉自己身侧一阵清冷,被褥之间,也无一丝温暖之意,眉心紧拧着自睡榻上坐起身来,朝帐外唤道:“杜生!” “奴才在!” 只是片刻,杜生自帐外掀帘而入。 抬眼看了袁修月一眼,他在睡榻钱站定身形,恭身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外面是怎么了?” 轻抬手,将耳际垂落的秀发掖到而后,她视线微转朝外看了一眼。 “哦!” 轻勾了勾唇,脸上却不见笑意,杜生垂首回道:“此刻大元帅正在集结军队,马上便要出征阜都了!” “是么?” 想到袁成海抛妻弃子之后,却得不到好的结局,袁修月心头一阵酸楚之意,轻叹一声,她抬眸问着杜生:“皇上呢?” 闻言,杜生忙轻声回道:“皇上如今正与太后一起,于中军大帐坐镇!” “在中军大帐么?” 再一次,轻拧了拧眉,袁修月掀被而起,开始洗漱更衣。 待一切准备妥当,简单用了早膳,她便带着杜生一起,前往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里,不只有离萧然和安太后,独孤辰也赫然在列。 平静的视线,淡淡的自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她轻蹙着娥眉,朝着安太后微微福身:“修月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 淡淡应声,安太后有些不悦的扫了袁修月一眼:“这个时候,你不在寝帐里待着,来中军大帐作甚?” 见状,离萧然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并对袁修月伸出手来:“朕以为你还要睡好久,怎地这么早就起身了?” “睡多了,身子也是会乏的!” 眸中含笑,袁修月微抬柔荑,由离萧然牵着上前,在他身侧翩然落座。袁修月抬起头来,见独孤辰正笑看着自己,便也毫不吝啬的展颜一笑! 迎着她灿烂的笑容,独孤辰眸光浅漾,对他轻眨左眼,笑容潇洒不羁! 见两人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样子,安太后面色微沉。 用力轻咳一声,她抬眸嗔了袁修月一眼,随即唇角一勾,转头看向独孤辰:“如今我安氏的兵马,若与朝廷军队力拼,只能顶上三五日罢了,还请岳王的援兵,尽快启程才好。” 于离萧然身侧落座,听着安太后的话,袁修月不禁淡淡的勾起唇角。 抬眸睇了眼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独孤辰微微颔首道:“太后大可放心,我岳国有十万大军,日前便已然抵达离岳边境处,收到本王的信函,他们不出五日,便能赶赴阜都!” 闻言,安太后面色微缓:“待此事一了,离国大定,哀家定不会少了岳王的好处!” “太后的话本王记下了!” 唇角边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独孤辰眸色微深的点了点头。 边上,袁修月深凝着独孤辰脸上风华绝代的笑容,原本淡淡勾起的唇角,微微泛起苦涩! 只因,她知道,独孤辰并未与岳国调兵,是以,安氏动乱,最迟便会在五日之后结束。 而安太后此刻,无非是在作茧自缚罢了! 正在她思忖之间,袁成海自大帐外进来。 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他眉心轻皱了下,却是疾步如风,在离萧然和安太后身前轻恭着身子:“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我军主力已然集结,只待圣谕一下,便可挥兵阜都!” 微垂眸华,眸光细腻的深凝着袁成海,安太后满意一笑,轻声嘱咐道:“此行大元帅一切小心!” 神情微缓,袁成海抬眸深凝安太后一眼:“老臣愿为太后肝脑涂地!” 闻言,袁修月抬眼看了眼身边的离萧然。 见她看向自己,离萧然眉心轻拧,脸上却温和平静,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静静的凝视着身前的袁成海,离萧然轻声命令道:“大元帅,如今岳王只道他的兵马五日后才能到,今日你若前往阜都,便要在那里拖上两日……” “皇上!” 蓦地出声,打断离萧然的话,袁成海胸有成竹道:“老臣一生纵横沙场,会依局势判断,该如何行事!” “好……” 紧咬了下牙关,离萧然只觉对袁成海多说无益,径自伸手取了军令,朝着袁成海便递了过去:“传朕旨意,令三军将士暂作休整,午时过后便发兵阜都!” 抬眉看向离萧然手里的军令,袁成海面色一肃,恭身接过:“老臣遵旨!” 语落,他的视线,轻飘飘的自袁修月身上扫过。 迎视着他稍瞬即逝的眸光,袁修月讪讪一笑,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叹! 他的父亲,是安氏一族统御大军的大元帅! 阜都守城的大元帅,却是她的兄长袁文德。 即便,如今他已然改为钟姓,但他们父子之间的血缘亲情,却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她不敢想,若两人在站场上相遇,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得了皇令,安氏大军开拔,在袁成海的率领下,直往阜都而去。 营口处,旌旗猎猎。 目送大军远去,安太后转头看向离萧然,“大元帅此行,要半日后才能抵达阜都城下……然儿,这里风大,你还是移驾中军大帐吧,哀家陪你一起等着前线战报!” “母后先移驾吧……” 远远的,看着安氏一族的兵马赶赴阜都,离萧然的心情复杂莫名,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此行,实则是有去无回……轻叹一声,他转头看向安太后:“儿臣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深看离萧然一眼,安太后眸色微深。视线微转,她又睇了眼离萧然身边的袁修月。 见安太后看向自己,袁修月轻笑着福下身来:“修月恭送太后娘娘!” “哼!” 冷冷一哼,安太后转身前往中军大帐! 她不喜欢袁修月! 从来都不喜欢! 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勾走了自己儿子心的女人。 而她和袁修月之间,恰恰就是这种关系。 是以,自知她命不久矣之后,她并未再找她晦气,但是却也不会试着去喜欢她! 二月的风,略带寒意。 斜睇了眼紧拢着襟口的袁修月,独孤辰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这里太冷,本王可是受不了了,还请离帝容本王先行告退!”说话间,他轻恭了恭身子。 微抬眸,又看了袁修月一眼,他转身便要进入大营。 “岳王!” 蓦地出声唤住独孤辰的脚步,离萧然翩然转身。 脚步微转,迎上离萧然熠熠生辉的双眸,独孤辰俊眉轻挑:“离帝还有什么吩咐么?” “有!” 郑重点头,离萧然转头看向身边的袁修月:“你此刻便收拾行装,待到夜里便与月儿离开这里,前往阜都吧!” 闻言,独孤辰神情一愣! 而袁修月则娥眉紧紧一蹙! 轻抬眸华,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她紧咬了下唇瓣,轻声问道:“先生,何以突然要送我离开?” “因为你在这里,待的太久了,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主动将视线与袁修月的灼灼的目光错开,离萧然再次对独孤辰出声说道:“岳王,我知你一直对她很好,现如今你的命,便是她的命,如今将她交给你,我也最是放心……你,带她离开吧!” 第三百三十章 三国交战 4 闻言,独孤辰眸光骤闪。 深凝着离萧然的眸子,见他在自己的逼视下,始终淡定自若,独孤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赞赏之色,轻挑着俊眉看了袁修月一眼,他说话的语气,略微有些苦:“让她走,是离帝的意思,但她却不一定会随本王离开!” 因独孤辰的话,离萧然眉心轻皱。 微微侧目,看向身边一直冷眼看着自己的袁修月,他眸色微暖,温和问道:“月儿,你听话……” “袁修月从来都是特立独行,何时听说谁的话?”径自打断离萧然的话,袁修月眉心轻拧,方才,她出来的急,并未披上披风。初时在大营中,一切倒也还好,但是此刻直立在风口,任她穿得再厚,也一定会觉得冷,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她笑的坚决:“若先生想要我乖乖离开,可以……但是我尚有事情要问过先生!” 见袁修月如此,离萧然眸色微变! 边上,独孤辰看着袁修月的神情,也微变了变。 上前以一己之身挡在她的身前,他转眸看向离萧然,声音低醇好听:“阜都的军情,即便要到,也得是两个时辰之后,她的性子,你比我了解,如今既是她有事情要问过离帝才肯离去,那你们便先回寝帐说话吧!” 闻言,离灏凌有些无奈的抿紧薄唇。 “走吧!” 轻轻抬手,拥着袁修月的肩头,他与袁修月一起抬步向里。 不过,他并未如安太后所言,到中军大帐与安太后一起等着前线军情,而是听从独孤辰的建议,与袁修月一起回到了寝帐之中…… —— 寝帐中,银炭融融。 重回睡榻上,袁修月拥被子而坐,虽不再觉得冷,心中却是思虑重重。 坐在榻前,眸光熠熠的凝望着她,离萧然沉寂半晌儿,见袁修月一直不曾出声,只得自己轻声问道:“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恍然回神,袁修月抬眸看他,眸色敏感不定:“我在想,先生和皇上,到底是如何谋划的?!” 从来,她都只知,离灏凌和离萧然之间,已就安氏一族达成了某种默契。 而这其中,无论是离灏凌,亦或是离萧然,他们从都不曾与她提起过他们到底打算如何应对安氏一族的叛乱。 难道,果真要以朝廷军队去对抗安氏一族的军队?! 这样,即便最后朝廷会赢,却也是两败俱伤! 她想,他们两人,绝对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 经袁修月一问,离萧然神情微僵了僵。 看着袁修月深思的模样,他轻勾薄唇,并未出声去回答她的疑问,只眸色微闪的轻声问道:“月儿,你是何时知道,眼前之人并非是他,而是我……” 闻言,袁修月心头微紧。 暗叹一声,她抿唇浅笑:“先生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你们给我的感觉……是不同的!” 仔细说来,这忘情蛊毒,除了让她心痛,却并非一无是处。 因为中了这种毒,所以……只有在面对离灏凌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心痛! 凝着袁修月浅笑的唇,离萧然眸色微暗,语气难免苦涩:“若是感觉相同,只怕当初在安国侯府时,你便会爱上我了。” “当初……” 因离萧然的一句当初,袁修月苦笑连连。 只这一刻,她的思绪,好像回到了以前。 那个时候的她,虽被父亲接回京城,却只扔在锦临院中不闻不问。 离萧然的出现,毫无疑问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也是不可或缺的调剂品。 彼时,她尚不曾爱过,而他却一进侯府,便直言是冲着她的姐姐去的,是以,对于一个寄情于她人的男人,她并未去多想男女之事。 再后来,她阴差阳错的进了宫,而他也变成了尊贵无比的宁王殿下。 那段他们在锦临院中的欢乐时光,便一去之后,再不复返! “月儿!” 深凝着袁修月思绪纷飞的模样,离萧然沉默半晌儿,终是开口轻道:“如今你父亲亲率大军前往阜都,我敢保证我此一战必败无疑,若他败了,安氏留守的众人包括我的母后,便一定会想着以你来要挟皇上,是以在他大败之前,我便只能让独孤辰暂时带你离开!” 闻言,袁修月心思微转。 离萧然说的没错! 若袁成海败了,安氏的气数也便要尽了。 安太后隐忍这么多年,一定会心存不甘,垂死挣扎,这也就意味着,到那时即便离萧然如何深爱着她,安太后也一定会拿她跟离灏凌谈条件! 片刻之后,她眸光微闪,蹙眉问着离萧然:“袁成海纵横沙场数十载,先生如何确定,他就一定会败?” 眉心紧皱了下,离萧然笑了笑道:“你不是跟独孤辰玩了一出假借兵么?” 闻言,袁修月眉头大皱! 轻叹一声,她深凝着离萧然的双眼:“你是如何知道,独孤辰是假借兵?你们安氏一族,许他五座城池,如此优渥的条件,他自然趋之若鹜!” “前阵子,探子来报,岳国大军压境是真,但不久前,皇上却已然与楚国借兵三十万,并由阮皓然亲自大兵,逼近岳国边境……”眼看着袁修月的眸光,闪动着疑惑的光华,离萧然温和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此事发生才不过数日,关于此事的密报,我也已然在几日前便截获于阜都,那送信的探子,根本没有机会到这里,此事你父亲和我母后,自热也不得而知!” 闻言,袁修月低眉敛目,心弦微松。 唇角边,依然轻轻勾着笑弧,离萧然接着说道:“大军走的是官道,不比捷径快上多少,且他们行进的速度,不会比单骑快,你入夜之后便随独孤辰走营后捷径,定可赶在大军之前,抵达阜都城下,届时你大可亲眼去瞧瞧,你父亲是如何败的!” 闻言,袁修月笑声嘟囔道:“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 离萧然轻笑着说道:“今日你便暂时容我先卖个关子吧!” “呃……” 静窒片刻,袁修月拥着被子,斜倚在睡榻上,神情慵懒道:“既是先生如此说了,那我现下便收拾东西,夜里便随独孤辰前往阜都走上一遭!” 闻言,离萧然的眸子,微深了深。 沉寂片刻,他满怀欣慰道:“眼下,你在皇上身边,一定会是最安全的,只要你安全了,我便可以心无旁骛的收拾这边的残局!” “现在的我,对你们而言,只能是个累赘!” 深凝着离萧然略显晦暗的瞳眸,袁修月轻蹙着眉头自嘲一笑,伸手扶上他的肩膀,她凝眉说道:“我今夜便离开安氏行营不是不可,不过先生,你千万要记得,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保全自己!” “月儿……” 听出袁修月话里的关切之意,离萧然心弦轻颤着,再抬眸却神情如昔,语气里满是笃定:“你放心,依皇上的计划,过不了多久,最迟不过五日,你我一定会再相见!” 袁修月微微颔首:“五日后,我会在阜都等你!” 闻言,离萧然淡淡一笑,却并未接话。 “东西我已然命杜生收拾过了,你再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自榻前起身,他笑看着袁修月,轻声催促道:“我此刻便要前往中军大帐,你且先行补眠,也好晚上上路!” “先生去吧!”对离萧然莞尔一笑,袁修月轻叹说道:“我来时,便是双手空空,如今离开,自然也不必带太多东西……” —— 是夜,月色如雪,分外妖娆。 借着月色,离萧然将袁修月送到了行营后侧的小路上。 在那里,独孤辰和雷洛主仆二人,皆都身着黑衣,等在小路旁。 “先生,我走了!” 虽与时节有异,却因要赶夜里,仍旧穿上了轻裘,袁修月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垂眸对离萧然轻声说道。 唇角轻勾着,对袁修月点了点头,离萧然转头看向独孤辰:“我把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 微扬下颔,独孤辰信誓旦旦道:“只要我还在,她便一切安好!” 闻言,袁修月心底一荡,轻勒缰绳,她不由出声轻斥:“得了,走吧!” “月儿!” 见袁修月转身便要驭马离去,离萧然忽然出声。 娥眉微蹙,袁修月转过身来,“先生还有事么?” “呃……” 语气微顿了顿,离萧然深凝着她的脸,想要借着月光看清她的容颜,却终是无法如愿,半晌儿,他洒然一笑,道:“花依依,如今尚在阜都,你帮我带句话给她!” 闻言,袁修月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 忍俊不禁的看着离萧然,她轻声叹道:“有什么话,等你们见面,你亲自跟她说吧!” “唉?!” “独孤辰,走了!” 不等离萧然继续说话,袁修月扬起马鞭,猛夹马肚,顺着小路一路而下。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三国交战 5 见她先行,独孤辰自然不肯落后。 只见他又朝着离萧然拱了拱手,便与雷洛一起策马向前追去。 远远的,凝视着袁修月模糊不清的背影,离萧然轻轻喃道:“我哪里有什么话让你带……我只是想要跟你多说几句话……” 夜风微凉,拂起袁修月耳际垂落的发丝,她不停的挥舞着马鞭,在山间驰骋。 “出岫,你慢些,这里是山路,一个不好就能把你给摔个七晕八素!”话语,虽是劝阻,但却带着些许笑意,独孤辰尽量让自己的马儿与袁修月的马保持些许距离。 以袁修月的个性,他这时候追不上她,她才会觉得开怀吧! 回眸向后,见独孤辰和雷洛已然追上,袁修月畅快一笑,道:“好久不曾如此畅快的骑马了,痛快!” 闻言,雷洛脸色一黑! 这大半夜的,还是行进在这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只怕只有袁修月一人能觉得痛快了。 他和他的战骑可是觉得苦不堪言啊! 不过,他的脸色黑,却不代表独孤辰的脸色也难看。 只见他轻笑着再次挥舞马鞭,只片刻之后便追上了身前的袁修月。 而此刻,袁修月骑马的速度,也渐渐降下。 微喘着气,抬眸望了眼空中月色,她的视线自黑茫茫的山野中穿梭而过,语气却微微泛着冷意:“月光狡黠,山野依依,这里还真是足够安静!” “是啊!” 轻叹一声,独孤辰面色微凝:“太安静了!” “王爷!” 十分戒备朝着四野望了望,雷洛心神凛冽,如临大敌。 “雷洛,保护好出岫!” 淡淡出声,独孤辰微勒缰绳,让身下战马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前行。 “他们不会杀我,雷大叔自然也不必保护我!”淡淡出声,袁修月骑着自己的马,慢悠悠的向前走着。 听了他的话,雷洛不禁在心中暗骂她不识好歹。 他们家王爷,虽不是皇上,却也是万金之躯。 如今他让他先保护她,她却如此淡淡出声,不是不识好歹,又是什么?! 感觉到身后的丝丝冷意,袁修月微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雷洛:“雷大叔,男子汉大丈夫,不兴在背后骂人的!” “我什么时候……骂人了……”雷洛急于反驳,但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看吧,做贼心虚了!” 狡黠一笑,她伸手从自己身上的包袱里掏出两只瓷瓶,分别丢给雷洛和独孤辰。 “这是什么?” 稳稳接过瓷瓶,雷洛一脸疑惑之色。 “是石灰粉!” 淡淡出声,独孤辰将自己手里的瓷瓶也丢给雷洛:“都给你,待会儿见机行事!” “嗖——” 就雷洛接过瓷瓶之时,只忽然之间,利箭划破长空,直冲三人所在的而来。 眼睁睁的,看着那利箭朝着自己飞驰而来,袁修月的血液好似瞬间都凝固了一般。 “小心!” 眼看着利箭朝着袁修月直射而去,独孤辰瞳眸微深,蓦地伸手将她自马背上扯落,瞬间便置于自己身前。 紧接着,一声马儿的哀鸣声传来,袁修月方才还骑着的骏马,此刻被人直接射穿了脖子,一命呜呼! 见状,袁修月忍不住为马儿一阵心痛,只顷刻间,她的脸上荡起苦笑,侧目对身后的独孤辰轻声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不会杀我,只会杀了的马!” “那就好办了!” 低蔑着可怜的马儿,独孤辰抬眸朝着方才箭发之处望去,他的双眼,冷幽深邃,在月光的投射下,透着一丝浓重的寒凉之气:“本王素来最恨藏头藏尾的宵小之辈,如今既是已然将箭射出,你们便也不必再做那缩头乌龟了!” 他一语方才落地,果然见不少人影自山坳冲出。 这些人,清一色皆都身着安氏一族的军服,其来历自然昭然若揭! 冰冷的视线,自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袁修月哂然笑道:“怎么?只你们在么?太后娘娘何在?” 而今,是离萧然要放她和独孤辰离开,此刻既是有人伏击于此,便表明安氏行营之中,有人要把她留下! 而这个人,非安太后不做第二人想! “哀家在这儿!” 安太后的声音,自后方而来,在她声落之时,她也已然出现在袁修月的视野当中。 心下微凉,安坐于独孤辰怀中,袁修月虽借着月色,却看不清安太后的容颜:“太后娘娘,我区区一个将死之人,却劳您如此兴师动众,真是罪过罪过!” “袁修月!” 怒喝出声,安太后声音阴冷:“哀家奉劝你,如今还是省些力气,乖乖的跟着哀家回去,莫要百分唇舌!” 闻言,袁修月无奈一笑:“太后眼下如此行事,皇上可知道么?” “然儿?” 哼笑一声,安太后对袁修月恨得牙根痒痒:“你会是哀家跟离灏凌谈判的最后筹码,即便然儿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哀家也顾不得太多了!” 语落,安太后眸色一厉,看向袁修月身后的独孤辰:“岳王,你既然答应借兵给哀家,如今又为何要与这贱人一起离开?” 闻言,袁修月嘴角轻抽了抽! 好么,她和钟太后一样,成了安太后眼里的贱人了! 定睛看向安太后,独孤辰无奈叹道:“太后,实不相瞒,本王方才接到消息,离帝离灏凌,如今与楚国借兵三十万,意欲威吓我南岳,本王答应借给你的兵马,只怕不能成行了!” “你……” 面色急剧变化,安太后的声音,仿佛哦冰山一般严寒:“你不能借兵于哀家,却以借兵为由,将哀家耍得团团转,你觉得今夜哀家还会容你安然离去么?” 闻言,独孤辰苦笑出声,声音低哑:“一切,都是本王的错!” “当然都是你的错!” 对独孤辰咬牙启齿,安太后沉声说道:“如今我安氏一族的军士,若是在阜都遭受重创,哀家一定要以你的性命,祭奠他们的亡魂!” 闻言,雷洛面色一冷,厉声喝道:“安太后,你可知我家王爷若是在离国有丝毫闪失,南岳的铁骑便会踏平你这里!” 听了雷洛的话,袁修月不禁讪讪一笑:“雷大叔,你没听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么?你家王爷若是有了闪失,这安氏一族便铁定败给了朝廷,到那个时候这天下不是安氏的,你是否踏平这里,又与她何关?” “闭嘴!” 被袁修月气到身形俱颤,安太后转身不看袁修月,对身边的侍卫长沉声吩咐道:“还愣着作甚?将他们统统押回行营!” “属下遵命!” 急忙恭身应声,侍卫长带着一众侍卫,作势便要上前缉拿三人。 见状,袁修月微眯了眼睛,悄悄将手里的瓶塞拔开。 “独孤辰,连这夜风都向着太后娘娘,你我还是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将身子靠入独孤辰温暖的怀抱之中,袁修月别有深意的侧目看了雷洛一眼,回转过身,她蓦地抬手,将瓶中的石灰粉朝着身前的侍卫用力撒出。 说时迟那时快,雷洛左右开弓,也将手中的石灰粉撒了出去。 “啊——” “啊——” ……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痛叫声,独孤辰拥紧袁修月,猛地一扬马鞭,驾马直接朝着安太后冲去。 一切转变,只在瞬间发生。 惊见自己的侍卫全都被迷了双眼,而独孤辰和雷洛所驾的两匹快马,至朝着自己而来,安太后惊惶尖叫,直接滚落旁边的矮坑当中。 “太后娘娘,后会有期了!” 就在安太后一身狼狈,挣扎着自己矮坑中起身之时,袁修月的声音,伴随着微风,徐徐飘入安太后耳中。 这让她,出离了愤怒,冲着袁修月逃离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 一时之间,深沉的夜色之中,那远去的马蹄声,伴随着安太后的尖叫声,不停的在众人耳边回荡…… —— 因安太后的埋伏,袁修月和独孤辰以捷径抵达阜都之时,已然天色大亮! 出乎他们的意料的。 当她们行至阜都城外的山丘之时,却见袁成海所亲率的安氏大军,早已与阜都守军,展开两军对垒之势。 两军之中,旌旗飞舞。 一方为袁,一方书钟。 这,虽意味着双方主帅,姓氏不同。 但却改变不了,当下袁氏父子军前对峙的事实! 即便,改为钟姓,钟文德仍旧流着袁成海的血。而此刻,他们这对父子,亲情淡漠,各为其主! 远远的,与独孤辰在山丘之上,遥望着阜都城下对峙的父子二人,袁修月唇角轻勾,脸色苦涩难耐:“我以为,他会再拖上几日,方会与哥哥对垒,却想不到,大军一到,这战局便已然摆开了!” “出岫,这是战争!” 独孤辰冷漠的声音,从袁修月头顶上方飘来,“即便他相拖,离帝却不一定会给他拖的机会!”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三国交战 6 闻言,袁修月眸华微敛。 遥望阜都城楼之上,远远得见明黄色的华盖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襟危坐,袁修月心弦微动。 胸臆之间,那熟悉的心痛感觉,瞬间袭上心头,她呼吸微窒。 只下一刻,独孤辰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咬破了自己的修长的手指,将手指塞入袁修月的口中,他语气低幽而又充满磁性道:“女人,我知道你情不自禁,不过眼下关头,你不该去动情想他,而是看看他,如何摆弄好今日这盘棋!” 唇齿之间,淡淡腥甜弥漫,袁修月的心痛之症渐渐缓解。 但即便如此,她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遥望阜都城下于两军阵前对垒的父子二人,她紧锁着眉头,眸色深邃如海…… 独孤辰的血,对袁修月而言,是救命的良药。 是以此刻,良药入口,她便无比眷恋那丝丝腥甜。 瞥见她吸吮独孤辰血液的情景,雷洛面色微变,却在对上独孤辰微冷的眸子时,微转眸华,将视线投向下方的战场。 须臾,待袁修月心绪平静,独孤辰却也因她不停吸吮手指的动作,而身形紧绷。 “好了!” 声音微哑,终是将手指自己袁修月口中抽离,独孤辰面色微窘。 失血,对他而言,实则是小事一碟。 只要袁修月可以暂缓心痛,他即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但是,每每感受到她那丁香小舌刮过他的指端,他的心弦,便会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也使得他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 苍天怜见,他并非不能自制之人。 但她,却是他心里最想要的女人! 感觉到独孤辰的异样,袁修月黛眉轻皱着,转头看向他。 “你……” 凝着他微窘的俊颜,还有他紧绷的身形,袁修月的嘴角不禁轻抽了抽。 她并非未经人事。 自然明白此刻他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这也太那啥了吧…… 无比尴尬的轻蹙了蹙眉头,又忍不住将喉间口水咽下,她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女人,向前看!” 蓦地伸手,将袁修月的臻首扳正,独孤辰低醇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如今两军对垒,我们从前面不好进城,此刻便也只能绕道城后!” 语落之时,独孤辰抬眸看了眼一边全神贯注观察着战场局势的雷洛,用力的夹紧马肚,驾马从山丘上俯冲而下。 “王爷!” 见独孤辰驾马带着袁修月一路俯冲而下,雷洛神情一怔,急忙甩动马鞭,便也跟了上去。 —— 阜都,高耸的城门楼上。 初春的风,将绣有离字的旌旗刮的猎猎作响。 此刻,离灏凌一身明黄色龙袍,正襟危坐于城楼最高处,神情冷峻的观察着城外两军对垒的战况。 今日,袁成海兵至城下,并未立即叫阵,只命令安氏大军,于城北五里处安营扎寨。 他知道,袁成海这是要等南岳的援兵。 不过……且不论南岳的救兵会不会到,此时的他,本就欲要将安氏一族一网打尽,自然不想继续拖下去。 是以,他并没有容安氏大军安营扎寨,便直接命令钟文德率部众主动出击。 如此一来,袁成海的计划被打乱,便只得慌忙应对,直到此时,形成这最后的两军对垒之势! 而这样的局面,也是他最想要的! “皇上——” 自城下顺着台阶一路而上,姬恒气喘吁吁的在离灏凌身前躬身。 “何事?” 俊眉紧拢,离灏凌的视线仍旧胶着在城门下方,不曾抬眸去看姬恒。 “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长吸一口气,姬恒稳了稳气息,垂首禀道。 离灏凌心弦一动,终是转头看向姬恒:“你说皇后娘娘到哪儿了?” “启禀皇上!” 抬眸看向离灏凌,姬恒轻牵了牵唇角:“皇后娘娘方才到了阜都城后,如今已然通过密道入城!” “进城了么?” 兀自低喃一声,离灏凌长身而起,此刻任城门楼下战事再如何紧张,却抵不过他此刻想见袁修月的心情。 阜都城内,早已因城外战事,而实行民禁。 是以,袁修月一行,两匹战马直接以最快的速度,从城南一路顺着大街贯穿而来,以最短的时间,已然抵达离灏凌所在的北城门楼。 甫一步下城楼,离灏凌本来雀跃的心,在抬眸瞥见袁修月和独孤辰同乘一马后,瞬间便是一沉! “吁——” 时候不长,终至离灏凌身前,独孤辰将马勒停。 马背上,袁修月深凝离灏凌一眼,旋即唇角微翘,脸上也浮上一抹浅笑:“皇上!” “嗯!” 轻应一声,离灏凌沉着俊脸,几步上前。 迎上离灏凌微冷的眸子,独孤辰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没办法,三匹马,半路废了一匹,本王与雷洛同乘不成样子,便只能暂时委屈了离帝的皇后!” “有劳岳王了!” 唇角轻勾着,离灏凌看了独孤辰一眼,便再次迎上袁修月的笑靥。 见状,独孤辰翻身下马,并准备伸手将袁修月扶下。 但,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却不期身侧之人,也已然伸出手臂,将他整个人,与自己的战马和袁修月隔开。 那人,除了离灏凌,还能是谁?! 抬起头来,见袁修月笑吟吟的扫了自己一眼,便将纤手递到离灏凌手中,独孤辰喟然一叹,只得灰溜溜的伸手蹭了下自己俊挺的鼻尖。 “你不在安氏行营好好呆着,此刻怎地一声不响的跑到阜都来了?”扶着袁修月下马,离灏凌的臂弯十分自然的圈住她的纤腰,携她再次登上台阶。 “皇上离开安氏行营时,可与我言语过么?” 淡淡抬眸,袁修月丝毫无惧离灏凌的王者威严,有些不满的睇了他一眼。 “呃……朕是看你睡的香甜才没舍得吵醒你!”薄唇轻勾着,离灏凌深凝袁修月的侧脸:“再说了如今安氏行营的主力皆都挥兵至此,这里战事将起,反倒安氏行营有宁王兄在,你一定不会有危险!” 闻言,袁修月不禁黛眉微挑:“先生所言,和皇上正好相反,他只道如今皇上到了收网之时,我若留在安氏行营,才会有危险!” 听袁修月所言,离灏凌眸光微闪了闪。 “若宁王兄要保你,安太后也拿他没办法!” 袁修月苦笑着轻摇臻首:“昨夜我与岳王离开之时,便遭遇安太后埋伏,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与他的谋划可谓天衣无缝,他却也怕自己的母后会狗急了跳墙!”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 离萧然此举,让他想起了早前自己所制定的那个计划。 只不过,在得知安太后对他母后投毒的真相之后,他便觉得,这天下应该是他离萧然,便早已将原定计划做了改动。 “这才多亏了岳王,皇上方才又那般酸溜溜的对他……”抬眸之间,见离灏凌神情微怔,袁修月不禁出声唤他。“皇上?” “嗯?” 收回心神,将搂着袁修月的手臂又圈紧几分,离灏凌视线微转,瞥了眼下方的独孤辰,他对姬恒吩咐道:“请岳王上城楼观战!” “奴才遵旨!” 姬恒闻言,忙恭身应声。 城楼下,独孤辰与雷洛仍旧站在马前。 眼看着离灏凌携着袁修月一路向上,雷洛满是不悦的收回视线,看向身边一直胆笑辄止的独孤辰:“王爷,这女人这般的没良心,您到底喜欢她哪里!” 闻言,独孤辰淡笑不语。 只片刻之后,姬恒在城楼而下,在他身前恭身道:“吾皇有旨,请岳王殿下上城楼观战!” 微转视线,挑眉轻睇雷洛一眼,独孤辰将马绳一扔:“还愣着做甚?陪本王到城楼上观战!” —— 时候不长,离灏凌携袁修月和独孤辰登上城门楼。 阜都城外,袁成海和钟文德父子二人,气势相近,遥遥对峙。 于马背凛然而坐,袁成海背脊挺拔,手握长枪,俨然一副宝刀不老的架势。 古人有云,虎父无犬子! 此刻,在数里开外,与他持剑相对的,便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们父子,各为其主,分列两营最前,已然如此对峙了一个多时辰。 就在众人都以为对峙会一直进行下去的时候,钟文德却在接到密报之后,将手中长剑执起:“逆贼袁成海,如今安氏一族大势已去,你还不速速下马就擒!” 闻言,袁成海哂然一笑! “袁文德,你这个逆子!”成海冷喝出声,以长枪直指自己的儿子:“如今我安氏早已与岳王借兵,只待援兵一到,便可踏平阜都城,这离国江山,本就是先皇嫡子的,你这逆子还不快速速与老夫让开!”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三国交战 7 “执迷不悟!” 冷哂一笑,钟文德对袁成海沉声说道:“袁文德早已不在这世上了,本大元帅乃是当朝太后子侄,还有……你且看看那城门楼上是谁,再大放厥词吧!” 听钟文德此言,袁成海蓦地抬眸,直直望向阜都城楼之上。 远远的,睇见独孤辰与袁修月,同离灏凌站在一起,他心中顿时生起一股寒意! “岳王……中计了!” 意识到被独孤辰所骗,自己今时攻打阜都,根本就不可能有援兵相助,袁成海心头惊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思绪微转,视线自钟文德身后的朝廷大军扫过,他心下微凉,却也知如今只有一个选择。 那便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当然,他这条血路,是要用来逃命的,却并非如来时所说的豪言壮语那般,要杀入阜都城! 蓦地咬牙,将手中长枪举起,他对身后将士高声呼道:“听本帅军令,杀!” 他军令出口,安氏一方鼓声雷雷。 两方对战,最重要的,便是各方士气! 安氏一方鼓声雷雷,朝廷军队,自然也喊杀阵阵。 但即便如此,钟文德却并未下令让身后士兵冲阵杀敌,而是冷笑着,抬起手中长剑,而后高声喊道:“我离国大军,自当护佑离国朝廷,保护皇上,军士们你们投敌深入,为的便是这一刻了!” 见他如此,袁成海浓眉紧皱! 待他明辨自己儿子话里的意思时,却是瞳眸皱紧,心头惊跳不已! 只顷刻之间,他身后的安氏大军中,便响起刀戟碰撞声,紧随而至的,竟是哀嚎声声! 形势转变如此之快,让袁成海心神俱震! 站在城门楼上,居高临下看着城外安氏阵营之中,自相残杀的一幕,袁修月神情微滞了滞! 安氏一族的兵马之中,何时混入了如此多的朝廷内应? 就在她心思都转之际,独孤辰不禁赞叹出声:“为对抗朝廷,安氏一族不惜花重金招兵买马,离帝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行事,便借机将自己的人马打散,让他们去安氏充军……妙哉!妙哉!” “花依依那些银子招来的兵马,全是出自朝廷军中……”只是瞬间,便已然心下了然,袁修月转头看向离灏凌,双眸深不见底:“得了银子,还能将自己的棋子暗嘲到敌军之中,这招果然够狠!” 也就在此时,她才真正明白,离萧然为何那般笃定,袁成海今战一定会败! 阜都城外,钟文德所统领的朝廷兵马,气势高涨,奋勇杀敌。 身为主帅的他,自然镇定自若。 反观安氏大军…… 此刻袁成海腹背受敌,已是焦头烂额。 他战败,已成定局! 眸色敏感不定的看着城外的战局,离灏凌好看的薄唇,不禁轻轻勾起。微抬眸华,看着袁修月一脸凝重的样子,他轻抚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里风大,随朕移驾行宫吧!” “皇上!” 袁修月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城外的战场上,远远睇着袁成海被人海包围,奋力厮杀的悲惨境遇,她眸华浅荡漾,鼻息竟然忍不住一阵酸楚:“他会死么?” 纵然,那个人,再如何亏待于她。 他终究还是她的父亲。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你想让他活么?!” 顺着袁修月的视线,冷眼低蔑着城楼外一身狼狈的袁成海,离灏凌语气微冷。 袁成海的谋逆之罪,罪该万死都不为过! 但是,让钟文德手刃自己的父亲,让袁修月眼看着亲生父亲惨死刀下……这无疑太过残酷! 袁修月,是他所深爱的女子。 他岂会不知,即便她再如何痛恨袁成海的所作所为,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在自己面前惨死。 是以,此时此刻,只要她肯开口。 即便朝中那些阁老一个个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会顺应她的意思,留袁成海一条活路! “皇上,给他留些尊严吧!” 沉吟许久,只如是淡淡说道,袁修月眸色晦暗,轻轻一叹,她转身看向后,垂眸自离灏凌身前走过。 她的父亲袁成海,是谋逆叛贼,本就该诛连九族! 但是离灏凌却排除众议,执意保全了她和她的兄长。 如此,便已是格外开恩。 此刻她又怎能妄想他此时再放了袁成海?! 退一万步讲,如若离灏凌果真因为她,赦免了袁成海的死罪。 他日待他回朝,必然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为她已然做的太多。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今日之后,无论袁成海落到何种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深凝着袁修月步下城楼的黯然身影,独孤辰眸色微深:“她如此选择,该是顾全着你,离帝你还真是让人嫉妒的紧啊!” 闻言,离灏凌唇角轻勾了勾。 转头看向独孤辰,他清冷出声:“若是岳王,你今日会如何抉择?” “袁成海谋逆作乱,当诛!” 淡淡抬眸,迎上离灏凌与他声音一般清冷的眸子,独孤辰眉心轻锁道:“本王行事,从来心狠手辣,一切只为自己着想,若是本王,袁成海今日必死!” 闻言,离灏凌的唇角上扬。 神情微凛,他深吸口气,快步行至龙椅钱,将桌案上的黄旗举起,朝着战场上用力挥动了两下。 见状,钟文德原本凝重的脸色微微一缓。 而独孤辰,则是眉宇一皱,有些不置信的看向离灏凌:“你居然肯放了他?” “本皇毕竟不是岳王!他即便要死,也不该死在自己儿子手里!”唇角轻勾着对独孤辰淡淡一笑,离灏凌将手中的棋子丢在一边,转身朝着袁修月离开的方向追去。 直到离灏凌远去,独孤辰的视线,才转向阜都城外。 深凝着袁成海仓惶而逃的狼狈身影,他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袁成海会死,却不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离灏凌如此行事,不仅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心怀感激,也会让自己的大将军,倾其一生拥护……江啊!你若是他,为兄便真的可以放手了!” —— 一连住了数日的营帐,再回行宫,袁修月却无心去感受这里的繁华与暖意。 静静的,抱膝坐在暖榻上,她凝望着榻前的火盆,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记忆之中,袁成海对她,一直都不曾给过太多关爱。 虽然,她是他的次女,实则在他心中,她却是可有可无的。 就如袁明月所言,她于他而言,是不过是一颗废子罢了! 心中想着,如今城外的战事该已然结束,她微扬起头,终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在门外而入,正对上袁修月因仰头而低敛的眸华,离灏凌眸色微深了深,抬步行至暖榻前,深凝着她微润的瞳眸,他轻声问道:“既是会为他落泪,又为何不与我与他求情?” 深深的,吸了口气,袁修月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低敛着眉目,紧咬唇瓣道:“他本就该死,我又何必让你因他为难!” “月儿!” 星眸之中,波光闪动,离灏凌伸手勾起她的下颚,紧皱眉宇道:“此时城外的战事,已然停歇,你父亲他还活着!” 闻言,袁修月蓦地抬眸,望进离灏凌璀璨如日的黑眸之中:“皇上没有杀他?” “没有!” 轻笑着坐在袁修月身边,离灏凌含笑拥她入怀:“他逃了!” 温顺的靠坐在离灏凌怀中,袁修月不禁蹙眉轻笑:“你若不放他,他岂会有机会逃脱……” 闻言,离灏凌轻挑俊眉,板着一张俊脸:“你这女人,心里知道我对你好便是了,何必要说出口来。” 见他如此,袁修月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深凝着她的笑靥,离灏凌满足一叹,轻吻她的鬓发:“昨夜你赶了一夜的路,此刻该困乏的厉害,赶紧睡会儿吧!” “嗯!” 听他满足的喟叹声,袁修月轻咬朱唇,轻轻抬手,她想要抚平离灏凌紧拢的眉头,却又忍不住心中抽痛! “月儿?” 垂眸之间,睇见袁修月微变的脸色,离灏凌方才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皱:“又心痛了,是不是?” “是!” 用力捂着胸口,袁修月推拒着离灏凌的怀抱:“凌……你先出去!” “我……” 薄唇轻启,离灏凌张口预言,却见袁修月已然紧捂着胸口背身躺下。 心底,蓦地便是一痛! 离灏凌轻颤着手,想要去触碰她紧绷的肩膀,却在看到她因蚀心之痛而蜷缩的身形时,极力克制的握紧拳头,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如若可以,他想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看她欢笑,看她喜怒! 但是,他不可以! 因为,只要他在,她的心便会不停的痛! 那种痛,虽然在她的身上,但他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三国交战 8 每每看着她痛,他的心比她都要痛! “传朕旨意,命钟文德围剿安氏余孽!” 离开袁修月所在的前厅,离灏凌直接甩给姬恒一句话,便疾步向前,行走于行宫长长的走廊之中,直到……他心头处那再难压抑的阵阵钝痛,迫他紧捂着胸口靠在一边的廊柱上。 也不知过来多久,心间那阵阵痛感终于退去。 紧皱着眉宇,自廊柱上缓缓滑落。 远远的,站在走廊不远处。 看着离灏凌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一身颓然的顺着廊柱滑坐在地,独孤辰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王爷!” 一脸震惊之色的看着不远处的离灏凌,雷洛怔愣半晌儿,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离帝……他……” “在这里等着本王!” 神情冷凝的对雷洛吩咐一声,独孤辰眸色微敛,缓缓抬步朝着离灏凌所在的方向走去。终至离灏凌面前顿下脚步,他垂眸向下,语气深沉低醇:“你真的在自己体内种了忘情蛊种?” 静静凝视着眼前绣着金线的黑色锦靴,离灏凌并未抬眸,只苦涩叹道:“岳王最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么?” “离帝!” 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独孤辰深凝着离灏凌:“忘情蛊种,要耗费的是种蛊之人的心血,种下蛊种之后,若是毒发,那心痛的滋味,要比中了蛊毒更甚……” 闻言,离灏凌讪然苦笑:“独孤辰,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么?” “是有些晚了!不过……”独孤辰脸色微苦:“你为她做到如此,我心中由衷钦佩于你!” 说实话,他给离灏凌蛊种之时,只是希冀着他能为袁修月种下蛊种。 但,他却也知道,离灏凌是离国的九五之尊。 让他为一个女人而舍弃性命,舍弃天下,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此刻,事实却告诉他,离灏凌真的那么做!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爱那个女人,比他的爱,只多不少! 又过来片刻,离灏凌在独孤辰的注视下,自地上站起身来。 抬眸看了独孤辰一眼,他轻抿薄唇,转身便要离开。 “离帝!” 再次出声唤停离灏凌的脚步,独孤辰眸色微深:“你和她,如今都深受蛊毒之苦,若你们长此相依相伴,莫说她不可能活着等到你体内忘情蛊成,就连你也熬不到那个时候!” 闻言,离灏凌脚步微顿了顿。 沉默片刻,他转身向后,深看独孤辰一眼,就在独孤辰以为他要开口说话时,他却只字不言,再次转身沿着长廊一路远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独孤辰的神色渐变凝重…… —— 自离灏凌离开之后,袁修月的心痛症状,便渐渐好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宿未眠的她,终是有些疲惫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推搡自己,她紧皱着娥眉,缓缓睁眼,却在看清眼前之人时,不禁神情一阵愕然! “呃?花姑娘?” 此刻,将她推醒之人,不是别人,竟是花依依。 自暖榻前站起身来,花依依对袁修月福身行礼:“依依见过皇后娘娘!” “花姑娘还请免礼!” 对花依依淡淡抬手,袁修月自睡榻上坐起身来,抬眼望了眼窗外微暗的天色,她轻蹙眉头道:“这个时辰,花姑娘怎会在此?” 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袁修月,花依依苦笑了笑,道:“当初他离开时,将我留在这里,便是为了让我与皇后娘娘带句话!” 闻言,袁修月想到自己离开安氏行营时,离萧然说让她与花依依带话的情景,不禁轻笑了笑:“他这人何时这么喜欢让人来回带的!” 深凝着袁修月唇角的轻笑,花依依面色微苦:“希望皇后娘娘在听了他让我带给你的话后,还能笑的出来!” 闻言,袁修月心中咯噔一声! “花姑娘此言何意?”脸上的笑容,瞬间敛起,她紧锁眉头,问着花依依:“他到底让你与我带了什么话?” “他说……” 眸中苦笑连连,花依依垂眸低喃:“今生生不逢时,难与娘娘琴瑟和鸣,但求娘娘记得他与娘娘的来生之约!” 闻言,袁修月心中忽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当初离萧然执意要独孤辰带自己离开,她蓦地伸手,扶住花依依的双肩:“他只说了这些么?” 微抬眸华,花依依眼底,已然雾水迷离:“他还说,与娘娘来生再见!” “他要做什么?” 用力的晃动着花依依的肩膀,袁修月浑身颤抖着自己暖榻上起身,一手抓了轻裘,便快步冲出房间。 房间外,影子刚刚自前线回返,奉离灏凌之命,前来保护袁修月。 见袁修月出来,她一脸喜色,快步迎上前来:“影子参见皇后娘娘!” “嫂嫂!” 唤了影子一声,袁修月将轻裘穿上身:“马厩在哪儿?” “马厩?!” 娥眉微拧,影子指了指马厩所在的方向,随即疑惑出声:“皇后娘娘找马厩干什……”么字未曾出口,袁修月便已然朝着她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唉……娘娘……” 急忙轻唤一声,影子快步跟了上去。 眼看着袁修月和影子离去,花依依原本紧抿的嘴角,不禁苦涩弯起。 方才,她与袁修月所言,确实是离萧然让她带给袁修月的话。 只不过,他是让她等到安氏动乱彻底平定之时,再将这些告诉袁修月。 但是,在她看来,若是现在,她不告诉袁修月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此刻,她说了,袁修月也去了。 她便开始在心中祈祷。 祈祷她这些话,说的还不晚! 时候不长,袁修月便带着影子一起离开新宫,拿着影子的令牌离开阜都。 静静的,负手站在阜都城楼之上,离灏凌的目光,随着袁修月和影子的远去,也渐渐变得飘渺。 “宁王兄,你这是何必……” 许久之后,他无奈一叹,心中五味杂陈! —— 安氏一族与朝廷的最后一次交锋,以袁成海惨败,受伤落跑而告终。 只短短半日之后,他战败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离国大江南北! 经此一战,钟文德率兵直追,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安氏行营。 而此刻,安氏行营之中,也因刚刚接获袁成海战败的消息,而一片愁云惨淡! 袁成海负伤落跑之后,并未立即回到安氏行营。 但,即便他回来,如今失去了主力大军的安氏一族,又如何与朝廷军队樱锋?! 中军大帐中,离萧然稳坐高位。 在他身侧,安太后面色不郁,一眼看去,好似老了好多岁。 只一战败北,行营中军心,便出现涣散之势。 在是战是和的问题上,众人说法不一,还未曾不停争吵,却也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自大帐外掀帘而入,杜生对离萧然恭身说道:“启禀皇上,大元帅负伤归营,此刻正在大帐内候旨!” 杜生此言一出,大帐内原本僵滞的气氛,瞬间沸腾起来。 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安太后声音轻颤着问道:“你说,大元帅回来了?” 杜生点头:“是!” “速速请大元帅进来!” 沉默许久后终于出声,离萧然也跟着自己作为上站起身来。 须臾,袁文德一脸狼狈的自帐外而入。 抬眸看了眼安太后,他眸色一沉,遂对离萧然和安太后单膝跪地:“老臣无能,有福皇恩!” “大元帅此次兵败,是那离灏凌和岳王串通一气,并非全是你的过错……”紧蹙着娥眉,安太后轻声说道,抬眸之间看到袁成海尚且流着血的手臂时,而脸色一变,转而对杜生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先带大元帅去包扎伤口!” 凝重安太后关切的眸子,袁成海轻笑着摇头:“太后,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那也得先行包扎了才来说话!” 淡淡的,嗔了袁成海一眼,安太后执意让他先去包扎伤口。 迎着安太后嗔怪的眸子,袁成海心下一暖,随即觉得,自己今日所受的这些罪,也算值得了! 须臾,待袁成海包扎完毕。 中军大帐内的议事继续进行。 “探子来报,钟文德已然率领朝廷大军,一直直追而来,意欲彻底清剿我安氏一族!”手中拿着探子刚刚送来的急报,安太后微抬眸华,看向身侧的离萧然,轻声询问道:“皇上,经昨日一战,我安氏元气大伤,如今我们便只能暂时回退北域,待休养生息后,来日再做图谋。” “母后……” 低眉敛目,把玩着手边的青花茶盏,离萧然温声问道:“我安氏一族撤到北域,钟文德便不会追到北域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三国交战 9 闻言,安太后心神微窒。 语气微顿了顿,她红唇轻蠕道:“那依着皇上的意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母后听儿臣的么?” 淡淡抬眸,对上安太后晦暗的神情,离萧然轻声说道:“现在便由大元帅护送母后回退北域,儿臣在此断后!” “不可以!” 眸色微变,安太后不停摇头:“你这样太危险了!” “母后!” 眸色一敛,离萧然看着安太后的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如今大元帅有伤在身,必然不能再战,经昨日一战,我安氏行营损兵折将,现在留守的将军,又有哪个是他袁文德的对手?” “……” 听闻离萧然的话,安太后无言以对,众人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事情就这么定了!” 语气淡淡的,透着几分清冷,离萧然沉声对袁成海命令道:“大元帅,你现在便护送太后回撤北域!” “皇上!万万不可啊!” 自座位上站起身来,袁成海还想劝阻,却见离灏凌眸色倏地一冷:“这是军令!” “哀家不走!” 紧皱着娥眉,安太后起身扶住离萧然的肩膀:“哀家要留在你的身边,共同进退!” 闻言,离萧然哂然轻道:“若是母后执意留下,只能是儿臣的负累,连累儿臣的性命!” 听南离萧然此言,安太后神情青白交加! 时候不长,在离萧然的坚持下,袁成海终是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安太后离开安氏行营,一路向北而去。 —— 是夜。 离萧然的寝帐之中,杜生正在与离萧然铺床,却不期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气喘吁吁的自大帐外闯了进来。 定睛一看,见来人竟是袁修月,杜生神情微怔,忙对她恭身行礼:“见过姑娘!” “他呢?” 视线自寝帐里来回穿梭,不见离萧然的身影,袁修月秀眉紧皱着。脸色难看至极。 知她口中的他,必然指的是自家主子。 轻恭了恭身子,杜生刚要开口,却见离萧然自帐外迈步而入:“我在这儿!” 闻声,袁修月转头看向帐门处的离萧然。 见他一切安好,袁修月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嘎嘣一声断裂开了,仅仅是片刻之后,她心间怒火瞬间升腾。 “离萧然!” 怒喝一声,她快步上前,紧握着双拳朝着离萧然身上招呼。 但,尚不等她的拳头,落到离萧然身上,便听离萧然低醇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果然如我所料,花依依到底还是将那些话提前告诉你了!”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怔! 蓦地抬眸,望进离萧然浅笑盈盈的瞳眸之中,她轻颤红唇:“你早已料到,她会将那些话提前告诉我,想要借此故意将我引到这里来?” “是!” 离萧然笑点了点头。 “为什么?” 心中疑虑重重,却看不清眼前这个温润如初的男人,袁修月轻声问道:“你既是不想让我走,昨夜又何必要让独孤辰带我走?” “若你不走,你父亲战败,我母后必然会打你的主意,到那个时候,我的计划便不能顺利实施……”深凝着袁修月的眉眼,离萧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早已被她填满,轻叹一声,抚上她的脸,他神情款款道:“如今我骗你回来,是想要送你一份大礼!” 感觉到他的碰触,袁修月眉心轻拧,伸手握住他温热的大手:“什么大礼?” 唇畔处,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离萧然刚要开口,却听帐外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听一道此时本不该在安氏行营出现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让你有来无回的大礼!” 闻声,离灏凌眸色一黯,旋即苦笑着蹙紧眉头。 虽然,他早已料到她会回来。 却一直都在期盼,她可以远离这里。 但是,此刻这道声音的出现,却将他那颗期盼的心,彻底碾碎了…… 因安太后和袁成海突然掀帘而入,寝帐里的灯火,瞬间明暗不定! 迎上安太后愤恨的瞳眸,袁修月退无可退,只得定定的站在离萧然身侧,倒是影子一个箭步上前,毅然决然的将她护在了身后。 “母后!” 上前一步,与影子一起,将袁修月挡在身后,离萧然脸色微微一凝:“您不是跟大元帅撤回北域了么?此刻怎地去而复返!” 面对离萧然,安太后神情微缓。眸底愤恨褪去,她慈爱笑着:“母后实在放心不下你,这才急匆匆的又赶了回来,却不成想你竟设计将她引了回来。母后早已打听清楚,离灏凌对他十分看重,如今有她在手,母后就不怕离灏凌不就范!” 闻言,离萧然眸色微暗。 暗暗的,在心中一叹,他轻声说道:“母后,她是儿臣喜欢的女人!” “母后当然知道!” 冷眼斜睇袁修月一眼,安太后看向离萧然,语气中有如释重负,却掩不去那更多的沾沾自喜:“然儿,我的好孩子,母后就知道,即便你在如何喜欢她,你的心到底还是向着母后的,不过你放心,她这张王牌,便是离灏凌的七寸,只要我们用的好,我们安氏一族,便定有翻身之时。” “哼,太后,你以为皇上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任你随意揉捏么?”口中如是哂然说道,袁修月面色阴沉,心下却是百转千回! 依着安太后所言,离萧然此刻借花依依之口引她回安氏行营,是在送走她之后,却忽然反悔,想要保全安氏一族! 但,若果真是这样,那方才他所说的要送她一份大礼,指的又是什么?! 还有,花依依最近一直都在阜都,不曾回来过。 这也就意味着,离萧然与花依依留话,是在袁成海大败之前…… “来人!” 就在袁修月思忖之时,安太后已然唤了贴身侍卫。 侍卫进帐,在安太后身前恭身行礼:“太后有何吩咐!” 安太后冷笑,终是正眼看向袁修月:“将袁修月与本宫押下去,务必严加看管!” 闻言,袁修月面色不变,只淡淡抬眸,看向身前的离萧然。 “母后!” 果然,只在下一刻,便听离萧然对安太后开口说道:“人既是儿臣骗回来的,她今夜留在这里,儿臣又岂会让她逃了?” “宁王!” 听闻离萧然的话,影子娇颜含怒,直瞪着他:“枉皇后娘娘那么担心你,你竟然如此欺骗皇后娘娘!” “呱噪!” 面对影子的指责,离萧然不以为然的挑动着俊眉,转头对侍卫轻道:“把皇后娘娘身边这个多嘴的女人带下去!” “属下遵旨!” 对离萧然恭身应声,几名侍卫上前便要带影子下去。 影子是何许人也,岂会随随便便让人带下去?! 冰冷的视线,自众人身上扫过,她作势便要动手。 “嫂嫂,你右拳难敌四手,且随他们下去吧!” 不等影子动手,一直不曾出声的袁修月,终是开口说话,视线微转,她冷凝着袁成海,语气之中不含一丝感情:“她是我哥哥的夫人,如今已然身怀袁家骨肉,你若还是个人,便吩咐众人好好待她!” 若是平常,她大可和影子杀将出去。 但是,在来时,她才听影子说起,她怀孕了。 既是如此,那么今夜,她便不能拿兄长的骨肉去冒险! 微冷的视线,自袁成海身上移开,又看了眼安太后,她神情黯然的转身向后,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 见袁修月如此,安太后不禁面露不悦之色。 不过,只抬眸之间,瞥见离萧然看着袁修月时,那独有的温润眼神,她不由心下一堵,郑重叮嘱道:“哀家有些累了,先回寝帐歇着了,皇上可千万记得看好了她!” 闻言,离萧然淡淡点头:“母后放心吧!” 见离萧然点头,安太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吩咐侍卫将影子带下去,便转身离去。 抬眸又深凝了眼此刻背对自己的女儿,袁成海暗暗一叹,便也跟着安太后退了下去。 “奴才先行告退!” 眼看着众人都走了,袁修月和离萧然之间的气氛又不对,杜生急忙退了出去。 一时间,寝帐里,便只剩下袁修月和离萧然两人,在一阵嘈杂后,再次恢复到原有的静寂。 微抬眸华,深凝着背对自己的袁修月,离萧然没有出声,抬起手扶住她的双肩,迫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在椅子上坐定,袁修月淡淡抬眸。 “先生……”仍旧如以往一般的称呼,她神思微凝:“你方才说,要送我的大礼,指的到底是什么?” 即便,到了现在,她还是选择相信离萧然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离萧然! 她相信,他此行骗她回来,并非如安太后所言那般。 听到袁修月的问话,离萧然莞尔一笑。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国交战 10 沉吟许久,他抬眸之间,瞥见窗口处的一抹暗色,随即心思微转,与袁修月四目相对,眸光灼灼耀眼:“月儿,我喜欢你!” 因他的话,袁修月的身子,蓦地便是一僵! 他喜欢她! 她一直都知道! 从当年在麗山寺院,到后来他为她亲赴北域寻找天山雪蚕。 他对她的喜欢,更甚于他的性命! 而她,自然心知肚明! 可是……他明明知道,她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啊! 之余这一点,他知道,却又为何在此刻提起?! 眸光闪动,深凝着仍旧一脸淡然的离萧然,袁修月想要透过他的眼,读懂他的心,但是半晌儿之后,她却只得徒劳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此时的先生,高深莫测,让我看不懂,猜不透!”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 离萧然缓步上前,伸手扶住椅子的两侧,将她困在椅内,而后低垂眼睑,躬身凝视着她的眉眼:“原本,我便已然有所决断,待安氏一族覆灭之后,便带着母后寻一清山绿水之地,安度余生,但是让我的母亲放手太难……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看到母后的不安,我竟然有些舍不得结束这里的一切!” 闻言,袁修月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抬眸看了眼寝室里的摆设,离萧然浅笑着抿起唇角:“月儿,我想最后再搏一把!” 闻言,袁修月心头一跳,脑海中隆隆作响。 迎面吹来的,是离萧然温温热热的气息,双目所及,亦是他深邃的眸海,她红唇轻轻蠕动,试了几次,方才有些不置信的开口说道:“离萧然,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今日却又为何如此行事?” “月儿,从来让人看不出野心的人,不一定就没有野心!”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刮过袁修月的脸颊,害她忍不住心头一颤,离萧然笑的邪~魅非常:“我之所以如此,只因为想要得到你……” “我?” 脑海中,一个疑问接着又一个疑问,袁修月怔怔的看着离萧然,不由苦笑道:“先生知道的,我是个将死之人,将不久于人世了!” “你不会死的!” 眉心轻拧着,离萧然松开椅把,暂时与袁修月将距离拉开,转身之际,他与她对桌而坐,将一只袁修月并不陌生的药瓶,置于桌上。 “这是……” 看着眼前药瓶,袁修月瞳眸微缩,不禁面色微变。 离萧然置于桌上的,竟然会是无忧之毒! 此毒,她一直带在身上,如今应该被她带到了阜都才是,可是她回阜都时,包袱是杜生整理的,此时想来,杜生当初定时将这无忧之毒,给了离萧然。 “认识这个吧?” 笑看着袁修月,离萧然轻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我今生无缘,更知你身中忘情蛊毒,将不久于人世,但是有了这个,一切便注定会发生改变,月儿,只要你喝下这个,便会忘记前尘,也可暂抑体内的忘情蛊毒,我年前曾寻到天山蚕蛹,只待雪蚕出世,便可为你吸出余毒,如此一来,你我便可双宿双栖……这,无疑是你的一条命,难道不算是一份大礼么?” “先生……” 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那份大礼么?! 怔怔的,与他的视线胶着纠缠,袁修月半晌儿之后,方才将头偏向一边:“这无忧之毒,若我想喝,一早便可以喝下,既是我不想喝,便没人能逼我喝下它!” 说话间,她倏地抬手,便要去抓桌上的药瓶。 但离萧然的手,比她更快。 只见他一个抄手,将桌上药瓶拿走,并瞥了她一眼,无奈轻道:“你现在不喝也就罢了,这无忧之毒,我大可等你想喝了再喝!” 袁修月苦笑垂首:“不会有那一天的!” 即便,她会疼死,却不想忘了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的孩子。 是以,这无忧之毒,纵然可以延续她的性命,她却一定不会去喝。 “月儿……” 自椅子上起身,离萧然行至袁修月身前,微抬下颔,他唇角轻勾着凝着她满是苦涩的笑脸,眸色却深沉阴鹜:“待会儿我便会命人与离灏凌传信,让他明日以自己的性命,来换你的安危,你说……他会不会来?” 心中气极,袁修月眉心紧皱:“离萧然!” “又叫我名字了!” 眸色微润,离萧然眼底的阴鹜之色渐渐退散,轻叹一声,他站起身来,垂眸对袁修月轻声嘱咐道:“从昨日开始,你便一直在赶路,今日便好好歇着,待明日一过,这天下和你,便都会是我离萧然的!” 听离萧然此言,袁修月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所认识的离萧然,永远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是眼前的他,却是狼子野心! 他的转变之快,让她难以接受! 可他所说的理由,却又让她无可反驳! “早点睡……” 唇齿轻喃中,离萧然微凉的唇,毫无预兆的覆上袁修月的樱唇。 霎时间,袁修月只觉全身血气都直冲脑海。 脑中隆隆作响,她紧拧着眉头,伸手便要点上离萧然的穴道。 早已洞察她的意图,离萧然垂着眼帘,蓦地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他唇上的动作,越发用力了些。 在他的吮吻之下,袁修月心下微凉,以唇瓣含住他的唇,她心下一狠,当即就要咬下,却不期在下一刻,离萧然竟喘息着缓缓离开她的唇。 “离萧然……” 一张俏脸胀的通红,袁修月狠瞪着眼前的男人。 认识他多年,他一直都是温润的,没有任何棱角的,除了那次在麗山寺院作戏给独孤辰看,他从来不曾如今日这般霸道! “生气了?” 深凝着袁修月生气的模样,离萧然竟觉得相貌平平的她,此刻竟是那么的美。眸色闪动中,他松开他是手腕,而袁修月在重得自由后,便是蓦地扬手。 但,仍如方才一般,她的手,尚不曾打在离萧然的俊脸之上,便再次被她攫住,且还送到嘴边! “我知你现在恨我,不过待来日喝过无忧,你便会忘了今日种种……”迎着袁修月的眸,离萧然眸光璀璨无比,在袁修月的注视下,他淡雅一笑,轻轻的吻在她的手背上,而后抬手点在她的穴道上几处大穴,让她只能怒瞪着自己,却不能再动一动。 “月儿,你可知道,我做梦都想要拥有你!” 但见袁修月眼底的怒火,已然升腾而起,离萧然弯身将袁修月抱到睡榻上,他和衣将她自身后拥拥入怀中。 夜,还很长。 帐外之人,在得见帐内两人相拥而眠时,便已然退走。 被离萧然点了穴道,紧紧拥入怀中,袁修月眉头紧蹙着,一直都不曾闭上双眼,时候不长,他便清楚听到身后离萧然沉稳的呼吸声。 此刻,怀抱着她,他睡了。 可她,却注定一夜难眠! 她在想……离灏凌! 但每想他一次,她的心便会痛一次,直至痛到昏死过去…… 许久之后,感觉到怀中人儿不再紧绷的身子,离萧然幽幽一叹,复又缓缓睁眼…… —— 翌日,朝阳东升时,杜生准时进入寝帐。 抬眸看了眼,睡榻上紧拥而眠的袁修月和离萧然两人,他声音微喘,伴着战战兢兢:“启禀皇上,皇……离灏凌此刻亲率大军将我安氏行营围的水泄不通,叫嚣着让皇上缴械投降,交出皇后娘娘……” 杜生的话,说到最后,根本便已然没了声音。 但睡榻上的离萧然,却已然转醒。 轻轻的,睁开眼睛,睇了眼榻前的更漏,离萧然轻嗅着袁修月身上的淡淡药香,唇角缓缓一勾:“月儿……我知道你一定不想他前来送死,但是此刻……他比我想像中来的还要快……” 闻言,袁修月眉心紧皱着,她原本明亮晶莹的眸子,此刻早已布满血丝! 他说,离灏凌这是在送死,却可曾想过,安氏一族如今损兵折将,自是寡不敌众,即便离灏凌死了,他也一定会被围剿! “你放心,我既是敢行今日之事,便早已与自己安排了最好的退路!”十分准备的意会袁修月心中所想,离萧然笑的魅惑,忍不住俯身轻啄她的脸颊。 因他亲密的动作,袁修月心头一僵,不禁将眉头皱的更紧更深。 安氏必败! 成王败寇的道理,他该比她更清楚。 可事到最后,他却如此行事。 任她如何聪明,却也想不出,他口中所言,最好的退路,到底指的是什么! “传朕旨意,请太后和大元帅到中军大帐……”唇角轻勾着,自睡榻上坐起身来,离萧然转身对杜生冷冷吩咐道:“代朕传话于离灏凌,若想让朕交出皇后,便让他独自一人进入行营交换!” 闻言,杜生神情微颤了颤。 早前离萧然和离灏凌互换身份之时,他便觉得他们家王爷跟皇上该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三国交战 11 但是事到如今,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待杜生退出大帐之后,离萧然便抱着袁修月起身。 简单的替她洗漱过后,她解开她身下穴道,容她可以自行走动。 …… 中军大帐中。 安太后一身云锦,稳坐高位。 见离萧然带着袁修月进入大帐,她唇角得意一勾,冷冷的扫了眼离萧然身边的袁修月。 搂着袁修月的腰,一路行至主位,离萧然对安太后恭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上免礼吧!” 慈爱一笑,抬手扶着离萧然的手臂,安太后刚要示意他坐下身来,却见袁成海自大帐外进来,一脸兴奋之色:“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离灏凌……此刻已然孤身进入我行营之中!” 闻言,袁修月心弦一紧! 离灏凌这个傻瓜! 她难道不知,自己如此行事,到底有多危险么?! 将袁修月的反应尽收眼底,离萧然似是生怕她想的多了,会引发体内的忘情蛊毒,只见她皱眉,便蓦地用力禁握着她的双臂,将她摁在座椅上。 侧睨眼一脸不郁的袁修月,安太后则是一脸喜笑颜开的怒骂出声:“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听闻安太后此言,离萧然对她轻声笑道:“母后,今日儿子所做的这一切,可都称了您的心意?” 安太后用力点头:“然儿,哀家的好孩子,你能行今日之事,母后深感欣慰!” 闻言,离萧然心下暗叹,遂淡淡抿唇,对袁成海说道:“带他进来!” “是!” 垂首应声,袁成海转身退出大帐。 只是片刻,帐帘再次掀起,迈步而入之人,俊眉朗目,一脸冷峻,正是离灏凌! “月儿!” 甫一入帐,便一眼看见坐在离萧然身边的袁修月,离灏凌剑眉拢起,只上前一步,便被袁成海拔剑架在脖子上。“皇上,刀剑无眼啊!” 脚步微顿,低蔑着袁成海架在自己脖子上利刃,离灏凌冷冽的瞳眸中,迸发出慑人的寒光:“袁成海,今日朕敢自己来此,便不怕你口中所谓的刀剑无眼!” 语落,他冷哼一声,无惧袁成海的威胁,蓦地抬手隔开他手中宝剑,快步朝着袁修月走去。 而此时,离萧然竟也抬手,解开了袁修月的穴道。 见状,安太后眉头紧拧:“皇上,你……” “母后莫急,今日离灏凌既敢单身来此,儿臣便会让他有去无回,人之将死……他们毕竟夫妻一场,容他们说两句话的气度,儿臣还是有的!” 闻言,安太后微微释然。 “皇上!” 重得自由的袁修月,根本不顾他们母子二人在说着什么,也顾不得自己心底的阵阵抽痛,她蓦地起身,便朝着离灏凌奔去。 “月儿……” 伸手拉过袁修月的双手,离灏凌将她径自带入怀中。 心底,有一阵阵钝痛袭来,紧紧抱着他的腰,袁修月眉头紧皱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跟你说一声,便随便乱跑!害的你如此涉险……” “朕不怪你!” 淡淡抬眸,凝视上位上一脸平静的离萧然,离灏凌眸色微深,紧拥着袁修月后退一步,他神情冷漠道:“离萧然,你以为朕到了这中军大帐,便是你们赢了么?” 闻言,安太后神情微变。 淡淡的,瞥着离灏凌,离萧然俊美的脸上,浅笑依依:“离灏凌,如今你都落到我手里了,却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么?”星眸微眯,深凝着离灏凌镇定自若的神情,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情不到最后,谁知鹿死谁手?” 冷哼一声,离灏凌伸手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见剑,袁修月神情一愕! 这把剑,是她的,一直都藏于腰带之中。 可昨日她来得太急,便没有带上,却不想今日被他带到了这里。 “袁成海!” 冷睇着下方的离灏凌,安太后眸色阴鹜,不容事态再有丝毫变数,她高喊袁成海一声,十分危险的微眯了眯眼。 意会安太后的眼神,袁成海眸色一厉,提剑便上前直取离灏凌的面门。 见状,离灏凌身形一闪,抬剑便朝着袁成海手中的宝剑甩去。 “锵——” 清脆的刀剑相交声响彻中军大帐,帐内的侍卫,纷纷上前,将离灏凌和袁修月团团围住。 “凌……” 仰头凝望着离灏凌俊美无俦的容颜,袁修月斜睇了眼身边围着自己的侍卫,脚尖蓦地点地,她身形一倾,抬脚横劈踢在侍卫的手上。 侍卫吃痛,手中长剑落地,而她则脚步一转,将长剑捞如手中。 “困兽之斗!” 冷冷的睇着下方被自己的人马团团围住的离灏凌,安太后冷冷一笑。 但,尚不等她脸上的笑意抵达眼角,便见中军大帐的帐帘自外面被人掀起。 而此次,进入大帐的,正是朝廷统帅三军的大将军钟文德。 “这怎么可能?” 眼看着冲入大帐的朝廷兵马,将自己的侍卫一一缴械,安太后自座位上霍然起身,一脸的不置信。 “这为何不可能?” 冷冷出声,钟文德抬眸深看了眼离萧然,双眸之中,隐隐闪过一丝亮光,他对安太后冷声说道:“安太后,如今你安氏一族大势已去,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这不可能!” 即便安氏大军昨日惨白,却也不该在无声无息中,被钟文德围剿俘获?! 恍然之间,她瞳眸大睁着,转头看向身边的离萧然。 见事到如今,他竟仍然淡淡的坐在那里,她的心,仿若坠入冰渊一般! 她的儿子,终究为了那个女人,摆了她一道么?! 看着安太后的反应,再看向一脸淡然的离萧然,袁修月心下思绪,瞬间纷乱。 若她猜的没错,让安氏兵马停止抵抗的是他。 但,既是他要如此,昨夜又为何那般对她?! 他,到底在做什么,有要做什么。 何以此刻,她竟被他搞糊涂了?! “安儿!” 凭借着自己的敏捷的伸手,袁成海快步冲到安太后身侧。 视线微转,瞥见袁成海手中宝剑,安太后眸色一凛,伸手抢过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袁修月身上刺去。 见状,离萧然的唇角处,不禁荡起一抹凄然的弧。 就在此时,一直安坐的他,竟然动了,且生生的挡去了安太后的前路,任那宝剑无情的刺向他的身体…… 离萧然的突然出现,让安太后措手不及! “不要!” 瞳眸大睁,她惊叫一声,倾尽全身之力,想要改变手中宝剑的方向。 但,她的速度太猛,与袁修月距离太近,想要收住手中宝剑,已是回天乏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不要…… 眼看着剑刃即将刺入离萧然的身体,安太后花容惨白,心中不停的嘶喊着。 “锵——” 千钧一发之际,被离萧然挡在身后的袁修月眸色一敛,抬手便将自己手中的软剑甩在安太后手中的宝剑上,将那把险些刺入离萧然体内的宝剑,瞬间自安太后手中击飞。 嗖的一声后,便是一沉沉闷之音,明晃晃的宝剑,瞬间没入地毯,只那铖亮的剑身,因巨大的冲击力,不停的轻颤着。 “然儿……” 双手,忍不住的轻轻颤抖着,安太后惨白着俏脸,怔怔的看着离萧然,一时间难以回神。 方才……只差一点儿…… 只差那么一点,她便杀了自己的儿子! “离萧然!” 握着软剑的手,微微轻颤着,袁修月抬眼看向离萧然,眸色已然冷的不能再冷:“你真是疯了!” “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离萧然眸色微缓,笑的动人心弦。 “你……” 迎着离萧然绚烂的笑容,袁修月思绪一阵混乱。 恍然之间,对于离萧然的所作所为,她的脑海中,似是闪过了什么,但就在她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时,却见袁成海快速冲至安太后身侧。 “安儿,跟我走!”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袁成海疾步上前,蓦地拉住安太后的手,作势便要待她冲出大帐。 但,此刻大帐里,离灏凌在,钟文德也在,他们岂会容他轻易脱身?! 见袁成海欲要带安太后逃离,钟文德眸色一冷,随即快步上前,便要挡住了袁成海和安太后的去路。 同一时间,离萧然俊眉紧皱。 倏地伸手,拔起没入地毯的宝剑,他手腕一抬,将那冰冷的剑锋,直接刺向袁修月身后不远处的离灏凌! 看着自眼前穿过的宝剑,直直刺向离灏凌的宝剑,袁修月可以从那明晃晃的剑体中,明辨自己满是震惊和仓惶的瞳眸!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三国交战 12 心,在这一刻,忘记了疼痛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窒息之感。 檀口微张着,她想要开口喝止离萧然,但却紧张的不知该如何发出自己的声音。 抬眸之间,瞥见离灏凌深邃幽深的眸,却并未见他闪躲,袁修月心弦一颤,旋即紧咬牙关,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陡然将软剑上扬。 “锵——” 软剑与宝剑相交,迸发出阵阵火星,和刺耳的剑鸣,袁修月十分成功的将离萧然手中宝剑击偏,并身形一侧,挡在离灏凌身前。 深凝袁修月一眼,离萧然对她勾唇一笑。 尚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的眸子,飒然冷冽,让见者心神皆颤:“他不死,你和这江山便不可能属于我,月儿……你挡不住我!”说话之间,他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向右一转,在躲过袁修月软剑之后,他手中的宝剑再次抬起,作势便要无情的刺向离灏凌。 “你别逼我!” 一声怒喝之后,袁修月心下一狠,蓦地抬剑,她咬牙直刺离萧然左下腹。 噗哧一声! 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虽然十分细微,却让中军大帐里的所有人,皆都神情一怔,瞬间怔愣在原地。 只是瞬间,便听安太后撕心裂肺的喊道:“然儿——” 血,鲜红而刺目。 一滴滴,顺着袁修月手中的软剑,缓缓滴落在地,形成那一朵朵让人凄哀的血花! “为什么?” 方才他明明是可以躲过的! 怔怔的,凝视着眼前的离萧然,看着他根本就不曾出手的宝剑,袁修月心底一痛,眼泪瞬间冲出眼眶:“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 “月儿……我躲不开……躲不掉……” 面对袁修月的质问,离萧然有些艰涩的轻扯了扯唇角。微垂眸华,低眉着看向嵌入自己下腹的软剑,他眸色微缓,渐渐屈膝,而后噗通一声跪落在地。 眼泪,模糊了双眼。 反倒让心里的感受,更加清晰了。 他哪里是躲不开,躲不掉,他根本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躲! 非但如此,他方才之所以对离灏凌动手,本就是欲要让她对他动手! “先生……你好傻!” 再一次,将对离萧然的称呼,改回到先生,袁修月哆嗦着唇,泪眼朦胧的深凝着一脸痛苦的他。 握着剑柄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 她想要将软剑从他身上抽离,却又怕他痛的更加厉害! 是以,她能做的,便是松开软剑,怔怔的向后退了一步。 但,只退后一步,她便再次上前。 “你滚开!” 以最快的速度,冲至离萧然身前,安太后蓦地用力,将袁修月推了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见状,离灏凌眉心一皱,蓦地伸手扶住她的身子。 “然儿——” 脸色苍白如纸,声音也颤抖的不成样子,安太后深凝着眼前的儿子,看着嵌入自己儿子腹中的软剑,和他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襟,安太后颤手捂着自己的嘴,一脸的无所适从:“然儿,你痛不痛?怎么会这样?” “母后……” 脸色已然微微泛起白意,离萧然苦笑着凝望眼前的安太后:“你一心贪恋权势,无论儿臣怎么劝说,都无法让你回心转意……母后……就算为了儿臣,你放手吧!” “然儿……” 眼泪瞬间决堤,安太后不停的用力摇头,她用力之大,竟使得她头上的髻团散乱:“母后答应你,你只要好好活着,母后再不求什么权势,母后只要你这个儿子……” 闻言,离萧然不禁黯然一笑。 曾几何时,他不止一次的劝说过自己的自己的母亲。 但是每次,她给他的答复,是她不甘心! 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夺回自己应有的那一切的机会! 但是此时,她答应了。 她答应放手了! 为了他,她真的答应放手了…… “然儿……” 从身后将离萧然抱入怀中,安太后不顾自己头髻散乱,如发疯一般,不停嘟囔着:“母后错了,都是母后的错,母后错了……” “母后,儿臣没事!” 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离萧然的语气,比之方才要虚弱许久。 有些无力的靠坐在安太后怀中,他缓缓抬眸,迎上袁修月懊悔而又痛惜的泪眼,并轻颤着朝她伸出手来:“月儿……” “先生……” 让人窒息的剧痛,不停的在心中蔓延,袁修月上前一步,握住离萧然的手跪坐在他面前,垂眸凝视着他腹部不停往外冒着血的伤口,她紧咬着嘴唇,不停的摇着头:“我还欠了你很多东西,你不能死!” “咳……” 咳出一口鲜血,离萧然双眸轻合,他薄薄的嘴唇,此刻已然一片苍白,再不见一丝血色:“你忘了,我们还有来生之约……” “去他的来生!” 哆哆嗦嗦的捂着离萧然的伤口,却止不住从那里不停涌出的鲜血,袁修月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簌簌落下:“我只相信今生,只管你今生今世活着……” “月儿莫哭……” 深凝着袁修月失声痛哭的样子,离萧然微微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但她的泪水好多,无论他如何擦拭,却总是不断的有泪珠落下。 “先生……离萧然……” 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袁修月被鲜血染红的双手,不停的轻颤着:“你个傻瓜,干嘛这么傻……” 若说,早前,她不清楚离萧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那么此刻,若她再想不到,便如她口中所言,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了! “我……” 深吸口气,眼神却越发涣散,离萧然紧握着袁修月的手,轻勾干涩的唇角,抬眸睇向身边已然哭成泪人一般的安太后,他缓声说道:“我无法阻止母后对权利的贪恋,便只得以如此方式让她醒悟,现在她醒悟了,真好……” 自他懂事开始,便一直知道,自己母后,因为谋害钟贵妃,被废黜了后位,囚禁于宫外。 而他,虽然生就先皇嫡子,却从小到大,永远都生活的小心翼翼。 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他便开始向往宫外平民百姓的平淡生活。 他曾说过,自己今生,有两愿! 一是愿恬笑常伴袁修月。 可如今,她却在他面前一直哭着。 他的另外一个愿望,是希望可以常伴母后身侧,与她安度晚年。 但是此刻,她也在哭,而他的这个愿望,只怕永远都无力完成了。 “然儿——母后错了!” 颤手抚上离萧然的脸庞,安太后心神俱伤,呜咽大哭:“只要你能好起来,母后什么都可以不要,母后只要你……” 见状,袁修月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紧蹙着眉头,想让自己将眼前的男人,看的清楚一些,袁修月颤声说道:“你听到了么?她此刻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 “母后……儿子不孝……” 脸色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离萧然轻轻的,在安太后耳边呢喃着。 听到他的一声儿子不孝,安太后的哭声,瞬间更大了。 心下同是戚戚然,袁修月的眼泪也再也无法忍住。 “莫哭……”竭力抬手,想要再次抚上袁修月的脸颊,却又无力为之,离萧然只得任自己的手臂,颓然滑落。 伸手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袁修月哭着道:“我答应你不哭,但你要答应我,要好好活下来,我还欠你太多东西,还要一件件的还你……” 闻言,离萧然苦涩一笑! 眸光微微闪动,他一脸温和的凝视着袁修月的泪颜。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年,那个春日,她在药田里种药,他把一边正在喝茶的汀兰当作是安国侯府的二小姐。 直到汀兰的一声二小姐,她清脆轻应,自药田里抬起头来。 虽然,她并非倾国之色,但只她那双清澈含笑的眸子,却在瞬间扫去了他心底的阴霾,让他的心怦然心动! 他进安国侯府,是为了袁明月不假。 但爱上她,却也是真! 曾几何时,他一心想着,待袁明月出嫁,他便与安国候求亲,然后娶她为妻! 且,只她一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造化弄人! 就在他憧憬着他们美好的未来之时,她被选为皇后…… 一晃之间,几年匆匆而过。 他对她的那份心,那份情,犹在心间,从不曾淡去过,但他却也知道,他们之间,已然再无可能。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哪怕这些事情,会让他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念及此,他抬眸看了眼她身后的离灏凌。 此刻的离灏凌,神情肃穆,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见离萧然看向自己,他眉心轻拧了拧,却并没有作声。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国交战 13 顺着离萧然的视线,回眸看向离灏凌,见他一直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袁修月的眼中,尽是湿意,并颤声对离萧然说道:“你放心,日后只要有我在,太后就一定不会有事!” “我放心!” 苍白而又无力的微微一笑,离萧然的脸上,尽是淡然洒脱。 将他的母后,交给她和离灏凌,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真的放心! 眸色微凝,贪婪的注视着袁修月的容颜,又动了动自己贴在袁修月脸上的手指,离萧然满足的弯了弯嘴角:“月儿,若是可以,我想要抱着你,一起策马奔驰,一起看那日出日落……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不过……上天待我不薄,因为……我一直都在希冀着,何时可以如现在这般,抚摸着你的容颜……现在……我如愿了……咳咳……” “你别说了……” 眼看着离萧然一连咳出两口血,袁修月心下一阵剧痛! 不停的摇着头,不在乎自己的眼泪是否滴在离萧然脸上,她哑声说道:“你活着……我陪你一起策马奔驰,陪你一起看那日出日落……” 闻言,离萧然无奈一笑。 抚在袁修月脸上的大手,微微下移,直到覆上她置于自己伤口处的双手,离萧然深凝着她的泪眼,将她的手置于剑柄之上,“我若不死,朝廷之中,必会有人不肯善罢甘休,我若死了,安氏一族的叛乱,便算真真正在的结束了……月儿……以我之命,奠你皇后之基……从此以后,你于离国便是功臣,再不是什么叛贼之女……” 闻言,袁修月心神一颤。 但,离萧然根本就没有给她阻止的机会,便已然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腹部的软剑再次下挫…… “不——” 双眼因极度悲痛而泛着红色,安太后眼睁睁的看着软剑没入儿子的身体,却又无力阻止。 “离萧然……” 眼看着离萧然的呼吸渐渐变缓,凝着他渐失神采的双眼,袁修月大张着嘴,想要哭泣,却哭不出任何声音,只不停的颤抖着自己的身子。 “然儿——” 悲意袭来,安太后双眸大睁,直接到底昏死过去。 “啊——” 将离萧然紧紧的抱在怀中,袁修月丝毫不在乎众人的眼光,紧抱着他终是痛哭出声。 “月儿……你相信有来生么?” “月儿……让我对你好,只你许我来生便可……” 只一瞬间,过往有关离萧然的记忆,便似是洪水一般,直冲袁修月的脑海。 从安国侯府,到皇宫,再到安阳,到北域,到阜都……他一直不计一切回报的在对她好,即便……到了最后,他也仍旧想着,要以自己的性命,来替她洗脱叛贼之女的罪名! 可是,他死了! 他爱了她一场,护了她一辈子,到来她却什么都给不了他! 不仅如此,她还杀了他! 这让她,情何以堪?! 他死了…… 不再似上次,传闻中死于乌江。 而是此刻,真真切切的,死在她的怀里…… 上一次,他自投乌江,她未曾亲身经历,但是这一次……眼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她的心里,好似被人用刀隔开了一般,剧痛不止……那道淌血的伤口,仍在不停的扩大…… “传朕旨意,皇后手刃宁王,平定暗示叛乱居功至伟,功在社稷,今着以昭告天下!”就在袁修月的心,被巨大的痛楚填满时,离灏凌低磁温雅的声音,在她身后淡淡响起。 听到他毫无温度的话语,袁修月的心底,蓦地一抽!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离萧然口中所说的那份大礼,到底指的是什么! 轻轻的,将离萧然放下,她霍然起身,转身朝着离灏凌的脸上,便是一巴掌…… 当着众人的面,袁修月蕴含着无限愤怒的巴掌,干净利落的甩在离灏凌俊美无俦的容颜上。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中军大帐,使得大帐内瞬间寂静一片,一时间落针可闻! 离灏凌是谁?! 那是离国的九五之尊,天之骄子! 何时有人敢与他动手?! 且,还当着这么人的面! 这可是触犯龙颜啊! “丫头!” 钟文德满脸担忧的看了眼离灏凌,见离灏凌眸色深沉,阴鹜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袁修月,他心弦蓦地一紧,不禁上前扯住袁修月的手臂:“你怎可对皇上动手?” “皇上……你好残忍……”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不曾理会身边的兄长,袁修月深深凝视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竭尽全力,她颤抖着张了嘴,却除了指责他的残忍,再说不出任何话语。 即便,此刻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可那些话,却悉数哽在喉间,被那让心痛心碎的呜咽声压了下去。 方才,离萧然在对他动手之时,她心急万分,出于本能的替他去阻挡。 直到现在,离萧然死了,她才恍然方才离萧然对他动手,他根本就不曾闪躲。 不是不能躲,而是不曾躲! 只这一字只差,便也就意味着,离萧然的所做作为,他本就是知道的。 可他,却一直将她蒙在鼓里。 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杀了他! 他……死了! 微垂眸,眼泪如珍珠一般,不停的簌簌滚落,看着地上脸上苍白,双眼紧闭的离萧然,袁修月臻首不停的摇着,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安氏一族,从来底蕴深厚,只要他活着,便是安氏一族的希望,所以如若朝廷想要长久安定,他……”淡淡开口,离灏凌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冰冷的让袁修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必须得死!” “不但必须要死,还要死在我的手里……” 迎着离灏凌的阴郁的眸,袁修月眸光微冷,却是自嘲一笑。深深的,看他一眼,又看了眼地上毫无生机的离萧然,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她知道,他们这么做,无疑是为了她好。 可是,她却无法安然接受这一切! 他们,是她生命中最亲最亲的人,比之亲人,还要亲上千倍百倍! 可是他们,为了他们自以为对她的好,彻彻底底的伤了她的心! 这样的好,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心,已然痛到麻木! 眼泪,滚落唇瓣,化作苦咸之色。 视线,自离萧然身上,移至早已昏死的安太后身上,再次安太后身上,停落到离灏凌身上……深凝着他无暇的俊脸,袁修月竟然觉得,自己每呼吸一次,都会觉得痛! 那种痛,让她几近窒息! 于是,她脚步一旋,逃也似的奔出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外,空气清新,阳光明媚。 “呼——” 微扬下颔,再深深的吸上一口气,袁修月仰头凝望着头顶明媚的阳光。那明媚的光,在眼泪折射下,五彩斑斓,让袁修月久久都移不开视线。 就那样,抬头仰望着,袁修月只觉自己眼前,渐渐开始天旋地转。 恍惚之间,仿佛听谁说起,袁成海逃跑了…… 星眸微眯着,她唇角边,渐渐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用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终是再绷不紧身上的那根弦,她双眼轻合,整个人如破布娃娃一般,颓然倒落…… “月儿……” 离灏凌一直站在帐帘后看着她,见她昏倒,他箭步冲出,稳稳的将她搂入怀中。 —— 是夜,夜风徐徐。 躺卧在睡榻上,袁修月觉得自己做了个冗长冗长的梦。 梦里,那云环雾绕的小院儿,竟是当初她所住的锦临院! “汀兰?你在哪儿?” 缓步于院落间的碎石小路,袁修月四下张望着,想要找到汀兰,却走来走去,总是寻不到那抹纤细的身影。 “月儿……” 一声轻唤,低磁而飘渺的自云雾传来,明辨这个声音,袁修月心下一喜,忙上前几步:“先生,是你么?” “先生,是你么?” 空荡荡的院落里,回答袁修月的并非离萧然的声音,而是她自己的回声。 “先生……” 心下焦急,袁修月不停的向前走着:“你在哪儿?你出来啊!” “月儿……” 自云雾中走出,离萧然对袁修月如沐春风的笑着,仿若他们初识时,他脸上那温润似水的笑。 “先生!” 心意一动,袁修月快步上前。 “月儿……我要走了……” 不等袁修月上前,离萧然后退一步,刚刚清晰的面庞,再次隐于云雾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不要!” 心下蓦地一惊,袁修月加快脚步向前冲去,但无论她追出多远,却再也寻不到那道俊逸飘渺的身影…… …… “先生……不要……不要……” 第三百四十章 三国交战 14 蓦地惊醒,自睡榻上坐起身来,袁修月额际汗意涔涔,不停的喘息着。 “做噩梦了么?” 安坐睡榻前,凝望着袁修月苍白的娇颜,离灏凌抬手轻抚她的额前散落的发丝,眸色深情柔软,不似白日那般冷情。 思绪,终是回到现实。 想到离萧然的死,袁修月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 “凌……”抬眸望入离灏凌温柔的可以溺死人的眸海,她眉心紧拧,语气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闻言,离灏凌抚在她脸侧的大手,微微一滞! 静窒半晌儿,他垂首收手,语气低黯道:“月儿,事情已经过去了……” 深凝着离灏凌的俊颜,袁修月苦涩笑道:“他死了,这个世上永远都不可能再有离萧然这个人了……你怎么可以拿一句事情已经过去了来敷衍我?” 闻言,离灏凌眸华微抬。 面色微暗,他哑然失笑:“那你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 “我想知道真相!” 眼眶泛红,其间泪水隐现,袁修月泣声说道:“我要知道你跟他的全部计划!” 迎着袁修月的泪眼,离灏凌眸色微冷:“我们的计划,是袁成海战败之后,他携安太后一起投降,朕留他们母子性命,可是事到临头,他却野心勃勃的想要得到你,得到天下,大逆弑君……” “够了!” 心下微凉,沉声打断离灏凌的话,袁修月哂笑着挑眉轻道:“离灏凌,你当我是傻子么?如若他果真想要得到我,得到天下,想要大逆弑君,你还会活着站在这里?亦或是说,我该请教皇上,纵然我兄长用兵如神,却如何能不费一兵一卒,接管安氏行营?” 只这一刻,袁修月竟觉得,自己的心里,第一次对离灏凌感到失望。 到了现在, 他,竟然还想要骗她! “月儿!” 离灏凌看了袁修月一眼,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抵触情绪,他眸底荡起深深的无奈:“如你所想,我们的计划,本就是要以他的死,来结束安氏之乱,因为他先皇嫡子的身份,只要他不死,离国便没有办法真正安定,而……让你手刃他,来巩固你皇后地位,则是一举两得……这些便是想要听的,是么?如果是,那么此刻我便照着你的意思来说,不过不管我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他是逆贼,你是皇后,她被你杀死了……” “呵呵……” 离灏凌所言,确实是袁修月心中所想,但……当他真正说出这番话时,袁修月却又觉得,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竟是那么的讽刺:“好一个事实就是事实!” “月儿,无论我做什么,都一定是为了你好……”语气深情款款,离灏凌深深的凝视着她,伸手想要拉过她的手。 “你的好,让我无力消受!” 冷冷的,睇着离灏凌柔情款款的眼眸,袁修月抬手之间,便躲开他的手。 见状,离灏凌眸色微沉:“如今他已经死了,你要为一个死人,一直对我如此么?” 淡淡抬眸,有些木然的瞥了离灏凌一眼,袁修月轻扯了扯唇角,“他会一直活在我心中!” “好!” 眸中戾色不停闪动,离灏凌俊颜阴郁,声音好似冰山一般:“你莫要后悔!” 面对他的戾色,袁修月紧咬着牙关,选择垂眸缄默。 见她如此,离灏凌并未多说什么,便直接起身,怒气冲冲的快步离开寝帐。 寝帐内,再次恢复宁静。 袁修月独自一人坐在睡榻上,一时无语。 这样的离灏凌,像极了以前的他。 但是这样的他,自他们心意相通之后,便再不曾出现过。 但是今日,他却又恢复到了以前…… 许久之后,袁修月无奈一叹。 自睡榻上起身,她轻整衣裙,对帐外轻声说道:“外面是谁当差?!” “是属下!” 应声之时,影子已然自帐外而入。对袁修月恭了恭身,她蹙眉问道:“娘娘好些了么?” “本宫无碍!” 淡淡出声,袁修月看向影子:“嫂嫂,先生……他此刻在哪里?” 闻言,影子眸色微微黯然:“皇上已然下旨,明日将宁王殿下的尸体就地葬于行营前……宁王殿下的尸体,此刻仍旧停在中军大帐,娘娘……” 影子话语未落,袁修月便已然抬步向外,掀起帐帘步出寝帐…… —— 中军大帐中,灯火明耀。 离萧然的尸体,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一直不曾移动过,只他的身上,此刻盖上了白布,而安太后则发髻散乱,一脸痴然的怔坐一旁,静静的守着他。 甫一入帐,见到地上的那抹白色,袁修月的心里蓦地便是一紧! 静默片刻,她眼眶微红,一脸沉痛的走上前去。 深深的,看了眼一脸冷凝的袁修月,影子不禁出声劝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别看了……” 听到影子的声音,安太后蓦地回神。 瞥见袁修月,她面色一变,双目欲眦的尖声喊叫道:“你来做什么?出去!出去!” 对袁修月,她一直都没有好感! 可是,他的儿子喜欢她! 但是现在,她不再怕对她不好,他的儿子会生气了。 因为他死了。 被眼前这个女人杀死了…… “皇后娘娘,我们还是走吧!” 伸手挡住安太后不停冲向袁修月的身子,影子的俏脸之上,已是满脸忧色。 “你放心,我一定会走!我只是想要最后看他一眼!”不曾理会影子的劝阻,袁修月深深的看了安太后一眼,而后缓步上前,在离萧然身前站定,她缓缓跪落,颤抖着手,将该在他脸上的白布掀起。 不见,便不会痛。 再见,却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深凝着离萧然紧闭双眼的苍白容颜,袁修月哆嗦着手,抚上他的面容。 手下,冰冷的触觉传来,她的心也如坠冰窑一般。 眼泪滑落,袁修月轻轻呢喃着:“先生……我来看你了……你不是一直都在想我么?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死了……” 声音幽怨哀鸣,安太后冷冷的看着袁修月:“是被你杀死的!” 闻言,袁修月不由苦笑着抿紧了唇。 抬眸看向安太后,迎视着她愤恨的双眼,袁修月眉心轻拧着:“太后为何不说,他是被你逼死的?” 离萧然之所以会死,除了要洗刷她叛贼之女的罪名,其实还想让安太后顿悟。 是以,他是被她杀死的不假,但有些话,她还是要与安太后说的。 听了袁修月的话,安太后不禁身形一震。 她的然儿,本来不想要江山,是她逼着让他要,这才会有如今这般凄惨下场。 袁修月的话,让她无从反驳! 不想看到袁修月,却又知道自己一定赶不走她,安太后苦涩一笑,有些狼狈的在地上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朝外走去:“你说的对,他其实是被我逼死的,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亲手逼死了他,逼死了我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是我的错,这是我的报应啊!报应!” 眼看着方才还一脸戚戚然的安太后,神情俱伤的离开大帐,袁修月神情微怔! 再次垂眸,深凝着离萧然苍白的俊脸,她不禁苦涩而又无奈的笑着:“离萧然,你说,你一生有两愿,一是为我,一是为了你的母后,但是如今,你对我和你母后,真的好狠……如今她放手了,我有该如何自处?” 如今,她身上的忘情蛊毒,仍旧未解。 曾几何时,她本打算,跟离灏凌回宫,将自己最后的时光,都留给自己心爱的人和孩子。 但是如今,他和离灏凌设的这个局,却又困住了她的心。 莫说,在面对离灏凌的时候,她会心疼。 即便此刻,她心不痛,却也无法如以往那般面对他! 只要看到他,她势必会想起离萧然的死…… 想到这些,她的心,又不受控制的,开始疼了起来。 那种痛,好像刀割一般,让她无法忍受。 “娘娘!” 许久之后,见袁修月一直怔怔的跪坐在地,影子不禁上前轻道:“我们走吧!” “……” “皇后娘娘?” 半晌儿,见袁修月依旧垂眸不语,影子不禁紧蹙了蹙眉头,伸手轻推她的身子。 但,只她轻轻一触,袁修月便神情前倾,而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嫂嫂……我好累……” 嘴角处,不停有鲜血淌下,袁修月柔软的身子,向前倾倒,将自己的额头,她抵在影子的胸前,转睛看向身前的离萧然! 方才,她吐出的那口血,悉数碰落在他身上盖的白布上。 那鲜艳的红,一点点,如花似火,妖异而炫目。 “皇后娘娘……” 侧睨了眼那点点猩红,影子不禁眉头紧皱。感觉到怀里的人儿,似是再没了一丝力气,她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不停的轻轻晃动着:“娘娘,你醒醒,不要睡,不能睡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三国交战 15 “我好累……” 双眸微眯着,仰望着大帐上方,袁修月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记得彼时,她从云阳返回京城,在半路上遭遇雪崩,连人带马车被深埋雪中。是离灏凌途径那里,舍身救了她,并用自己的体温,将已然冻僵的她暖活。 那个时候的他,温柔,飘逸,还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无忧! 彼时,她一直在寻他,寻他带给自己的那份温暖。 后来……她在安国侯府,虽然不得宠,却也过的无忧无虑。却不曾想,赫连棠到侯府替他选后,却偏偏选了最不得宠的她。 入宫闱,为皇后。 他对她一直冷言冷语,从来没有半点怜惜。 可即便如此,她却乐得逍遥,活的自在。 但是,再后来……一趟安阳之行,他变了,变的开始对她好,变得想要俘获她的心……也就是在她知道他就是无忧开始,在她的心开始沦落之时,她的厄运,一一降临了。 冷宫走水,她废了一条腿…… 稷山之行,她被人投了无解之毒…… 他们之间,许是八字不合,一直备受蹉跎! 心中,因不停的想着他,而不停的痛着。 默默的承受着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楚,双眼渐变迷离。 她,是爱的好累。 活的好累! 是……真的累了! “娘娘!” 被袁修月的样子,吓得血色全无,影子不停的轻晃着她的身子,连声音都跟着发紧。 “好累……” 唇角的腥甜,使得她的唇,不由轻轻抿起,袁修月最后无力的闭上双眼时,所瞥见的是离萧然那置于白布下,隐隐蜷缩的大手…… 夜色已深,营帐外山风习习。 寝帐之中,袁修月面色惨白,早已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此刻,在睡榻之前,离灏凌一袭青衣,眉心紧拧,神情萧索。 轻轻抬手,抚上袁修月苍白的面庞,他的双眸之中,盈盈闪闪,是深深的,无以割舍的眷恋。 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 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心,忍不住一阵阵抽痛起来。 他俊逸儒雅的面庞微白,丝毫不掩无奈和苦涩之意。 “离帝!” 淡淡的,一道低醇的轻唤自离灏凌身后响起,那声音,无忧无喜,是属于岳王独孤辰的。今夜的独孤辰,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那合体的袍裳将他挺拔修长的身子,衬托的一览无遗。 手,一下一下的,极尽爱怜的抚过袁修月的柔美的脸庞,离灏凌好似并没有听到独孤辰的话,仍旧目光缱倦的深凝着她,仿佛如此看着,一生都不会够! 就算,这样看着她,他的心会觉得痛! 但他,却宁愿如此痛着! 眸色浅缓的睇着离灏凌微白的脸色,独孤辰俊眉轻拧,语气微沉着出声问道:“你可想好了么?” 一语落,寝帐里,再次恢复一片静寂。 直到许久之后,离灏凌才苦笑着,淡淡抬眸,迎上独孤辰深邃如海的墨瞳:“无论我有没有想好,都只能有一个选择……不是么?” 第一次,离灏凌在面对独孤辰时,不再自称本皇,而是用了我! 静静的,与离灏凌对视片刻,独孤辰眸色微暗,俊脸之上,也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如今她身上的蛊毒,已然太过严重,只要你在她身边,她就会一直痛着,可她的身子,已然再经不起一点折腾,而你……若我猜的没错,你身上的蛊种,也已然到了发作之时,如若你们一定要在一起,只能使你们两个人都痛苦!”轻轻的,怅然一叹,独孤辰声音微冷:“明人面前不说假话,离灏凌……你设计一切,害她终是亲手杀了离萧然,除了想让她摆脱叛贼之女的名声,不就是想要让她暂时忘了对你的爱么?” 闻独孤辰所言,离灏凌原本阴郁的俊脸上,不禁浮现一丝赞赏之意。 “她恨我,心也许便不会疼了!”长长的,吁出口气,他眸色晦暗无比,脸上却渐渐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意:“人,真的很矛盾,就如现在,我自私的想要她想起我,却又怕她想起我会引起体内蛊毒发作……你曾说过,我体内的蛊种,也许半年会成蛊,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如今我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要她活着……她不是一直都不想跟你去南岳么?经过今日种种,她的心意大约已然变了……” “离灏凌……” 心神微窒了窒,独孤辰凝着离灏凌晦涩难明的双眼,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 “我和她今日的离别,只是为了来日可以毫无顾虑的一生相守!”深凝着独孤辰的眼,离灏凌眸光闪动,深吸一口气,他再次转头看向睡榻上的袁修月,声音低缓绵软,透着浓浓而又无法诉说的柔情:“今日,我把她交给你,日后到了南岳……帮我好好照顾她!” 闻言,独孤辰勉强一笑。 微垂眼睑,深凝着睡榻上的人儿,他语气轻幽,却透着深深的笃定:“有我独孤辰在,她便一定能等到你体内蛊成!” “多谢!” 深凝着袁修月的眸色,温柔深情,离灏凌喟叹着俯下身来。 温热的唇,渐渐贴到她的脸颊上,滑过她细致滑嫩的肌肤,一直滑到她的唇上。 见状,独孤辰眸色微闪,将头侧向一边。 怕把袁修月吵醒,离灏凌的吻,轻柔如风,低垂着眼睑,凝视着她近在尺咫的俏脸,他的呼吸,混着她的,略微不稳……暗暗伸手,压住自己不停痛着的心口,他唇角轻勾着,依依不舍的,离开袁修月的唇。 最后,又深深的,凝望她一眼,离灏凌伸手覆在自己的额头,有些颓然的抹了一把脸,而后毅然决然的从榻前起身。 想要回头,却不敢回头,他抬步来到独孤辰身前,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瓷瓶,伸手递到独孤辰面前。 “这是?” 眉心轻皱,满是疑惑的接过离灏凌手里的瓷瓶,独孤辰拔开瓶塞,只略略一嗅之后,他面色微变:“无忧之毒?” “是!” 离灏凌轻点了点头,迎着他微变的俊脸,声音轻到不能再轻:“不是说,这无忧之毒可以忘却过去一切记忆么?如若……如若到了南岳,她身上的蛊毒加重,这不失为一味可以为她延命的良药!” 闻言,离灏凌心下暗惊! 将手中药瓶握到紧的不能再紧,他俊眉紧拢着问道:“喝下这无忧之毒,她便会忘了你,到是有我在她身边,所谓近水楼台……你就不怕我捷足先登么?” 听了独孤辰的话,离灏凌淡淡一笑,挑眉反问道:“你会么?” “……” 瞳眸微闪,只静静的凝视着离灏凌,独孤辰并未回答他的反问。 见独孤辰如此,离灏凌唇角轻勾了勾,用力扶了扶独孤辰的肩膀,他一脸无所谓的轻声问道:“独孤辰,你相信缘分么?” “缘分?!” 独孤辰眉头拢的更紧了些。 “即便她忘了我,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她的那颗心,便一定会为我留着,除非……”深凝着独孤辰深邃晶亮的眸子,离灏凌眉心轻拧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你到时候将她藏起来,不让她与我渡毒,让我带着对她爱和思念,永远从这世间消失!” 闻言,独孤辰轻笑了笑,道:“亏的你提醒我,届时你一死,离国大乱,我还可趁机发兵,直取离都,完成我统一大业的第一本!” 离灏凌一笑,道:“女人,天下,都是你的!” 女人! 天下! 独孤辰不得不承认,离灏凌所言,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若是以前的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依着自己的想法,设法让袁修月服下无忧,而后将她藏起来,反正她失忆了,他只需告诉她,自己是他的夫君,让她与自己生个孩子,并不算难! 且,到那个时候,离灏凌体内的忘情蛊毒,终至成蛊,不能渡毒的话,他便只会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忘情蛊毒毒发时的那种噬骨蚀心的剧痛,活活痛死! 如此一来,袁修月是他的,天下三分有二归他! 但是,现在…… 面对眼前神情淡然的离灏凌,他的心里却有着另外一个声音,再不停的响着,以至于他到最后,只对离灏凌神情肃穆的笑着:“努力活着,我会让她活着等到你来救她!” 语出之时,独孤辰的唇畔,勾起一抹完美至极的笑弧。 只这一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逸。 “我会的!” 满是感激的对独孤辰抿唇一笑,离灏凌终是忍不住转身又深凝了袁修月一眼,这才紧锁着眉头,转身向外走去:“马车已然备好,如今正在帐外候着,你最好在天亮之前带她离开!” “离灏凌!” 就在离灏凌即将离开寝帐之时,独孤辰再次出声,唤停他的脚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三国交战 16 微转过身,离灏凌蹙眉看着他:“还有事?” “那个……” 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独孤辰淡笑着说道:“如今你既是将她交给我照顾,那楚国的三十万大军,可该撤了么?” “我没打算要撤军!” 轻挑着眉稍,离灏凌面色平静,不似在开玩笑。 见状,独孤辰眉头瞬间拧起:“我曾说过,就忘情蛊毒一事,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你确实一直说要给我个交代,但事到如今,我却还未曾看到你所谓的交代……”迎上独孤辰的眸子,离灏凌对他阴恻恻的笑道:“再者说来,有这三十万大军罩着,月儿到了你南岳,才不会受欺负!” 闻言,独孤辰的嘴角,不禁抽动了下。 平日里,一直都是袁修月欺负别人。 谁敢欺负她? 更何况,在南岳,只要有他罩着,即便他借给那些人胆子,他们也不敢欺负她! “赶紧走吧!” 视线再次不受控制的停落在袁修月身上,离灏凌生怕自己会舍不得放她离开,心底蓦地又是一疼,垂于身侧的双手,用力握紧,他紧咬着牙关,艰难抬步,转身出了寝帐。 目送离灏凌离开,不难体会他方才不舍又心痛的心情,独孤辰视线微转,抬步朝着睡榻上的袁修月走去。 微垂眸华,轻轻抬手想要抚上她的额际,却又在最后之时,无奈苦笑着收手,独孤辰低声轻喃道:“出岫,为了你的幸福,我可以不要天下,不要你的陪伴……我如此为你,可是真心对你?” 语落,寝帐里一片宁静,只更漏下沙的声音,沙沙响个不停…… —— 冬去,春来。 随着离萧然的下葬,安氏心灰意冷,被囚禁于行营之中,自此……安氏一族彻底覆灭。 在离萧然下葬的第二日,离灏凌命令钟文德,搜捕袁成海,并将关于阜都的一切事宜,皆都交托于他,起驾返回京都。 而袁修月转醒之时,已是三日之后。 缓缓的,睁开眸子,感觉着马车的晃动,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的凝着锦绣的马车车顶。 安坐于她身侧,袁明月只随意瞥了她一眼,却在对上她的无神的双眼时,不禁面露惊喜之色:“修月,你醒了?” “姐姐?”怔怔的,迎视着袁明月惊喜万分的眸子,袁修月眉心轻轻颦起,甫一开口声音沙哑难言:“我……这是在哪儿?” “你现在正在岳王的马车上!” 如是,回了袁修月的问题,因她暗哑的声音,袁明月娇颜微变。伸手取了水囊,她伸手将袁修月扶着坐起身来,将水囊凑到她的嘴边。 “岳王的马车?” 眉心紧拧着,袁修月的视线,在马车里来回穿梭。 思绪微转,她想到了在此之前,自己最后的一段记忆! 她本该在安氏行营的中军大帐中。 那里,有离萧然的尸体…… 尸体?! 模糊之间,忆起自己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她忍不住吃痛的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见状,袁明月伸手扶住袁修月的手,将手里的水囊再次递到她的嘴边:“月儿,你先莫要想太多,先喝点水!” “姐姐!” 蓦地伸手,握住袁明月纤弱白皙的柔荑,袁修月紧蹙着眉头,定定的看着她:“你现在不恨我了么?” 因她的问题,而淡淡蹙眉,袁明月苦涩一笑,道:“恨!” 闻言,袁修月神情微怔! 趁着她怔愣之时,袁明月喂了她些水。 “我恨你!但……却更恨自己!” 轻叹一声,袁明月对袁修月涩然叹道:“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不是你,如今我会是离国的皇后,但是看着现在的你,我便又在思忖着,如若我当了皇后,父亲谋反必然也会牵连到我,如今中毒将死的人,便也会是我。” “姐姐……” 迎着袁明月苦涩的笑靥,袁修月轻咂了咂嘴。 “你先让我说完!” 对袁修月无奈一笑,袁明月接着说道:“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之所以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其实都是自己一步步强求的结果,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忍不住恨你,可我在恨你的时候,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有像是心疼你……” 闻言,这次苦笑的,换成袁修月了。 轻轻的,勾了勾唇角,袁明月低眉敛目,却又清泪自眼角滑落:“修月,母亲死了,父亲已然被生擒,定于秋后处决,你我姐妹从此之后,都没有家了!” 之余袁明月而言。 早前,即便与一的关系有所好转,但她心中还在怨恨着袁修月。 但是,当几日前,她自独孤辰口中得知了凌氏的死讯,还有她的父亲袁成海曾经为了安太后想要杀她灭口的事实,她除了震惊之外,竟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好孤单! 父亲将死,母亲已死,兄长该姓…… 那种冰冷而孤独的感觉,让她心慌莫名,恐惧无措,直到……她看到了躺在车厢里的袁修月。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即便她再如何恨着袁修月,她终究是她的妹妹,只要有她在,她便不会再孤单! 可是,她也快死了! “他终究还是被抓到了么?” 听到袁成海被生擒,且定于秋后处决的消息,袁修月顾不得去抚慰袁明月,只她脸上的苦笑,不禁更深了些:“也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若抓不到他,才奇怪呢!” 听闻袁修月此言,袁明月眸色微暗。 抬眸凝着她的眸,袁修月轻声问道:“岳王这是要回南岳么?” “嗯!” 轻轻颔首,袁明月轻道:“你已然昏睡了三日,如今我们已经过了楚平,一路往西南走,再过不了多久,便要越过离岳边境了。” “是么?” 眸光闪闪,好似对自己会跟着独孤辰回南岳,一点都不奇怪,袁修月轻喃一声,抬手掀起窗帘,朝着车外望去。 马车外,似是雷洛在驾马,而独孤辰则骑着他的战马,跟随着马车左右。 察觉到车帘被人从里面掀起,他俊眉轻皱了皱,遂低眸朝着车内望去。只他这一望之间,却望入那双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星眸之中。 “吁——” 勒紧缰绳,独孤辰翻身下马,只下一刻,便打开车门出现在马车里。 “奴婢先行告退!” 始终不敢抬眸去看独孤辰,袁明月低垂着头退出马车。 空间不大的车厢里,随着袁明月的离开,只剩下袁修月和独孤辰两人,在短暂的僵滞气氛之后,独孤辰眸色微暖,展颜笑道:“睡了那么久,饿了么?” “有点儿!” 略显干涩的唇,轻轻勾着,袁修月脸色苍白的倚靠在车厢上,神情淡然的轻声说道:“我想吃汀兰熬得燕窝粥!” 闻言,独孤辰眉心轻拧了拧。 苦着一张脸,他轻声问道:“汀兰熬得燕窝粥没有,不过待会儿我可以让明月熬给你喝!” “也好!” 深凝着独孤辰装的一副比冬瓜还要苦的俊脸,袁修月脑海中,忽然浮现那日离灏凌与她熬粥的情景,想到他烫伤的手,她的心不由的抽了抽,当时……他是易容成离萧然的样子啊! 想到离萧然,袁修月原本轻勾的唇角,渐渐敛去无踪:“如果是岳王亲自给我熬,我会觉得更好喝!” “嗯……” 直勾勾的看着袁修月,独孤辰眉心轻拧着,沉吟片刻后,他无奈颔首道:“等待会儿到了驿馆,我亲自熬给你喝!” “嗯……” 与他方才一般,同样简单的嗯了一声,袁修月尽量让自己的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见她如此,独孤辰眉心轻皱:“出岫……” “我有些累了,想要再睡会儿,等到了驿馆,粥熬好了再叫我……”没有多问什么,也不曾多说什么,袁修月重新躺下身来,将被子拉过头顶。 深凝着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的袁修月,独孤辰的心,不禁略微紧了紧。 依着她的性子,若是以往的她,自昏迷之后转醒,一定会对自己的处境有所疑惑,而且还会在问清原委之后,吵着要回离都,吵着去与离灏凌把话说清楚! 但是,她没有! 可她此刻,却十分的安静。 自醒来之后,她除了说饿,什么都没有问。 没有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没有问关于安氏行营的一切…… 她如此,他本该放心才是。 但是,她越是这样,却让他觉得更加担心! 黄昏之时,马车行至驿馆,独孤辰果真亲自为袁修月端来了一碗燕窝粥。 坐在桌前,看着眼前卖相不太好的那碗燕窝粥,袁修月轻抽了抽嘴角,抬眸望着身边的独孤辰。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粥该是独孤辰自己煮的。 他,真的亲自动手去给她煮粥?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三国交战 17 这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除此之外,还有着深深的感动。 “那个……” 见袁修月看向自己,独孤辰轻抿着唇,将手里的汤匙塞到她手里:“你莫看这粥有些胡了,不过我亲自尝过了,味道还是可以的!” 微抬眸华,看着他自卖自夸的模样,袁修月忍不住轻勾了勾唇,低头开始喝粥。 入口的清粥,略带糊味,却真的并不难喝。 时候不长,见粥碗见底,独孤辰满意的点了点头,遂示意袁修月将粥碗撤下。 将早已准备好的巾帕递过去,独孤辰抬眸看向袁修月,眸光在灯火照耀下闪闪发亮:“出岫,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闻言,袁修月微蹙娥眉,低眉绞着手里的帕子。 沉寂半晌儿,她悠悠出声:“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嗯?” 眉宇紧皱着,独孤辰静等着她问。 “他……” 抬起头来,望进独孤辰的幽深的眸底,袁修月蹙眉问道:“离萧然死了么?” 闻言,独孤辰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终是对她苦笑着说道:“你想他死,他便已然死了,想他活,他便永远活着……” 似是早已料到,袁修月开口要问的,便是这个问题,独孤辰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沉寂半晌儿,他终是对她淡淡说道:“你想他死,他便已然死了,想他活,他便永远活着……”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拧:“我只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死了!” 独孤辰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道:“我亲眼见人将他葬在了安氏行营的驻扎之地!” “死了么?” 唇角轻轻一扯,袁修月深凝着独孤辰的黝黑的眸子。 “死了!” 依然,如方才一般的回答,独孤辰黯然一叹:“出岫,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日后到了南岳,你会生活的很好。”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深,别有深意的又睇了独孤辰一眼。 因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独孤辰俊朗的眉心,不禁轻轻一皱:“你觉得我在骗你?” 经由独孤辰如此一问,袁修月静默片刻,却是不语。 方自桌前起身,她缓缓踱步窗前。 微抬眸华,瞭望窗外月色,她唇角轻抿,语气幽幽咽咽:“你骗我也好,不骗我也罢,实则都是为了我好,无论真相如何,这离宫……我现在真真回不去了!” 无论是离萧然,亦或是离灏凌,他们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她能活着么?! 是以,她会依着他们所希望的,继续努力活着。 “出岫,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静静的,听着袁修月的话,品着她话中的苦涩和无奈,独孤辰心下微痛。 身为权谋之人,他从来都知,安氏一族的覆灭,一直是离灏凌和离萧然所布的一个局。 但是,这个局到最后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敬重离灏凌的魄力,也佩服离萧然的义无反顾! 但是,无论他们做的再如何天衣无缝,那真相不是仍然被眼前这个女人察觉了么?! 这个女人,未免太过聪明! 只是,他心中所爱的,不就是这个聪明慧黠的她么?! 而她,一直都这么聪明! 暗暗一叹,他缓步行至床前,在她身后站定:“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闻言,袁修月眉心轻褶,侧目睨着他:“这句话,你我都会说,但若做到,却实在太难!” “那有何难?” 俊眉轻挑着,独孤辰俊朗一笑:“日后到了南岳,你跟着我这个闲散王爷,每日只管逍遥快活,糊糊涂涂的过日子便是!” “你能么?” 隐隐有些冷嘲的蹙眉睇着独孤辰意兴阑珊的眸子,袁修月转头看向窗外明月:“我如今落得如此凄惨,全是拜你皇弟独孤江所赐,我这人素来有仇必报,如今你带我回南岳,说不定我会将南岳皇宫,搞的鸡飞狗跳!” “呃……” 因袁修月的狠话,独孤辰神情微怔了怔。 “怎么?王爷怕了?” 淡淡挑眉,转头与独孤辰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袁修月冷冷的勾起唇角:“如果你现在怕了,大可将我扔在这荒郊野地,任我自生自灭!” “我有说过怕字么?” 紧皱着眉头,如此反问袁修月一句,独孤辰有些无可奈何的叹声说道:“枉我独孤辰,一生谋算他人,却落得个被你克的死死的下场,唉……阴沟里翻船啊!” 闻独孤辰此言,袁修月原本死寂的眼底,不禁晕上一丝笑意。 不曾错过她眼底的那抹笑意,独孤辰眸色微暖,轻声笑道:“有那么多人为你,以后的日子里,让自己快乐下一些吧!” “快乐……” 轻喃着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袁修月眸色微暗,心底却是蓦地一阵剧痛。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快乐,全都与离灏凌联系在一起。 可是现在,为了活着,她却必须要做到不去想他,念他,只是……没有了他,她的生命之中还会有快乐么? “出岫?” 凝睇着袁修月略微发白的脸色,独孤辰紧皱着眉心,抬手便要咬破手指。 “暂时不需要!” 淡淡抬手,握住独孤辰的手,袁修月对他轻摇臻首:“如果我想活着,便必须忘掉一些东西,但是现在如果不痛,我不保证自己可以忘掉!” 她,要把那个人,深埋在她的心底。 便一定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听到袁修月的话,独孤辰眸光微微闪动。 低垂眼睑,深凝着袁修月纤白的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自襟袋里取出一只药瓶:“这个给你……” 手心处,冰冰凉凉的感觉,清晰可辨。 凝睇着独孤辰放在自己手里的药瓶,袁修月轻弯了弯唇:“无忧之毒!” “是!” 想要一直握着她的手,却又不得不将手松开,独孤辰心下依依不舍,脸上却淡笑如风:“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用它,但是忘情蛊毒发作起来的痛,并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我想……如果你实在辛苦,它或许可以暂时帮你缓解……” “独孤辰!” 定定的,看着独孤辰,袁修月眼底眸色晦暗:“如你所言,这忘情蛊毒,若想解毒,要么与自己心爱之人渡毒,要么便是和你在一起,与你生子……这两条路,我都不会选,这也就意味着,我一定会死!你该知道的,以我的性格,若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必然会选择死在心爱之人和自己孩儿的身边,可是现在我却为何选择跟你一起去南岳么?”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沉,却不曾言语,只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在幽幽一叹之后,袁修月黯然神伤道:“因为他想让我活着,而我也想要活着知道一些关于他和天佑的点点滴滴……” 是以,这无忧之毒,她一定不会服用。 即便,不久将来的某一天,她可能会因心痛而死! “我明白了!” 心情沉重的,仿佛要窒息一般,独孤辰的俊脸上,仍旧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轻轻一叹,他挑眉对仍旧站在窗前的说道:“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袁修月忍着心痛,望向离都所在的方向。 在那里,有她深爱的男人,和她最亲最亲的宝贝天佑,可是如今,为了活命,她却只得继续暂时离他们越来越远…… 可怜的她的佑儿,还那么的小! 深深的,又看了袁修月一眼,独孤辰不禁心下微黯。 无奈拧眉,他转身离开她的寝室。 出门,关门。 静静的靠在紧闭的门扉上,他痛苦而又有些艰涩的闭上双眼。 袁修月说,她如今之所以会选择跟他走,只不过是想要顺了离灏凌的心思,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其实,她更害怕的是怕离灏凌会不惜一切代价与她渡毒! 而她有所不知的是,如今就在这明月之下的某处,那个男人,也在经受着噬骨蚀心之痛! 此事,天之地知,他和离灏凌都知。 但他,却不能告诉她。 忘情蛊毒,最伤有情之人。 倘若,他们两人在一起,只会让毒发的更快。 那样的话,袁修月会因为忘情蛊毒而死,离灏凌体内的蛊毒无法成蛊,也会死! —— 翌日,独孤辰带着袁修月一行,继续上路,并于数日后,改以水路,前往岳国都城。 因袁修月一直生活在北方,甚少有机会乘船。 所以,登船之后的晕船,便成了她的噩梦。 不过还好,经过一连五日的噩梦之后,她渐渐习惯了那种晃晃悠悠的感觉,痛苦的滋味,便也跟着淡去了。 南岳的气候,四季如春。 是以,越是向南,那种只在离楚才会有的冷冽寒风,早已一去不回。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三国交战 18 这日清晨,袁修月身着一袭额暖色的裙衫,静静的的站在船甲板上。 微风,吹起了她的裙袂,让她整个人远远看去,显得飘渺俊逸。感受着船舶的荡漾,她视线微扬,凝望着一望无垠的依依江水,神情淡淡,思绪悠远! 自船舱步出,瞥见见袁修月纤细的身影,独孤辰眉心轻颦,缓步上前。 在她身边站定,他蹙眉看着她:“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你看朝阳……多美!” 袁修月轻勾了勾唇,伸手指向朝阳东升处,曾转头去看独孤辰。 “嗯……” 不曾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那朝阳,独孤辰只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袁修月,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她的脸庞,将她的俏脸,晕染成昏黄色,让他觉得……“很美!” 轻笑着转身,却不期迎上独孤辰深邃的瞳眸,袁修月不禁娥眉微蹙。 抬手轻抚她蹙起的眉头,独孤辰淡淡一笑,一点都不会觉得尴尬,“一大清早的,就让你来甲板上吹风,看来袁明月这阵子过的太过惬意了!” 闻言,袁修月本就蹙起的眉头,蓦地蹙的更紧了些。 抬手拂落独孤辰的手,她不悦出声:“她确实算计过你,不过如今也算得到了该有的教训,你堂堂的岳王殿下,对一个弱质女流,怎会如此小心眼儿?” 闻言,独孤辰眉梢轻挑,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这世上,从来都是我在算计别人,岂容别人算计我?这世上算计我的人,只能有两个下场,要么我爱上她,要么我整死她,很不幸……这前一种被你占了去,她运气不好,只能是第二种下场!” “独孤辰……” 袁修月的眉头,蹙的还是那么紧,但却透着深深的无奈。 “不过她……” 淡淡抬眸,再次将视线放在江面上,独孤辰轻笑着说道:“我们的船,两日后会到京都,到时候皇弟会亲自到城门迎接。” 闻言,袁修月不禁哂笑了下。 她与独孤江,仇人见面,自当分外眼红啊! 将袁修月哂笑的样子尽收眼底,这次换成独孤辰一脸无奈了:“出岫,我知道,你恨他,但是如今到了南岳,他是皇帝,我希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淡淡的,打断独孤辰的话,袁修月轻挑眉梢:“如今我是寄人篱下,你个主人既是都希望了,我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的太过分!”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袁修月心中所想却是……独孤江如今要了她的命,她到底该如何回报他过分! —— 夜,深沉似水。 袁修月用过晚膳后,便缠着独孤辰在主舱里与她下棋。 若是旁人相求,独孤辰大可不必理会,但唯独袁修月所言,他即便是难如登天,他也会照办,更沉沦是跟她下棋了。 矮桌上,灯盏幽亮,茶香阵阵。 棋盘上,战况紧急,厮杀正酣。 眼看着袁修月一子落下,竟然将自己的棋路封死,独孤辰不禁苦笑了笑。 葱白如愿的手指,轻捏着一颗白子,他紧皱着眉宇,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轻声说道:“你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平日里还是不用的好!” 闻言,袁修月不以为然的笑笑:“我一个将死之人,若能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那也算赚了!” “这只是一盘棋罢了!” 独孤辰将手里的棋子落下,如以往一般,语气不悦的坚定出声道:“你不会死的! “是,我不会死的,有你在,我会长命百岁!” 顺着独孤辰的话,对他淡淡一笑,袁修月又落下一子,而后对他挑眉示意道:“该你了!” 深凝着袁修月脸上的淡笑,独孤辰心思微转。 伸手捏了棋子,他刚要落子,却在瞥见棋局上的形势时,不禁脸色一沉。啪的一声,将棋子丢回棋罐,他讪讪笑道:“这局棋,你都赢了,还该我走什么?” “呵呵……” 毫不吝啬的对独孤辰展颜一笑,袁修月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啜一声:“是你让着我,不曾仔细的去算棋!” 独孤辰是谁?! 那可是算计人的鼻祖! 可每回跟她下棋,他却都是草草了事。 最后赢得一定会是她! 若说离萧然以前输给她,是有些刻意,那么如今他独孤辰简直就是故意放水了! 凝着袁修月的脸上的笑颜,独孤辰不禁自唇角泄出一抹淡笑。 自桌前站起身来,他轻拢长衫,对袁修月含笑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仓了,你早些歇着吧!” “恭送王爷!” 只在腰间掂了掂手,袁修月笑的促狭,并未起身相送。 见她如此,独孤辰不禁被逗的爽朗一笑。 就袁修月的身份而言,她根本不用对自己行礼,可她的恭送之礼,确实他这辈子看到最敷衍的。 独孤辰出了离开主舱之后没多久,袁明月便从残外进到了舱内。 “姐姐!” 抬起头来,笑看着袁明月,袁修月幽深的眸子,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找到了么?” “找到一些!” 轻点了点头,袁明月有些迟疑的看了袁修月一眼,而后从袖袋里取出五六个小药瓶,搁在袁修月面前:“这些是我方才翻遍岳王寝舱找来的,不过……我不懂医,不知道你这些到底有没有用!” “我看看!” 伸手拿起桌上的几个药瓶依次闻了闻,袁修月时而皱眉,事儿抿唇,直到闻到最后一只药瓶,她的唇瓣,终是扬起一抹浅笑。 “怎么样?有用么?”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袁修月,袁明月一脸紧张的问道。 “当然有用!姐姐辛苦了!” 将最后那只药瓶攥在手里,袁修月把其它的药瓶又推到袁明月面前:“你现在再去一趟,告诉他我身上的蛊毒发作了……等他过来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原处!” 闻言,袁明月脸色一变,一脸的胆战心惊:“还去啊?!” 暗道她这姐姐,真是被独孤辰折磨怕了。 袁修月无奈摊手:“那家伙,不说心细如尘,却也是个仔细之人,少一只药瓶,他或许不会察觉什么,但如果这些都丢了,就不好办了啊!” “那也只能这样了……” 无奈轻叹,袁明月脸色微白,却到底还是收了药瓶,离开主舱去了独孤辰的寝舱。 果然,在得知袁修月毒发之时,刚刚就寝的独孤辰便马不停蹄的去而复返,也就是在此时,袁明月将那些药瓶,复归原位! 独孤辰抵达的时候,袁修月确实毒发了。 因为在袁明月离开之后,她便又任自己放纵了一回,狠狠的想着那个不能想的人。 是以,独孤辰面色不悦的与她饮了血,便吩咐她心无旁骛的歇着。 只是,心无旁骛,谈何容易啊! 夜,已深。 送走了一脸担忧的独孤辰后,袁修月静静的,仰躺在主舱里。 见手里的药瓶,我的极紧,她眸色微冷,轻声呢喃道:“独孤江,接招吧,我不会让你死,却也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应!” 两日后,在水路上行了数日的船舶,终是抵达岸边。 下船之后,袁修月与袁明月姐妹二人,先行上了雷洛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从码头进城,途径整座繁华都城,最后在一座巍峨的宫城下,缓缓停驻。 轻轻的,掀起车帘,看着车外那久候城门下的那抹明黄之色,袁修月唇角邪肆一勾,眸色深沉慑人…… 独孤辰会带袁修月回来,独孤江提前便已然知情,是以在看着她和独孤辰步下马车时,独孤辰脸上神情自得,只薄削的嘴唇微抿着,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 远远的,望了眼城门下的独孤江,袁修月微扬下颔,感觉着迎面拂来的春风。 “真好,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听到他的话,独孤辰眉心轻轻一褶,却仍旧抬步向前。 “臣等参见岳王殿下!” 看着独孤辰和袁修月一行缓缓而来,独孤江身边的众臣皆已跪落在地,只留他一人凌然而立。 “都平身罢!” 淡淡出声,独孤辰的视线自众臣身上扫过,对上独孤江含笑的双眼。 唇角边的笑意,越发深了,独孤江上前一步,对独孤辰温声说道:“王兄,你可算回来了!” “京都一天三次加急快报,离军大兵压境……”淡淡抬眸,看着眼前让自己恨且无奈的弟弟,独孤辰眉心拧起,薄唇不悦勾起:“为兄不回来,行么?” 闻言,独孤江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 “朕早说过,这岳国的江山,离了王兄便会乱套!”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他无奈轻叹一声,抬眸之间,瞥见独孤辰身后的袁修月,他漆黑的瞳眸中,闪过一抹亮色。 睇见他的眼神,独孤辰刚刚舒展的眉心,不禁瞬间皱起。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三国交战 19 转身之际,他刚要看向袁修月,却见她迎着独孤江的眸,自他身后缓步上前,在独孤江面前站定,她落落大方的便是一礼:“日后要在岳皇眼皮子底下混日子了,民女龙出岫这厢有礼了,还请岳皇日后多多担待!” 如今,在南岳,她自然不能用自己原来的身份。 是以,在来时她便已然跟独孤辰达成共识,在这里她……只是龙出岫! “出岫……” 看着袁修月对独孤江福身行礼,独孤辰心中隐隐不安,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原本还担心,袁修月若是见到独孤江,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此刻,她竟然如此落落大方的对他行礼,要知道,有他独孤辰做靠山,她若是不想给独孤江好脸子,独孤江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呵呵……” 对于袁修月的行礼,颇感意外,独孤江不自然的笑了笑,瞥了眼自己的兄长,他声音低醇浑厚:“出岫姑娘是么?免礼吧!” “谢皇上!” 唇角处,轻轻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弧,袁修月低眉敛目,不着痕迹的轻弹了弹广袖里的手指,翩然起身。 鼻息之间,一股淡香随风拂过,独孤辰眸光微微一闪,看着袁修月起身,他对独孤辰轻声笑道:“过些时日,天气会越来越热,此次趁着王兄离京之际,朕命人在王兄的王府之中,特意打造了一座避暑兰苑,今日这接风酒,便在那里摆了!” “为兄倒是觉得,自己的王府挺好!” 淡淡出声,却也不能让独孤江把避暑兰苑拆掉,独孤辰面色平静道:“走吧!” 闻言,独孤江温和一笑,转头对连生吩咐道:“起驾!” —— 是夜。 岳王府,避暑兰苑落成,鞭炮齐鸣,鼓乐声声,处处悬灯结彩好不热闹。 避暑兰苑的大厅之中,珍馐美味在桌,舞姬翩然起舞,宴席大开。 席上,身为皇帝的独孤江自然稳坐高位。 而袁修月和独孤辰,则于独孤江左下位,同席而坐。 待百官朝贺过后,独孤江笑吟吟的看了眼袁修月,却是对独孤江问道:“王兄此行,既是称心而归,那压在我岳国边境上的三十万大军,离帝可答应撤了?” 他此言一出,大厅里原本热闹非凡的气氛,瞬间便冷凝起来。 “没有!” 即便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独孤辰的表情,却仍如平静无波,淡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没有么?” 迎着兄长平静淡漠的视线,独孤江的心里,莫名一阵烦躁。蓦地抬手,将手里的琼浆玉酿一饮而尽,满脸不郁的扫了眼袁修月。 迎着她不算友善的眸子,袁修月暗暗一笑,却神情淡然依旧,低眉吃着点心。 须臾,她自独孤辰身边起身:“王爷,我有些累了,这就先行离席了。” “嗯!” 轻应一声,独孤辰看着袁修月,语气温柔道:“我已然命雷洛在兰苑里准备了房间,此刻便他领你过去!” “好!” 淡淡笑着,袁修月抬眸之间,眸光闪闪的睇了独孤江一眼,遂跟着雷洛便离开了大厅。 宴席散后,已是三更之时。 避暑兰苑的书房之中,独孤辰正看着这几日里独孤江批阅的折子,神情阴郁冷沉,让人不寒而栗。 同是在书房里,独孤江斜倚在软塌上,一脸慵懒的看着书桌前的独孤辰,“朕以为王兄带回了那个女人,离帝就该撤兵才是!” 闻言,独孤辰抬眼看向他,眸光冷的足以冻死人:“你觉得,若是有人与你最心爱的女人投毒,你会轻易放过他么?” “我会让他死!” 紧咬着牙关,独孤江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别人设计抢了他的女人,他都会不计一切后果的报复他们,更逞论是与他心爱的女人投毒了。 “哼!” 冷然一笑,独孤辰将手里的折子摔在地上:“江,离灏凌让为兄给他个交代!” “交代?” 俊眉拢起,独孤江讪笑着换了个姿势,将视线下移,漫无不目的停落在地板之上:“如果国家利益和兄弟产生冲突,王兄会选择哪一个?” 袁修月身上的忘情蛊毒是他吓的。 离灏凌与他王兄所要的交代,自然是想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废了他! 该是为今最好的解决方法。 虽然,他一直都想要卸去自己身上的这副胆子,但是此刻若是他的王兄最后选择了国家,他的心却仍然会忍不住的酸涩难耐。 静静的,凝望着独孤江落寂的神情,独孤辰眸色微暗了暗。 沉寂半晌儿,他方语气清冷道:“你是岳国的皇帝,只有有为兄在,便没有人能对你如何。” 闻言,独孤江面色微变! 俊脸之上,明显闪过一丝喜色,他伸手轻挠了下脖颈,不禁有些好奇的出声问道:“现在离楚两国,对我南岳同仇敌忾,王兄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淡淡的睇了独孤江一眼,独孤辰面无表情道:“三国峰会时,早已订立盟约,三国当以和为贵!” 独孤江冷笑:“可是现在他们要背弃盟约,与我南岳动手!” 凝着独孤江嘴角的冷笑,独孤辰笑的比他还冷:“皇弟,你可是忘了,到底是谁在三国盟约立下之后,对离国皇后下毒的,又是谁先行背弃盟约大肆调集军队,屯兵离国边境的?” 面对独孤辰的质问,和他冰冷的眼神,独孤江神情微变了变,却无言以对。 谁让……那个人是他呢! 一脸懊恼的伸手抓了自己的俊脸一把,独孤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奇痒难耐。 这种痒,让他人忍不住去抓自己的脸和脖子,但越是用力抓,他就越是痒的厉害。 “你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独孤辰眉宇紧紧皱起。 “不知道!” 不耐烦的伸手探进自己的衣襟,独孤江再次抬头问道:“虽说当下该以和为贵,但王兄想要讲和,那离帝会同意么?” 独孤辰皱眉轻道:“你以为,他三十万大军压在边境却一直按兵不动是为了什么?如今出岫在这里,只要能让她一直活着,南岳和离国的和平,便仍然还在!” 闻言,独孤江嗤笑一声,伸手在脖子上重重挠了一把,他一脸悻悻道:“想不到我南岳和离国的和平,竟然要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 以和为贵?! 多么可笑的字眼?! 以前的独孤辰,傲气凌人,目空一切,对离国和楚国,根本嗤之以鼻。 可现在呢?! 只遇到一个快要死的女人,他便被消磨的没了一点斗志! “别抓了,再抓就该破了!” 凝睇着独孤江脖颈上的一道道殷红,独孤辰眸色微暗:“既是不舒服,时下便赶紧回宫吧!” “怎么搞的?” 冷笑一声,独孤江俊美的容颜上,笑容不在,自软塌上起身,他就像在不停的找虱子的猴子,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身子:“那我先回宫了!” “等等!” 眸光微闪了闪,独孤辰唤住独孤江的脚步。 “嗯?” 微转过身,独孤江的眉头拢成了一个川字。 凝望着自己的兄弟,独孤辰沉默片刻,方才严肃声道:“江,你比谁都清楚,她的性命,不只关系到、楚和离国的命运,我要让她活着!” 闻言,独孤江的心,忍不住紧了紧。 “王兄不觉的,即便离楚两国联盟对付我们,我们也不一定输么?” “江……” 只轻轻的,唤出一个江字,独孤辰眸色微冷:“那样的话,劳民伤财,并非是最好的法子!” 闻言,独孤江苦笑着挠了挠脸,直直望进独孤辰深邃的眸海:“三国统一,如今还是王兄的梦想么?” 静静的,望着独孤江,独孤辰轻声说道:“这朝廷,如今是你的,为兄不想再多过问什么,不过如今还不是三国统一的最佳时机!” “想不到只区区一个袁修月,便可以让王兄摒弃自己的抱负,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声音清冷淡漠,独孤江冷冷一笑:“早知今日,当初在楚国,我便该结果了她!” “江……” 眸色蓦地一冷,独孤辰虽只单单唤出一个江字,整个人的气势,却也变得冷冽起来。 “王兄……”江独孤辰的反应尽收眼底,独孤江薄唇紧抿成一道直线,咬牙切齿的哂然问道:“若是我动了她,王兄会不会与我反目?” “会!” 语气淡淡的,却十分坚定,独孤辰在回答独孤江的疑问时,没有丝毫犹豫。 闻言,独孤江眸色瞬间一沉。 蓦地伸手,在自己脸上抓了一把,火辣辣的痛感清晰传来,他有些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独孤辰:“区区一个丑女罢了,何须王兄对她如此?” “你不懂!”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三国交战 20 眉头紧皱着,独孤江凤眸微眯,又挠了两下脸:“她是王兄的底线?” “……” 独孤辰直接选择缄默。 见他如此,独孤江不禁讪讪一笑,抬步向外走去。 有的时候,缄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眼睁睁的看独孤江一边走,一边挠的出了书房,独孤辰眸色微深。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如今他总算知道,口口说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袁修月,为何会上前与独孤江行礼了。 念及此,他霍然自桌前起身,快步出了书房,朝着袁修月所在的房间走去…… 因为独孤辰的血,可以缓解忘情蛊毒发作时的痛楚,袁修月的寝室,距离他的寝室并不远。 “奴婢参见王爷!”寝室外,有两个小丫头正在守夜,见独孤辰由远及近,两人只抬眸看了一眼,忙都对他福身行礼。 “免礼!” 淡淡出声,独孤辰以下颔指着房门,刚要出声问袁修月睡了没有,便见房门吱呀一声响,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立身于门口,袁明月微抬眸华,对独孤辰轻道:“修月请王爷进去!” 闻言,独孤辰心弦微颤。 薄唇紧抿着,他抬步进入房中。 在桌前寻到袁修月的身影,见她正一脸惬意的喝着茶,他眉头紧皱着,缓步上前:“你早已料到,我会来找你?” “嗯哼!” 轻挑黛眉,袁修月眸中波光流转,抬眸看向独孤辰:“我不仅料到你会来找我,我还知道你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闻言,独孤辰凝着她的眸,不禁微微眯起。 丝毫无惧于他的脸色,袁修月只眉梢轻动,便继续低头喝茶。 见她如此,独孤辰微眯的眸子,缓缓睁开,语气中颇有无力之感:“出岫,我知道你恨他,但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我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可以相安无事!” 最爱的人?! 听独孤辰口中说出这四个字,袁修月的心,忍不住轻颤了颤。 长长的,轻叹一声,与独孤辰四面相对,她眸色微微一闪,将头别向一边语气稍有松动:“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今日若不整他,我心里死活不痛快……日后只要他不犯我,我自然不会再对他如何!” 深凝着袁修月的侧脸,独孤辰心下微暗。 方才,他已然得到自己兄弟的保证,此刻,又听到她如此言语。 合着他本来是该高兴的,但他心中却无论如何都升不起一丝欢喜之意。 何为咫尺天涯?! 现在袁修月给他的便是这种感觉! 即便,她现在就在他眼前,可是他却觉得,她的心,距离自己好远好远。 不,正确的说,眼前的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仿佛没了心一般! 轻叹一声,他抬手扶着她的肩膀:“你与他下的什么毒?” 闻言,袁修月低眉敛目的瞥了眼他的手:“那东西,应该是你从绣球花里提炼出来的……” “原来如此!” 知道独孤江不过是要遭些罪,身体却不会有什么大碍,独孤辰暗暗松了口气。“这些日子里,一路舟车劳顿,你也该累了,赶紧早些歇着!” —— 翌日,独孤江没有早朝。 对于他这位风~流天子而言,不造成并非稀罕之事,他们皆都心照不宣的以为,皇上定是昨夜又跟哪位娘娘欢~好过度,体力虚耗果大起不来了。 不过,他们所想不到的是,昨夜独孤江是被那不明原因的奇痒折腾的一宿无眠,如此还不算完,今日一早起来,连生看到他的脸时,便忍不住怪叫一声,连忙传了太医。 原来,独孤江昨夜的奇痒并非是折磨独孤江的全部。 一宿夜不能寐之后,他的脸上起了许许多多的小红疙瘩,根本就没法见人! “皇上!” 与独孤江仔细把脉之后,太医小心翼翼禀道:“微臣以为,皇上之所以会觉得奇痒难耐,应该是对什么东西过敏所致,皇上您想想,昨日都接触过什么?” “朕昨夜只去接岳王回京,还能接触什……嗯?” 俊美的容颜上,红斑点点,想到袁修月白日了,那本不该有的翩然一礼,独孤江阴鹜的双眼,不禁微微眯起:“太医,朕问你,这世上可以让人开始不易察觉,却在某些时候奇痒无比的东西?” 闻言,太后面色一怔,旋即思虑重重。 片刻之后,他方轻声问道:“皇上昨夜喝过酒?” 独孤江白了太医一眼:“昨夜朕与王兄接风,自然喝过酒!” 太医轻点了点头,轻声回道:“绣球花粉,若与酒调剂,可令人过敏!”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双眸之中,闪过一抹阴戾之色,独孤江紧皱着眉心,心中思绪转了又转,却一直都不曾言语。 半晌儿之后,他低蔑着连生,又抬眸打量着眼前豪华浮奢的一切,似是在问着连生,却似是在自言自语:“朕好像找到方法了!” 独孤江说,他好像看到了一条路。 但是这话听在连生耳朵里,却让他一头雾水! “呃……皇上!” 抬起头来,有些胆怯的看向独孤江,连生紧皱着眉头颤声问道:“您指的是什么路?” “嗯?” 自思绪中回神,独孤江一脸冷凝,眸光如刀,冷冷的自连生脸上划过。 “奴才该死!” 迎着独孤江冰冷的视线,连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噤若寒蝉的低下头来。 见连生如此,独孤江冷笑了笑:“差人到岳王府送信,朕龙体抱恙,明日无法早朝,暂请王兄代理朝政!” “这……” 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纠结到一处,连生苦哈哈的小声说道:“王爷很早就不再插手朝政,奴才只怕此次去了,他还是如以往一般……” “你尽管去了便是!” 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独孤江讪然笑道:“这次王兄绝对不会坐视不理!”除非,他那个精明到家的王兄,不知那个女人对他做过什么! 不过,他笃定,此事也许他的王兄开始不知,但是现在绝对知情。 “奴才遵旨!” 轻点了点头,连生转身便要出去安排,却听独孤江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轻飘飘传来:“记得将前两日才进宫的两位美人儿给朕送来。” 闻言,连生不禁背脊一僵! 但只片刻后,他便低声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在他的记忆里,皇上好像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独自过夜。 即便如今日这般,毁了颜面,却仍要有美人侍寝。 不过这些美人今儿个可就要遭罪了,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今夜她们见得了皇上,只怕明日便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可怜她们一个个花一样的年纪啊! 才刚进宫,尚不曾绽放,便又要凋零了! —— 翌日,四更时。 岳王府正门大开,独孤辰驭马而出,在幽暗的夜色当中,直奔皇城。 不出独孤江所料,这日一早,他在睽违半年之久后,第一次准时上朝,暂时代掌朝政。 不过,他上朝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江南岳囤积在离国边境的大军,暂时后撤,以示不战求和之意。 随着他的撤兵之举,三国止戈,日子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从前,安定,平和。 转眼,春暖花开,避暑兰苑里,百花齐放,处处花香泌人。 这一日,夜色已深。 在同袁修月用过晚膳后,袁明月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准备歇下。 关上房门,她转身向后,却,惊见自己的房间里的贵妃榻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个黑衣男人。 “啊——唔——” 心下惊慌之余,袁明月忍不住惊叫一声,但她口中的啊字,才刚出口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袁明月!” 男人淡淡的声音,在黑暗中透着几分蛊惑的意味,但却可以让袁明月瞬间停止挣扎。 妩媚的瞳眸,睁的大大的。 袁明月瞪视着不远处倚靠在贵妃榻上的妖~魅男人,不禁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很快,身后之人,也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 “皇……” 重得自由,袁明月红唇轻蠕,紧咬了下朱唇,压下心中震惊,她连忙垂首福身:“奴婢参见皇上!” 是了,今夜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岳皇独孤江! 只是,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的房里?! 深深的,凝睇着在不远处垂首福身的袁明月,独孤江眸色一敛,先对袁明月身后的影卫摆了摆手,他自贵妃榻上长身而起,缓步上前,伸手握住她交叠在腰际的纤手拉她起身:“起来吧!” 因他的碰触,袁明月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 抬眸之间,眸光潋滟,她随着独孤江手上的力度,聘婷起身。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三国交战 21 视线,不停的在袁明月倾国倾城的俏脸上打转,待睇见她侧脸上的伤疤时,独孤江眉心轻皱,瞳眸微眯了眯,却不以为然的轻扯了扯唇角,他拉着袁明月返回贵妃榻上,拥着她重新坐下身来。 “皇上这么晚了,怎会在岳王府中,还出现在……”被独孤江禁锢怀中,自己的手,被独孤江不停的揉捏着,袁明月的心,狂跳不止,轻抿了抿唇,她眸华轻抬,楚楚动人的望了独孤江一眼,接着问道:“奴婢屋里?” “你说呢?” 独孤江漆黑的瞳眸,在灯光发射下,熠熠闪闪。 轻轻的,凑近袁明月的脖颈,他轻啃一口。 “美人儿……你可知道,自上次巍山一别,朕有多想你……” “皇……皇上……” 浑身,忍不住的轻颤了下,袁明月凤眸斜挑,抬眸看向独孤江:“奴婢……奴婢的脸,已非无暇,不敢污了皇上的眼……” 只袁明月凤眸斜挑之时,独孤江的双眼,不禁再次眯起。 不可讳言! 眼前这个女人,果真生的天香国色。 只她剪水秋眸的随意一瞥,却会使他心旌荡漾。 但是……可惜了! 抬起手来,以手指轻抚袁明月脸上的疤痕,独孤江眸色微深,不过他并未扫兴的将她推离,而是俯身上前,以温热的薄唇,轻轻的吻了上去。 “呃……” 心下,蓦地一紧,袁明月脑中轰隆隆作响,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美人儿……” 淡淡的,斜睨袁明月一眼,独孤江魅~惑一笑,“跟了朕,朕会对你好!” “皇上!” 心弦,忍不住狠狠的颤动了下,袁明月纤手上移,想要推离身前正轻薄自己的邪魅帝王。 但,她的手,才稍加用力,便被独孤江扣住了双腕。 “皇上……” 袁明月眉心紧锁,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攀龙附凤,飞上枝头,从来都是她活着的目的。 但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却踌躇了。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抗拒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美人儿,你抗拒不了朕……”眸华低敛着,独孤江左侧唇角,邪肆勾起。 倏地抬眸,望进独孤江的双眼之中,她的心不禁狠狠一窒! 是啊!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如今她却只是个身份卑微还容颜有疵的婢女,她……抗拒不了他! “皇上!” 哆嗦着出声,袁明月紧拧着黛眉,颤声说道:“奴婢曾经是岳王殿下的女人,皇上和岳王殿下是兄弟,若你与奴婢有什么,岂不是乱了伦理纲常……” “朕才不管那些,只要朕想要,即便是王兄也拦不住我,再说了……”独孤江邪~魅一笑,在她耳边轻吹着热气道:“越是禁忌,朕就越喜欢,越刺激!” 袁明月心下凉了半截。 独孤辰和独孤江……她一个女人,同时把身子给了兄弟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下贱,但是……即便自己下贱,她却不能抗拒,谁让人家是皇上,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以前,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曾几何时,那高高在上,骄傲的犹如兰花一般的她,竟会落得如此凄凉。 是的,凄凉! 也许在巍山上,她还曾希冀着,可以靠着独孤江上位,重新与自己博一个未来。 但是现在她的感觉,除了凄凉,便只觉得自己下~贱的紧! 凝着她的泪眼,独孤江一手狠狠的捏住她的下颚,迫使着她看着自己,“怎么?你不愿意跟朕?” “不!不是!” “是不是还是不愿意……嗯?” “不,不是不愿意,皇上……奴婢好疼!”吃痛的将唇瓣咬出了血,袁明月说道:“能够成为皇上的女人,得皇上垂青,奴婢做梦都不敢想,奴婢不是不愿意,是不敢置信自己有这么好的命!” 说完这句话,袁明月再次在心里把自己好好的鄙视了一番。 她明明不想,嘴里却还要说想,还要表现的受宠若惊,多么讽刺和矛盾啊! 独孤江眼神微微闪烁,说道:“袁明月,离都第一美人儿,没想到你的身子即便给了王兄,却还是这般让朕销魂,刺激……” 袁明月黯然一笑,她的声音早已破碎:“只要皇上想要,奴婢就是随时随地都是皇上的……” 闻言,独孤江双瞳微眯着看着袁明月,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美人儿,替朕办事,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袁明月闻言,先是微怔了怔。 怔怔的看着身上的独孤江,她的双唇轻颤着,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声音哽在喉咙间,心下却是酸楚莫名,她暗地里自嘲一笑,抬手抚上独孤江俊美无俦的脸庞:“皇上只要对奴婢好,奴婢什么都愿意为皇上做!” 她早该知道,独孤江会要她,根本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不过能够让一个皇帝,如此要了她,合该是她的荣幸不是么? 至于他让她做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啊! 既是如此,她还不如欣然接受! 低凝着她柔美的俏脸,他薄唇邪肆一勾,伸手攫住她的下颔,唇角微微扬起,他的脸上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的轻喃出声:“如果,朕想要的,是你妹妹的命呢?” 独孤江的话,甫一开口,袁明月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轻颤了颤身子,她扯动红唇,“皇上,她是王爷的命,也是离灏凌的命,若动了她,莫说王爷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到时候岳国和楚国战事必起……” “哼!” 冷哼一声,独孤江俯下身来,重重的,又有些惩罚的吻上袁明月的双唇,“你以为,他们离楚联盟,我南岳就会怕他们不成?以我南岳的国力,若果真与他们开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闻言,袁明月眸色微变,却是开口问道:“皇上果真要对她下手?” “那是自然!” 在袁明月的唇上,轻咬一口,独孤江眸色冷冽道:“朕的眼里,从来容不得半点沙子,她竟敢把手脚动到朕的身上……朕要让她知道,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即便他有王兄护着,朕想杀她,照样可以要了她的命!” 听独孤江此言,袁明月又是一怔! 想到那次袁修月让她到独孤辰船舱里去找药的事情,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 “只要你听话,岳国皇宫便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闻言,袁明月神情微怔了怔。 深凝着眼前不断对自己掠夺的俊美帝王,她沉默好一会儿后,终是讪然一笑,主动闭上双眼吻上独孤江的薄唇。 “正好明月素来就看不惯我那妹妹,如今既是皇上如此看的起明月,明月什么都愿意为皇上去做!” 闻言,独孤江眸色微冷。 独孤江抬手将她的脸侧过,掩去了那道丑陋的疤痕。 因他让自己侧脸的动作,袁明月心下哂然一笑。 曾几何时,她无比痛恨自己脸上的这道疤,但是现在,她却渐渐的不再讨厌它了。 因为是它,让她将眼前男人对自己的利用,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又何妨?! 一女同侍两兄弟,她与那勾栏处的妓女,根本就没有区别! 不,或许有一点。 那便是,她生命中的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岳国的皇帝,一个是岳国的王爷,皆都是高高在上的。 —— 四更时,万簌俱静。 一阵仿若刀绞一般的心痛,自心口蔓延,袁修月紧皱着眉心,自睡梦中转醒。 此刻的她,额际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如纸。 微喘着,一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自枕下摸索出装着独孤辰血液的瓷瓶,她颤抖着手拔开瓶塞,仰头将血瓶里的血液,咕咚咕咚喝下。 血液入口,腥甜之味在喉间弥散,她只觉心中痛楚稍减,脸色也跟着渐渐好转。 许久,终是一切恢复如常。 低眉看着手里的瓷瓶,她苦笑着江瓶子丢在榻上,只披着一件外衣,赤足行至窗前,将视线投落在窗外生机勃勃的春色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只要她远离了离国,远离了离灏凌便不会觉得心痛。 但是,事实果真如此么? 如今,她远离离国,身在千里之外的南岳,纵然白日里可以用其他的事情麻痹自己,但是在梦中,却总是拂不去他的身影! 她想他,真的想他。 但是,为了活着,为了让所有人放心,她却只能把所有的想念都埋在心头。 可……梦由心生,即便白日里她将那份思念,压制的再好,却仍旧难以抑制忘情蛊毒的发作。 就如方才一般,在睡梦中痛醒。 这,已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思绪纷飞之间,无意间瞥见两道不该出现在岳王府的身影。 袁修月不禁瞳眸微缩。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三国交战 22 不动声色的,凝视着独孤江和连生主仆二人自长廊一路向外,她的视线再次转回方才独孤江步出的房间。 那里……是袁明月的寝室! 眼下,天色尚早,才刚刚四更。 独孤江这个时候,却从她姐姐的寝室里出来……想到某种可能,袁修月冷笑了笑,眸色渐变薄凉! 先是独孤辰,又是独孤江…… 姐姐啊! 这条路,你是越走越远了! 我该怎么把你拉回来…… —— 袁明月起身时,天色大亮,已然过了辰时。 急急忙忙的穿戴洗漱,她在镜子里深深凝望自己一眼,随即紧蹙着眉,伸手江左侧鬓角的长发放下,掩去了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想到昨夜种种,她自嘲一笑,遂旋步转身,抬步出了寝室,朝着袁修月的寝室走去。 自从来到南岳之后,袁修月每日早膳,必定要她作陪。 正是拖了她的福,再回岳王府,她不必在去做那些端茶倒水的差事,只陪着她下下棋,聊聊天就好。 甫入袁修月的寝室之中,见两个丫鬟正伺候她用膳,她微垂了垂眸,随勾起唇角,含笑上前。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饭菜都要凉了!” 微抬眸华,见袁明月进来,袁修月的神情,并未表现出一丝异常,只温和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昨夜歇的晚了些,今日便起的晚了。”轻轻一笑,袁明月举步上前,在袁修月身边落座。 “原来是这样啊!” 对袁明月笑着,袁修月亲自动手给她盛了碗粥,递到她的手边:“我还以为姐姐不舒服呢,心想着待会儿过去瞧瞧你!” 闻言,袁明月心下微暖! 深凝袁修月一眼,她唇角轻弯着,端起面前的粥碗,浅浅的喝了一口,对袁修月笑了笑,道:“我没事,你就放心吧!” “没事就好!” 略显削瘦的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袁修月眸色低敛着,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对袁明月笑说道:“我方才在外面天色不错,待会儿用过早膳,我们姐妹两人一起去晒太阳,如何?” “好啊!” 抬眸深看袁修月一眼,袁明月眸色微深。 春日的阳光,不比夏日灼热,却明媚温和。 坐在院落中的藤椅上,袁修月端了一盏热茶,抬手递给袁明月:“姐姐可知,我印象里,对你最深的记忆是什么?” 闻言,袁明月轻皱黛眉。 伸手接过茶盏,她弯唇问道:“是什么?” 眸华浅漾,袁修月眸色深沉的轻声喃道:“是父亲和母亲对你的疼爱……” 似是早已料到,袁修月要说的是这个,袁明月眸光轻闪了闪,低眉敛目道:“或许那个时候,父母真的很疼我,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目光深远,却不知落向何方,袁明月苦笑着说道:“如今他们一个死不见尸,一个即将斩首,你不必再羡慕什么了!”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微一黯! 轻叹一声,她手里端起一盏热茶,语气轻幽道:“姐姐想不想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抬眸看向袁修月,袁明月眉心轻皱:“你的童年?” “嗯……” 轻轻点头,袁修月陷入自己深深的回忆之中:“姐姐的童年,有父母相伴,享尽一切宠爱,但我的童年,却留在了边关云阳,在那里,我就像个假小子一样,会跟着小伙伴跑到沙漠里,会跟跋山涉水的爬上云阳之巅狩猎……” 听袁修月说起,当初她在云阳城外跋山涉水的时候,袁明月眸色微暗,语气幽幽的叹道:“当年你那么小,真是苦了你了!” 闻言,袁修月淡淡一笑。 “那时在云阳,有哥哥罩着我,我的日子过的不算苦!”有时想想,她还真有些想念云阳的日子。 “是么?” 想到袁文德,袁明月喟然叹道:“哥哥对我,一直都很有成见!” “那是以前!” 伸手覆上袁明月的手,袁修月轻拧眉心,与袁明月四目相对:“袁家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来日我们兄妹再见,一定会彼此珍惜这难得的亲情!” 听到袁修月的话,袁明月的心,一时间竟有些乱了。 呼吸微微一窒,她将自己的手从袁修月的手里抽离,有些不自在的站起身来:“茶水都冷了,我去再煮一壶茶!” “姐姐!” 看着袁明月逃也似的朝着屋里走去,袁修月眉心颦起,轻唤她一声。 闻声,袁明月脚步微顿,却不曾回头。 凝视着她的背影,袁修月淡淡说道:“姐姐,当初贤王妃选后之时,我一直都知道,那皇后之位是姐姐的,也是真的不想做皇后,这才会和汀兰易装……” 一直一来,袁明月都以为,当初是因为她使了手段,这才使得赫连棠选了她做皇后。 但是真相如何,唯有她自己最清楚。 那个时候,她一心要找的,是那个在风雪里救了她,名唤无忧的男子,根本对皇上和权势便没有一丝觊觎! 以前,她误会她,也就罢了。 但如今,她命不久矣,却不想她们姐妹之间,留下任何芥蒂。 那样,于她而言,只能算是遗憾! “你不用解释什么!” 终是转头看向袁修月,袁明月凄然一笑:“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语落,她再次轻扯着唇角,转身进入屋内。 眼看着袁明月离开,袁修月不禁眸色黯然。 “过去的事情,真的可以让它过去么?若是有来世,我还做你的妹妹,好么?”轻叹着呢喃一声,仰头望着空中暖暖的艳阳,袁修月轻抿着眉心,缓缓瞌上双眼。 进到屋内,转头看向院落里的袁修月,听她喃喃说着,来世还做她的妹妹,袁明月眼里的泪水,瞬间冲框而出。 伸手扶着门框,凝视着仰躺在藤椅上正晒着太阳的袁修月,她双眸微红,紧咬着牙关,竭力将自己的哭泣的声音压下。 曾经,她真的恨她。 但是现在,她就要死了,她的心里,却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明月姐姐,你怎么了?” 边上,一直在屋里当差的丫头,见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连忙上前安慰。 “我没事!” 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渍,袁明月深吸哭泣,起身对小丫头吩咐道:“再煮壶新茶,待会儿与姑娘送去!” “是!” 轻点了点头,小丫头转身进入屋内。 时候不长,新茶煮好,袁明月端着热茶,重新回到袁修月身侧:“修月,换上热茶吧!” “嗯!” 轻嗯一声,袁修月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热茶,再次瞌上双眼:“姐姐,我困了……” 闻言,袁明月眸色微敛,抬眸进入内室,取了一件披风出来,为袁修月盖在身上。 感觉到袁明月体贴的动作,袁修月的唇角,不禁暗暗勾起。 静静的,仰躺在藤椅上,感受着春日阳光的照耀,袁修月渐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的阳光,似是被什么东西遮去,而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隐形之中。 眉心轻皱了下,袁修月眼睫轻颤,缓缓抬眸,却见独孤辰一身锦蓝,正居高临下,眸光深邃的凝望着她。 “回来了?”好看的唇角,轻轻勾起,袁修月迎上独孤辰深邃的眼眸,轻笑着问道:“我以为今日你要在宫中用午膳。” 闻言,独孤辰轻挑俊眉:“今日朝中事情不多,想着回来跟你一起用膳。”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袁修月对他挑了挑眉:“让一让!你挡住我的春天了!” 听她如此言语,边上的雷洛不禁面色不变,一脸的不悦的之色。 微微侧目,袁修月挑起的眉梢轻轻落下:“雷大叔,你又对我有意见了是么?” 雷洛闻言,不禁眉头皱起:“出岫姑娘可知,为了能赶上跟姑娘一起用膳,王爷在路上赶的有多急……” “雷洛!” 眸色微深,独孤辰一脸不悦的睇了雷洛一眼。 迎着独孤辰冷冽的眸,雷洛心下一颤,一脸忿忿的将头转向一边。 能得他们家王爷垂青的女人,不高兴死,也得乐坏了,眼前这个女人,好像是没心没肺一样,这个时候竟然还说,他们家王爷,挡住了她的春天! 每到这种时候,他很想刨开她的胸膛,看看她是不是铁石心肠! 他当然知道,袁修月心里爱着的人,是离帝离灏凌。 但即便如此,难道她就不能对他们家王爷好一点么? 哪怕,一点点也好! 看着雷洛一脸忿忿的样子,袁修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抬眸看向独孤辰,她软软出声:“王爷,我体内的毒今日又发作了,那血瓶里没有血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三国交战 23 闻言,雷洛眸色一变,双拳紧紧握起。 “你啊!” 一脸嗔怪着看了袁修月一眼,独孤辰轻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的越过袁修月身侧,到屋里与自己放血。 他并没有责怪袁修月,不该去想离灏凌。 因为他知道,即便再理智的人,有的时候,也无法控制自己思念爱人的心。 就像他对袁修月一样。 明明知道,她不属于自己,但他却享受她现在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舍不得她心痛! 更舍不得对她一丁点的苛责! 看着独孤辰离开的背影,雷洛双拳之上,青筋迸现,将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袁修月淡淡抬眸,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雷大叔,气大伤身,你还是消消气吧!” 薄凉! 凝着袁修月淡淡的眸色,雷洛的脑海中,忽而闪现这两个字! 虽然知道,他们家王爷在乎,不容他对袁修月不敬,但是在这一刻,他却仍旧忍不住低声说道:“姑娘的心,一定是石头做的,不……即便是石头做的,也该被焐热了,姑娘根本就没有心……” 闻言,袁修月不禁涩然一笑。 “雷洛!” 低垂眼睑,睨着自己手里的茶盏,袁修月懒懒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如今中了忘情蛊毒,根本就不能有心!” 眸色一深,雷洛出声说道:“你身上的忘情蛊毒,只是不能去想自己心中的爱人,却可以对王爷好些。” 闻言,袁修月轻挑黛眉。 “你难道不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么?”抬眸直直的望进雷洛的眼底深处,她苦笑着说道:“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也是个将死之人,如今我对他的好,只会让他更加忘不下……雷洛,你想要看到那样的结果么?” “呃……” 听了袁修月的话,雷洛的心里,顿时泄去了所有的怒气。抬眸之间,见独孤辰面色晦暗的站在袁修月身后不远处,他眸色变了变,终是垂首不语。 见他如此,独孤辰只当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缓缓抬步上前,她在袁修月身侧站定,垂眸对她轻声催促道:“出岫,午时了,进屋一起用膳,待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闻言,袁修月眉头蹙起。 转头看向身侧的独孤辰,她轻笑着问道:“待会儿我还要午睡,你想带我去哪儿?” “我保证你去了,就会忘了午睡!” 对袁修月神秘一笑,并没有告诉她要带她去哪儿,独孤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盏,“走吧,去用膳!” 屋内,膳桌上,六菜一汤,都是袁修月最喜欢吃的菜色。 看着满桌的菜肴,袁修月的脸上,不禁荡起一抹浅笑。 “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色,你多吃一些!”扶着袁修月落座,独孤辰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将她面前的膳碟里布满了各色菜肴。 “你这是喂猪么?” 低垂眸华,睇着眼前的膳碟,袁修月轻轻一笑,双眼弯成新月状,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我的愿望,就是把你养成小猪。” 静静的,凝睇着袁修月不算文雅的吃相,独孤辰眸色微暗了暗。 这阵子,虽然他三膳齐备,但她……却又削瘦了许多。 微抬眸华,见独孤辰看着自己怔怔出神,袁修月娥眉一蹙,伸手夹了些菜放到他跟前的膳碟里:“礼尚往来,你也赶紧吃!” 闻言,独孤辰温雅一笑,便也低头吃了起来。 用过午膳,独孤辰便带着袁修月,一路出了避暑兰苑,朝着王府最南端的一座庭院走去。 “百味园?” 站在庭院门外,仰头念出庭院上方的三个大字,袁修月娥眉轻蹙着,转头看向身边的独孤辰。 见她看向自己,独孤辰淡淡一笑,缓步登上台阶,而后伸手将百味园紧闭的大门推开。 随着门扉渐开,袁修月顿觉有阵阵药香自庭院里铺面而来。 心意一动,她快步登上台阶。 待她看清庭院里的摆设时,不禁微变了变脸色,自唇角荡起一抹惊喜的笑弧:“药园!” 眼前的庭院里,药草依依,药香宁人,那一早一木,竟然跟她当初在聚仙楼所居住的药园,是一模一样的。 深凝袁修月一眼,伸手扶着她的肩头,拥她步入园内,独孤辰眉色淡淡,温声说道:“我不知你喜欢什么,却记得当初在药园里你鼓捣药草的样子,这里的一切,我只是依着记忆中的样子命人构建的,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没有……” 鼻息酸涩,眸中光华闪闪,袁修月深吸了吸鼻子,对独孤辰轻摇了摇头:“这样已经很好的,真的很好……” 见状,独孤辰眸色含笑:“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抬步上前,立身于药香芬芳的各色药草之中,袁修月翩然回眸,看向身后独孤辰,轻轻的笑了:“独孤辰,谢谢你!” 对她的道谢声不以为然,独孤辰展颜一笑,对她轻挑了挑俊眉:“要谢我,以身相许如何?” “今生不行,来生也给了别人,你若能等,到第三世时如何?”语落,袁修月对独孤辰促狭一笑,轻眨了眨眼。 听了她的话,独孤辰脸色一沉,不悦出声道:“今生不行,我把来生那个人顶了如何?” 闻言,袁修月轻笑了笑,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弯下身来,低头摆动着身前的药草,她转头瞭望整座百味园,心中思绪却是千回百转。 独孤辰对她,真的很好! 好到,他会去做一些自己从来不曾做过的事情,比如眼下为她建造了一座药园。 可是,曾几何时,也曾有个人,将在安国候府后院的锦临院,为她搬到了深宫之中。 此刻,看着眼前的药园,她不禁又想起了凤鸾宫后院的那座锦临院,想起了那在春季里无忧花开的美景,还有那个她不敢想,却又魂牵梦萦让她忍不住去想起的心爱之人…… 心,仍旧如往昔一般。 并没有放过她对离灏凌的想念。 那种仿佛要抽走她全身气力的痛楚,让她脸色瞬间便失了血色,忍不住用力抚上胸口,她大张着嘴,吃痛的喘息着,身子亦不由自主的向下跌落。 “出岫!” 脸色遽变,独孤辰快步上前,稳稳接住她跌落的身子。 眼看着袁修月心痛窒息的模样,他心下一紧,抬手便要咬破自己的手指。 “不用!” 抬手握住独孤辰的手,对他艰涩的轻摇臻首,袁修月苦涩笑道:“这阵子,我忍的好辛苦,你的血也浪费的让心心疼,这次……你就容我好好的,痛痛快快的想他一回吧……” 闻言,独孤辰眉心紧皱。 被袁修月握着的手,倏地握紧,他眸色深沉黯然。 依偎在独孤辰怀中,仰望着天空中的朵朵白云,袁修月的唇角边,不禁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此刻,在那蔚蓝的天空中,她好像看到了离灏凌俊逸的脸庞。 “凌……” 双眼之中,氤氲之色浮现,袁修月轻笑着,向上探出手来,想要抚触离灏凌的眉眼。 见状,独孤辰心下钝痛,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得将抱着袁修月的双臂,收的紧些,再紧一些…… 晶莹的泪珠,在眼角不停滑落,袁修月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手臂,伸的更远些:“凌……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眼泪,渐渐的模糊了一切。 心,亦痛的让她窒息! 剧烈的喘息着,她紧咬着唇,欲要起身去触碰自己的思念之人,却被独孤辰蓦地抓住了手臂。 紧皱着眉头,独孤辰垂首将手伸到她的后颈,咬牙之间,手刀下落。 再抬眸,深凝着已然昏死过去的袁修月,他的俊脸之上,已然满布泪痕! —— 夜,静谧深沉。 袁修月转醒之时,已是三更时分。 轻轻的,眨动着眼睫,缓缓睁开双眼后,映入她眼帘的,便是独孤辰俊美到宛若妖孽的脸庞。 “你醒了?” 没有面对别人时的冷漠和猜忌,独孤辰对她,永远都是温柔的。 “嗯!” 眉心紧蹙着,袁修月定了定神,抬眸望了眼寝室里的灯烛,她有气无力的轻叹一声:“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几个时辰罢了!” 唇角轻弯着,自床前起身,独孤辰行至桌前,与她倒了杯热水,转身回来,扶着她坐起身来,他将杯盏凑到她的嘴边:“饿了么?方才我差人熬了燕窝粥……” “不饿……我总觉得,自己才刚刚用过膳。” 轻摇了摇头,却因脖颈后传来的痛楚而暗暗拧眉,抬手揉着自己的脖颈,袁修月苦笑了下:“独孤辰,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记仇,这下可逮着报仇的机会了,下手居然可以这么重……” 看着袁修月轻揉脖颈的动作,独孤辰眸色一沉,伸手替她揉了揉,却惹来她更大的痛呼声,他十分好商量的点了点头:“好,我下次注意!” 第三百五十章 三国交战 24 拂开他的手,袁修月险些跳脚:“什么叫下次注意?呸!呸!呸!没下次了!” 见她精神尚可,独孤辰紧绷的心弦,暗暗松动了些。 思绪微转,他轻叹一声,将手里的杯盏,再次往她嘴边送了送,“你昏倒前确实刚用过膳,不过那是午膳,距离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来,你先喝点水……待会儿喝粥!” 低头喝了两口水,袁修月轻抿着唇,淡淡摇头:“我喝水就好,不想喝粥了!” 但,她的话,虽是如是说着,独孤辰却置若罔闻! 等她喝了水,他起身行至门前,对外面守着的袁明月轻声吩咐道:“把粥端进来。” “是!” 随着一声轻应,袁明月端着热腾腾的燕窝粥进到寝室。 抬眸看了袁修月一眼,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疼惜之色。 缓步行至床前,她端起燕窝粥刚要递给袁修月,却见独孤辰伸出手来,直接将粥接了过去,随意搅动着汤匙,舀了一匙粥,便送到袁修月嘴边。 看着独孤辰与自己喂粥的动作,袁修月紧蹙了下眉,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因她忽然的笑,有些莫名所以,独孤辰正了正脸色:“怎么,我现在这样子很奇怪么?” “是啊!” 抬手掩唇,袁修月抽痛的动了动脖子,轻咳一声,接过他手里的粥碗:“让堂堂的岳王殿下与我喂粥,简直让我受宠若惊,呃……我怕无福消受,还是自己来吧!” 见她接过粥碗,便喝了起来,独孤辰倒也没有继续坚持。 不一会儿,一碗粥见了底,袁修月接过袁明月的帕子,抬眼看向正含笑看着自己的独孤辰:“明日一早,你还得早朝,早些回去歇着吧!” “嗯……好……你好好歇着……” 薄唇轻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独孤辰微微颔首,便从床榻前起身,转身离开了袁修月的寝室。 见独孤辰说走就走,袁修月眸光微闪了闪。 转头看向袁明月,她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姐姐也去歇着吧!” “呃……” 若是平常,袁修月让袁明月走,她不一定会走,但是现在,独孤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来,是以……在看了袁修月一眼之后,袁明月轻点了点头,顺眉说道:“那你先早些歇着,我明儿一早就过来看你!” 闻言,袁修月心下微凉! “姐姐去吧!” 随着袁明月离开,寝室里便只剩下袁修月独自一人。 静默片刻,袁修月抬眸看了眼窗外,清冷出声:“出来吧!” 随着她一语落地,很快便自窗外窜进一道黑色身影。 那黑色身影入室之后,在地上就地一滚,于袁修月面前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护卫离灏凌多难的暗影队长——暗云! “平身罢!” 轻蹙着眉头,袁修月的视线自暗云身上扫过。 “谢皇后娘娘!” 自地上站起身来,暗云看了袁修月一眼,有些迟疑的出声问道:“娘娘是如何知道,属下就在窗外的。” 对于自己的身手,暗云还是很有自信的,但即便如此,他却仍然被袁修月发现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定定的,看了暗云一眼,袁修月挑眉轻叹:“本宫知道皇上一定会派人保护本宫的周全,却没想到他竟然派来了你!”通过方才独孤辰说走就走的反应,袁修月想……他大约,也是知道暗云的存在的。 闻袁修月所言,暗云心下释然! “皇后娘娘聪明绝顶!”淡淡笑着,他垂眸敛目,对袁修月恭身请道:“娘娘召属下进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 “当然!” 轻叹一声,袁修月对暗云轻道:“今日本宫毒发一事,不准与皇上禀报!” “皇后娘娘……” 抬眸看向袁修月,却不期对上她幽冷的眸,暗云心下微窒,低声说道:“皇上给属下的命令,是让属下将有关娘娘的所有情况都一一禀明……” 听闻暗云的话,袁修月的心,忍不住轻颤了颤,只顷刻之间,便有一股痛意,在心底蔓延开来。 深吸口气,她唇瓣苦涩一抿,神情黯然一片,她的语气却透着慎人的冷意:“暗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这里你该听本宫的,本宫让你禀报,你便禀报,不让你禀报,你便不能禀报!” 闻言,暗云心下一凛! 抬头看向袁修月,他刚要出声反驳,便听袁修月悠悠说道:“远隔千里,本宫只是不想让皇上为本宫担心罢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听本宫的,那本宫便也只得请岳王出面,与你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了!” 听袁修月提起独孤辰,暗云眉心紧皱了下,俗话说的好,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只得该低头时就低头:“皇后娘娘的意思,属下明白了,娘娘毒发一事,属下不会与皇上禀报!” “很好!” 唇角轻勾着,袁修月莞尔一笑。 仰头靠在绣枕之上,她轻声问道:“此次你来南岳,可是独自一人?” “不是!” 轻摇了摇头,暗云低声回道:“除了属下,还有二十人!” “足够了!” 心弦微微一松,袁修月在心底舒了口气:“从今日开始,差人盯着我姐姐,如有异动,随时禀报!” 闻言,暗云眉宇蓦地一皱! 略微沉吟,他恭身拱手应道:“属下接旨!” 接旨之后,袁修月没了其他吩咐,暗云并未在袁修月寝室内停留。 看着暗云纵身从窗口离开,袁修月的心,不禁又是一阵抽痛。 离灏凌……他居然将身边的暗云派来保护她…… 纤手抬起,覆上自己的胸口,她眉心紧皱着,想要将那里的痛楚压下。 但,思念一起,便再也无法停下。 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她辗转过身,让自己侧躺在床榻上。 轻颤着手,撩起宽松的袖摆,她将视线停落在肘部的那道尚未完全长好的殷红色伤口之上,轻轻抬手,抚上伤口,她苦涩一笑,而后从腰间抽出软剑,再次将伤口划开…… 独孤辰的血,虽然可以缓解她体内的忘情蛊毒。 但她却不能食髓知味的一次次让他用自己的血为自己延命,所以……除了喝血之后,她能做的,便是与自己放些毒血,以求暂时缓解蛊毒发作时那噬骨蚀心的剧痛! —— 离国,御书房中。 “月儿!” 在一声惊呼之后,原本正在暖阁里小憩的离灏凌,蓦地自锦榻上坐起身来。 不停的剧烈喘息着,离灏凌紧皱着眉头,视线在暖阁里来回穿梭。 方才,他梦见他的月儿蛊毒发作,一脸痛楚的躺在床上。 不过好在,那只是一场梦! 静寂片刻,待气息平复,他抬手拭去额际的冷汗,掀起薄被自锦榻上起身,快步行至窗前,将窗户推至大开! 微凉的夜风,吹拂在他湿濡的俊脸之上,让他瞬间清醒许多。 “吁——” 长长的吁了口气,双手背负站于窗前,离灏凌双眼微眯,神情莫测的凝望着窗外夜色。 一个月前,安氏一族覆灭。 他忍痛送走袁修月后,回京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整肃朝纲。 如今,离国朝堂上,再没了虞家的势力,也没了安氏的余孽,全然已是他的天下。 这些,本是他和王兄,一直都想要完成的梦想。 可是,当这个梦想实现的时候,他却觉得的自己的心,总是空落落的。 那种感觉,很难受。 比之忘情蛊毒发作之时的痛楚,还要让他难受。 “月儿,是少了你的缘故么?” 抬手抚上心口,感觉着自那里清晰传来的刺痛敢,离灏凌薄唇轻勾着,将视线调转到墙上的一幅幅画卷之上。 在那画卷上所绘的,是他儿子的母后,他今生最爱的女人。 最爱! 想到这两个字,离灏凌不禁苦笑了笑。 帝王的宠幸,有时候是无上的荣光,有时候却是催命的毒药! 如若,他不那么爱她,或许她就不会遭受后来的一切苦难。 赫连棠曾经说过,不爱他的袁修月,聪明的可以将独孤辰都算计了,爱上他的袁修月,却身心俱疲,总是在遭受这样那样的苦难!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爱她! 爱上她,是出于不由自主,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 而他,如今却也根本不想停下。 因为,他爱她! 所以,他愿意以自己的命,去搏她的命。 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门外,渐渐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姬恒端着人参汤自殿外而入,看了眼站在窗前的离灏凌,见他面色微白,姬恒不禁眉心轻锁,在心底暗暗一叹! 自阜都回返之后,离灏凌每日除了处理国事,便会一直站在窗前,瞭望南方,怔怔出神。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三国交战 25 今日,亦是如此! 半个时辰前,他离开之时,才伺候着离灏凌歇下,如今才刚过半个时辰,他便又站在窗前…… 每次,他见他如此,都忍不住会替他心疼。 “皇上……” 缓步上前,将人参汤自托盘里端起,姬恒对离灏凌轻道:“御膳房刚刚煮的人参汤,您趁热用些吧!” “搁着吧!” 淡淡出声,却没有回头,离灏凌的声音悠悠远远,在寝殿里来回飘荡。 闻言,姬恒眉心又是一皱! 无奈一叹,把手里的人参汤搁在桌上,他轻声劝道:“皇上,您今日一整日只进了一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朕没事!” 转头看向姬恒,离灏凌的视线,掠过姬恒已然花白的鬓发,眸光不禁一柔:“你放心吧!” “奴才……” 张了张嘴,却见离灏凌再次转头向外,姬恒只得恭身应声:“是!” 静默片刻,离灏凌自啊次转身睇了眼身边垂眸不语的姬恒,知他是在担心自己,他轻抿薄唇,温和说道:“你去福宁宫将皇太子与朕抱来,朕想他了!” “喏!” 想到离天佑,姬恒的唇角不由轻弯了弯。 他的主子,也唯有在看到太子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容。 姬恒离开御书房不久,影子便自殿外进来。 “属下参见皇上!” 初见影子,离灏凌眉头一皱,一改方才淡漠神情:“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可是南岳方面有消息了?” 自从回到阜都之后,钟文德因平定安氏叛乱有功,获封忠义候,但影子却并未立即回去做侯爷夫人,而是暂时接手了暗影。 她接手暗影之后,离灏凌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密切注意南岳一切有关袁修月的消息。 “是!” 在离灏凌身前站定,影子恭身递上自己方才接获的密保:“这是属下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皇后娘娘和岳王,已然在数日之前抵达南岳。” 闻言,离灏凌轻勾了勾唇角:“平安到了就好!” 伸手接过影子手上的飞鸽传书,离灏凌低眉看了看,旋即眸色微变。 他的月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才到南岳,便痛整了独孤江一回,不过…… 将手里略显卷曲的书信紧捏在手心里,离灏凌眉宇紧皱着看向影子:“以岳皇那种狠戾的性格,被月儿如此痛整,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确实!” 想到独孤江,影子还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黛眉紧锁着,她沉吟片刻,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岳皇为人,从来狠辣无情,且他的手段并不输于独孤辰,按理说……皇后娘娘整了他,即便他当时不知,事后也会知道真相,但是这件事情已然过去了好一阵子,他却并未立即对皇后娘娘发难,而是一改往日性情,将一切隐忍了下来。”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 有独孤辰在,他其实并不用过分的担心袁修月的安危。 但是,即便有独孤辰在,此刻他的心里,却仍旧隐隐有些不安。 静窒片刻,他凤眸微微眯起。 双拳握得已然紧到不能再紧,他凝眉说道:“传朕旨意,让那边的人务必保护好皇后周全,若娘娘有所闪失,让他们提头来见!” 听到离灏凌的命令,影子心头一紧! 抬眸瞥了眼他冰冷的脸色,她轻恭了恭身子,低声应道:“属下遵旨!” 见影子恭身领命,离灏凌面色稍霁:“时候不早了,待你传旨下去,便出宫回府吧!” 闻言,影子心下微暖:“属下谢皇上恩典!” 须臾,待影子退下,离灏凌再次垂首看着手里早已被自己攥成团的飞鸽传书,重新将之打开,又细细看了一遍,他眸光闪烁着,终是自唇齿间逸出爽朗的笑声。 让独孤江奇痒难耐,也亏她能做的出来。 不愧是他最爱的女人! 抬眸之间,见姬恒抱着离天佑进到御书房,他的唇畔,再次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 几步上前,伸手接过离天佑,他眉眼含笑的轻蹭了蹭孩子的小脸,脸上一片慈爱祥和:“小东西,你要好好的,等着父皇把你的母后找回来,我们一家团聚!” 原本,姬恒见离灏凌抱着离天佑笑,脸上便也浮上了笑意,但是此刻,听闻离灏凌的话,他却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关于袁修月身上的毒,还有离灏凌身上的蛊,别人也许不知,但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以,他们一家,若想团圆,终是还有一道攸关生死的坎儿要过。 这个坎儿,若是过了,他们便可团圆,若是过不了……想到离灏凌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会死去,姬恒眼底的泪,到底没能忍住,噼里啪啦的自他略显浑浊的老眼中掉个不停! 眉心轻皱,转睛看向姬恒,离灏凌并未出声斥责他,而是不以为然的轻挑了挑眉:“好好的,你哭什么?” “奴才没哭!奴才只是方才在外头被风吹迷了眼!”急忙伸手,擦拭着自己的泪眼,抬眼看了离灏凌一眼,姬恒声音哽咽道:“方才奴才去请太子殿下时,除了贤王殿下和贤王妃以外,见颜妃娘娘也在太后宫中,太后好像有意等虞妃娘娘临盆之后,将太子交由颜妃娘娘抚育!” 闻言,离灏凌幽深的瞳眸,不禁微微一闪。 “颜妃还真是未雨绸缪啊!” 淡淡的,勾起薄唇,离灏凌轻晃着臂弯,见离天佑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眸色微暖,轻声问着身边的姬恒:“原本皇后的待产之日,便是在这三月里,朕记得虞妃比她晚两个月……” “是!” 轻点了点头,姬恒低声回道:“虞妃娘娘的临盆之期,在五月中旬!” “那就是还有两个月……” 低眉深凝着怀里的离天佑,离灏凌眉心轻皱着,淡淡出声:“暂时先容她再做两日美梦吧!” 闻言,姬恒心下一颤! 他有些搞不清楚,离灏凌口中的她,到底是指的颜妃还是虞妃! “天色太晚了,佑儿今夜便留在偏殿吧,你且差人去到福宁宫传了乳母过来!”半晌儿之后,方才将离天佑依依不舍的递回给姬恒,离灏凌轻叹一声,无奈说道:“姬恒,朕又睡不着了,与朕备些酒菜吧!” 闻言,姬恒心下一紧! 他在离灏凌身边服侍多年,深知他对酒水的克制。 平日里,即便饮宴,他也大多用果酿代替。 但是现在,他却让他备上酒菜! 微抬眸华,深深凝视着离灏凌,见他脸色晦暗,姬恒暗暗一叹,小心翼翼地接过离天佑,他低头应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时候不长,御案之上,便摆好了酒菜。 独自一人,坐身龙椅之上,离灏凌挡去了欲要斟酒的姬恒,兀自抬手,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而后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之味瞬间充斥口腔,离灏凌因酒喝的太猛,一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离灏凌如此,姬恒脸色微变了变。 连忙伸手为离灏凌拍打着后背顺气,他抬手取了银箸,夹了些菜送到离灏凌嘴边,轻声劝道:“皇上,您莫要喝的这么急,先吃些菜!” “姬恒!” 伸出手来,取了姬恒手里的银箸,离灏凌轻扯了扯薄唇,再次低眉注酒:“朕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且先行退下吧!” “皇上……” 神情微僵了僵,姬恒老眉深皱着看向离灏凌。 “下去吧!” 紧皱着眉头,催促姬恒退下,离灏凌眸色黯然的凝视着杯盏之中的酒水。手腕轻晃,看那杯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他苦笑着再次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入。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从来都不是好酒之人,但是今夜,他却想要把自己灌醉! 他想要尝试那所谓的醉生梦死,想要知道,那醉生梦死的感觉,比他思念挚爱时的心痛,到底有何区别! 知自己拗不过离灏凌,姬恒深看他一眼,并未继续坚持留下。 离开御书房时,他回眸深看离灏凌一眼,旋即快步朝着福宁宫方向而去。 时候不长,姬恒去而复返,与他同行的,赫然便是离灏远夫妇! 甫入御书房,见离灏凌仍旧不停的猛灌着自己酒水,赫连棠眸色微变,离灏远则眉心一拧,旋即快步上前,一把便握住了离灏凌的手腕,迫他停下灌酒的动作。 离灏凌身形一僵,冷眼抬眸,看向身边之人。 待看清是离灏凌,他潸然一笑,让人倍觉心酸:“王兄,你来了,来……陪我喝酒!” 凝视着离灏凌脸上的笑容,离灏远的心,不禁暗暗一抽!轻抿了抿薄唇,他伸手便要去夺离灏凌手里的杯盏,对他沉声说道:“皇上,你喝醉了!” “我没醉!” 蓦地抬手,躲过离灏远的大手,离灏凌眸色含蕴,自嘲笑道:“若是果真醉了,我就不会觉得心痛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三国交战 26 现在,他的心……好痛! “皇上!” 紧咬了咬牙关,离灏远再次抬手,终是在离灏凌猝不及防之际,夺下他手中杯盏:“你醉了,别喝了!” “王兄,你就让我喝吧!” 伸手想要抢回杯盏,却被离灏远躲开,离灏凌眸光微漾,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如不醉,这里会痛,会很痛很痛……” 见状,赫连棠缓步上前,对离灏远道:“皇上喝醉了!” 闻言,离灏凌冷冷抬眸,瞥了赫连棠一眼,他微眯着双眼,却仍旧挡住自己眼底冲出的泪花:“皇嫂,我想她,我好想她,我想她想的心痛,想她想的心好痛!可是我不能陪在他身边,因为那样她会死……我想让她活着,永远活着……” 相识多年,平生第一次见离灏凌落泪,迎着他的泪眼,赫连棠的神情不受控制的微怔了怔。 半晌儿,待她回过神来,却见离灏凌竟然直接放弃杯盏,提着酒壶豪饮起来。 “皇上……” 黛眉紧蹙着,赫连棠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酒壶,赫连棠颤声说道:“皇上可是忘了,自己为何会送她走?独孤辰的血可以与她延命……更何况,他们受伤还有无忧之毒,离开了这里,皇后可以活,这不就是皇上想要的么?” “无忧之毒?!” 冷哂一笑,离灏凌醉眼朦胧,自龙椅上起身,他轻晃着身子,踱步到赫连棠身前,抬眸看了眼边上的离灏远,他语气悠然道:“皇兄……皇嫂……你们可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 闻他此问,离灏远和赫连棠对视一眼,却是双双不语。 “我最痛苦的事情……” 喃喃着,自唇角逸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离灏凌微仰着头,瞳眸涣散道:“我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我不能与她相守,而是我深爱着她,她却忘了我……” 心,陡的一阵剧烈的绞痛。 嘴角的苦笑,越发苦涩,离灏凌微微仰起的头,蓦地下落,一抹猩红之色,自他唇间喷溅而出…… “皇上!” “皇上!” …… 眼看着离灏凌吐血后身形颓然滑落,离灏远和赫连棠,还有一直在边上垂泪的姬恒,皆都惊叫出声! —— 夜,寂静的让人发慌! 坐身于夜溪宫寝殿的龙榻前,赫连棠在替离灏凌把脉过后,一脸急切的捋起他的袍袖。 赫然之间,瞥见那道妖异的红痕,她面色惊变,瞬间一片惨白! “怎么了?” 将赫连棠震惊苍白的脸色尽收眼底,离灏凌眉头紧皱着,伸手扶上她微微有些颤抖的双肩。 “王爷你先什么都不要问!”轻颤着手,覆上离灏远置于自己肩头的大手,赫连棠并未立即说些什么,只转身对姬恒吩咐道:“速传王太医!” 见状,离灏远的脸色,不禁蓦地便是一沉。 他的棠儿,从来都淡定自若,此时却是这般神情,还命人速传王太医,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时候不长,王太医便步履匆匆而来。 与离灏远和赫连棠简单行礼,他轻皱着眉头,快步行至龙榻前。 “王太医,你看!” 顺着赫连棠所指,睇见离灏凌手臂上的那道殷红,王太医心头一颤,顿觉汗毛直竖。 凝眉落座,伸手覆上离灏凌的手腕,王太医神情静默的深凝离灏凌苍白的容颜,待片刻之后,他才一脸凝重的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赫连棠:“对于皇上的状况,不知王妃有何高见?” “是忘情蛊毒!” 秀眉紧拧,赫连棠语气异常:“难道此次到阜都,皇上已然与皇后娘娘渡过毒了么?可若是如此,他又为何要送走皇后娘娘……” 想到方才离灏凌所言,袁修月不走就会死,赫连棠的脸色,瞬间凝重非常! “不是忘情蛊毒!” 仔细观察过离灏凌手臂上的血痕,王太医面色阴郁的轻摇了摇头,“是忘情蛊种!” “蛊种?” 额际顿起一层冷汗,赫连棠心下只觉咯噔一下。 最近这阵子,她遍览天下药典,所为的便是寻求忘情蛊毒的解毒之法。 在一本不知名的药典孤本上,她曾无意间看到一则传说。 这个传说,便是身中忘情蛊毒之人,若想解毒,除了渡毒,还可在心爱之人体内种蛊,待蛊成之日,将蛊毒渡走,于体内中和。 之所以说他是一个传说,是因为但凡中了忘情蛊毒之人,莫不是最后凄惨致死,即便有人可以为心爱之人种下忘情蛊种,却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活着等到蛊成! 听懂赫连棠和王太医的谈话,离灏远脸色瞬间沉下:“你们的意思是,皇上会死?!” “王爷!” 抬眸看向离灏远,赫连棠一脸沉痛之色,转头看向龙榻上昏迷不醒的离灏凌,她忍不住痛哭流涕:“皇上他……他一定爱惨了皇后娘娘,所以才甘愿为了他,在自己体内种下忘情蛊种,想来……他将皇后娘娘送走,无非是想要她活着等到自己蛊成之日,但怕只怕……他等不到那一日了!” 闻言,离灏远身形一震! 忍不住后退两步,他深凝了眼龙榻上的离灏凌,转头看向王太医:“王太医,这忘情蛊种只要重要,种蛊之人真的没有蛊成之日么?” 闻言,王太医苦叹一声,不住的摇头:“按理说,该有,但实则没有!” 不置信的盯着王太医看了许久,离灏远终于冷笑道:“没有……没有……” “王爷!” 一脸忧色的看着离灏远,赫连棠伸手扶住他不停轻颤的手臂。 “灏凌……” 拂开赫连棠的手臂,离灏远快步上前,在龙榻前俯身凝视着昏睡中的离灏凌。眸底深处,渐渐有悔意泛滥,他的俊脸之上,满是自责之色:“当年,若不是为兄把皇位硬塞给他,如今应该过的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是为兄害了你啊!” 见离灏远如此,赫连棠和王太医无不动容! 深吸口气,赫连棠刚要开口劝说,却见离灏远蓦然转身,紧皱着眉头看向王太医:“王太医,本王求你件事!” 闻言,赫连棠黛眉紧蹙:“王爷你想做什么?” “既是都要死,何必要让他们有情人生死相离?”眉心紧皱成川字,离灏远萧瑟一笑,转头对王太医说道:“待明日皇上醒来,你与他撒个谎吧!” “王爷想让老夫欺君?!” 眉脚轻抽了抽,王太医眉心紧皱! 翌日,四更时,离灏凌仍旧昏睡着。 无奈之下,离灏远只得吩咐王太医和赫连棠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自己则先去前朝暂代朝政。 清晨时,窗外鸟鸣啾啾,宿醉一夜的离灏凌终于转醒。 “嘶——” 宿醉的后果,便是初醒时的头疼难忍,他倒吸口凉气,紧皱着眉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抬眸之间,视线自离灏远和赫连棠身前扫过,看着他们担忧的神情,离灏凌目光悠远,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迷迷糊糊间,想到一些什么,却总是模糊不清。 终是绞尽脑汁的忆起自己昏迷时的模糊一幕,他的面色,再次恢复到以往的冷峻,忍不住干咳一声,抬眸看向姬恒:“水……” 闻声,姬恒连忙倒了热水,快步上前,恭身送到离灏凌面前。 寝殿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就着杯盏,喝了一口水,离灏凌顿觉喉间干涩稍减。 抬眸之间,见离灏远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他轻叹一声,头疼欲裂的仰躺回龙榻上:“王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想来,有赫连棠在,他身上的秘密,他们此刻该是知情的。 既是如此,他也不必再隐瞒什么。 “皇上!” 上前两步,在龙榻前站定,离灏远目光幽深的深凝着离灏凌:“你是何时在自己身上种下忘情蛊种的?” 暗道一声果然,离灏凌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轻叹声道:“在皇后离宫之后。” 闻言,离灏远神情微变。 用力的捶了下龙榻,他蓦然起身,向后走了几步,便再次回转,脸色阴霾的对离灏凌斥道:“皇上可知这忘情蛊种,种在体内的话,很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皇上是九五之尊,怎可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该当如何?” “天下不是还有王兄么?”难得见自己兄长气急败坏的样子,离灏凌无所谓的轻笑着:“朕不是没有想过天下,但是除了朕,这离家的天下,还有王兄和佑儿,而能救月儿的,只有朕……朕也许很自私,但……这样也许可以救她的命!” 听离灏凌此言,离灏远脸色再次沉下。 见他脸色阴沉,离灏凌苦笑道:“王兄,将心比心,我想若中毒的是皇嫂,你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你……” 被离灏凌堵得一时语塞,离灏远无奈一叹,冷着脸子坐在龙榻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三国交战 27 见状,赫连棠步上前来,轻扶离灏远的肩膀,她柔声劝道:“如今皇上已然种下蛊种,纵然王爷在如何动怒,也然晚了,这忘情蛊种,即便种下,也不一定会成蛊!为今之计,便该仔细想想,该如何为皇上延命,直至忘情蛊成!” 离灏凌轻轻挑眉:“独孤辰给朕蛊种时便曾说过,这蛊种种下,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会三年……” 闻言,离灏远冷然一笑:“他说的只是也许!” 离灏凌轻笑着:“有也许,便是有希望……” 见他如此,离灏远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力感! 无奈一叹,他转头朝着寝殿外看了一眼。 只片刻过后,便见王太医手里拿着一本药典,自寝殿外一脸欣喜的闯起来:“王爷……有办法了……” 抬头之间,对上离灏凌微眯的双眼,王太医脚步一顿,“皇上,您醒了?” “王太医……” 眉宇轻皱着,深凝着王太医闪闪发亮的眸子,离灏凌挑眉问道:“什么有办法了?” “这……” 轻扯了扯唇,王太医先恭身对离灏凌行礼,这才将拿着药典的手微微一扬:“老夫人奉贤王殿下和贤王妃之命,昨夜翻了一夜的药典名录,今日终是寻到了一些关于让忘情蛊种快速成蛊的方法。” 闻言,离灏凌眸光陡地一闪。 不待他开口相问,离灏远便已然起身上前,伸手接过王太医手里的药典,而后仔细看过,紧皱着眉头看向王太医:“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 踱步到两人身前,赫连棠接过药典看了一眼,随即亦是一脸震惊的看向王太医。 视线自三人脸上一扫而过,离灏凌俊眉微拧:“王太医,这药典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闻言,王太医忙恭身回道:“启禀皇上,这药典上所云,是种蛊之人,必须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才最有可能让蛊种成蛊!” 瞳眸倏地一亮,离灏凌脸上露出些许狐疑之色:“中了忘情蛊毒,便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否则必然毒发,这忘情蛊种,又怎会以如此方法成盅?” “皇上……物极则必反啊!” 抖了抖手里的药典,王太医凝眉捋须:“虽说中了这忘情蛊毒,只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便会频繁发作,但这忘情蛊种,却正好相反,必要以心爱之人在一起的那种心痛来培育,方可成蛊……” “是这样么?” 眉心紧紧拢起,离灏凌眸色晦暗不定。 他们若想一起活,便该在一起么? 虽然知道,这个说法,多少有些荒谬,但离灏凌的心下,却仍然忍不住涌上一阵狂喜,想到可以跟她在一起,他想要开怀而笑,却在想到袁修月跟他在一起,便会有毒发的可能,他的心,便又瞬间跌落谷底! 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寝殿里再次恢复一片静寂。 沉默半晌儿,深凝着离灏凌时而舒展又时而凝重的神情,离灏远转头同时询问着王太医和赫连棠:“如今皇后身中蛊毒,为了她的安危,皇上只得忍痛将她送走,但眼下皇上身上也种下了蛊种,若离了她便不能活,你们都是神医,眼下到底该走那条路?” 闻言,王太医沉吟许久,方才一脸凝重的将视线转回到离灏凌身上:“皇上,老夫有番话,不知当并讲不当讲!” 眉头轻皱着,离灏凌深看王太医一眼:“你直说无妨!” “是!” 微微颔首,王太医眸色深沉道:“如今皇后娘娘身中忘情蛊毒,只要想起皇上,便会心痛难耐……皇上您如今也饱受蛊毒之苦,将心比心,皇上可觉得,娘娘对您的相思之情,会因为你不在身边,而减少半分么?” 经王太医此问,离灏凌的心神,不禁暗暗一怔 见他如此,王太医无奈摇头,苦笑连连:“不但不会,反倒会更甚!” 心间,一阵剧痛冲涌而出,离灏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不是没看见他心痛的模样,却因他种的是蛊种,而无法放血,王太医拧了拧眉,直接而又无奈的选择视而不见!轻叹一声,他直直望入离灏凌的双眸之中,启唇出声:“皇上……” “王太医!” 蓦地出声打断王太医的话,离灏凌眸色微深,“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呃……” 轻咂了咂嘴,王太医神情微滞! 积聚在心头的所有阴霾,瞬间消散不见,离灏凌淡淡勾唇,对王太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离灏远:“王兄,晃眼之间,几年已过,你可还记得,当初将皇位禅让于我时,所说过的话么?” 闻言,离灏远面色微黯。 轻轻一叹,他点了点头:“为兄还记得!” 记得彼时,他以假死之计,诓骗离灏凌和赫连棠从楚国返回离国,并将离国的皇位禅让给离灏凌,那个时候,离灏凌本是无意于皇位的,但他最后却答应了。 因为他对离灏凌说,他今生不能有后,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陪着赫连棠一起终老,而离家江山能否延续,全都要靠他这一脉了。 “皇兄,现在月儿生下了佑儿,离一脉有后了!”对离灏远淡淡一笑,离灏凌眸色坚定无比:“今日,我把佑儿和母后,还有这离国的江山,全都托付给你了!” 他和月儿,在一起,苦! 分离,更苦! 既是无论如何,她都会想着自己,那么他即便痛着,也该陪在她的身边,最起码如此一来,即便他体内的忘情蛊种,不能在那忘情蛊毒要了她性命之时成蛊,他也可以将她体内的忘情蛊毒,渡到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她还能活。 这样,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皇上……”早已料到离灏凌会如此选择,对于他的托付,离灏远丝毫都不觉意外,好看而性感的薄唇轻轻一勾,他对离灏凌露出一抹鼓励的笑容:“如今这江山,为兄来挑,你尽管放心去吧!” 闻言,离灏凌会心一笑。 自龙榻上掀被而起,他容不得姬恒上前伺候更衣,快步行至寝殿内的书桌前,抬手取了两道空白圣旨,提笔疾书。 须臾,,他拿着两道圣旨再次折返离灏远和赫连棠身前,将其中一道圣旨递到赫连棠面前:“皇嫂,这个给你!” “这是……” 看着眼前的圣旨,赫连棠眉心轻皱,俏脸之上尽是迟疑之色。 “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是个干净的地方,朕本打算等到月儿回来,让她整肃六宫……”低眉看了眼手里的圣旨,离灏凌唇角含笑,声音却有些几分清冷:“皇嫂,若来日朕和皇后回来,这道密旨你可不宣,但若我们若是回不来……你断可以此圣旨,诛杀废黜宫中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一定要给佑儿一个快乐安宁的童年!” 听闻离灏凌此言,赫连棠只觉眼前的圣旨,重达千钧! 紧咬着朱唇,她凝眉敛目,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圣旨,而后郑重肃穆出声说道:“皇上的意思,臣妾懂了,不过皇上和皇后一定会回来的!” “有劳皇嫂了!” 对赫连棠感激一笑,离灏凌转身看向离灏远,将另外一道圣旨递了过去:“王兄,这是我的遗诏!” 闻言,离灏远面色陡地一沉! 见他如此,离灏凌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王兄不必如此,我之所以留下这道遗诏,只是为了备不时之需!万一我回不来,这你可持这道遗诏立佑儿为皇帝,自己身居摄政王之位!” “离灏凌!” 自离灏凌登基之后,第一次直呼其名,离灏凌紧皱着眉头,对他的话,颇有不赞同之意。 “我会回来的!” 对自己的兄长施施然一笑,离灏凌对姬恒吩咐道:“收拾东西,朕今日便离宫!” “奴才遵旨!” 急忙恭了恭身,姬恒连忙转身,唤了两个宫人,与他一起为离灏凌收拾东西。 眸华抬起,迎着离灏凌比之昨日,坚定了许多的漆黑瞳眸,赫连棠心思微转,敛眉说道:“皇上,关于虞妃……母后早前刚与臣妾商量过,她是虞家的女儿,若诞下皇嗣,实在不宜由她亲自抚养!” 闻言,离灏凌眉心轻皱! 意味良深的低眉笑了笑,他对赫连棠说道:“关于虞妃……朕会另有安排,皇嫂日后便知!” 有离灏凌这句话,赫连棠微微颔首道:“既是皇上已然有了安排,那臣妾便不再过问此事了!” “王兄……”抬步行至屏风前,取了件青色锦衣穿上,离灏凌抬眸与离灏远四目相对,眸色温润道:“待会儿我去看过佑儿和母后,便会直接离宫前往南岳,日后朝事便辛苦你了!” 闻言,离灏远不置可否的轻耸了耸肩:“这些本就是为兄的责任,也是为兄把一切推给了你,你不必与我说这些,只活着带她回来便一切足矣!” “谢谢!” 虽然知道,亲兄弟之间道谢,会有生疏的感觉,但离灏凌心意一动之时,仍然忍不住对离灏远道了一声谢谢。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三国交战 28 时候不长,姬恒便收拾好了行囊,随离灏凌一起先去了偏殿。 待主仆二人一走,寝殿里便只剩下离灏远夫妇和王太医三人,久久之后,方才从寝殿门口将视线收回,离灏远转头看向王太医:“想不到王太医的演技,竟然如此超绝,连皇上都骗过了!” 离灏远的话,是夸奖之意,但听在王太医耳朵里,却让他浑身发冷,白须轻抖了抖:“王爷说什么呢?老夫何时骗过皇上?这欺君之罪是诛九族的重罪,您千万莫要害老夫啊!” “呃……” 见王太医一副打死都不承认的样子,离灏远不禁失笑了笑,伸手拿过王太医拿来的那本药典,他将摊开的那一页朝着王太医眼前轻晃了晃,“你敢说,这是忘情蛊种的成蛊妙法?” 见状,王太医脸色一变。 蓦地伸手,扯过离灏远手里的药典,他模棱两可道:“王爷以为,皇上当真不知,我老头子手里的这东西有古怪么?” 闻言,离灏远和赫连棠面色都是一变! 四目相对,他们深看彼此一眼,皆都眸色瞬间沉下。 依王太医话里的意思,离灏凌该早知他所说的成蛊之法有假,但即便如此,他却顺了自己心意,放下心中所有的包袱,准备动身前往南岳! 他……只是想要找一个让自己放下一切,前往南岳的借口! “棠儿!” 静默许久,离灏远伸手揽上赫连棠的肩膀,转头向外,望着离灏凌离开的方向,语气晦涩道:“你相信有情人一定会终成眷属么?” 赫连棠弯唇而笑:“王爷,你我不就是么?” 闻言,离灏远轻叹声道:“我希望,皇上和皇后也可以!” “他们应该可以的!” 出声与离灏远回话的,并非赫连棠,而是手里拿着一本破药典,不停捋着胡须的王太医。 待离灏远和赫连棠转头看向他,他却眸光闪烁的顾盼左右…… —— 到偏殿看过离天佑之后,离灏凌便前往福宁宫,准备见钟太后一面。 在大殿外驻足,远远望着殿中正与颜妃对弈的安太后,离灏凌并未立即上前,只那么一动不动的,静静站着。 不多时,碧秋从大殿里出来。 见离灏凌站在殿外,她心头一跳,忙迎上前来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嘘——” 将食指比在唇间,离灏凌蹙眉看着碧秋:“姑姑这是要去哪儿?” “太后娘娘想喝奴婢煮的参汤,奴婢正要去御膳房……呃……”转头向里面望了一眼,碧秋恭谨一笑道:“方才太后娘娘还念叨着,有阵子没见着皇上了,皇上可要进去么?” 闻碧秋所言,离灏凌面色淡然道:“朕今日过来,自然是想要见母后的,不过朕只想见母后一人……”轻勾了勾唇,离灏凌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殿内的颜如雪。 虽然,当初虞秀致并未将她供出来,但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是以,自那之后,他便再不曾去过墨菊阁! 想当然而,他日颜妃一定会被人收拾。 不过今日,在这里,他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即将离京前往南岳之事。 微蹙着眉,意会离灏凌话里的意思,碧秋了然颔首:“皇上的意思,奴婢明白,还请皇上稍等,奴婢去去就回!”语落,碧秋对离灏凌再次福身,便折步回返大殿。 大殿里,眼看着安太后刚刚走了一步妙棋,颜妃黛眉轻蹙,笑吟吟的摇了摇头,轻叹出声道:“太后的棋艺,总是如此高超,臣妾认输了!” 闻言,钟太后轻挑柳眉。 轻轻叹息一声,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她轻声说道:“这哪里是哀家棋艺高超,根本是你这丫头故意让着哀家!” “哪有?!” 抬眸一笑,百媚丛生,颜妃拾了棋子,正准备再与钟太后对弈一局,却见碧秋自殿外去而复返。 抬眼看了眼碧秋,钟太后眉头轻皱了下:“你不是去熬参汤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在钟太后身前福了福身,碧秋苦笑着说道:“奴婢本意是要到御膳房亲自为太后熬汤的,但方才到了外面才想起,今日一早煮茶时烫伤了手……” 闻言,钟太后黛眉一皱。 今早她并没有喝茶,哪里来的煮茶烫伤了手?! 深看碧秋一眼,见碧秋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颜如雪,她不禁轻笑着叹道:“唉,枉哀家贵为太后之尊,竟连喝碗参汤都难如登天啊!” 闻言,颜如雪微微一笑,那微笑若春风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如和煦阳光般的灿烂。 轻抿着红唇,自座位上起身,她对安太后福了福身道:“若是太后不弃,臣妾去与太后熬了端来便是!” 见颜如雪毛遂自荐,太后脸上不禁荡起一抹慈爱的笑容。 “颜妃娘娘!” 目光轻闪了闪,碧秋低眉敛目道:“熬制参汤这等子小事,都是奴才们该做的,怎好让娘娘……” “碧秋姑姑此言差矣!能为太后煮粥,也算本宫对太后的一片孝心!”不等碧秋把话说完,颜如雪便轻笑着对钟太后轻福了福身:“臣妾这就去与太后煮粥了!” “好孩子!” 满意的点着头,安太后轻抬了抬手。 目送颜妃离开大殿,钟太后眸光闪动,转头看向碧秋。 见主子看着自己,碧秋轻笑了笑,朝着殿门福了福身:“奴婢参见皇上!” 闻言,钟太后心下一颤,旋扬起下颔,转身看向已然自殿外而来的离灏凌。 “儿臣参见母后!” 唇角边,勾着淡淡的笑,离灏凌对钟太后恭身揖手, “皇帝免礼吧!” 抬手扶着离灏凌起身,钟太后回眸又看了碧秋一眼,轻声问道:“今日一早我听闻是你王兄上的早朝,凤棠丫头只道你龙体有恙,哀家本打算待会儿子过去瞧瞧你,不成想你现下就过来了……眼下身子可好些了?” “儿子身子无碍,母后不必记挂!” 脸上的笑,仍旧淡淡的,离灏凌扶着钟太后重新落座。 抬眼看了离灏凌一眼,接过碧秋奉上的茶水,钟太后嗔怪叹道:“方才颜妃说去夜溪宫被你拒之门外,方才是你让碧秋故意支走颜妃的吧?” 闻言,离灏凌但笑不语。 在方才颜如雪所坐的位子上落座,他抬眸看着钟太后:“母后,儿子打算到出宫一趟,却把月儿接回来!” 听离灏凌提起袁修月,钟太后脸色微变了变。 无奈喟叹一声,她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语气轻幽道:“她是佑儿的生母,又是她平息了安氏动乱,你再接她回来,也未尝不可,不过可怜这孩子,红颜薄命啊!” 袁修月中了忘情蛊毒一事,她是知情的。 离灏凌回宫之后,对于袁修月的消息,封锁的极为严密。 是以,她只当袁修月如今正在离国的哪个地方休养,却并不知道,她此刻身在南岳。 听了安太后的话,离灏凌弯唇苦笑了下。 抬眼看着自己的母后,他眸色微微深沉,蕴着几许复杂难辨的情绪:“母后,你一直都想见安太后,却又一直被儿子所阻止,可有生儿子的气么?” 深凝着离灏凌,钟太后和蔼笑着,轻轻摇头:“你是一国之君,如此行事,定然有你的考量,不过皇帝,哀家和安太后之间的孽缘,纠纠缠缠一辈子,你实在该让哀家见她一面……”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 轻叹一声,钟太后紧拧着眉心问道:“关于钟太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母后放心吧,此事儿子早已有了决断!若你一定要见,就等儿子回来与你安排吧!”轻笑了笑,不曾再在安太后的话题上打转,离灏凌放下茶盏,改而握住钟太后的手,低眉敛目道:“母后,儿子走了。” 因离灏凌的触碰,安太后的心,忍不住跳快了一拍! 天知道,自小她将他送到楚国当质子,从来就疏离了她们之间的母子亲情。 即便自楚国回来,登基为帝,他对她也总是淡淡的。 从不曾像现在这般,牵过她的手,更不曾像其他孩子一般,对她撒娇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份温暖! “皇帝……” 轻蹙了蹙眉,钟太后红唇轻启,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见离灏凌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凝着离灏凌离开的背影,钟太后的眼角,不经意间有泪水滑落。 “太后……” 轻皱着眉头,碧秋将一条巾帕,递到钟太后手中。 “碧秋,哀家想跟他说,哀家对不起他……”声音,忍不住的颤抖着,钟太后觉得自己越是用巾帕拭泪,她的泪就流得越多:“可是哀家说不出口!” 碧秋笑笑,面色透着几分无奈:“没有那个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太后现在说不出口,等皇上回来再说,也是一样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国交战 29 “唉……” 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叹息一声,钟太后转过头去,再次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出了福宁宫,离灏凌并未多做停留,径直朝着离门行去。 心中想着袁修月,他脚步加快,并未去留意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一双深情似水的眸子,正深深的凝望着他! “娘娘!” 直等着离灏凌的身形渐行渐远,却不见自家主子动过一动,翠儿不禁面露忧色的轻唤颜妃一声:“皇上都走远了,我们还是赶紧却与太后娘娘煮粥吧!” 不曾回头去看翠儿,颜妃轻蹙了下眉头,视线却仍旧落在离灏凌远去的地方,“翠儿,你说……现在的皇上是不是很讨厌本宫?” “怎么会?” 紧蹙着黛眉,翠儿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劝说道:“以前皇上最宠爱娘娘,现在宫里皇后失踪,虞妃被禁,也只有娘娘相安无事,皇上怎么会讨厌娘娘呢?” “不讨厌么?” 美丽的容颜上,浮上深深的晦暗之色,颜妃转头看向翠儿,神情苦涩难耐:“不讨厌,他会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么?” “娘娘……” 红唇轻动,却不知该如何劝慰颜妃,翠儿心中思绪飞转着,想要就方才之事,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颜妃,但想来想去,她却只得紧咬着唇瓣低声说道:“也许皇上方才是娘娘走后才到的,是我们多想了呢!” “也许吧!” 眸色晦暗良深,颜妃苦笑着转身,抬步朝着御膳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方才,她离开福宁宫,本是要到御膳房为太后熬参汤的。 但半路之时,因不知太后口味咸淡,她便又折返回来,却不期看到离灏凌进入大殿与太后行礼。 而那个时候,碧秋的手,端茶倒茶动作自如,一点都没有烫伤的样子。 她多想,就如翠儿所言那般去以为。 但事实,却并未如此啊! 腰间,攥着巾帕的手,蓦地收紧。 想到君恩无望,她心思微转,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 在这皇宫里,什么才是资本?! 孩子! 既是,皇上不让她生,那她便名正言顺的,却代养别人的孩子,那样……也是一样的! 若是爱情,不能找到归宿,她宁愿先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 —— 皇城南门外,战马林立。 离灏远和赫连棠一路送离灏凌出了离门。 “王兄,你们留步吧!” 微转过身,笑看着离灏远夫妇,离灏凌的声音低醇好听。 闻言,离灏远夫妇停下脚步。 面色凝重的看着离灏凌,离灏远沉声嘱咐道:“一定要把皇后好好带回来!” “一定会的!” 对离灏远淡淡一笑,离灏凌见姬恒立在马前,不禁轻皱眉宇:“姬恒,此行你不必跟去了!” “皇……皇上……” 心里忍不住绞痛了下,姬恒面色煞白的看着离灏凌。 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曾离开离灏凌左右。 今日离灏凌一去,只怕再没有机会回返,可他……却不让他跟随! 这比杀了他都还要让他难受! “姬恒……”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离灏凌伸手扶住姬恒的肩膀,语气凝重道:“你如今年事已高,实在不能在马背上颠簸,朕舍不得让你跟着朕远去南岳!” “皇上!” 急忙出声,姬恒的声音十分急切:“奴才可以的!” “这是朕的命令!” 眉心紧拢着,离灏凌拍了拍姬恒的肩膀,没有给姬恒继续说话的机会,他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 随着他上马,候在边上的十名暗影精英,纷纷翻身上马! “皇上……” 眼泪模糊了双眼,姬恒仰头看着马背上身姿昂扬的离灏凌,老脸之上尽是担忧之色:“奴才今次……不能跟您同行,您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 淡淡的,应了一声,离灏凌心中一阵酸涩。 姬恒对他,是奴才,更像是亲人。 此刻听他此言,见他落泪,他心中自然感慨万千! 深吸口气,将心中思绪压下,他回眸看了眼离灏远和赫连棠。 轻轻的,展颜一笑,自唇角处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他薄唇轻启道:“王兄,皇嫂,保重!” “一路保重!” “一路保重!” 几乎是同时出声,离灏远和赫连棠,在语落之时,两人相视一眼,却皆都面色黯然! “我走了……”深深的,凝睇两人一眼,离灏凌调转马头,抬手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打在马背上,如箭一般顺着官道一路向南。 耳边的风,吹起他垂落在鬓角的发丝,却丝毫无碍他嘴角勾起的完美弧度。 他想,在不久的将来,他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也能心有灵犀,长相依偎。 想到袁修月。 脑海中闪现她尚算秀丽的容颜,他眸光灼灼,仿佛那许久的阴暗后,终是看到了一缕阳光。 心,微微抽痛着。 他平静的俊脸之上竟然带着温和的笑。 月儿,我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纵然再痛,我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永远……都不会! —— 数日后,南岳京都。 转眼之间,时光如白驹过隙。 春去夏来,南岳的天气,也开始变得炎热起来。 好在避暑兰苑之所以会兴建,本就为了让独孤辰避暑,是以即便外面天气再如何炎热,在水泽围绕的避暑兰苑里,袁修月的日子,过的还算惬意。 静幽的夏夜里,月高星稀。 用过晚膳之后,独孤辰便与袁修月一起坐在门外的躺椅上,迎着舒爽的夜风,听小桥流水,惬意而悠然。 轻轻的,眯着双眸,仰望着星空月色,袁修月忍不住感叹出声:“以前在宫中时,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甚少有机会如此静静坐着,直到眼下空闲下来,我才发现,这夏夜的景色……真的很美!” “那就多看看!” 慵懒的靠坐在躺椅上,独孤辰一身绛紫色长袍在红笼的照耀下,幻化成别样的梦幻之色。 “嗯!” 轻轻一笑,袁修月也跟着懒懒说道:“你若让我多捣鼓捣鼓药草,我心里倒觉得高兴些,但若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这里,长久的欣赏着美景,那我便只能叫苦不迭了!” 闻言,独孤辰微皱眉宇。 轻轻抬手,丝毫都不觉逾越的抚平他眉间褶皱,袁修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斜睨着他,苦笑着说道:“人啊,身边的坏境越静了,便越会胡思乱想!” 黯然失笑,独孤辰心思微转,待想明白袁修月到底想要什么时,他的眉头不禁再次皱起:“感情我前阵子与你找的那些药草,你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闻言,袁修月黛眉高挑。 投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她嫣然一笑道:“王爷给的太少了!” “少?” 重复着袁修月的话,独孤辰不禁暗暗一叹! 他是怕她累着啊! 再次抬眸,迎上袁修月晶晶亮亮的眸子,他轻笑着说道:“明日一早,本王会吩咐雷洛多与你搬些稀罕的药草到药园,到时候你便不会觉得闲了!” “小女子在这里谢过王爷了!” 如愿达到目的,袁修月十分豪气的对独孤辰恭了恭手。 被她豪迈的动作逗的忍不住笑出声来,独孤辰半晌儿才忍住笑意:“这几日,本王见你喝血少了,气色也好,切记要继续保持下去!” “呃……好!” 心神微窒了窒,袁修月轻勾着唇角,对独孤辰淡淡点头。 只忽然之间,她眉心一蹙,随即快速抬手,朝着自己右脸拍了下去。 “啪——” 巴掌击打在脸上的声响,响彻整个院落,惊得独孤辰从躺椅上起身,在她身边蹲下身来:“怎么了?” “哼哼!” 冷哼两声,将柔白的手掌摊开,将手掌上的小小晕红示于独孤辰眼前,袁修月不可一世的轻佻眉梢:“它敢吸我姑奶奶的血,姑奶奶就让它粉身碎骨!” 因她狡黠的很情,再次露出一丝笑意,独孤辰笑凝着袁修月手心里早已粉身碎骨的蚊子,抬眸瞥了她一眼,叹声说道:“以血还血?” 这像是她的性格! 但却也是否预示着,她和他的皇弟之间的那场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是它先惹我的!” 一脸无辜的对独孤辰瘪了瘪嘴,袁修月缓缓瞌上双眼:“这风吹着真舒服……” 看着眼前一脸满足的小女人,独孤辰垂眸低敛,伸手握住她即将收回的手掌,将她手心里的蚊子毁尸灭迹,他抬眸向上,眸光浅浅漾漾的看着她脸上被蚊子叮咬的大包。 在灯光的照射下,那个大包清晰可见。 他想,若是白日,必然会红肿起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三国交战 30 深深的,凝睇着她白皙容颜上的那一点瑕疵,他忍不住心意一动,像着了魔一般,他俯身吻上那方才蚊虫叮咬过的地方。 原本放松的身形,蓦地便是一僵! 袁修月倏然抬眸,双眸大睁着,怔怔的凝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美男子! 怔怔的,迎着她的视线,独孤辰深凝着她如黑葡萄一般的漆黑瞳眸,许久都一动不动。 “呃……”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回过神来,独孤辰有些尴尬的紧皱着俊眉,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发生的一切! “王爷!” 就在独孤辰和袁修月皆都怔在原地之时,雷洛自院外快步而入。见袁修月和独孤辰神情怪怪的,雷洛的眼底,不禁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何事?” 眉宇轻皱着,自袁修月身边站起身来,独孤辰起身看向雷洛。 “王爷!” 面色蓦地一肃,将手中快报恭身递于独孤辰,雷洛沉声说道:“中州府急报!” 闻言,独孤辰原本轻皱的眉宇,不禁瞬间紧皱。 中州府,位于南岳南部,毗邻两大河流。 那里的人们,因水而生,是南岳中部最发达的都城。 但,此时这个季节,还是在深更半夜,接到中州府的急报,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曾有丝毫犹豫,独孤辰伸手接过雷洛手中的急报。 待看过急报之后,他面色丕变,抬步便要朝外走去。 “发大水了么?” 看着独孤辰离去的背影,袁修月娥眉蹙起,不禁脱口问道。 闻她所言,独孤辰脚步微顿。 转身向后,看向仰躺在躺椅上的袁修月,独孤辰眸色深沉,却又复杂多变:“你说的对,发大水了,我只怕今夜要连夜赶到中州,这几日里,你好好照顾自己!” 语落,他脚步一旋,快步行至袁修月身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便翩然落下,蜻蜓点水的落在袁修月的的唇瓣上。 “你……” 心下一窒,袁修月浑身打了个机灵,瞪视着独孤辰:“独孤辰,不带你这样的,还食髓知味了!” “谁让我喜欢呢?” 对她的怒气,置若罔闻,独孤辰唇角邪肆一勾,不等袁修月张牙舞爪,他已然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他知道,身后女子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但是此刻,他就是忍不住吻了她! 罢了罢了! 谁年少时没有冲动的时候? 可他没有! 他的年少之时,一片晦暗,一心所想,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国家大仁。 是以,此刻即便不该,他纵容自己小小放纵一下,又有何妨?! 再看袁修月,此时的她眉心紧皱,双目喷火,恨不得将独孤辰这个占自己便宜的家伙大卸八块! 但是,看着他绝然而去的身影,她的心,却忽而一片柔软。 哼! 看在他有要事要处理的份上,她……忍了! 是谁说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让她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喝人家的血……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在独孤辰的这个轻吻中,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非分之想…… —— 回到寝室,雷洛吩咐管家备马,与独孤辰收拾好行装,他刚准备随独孤辰一起离府,却见独孤辰凝眉转身道:“本王自己去,你留在府里!” “王爷?!” 眉头紧皱了下,雷洛俊颜微变:“此去中州,还是让属下陪同吧!” “不用!” 轻摇了摇头,独孤辰深看雷洛一眼:“雷洛,中州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本王让你留下,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做!” 闻言,雷洛眸色微暗了暗! 沉默片刻,他抬眸对上独孤辰的双眼:“王爷留下属下,是想让属下保护出岫姑娘?” “是!” 对于雷洛会猜到自己的心事,独孤辰一点都不觉意外,轻叹一声,他黯然说道:“虽然本王一再与皇弟提起,不准他动她,但你一直跟随在他身侧,该深谙他的为人,此次中州大水,本王不能不去,但出岫她身子太弱,本王不能带她去,可……若将她留在这里,皇弟那边只怕又会有所动作!” 闻言,对独孤辰前怕狼后怕虎的忧虑深有体会,雷洛脸上不禁露出苦笑:“王爷,属下身为臣子,若皇上要对她如何,属下阻止不了!” “本王不用你阻止!” 轻勾薄唇,独孤辰从前襟里取出一纸便条,抬手递给雷洛:“若她一切安好,倒也罢了,如果真的有事,你只需保护好她的周全,然后去这个地方,便一定会与人帮她渡过难关!” 闻独孤辰此言,雷洛的心弦蓦然一松! 伸手接过独孤辰受伤的便条,他郑重恭身道:“王爷放心,属下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力保出岫姑娘完全无虞!” 独孤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寝室。 见状,雷洛连忙跟上,想要送独孤辰到王府门前,却见他背身挥手道:“你去保护出岫就好,不必送本王!” “属下遵命!” 恭身应声,雷洛抬眸看着独孤辰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轻叹一声,他紧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却不期对上一双明亮妩媚的剪水秋眸! “雷大人!” 红唇轻弯,袁明月眸色轻闪了闪,迎着雷洛的目光,缓步行至他面前。 视线自袁明月挡去疤痕的秀发上扫过,雷洛眸色微缓,凝视着袁明月骄傲的容颜,轻声问道:“明月姑娘,这时候你不在兰苑里陪着出岫姑娘,怎会出现在此?” “我……” 眸华微垂,绞着手中香囊的流苏,袁明月有些矜持的以贝齿轻咬朱唇。 见状,雷洛眸色微深,再次开口问道:“姑娘有事么?” “嗯……” 眼睑低垂,浓密弯翘的睫毛,轻颤了颤,袁明月将手里的香囊有些踌躇的递到雷洛面前:“我知大人要随王爷千往中州,这……是我亲手绣的,大人带上可保平安!” 闻言,雷洛的心,微微一动。 垂眸看着眼前柔白似雪的纤手,深凝着在月光下看不太清的香囊,他眸色微润道:“姑娘不必如此,此次王爷出行,我不会跟随……” “呃?!” 黛眉轻蹙,袁明月的脸瞬间似是被火烧过一般,怔怔的,维持着递出香囊的动作,她用力咬着唇瓣,一脸尴尬的艰涩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是!” 轻笑了笑,雷洛唇角缓缓勾起:“我会留在避暑兰苑,保护出岫姑娘!” “哦……” 仿佛失了心般,袁明月将手里的香囊握紧,苦笑着深吸口气:“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语落,她勉强轻扯唇角,转身逃也似朝外走去。 “唉……明月姑娘!” 眼看着袁明月落荒而逃,雷洛眉心轻皱了下,旋即垂眸苦笑了笑。 逃离独孤辰所住的院子,袁明月终是顿下脚步。 喘息着,回眸望向身后融于夜色之中的院落,她低头松开紧握的手掌,看着手里被自己攥的变了形的香囊,她自嘲一笑,“袁明月,你下贱,无耻,人尽可夫,有什么资格……” 轻轻一叹,眼底湿润幽亮,她抿唇抬手,将香囊丢在一边的花丛之中。 微扬下颔,迎着夜风,任眼角的泪滴滑落,她凄然一笑,伴着夜色,掩面朝着自己的寝室走去。 从始至终,她一直不曾回头。 更不会知道,在她离开之后,雷洛便从院门处走了出来。 视线微转,他举步至花丛之中,寻到那只被袁明月丢弃的香囊,轻轻的置于手中,眼底的情绪,明暗不定,嘴角却噙上一抹浅笑! —— 盛夏的夜,繁星满天,月华如水。 静静的,倚立窗前。 凝望着对面深幽长廊,袁修月眉心轻蹙,面色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皇后娘娘!” 在袁修月身后站了许久,见她一直不曾作声,暗云紧皱眉宇,将声音压的极低:“如今中州水患,岳王动身赶往中州,岳皇这个时候却鬼鬼祟祟的到了这里,很有可能会对娘娘有所不利……依属下的意思,娘娘还是跟属下暂时离开岳王府吧!” 听暗云所言,袁修月淡淡勾唇,莞尔一笑:“岳皇不是有可能对本宫动手,是一定会对本宫动手!” “皇后娘娘!” 面色陡然一变,暗云上前一步,在袁修月身侧站定:“既是如此,还请皇后娘娘马上随属下离开这里!” 淡淡回眸,弯唇看着暗云,袁修月挑眉轻笑:“这里是岳国,是独孤辰的地盘,他若一心要与本宫下手,即便你带本宫离开这里,也不一定就能躲开他!” “那……” 浓眉紧皱着,暗云面色不郁道:“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三国交战 31 “谁说本宫要坐以待毙的?” 对暗云笑笑,略显苍白的俏脸上,丝毫不见惧怕之色,袁修月再次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清朗道:“本宫这是以不变应万变!” 闻言,暗云眉脚轻抽了抽,额际浮现三道黑线! 以不变应万变……这和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 “你放心,本宫不会有事的!还有……”微微侧目,睨了暗云一眼,袁修月轻笑了笑道:“这里是岳国,你们暗影才区区二十人,根本不能跟岳皇身边的影卫相抗,记仔细了,这两日里,不发生什么便也罢了,就算发生了什么,你们也要先沉住气,不可莽撞行事!” 她心中在想,若她果真万劫不复了,上天会不会给她个意外的惊喜?! “可……” 面对袁修月脸上的轻笑,暗云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娘娘的安全!” “本宫没说不让你保护本宫啊!” 终是彻底转过身来,袁修月敛去笑意,一脸正色道:“暗云,只要你依着本宫的吩咐做,本宫一定无碍!” 闻言,暗云眸色一敛,无可奈何的轻点了点头。 见暗云点头,袁修月不禁又笑开了:“这才乖!” “皇后娘娘!” 听袁修月夸自己乖,暗云黝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挖个坑儿把自己埋了。 他堂堂的暗影侍卫长,从来都以威严狠戾著称,何时被人如此夸奖过?! 乖?! 哄小孩子的吧! 瞥着暗云一脸不能消受的模样,袁修月深吸口气,硬是忍着自己没笑出声来。 轻叹一声,她将视线投注到不远处的那抹倩影上,语气低然道:“暗云,仔细论起来,你的妹妹是本宫的嫂嫂,我们还是亲戚呢!” “呃……” 听闻袁修月所言,暗云的脸色,再次变了变:“皇后娘娘,您就不要再折煞属下了,属下怎敢与您攀亲?” “本来就是亲戚,谈何攀字?” 看着袁明月渐渐走近自己的寝室,袁修月眸色微深。 但见袁明月回房,暗云面色一肃,出声唤了袁修月一声:“皇后娘娘,人回来了!” “本宫看见了!” 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的姐姐,袁修月晦暗一笑,对暗云吩咐道:“记住本宫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本宫的命令,你只需在暗处看着……按兵不动!” 暗云无奈呼出一口气,道:“只要娘娘性命无虞,手下会听从娘娘的吩咐!” “那就好!” 看着袁明月进入寝室,袁修月眸色一凛:“你先退下吧!” “是!” 恭身垂首,暗云应声之后,隐于室内幽暗之处。 只眨眼的工夫,再去看他方才所站之处,却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 进入寝室,朝着漆黑的室内忘了一眼,袁明月站在门前,低眉看着自己在月光下,拖长的影子,心中却痛的不能自已! 紧咬着牙,关上手边的半山房门,她无力靠在门板上,垂在一侧的手,渐渐蜷曲,直到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美人?这才几日没见,你怎会失魂落魄的?”忽然之间,独孤江微冷的声音,在袁明月头顶响起,惊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皇上!” 仓惶抬眸,直直望进独孤江正低蔑着自己的幽深瞳眸,她唇瓣轻蠕,终是自唇角处大,荡起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弧:“明月只是有些累了!” “是么?” 随性一笑,独孤江轻挑俊眉:“你且先多忍几日,过不了多久,等你进了皇宫,便再不用去伺候任何人了!” “皇上此言差矣……”心下哂然笑着,袁明月起身将另一扇门关好,上了门栓,她转头看向独孤江,俏脸之上尽皆妩媚之色:“明月进宫之后,不是还要伺候皇上么?” “朕倒把这点忘了!” 瞳眸之中,闪过一丝冷冽之色,却有很快隐于幽暗的夜色当中,独孤江伸手一把袁明月反身按在了关起来的门上,凶狠的动作不带一点的怜惜:“先不说以后,我们只看现在……” 虽然,他风~流成性! 但对于王兄的女人,却一点都不留恋! 其实,在他第一次碰袁明月的时候,在他心里,便早已为她安排好了属于她的结局! 只不过,现在她还有用! 眉心吃痛紧皱,于一片黑暗中,凝视着独孤江漆黑的瞳眸,袁明月痛吟一声,嘤咛道:“皇上……你弄疼明月了!” 独孤辰不喜欢袁明月现在的眼神。 她的眼神中,透着几许探寻,但更多的,却是怀疑之色! 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他讪讪冷笑道:“你不相信朕?” “信……” 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袁明月眸色一软,眼中波光流转,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明月只是怕……怕皇上那一日嫌弃了明月……” 独孤江见袁明月露出这样的神情,唇角处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的一只手慢慢往下移动,伸手探至袁明月的腰际,将她腰间的绣带解开。 “皇上,到床榻上……” 独孤江用力咬了下袁明月的唇角,“只要你乖乖的,朕保证会对你很好的。不过你要记得,既然做了朕的女人,你就不要再妄想其他男人,否则……哼哼,朕怕朕会要了那个男人的命!” 闻言,袁明月心里蓦地一惊,整个身子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听独孤江话里的弦外之音,莫非她方才见雷洛的时候,被他的人发现了? 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袁明月心下思绪飞转。 “皇上,明月现在只是你一个人的!” 窗外,夜色正浓。 攫住袁明月的下颚,用力亲了下她的脸颊,独孤辰自地上起身,神情慵懒的行至桌前,用火折子将油灯点燃。 当油灯点燃那一刻,圆桌上的那抹明黄,显得格外刺目。 那是一道圣旨! 深凝着那道圣旨,袁明月轻拢着早已被撕裂的衣衫,从施施然起身,腰肢摇摆着行至桌前:“皇上,这是什么?” 唇角轻挑,拿起桌上的圣旨递给袁明月,独孤江下颔微抬:“这是朕封你为妃的圣旨!” 闻言,袁明月心下一抽,瞳眸瞬间收缩。 并未去看圣旨上的内容,她只用力握住手里的圣旨,直到自己紧握着圣旨的手,微微泛白,才微松了松手指,凝眉浅笑道:“皇上要明月做什么?” 独孤江给了她想要的,必然也有想从她这里得到的。 “很简单!” 魅~惑一笑,独孤江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只药瓶:“这是迷魂散,服用之后会昏睡半日,明日把它给你妹妹吃了!” 闻言,袁明月心弦蓦地一紧! “呵……” 半晌儿,自唇间逸出一声悦耳的轻笑,袁明月明眸善睐的看着独孤江:“看来皇上真是恨极了她,王爷这才刚走,你便要对她下手了!” “哼!” 冷冷的,哼笑一声,独孤江哂然说道:“若不是她,王兄如今还掌管着朝政,根本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再没了一丝野心,单凭这一点,她就该从这世上消失,更逞论前阵子她还对朕使毒……身为帝王,朕岂会容她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紧蹙了下眉头,袁明月淡然一笑,好像事不关己一般:“如今岳王已然去了中州,她身边根本就没能挡得了皇上,皇上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独孤辰冷笑了笑:“你这妹妹,连朕的皇兄都能算计,实在太过难缠,朕可不想栽在她手里!” 闻言,袁修月轻挑黛眉:“那皇上大可直接把她毒死,何必还要用这迷魂散?” “美人儿对自己的妹妹,好狠的心啊!” 独孤江邪肆一笑:“不过美人儿,你可知道,这人死了,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生不如死!” 袁明月眯了眯眼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独孤江蓦地一拉,将袁明月带入自己怀中,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眉目深沉道:“从明日起,她会是朕的玩物,朕会折磨到她生不如死!到王兄回来,朕敢保证,她再也没脸出现在王兄面前。” 闻言,袁明月心头轻颤,虽是盛夏,背脊上却惊觉阵阵寒意! 不动声色的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她的俏脸之上,佯装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皇上的意思,明月明白了……” 独孤江眸中戾色一闪而过! 他喜欢她的狂野和狠辣! 但是……自他手刃自己的母后之时,便已然注定,他这辈子,讨厌有野心的女人! —— 夏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纵然昨夜还月高星稀,才只一夜的工夫,老天爷便落起雨来。 静静的,坐在窗前,袁修月手臂搭在窗口,手心向上,任那微凉的雨滴,滴落她的手心。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三国交战 32 自门外端着银耳莲子粥进来,袁明月将手里的托盘搁在桌上,接过小丫头递来的巾帕,拭了拭身上的雨水,这才转身看向袁修月:“只是下雨罢了,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连早膳都不用了?” 闻言,袁修月眉梢轻抬。 转头看向身后一身湿漉漉的袁明月,她红唇微弯道:“我只道等着姐姐来了一起用膳,可今日你却还是晚了!” 缓步上前,轻扶袁修月的肩头,袁明月扶着她起身:“这几日里,你吃的不好,我去与你煮了碗粥。” 闻言,袁修月唇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些。 淡淡抬眸,斜睇了眼自己的姐姐,她施然落座,并未去取筷子,而是直接端起粥碗,轻吹两口,想也不想便往嘴边送去! “修月!” 心下一紧,袁明月连忙出声唤了袁修月一声。 “怎么了?” 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顿,袁修月抬眸看向袁明月。 “你还没净手呢!” 蹙眉嗔怪着看了袁修月一眼,袁明月转身行至水盆前,浸湿了巾帕,回身来到袁修月身前,拉过她的一只手擦了擦,又扯了她另外一只手擦过。 微抬眸华,深凝着眼前与自己净手的袁明月,袁修月的心里,不禁划过一道暖流! “姐姐!” 忍不住出声喊着袁明月,袁修月微扬着头,一脸感动道:“有姐姐在,真好!” “哼!” 低蔑袁修月一眼,袁明月冷冰冰的转身将巾帕丢回盆里,“我巴不得没你这个妹妹呢!” “姐姐……” 有些撒娇的晃了晃袁明月的手臂,袁修月微撅小嘴,再次端起面前的粥碗,准备正式喝粥。 见她如此心急,袁明月的脸色,不禁微变了变。 “你就不怕我在粥里与你下毒啊!”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袁明月看似镇定的看着袁修月。 “姐姐不会对我下毒的!” 对袁明月笑眯了眼,袁修月又吹了吹手里的银耳莲子粥,刚浅抿了一口,便被烫的吐了吐舌头。 “我那么恨你,为何就不能对你投毒?”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袁明月一脸不悦道:“既是饿了,方才还在窗前待着不用膳,你傻啊!” 袁修月撇撇嘴:“我不是等着你了么?” 闻言,袁明月光芒流转的眼波顿时僵滞! 须臾,她眸色深邃,其间又氤氲之气浮现。 眼看着袁修月喝下自己亲手煮的银耳莲子粥,她的心渐渐下落,唇角亦勾起一抹变幻莫测的笑容。 这抹笑,似是欣慰的笑,又似是心疼的笑,却也搀杂着许许多多纠结的情绪。 “修月!” 轻轻的,唤着袁修月的名,袁明月伸手拉过袁修月的手,深凝着袁修月平淡,却也清秀的眉眼,她红唇微弯着,伸手抚过她的脸庞:“若是人生果真有来世,还让我做你的姐姐吧!” 闻言,袁修月的身子,不禁蓦地一颤! “姐姐……” 迎视着袁明月的双眼,袁修月呐呐喊着,却见袁明月脸色十分坚定的轻点了点头,自唇角边荡起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对,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那……” 眸光一转,袁修月翻了翻手里的空碗,笑问着袁明月:“姐姐亲手煮的这碗粥,我已然全喝了,现在该怎么办?是中毒吐血,还是晕倒?” 如花一般的俏脸十分明显的变了颜色,深凝着眼前的袁修月,袁修月不禁哑然失笑! 她早该知道,自己和独孤江之间的那些龌龊之事,瞒不过袁修月的! 她这个妹妹,还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用过早膳,袁明月便低眉敛目,再次自袁修月的寝室步出。 抬眸向外,对隐于暗处的连生点了点头,她转身重回寝室。 时候不长,连生带着两名影卫上前。 看了眼趴在膳桌上昏昏欲睡的袁修月,他一脸喜色的看了眼袁明月,“托明月姑娘的福,一切顺利!” 低蔑着一脸喜色的连生,袁明月下颔微扬,眸光熠熠生辉:“连生,你可是称呼错了,本宫现在皇上的如妃娘娘了!” 闻言,连生脸色微变了变! “呵呵……” 干笑两声,他垂眸对袁明月恭身一礼:“奴才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轻轻一笑,袁明月低头看了眼趴在桌上的袁修月,对边上的两名影卫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把人装进麻袋,依着皇上的旨意,送到卧龙山庄去!” 闻言,两名侍卫同时一凛! “属下谨遵娘娘旨意!” …… 双双对袁明月恭身,两名影卫上前,一人将袁修月扶起,一人将麻袋套在她的头上,待一切准备完毕,连生催促两人一声,便让他们其中一人,弯身将扛着麻袋快步离开寝室。 他们以为,将袁修月扛到皇上指定的地方,自己的差事,便办的差不多了。 但他和两名影卫才刚出了寝室,却见雷洛一身黑衣,手指宝剑,如一座大山一般,屹立在雨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自寝室里步出,抬眸之间,便迎上雷洛冷峻的星眸,袁明月眸色微暗,忍不住倒退一步! “雷侍卫!” 连生看向早已被淋湿了衣襟的雷洛,抬步上前,他自怀里掏出金牌令箭,面色不郁道:“这是皇上要的人!” “我知道!” 声音粗嘎低沉,雷洛抬眸看了眼被影卫扛在肩膀上的麻袋,拧眉说道:“这也是王爷临走时,嘱咐我保护的人!” 闻言,众人面色一变! 与雷洛对视一眼,连生紧皱着眉头,抬眸向外,看向自雨中缓缓踱步而来的俊逸男子,他腰杆一挺,不禁叫嚣出声:“那你的意思是,今日即便皇上来了,你也只会听王爷的?不让我们带她走么?” 不曾回头,却已然从连生的反应中,得知自己身后之人是谁! 雷洛心下微苦,一脸无奈的轻笑了笑:“皇上,是我的主子,主子要带她走,我自然不敢阻拦!” 忠义,从来两难全! 对于雷洛而言,独孤江是皇上,是他该忠心之人,但独孤辰是他最敬佩的王爷,他也该有自己的信义! 但,今日,他却觉得,上天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而他,只能依着独孤辰临走时的嘱咐,暗中保护袁修月的周全! 雷洛一语落地,已悄然站在他身后的独孤江不禁颇有些玩味的笑了笑。复又上前两步,他在雷洛身边轻声说道:“让开吧,让他们把人带走,这是圣旨!” 闻言,雷洛心中可谓郁闷至极! 紧咬着牙关,他的脸色暗暗变得铁青,却终是无可奈何的向左迈出一步。 见状,连生一脸得意,与两名影卫带着袁修月快步离开避暑兰苑! 看着几人离开,独孤江抬眸看向一直怔在原地的袁明月。 见她踌躇不前,他轻拢眉宇道:“怎么?爱妃不随朕走么?” 闻言,袁明月心下一窒! 好像于顷刻之间,整个心都碎裂一地,她暗自苦笑了笑,刻意柔声说道:“臣妾听连生说,皇上的卧龙山庄,从来都没有后宫女子踏足过,今日皇上既是让臣妾跟随,臣妾自然欣喜若狂!” 听袁明月此言,独孤江狭长的双眸,不禁危险眯起。 迎着他阴鹜的神情,袁明月唇角扬起,一脸的春光明媚的翩然来到他面前,轻福了福身道:“皇上,起驾吧!” 危险的眸,透着几分阴鹜和审视,独孤江深凝袁明月一眼,抬手拉过她的手,与她偕步离去。 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全,握剑的手,不停的咯嘣作响,紧咬着牙,雷洛转过身来,目光阴沉的凝视着袁明月和独孤江离去的背影。 卧龙山庄! 暗暗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雷洛唰的一声,将宝剑收好,大步朝外走去。 驾马冲出王府,他按照独孤辰所给的地址,在 一路向南,马不停蹄的穿过大半个京都,终至一家商行前勒紧缰绳! 眉宇紧皱,自马背上翻身而过,他顾不得拴马,快步进入商行之中。 视线在商行中穿梭而过,却不想在柜台后方瞥见一道熟悉的倩影。 雷洛面色微变,快步行至柜台前,“你是……花姑娘?” 眼前之人,他曾在安氏行营见过,正是那离国首富——花依依! 听到雷洛的声音,原本正在拢账的花依依轻抬眸华,对上他略显狼狈的俊脸,花依依娥眉轻颦:“你是……雷洛?” “是!” 郑重点头,雷洛四下又看了眼商行:“这里你们花家的产业?” 巧然一笑,花依依轻点了点头。 见花依依点头,雷洛不禁眸色一敛! “那……” 自襟袋里取出独孤辰交给自己的便条,雷洛凝眉问道:“离后有难,我家王爷让我来找的人,又是谁?”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三国交战 33 “你说谁有难?” 缓步自内室步出的俊逸男子一身白衣如梦似雪,恰闻雷洛说袁修月有难,他俊眉紧皱,眸光如炬……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雷洛不禁心头一惊! 蓦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白衫男子,他像见鬼似的瞪大了双眼。 眼前之人,英眉朗目,俊逸非凡,不是那个在安氏行营被袁修月杀死的离萧然,还能是谁?! 只是,他不是死了么?! “雷洛?!” 睇着雷洛一脸怔愣的模样,离萧然眉宇轻皱着,重复着方才的问题:“你说谁有难?” 方才他说离后…… “那个……” 身为影卫队长的雷洛,虽说并非杀人如麻,手上的人命却也不少,但此刻看着眼前的俊雅男子,他非但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竟轻抖了抖唇艰涩出声:“离萧然……宁王……你就是王爷让我找的人?” 纵然,离萧然问话的语气有些急躁。 但雷洛还是怔怔的如此问了一声! 听雷洛所言,离萧然面色微沉了沉。 唰的一声! 将手中折扇打开,他眉宇淡然道:“离萧然不是已然死了么?在下姓姬……名唤无忧!” 闻言,雷洛不禁眉脚轻抽!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安氏覆灭,离萧然已死,眼前之人即便是真的离萧然,却也再不能是以前那个离国的宁王了!心念至此,雷洛暗暗在心中一叹! 深知帝王之间的权谋之术,并未自己所能揣测的,他没有追问离萧然是如何起死回生的,而是凝眉说道:“无忧公子是么?我家王爷说,若离后有难,只要来到此地,便会有人帮她,那人指的可是公子?” “是我!” 面色蓦地一变,离萧然沉眉问道:“月儿发生什么事了?你家王爷又去了哪里?” “我家王爷……”雷洛皱眉,垂首说道:“王爷昨夜因中州水患离京,皇上今日一早便迷昏了离后,将她带去了卧龙山庄!” 闻言,离萧然瞳眸微缩。 “中州闹水患了么?” 双瞳之中,明暗不定,离萧然俊眉紧拧,想到了某种可能! 凝着离萧然不断变幻的俊美容颜,雷洛轻点了点头,道:“昨夜朝廷方才接到密保,中州水患肆虐,冲毁了不少民田和村庄……” “是么?” 薄削而好看的唇形,轻轻一抿,离萧然眸色深沉幽冷。 见他如此,雷洛不禁一脸急躁:“无忧公子,现在哪里还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为今之计是赶紧从皇上手里救出离后啊!” “你先莫急!”沉思之余,离萧然缓缓的扬起下颔,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安抚雷洛:“既是月儿被迷昏,还被独孤江从岳王府带走,那么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有危险!” 听到他的自言自语,雷洛面露凝重之色:“皇上为人,性情乖戾,从来不按牌理出牌,我只怕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 眸华微闪,离萧然转头看向身边的花依依,他的声音低醇,却透着几分冷意:“我要卧龙山庄的底细和布局图!” “没用的!” 不等花依依出声,雷洛便已然出声说道:“卧龙山庄是皇上在民间的私宅,其底细深藏,就连我以前贴身保护,都不能全知,布局图更不可能说查就能查到!” “那是我的事!” 淡淡的,瞥了雷洛一眼,花依依吩咐掌柜挂上歇业的牌子,抬眸对离萧然道:“不出半个时辰,卧龙山庄的布局图,我一定给你拿来!” 闻言,雷洛瞳眸微怔,看着花依依的神情,大有些她大言不惭的意思。 而离萧然,则淡淡颔首,行至边上的桌椅前施然落座。 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折扇扔在桌上,他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目光深幽的浅啜一口,不知在想着什么。 “宁王,呃……无忧公子!”见离萧然仍旧能静下心来喝茶,雷洛不禁一脸阴霾道:“难道你就不怕皇上对离后不利么?” 微微侧目,斜睨雷洛一眼,离萧然眸色微冷,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冷意:“我方才不是说了么?在独孤辰回来之前,岳皇绝对不会对她下手!” “你就如此确定?”雷洛微一皱眉,看着他淡定喝茶的样子,他的脸上略有不满:“我此行是来请你救人的,不是来看你喝茶的!” 闻言,离萧然轻挑眉梢,将视线自雷洛身上收回,他低眉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月儿落到独孤江手里,我比任何人都担心,但即便我此刻心急如焚,却也不能乱了分寸。独孤江为人如何,你比我清楚,南岳是他的地盘,如今我们在没有独孤辰帮助的前提下,想在他的地盘上救月儿脱险,那简直难如登天,所以……此事要从长计议,在不清楚卧龙山庄的底细之前,我们万事急不得,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听离萧然一番话,雷洛心神一沉,便也不再多言。 见雷洛不语,离萧然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静默片刻后,他双眸微眯道:“雷洛,你家王爷是何时动身前往中州的?” 雷洛闻言,回道:“昨夜!” “昨夜……那就是还没走远!” 微眯的双眼,闪过一抹亮色,离萧然对雷洛轻声说道:“你去把他追回来!” 双眸微怔,雷洛一脸不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离萧然:“无忧公子,你可知如今中州正在闹水患么?王爷此去中州,是为了朝廷,岂能说追回就追回?” 闻雷洛之言,离萧然不禁对他冷笑了笑:“他去中州是为了朝廷,可他刚离开京都,朝廷便对他最心爱的女人下手,雷洛……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么?” 眉心倏地一皱,雷洛一脸不置信的看着离萧然:“你的意思是,中州根本就没有闹水患,皇上只是以此为借口,与王爷来了招调虎离山?” “今日一早,花家商号中州的货物才送到……”最后一次用力敲了下桌面,离萧然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对雷洛说道:“独孤江是你的主子,我留你在这里,必然有违你的忠心,既是如此,这边便交给我,而你则去追回你家王爷便是!” “我……” 急忙自座位上起身,雷洛张口欲言,却被离萧然把一句话都给堵了回去:“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去追岳王,要么留在这里背叛自己的主子!” 闻言,雷洛面色一变,直接缄默不语,他转身便朝外走去。 出了商行,在门前站定,看了眼门外的雨势,他一脸黯然的转头又朝里面望了一眼。 见离萧然再次落座,神情凝重的复又端起茶盏,他心下一沉,抬眸刚要去寻自己的战马,却惊闻不远处马蹄声声,只他皱眉的工夫,便见一对轻骑在商行门前停驻。 抬眸向上,看向众多轻骑簇拥之人,他心下一凛,瞳眸骤然收缩了下! 离灏凌! 那昂然坐于马背上的人,一身精致的青色锦缎华衫,头戴碧玉冠,神采绝代,竟然是离帝离灏凌! 眼看着离灏凌自马背上翻身下马,雷洛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愕之色! 今日,袁修月出了事,本该早已不在人世的离萧然死而复活,本就让他震惊不已,但这才不算……此刻,那本该远在离都的离帝,竟也到了南岳京都! 虽然,这是在南岳京都。 但离萧然和离灏凌,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若他们对上皇上…… 想到这里,雷洛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深知,今日之日,难以善了,他不曾与离灏凌照面,低头垂首,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待离灏凌进入商行,他脚步匆忙的奔至自己的战马前,而后翻身上马,直往城外奔去……离萧然说的对,他此时能做的,便是去追回他家王爷! —— 商行里。 离萧然看似在喝茶,实则茶盏在手,却在雷洛走后,不曾再喝一口! 抬眸之间,见离灏凌风尘仆仆的迈步而入,他瞳眸一闪,忙放下茶盏,自座位上起身,对离灏凌恭身拱手:“见过皇上!” “这里不是在宫中,王兄不必如此称呼我,直呼我灏凌即可。”淡淡出声,离灏凌一脸晦暗的在桌前落座:“王兄坐吧!” 微微颔首,却并没有直呼离灏凌其名,离萧然坐下身来,吩咐掌柜的沏茶,他对离灏凌轻声说道:“我以为你过几日才会到,没想到今日便到了!” 离灏凌这几日会抵达岳都的消息,他早就知道,却没想到,他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我本欲明日到的……”抬眼看了身边的暗云,将暗云差人提前前去接应自己一事略过,离灏凌冷笑了笑,双眸危险一眯,眸中精光绽放:“果然不出我所料,独孤江还是对月儿下手了!” “如今她被独孤江软禁于卧龙山庄,倒也还不至于有生命之忧,我已然让依依去找卧龙山庄的布局图了!”同是冷笑了笑,离萧然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闪现冷冽之色:“先是对月儿下毒,现在又将她迷昏软禁,他这是欺我离国无人了,哼……跟独孤江这笔帐,我们兄弟也该是时候跟他清算了!” 第三百六十章 三国交战 34 闻言,离灏凌冷峻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浅笑:“月儿说,我爱与人清算,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跟人清算!” 转头看向离灏凌,离萧然俊眉轻挑:“那才能证明,你我是兄弟啊!” 离萧然的一声兄弟,让离灏凌的胸臆一暖! “王兄,陪我一起救出月儿,与他好好清算!”与离萧然视线相接,他对他缓缓伸出手来。 “好!” 离萧然眸光璀然一闪,伸出手来,与他的手交握一处,他用力握紧,轻道一声好!迎着离灏凌满是自信光彩的眸子,离萧然轻蹙了蹙眉头:“如今月儿落进独孤江手里,为何我觉得皇上,一点都不紧张?!” 不但如此,他却十分冷静,冷静的让人不安! 离灏凌神秘一笑道:“王兄可还记得,当初在安阳,月儿送给独孤辰那份大礼?” 闻言,离萧然神情微怔! 但是很快,便见他眸色一亮! “或许这一次,她还会给我们惊喜!” 淡笑着,将离萧然的手握的更紧,离灏凌俊眉拢起,心底忍不住因思念袁修月而阵阵抽痛,他神情黯然道:“只可惜,我千里迢迢而来,却要晚些时候才能见她!” 现在,他还没有打算告诉离萧然,他身体里种下了忘情蛊种。 不是他不紧张袁修月,而是根本就不能紧张! 话又说回来,其实,早在见到暗云的那一刻,听暗云说出袁修月对他的嘱咐,他便知道,就独孤江今日对她发难一事,她该是早有防备的! 而他,在独孤江身边安插的眼线,早已将密报传出。 他的月儿,现在绝对是安全的! “皇上?” 察觉离灏凌脸上的异色,离萧然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没事!” 伸出另外一只手,紧握着离萧然的手,离灏凌淡淡一笑:“我只是有些累了!” 花依依自门外进来,正好看见兄弟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幕。 唇角轻轻勾起,她拿着一张地图快步上前。 视线微转,见她回来,离萧然松开离灏凌的手,自座位上站起身来:“找到了么?” “是!” 轻点了点头,花依依对离灏凌福了福身:“参见皇上!” “花姑娘请起!” 对花依依抬了抬手,离灏凌轻声说道:“如今身在南岳,你不必尊我为皇上,直接称呼我为三爷就好!” 听离灏凌自称三爷,离萧然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温暖的浅笑。 如今在离国,能被离灏凌尊为兄长的人,只有离灏远,他此刻自称三爷,却是将他算了进去! “三爷!” 依着离灏凌的要求,轻唤他一声三爷,花依依看了眼离萧然,将低头平铺于桌上! 见状,离萧然抬步上前,与离灏凌一起观察着桌上的图纸。 视线在卧龙山庄的布局图上来回穿梭,离萧然面色微暗的眯了眯眼:“这卧龙山庄,布局精妙绝伦,若没有这布局图,我们便冒然行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 对离萧然的话表示赞同,离灏凌伸手指了指布局图上最中心的位置,声音略微有些低:“这是卧龙山庄唯一的一座水上绣楼,若我猜的没错,独孤江应该把月儿藏在这里了!” 闻言,花依依眸华澄亮,轻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里是望江楼,我花大价钱问过曾经参与修建卧龙山庄的瓦匠,他们也说整座卧龙山庄,唯此处易守难攻,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我也觉得……皇后娘娘应该会被人藏在这里!” 离萧然哂笑:“他是吃定我们生在北离,不谙水性么?” 离灏凌挑眉看向离萧然:“我长在楚国,水性还可以!” 闻他此言,离萧然脸上的笑意更深:“我自投乌江,却还活的好好的。” 看着一唱一和的兄弟二人,花依依不禁也是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们今夜便夜探卧龙山庄如何?” “那就夜探卧龙山庄!” 轻点了点头,离灏凌脸色微微一变,意味深长的看了花依依一眼,他低声说道:“花姑娘是生意人,从来最是精明,你帮我们寻了卧龙山庄的布局图,便也是大功一件,合该对此事退避三舍才对。” 花依依不以为然的笑笑,转头看向身边的离萧然,她从容一笑,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以前的我,若是遇到今日之事,必然会选择明哲保身,但前阵子,我在与好友司徒锦华闲谈时,曾听他说过一句话,正是因为这句话,我才会有今日之举?” “仇兄说什么了?” 当年,在南陵之时,司徒锦华尚名唤仇御风,而那时离灏凌便已然与他结拜。 想到仇御风说过的话,花依依笑的如沐春风:“其实他也是听楚国齐王妃纳兰煙儿说的,那句话是……在这世上,总有一人会视你如命,也总有一人,会被你视为命,众所周知,皇上视皇后娘娘为命,而皇后娘娘也视您为命……”转头深看离萧然一眼,花依依接着道:“可怜他也视作皇后为命,但我……却又视他为命!” 若是旁人,被花依依如此言语,一定绕的头昏脑胀,但离灏凌和离萧然,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心下,因花依依的话,忍不住轻轻一动。 看着花依依和离灏凌说话时的神情,离萧然的心里,隐隐升起一种猜测。 深凝花依依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离灏凌身上,他低眉敛目的迟疑出声:“三爷和司徒锦华曾经是结拜兄弟,依依你和司徒锦华,又是最亲密的生意伙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早在阜都之前,就已然相识?” “咳咳……” 听闻离萧然那的问话,花依依忍不住绣拳握起,轻咳两声:“哪有?” “呵呵……” 爽朗的笑,自喉间逸出,离灏凌淡然自若的站起身来,看了离萧然一眼,道:“王兄,这里面应该有睡觉的地方吧?连续赶了十数日的路,还乘了那么久的船,我的身子都快散架了!” 语落,不等离萧然作声,他已然抬步朝着内堂走去。 “呃……三爷,这是我的地方,还是我带你去吧!”唇角轻抽了抽,不敢去迎视离萧然目光如炬的双眼,花依依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快步追上离灏凌的脚步,看似是引他进去,实则跟逃跑没什么两样。 离灏凌进入内堂,暗云等一行人,自然不会在外堂待着。 是以,在片刻之后,商行大堂里,便只剩下离萧然独自一人。 静静的,站在堂口,任夹带着潮湿雨意的微风拂动自己雪白的袍衫,离萧然双眼微眯,眸光闪烁中,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当初,他只当花依依是他母后和袁成海请入安氏行营的。 但是现在……她和司徒锦华是旧识,且关系密切,司徒锦华有何离灏凌是结拜兄弟……想来他们本来就是认识的! 若是如此,她当初进入安氏一族,便也该是离灏凌安排的。 没想到,心思缜密如他,竟也被她骗过,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她的身份。 她还真是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啊! 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不想追究这些了。 他只想尽快救出袁修月! 仅此而已! 微转过身,唇角轻勾着,眺望着窗外细雨,他竟然第一次,开始期待黑夜的来临! 商行二楼。 离灏凌抱臂立于窗前。 看窗外细雨霏霏,他双眼空明,心中思绪却早已远去。 远远的,望向卧龙庄所在的方向。 他原本空明的双眼,霎时间目光如电。 心,痛着,却仍旧阻止不了他对袁修月的思念。 今夜,夜探卧龙山庄,他一定要救出自己心爱的女人! 至于独孤江,他也一定要让他知道,敢动他的女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 卧龙山庄。 将假装昏迷不醒的袁修月带到卧龙山庄后,疑心颇重的独孤江便点了袁修月的穴道,以求万无一失! 而袁修月,则并未挣扎半分,只将计就计让他点了自己的穴道,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佯装成身中迷魂散的样子,昏昏沉沉的睡着。 午时刚过,袁修月觉得迷魂散的药效该过了,便又假装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 知独孤辰和袁明月就在外室,她一双晶亮的眸子,左右转了转,紧皱眉头,扯着嗓子喊道:“来人!有人吗?来人!” 她语音刚落,果真来了一人。 这人一身青衣,长的高大粗壮,满脸虬髯,在他身后,独孤辰一身锦衣华服,搂着袁明月缓步而入。 “姐姐?” 但见袁明月,袁修月紧皱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你怎么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 悠悠抬眸,对上袁修月震惊的眸子,袁明月眼底阴戾之色一览无遗:“袁修月,你抢走了我的皇后之位,害我沦落至此,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三国交战 35 “袁明月!” 怒喝一声,袁修月瞪视着袁明月:“你连亲姐妹都不放过,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哼!不得好死的会是你吧!” 下颔扬起,满脸骄傲的对袁修月鄙夷一笑,袁明月转眸向后,已是风情万种的偎依进独孤江怀中:“如今我已然被皇上册立为妃,日后在岳国皇宫,只会尽享荣华富贵!” “呵……” 冷然一笑,袁修月转睛看向独孤江:“独孤江,你趁你皇兄不在,把我掳掠至此,当真是不顾及他的感受,也不怕挑起岳国和离国之间的战事啊!” “怕朕就不那么做了!” 无关痛痒的如此丢给袁修月一句,独孤江邪~魅一笑道:“你以为,有王兄给你撑腰,朕就动不了你么?你以为朕会忌惮离灏凌么?哼哼……朕今儿还告诉你,朕会趁着王兄离京之际,把你留在这卧龙山庄慢慢玩死你!” 闻言,袁修月俏颜微变,目光冷冽的看着他:“独孤江,你混蛋,放了姑奶奶!” “放了你?” 完美的婉若女子一样的眉形,轻轻一挑,独孤江冷冷的扫了眼袁修月所在的屋子,笑的有些慎人:“朕知道,你不会水,可这里四面环水,等到了晚上,这里不会有灯火,只会黑漆漆一片,朕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闻言,袁修月心下不禁哂然一笑。 独孤江不会杀她,只会逼疯她,或是吓死她! 说实话,她不怕黑! 但是,听了独孤江的话以后,她还是很给面子的露出一脸惊惧之色,对他痛骂出声:“独孤江,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你骂吧!” 上前几步,倾身俯视着袁修月,独孤江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吹拂在袁修月的脸上,唇角邪肆一勾:“有力气骂,你尽管骂,不过如果朕是你,绝对不会白费力气,因为……从现在开始,朕不会让人给你任何吃的……哈哈……” 癫狂而又得意一笑,独孤江眸色阴戾的又扫了袁修月一眼,他的大手,便已然覆在她的腰间。 身形,蓦地一僵。 袁修月怒瞪着独孤江,“独孤江,等独孤辰回来,姑奶奶会让他扒了你的皮!” 闻言,独孤江有恃无恐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活着等到我王兄回来!” “你……” 张口便又要开骂,袁修月感觉到独孤江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似在仔细摸索着什么,她心下一紧,却见他大手一摸一扯,唰的一声从她腰间抽出了她从不离身的软剑! 薄如蝉翼的软剑,因独孤江抽出的力度,不停的轻颤着。 细细凝视着软剑中映衬出的自己,独孤江的脸上,不无得意之色:“天下人尽皆都知,离后防身之器,乃是一把绝好的软剑,今日看来一切果然名不虚传!” 闻言,袁修月冷冷一哼,对他的赞美之语,根本嗤之以鼻! 低蔑她一眼,独孤江将手里的软剑扔给身后的影卫,而后起身向后,拉过袁明月便要向外走去。 “皇上!” 轻扯独孤江的手臂,袁明月柔柔出声,“我这妹妹,说不定今夜就会被吓死了,怎么说明月与她姐妹一场,皇上就容明月跟她道个别吧!” 闻言,独孤江莞尔笑着,笑容中满是宠溺之色。 不安分的大手,顺着袁明月的背脊一路向下,在她挺翘的香臀上捏了一把,独孤辰面色阴柔道:“快点,朕在外面船上等着你,晚了可就没船离开了!” 闻言,袁明月心下一冷! 但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弯弯翘翘,笑容妩媚生花:“明月知道!” 送走了独孤江,袁明月转身看向床榻上的袁修月,语气幽冷,声音怨怼:“袁修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呸!” 狠狠的,用力的呸了一声,袁修月的视线,并没有去看袁明月,而是斜睨着窗外。 “呵……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 高声怒喝袁修月,袁明月也朝着窗外张望一眼,遂快步行至榻前,在袁修月身边坐定,抬手便点在袁修月的穴道上,想要为她解穴。 但,她手指下落之时,却并没有如愿解开袁修月的穴道。 “嗯?” 黛眉紧皱,只当自己学艺不精,袁明月作势便又要替袁修月解穴。 “姐姐……” 将声音压的极低,袁修月抬眸看了眼窗外,轻声说道:“独孤江为了不让我解穴,特意用了独门点穴之法,普通的方法,根本就解不开他封的穴道!” 闻言,袁明月神情微变。 “那怎么办?” 袁修月轻笑了笑:“若是旁人,肯定没办法,不过这种点穴法,我曾经跟哥哥学过,它的解穴之法,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你只需用力点在穴道上不要动,一息便可!” 闻言,袁明月依言行事,果真解开了袁修月的穴道。 “修月!” 心下欣喜,她紧握袁修月的纤手,轻声说道:“我方才已然仔细看过,这是一座水上绣楼,四面环水,除了深谙水性之人,一般人若是没有船根本就逃不出去……不过你放心,雷大人知道你在这里,入夜之后一定会来救你的,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托住独孤江,你一定记住,若是脱险,便立即离开南岳,逃的越远越好!” “姐姐!” 听了袁明月的话,袁修月心下瞬间淌过一阵暖流。心中五味杂陈,她伸手拉过袁明月的手,虽是轻笑着,眼底瞬间涌出泪意:“你不用对我如此……” “别哭!” 伸手抚去袁修月脸上的泪水,袁明月紧抿着红唇:“以前,姐姐做错了太多事情,如今既是你唤我一声姐姐,我便应该保护你的周全!” “不用了!” 深吸口气,对袁明月投以安心一笑,袁修月紧拉着她的手,轻摇了摇头,低声嘱咐道:“姐姐此次随他离开,便想办法逃离这里,就如你所言,雷洛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还有……我离国的暗影,也不是吃素的!” “暗影?!” 眸光微闪了闪,袁明月了然颔首,从袖袋里取出一只不大的油纸包,她深凝着袁修月的眉眼,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自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依依惜别道:“这里面是些吃的,你先暂时垫补着,我该走了!” “姐姐!” 看着袁明月起身就要离开,袁修月急忙再次扯住她的手:“你切记,一定要想法子逃离卧龙山庄!” “嗯……” 抿唇点头,袁明月对袁修月笑笑:“我今夜就逃!” 见她点头,袁修月心下微定! 目送袁明月离开,她嘴角轻弯了弯,心中感慨万千。 说实话,她对袁明月好,从来都不曾期望过,她会对她好。 但是现在,她说会想办法帮她托住独孤江,那样的话,弄不好她会丢了自己的性命,由此,她……真的对她很好! 出了袁修月所在的房间,袁明月转身将们带上。 紧紧的,握着门把手,她的双手,微微泛着白色。 低眉敛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再转身看向码头上的独孤江时,已是满脸春光,风情无限。 远远的,凝视着远处那个她痛恨,却也惧怕的男人,她却没有任何选择,只能缓缓抬步,一步一步上前。 此刻,在她身后的房间里,关着她在这个世上,过去最恨,现在却最亲最亲的人! 可是,那个人的性命,如今在掌握在那个男人手里。 是以,即便再如何惧怕,她也只能向他走去。 哪怕,将来等着她的,会是粉身碎骨,她也全然不顾! 她袁明月,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 人尽可夫,荒唐至极。 她想,在这世上再不会有她的幸福了! 而她,却想要尽自己最后的一点绵薄之力,让自己的妹妹幸福! 是啊! 妹妹…… 她的妹妹,因为她,落下了一条残腿。 可是,在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妹妹的事情之后,她的妹妹,竟然还愿意唤她一声姐姐。 既是她唤了,那她便要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如此,她也便死而无憾了! —— 申时,南岳京都外。 在距离京都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老百姓开设的茶寮,供过往路人吃茶歇脚。 但此刻,与以往不同的是,原本人满为患的茶寮,被官兵包围,再不见一众闲杂人等。 远远望去,可见茶寮里,有一俊美男子,正神情淡漠的喝着茶。 此人,赫然便是早该动身前往中州的独孤辰。 “王爷!” 在独孤辰身后站了也不知有多久,雷洛踌躇许久,到底还是一脸焦急的忍不住开口说道:“如今离后被皇上带到了卧龙山庄,属下怕若是再晚,会出什么事情……”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三国交战 36 早前,他听从离萧然的安排,出京追赶他们家王爷。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才刚刚出了京城,便见他们家王爷在这里坐着喝茶。 直到那时,他才恍然,他们家王爷,聪明绝顶,许是早已料到中州没有闹水患,根本就没有去中州! 但是,即便如此,听了他带来的消息后,他们家王爷却并不急着回京城解救袁修月,而是继续一脸安然的坐在茶寮里喝茶,如此还不算,半路之时,见有一对卖唱的爷孙经过此地,他还留人家下来唱曲儿,丝毫不见一点急色! 他就不明白了。 平日里,只要关乎袁修月一点事,他都紧张的跟老母鸡似得。 可是现在,她明明有危险,他却一脸淡然。 “能出什么事情?” 淡淡抬眸,睨了眼身边一脸急躁的雷洛,独孤辰低眉喝了口茶:“你不是说,已经将消息告知离萧然,而且离帝也到了么?” “是!” 皱眉应声,雷洛沉声说道:“可王爷……这里是南岳,不是他们离国,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更逞论皇上他亦是人中之龙啊!” 闻言,独孤辰轻勾了勾薄唇。 眸色微敛,他一脸无奈的将茶盏放在桌上:“皇上不会对出岫如何的!” 他的兄弟,只是想逼他对他动手罢了! 至于他心爱的女人,则一定不会有事! 听闻独孤辰所言,雷洛不禁俊脸黑沉。 他不知今儿这是怎么了! 袁修月出事,他去找离萧然,离萧然笃定她暂时不会有事,现在就连独孤辰也说,皇上不会对她如何! 他横竖都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淡淡抬眸,看了雷洛一眼,独孤辰轻蹙了蹙眉头,将目光放远,看向京都方向。 此刻,正有一匹快马,自官道上飞驰而来。 不多时,马至茶寮前,骑马之人自马背上翻身而下,快步进入茶寮:“属下参见王爷!” 这人,身形瘦长,一袭青衫,雷洛自然认识。 他是影卫教官向俊,自从他随身保护独孤辰后,便一直由他跟随在独孤江身边,负责护驾之职! 抬眸看向向俊,独孤辰轻声问道:“情况如何?” 向俊闻言,低声回道:“皇上将离后软禁在望江楼,暂时只是下命令不给三膳,并撤去了望江楼所有守备,却不知夜里还有什么安排!” 面色微暗了暗,独孤辰自己动手又斟了盏茶,清冷出声道:“若她不给出岫吃喝,倒是小事,本王根本不必出手,他必然还有后手……” 让他抓狂,不能在安坐于此的后手! 心下,想到某种可能,他握着杯盏的手,微微收紧,双眸眯起,低眉问着向俊:“花家有什么异动?” “有!” 轻点了点头,向俊面色凝重道:“方才属下暗中探得,花依依聚集了花家和护院,和花氏镖局的一众镖师,准备与离萧然今夜一起夜探卧龙山庄!” “还有离帝的暗影!” 抬眉将茶盏送到嘴边,独孤辰浅抿一口,眸色微敛着,从袖袋里取出兵符,哐当一声丢在桌上:“雷洛,拿兵符去调兵,今夜子时,待花家的人进去之后,将卧龙山庄与本王团团围住,纵然是影卫带着皇上的圣旨前去护驾,也给本王挡下!” 闻言,雷洛脸色遽变:“王爷,皇上在里面,万一离帝和离萧然对皇上不利的话,此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雷洛,你的话是越来愈多了!” 冷冷的,睇了雷洛一眼,惊得雷洛瞬间噤若寒蝉,独孤辰沉声说道:“你以为离帝和皇上一样,是不计后果之人么?” 或许,离灏凌见到他皇弟时,会一时气愤对他动手,但他却相信,他绝对不会危急他的性命! 而他的皇弟,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 听闻独孤辰所言,雷洛不敢多说什么,伸手取了兵符,转身离开茶寮! 静静的,看着雷洛上马离去,独孤辰又浅啜了一口茶,神情却越发的深不可测…… 即便,他一早提醒他的皇弟,袁修月和他,是他最爱的两个人,如今他的皇弟,却仍旧如此行事。 这大好的江山,难道就真那么烫手么?! 他这个皇弟,还真是让他头疼啊! —— 是夜。 入夜之时,落了一日的雨,终于缓缓停落。 望江楼中,灯火不明,一片漆黑。 将袁明月留下的食物吃了大半,袁修月站在漆黑的望江楼中,呼吸着清润的空气,神情淡然的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独孤江以为,不给她吃的,留她独自一人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她就会怕了么?! 如若不是现在,她或许已然忘了,曾几何时,在云阳天险之地,她也曾因失足坠落山谷,被困了三天三夜。 那个时候,她只靠山谷里的溪水为生。 如今在这里,虽然没有溪水,但却还有江水。 更何况,暗云对于此事知情,且独孤辰也早该识破中州水患实乃独孤江调虎离山……而他们,总不会眼睁睁看她落进独孤江的手里无动于衷吧?! 还有……那个人! 他若知道她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会不会不顾一切的跑来见她?! 思绪微远,再次难以避免的想到自己心爱之人,她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下。 “这蛊毒还真是灵验,每次只要一想他,便会心痛……”一抹苦笑浮上唇角,袁修月伸手抚上胸口,眉心轻锁,将视线投向楼外的水面之上。 四周,漆黑如墨,静得让人窒息。 身处于如此环境之中,袁修月苦笑着,知道自己该养精蓄锐,她放下捂着心口的手,转身行至榻前躺下身来。 自从来到离国之后,袁修月便睡的很少。 因为白日里,她还可以理智的克制自己对离灏凌的思念之情,但是到了睡梦之中,那些深藏在她心中的情感,便也再也无法隐藏分毫。 如以往一般,当袁修月沉沉睡去之时,那每夜都会纠缠她的梦境,再次浮现。 于一片朦胧之中,离灏凌一袭明黄,缓步前来。 他晶亮灼灼的眸子,他唇角轻勾的弧度,还有他那永远柔声唤出的一声月儿,都像是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的,插在袁修月的眼睛上,耳朵里,心脏上,让她痛的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像个煮熟的虾米一般,在床榻上吃痛的不停轻颤着身子。 痛! 好痛! 才刚刚入睡片刻,袁修月便竭力挣扎着,让自己从睡梦中醒来。 “啊——” 忍不住痛叫出声,终是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她紧捂着胸口,不停的颤抖着身子,感觉到那种险些让她窒息的感觉缓缓退去,??她大张着嘴,用尽全身力气呼吸,可是稀薄的空气仿佛总是不够用,她痛苦地,紧皱着眉头,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滚烫的泪水,缓缓溢出,终是忍不住开始低声饮泣着。 离灏凌总说,她胆子很大,但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女人。 面对如此心痛,经历离萧然之死,再到现在与相爱之人天涯相隔,她觉得自己活的好累,好累,自己撑的好辛苦,好辛苦,那种累和辛苦,再加上那不能以言语形容的心痛和无奈,使得她终是从饮泣化作嚎啕大哭! 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床榻上,袁修月于一片漆黑中,缓缓闭上双眼,独自一人舔舐着自己心里的伤口。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就在她哭的死去活来时,忽然之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臂。 “谁?!” 室内漆黑,她泪眼朦胧,根本就那个看清来人,但即便如此,她却仍旧喝问出声。 “唉……”面对她的喝问,那人坐在床榻前,在静窒片刻后,终是悠悠一叹,伸手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听到那轻轻的,透着几分飘渺的轻叹声,袁修月纤瘦的身子,蓦地一僵,眼眶一热,她方才止住的眼泪于瞬间噼里啪啦掉的更凶了。猛然伸手,圈住来人的腰际,好像生怕他会忽然间消失无影一般,紧紧的搂抱着他。 虽只是轻轻一叹,却已然足以让袁修月辨出来人。 他的怀抱,永远都是温暖的,就如当初自大雪之中,将她挖出,温暖了她的心,此刻被他拥在怀里,袁修月的心,即便痛着,纵然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却终是扑哧一声,破涕而笑! 他是离灏凌,她最爱的那个人! “哭够了么?” 紧抱着袁修月削瘦到不成样子的身子,离灏凌心下微疼,听到她的笑声,他紧抱着她的身子,薄削的唇瓣亦缓缓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 “不够!” 心痛的,忍不住浑身发抖,袁修月微仰起头,在黑暗之中,伸手探上离灏凌的俊脸,贪婪而又痴心的抚摸着独属于他的,那个让她熟悉又心痛的轮廓! “月儿……” 深情款款的,轻唤她的名字,离灏凌深情的瞳眸之中,迸发出让人炽热的光芒。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国交战 37 “凌……” 红唇轻颤了颤,任晶莹的泪珠,自唇角滑落,袁修月捧住离灏凌的俊脸,凭着直觉准确无误的吻上他的唇。 如袁修月一般,在她吻上他的时候,离灏凌的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微僵了僵! 这是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他可以清楚感觉到,袁修月舌轻轻的描绘着自己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啄着,直到后来,她的舌尖在口腔里轻扫,让他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瓣,极尽温柔的吸吮着。 光线,微弱到,他们只能模糊辨明对方的轮廓,却总是无法看清彼此。 一吻落下,两人皆都气息不平,终于重新拥着自己最最心爱的女人,离灏凌似乎像是在梦境中一般,心中痛的如刀绞一般,他的声音却轻柔如风,“月儿……” “凌……”听到了他在喊自己的名字,袁修月越微微抬眸,紧紧凝视着他。 两人对视,相对无言。 但两人的心,却同时抽痛了下。 心痛难忍之余,袁修月缓缓将离灏凌推离,语气萧瑟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来南岳么?这会儿怎么也跟来了?” “月儿,我想你!” 如袁修月一般,捧起她的俏脸,离灏凌的心,虽然痛着,但脸上神情却深情不已道:“我来接你回家!” 他想她! 即便每次想到她,他都会体会到噬骨之痛,但他却仍旧忍不住想她。 这才有了现在,他提前一步进入卧龙山庄,赶在离萧然之前,来到了她的身边。 “气我走的人是你,送我走的人也是你,如今要接我回家的人,还是你……”静窒片刻后,袁修月重重的,冲入离灏凌的怀中,忍着心痛,她不停抽噎道:“离灏凌,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怀中,温香软玉的身子,略带着一丝凉意,似乎一下子触动了离灏凌最敏感的神经。 紧拥着怀里的心上人,他低眉邪肆低笑,大手不停的在袁修月背脊上来回游离:“当初你救过我的命,我不是早就说了么,要以身相许的!” “凌……你可知道现在这是在哪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袁修月像是一只温润的小猫一般,窝在离灏凌怀里,好不快活。 “没关系,独孤江一时半会不会来望江楼!” “嗯?” 黛眉挑起,袁修月一脸疑惑的看向离灏凌。 离灏凌轻笑了笑道,没有给她继续思索的机会,他摒弃心中杂念,不住的轻蹭着她的身体:“月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我知道!” 苦笑着,轻点了点头,袁修月神情黯然。 她想,她离开他多久,他便想了她多久吧。 因为,她也在想他! 独属于离灏凌的吻,霸道而又缠绵。 小心翼翼的伸手揽住袁修月的身子,鼻尖缭绕着独属于袁修月的淡淡药草味,离灏凌抿唇一笑,却在片刻之后,面色变得一片惨白! “凌?” 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袁修月不禁微眯着眸子,仰头看向离灏凌。 但,令她失望的是,屋里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月儿……” 静默片刻,轻唤袁修月一声,离灏凌语气幽幽道:“我想带你回去,但……若是,你跟我回去,也许你的心便会更痛!” 闻言,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你以为,留在这里,远离你,我便不会想你,心也就不会痛了么?” “我……” 轻启薄唇,离灏凌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方才看到袁修月自梦中痛醒的一幕时,生生的将话都哽在喉间。 “凌……” 尽量让自己的心,心如止水,袁修月偎依在离灏凌怀中,语气忧伤道:“既是这忘情蛊毒无解,我安然接受死亡便是,不顾在我死之前,我想要守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如此,我也算死而无憾……” 蓦地伸手,捂住袁修月的开合的小嘴,离灏凌眉宇紧皱道:“不许说死!” 他不会让她死! 袁修月晦涩一笑:“好,我不说!” 不过,她不说,她便真的不会死了么? 又过了片刻,离灏凌轻轻一叹道:“等到这里的事了,我便带你回去,日后你我还有佑儿,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好!” 只一个好字出口,袁修月晦暗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明媚之色。 能活于否,现在对她而言,早已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日后在她痛的时候,她所深爱的那个人,会在她身边安慰她,照顾她,让她痛并快乐着…… —— 夜,正深! 望江楼中,春色浓浓,距离望江楼不远处的彩云阁中,亦是大战方歇。 床榻之上,独孤江仰靠绣枕之上,仍旧不停喘息着。 见他一脸汗意,袁明月轻勾了勾唇,提壶倒了杯茶水,转身看向床榻上一脸慵懒的独孤江,她嫣然一笑,缓缓上前。 “皇上,请喝茶!” “嗯……” 懒懒的,轻应一声,独孤江接过袁明月递来的茶盏,揽着她的肩头,魅~惑一笑,便要茶盏送到了嘴边。 袁明月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盏茶。 随着茶盏距离独孤江唇边越近,袁明月的心,跳动的也就越发的快了。 微抬眸华,瞥见袁明月明明紧张,却又强作镇定的神情,独孤江眸色微敛。微垂眸华,睇了眼眼前的茶盏,他转头看向袁明月:“爱妃方才叫的那么欢,这会儿也渴了吧?来……你先喝一口!” 闻言,袁明月心下一窒! “皇上……” 声音柔软,却带着颤意,她对独孤江笑摇臻首:“臣妾还不渴!” “哦……” 轻点了点头,独孤江再次抬腕,就在杯盏贴在唇瓣之际,他却拧眉问道:“你是不渴还是不敢喝?” 闻言,袁明月忍不住轻颤了下。 独孤江的视线霎时变冷,抬手便将巴掌甩在袁明月的脸上! “啪——” 巴掌声响彻整个彩云阁,随着独孤江的巴掌,袁明月如拂柳般的身子,直接从榻上摔落在地。 “袁明月,你给朕听好了,朕现在让你喝,你即便不渴,也得乖乖给朕喝!”方才还柔情蜜意,此刻却狠如豺狼,从榻上霍然起身,独孤江一手扣住袁明月的后脑,一手将杯盏凑近袁明月嘴边,应是将茶水往他嘴里灌去。 “咳咳……” 被茶水呛得不停的咳嗽着,袁明月原本白皙的俏脸容颜,早已胀红一片,只见她用力摇着头,想要躲开独孤江端着杯盏的大手,却总也无法如愿! “你这个贱人!” 俊美的容颜,扭曲狰狞,独孤江甩手将茶盏摔到粉碎,一手用力攫住袁明月的下颚,迫她抬眸与自己对视:“你以为,朕不知道,朕给你的迷魂散,你并未给你妹妹吃下,反而下到朕的茶水里了?” 闻言,袁明月心下一惊! 迎着独孤江看狠戾猩红的双眸,袁明月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虽然,现在是酷暑夏日,但她觉浑身冷的厉害,仿佛坠入冰山一般!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啊!” 因为迷魂散的药效,袁明月很快便觉得头晕脑胀,知道自己如何辩解都无法自圆其说,她樱红的双唇,苦涩轻抿,而后紧锁着眉头,却让自己对独孤江露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心底酸涩无比。 那股酸意,直冲脑海,使得她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轻轻的,闭上双眼,她眼睫轻颤道:“即是皇上知道了,那你此刻便杀了我吧!皇上本来就打算事成之后杀了我的,不是么?!” 直到此时,说出这番话,袁明月才觉得,自己到底有多么可悲! 死,也许对她来说,便是最好的解脱! “杀了你?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将袁明月一心求死的模样尽收眼底,独孤江冷哂一笑,蓦地抓起她的头发,根本就不曾顾及她有没有穿衣裳,径直扯带着她出了彩云阁。 门外,负责戍守的侍卫见状,纷纷将视线垂落。 瞥见众人的反应,袁明月心下苦笑了笑,却又觉得不以为然! 或许,她本就是下贱之人,却也想活的有尊严一些。 但是今日,看样子她这最后的一点尊严,也已荡然无存了! 头皮,剧痛无比,后背摩擦在地板上,亦痛的让人无法忍受。 但她,却咬牙坚忍着,从始至终一句痛呼都不曾出口。 见袁明月如同死人一般,即便再痛,都不吭一声,独孤辰原本阴沉的眸子,再次阴鹜冷凝:“朕竟然不知,你竟还是个有骨气的女人!” 头皮疼的好似要被扯掉,光裸娇柔后背应该早已血肉模糊,袁明月紧咬着牙关,仰头哂然一笑:“独孤江,我怕你,你便会放过我么?” 闻言,独孤江剑眉竖起:“绝对不会!”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三国交战 38 “那就是了!既是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我为何不让自己死的有尊严一些?”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弦,都啪的一声任其绷断,袁明月仿若死尸一般,任独孤江托着自己,一路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码头上,早以有船等着。 见独孤江过来,一身黑衣的船夫对他垂首恭了恭身:“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眸华抬起,借着笼光,深看船夫一眼,独孤江转头拖着袁明月扔到船舱里。 痛! 浑身都痛! 忍着身上的剧痛,袁明月看向不远处的望江楼,冷冷一笑,她幽幽喘息道:“皇上真是仁慈,即便让我死,却还想让我再见妹妹一眼。” “仁慈?” 独孤江登上船舶,转头看着蜷缩着在船舱里的,面色阴冷道:“朕是让你们姐妹二人,死在一起!” 闻言,袁明月心下微冷。 忍不住哆嗦着身子,她无力的蜷缩着双腿,直到神志浑浑噩噩,陷入昏迷之中。 修月,你逃了么? 姐姐没用,只能拖到现在…… 但愿,你逃了…… 低眉凝视着现状惨不忍睹的袁明月,船夫怔怔无语,一事竟然忘了开船。 “还愣着作甚?” 双眸阴鹜一眯,独孤将抬眸斜睨船夫一眼:“开泊!” “呃……” 回神看了独孤江一眼,船夫转头见一群影卫由远及近,忙点了点头,快速开泊。 “皇上……” 岸边,自彩云阁一路带人跟来的向俊,见独孤江带着袁明月前往望江楼,不禁眸色微微一暗,转头对自己的手下吩咐道:“还愣着作甚?赶紧准备船只!” “是!” 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影卫,恭身应声之后,径自衔命退下。 不多时,自码头另外一侧,寻到船只,数人连忙登船,直往望江楼方向追去…… —— 望江楼。 袁修月和离灏凌,紧紧相拥,但时候不长,楼外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闻声,离灏凌和袁修月双眸同是一睁,在对视一眼后,他们两人有条不紊的穿好衣裳,身形一闪,离灏凌起身躲于床帐后方,而袁修月则如早前一般,重新仰躺床榻之上,继续假装被点了穴道。 时候不长,便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视线微转,看向一片漆黑的门口,见独孤江正扯拽着什么东西进屋,袁修月黛眉紧紧蹙起。 进入屋内,将袁明月丢在地上,独孤江取出火折子,将屋内的油灯点燃。 接着昏暗的灯光,袁修月再次将视线投落在独孤江和他身边的‘东西’上,待她看清此刻不着寸缕满身鲜血的袁明月时,她瞳眸皱缩,好似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似的,心下剧痛难忍! “独孤江!” 将袁明月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看在眼里,袁修月双目欲眦,狠狠的瞪视着独孤江,“你到底是不是人?” “怎么?心疼了?” 砰的一声,将不知是因为迷魂散的药效,还是痛昏过去的袁明月扔在地上,独孤江阴恻恻说道:“现在是她,待会儿就该轮到你了,朕会让你们姐妹两个死在一起!” 语落,他快步上前,朝着床榻走去。 床帐后,离灏凌深凝着正朝袁修月走来的独孤江,双拳紧握成拳,随时准备出击! “独孤江,我会把你给她的痛,加倍还给你!”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离灏凌藏身之处,袁修月冷哂一哼,见独孤江朝着自己扑来,她紧咬着牙关,看准目标,直等着独孤江行至自己榻前,她才蓦地抬脚,直接朝着独孤江的命根子踢去! 独孤江知道,袁修月没有服下迷魂散,这才为保万无一失,又点了她的穴道。 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袁明月早已解开了袁修月身上的穴道。 而袁修月这一脚,来的又快又猛。 猛地,他惊见她的动作时,根本来不及躲开。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自独孤江口中逸出,只见他条件反射的,用双手护住自己的下体,许是因为气极,又许是痛的难以忍受,他紧皱着眉头,脸色憋得一阵青紫。 说实话,离灏凌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女人,居然会这么猛,一脚就踢在岳皇的命根子上! 是以此刻,躲在床帐后的他,完全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之中。 “独孤江!多行不义必自毙!” 在床榻上凌然而立,对床帐后准备出来的离灏凌轻摇了摇头,暂时不想让他露面,袁修月面色冷凝,冷眼看着独孤江痛的死去活来。 男人的命根子,从来最宝贵,自然也最怕疼! 这招,是她哥哥在她小时候便教过她的。 不过那时候他说,若非穷凶极恶之人,不必对人家下次狠手,但是此刻在她看来,这独孤江根本就该千刀万剐! “嘶——” 轻颤了颤身子,终是痛的倒抽口凉气,独孤江双膝微曲在袁修月面前跪下身来,此刻的他满头冷汗,以一脸不置信的表情看着袁修月,断断续续道:“朕的……点穴之法,是……专门找人……习得,一般人根本……不能冲开……你怎么……可能解开穴道的?” 闻言,袁修月视线微转,扫了眼地上昏死过去的袁明月。 “这不可能!” 意会袁修月的意思,独孤江俊美的无关,几乎纠结到了一起:“朕早已差人调查清楚,她根本不懂武功,怎会深谙解穴之法?” 袁修月冷笑,“她不懂武功,不一定就代表她不知穴位在哪儿,只要知道穴位,加上我的指点,纵然你点穴大法在如何与众不同,也会被我解开!” “你这个女人,果真够狠!” 心中气急败坏,却又痛的根本无法站立,独孤江一脸阴狠的跪在袁修月面前,颜面早已扫地。 “能够让岳皇说过狠,那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跟岳皇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深凝着一向不可一世的独孤江,袁修月冷笑了笑。半晌儿,都不见独孤江的人上来,袁修月取了薄被行至袁明月身前,探得她均匀的气息,她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 将薄被与袁明月盖好,袁修月刚要喊离灏凌出来,与她一起带则袁明月离开,却惊闻楼外,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心下,暗暗一惊,她急忙起身,将袁明月拖到床榻前。 “朕的狠,你还不曾见过,怎么舍得现在就走?”听到楼外传来的脚步声,独孤江心中得意之余,一心想着自己一定要赶紧起来,省的被自己属下看到自己现在的窘状, 念及此,他紧咬着牙关,颤巍巍的动了动腿,却痛的龇牙咧嘴的倒抽一口气! 须臾,向俊领着一群人进入楼内。 初见独孤江对袁修月下跪阿,向俊等人既是神情遽变! 这……这是什么情况?! 再看独孤江,此刻对袁修月下跪,他心中自然忿忿不平,只见他一副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神情,对向俊凛冽出声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朕扶起来!” 向俊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独孤江扶起。 抬眸之间,见独孤江的脸色惨白一片,一脸剧痛之色,他不禁脱口问道:“皇上可是伤到哪里了?” 闻言,独孤江面色倏地一沉! “别问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独孤江狠狠的,瞪视向俊一眼! 他伤在哪里,他能跟他们说么?! 若是传出去,说岳皇被离后一脚提到了命根子,他还当真无颜再见南岳父老了! 思绪至此,他转眸看向袁修月,紧咬着唇畔,他的声音冷厉道:“女人,你不是厉害么?待会儿朕看你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可以逃过这些男人的手掌心!” 闻言,袁修月双眉一皱:“独孤江,你还想做什么?” 独孤江阴恻恻一笑:“朕要让你跟你姐姐一样,人……尽……可……夫!” “卑鄙!无耻!下流!” 意识到独孤江大概要做什么,袁修月如是出声骂着独孤江,却仍旧不觉得解气,此刻的她杏眼圆睁,修长、纤柔的腰肢颤抖不已,略显苍白的容颜,气到变了颜色! “莫要愣着了!” 深看袁修月一眼,独孤江转头望向窗外,却是对自己的属下吩咐道:“离后吃起来滋味如何朕不知,你们也不知,今夜你们几个就一起跟离后乐呵乐呵!” 闻言,众暗影皆都一脸踌躇,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群窝囊废!” 怒骂一声,独孤江转过身去,再下一道圣旨:“方才朕所言,是圣旨,你们若是想死,便什么都不用做!” 见他动怒,众人心头一颤。 除了向俊外,有几个胆大的,相互对视一眼,作势便要朝着袁修月扑去。 不过,就在他们抬眸之间,却如见鬼一般,惊见袁修月身边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名男子,此人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一看便是身份尊贵之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三国交战 39 感觉到气氛的僵滞,独孤江倏地转身。 待他看清袁修月身边的离灏凌时,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却在片刻之后,又冷然轻笑一声:“本皇道是谁呢?原来是离帝!” 听到离帝二字,他身后众人皆都倒抽一口气,冒出一身冷汗! 视线自众人身上穿梭而过,离灏凌语气冰冷道:“今日有本皇在,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动我离灏凌的女人!” 左右看了眼身边的一群废物,独孤辰笑面色阴冷道:“离帝,你现在还没看清形势么?” 闻言,离灏凌和袁修月皆都眉头轻皱! “今日本皇既是敢对离后下手,便不怕离国对我南岳发难,自也不会因你的身份便放你一马,”淡淡的,看着两人,独孤江冷冷轻道:“本皇知道你有些本事,或许你们两个人从这望江楼里逃离,并不算太难,但……离后,你与袁明月姐妹情深,当真会舍得丢下她么?” “不能!” 袁修月的脸上无喜无忧! 她确实不能丢下袁明月! “那就是了!” 视线自袁修月脸上扫过,落在离灏凌冷峻的面庞之上,独孤江轻挑眉梢道:“你们两个人,对上本皇这么多人,逃得出逃不出是一回事,若带着她那就必定逃不出了!” 闻言,离灏凌不禁哂然失笑:“本皇敢来这里,你觉得,会没有准备么?” “好!” 下颔微扬,俊美的容颜,略带几分阴柔之色,独孤江得意洋洋道:“既是离帝有了准备,那就把你的本事亮出来!” “唰——” 随着独孤江话音落地,一声清脆的宝剑出鞘声传来,紧接着便见一把宝剑,稳稳的架在了独孤江的脖颈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独孤辰一方,瞬间方寸大乱! 微微侧目,睨着身边手握宝剑的黑衣男子,独孤江好看的眸子微微一眯:“是你!” 他,竟然是早前负责摆渡的那个船夫! “正是在下!” 船夫的声音,刚刚出口,袁修月便不禁心神一颤。抬眸之间,见他船夫一脸浅笑,在独孤江面前,不见一丝胆怯,径自将剑锋下压:“岳皇,你让吾皇亮出本事,那么此刻我将这宝剑架在了你的脖子上,算不算有些本事?” “你……” 脖颈之间,有痛意袭来,独孤江眉宇紧皱,眸色冷冽的瞪视着眼前的男子,此刻的他,终是不能继续淡定了:“你到底是谁?” 对独孤江如沐春风的笑着,船夫伸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在那张平凡的面具下,离萧然俊雅绝伦面庞,终是示于众人面前…… “先生……” 看到离萧然俊美的脸庞,袁修月秀拳紧握,连说话的声音都隐隐带着颤抖之意。 他没有死! 真的没有死! 没有……被她杀死! 紧咬着唇瓣,袁修月心下兴然一叹,自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弧度! 如此,便是最好的! 反观独孤江则神情遽变,瞳眸骤然骤然皱缩:“你是……离萧然!” 虽然,当初在安阳时,他的王兄赶到之后,便让他回了南岳,但他却与离萧然有过一面之缘! 是以,此刻再见,他自然震惊! 因为,这人早该死了。 心思转了又转,他薄唇冷冷勾起,侧目看向与袁修月并肩而站的离灏凌,他哂然笑道:“好一个离帝,竟然对离国万千子民,来了招瞒天过海的假戏,你就不怕他不死,安氏一族死灰复燃么?” 闻言,离灏凌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独孤江,你是南岳的皇帝,却连我离国的内事都要操心么?在本皇看来,你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的死活吧!” 说话间,离灏凌唇角邪肆一扬,对离萧然挑了挑眉。 离灏凌微小的挑眉动作,换来的是离萧然手中宝剑的忽然下挫。 “嘶——” 脖颈一疼,独孤江俊眉紧皱。他身后的向俊等人,更是一个个神情冷峻,作势便要冲上前来:“皇上!” 见状,袁修月快步上前,抬手点了独孤江的穴道。 穴道被点,独孤江眉心紧锁,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冷眼看着离萧然,他语气冰冷道:“离萧然,你现在拿剑指着本皇的脖子,本皇来时定要拿锋刀将你凌迟!” 离萧然戏谑一声道:“我本就是死人,还怕你不成?”语落,他手中宝剑,嗖的一声,压着独孤江的脖子,缓缓移动。 脖颈生疼,独孤江面部肌肉微抽,心中怒火炽烈燃烧! “月儿!” 与袁修月相视一笑,离萧然抬手之间,便将一柄软剑扔向袁修月。 眸色一亮,伸手接过软剑,袁修月冷凝了独孤江,旋即脸色一狠,像当初对付独孤辰一样,在独孤江的手臂上划开一道血痕。 “皇上!” “皇上!” 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袁修月只轻轻一划,独孤江的手臂上便开了花,见主子有难,向俊等人亦是神情大变! “袁修月!” 怒目瞪视着袁修月,独孤江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瞪什么瞪?你现在落到本皇手里,就该有做人质的自觉!”悠哉悠哉的步上前来,离灏凌欣长挺拔的身子将袁修月护住,手臂一抬,他的巴掌啪的一声甩在独孤江俊美如妖孽的脸上,不管独孤江脸色变得有多难看,他转头对向俊等人坏坏一笑:“你们尽管上前,本皇不介意让你们皇上身上,多几处刀口!” 离灏凌如此言语,谁还敢妄动分毫? 只见众人身形一滞,眼看着独孤江当众受伤受辱,他们却谁都不敢再继续上前。 见状,离萧然薄唇一扬,将架在独孤江脖子上的宝剑再次下压,锋利的剑刃,有一次划破独孤江的肌肤,瞬间便让他觉得一阵剧痛,但紧接着,便听离萧然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让你的人,全部滚出望江楼!” 闻言,独孤江面色冷冽阴狠:“离萧然,这里是本皇地盘,你们以为你们现在制住了本皇,就能安然脱身了么?” “能不能脱身,那是我们的事!” 以淡然的笑,应对独孤江冷冽的眸,离萧然故意把手里宝剑在他的脖子上来回移动着:“让他们滚出去!” “你……” 脖颈之上,痛出了一身冷汗,独孤江咬牙切齿的瞪视离萧然一眼,却只得对向俊等人吩咐道:“全都出去!” “皇上!” 向俊张口欲言,却听独孤江立眉咆哮道:“全都给朕滚出去!” 见独孤江动怒,众人心神俱颤,噤若寒蝉! 静窒片刻,向俊对众人出声:“还愣着作甚,全都退出去!”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向俊,却只见向俊神情冷漠,脸上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向俊知道,独孤辰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独孤江死! 而他也说过,离帝不会没有分寸的杀了独孤江! 是以,此刻让影卫暂时退出去,独孤江便是安全的,这对他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带着众人退出之后,却惊见在门外,早已有暗影等人包围,而他亦在苦笑之中,被暗云亲自缴了兵器。 他是影卫教官,身手绝对在雷洛之上,但今夜却输的多少有些窝囊了。 待影卫退离之后,袁修月冷嗔着看了眼离南灏凌,又一脸愤慨的看向离萧然。 见她看着自己,离萧然温润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还有……怎么把他处理掉!” 袁修月自然知道,离萧然口中的他,指的其实是独孤江! 听到离萧然的话,独孤江沉声冷道:“眼下外面有本皇的影卫,我宫中三千精骑亦在卧龙山庄外待命,本皇奉劝你们,趁早投降,也省的刀剑无眼……” “让你多嘴!” 出手快如闪电,啪的一声甩给独孤江一个响亮的耳光,声落之时,却听房外有暗云的声音传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楼外影卫,已然悉数被擒!” 闻言,独孤江面色瞬时一沉! 倒是袁修月和离灏凌还有离萧然三人,皆都神色轻松,一副好整以暇的看向独孤江! “独孤江,你的三千精骑在哪儿?”想到独孤江方才说过的话,袁修月思绪微转,想到某种可能,她眉心紧皱着看向离灏凌:“独孤辰呢?真的去中州了?” 听袁修月提到独孤辰的名字,独孤江瞬间眉头一拧。 见他如此反应,离灏凌轻挑了挑眉,轻笑着反问袁修月:“独孤江敢将你囚禁至此,却留下了雷洛,你觉得此时,独孤辰会在中州么?” 听离灏凌此言,独孤江面色瞬息万变! 他的王兄,不曾去中州,便一定还在京都。 这也就意味着,眼下离灏凌和离萧然在此劫持他,他该也是知情的。 可,早前他对袁修月已然做到这一步,他没有现身,现在他们对他如此,他还是没有现身!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三国交战 40 而且,他的三千精骑也没了踪影! 看样子,他该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只是不想让他如愿! 心中苦涩,脸上却也不禁露出张然之色,独孤江冷笑道:“王兄啊王兄……你何苦如此……” “哼!” 并未错过独孤江脸上百变的神情,袁修月眸色微敛,却仍是冷哼一声,低骂出声:“独孤辰这家伙,明明知道独孤江要做什么,却将计就计任他胡作非为,只可怜了我那可怜的姐姐……” 想到袁明月,袁修月心下一抽,立即上前查看袁明月的情况。在简单替她诊脉之后,觉得她脉象平稳,该是中了迷药,她心中痛急。 “金创药!” 伸手将身上带着的金创药递给袁修月,离灏凌视线转向一边,一直不曾去看袁明月。 双眼微润,接过金创药,袁修月小心翼翼的掀起薄被,为袁明月上药。 得见她背上被磨破的血痕和伤口,她紧咬着牙关,将药上好,而后快步行至独孤江身前,抬起一脚便踢在他的肚子上:“你这个天字第一号混账东西!” 因她的突如其来的一脚,独孤江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耻辱! 绝对的耻辱! 双目欲眦,瞪视着眼前的袁修月脚上的绣鞋,独孤江紧咬着牙关,心中愤怒到极点,却又找不到任何发泄口! “瞪什么瞪!” 瞪大眸子,对独孤江低喝一声,袁修月啪的一声,又甩了他一巴掌。 被她又踢又打,独孤江简直快要气到炸了。 身体俱震之后,他的嘴角有血流出:“袁修月,你不要太过分了!” 深凝着独孤江,袁修月哂然一笑:“你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我这才给你两巴掌,你就觉得过分了?” 闻言,独孤辰盛气凌人的抬起下巴:“本皇是离国的皇帝!” “哈哈……皇帝就了不起么?我的夫君也是皇帝唉……” 笑声犹如银铃一般悦耳,袁修月深看独孤江一眼,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离灏凌,语气里尽是不满之意:“嗯……做皇帝的,生杀大权在握,都不可一世,都可以不讲理。” 闻言,离灏凌笑了。 抬眸看向离萧然,见他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离灏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月儿啊,你这一是一竿子要打死一船人啊!”缓步行至袁修月身边,与她一起居高临下的低蔑着独孤江,他语气轻松道:“既是独孤辰到现在都不出现,便是想要借助我们的手教训他,我们也不急着走,正好替他好好的管教管教这个年少轻狂的弟弟!” 他说这些话时云淡风轻,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但是却让独孤江头皮发麻,脊椎骨嗖嗖的冒凉气,心中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刚要开口出声,却见离灏凌蓦地出手,封住了他的哑穴! 如此,独孤江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一脸骇然! 对袁修月宠溺一笑,离灏凌意有所指的对袁修月轻道:“月儿,今儿有我跟王兄与你撑腰,想怎么报仇,尽管动手吧!” “哼哼!” 阴恻恻的冷哼两声,袁修月蹲下身来,眸色阴鹜却邪佞的与独孤江四目相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闻言,独孤江露出惊惧之色,深知袁修月整人的手段,他想要逃离,却一步都不能动,只能在心中叫苦不迭! 难得见独孤江露出惊惧之色,袁修月忍俊不禁的挑眉嘟囔道:“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恨的姑奶奶压根儿痒痒,姑奶奶该怎么报仇呢?” 闻言,离萧然一脸凝重:“再怎么说,他也是南岳的皇帝,为了日后天下太平,绝对不能要了他的命!” 听离萧然所言,独孤江心弦微松,眸色微微闪亮,但离灏凌接下来的话,却像是把他推进了万丈深渊:“独孤辰管教不了他,还是我们来吧,既是不能要他的命,那就将他折磨到半死不活!” 闻言,独孤江身形蓦地一僵,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唉……他罪大恶极,却不能对他如何,还真是让人心下不平!”不无得意的轻挑了挑眉,袁修月恶作剧的围着独孤江转了一圈,轻笑了笑:“那就狠揍他一顿好了!” 而离灏凌和离萧然则异口同声道:“那就狠揍他一顿!” 听他们此言,独孤江神情一凛! 只下一刻,便听袁修月对独孤江冷哼一声,“独孤江,你今日将我掳掠至此,可恶可恨,这一拳是姑奶奶就今日之事,替自己打你的!” 语落,砰地一声,袁修月抡起秀拳,一拳砸在了独孤江的右眼上,虽说,她是弱质女流,但毕竟也习过武,是以,在拳落之后,独孤江的右眼顿时一片青紫,成为了一只熊猫眼。 见状,离萧然俊美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可怜之色,倒是离灏凌抬手抚额,遮住自己的双眼,真心看不下去了。 怎么说,人家独孤江跟他一样,也是一国之君,现下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这比杀了他还让他无法忍受呢! 脸上,火辣辣的痛着,独孤江双目喷火,死死盯着袁修月。 如果,目光可以如刀的话,现在的袁修月,早已被他乱刀砍死了。 “这一拳,是替我姐姐打的!” 砰的一声,独孤江的左眼也没能幸免,被打了个乌眼青,两只青紫的眼睛很对称,看在袁修月眼里,让她心情大好,低蔑着独孤江如利刃一般的阴戾眼神,她轻吹了吹自己的拳头,无可奈何道:“独孤江,知道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吧?你素日尽干些伤天害理之事,今日这就是你的报应,你可知道,打你这两拳,姑奶奶这纤纤玉手,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闻言,离灏凌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他的女人,还真是有够可爱的,明明是她想要收拾人家,挨欺负的也是人家,她倒好,把责任全都推给了独孤江。 抬眸之间,瞥见独孤江一对青紫肿胀的熊猫眼,离灏凌不禁哈哈大笑。 听到他的笑声,独孤江唇角不停的抽搐着。 此刻,他本就出离了愤怒的俊脸,再次狰狞扭曲。 他是谁?! 他是独孤江,是南岳的皇帝。 可现在,居然被人打成了乌眼青,着实让他恼火! 他想要出声喝骂,想要将眼前的女人撕成碎片,但他不能,因为他穴道被点,现在受制于人! “那个……” 低眉看了眼独孤江,离萧然很不厚道的提醒袁修月:“过去,在麗山之上,他曾想要对你嫂嫂不轨!” “嗯!” 重重点头,离灏凌唯恐天下不乱道:“不止如此,他还设计掳走了影子,给影子用了迷情香!” 闻言,独孤江冷眉紧皱,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愤恨之色。 见他如此,离萧然一点都不在乎,郑重其事道:“除了这些,他还派南岳大军压境离国,想要要挟我们!” “还有……” 似是要将独孤江的罪状,一一罗列而出,离灏凌接着道:“他还与你下了忘情蛊毒,害的你我二人,饱受骨肉分离和情思之苦,简直十恶不赦!” “……”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着自己的罪状,独孤江嘴角抽搐,心中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这是虎落平阳啊! “砰——” 果然,在两人不再言语之后,袁修月的拳头便又落了下来。 这一次,她打的仍旧是独孤江的右眼。 在这一拳落下之后,独孤江的右眼,不再是青紫,而成了黑紫之色,肿胀的早已不成样子。 紧接着又是一拳落下,他的左眼遭殃,瞬间黑紫,与右眼两相对衬! “哈……月儿的手艺真不赖!”看着独孤江肿胀如核桃的两只眼,从来温文尔雅的离萧然,竟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扭头迎着他的笑脸,袁修月蹙眉笑道:“要不先生也来两下?” 轻摇了摇头,离萧然轻笑了笑:“身为一国之君,你打他这几拳,比要了他的命还要让他颜面扫地,我来不来,其实无所谓!”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转头看向离灏凌,见他一脸纵容的笑看着自己,袁修月搓了搓手掌,再次将注意力放到独孤江身上:“你们都是心胸宽大之人,但我却是小女子心性,既是你们不来,那便由我来与他好好清算清算!” “清算……” 听到袁修月说出清算二字,离灏凌眸色微转看向离萧然,见离萧然双眸含笑,正看向自己,他们二人不禁同时讪笑着摇了摇头。 这世上,最喜欢清算的,其实是她啊! 很快,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袁修月的拳头,亦一起一落,很不客气的落在独孤江俊美的容颜上。 打到最后,袁修月觉得听不到独孤江的惨叫声,是一种遗憾,竟解开了他的穴道。 一开始,独孤江也是个可以隐忍之人,但被打的多了,打的痛了,他自然忍不住出声叫骂:“袁修月,你这个贱人,本皇一定把不会饶了你!”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三国交战 41 “好!姑奶奶等着看你怎么不饶我!”语落,袁修月拳头再落,独孤江的叫骂声,瞬间变成一声声惨叫,直到后来,竟然跟杀猪似的,让门外的人,听的毛骨悚然! 屋门外。 听着屋内的独孤江的惨叫声,雷洛紧握着手中宝剑,满面胀红的看着身边的独孤辰:“王爷,属下知道您想要教训教训皇上,可是现在若您还不进去,属下只怕皇上他……” 他怕袁修月会把独孤江打死! 但是这句,他却没敢说出口! “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身为皇上,被人如此痛殴,也算让他刻骨铭心的教训了!”双手背负在身后,独孤辰沉脸瞥了雷洛一眼,轻叹一声,他终是伸手,将触手可及的房门推开。 随着房门推开的吱呀一声响,袁修月狠揍独孤江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抬眸看向自门外迈步而入的独孤辰,见他一脸冷凝之色,她不禁嗤笑一声:“你来的还真是时候!人我替你教育的差不多了!” 静静的,深凝袁修月一眼,独孤辰的视线,在与离灏凌对视片刻后,自离萧然身上扫过,最后才落到早已满脸肿胀,早已面目全非的独孤江身上。 与独孤辰的视线相交,独孤江不能作声,便只能凄然一笑。 方才,被袁修月一阵痛揍,此刻他的脸,早该成了猪头,就连他的双眼,也肿胀的只剩下一条缝了。 深凝着眼前可怜兮兮的独孤江,独孤辰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的对袁修月和离灏凌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本王想跟他好好谈谈!” 闻言,离灏凌冷笑道:“独孤辰,你说过会给本皇个说法!” “本王没忘!” 淡淡抬眸,睨了眼离灏凌身边的袁修月。 迎视着他晦暗的双眼,袁修月心弦微颤,竟觉得此刻,他的心是那么的痛! 轻轻的,对袁修月勾起一抹淡笑,独孤辰对雷洛吩咐道:“送离后和离帝先回岳王府用膳,本王随后会到!” “是!” 轻恭了恭身子,雷洛对离灏凌和袁修月引臂:“离帝离后,请!” 见状,袁修月轻点了点头,将视线停落在袁明月身上。 顺着她的视线,瞥见昏迷不醒的袁明月,雷洛的眼神微变,隐于身后的手,不禁轻缩了缩。举步上前,将薄被与袁明月裹好,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遂对袁修月和离灏凌还有离萧然请道:“几位请吧!” “走吧!” 轻拥袁修月的肩头,离灏凌薄唇紧抿着。 深看独孤辰一眼,袁修月轻点了头,随他一路出了房门。 —— 众人离开之后,只留独孤辰兄弟二人的房间,气氛凝滞,静谧的让人难受。 眸光微动,深凝着眼前的亲兄弟,独孤辰缓缓抬手,终是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 “王……兄……” 声音暗哑,断断续续,独孤江肿胀不堪的双眼,深凝着独孤辰,笑的让人心凉:“你终于来了!”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深。 像是小时候一样,伸手抚上独孤江的头,独孤辰薄唇轻勾,温和出声道:“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逼我现身么?” 自他知道,中州根本就没有水患时。 便知,他的皇弟,此举无非是想要从袁修月下手,逼他与他反目,进而废了他! 是以,他一直都不曾出面,只将一切交给了离灏凌和离萧然兄弟二人。 这也才有了现在的这个结果! “王兄……” 双眼之中,渐渐浮现泪光,独孤江凄然一笑,没有提及自己起初的打算,也不曾叫嚣着要让袁修月碎尸万段,他轻咂了咂嘴,苦笑说道:“王兄可还记得,上次你这样抹着我的头,是何时么?” 闻言,独孤次心下微窒! 见他如此反应,独孤江笑的更苦了:“王兄还记得!” “是!” 轻抚独孤江的头,独孤辰声音低醇,却沉重的让人喘过气来。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彼时,他的父皇,迷恋离国贵妃也就是现今的钟太后,为此更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往离国,而他的正宫皇后,则被冷落深宫,苦守宫闱。 女人,或许可以忍受的了寂寞,但在长时间的寂寞之后,却经不起任何男人的花言巧语。 是以,在那一年,他们的母后,便与当朝宰相杜威有了私情。 而他则因无意间撞破了她们的私情,险些被他的亲生母亲灭口! 其实,那个时候,杜威在提议要杀他灭口之时,他的母亲,也曾不舍过,但是最后,在杜威的一再哄诱下,她还是点头应允了,要对他痛下杀手。 那个时候,他的父皇不在宫中,她的母后若杀了他,回头再说他是意外身亡也一定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因为,南岳宫中,只他和独孤江两位皇子,且他们都是一母所生,都还年岁不大,他们之间不存在皇权争斗! 彼时,他十一岁,独孤江十岁。 他做梦都不会忘记,他的母后紧摁住他的双腿,杜威拿绣枕盖在他脸上时,那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那时,被夺去了所有呼吸的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后来,那种窒息感,却在瞬间之后消失了,紧接着便是他母后惊恐的尖叫声! 等他挣扎着掀翻蒙在自己脸上的枕头时,便见到了这辈子他永远都震惊而无法忘怀的一幕! 他的弟弟,只有十岁的独孤江,竟然手持利刃,刺在了杜威的后背之上。而那个时候,许是被他母后的尖叫声吓坏了,他拔出了刺入杜威后背上的短刃,径自便刺入了他母后的身体之中…… 直到他的母后,瞪大了双眼,无力倒地之时,他才见独孤江浑身哆嗦着松开握着利刃的手,不停的后退着,直到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快步行至他的身前,紧紧抱着他,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头,跟他说:“江,你别怕,王兄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没人知道,那个时候,他到底有多怕! 哪怕他只比独孤江大一岁,但他却紧紧拥着小小的独孤江,不停的安慰着他。 因为,是他救了他。 小小如他,却为了他,杀了他们的母亲! 后来,他的父皇,匆忙从离国返京。 知道真相后,他只是任人处理了杜威的尸体,并对外宣称,皇后久病,再到后来,几年过去了,皇后薨逝,而他则在小小年纪,便上朝听政,这也便成就了后来的他! 思绪,深深的陷入回忆之中,独孤辰苦涩一叹,轻抚这独孤江的手,稍稍用力:“江啊!为兄知道,你救过为兄的命,所以无论你做错什么,哪怕做的再如何荒唐,为兄都会尽量替你去善后,但是……为兄了解你,你并非是一无是处之人,这江山为兄本就是要给你的,你又何必硬要将他推回给我?” “王兄……” 泪眼,模糊了双眼,独孤辰嘴角哆嗦着,苦涩轻道:“这江山,本就是你一手壮大的,它……本就该是你的啊!” 闻言,独孤辰眉宇紧皱了皱。 苦笑了笑,他用力拍了拍独孤江的肩膀,轻声叹道:“经由今日之后,我终是知道,有我在,你便不能好好的管理这江山,好了……你我兄弟,什么都不用多说,过两日,我便会跟出岫一起回离国,我把江山交给你,你就好自为之吧!” 语落,他紧抿了抿唇,潇然起身,转身便要朝外走去。 “王兄!” 深凝着独孤辰伟岸的背脊,独孤江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我杀他们,不是为了你,是……是为了我自己!” 闻言,独孤辰身形蓦地一僵! 脚步轻旋,对上独孤江肿胀落泪的双眼,他眉心紧皱着。 “我是为了我自己……” 苦笑着,凝视着紧皱眉头的独孤辰,独孤江呜呜哭着,口语不清道:“他们的奸~情,比你想像的要早,我……我是他们的儿子……我是孽种……” 闻独孤江此言,独孤辰直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 “你……” 怔怔的,站在那里,他张了张嘴,却总是无法出声。 “我不想是他们的儿子,不想……”眼泪掉的更凶了,独孤江颤抖着身子,再没了早前身为帝王的冷冽和不可一世,此刻的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的抽噎着:“我想做独孤家的孩子,不想做他们的孩子,既然出身是我无法选择的,我便让他们全都去死,他们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就还能做独孤家的孩子……” 话,说道最后,独孤江早已泣不成声。 但独孤辰,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跟他开玩笑!不过这个玩笑是不是太大了些?! 他的皇弟,竟然是杜威的孩子么?!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三国交战 42 “王兄你说的对,我并非一无是处之人,但我也不是独孤家族的人,我手刃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我不想做皇帝,更不想抢走你的东西……”嘴里仍旧不停的念叨着,独孤江一脸狼狈的匍匐在地,呜呜痛哭起来。 凝视着他不停轻颤的背脊,独孤辰心中滋味酸涩,忍不住热泪盈眶。 彼时,他才十岁啊! 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深深的,又凝视着他片刻,他缓缓抬步,却脚步坚定,在独孤江身前站定,他蹲下身来,蓦地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拥在怀中,用力的抚了抚他的头髻,语重心长道:“是他们的儿子又何妨,他们都是死人,如今你在世上,只有一个亲人,我在世上,也只有你一个亲人,纵然你不做南岳的皇帝,你我也还是兄弟!” 语落,用力扶了扶独孤江的肩膀,独孤辰飒然起身转身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门外,向俊早已候在那里。 见独孤辰出来,他连忙恭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冷冷的瞥了独孤江一眼,独孤辰沉声说道:“将皇上送回宫中,囚禁于他的寝宫之中,自今日起,没有本王旨意,不准任何见他,直到本王登基之时,也不准他见任何人!” “属下遵旨!” 听闻独孤辰说到要登基,向俊神情遽变!急忙恭身,他对独孤辰垂首领命。 —— 岳王府,避暑兰苑。 回到王府后,袁修月便传了晚膳。 在饭桌上,离灏凌和离萧然两人,一左一右坐着,手中筷子不停,一直在往她面前的膳碟里布菜。 看着身边的哼哈二将,袁修月吃的舒心,有他们的静心照顾,她不一会儿便吃的饱饱的,一解早前饥肠辘辘之苦。 解决了饥饿问题,袁修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身边的哼哈二将兴师问罪! 他们两个,为了蒙骗她,一个表现的绝情绝义,只道离萧然必须得死,一个则表现的大义凛然,以他之性命,奠她皇后之位。 现在,他们两个就站在她面前,若不跟他们算算总账,她便不是袁修月了! 手里端着一盏茶,低眉浅抿一口,她的兴师问罪,从死而复生的离萧然开始:“离萧然,你以为自己假死,再活过来,我就会欣喜若狂的,不跟你追究当初你到底骗的我有多苦么?” 在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以遗忘,但有一种痛,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 就如那日,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软剑,没入离萧然的身子,却无能为力时的心痛一般,纵然时光几许更迭,而现在他也还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但那种心痛却让她永远都无法忘怀。 面对袁修月的质问,离萧然的俊脸之上,仍旧挂着温柔的笑意。 静静的,凝视着她,他温和说道:“月儿,我是为了你好!” “是!” 苦笑着点了点头,袁修月挑眉轻道:“先生你确实是为了我好,但你们却没有想过,我要不要你们如此为好!” 已然记不清有多少次,她都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而她……若是离萧然能活,她宁可死的是自己! “……” 好看的眉形,紧紧拧起,实在消受不起袁修月的疾言厉色,离萧然一脸无奈的端起茶盏,但他才掀开盖子,便见袁修月又要开口,眸色一变,他连忙出声说道:“我说月儿,你这就算是审犯人,也得让犯人喝口水不是?” “就是就是!” 连连附和,离灏凌微微颔首。 “你闭嘴!” 眸光如电,袁修月斜睇离灏凌一眼:“审完了他,我再跟你算账!” 闻言,离灏凌眉脚轻抽了抽,瞬间噤若寒蝉! 厅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抬眸之间,见独孤辰回来,他和离萧然如遇救星一般,两忙起身看向自厅外迈步而入的独孤辰。 “独孤辰!” “独孤辰!” 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唤出独孤辰的名字。 闻声,独孤辰眉心轻皱,笑看了两人一眼,他心思微转,调侃出声:“此次本王的皇弟对月儿不轨,本王以为,你们见了本王,首当其冲,该兴师问罪才是,可你们现在的反应,还真是让本王大感意外啊!” 听独孤辰所言,离灏凌和离萧然对视一眼,随即冷哼一声,双双落座,皆都表现出兴师问罪之态。 见状,袁修月轻蹙了蹙黛眉,抬眸看向独孤辰。 迎着袁修月的视线,独孤辰面色阴郁的扯了扯嘴角:“我命人将他送回皇宫了!” 闻言,离灏凌和离萧然同时皱眉。 虽然,他们知道,独孤辰和独孤江是兄弟,他也一定不会重罚独孤江,但就这样把他送回皇宫,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可袁修月却并没有如他们一般,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独孤辰。 在她看来,眼前的独孤辰,虽然神情镇定,但很奇妙的,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心中的那种凄凉悲意。 片刻之后,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对独孤辰轻道:“我把他揍的很惨,也算报了仇了,他是你兄弟,你想怎么处置他,我不过问,但是独孤辰,有句话我一定要跟你说!” “你说!” 面对袁修月的不追究,独孤辰心中暖暖的,却再难抑制自己心中的疲惫之意。 深凝着独孤辰,袁修月紧蹙着眉头道:“若独孤江一日在位,这天下……便永远都不会升平!” “我知道!” 唇角轻勾了勾,独孤辰有些牵强的轻笑了笑,转身看向离灏凌,他轻声说道:“离帝,本王答应过你,一定会给你的个交代,到了现在,本王要与你说的,还是这句话!” 闻言,离灏凌紧皱的眉宇,渐渐舒展。 他相信,独孤辰此刻既是能如此言语,那么他对独孤江的处置,绝对不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将他送回了皇宫! 独孤辰回房之后,袁修月看了眼边桌上的更漏,自然也不再继续折磨离灏凌和离萧然。 折腾了整整一日,袁修月再回自己的床榻,已然是三更过半。 静静的,窝在离灏凌怀里,袁修月双眸微睁着,一直不曾入睡。 她怕! 她怕自己只要入睡,便又会心痛的醒来。 更不想让离灏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那种非人的折磨。 是以,她就那样一直微睁着眼,直到五更时,困的再也睁不开眼,她才再也不用硬撑,缓缓瞌上眸子,在离灏凌怀中沉沉睡去。 感觉到怀中人儿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原本闭眼酣睡的离灏凌,轻轻的睁开双眼。 念及她在睡梦中痛醒的样子,他轻轻一叹,凑近她的发间。 轻嗅着那独属于她的药草香气,他的唇角轻微微弯起,心底却不受控制的痛了起来。 眉心紧皱着,他紧绷着身形,将心中痛楚压下。 片刻之后,那种噬骨的痛,终是渐渐散去,他无奈而又苦涩的笑了笑! 早在来南岳之前,他便已然做好了被忘情蛊种,日夜折磨的准备。 是以,现在这点痛,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月儿,不怕,有我陪着你,再痛我们也会挺过去的!”轻吻着袁修月的耳垂,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离灏凌知道,她定时困极了,唇角轻弯着,和暖一笑,他眸色微闪了闪,再次缓缓闭上双眼。 夜,将过。 东方鱼肚渐白…… —— 翌日,日上三竿。 袁修月却仍旧窝在离灏凌的怀里,唇角轻勾着,睡的格外香甜。 而离灏凌虽早已醒了,却一直不曾动过一动。 自见到袁修月之后,他便知道,她总是因为梦到他,而心痛的夜不能寐,如今在经过昨日整整一日的折腾下,她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他自然不舍得将她吵醒。 袁修月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很长很长。 她已然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睡的这么香甜了。 轻轻的,眨动着眼睫,她紧抿着唇,伸出双臂满足喟叹一声!手臂伸出的弧度,恰巧碰到身后之人,她轻蹙了蹙眉头,转头之间,却望进离灏凌深不见底的幽深瞳眸之中。 “小懒猫!” 略带胡茬的下颔,在袁修月颈间摩挲着,离灏凌轻轻一笑:“太阳都晒屁股了!” “嗯……” 没有一丝意外的,心间狠狠抽痛了下,袁修月轻耸双肩,将懒腰伸直,轻嗯一声,她挑眉看着离灏凌:“你不是也还没起?” “现在就要起了!” 温和一笑,在袁修月唇上印下一吻,离灏凌抱着她坐起身来,并唤了候在门外的丫头,进来与她梳洗打扮。 铜镜前,两个小丫头,正毕恭毕敬的为袁修月梳着头髻。 时候不长,待一切打点妥当,离灏凌缓步上前,在铜镜里与她对望一眼,伸手圈住她的手臂:“月儿,家里有佑儿一直在等我们回去,我想今日再休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离国!”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三国交战 43 听离灏凌提到离天佑,袁修月的心,不禁一片柔软。 抬眸迎上他的眼,她眸间氤氲渐渐起,轻轻颔首了颔首:“好!” 闻言,离灏凌展颜一笑。 在他淡淡一笑间,他那俊美的容颜,风华绝代,仿佛让天地都失了颜色! 须臾,两人步出寝室。 堂厅里,离萧然早已早早膳之后,喝了一个时辰的清茶,在他身边,花依依正不停的说着什么,见离灏凌和袁修月终于从寝室里出来,花依依忙抬手推了下离萧然不停挥动着扇子的手臂。 眉心轻皱,顺着花依依的视线,见两人缓步而来,离萧然啧啧摇头道:“你们这时辰起来正好,早膳午膳一起用了!” 闻言,袁修月黛眉一皱! 她和离萧然并不是第一天认识,此时他这么说,根本就是在拐着弯挖苦她们起晚了。 不过他以为他如此言语,她就会羞涩难耐么? 心下冷冷一笑,她紧皱的黛眉舒展,落落大方的行至两人身前落座,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见她如此旁若无人的大吃二喝,离萧然抬眸看了眼离灏凌,不禁又是摇头一笑。 倒是离灏凌,在抬眸看了离萧然一眼后,含笑问着他身边的花依依:“有劳花姑娘,今日便准备车辇,我准备明日带着月儿回离国了。” 闻言,花依依眉头微蹙,转头瞧了眼身边的离萧然,她轻声问道:“皇上和娘娘怎么走的这样急?既是来了南岳,便好好游玩一番才好!” “不用了!” 难得停下夹菜的动作,袁修月转头对花依依轻笑了笑:“家里还有孩子,我这当娘的,现在已是归心似箭了!” 她不知,自己还能再活多久,却想要能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自己的孩子和夫君! “原来如此!” 眼神微微有些黯然,花依依轻抿了抿唇,看了眼身边的离萧然,然后点头道:“那我待会儿便吩咐他们准备车辇!” 没有错过花依依看向自己的眼神,离萧然抬眸深凝袁修月片刻,摇着折扇的手,不曾停摆,他沉吟片刻,唇角边荡起一抹如沐出风的招牌笑容:“既是要回,那我便陪你们一起回!” 闻言,花依依眸色一黯,心中不禁苦笑连连。 如今袁修月生死未卜,她既是要回离国,离萧然又岂会继续留在南岳?! 将花依依黯然的神情尽收眼底,袁修月心弦微动,但即便如此,考虑到尚身处离宫之中的安太后,她便只得对离萧然轻笑道:“先生你已然死在我手上,若想再回离国,只怕要换上一张面皮了!” “是啊!” 对袁修月温雅一笑,离萧然轻点了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闻言,袁修月轻挑了挑眉,再次垂眸,继续用膳。 早膳用的晚,再到午膳之时,自然也就不觉得饿了。 待到午膳之时,离灏凌和离萧然都在用膳时,袁修月便独自一人来到袁明月的寝室之中。 经过一夜的休息,袁明月身上的迷魂散早已失效。 只是混沌不再,她背后的伤痛感便越发清晰了。 袁修月进来的时候,她正挣扎着自己给自己往后背上涂药。 见袁修月进来,她神情一僵,不禁苦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一猜就知道你不肯让外面的丫头帮你上药!”眼看着袁明月满眼狼狈,袁修月紧蹙了下眉头,上前接过袁明月手上的金创药,她坐在床边,仔细的与她涂抹着。 “我这伤怎么来的,你比我更清楚,自己脏自己知道就好,何苦让别人也知道!”金创药接触到伤口之时的灼痛,令袁明月不禁倒抽口凉气。 忆起昨夜独孤辰拖着袁明月入门之时的惨烈情景,袁修月紧咬了下唇,轻轻一叹,她面色黯然道:“现在的姐姐,在我眼里,一点都不脏!” “修月……” 本平平常常一句话,此刻却让袁明月瞬间便红了眼眶。 因为是盛夏,袁明月的伤口不能包扎,片刻之后,将金创药涂好,袁修月深吸口气,扶着袁明月伏身而卧。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雷洛的声音:“离后娘娘,您在里面么?皇上有请!” “皇上?!” 听到雷洛的话,袁修月眉心瞬间拧起! 她心想,好他个独孤江,都这时候,他还敢露面! “独孤江……” 想到独孤江,袁明月心弦微动,连身子都跟着轻颤了下。 感觉到她的轻颤,袁修月眸色微动。 轻轻的,将锦缎拉到她的腰间,她垂眸对袁明月轻道:“姐姐,明日我便要跟皇上一起回离国了,今日我会差丫头们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我带你一起回去!” “修月!” 伸手拉住袁修月的手,袁明月不停摇头:“你别去,他会伤害你的……” “姐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轻拍了拍袁明月的手,袁修月对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房门外,雷洛早已等候多时。 见袁修月出来,他忙淡淡恭身:“参见离后娘娘!” 讪笑着看着雷洛,袁修月语气不善道:“你们家王爷呢?跟你们的皇上在一起?” 她想,经由昨日之时,若独孤江要见她,则独孤辰一定会在场。 否则雷洛也不会亲自来请她! “皇上已然见过离帝,现在正在书房等您,娘娘过去便知!”对袁修月再次恭身,雷洛伸出手臂:“请!” “走吧!”心想既是离灏凌见过了,便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袁修月沉着脸瞥了雷洛一眼,并未再多问什么,便随他一起前往书房。 雷洛带着袁修月一路行至书房门外,对袁修月轻恭了恭身,他上前打开房门,对袁修月轻声说道:“属下只能陪离后娘娘到这里,皇上有旨,只准离后娘娘一个人进去!”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深! 深凝雷洛两眼,却看不透雷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倒也不怕什么,直接跨过门槛儿,进入书房之中。 书房里的摆设,简单大方,只一桌一椅,还有一座罗列满古籍的书架。 站在门口处,轻抬眸华,看向书架前背对着自己的那道一袭明黄色的伟岸身影,袁修月的心跳,不禁漏跳了半拍! 交握于身前的双手,紧紧攥着,她紧皱着眉头,红唇轻蠕,“独孤辰……” 龙袍! 是龙袍! 他此刻,竟然身着龙袍! 听到她的声音,正面向书架的独孤辰,身形微微一滞! 静窒片刻,他缓缓转身,如今的他,虽还是如昔一般俊美容颜,却不再是过去那个谋算天下的岳王殿下! 怔怔的,看着书桌前的独孤辰。 袁修月唇角轻轻勾起,却是有些苦涩的笑了:“我现在,该尊称你为岳皇了么?” 闻言,独孤辰淡淡一笑。 缓缓抬步,自袁修月身前站定,他深凝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笑的却淡然如风:“你说我皇弟不适合做做皇上,如今这南岳的皇上,便由我来做,我今日已然下旨,将江软禁于卧龙山庄,等布衣衔,事情落到如此结果,出岫……你还满意么?” “你是岳皇……” 看着眼前的独孤辰,袁修月的神情之中,闪过一丝怔仲,恍然之间,她似是记起了那年在麗山寺院的第一次相见,想到了他在禅房内透过窗子凝视着自己的明亮双眼,红唇轻轻一抿,半晌儿之后,袁修月笑叹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南岳的江山,本该由你来掌!” “嗯!” 深凝着眼前的袁修月,独孤辰轻抬手臂,想要抚上她的脸,却终是半途而废的颓然收手,眸色微暗,他淡笑依然:“我听说,你明日便要跟他返回离国了!” 闻言,袁修月怅然一叹! 垂眸低首,她苦笑着说道:“也许我命不久矣,接下来的日子,我想守着自己的孩子和爱人,给他们亲手做几件衣裳,陪他们多过一日算一日!” “出岫,你不会有事的!”凝视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知她想活却不能活的无奈,独孤辰眸色黯然无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离灏凌种下忘情蛊种一事,尚不曾对袁修月明言。 但是,既是他种下了蛊种,便表明无论如何最后死的那个人,都不会是她! 只是,这些,他不能明言。 因为他不确定,眼前这个看似坚强,却心伤难愈的女人,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只当独孤辰在安慰自己,袁修月微微舒了口气,终于长叹道:“别安慰我了,还有……明日不必来送我,我只当今日一别,你我今生都不会再见!” “为什么?” 独孤辰眉宇紧皱。 “因为我怕自己舍不得!” 唇角轻扬,袁修月眸华抬起,伸手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的,在独孤辰俊美的眉眼上划过,她声音略带哽咽:“独孤辰……找个对你真心的人,拿对我真心待她,好好的,幸福的,过日子吧!” 第三百七十章 三国交战 44 闻言,独孤辰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他今生,从未想过,会真心对谁好。 但却不期对她不知不觉动了真心。 若是真心也可以由自己控制的话,那么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之人了! 轻叹一声,把手收回,藏在自己的身后,袁修月眸华扬起,已是满面阳光:“好了,我走了!” “出岫!” 被袁修月脸上的笑,炫迷了双眼,独孤辰在她转身之际,蓦地伸手,大手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 回眸看向独孤辰,袁秀明眼中透着几分疑惑:“还有不舍?” “我是舍不得你!” 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微动了动,独孤辰面色一肃,眸色变冷:“回宫之后当心颜妃,你体内的忘情蛊毒,确实出自江的手,但却是她的人所投!” “原来真的是她!” 袁修月双眼微眯,心中思绪飞转。 原来,与她投毒的是颜妃! 虽然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但是此刻得到应证,她却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不只是这些!”对袁修月轻摇了摇头,独孤辰脸色微沉,刚要开口,便见袁修月对他轻笑着说道:“冷宫的那把火,该也是她派人放的!” 闻言,独孤辰面色一怔,一副你怎么猜到的样子。 迎着他的视线,袁修月的脸色极差:“她的人,既然可以与我投毒,便一定也能在冷宫放过,只可惜那韩妃被人背了黑锅,全家落得惨死!” 听她所言,独孤辰眸色微深,眼神锐利道:“皇宫之中,素来尔虞我诈,若没有几分本事,却又不知敛其锋芒,便一定会是韩妃那个下场!” “嗯!” 无比赞同的轻点了点头,袁修月哂然笑道:“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独孤辰问,“什么话?” “咬人的狗,从来都不叫!” 对独孤辰狡黠一笑,心中却早已想要了颜妃的结局,袁修月垂眸低首,看向他拉着自的手:“我的夫君和儿子,都在等着我,岳皇……放我走吧!” 独孤辰一手揉着头,有气无力道:“你要记得,南岳皇宫的皇后之位,一定会一直为你留着!”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头大皱! 轻嗔独孤辰一眼,她笑着转身,而就在此时,独孤辰握着她手腕的大手,也缓缓松开,任她的纤长的手指,从自己手中滑落…… 直到袁修月离开书房之后很久,独孤辰依然怔怔的站在书桌前。低眉看着自己方才握过她手腕的那只手,他唇角轻弯着,笑的温和纯粹,不带一丝杂念! 有的时候,有些人,即便你不想放手,却又一定要放手。 就如现在他对袁修月! 回离国,是她的选择,是她想要,所以他愿意放手! 即便,他好像从来都没能抓住她的手! 微转过,自窗口向外眺望,看着袁修月脚步轻快,衣袂翻飞如彩蝶一般,他薄削的唇瓣缓缓弯起,勾起一抹泌人心脾的温润笑容:“再见了,出岫……” 她说,让他找个真心对他的人,拿对她的真心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这对他来言,好像很难很难! —— 翌日,清晨。 尚不等太阳升起,岳王府外便已然备好车辇。 早早起身,见离灏凌和离萧然,已然准备就绪,袁修月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叫袁明月起床。 不过,等她到了袁明月的房门外,却见雷洛一脸踌躇,正在那里来回踱步。 “雷洛?” 眉头微蹙,双眼微眯,看着来回走动的雷洛,袁修月眼神里,不禁透出几分探寻和疑惑。 雷洛转身,看向袁修月,对她恭身行礼:“参见离后娘娘!” “免礼!” 对雷洛淡淡抬手,袁修月深凝雷洛一眼,出声问道:“你这会儿不是该跟皇上在宫里么?怎地会出现在这里?” “呃……” 被袁修月问的一滞,雷洛脸色微变了变:“我……我……” “你什么?”难得见雷洛神情如此尴尬,瞧见他胀红的脸,袁修月心中顿觉好笑:“雷大叔你何时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 “我来送送明月姑娘!” 终是一咬牙,说出口的,却并未自己想说的话,雷洛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么?” 淡淡一笑,袁修月深凝雷洛一眼,一语道破他的心事:“雷大叔,你喜欢我姐姐吧?” 闻言,雷洛神情一怔! 片刻之后,他苦笑着说道:“当初她设计跟了王爷,我对她嗤之以鼻,但是后来,她被毁了容,我却又在心中可怜她,可是现在见她受伤受辱,我不但不嫌弃她,却想要守在她的身边……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闻雷洛所言,袁修月的唇角,不禁轻勾了勾。 她不得不承认,若是雷洛可以跟她姐姐在一起,那对她姐姐,无疑是最好的。 但是……深吸一口气,她对雷洛面色凝重道:“我姐姐先跟了独孤辰,后被独孤江迫害……你若是想要送送她,便也就罢了,若是对她有意,我还请你慎之又慎,先想清楚了,莫要招惹了她,却有嫌弃她,让她伤心!” 语落,她转身便要向里走去。 “离后!” 出声唤住袁修月的脚步,雷洛几步上前,将自己的大手在她面前摊开:“你把这个交给她,她自然能明白我的心意!” “这是……”视线轻轻落在雷洛的手掌之中,看着他掌心中那精致的香囊,袁修月轻抿了抿唇,这香囊她见过,是出自她姐姐之手,抄手将香囊带上,进入袁明月的寝室。 寝室里,袁明月早已起身,正隐于暗处,偷偷朝外观望着。 见袁修月进来,袁明月脸色微变了变,忙垂首绞着手里的帕子。 缓步上前,深凝着袁明月的柔和的侧脸,袁修月蹙眉问道:“姐姐喜欢他么?” 袁明月低眉敛目的苦笑了笑:“我喜欢他有什么用?如今的我,已是残花败柳,拿什么去陪他?” “那就是喜欢了!” 心下了然,袁修月轻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香囊呈现于袁明月面前,她轻声问道:“姐姐可还记得这个香囊么?” 看着袁修月手里的香囊,袁明月不禁目露讶异之色:“这香囊,是我前几日要给他的,可他没要,我就扔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闻言,袁修月笑的和煦如风:“这香囊,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他说把这个交给你,你便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意!” “他的意思么?” 心中酸涩难忍,袁明月眼睛一热,瞬间有泪水冲眶而出,蓦地伸手,拿过袁修月手里的香囊,她快步行至桌前,拿了剪刀便将香囊胡乱剪开了。 “姐姐!” 看着袁明月的激动神情,袁修月眉头紧皱。 啪的一声! 将剪刀和破碎的香囊一并仍在地上,袁明月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凄美泣道:“纵然他再如何有心,如今我与他也已是不可能了,以我残柳之躯去配他,我做不到……修月……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想给自己最后留一点尊严,哪怕是一点点……” “姐姐!” 眼底浮现水雾,袁修月快步上前,双臂圈住袁明月的脖子,将她从身前紧紧拥住:“你不想要,我们就不要了,不要了……” —— 辰时许,车辇上路。 终究,袁明月没有因为雷洛,而留在南岳,而独孤辰,也依着袁修月的要求,从始至终都不曾出面相送。 辇车缓缓驶出南岳京都,坐在归程的辇车里,袁修月抬手撩起车窗上的纱帐,远远凝望着城门楼上的,那抹在阳光照耀下格外耀眼的明黄之色,她眸色微深,缓缓勾唇。 顺着她的视线,同是望向南岳城门的上的独孤辰,离灏凌轻拥她的肩膀,把玩着她的纤手,轻声说道:“月儿,没有跟着他,你日后会后悔么?” 轻轻的,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袁修月淡然一笑,将心中情感压下,她说话的声音,格外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而我最想要的,就在我身边,谈何有后悔一说?” 闻言,离灏凌心下蓦地便是一痛! 握着袁修月纤手的手,微微一顿,他深吸一口气,淡笑着说道:“今生有你,我离灏凌,亦然不悔!” “呵呵……” 面色因心痛而微变了变,袁修月轻叹一声,四下望了望,“先生呢?不是要一起回去么?” 闻言,离灏凌轻皱了皱眉头:“今早你去接你姐姐的时候,花依依来找过他,他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早前骑马离京了,只说会与我们在京都会合!” “花依依来找故过他?” 细细明辨着离灏凌话里的意思,袁修月微眯了眯眼,轻声问道:“你说先生和花依依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 “难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三国交战 45 低眉看了袁修月一眼,离灏凌眸色微暗:“他们两人,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花依依整日的与我抱怨,纵然他为王兄做了再多,王兄却总是无动于衷!” 闻离灏凌此言,袁修月不禁娥眉微蹙。 抬眸看着离灏凌,她语气也跟着酸起来:“她整日里跟你抱怨?” 据她所知,离灏凌也才于前日里抵达南岳,试问,这花依依为何会整日跟他抱怨? “呃……那个……咳咳……” 意识到自己失言,离灏凌轻咳一声,“在阜都时,我们不就认识了么?”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厉,伸手揪住离灏凌的耳朵,她尽头紧皱道:“皇上的意思是,在阜都的时候,你们就认识了,然后再过去几个月里,你把我扔在南岳,自己却跟她暗通款曲?” “得!越描越黑了!” 被袁修月拽着耳朵,离灏凌非但不恼,反倒乐于享受,轻叹一声,他无奈说道:“夫人,你先放手,且听为夫与你好生解释!这花依依,是离国首富,我自然早就认识,她之所以会被安太后请到安氏行营,那也是我一早就安排好的,只不过我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她竟然会真的喜欢上王兄……” “好啊,原来这花姑娘,本就是你对付安氏一族的棋子!”听完离灏凌的话,袁修月手下拧着离灏凌耳朵的手,再次一转:“先是先生,再是花依依,还有那些混入安氏一族的离兵,你才是那最最腹黑的人!” “哎呦!” 痛呼一声,故意将声音拉长,离灏凌不满的嘟囔一声:“我再如何腹黑,不也落到你手里了么?” 闻言,袁修月眉头一皱,却又扑哧一笑! 见状,离灏凌轻轻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下棋如何?” “可以!” 袁修月趁机提条件:“你不能赢我!” 闻言,离灏凌俊脸霎时黑沉一片! —— 有离灏凌相伴的日子,虽然偶然会痛,但袁修月却过的格外满足。 一路上,打打闹闹,斗嘴对弈,日子于指尖转瞬。 转眼之间,进入五月中旬,他们所乘坐的辇车,终是这日黄昏时,抵达离国京都。 果然如离萧然所言,在他们抵达京都之时,离萧然也到了,不过此时的他,已然换上了另外一张面皮,一张平庸普通,却挡不去他凌然气质的人皮面具。 因为离灏凌离宫之后,便一直由离灏远在御书房代理朝政,很少有人知道,离灏凌已然离宫,是以,他们所乘坐的辇车从南城门进城,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又于离门悄然进宫,并未惊动太多人。 坐在辇车内,静静的接着遍地笼光,凝视着车外熟悉的建筑,袁修月再回离宫,心中感慨万千! 在回凤鸾宫,还是去夜溪宫的问题上,她和离灏凌僵持了许久,却因离灏凌的一句话,最终选择先回夜溪宫。 他说,他们的佑儿,此刻正在夜溪宫中。 渐渐的,夜溪宫就在眼前,袁修月的心,却早已飞入那巍峨的宫廷之中。 “皇上,你快些!”不等辇车挺稳,她已然提裙下辇,快步等当台阶,头也不回的拾阶而上。 “慢点!” 看着袁修月急切的模样,离灏凌满是宠溺的笑眯了眼,转头见离萧然正笑看着自己,他轻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你母亲如今软禁在翠烟阁,晚些时候,我带你过去!” “好!” 淡淡应声,离灏凌缓缓抬步,一步步向上走去:“皇上不想儿子么?我现在倒是想要快些见到那素未谋面的小侄儿了!” “谁说朕不想儿子?” 唇角邪肆一勾,离灏凌快步跟上。 夜溪宫中,华灯初上。 一早接到离灏凌送来的消息,大殿里早已有多人等候。 这些人中有钟太后,有离灏凌夫妇,有王太医,还有汀兰抱着离天佑。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 甫见袁修月进殿,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皆都神情一喜,除了钟太后外,其余人或是福身,或是恭礼,纷纷对她出声高喊娘娘万福! “都免礼罢!” 再回宫廷,恍若如梦,袁修月的视线,自众人脸上一一穿梭而过,最后在钟太后慈爱的面容上停落。缓步上前,她在钟太后身前站定,而后垂首敛目,对钟太后跪拜如仪:“儿臣参见母后!” “赶紧免礼!” 轻抬了抬手,示意碧秋将袁修月扶起,钟太后对袁修月招了招手。 “母后!”袁修月会意,忙上前握住钟太后的手:“儿臣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 满是欣慰的颔了颔首,钟太后轻拍她的手,抬眸之间,瞥见袁修月视线所及,她笑看了眼汀兰怀中的离天佑:“佑儿如今已然快要六个月了,小家伙长的很壮实,你赶紧去瞧瞧!” “儿臣谢母后!” 急急的,对钟太后福了福身,袁修月快步行至汀兰身前:“汀兰……” “皇后娘娘……” 抱着离天佑对袁修月屈膝福礼,汀兰唤出一声皇后娘娘时,早已是热泪盈眶! “别哭!” 喜悦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袁修月对汀兰蹙眉笑了笑,将视线停落在她怀里的离天佑身上。 她记得,自己走时,她的佑儿,还在襁褓之中,那时的他太小太小,小到她不敢用力去触碰。 但是现在的他,因为夏天的缘故,只穿了一件绣着福字的红肚兜,那小胳膊和小腿儿,都胖胖的,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娘娘,您抱抱太子殿下!” 凝视着袁修月热切的眼神,汀兰伸手擦了眼泪,将离天佑递给袁修月。 满心欢喜,却又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袁修月只觉自己的心,仿佛在瞬间便被什么东西盈满了。 许是母子天性,被她接过之后,离天佑并没有哭闹,而是滴溜溜的转动自己的墨色眼瞳,不停的仰头看着她,直到最后直往她怀里钻。 “佑儿……” 轻轻的,唤着离天佑的名字,袁修月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只不过,不同以往的是,那是幸福的泪水! 大殿门口,离萧然与离灏凌早已站了许久,深凝着大殿里母子相见的感人一幕,他们的眼底,也都渐渐有了湿意。 深吸口气,离萧然转头问着离灏凌:“皇上,眼下只缺了你,你不进去么?” “当然要进去!” 看着大殿里,自己最爱的女人和亲人们,离灏凌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滋味,此刻,即便痛到脸色发白,他俊脸之上,却仍旧洋溢着深深的笑容。 他的月儿! 他的孩子! 双拳紧握,竭力将心中剧痛忍下,他缓缓抬步,朝着殿内走去。 大殿内,众人见离灏凌进来,再次纷纷行礼。 “儿子参见母后!” 视线在袁修月母子身上打转,离灏凌却仍旧对钟太后恭身行礼。 见状,钟太后不禁轻嗤道:“心不在哀家这里,连行礼都先的敷衍了,罢了罢了,赶紧去找你的皇后和太子去!” “儿子谢母后!” 对钟太后再次恭身,离灏凌笑看着袁修月,含笑上前,一手搂着她的肩头,一边垂首笑凝着她怀里的离天佑,神情慈爱无比:“数日不见,这小子又长大不少!” 闻言,赫连棠含笑出声:“若他不长,皇上只怕现下会要了我们的脑袋吧!” 抬眸笑看赫连棠,离灏凌的视线自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朕念你们照顾太子有功,全部嘉赏!” 有他这句话,大殿内瞬间又是一阵欢腾。 只与这欢腾格格不入的是,姬恒一脸凝重的自殿外快步而入,对钟太后恭了恭身,遂对离灏凌恭身禀道:“启禀皇上,方才美人阙珠儿来报,虞妃娘娘不久前破了水,此刻正在临盆……” 听闻虞秀致临盆的消息,钟太后面色不紧,吩咐袁修月赶紧更衣,她便一刻都不曾耽搁的带着赫连棠赶去了美人阙。 目送钟太后离去,袁修月不禁轻挑黛眉,别有深意的看向离灏凌。 算算日子,虞秀致的临盆之日,该是在半个月之后的,不过这提前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事关虞秀致的孩子,他还欠她一个交代! 虽然,他一直都说,那孩子不是他的。 但,不是他的,也总该有个出处,孩子总不会是自己蹦到虞秀致肚子里去的。 “月儿!” 深凝着袁修月眸底的那缕精光,离灏凌轻扶她的肩膀,轻启薄唇,他刚要开口解释,却听离灏远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皇上,姬恒像是还有话要说!” 离灏凌眉宇一皱,转眸看向姬恒,见他一脸欲言又止,他眸色微闪:“还有何事?” 姬恒脸色变了变,忙恭身回道:“启禀皇上,方才奴才只顾得禀报虞妃临盆之事,没顾得上说……虞妃娘娘之所以突然临盆,实则是因为颜妃娘娘不小心将虞家覆灭的消息顺口说了出来,她一时受了刺激,这才……”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三国交战 46 闻言,袁修月眉头轻蹙了下,哂然冷笑一声:“好一个不小心哪!” 听她此言,大殿里的几人,皆都神情一变! “不小心么?” 别有深意的笑着,离灏凌转头看向门外,却没有要立即去美人阙的意思。 眸华微转,瞥着他的侧脸,袁修月眉心紧紧一拧:“虞妃临产,皇上不去美人阙?” “我杀了她全家,她现在定然恨我入骨,我若是去了,她只怕会更受不了!”眉头紧皱着苦笑了笑,离灏凌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悠悠轻叹一声。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微黯然。 她明白,离灏凌的意思。 对虞秀致而言,他杀了她全家,可此刻她却经历生死,正在给他生孩子! 如此感觉,该是生不如死的! 思绪至此,她轻叹着,刚要进寝殿更衣,却碧秋从殿外进来。 很快,碧秋便行至离灏凌和袁修月身前,对两人恭谨福礼,她垂眸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方才接到消息,虞妃娘娘难产,太后娘娘差奴婢请皇后和皇后娘娘移驾美人阙!”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紧,对袁修月轻道:“去更衣吧,与我一起去美人阙!” “汀兰,与本宫更衣!” 面色亦不好看,袁修月抱着离天佑,和汀兰一起进了寝殿。 须臾,换了一件百蝶罗裙,将头髻梳成宫发模样,袁修月出得寝殿,见离灏凌早已换了龙袍等在大殿里,她缓步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微抬眸华,看了眼一边一脸凝重的离萧然,她蹙眉轻问:“先生可要一起去瞧瞧?” 袁修月想,虞秀致对离萧然的感情,他该是心知肚明的。 经历灭门,难产,离萧然对虞秀致而言,许是她生命里,最后的一丝曙光了。 但是,让袁修月失望的是,在听到她的话后,离萧然只抬眸看着她,然后对她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以前我对她无意,现在跟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结果,若我现在去,也许会给她希望,但希望之后,却会是更大的绝望!” 闻言,袁修月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他说的,很对。 对到她无可辩驳! 面色微变了变,她苦涩一笑,对离萧然道:“既是先生不想去,那便带我去做另外一件事情吧!” 离萧然俊眉轻皱:“何事?” 袁修月轻笑着,眸底幽幽转冷:“去审人!” 这回,离萧然的眉头,换成紧紧皱起了:“谁?!” “芊芊!” 袁修月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若我猜的没错,我身上的忘情蛊毒,是她伺机而投……只是还缺少证据!” “那就我来审!” 虽然带着人皮面具,但离萧然的俊脸上,仍旧不难看出那丝冷冽之色。 事关袁修月的生死,他绝对不会是个温润的人! 离萧然走后,袁修月吩咐姬恒差人送袁明月回忠义候府休养,便与离灏凌向外走去。 低眉看着袁修月,离灏凌皱眉冷笑:“自你中毒,便一直有人在审她,但她却软硬不吃,你如今让宁王兄去审,难道就会有结果了么?” “就因为她软硬不吃,我们才要与她来招美男计啊!”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慧黠,袁修月眉梢轻抬,唇角的笑意,渐渐转冷:“若我猜的没错,她要护的,当是她至亲之人,而先生也一定可以觉察到这一点!” “但愿他会给我们惊喜!” 面色微沉了沉,离灏凌抬手将袁修月拥入怀中,而后缓步向外。 袁修月和离灏凌抵达美人阙时,暗云竟一脸焦急的等在外头,并不停的在美人阙大殿外来回徘徊。 看着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暗云,袁修月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心绪微转,想到这其中的大概缘由,她不禁嗔怪着看向身边的离灏凌。 迎着她不满的视线,离灏凌有些无奈的轻笑了笑:“当时是她算计我,与我用了那种东西,但我说过,我没有碰过她,那日若不是暗云,也会是其他男人!” 当时的虞秀致,对他无情,却硬要爬上他的床,为此她不只是给离灏凌用了药,连她自己也用了,夜溪宫寝殿里,灯盏全灭时,便只有一对动情的男女,而这个男人是谁,连虞秀致自己都不清楚。 事过之后,离灏凌为了除掉虞家,没有揭穿她,而是将计就计,而虞秀致自己也不知道,那夜的人,到底是谁! 从离灏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袁修月忽然有些可怜虞秀致! 虽然她现在也很惨,但她最起码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可是虞秀致呢?! 她喜欢离萧然,离萧然却不喜欢她,她为与离萧然爬上离灏凌的龙床,却连自己的身子到底给了谁都不清楚,还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她无法想像,等到孩子降生,经历了全家灭门的虞秀致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该是……痛不欲生的吧! 在心中暗暗一叹,袁修月抬眸看向暗云,出声问道:“虞妃现在怎么样了?” 上前对两人行礼,暗云低声回道:“有太后娘娘在,属下不敢冒然进去,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深看暗云一眼,袁修月皱了皱眉,留娘娘在大殿,她抬步进入美人阙。 美人阙里。 因虞妃难产,早已乱作一团。 而袁秀致的寝室,也已然成了临时的血房。 一路行至寝室外,看着正在门外焦急等待的钟太后,袁修月轻蹙了蹙眉,快步上前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来了!” 见袁修月是独自一人前来,钟太后皱紧眉头:“皇上呢?” 袁修月轻声回道:“皇上现下正在外殿里,他说有事要与母后禀明!” 闻言,钟太后一脸不悦之色:“在眼前这个节骨眼,有什么事情,比得过我离国的皇嗣重要?” 袁修月苦笑着,凝眉说道:“此事与虞妃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什么?” 眉头紧皱着,深深凝睇着袁修月,钟太后脸色变了又变,眼中尽是疑惑之色:“秀致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 “如今虞家已覆灭,虞妃再产子,皇上自然要跟母后商量一下,来日她和这孩子,该如何在宫中生存!”听着寝室里,虞秀致的痛喊声,袁修月紧握着双手,朝里面望了一眼,对钟太后说道:“母后去吧,这里儿臣会看着……” “那……好吧!” 深凝袁修月一眼,钟太后轻点了点头,由碧秋扶着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心中知道,钟太后此去,离灏凌一定会把真相告诉她,而钟太后在知道虞秀致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嗣之后,便一定不会再来,袁修月眸色微暗了暗,转身进入寝室之中。 寝室里,虞秀致已然出现血崩之兆。 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正处于生死边缘的虞秀致,袁修月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从前第一次见她时的光景。 那时的虞秀致,艳压六宫,恃宠而骄。 但她却活的那么的纯粹。 朝气蓬勃! 眨眼之间,她为人妇,为人母,可她的脸上,除了绝望,却再没了一丝朝气。 “啊——” 寝室里,撕心裂肺的叫声犹在,袁修月却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 转身离开寝室,静静的站在室外的走廊上,她双眸深邃,心中思绪却是复杂难辨!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让人心痛的尖叫声后,寝室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孩啼哭声! 不过片刻,便有宫女从寝室出来报喜:“启禀皇后娘娘,虞妃娘娘诞下一位小帝姬!” 闻言,袁修月心弦微松! 但是很快,她便沉下脸色,低眉看着身前的宫女:“虞妃怎么样了?” 宫女轻回:“虞妃娘娘昏死过去了,如今贤王妃正在施针!” 听闻虞秀致昏死过去,袁修月觉得自己紧绷的心弦,啪的一声绷断了! 时候不长,赫连棠从里面出来。 伸手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汗水,她对袁修月婉约一笑。 眼看着赫连棠的汗水刚刚擦下,便又泌出,袁修月缓步上前,拿手里的帕子帮她擦拭着:“她还活着?” “皇后娘娘想要让她活还是死?!”蹙眉轻问,赫连棠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巾帕。 “让她死!” 淡淡的,瞥了赫连棠一眼,袁修月取出一只药瓶,递给赫连棠:“她生下的这个孩子,是暗云的,所以她现在只能死,跟孩子一起死!” 闻言,赫连棠眉心紧皱了下。 低眉敛目,看着袁修月手里的药瓶,她眸色微深。 静谧片刻,她缓缓抬手,接过袁修月手里的药瓶,转身重新进入寝室。 深深的,凝望着眼前的寝室,袁修月眉心轻蹙着,旋步转身,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赫连棠进入大殿,一脸晦暗的在钟太后身前站定,她苦涩出声道:“母后,儿臣已然尽力了,但虞妃她失血过多,她跟孩子,一起……去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国交战 47 “什么?” 钟太后闻言,身形踉跄一退,幸得碧秋出手扶住。 “母后!” 轻唤钟太后一声,袁修月和离灏凌一起上前。 “哀家没事!” 再次,如方才在寝室外一般,深凝袁修月一眼,钟太后面色难看的对离灏凌道:“哀家有些累了,秀致这孩子的后事,就交给皇上和皇后吧!” “儿子知道了!” 垂首应声,离灏凌差人送钟太后回福宁宫。 转头看向袁修月和赫连棠,他眸色微深,抬步便要朝着内殿走去。 “唉?!” 伸手之间,便已然拉住离灏凌的手臂,袁修月笑问着他:“皇上要去哪儿?” 只她一笑之间,离灏凌眸中的阴郁之色,瞬间消散无踪。 “你啊……”轻叹一声,他凝眉看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要去看虞秀致,也该是孩子的父亲去看,皇上去做什么?”对离灏凌轻眨了眨眼,袁修月转头看向一边的暗云,见他双拳紧握,一脸黯然的模样,她轻挑黛眉,讪讪然道:“也不知是谁,当了父亲,却还在这里呆呆的愣着!” 闻言,暗云微暗落寂的身形,蓦地一僵! 怔怔抬眸,看向离灏凌和袁修月,见他们两人好整以暇的笑着,他皱着眉头:“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赶了这么久的路,本宫都快累死了,皇上陪我回夜溪宫吧!”轻轻一笑,笑眯了双眼,袁修月挽着离灏凌的手臂,看都不看暗云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见暗云仍旧怔怔的站在原地,赫连棠不禁轻轻抚额,迎上暗云头来的询问目光,她轻笑了笑,一脸疲惫的也离开的美人阙! …… 夏日的夜,深幽静谧。 在回夜溪宫的龙辇之上,静看袁修月许久,见她一直看着辇外的夜色,似是在沉思着什么,离灏凌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虞秀致到底怎么样了?” “她没事!” 轻弯着嘴角,袁修月转头看向离灏凌:“凌,你说那夜暗云对她,到底是迫于你的命令,还是……”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薄唇轻抿成一道直线,离灏凌轻拥她的肩头,把下颔搁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其实那夜,中了她所投的媚药之后,我急于压制自己的欲~望,便去了清泉池,并未想过要暗云跟她有什么……” “你的意思是……” 转头仰望着离灏凌,袁修月瞠目结舌道:“是暗云他自己?” 暗云对离灏凌的忠心,从来不必怀疑。 但在虞秀致同样服了媚药的前提下,他竟然跟她逾越了雷池,进而成就了好梦。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离灏凌安排好的。 “是!” 苦笑着轻点了点头,离灏凌皱眉说道:“我当初得知真相之后,自然怒极,一脚便将暗云踹出去老远,那个时候,若我追究,第一个死的会是暗云,而虞秀致也会没脸继续活下去……是以,在权衡利弊之后,我选择顺水推舟的应下此事!” 袁修月眸色黯然一片! 离灏凌说的没错,若那个时候,他追究了此事,不但暗云要死,虞秀致也一定不能苟活! 凝望着她黯然的俏脸,离灏凌心意一动,伴着那份心底油然而来的痛楚,他轻啄袁修月的唇瓣,轻叹出声:“你知道,我以前是在楚国长大的,直到登基之后,才开始接手暗影,我对暗云的过去并不知情,但直到那件事情,暗云跪在我面前求死,我才得悉,过去虞秀致经常入宫,而他对虞秀致,早在多年以前,便情根深种,只是不敢表白罢了……” “原来如此……” 轻喃一声,袁修月靠在离灏凌怀中。 方才,她还在担心,暗云之所以会跟虞秀致有那一夜,是离灏凌授意的,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心中一块大石,终是落了地,她长长舒了口气:“凌,我给她吃了无忧!” 闻言,离灏凌身形微滞! 低眉看着袁修月,他眸色微敛,半晌儿方才悠悠笑道:“现在的一切,对她来言无疑太过残酷,若是吃了无忧,忘了前尘,有暗云爱护,也许对她而言是最好的……” “嗯……” 轻轻的,应着声,袁修月有些疲惫的在离灏凌怀中闭上双眼,但只下一刻,她便再次睁开眼睛,转头对辇车外的姬恒说道:“姬恒,进来说话!” “是!” 姬恒应声,命车夫暂时停辇,急忙进到辇内。 对离灏凌和袁修月分别恭身,他垂首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么?” “是!” 轻蹙了蹙眉,袁修月看了眼离灏凌,而后对姬恒吩咐道:“你此刻去找两名婴孩,躲在墨菊阁外,让他们哭给颜妃听!” 闻言,姬恒面色凛然! 宫中妃嫔之间的争斗,素来都有,但大都隐于暗处,根本不让皇上知道,可袁修月此举,却是当着皇上的面儿吩咐他去做的……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吧! 颤巍巍的,抬眸看向离灏凌,姬恒转头对上袁修月的双眼,颤声说道:“皇后娘娘,这……这不好吧?!” “好不好,本宫最清楚!” 对姬恒淡淡一笑,袁修月转头看向离灏凌。 迎着她投来的目光,离灏凌对姬恒抿唇轻道:“依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做!” “奴才遵旨!” 有了离灏凌的话,姬恒自然不再有一丝踌躇,轻恭了恭身子,他退出龙辇。 “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你还指望她会做贼心虚?”轻叹一声,低眉拥着袁修月,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离灏凌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梁。 “我没指望她做贼心虚,只是要把她吓的夜不安寝!”愤恨的,几乎将银牙咬嘴,袁修月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的,蹭了蹭离灏凌的胸膛,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软声喃喃道:“我先睡会儿,到了夜溪宫再叫我……” “睡吧!” 极尽温柔的轻抚袁修月的后背,离灏凌唇角轻翘着,心中柔柔软软,却也痛的一塌糊涂! 昨夜,她再次因为剧痛,而从睡梦中惊醒。 自醒来之后,便一直不曾睡过。 他知道,她现在是真的很累,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安然入睡! 龙辇到达夜溪宫的时候,离灏凌并未叫醒袁修月。 一路抱着她进入寝殿,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龙榻上,在深凝她一眼后,褪去外袍,也跟着躺下身来,拥着她沉沉睡去…… 这一日,史官有记,虞妃难产,母女皆殁! —— 翌日,前一日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竟然黑沉一片,辰时不到便噼里啪啦落起雨来。 龙榻上,袁修月还在沉沉睡着,离灏凌却已然起身。 坐在榻前,低眉深凝着心爱女子婉若婴儿一般的睡脸,他面色平静的弯了弯唇。微抬眸华,见姬恒从殿外进来,他轻蹙了蹙眉宇,将手指置于唇上,示意姬恒噤声,他起身取了屏风上白色长衫穿在身上,而后快步朝外走去。 出得寝殿,他转身看向姬恒,低声询问:“何事?” “启禀皇上……” 抬眼看着离灏凌,姬恒轻声回道:“暗云在外面求见!”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 回眸看了眼寝殿里的袁修月,他轻声问道:“人在哪儿?” 姬恒回道:“在大殿!” 离灏凌轻点了点头,“传他去御书房见驾!” “喏!” 姬恒恭身领命,快步前往大殿。 暗云随着姬恒一路进入御书房时,离灏凌已然端坐在桌案前。 “属下参见皇上!” 甫一进门,看向离灏凌,暗云忙垂首恭身,对他行礼。 “免礼吧!” 淡淡出声,离灏凌垂眸凝视着暗云:“虞妃……虞秀致,怎么样了?” 听离灏凌提到虞秀致,暗云神情一柔,垂首轻道:“她身子无碍,眼下已然醒了,只是……不记得皇上,不记得宁王,忘了以前的事情。” 睇着暗云的难得温柔的神情,离灏凌的嘴角,不禁轻勾了勾:“她能忘了过去,才能与你开始!” “是!” 微微颔首,暗云深吸口气,遂掀起袍襟,噗通一声双膝跪落在地。 见他如此,离灏凌眉宇紧皱! “皇上!” 到底抬头看向离灏凌,暗云颤声求道:“属下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自当精忠报国,死而后已,但是现在……请皇上恕属下心胸狭隘,属下现在没有什么大抱负,只想带她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的过日子,还请皇上成全!” 闻暗云肺腑之言,离灏凌眸中精光一闪。 双眸微眯着,深凝着身前的暗云,他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动容之色,也不见一丝震怒之色。 “皇上!” 在离灏凌的视线压迫下,雷洛低低垂首,再无往日冷酷,满脸都是柔情:“属下知道,她是皇上的女人,属下不该染指,但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属下已然没了回头之路……”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三国交战 48 “别说了!” 淡淡出声,打断暗云的话,离灏凌漆黑深邃的眸海中,光华闪闪跃动:“你以为,皇上昨日为何要宣布虞妃难产而死?” “皇后娘娘她……” 蓦地抬眸,望进离灏凌的眸海,暗云脸上不禁露出狂喜之色。 见他如此,离灏凌不禁轻笑了笑,悻悻一笑,他声音低沉道:“既是皇后娘娘要成全你们,朕便不会反对,你若想带她离开,便直接带她去北城,你也知道,如今宁王已死,那北城城主之衔,尚还空悬……” “属下谢皇上成全!” 虎目之中,泪光闪闪,暗云重重的将额头磕在地上。 因用力过大,他的额际,一阵剧痛,但嘴角却挂着喜悦的笑弧。 唇角轻勾了勾,却又很快敛去那丝笑意,离灏凌轻点了点头,低声嘱咐道:“下去吧,以后得空了,记得回京走动走动。” “属下一定会的!” 抬眸看向离灏凌,又朝重重磕了三个头,暗云站起身来,恭身退出御书房。 暗云离开之后,离灏凌并未立离开御书房,而是自龙椅上起身,缓步行至窗前,将视线投向远空,人思绪纷飞。 自虞秀致进宫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然注定是他的女人! 若是以前的他,在那日得知暗云做过的荒唐事后,他便会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在与袁修月深爱之后,他才会明白,有情人终成眷属,有的时候会是一件十分的奢侈的事情。 而现在,回想起方才暗云临走时喜极而泣的模样,他却开始反思整件事情。 倘若,当初暗云不曾与虞秀致有什么。 那么虞秀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还会是他的妃子。一个失去了母家,永远得不到心爱之人,一无所有的失宠妃! 而暗云,则只能将自己对她的感情深埋,如此单相思一辈子。 但是现在,他们走到了一起。 虽然,虞秀致失去了记忆,但是有暗云的疼爱和守护,她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 如此,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 “在想什么?” 不期然间,一双藕臂,搂上离灏凌的腰肢,袁修月静静的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之上,轻轻出声问道。 离灏凌的心,微微轻颤了下,却又很快便被压制的风平浪静。 “我把暗云和虞秀致放走了!”静静的任身后的小女人抱着自己,他缓缓轻叹一声,便又声音陡然一沉:“接下来,该出手对付那只狡猾的狐狸了!” 闻言,袁修月黛眉一皱! 松开搂着他腰肢的双臂,她上前一步,抬眸凝望着他:“对付那只狐狸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怎么样?” “你?” 眉梢轻挑,离灏凌轻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她?” “方才先生来过,芊芊……招了!有了她的证言,即便那狐狸再狡猾,也已然无法抵赖!”红唇微微一弯,袁修月的眸色泛着莫名的灰暗:“待会儿我会去墨菊阁,皇上可要一起跟来看场好戏?” “如此好戏,我岂能错过?” 暗叹一声,对付女人,离萧然果然手腕高绝,离灏凌伸手手臂,拥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的带入怀中,声音低醇的扣人心弦:“月儿,等看完戏,我有话要跟你说!” 闻言,袁修月轻挑黛眉,在他怀里抬头,娇嗔说道:“现在不能说么?” 离灏凌莞尔一笑,轻摇了摇头。 “方才我说过的,等看完了那场好戏……” 袁修月轻挑了挑眉,一脸无语…… —— 午时许,墨菊宫中。 自得知虞妃难产而死的消息后,颜如雪昨日一夜都没能安然入睡,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但妹妹让翠儿出去查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昨日,她本知离灏凌和袁修月回宫,便想着要尽快对虞秀致下手。 如此一来,她才能得到她腹中孩儿的抚育之权。 虞秀致会死,在她情理之中,但事实难料,她没有想到的是,虞秀致生下的孩子,居然也死了! 她做事,从来不怕报应。 只因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若是做不到心狠眼硬,她便只有挨打受气的份儿,但昨夜她却总是听到婴孩啼哭声,那恼人的哭声,使得她难以安寝,双眸晦涩无光。 “娘娘,安神茶!” 将安神茶递给颜如雪,翠儿看着她青灰的眼瞳,一脸凝重道:“娘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奴婢还是去请太医吧!” “不用!” 娥眉轻蹙,颜如雪浅喝一口茶,略有些恼意的对翠儿摇了摇头:“本宫无碍,请哪门子的太医!” 见主子面色不悦,翠竹轻抿着唇,不敢再多说什么,也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林盛的唱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闻声,颜如雪面色一变! 这林盛不是自稷山上下来,便被关起来了?此刻怎地又出来了? 心中虽有疑惑,却来不及多想,眼看着袁修月已然进殿,颜如雪放下手中杯盏,急忙起身迎上前去,垂首福身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颜妃妹妹免礼!” 眸华浅漾,低眉瞥了颜如雪一眼,袁修月款步向前,在她方才落座的主位上坐下身来:“仔细说起来,在宫中这么多年,本宫还是头一回来颜妃妹妹这里呢!” “是啊!” 微转过身,见袁修月正四下打量着自己的住处,颜如雪唇角轻抿着,缓步上前:“臣妾今早才听闻皇后娘娘回宫一事,本想着今早过去行礼,却不想娘娘这就过来了。” 闻言,袁修月抬眸看向颜如雪,见她双眼晦暗,她施施然一笑:“颜妃妹妹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颜如雪苦笑着点了点头:“昨夜听闻虞妃妹妹去了,臣妾一宿没睡!” 面色微微一黯,袁修月轻叹道:“死者已矣,妹妹可要放宽心啊!” “臣妾知道!” 轻点了点头,颜如雪不禁泪悬于睫:“虽然虞妃妹妹曾经恃宠而骄,但说到底,姐妹一场,臣妾这心里难受……” “妹妹节哀!” 蹙眉对颜如雪劝道,袁修月话锋一转,随即面色微冷:“本宫这心情,本来也不好,不过现下却有件事情,一定要来问过颜妃妹妹。” “呃……” 眸色微变了变,脸色却仍旧十分平静,颜如雪轻笑着问道:“皇后娘娘想问臣妾何事,尽管问来便是,臣妾只要知道,必然知无不答!” “是么?” 凝着颜如雪的视线,微微一深,袁修月眸色倏地一冷,轻挑黛眉对林盛说道:“带她进来!” 闻言,颜如雪心下微颤。 只见林盛在应声之后,快步出了大殿,在他身后有两名侍卫,架着芊芊自门外进来。 看见芊芊,颜如雪不禁心神一窒! 唇角轻抽着,她极力让自己镇定的面向袁修月,并露出一抹浅笑:“皇上娘娘,这不是你身边的贴身宫人么?此刻怎会带她来臣妾这里?” 颜如雪会有如此反应,袁修月一点都不觉奇怪。 若见了芊芊,便惊慌失措,那便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颜妃了。 “颜妃妹妹,你再仔细看看,她只是本宫身边的贴身宫人么?”轻笑着自桌前起身,她睇了眼瘫倒在地上的芊芊,抬眸看向颜如雪,在她耳边低语道:“你不觉得,她跟你三姨娘早前失踪的那个女儿,长的很像么?” 闻言,颜如雪心下一惊! 紧咬着朱唇,忍住心下惊跳,她颤声说道:“怎……怎么会呢?臣妾三姨娘所生的那个妹妹,前阵子已然找到,是失足坠崖而死,早已不在人世了……” 闻她此言,瘫倒在地的芊芊,不禁轻轻颤抖了下。 艰难抬眸,她气息孱弱的看着颜如雪:“姐姐……你就认了吧……我已然全招了……” “你闭嘴!” 急忙出声,喝住芊芊继续说下去,颜如雪面色微白道:“谁是你姐姐!也不知你是哪个宫里派来,过来诬陷本宫的!” “呵呵……” 哂然笑着,袁修月对颜如雪挑眉冷道:“颜妃妹妹莫急,你且听她先说下去!” 闻言,颜如雪语窒,瞬间花颜失色。 淡淡转眸,看向瘫倒在地的芊芊,袁修月低眉敛目道:“芊芊,你称颜妃妹妹如姐姐,可她却根本不认识你。” “是啊,姐姐不认识我!” 苦涩一笑,芊芊看着颜如雪,如诉如泣却又像是在质问:“姐姐,我的好姐姐,若不是你,我如何进得宫来,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你可知道,过去这半年多,我受过多少酷刑?可是即便如此,我却没有出卖你,但是……你明明答应过我,要替我照顾好娘亲,不让她在府里受欺负,可为何她却被人卖去了勾栏之处?”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国交战 49 “你……” 脸色丕变,杏眼怒睁,颜如雪指着芊芊的手不住的颤抖着:“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身上的伤,虽然痛着,却不及自己的心痛,仰头看着自己一直以来,以性命相护的姐姐,芊芊凄厉喊道:“你以为,我为护你,势必惨死,我母亲也是可有可无,但你错了,我是庶出,但我也是你妹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着我,却一了百了的将我娘卖到那种下三滥的地方!” 蓦地转头,泪水模糊了猩红的眼,芊芊咬牙启齿的对袁修月说道:“皇后娘娘明鉴,当初是颜妃一手设计,让奴婢以别名入宫,也是她让奴婢弄脏了皇上的画,故意引起皇后娘娘的注意,是她让奴婢放了冷宫的那把火来嫁祸韩妃,更是她命奴婢在您的膳食里投了忘情蛊毒,这一切都是她让我做的,是她……” “你胡说!” 听着芊芊的字字控诉,颜如雪隐于广袖下的手,剧烈颤抖着,连脸色都渐渐泛白。 将颜如雪的反应看在眼里,袁修月眸色转冷:“颜如雪,本宫已然差人寻来了你的三姨娘,她也已然认下了你妹妹,对于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臣妾……” 在袁修月的灼灼注视下,颜如雪的脸色瞬间惨白:“皇后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欲加之罪!” 眉心紧皱着,袁修月伸手攫住颜如雪的手臂,“颜如雪,不投给本宫的不只是忘情蛊毒,你还让虞秀致与本宫投了那无忧之毒,呵……你或许以为,虞妃现在死了,便不能指证那无忧之毒了?但若虞妃没死呢?” 闻言,颜如雪心中咯噔一声。 紧接着,便听袁修月冷若冰霜道:“本宫从南岳返回之时,岳皇已然将真相告知本宫,那无忧之毒和忘情蛊毒,都出自独孤江之手,你可是想要让本宫让独孤江来与你亲自对质么?” “皇后娘娘!” 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被当场抖落出来,颜如雪深知一切大势已去,踉跄着后退几步,她面如死灰的瘫倒在地! “娘娘!” 惊呼一声,翠儿想要上前扶住她,却被影子抬手挡住。 “芊芊为你,在冷宫放火,与本宫投毒,如今亦是她,将你所有的罪状和盘托出!”缓步行至颜如雪身前,袁修月低垂眼睑,蔑视着她:“颜如雪,有句话,本宫曾与独孤江说过,今日便在这里,再送给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不服!” 抬眸迎视着袁修月,颜如雪怔怔的留下眼泪来:“论姿容,论品行,我都比强,何以自你入宫之后,皇上对你却是情有独钟,可我付出那么多,却一直可有可无?” 凝视着颜如雪泪眼婆娑的模样,知她一定爱惨了离灏凌,袁修月泰然笑道:“感情之时,要看缘分,不是你不服,便一定会是你的。” “我要见皇上!” 紧咬着朱唇,颜如雪霍然起身,转身便要朝外走去,却只在两步之后,便再次怔怔的顿下脚步。 顺着她的视线,循循望去,见离灏凌不知何时,已然站在殿前,袁修月不禁唇角轻勾。 双手背负身后,离灏凌缓缓抬步向前,不曾去看颜如雪一眼,他望着袁修月,动情说道:“方才母后接走了佑儿,只道等着正等着你过去与她请安!” “那……” 低眸看了眼颜如雪,袁修月轻道:“我先去福宁宫,皇上在这里多留会儿吧!” 有芊芊指证,颜妃再也无以狡辩,如今事情已然再清楚不过了,只得着他来最后定夺。 “你们先下去吧!” 待袁修月离开墨菊阁,离灏凌便遣退众人,侧身坐在窗下,目光清远的凝望着窗外的雨景,他声音清冷道:“颜妃,你如今与朕,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上……” 哭红的泪眼中,不停的有泪珠滚落,颜如雪跪爬到离灏凌身前,伸手拽住他的袍襟,期期艾艾道:“皇上,臣妾知道,臣妾做错了,但臣妾这么做,都是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臣妾跟她们不一样,臣妾不喜欢权贵,臣妾喜欢的是皇上,臣妾只想留在皇上身边……” 听了颜如雪的话,离灏凌面色平静,并不见一丝喜怒。 垂眸看着她紧拽着自己袍襟的手,他面色阴郁道:“你若真的真喜欢朕,就该让朕有个升平的后宫,而不是去伤害朕最爱的人,但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且次次手段残忍,欲要置她于死地……” “皇上……” 双眼之中,是深深的绝望,离灏凌冰冷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割裂了颜如雪的心。 “颜妃……”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颜如雪苍白却仍旧美丽绝伦的容颜,离灏凌俊脸之上波澜不兴:“你不是喜欢朕么?” “是!” 点头如捣蒜,颜如雪眼里的泪水,掉的更凶了:“皇上是臣妾的命啊!” “是么?” 语气里略微有些不信,离灏凌轻挑俊眉毛道:“既然,你视朕如命,那朕先不杀你。” 闻言,颜如雪眸光倏地一亮,她以为离灏凌给了她希望,但是很快,他便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你可知道,你与月儿,投了忘情蛊毒,而你最心爱的朕,却为了她,在体内种下了忘情蛊种……” “皇上!” 离灏凌的话,让颜如雪如遭雷击一般。 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离灏凌眸色平静的让人发冷:“从今日起,宫里将不会再有颜妃,但朕会留着你的命,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朕是如何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渡毒,又如何被忘情蛊毒折磨至死!” 语落,他眸色陡的一冷,快步离开墨菊阁。 其实,身为帝王,离灏凌有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残忍,也更知如何做,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 就比如,现在他对颜如雪…… 他走后许久,颜如雪仍然独自一人跪坐在大殿上怔怔的,回过神来,她双眸大睁着,用力抱住自己的头。 只片刻之后,自墨菊阁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之声:“不——” “娘娘!” 自殿外进来,见颜如雪几近崩溃,翠儿连忙上前将她抱住。 “皇上中毒了……” 任由翠儿抱着自己,颜如雪眸色不定的左右用力摇着头:“不,皇上不能死,不能死!” 猛地推开翠儿,她脚步踉跄冲出大殿,朝着福宁宫方向奔去,大殿外,众侍卫尚不曾接获颜妃禁足的命令,自也没人拦她,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一路疯了似的飞奔着…… —— 福宁宫中,炉鼎里拢着淡淡的苏合香。 与钟太后行礼之后,袁修月便依着她的吩咐,与她一起对桌而坐,开始下起棋来。 本来,离灏凌离开墨菊阁后,便会过来,但不知为何,过了许久之后,他还不曾露面,倒是袁修月一边下棋,一边向外张望,都快望穿秋水了。 见她如此,钟太后不禁取笑出声:“皇后啊,就算哀家棋艺不精,你也总不能一心两用,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吧!”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抽了抽唇角:“母后又取笑儿臣!” 见状,钟太后慈爱一笑。 但她脸上的笑意,尚还未达眼角,便惊闻颜如雪的声音,十分突兀的在殿外响起:“皇后——皇后——” 闻声,殿内众人,皆是一怔! 只见钟太后面色一沉,而赫连棠更是有些不耐烦的出声说道:“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说,颜妃交给皇上处置了么?这会儿子,她怎么还有命跑到福宁宫来?” 颜如雪的出现,让袁修月也是一脸雾水。 紧蹙着眉头转身,眼看着颜如雪头髻散乱,跌跌撞撞的奔入大殿,她不禁面色一变,对影子沉声命令道:“拦下她,打出去!” “皇后!” 丝毫无惧直冲自己而来的影子,颜如雪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像是拜佛一般双掌合十不停的搓动着:“皇后,若皇上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我求求你,我求你不要让皇上与你渡毒,你一定要为皇上渡毒,只要你让皇上活着,我愿意以死谢罪!”语落,在所有人犹自处于震惊之时,颜如雪不停的用额头磕着地板,哪怕她光裸白皙的额头磕青了,磕破了,她也一直都不曾停下。 “颜如雪!” 眉头惊跳着,自桌前站起身来,袁修月的脸色,霎时雪白:“你与本宫说清楚,皇上怎么了?” 闻声,颜如雪神情一怔,倏地抬眸,迎上袁修月清澄的双眸,她的心痛的难以自抑! 他,为袁修月做了这么多,可却不曾让她知道么? “颜妃!” 颤巍巍的由赫连棠扶着起身,钟太后亦眉头紧皱着,低声喝问:“皇上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皇上……皇上……” 面对太后的喝问,却一直看着袁修月,颜如雪娇躯轻颤,脸上满是泪渍,早已是一脸的狼狈:“皇上为了救皇后娘娘,在自己身上种了忘情蛊种,他还说日后会为了皇后娘娘渡毒……他这样会死的……他会死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三国交战 50 “你……你说什么?” 听闻颜如雪的话,钟太后面色遽变,伸手抚上额头,她忍不住脚下一软。 “太后娘娘!” 碧秋脸色惊变,赶紧与赫连棠一起扶住钟太后下坠的身子。 “皇帝……哀家的儿子……” 写满哀伤的双眼之中,瞬间浮上水雾,钟太后仰天唤着,却终是双眼一黑,整个人都昏死过去。 “太后……” “母后……” 一时间,赫连棠的惊呼声,碧秋焦急的唤声,还有颜如雪一声一声的苦苦哀求,悉数汇入袁修月耳中,怔怔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她心中痛的,仿佛没了知觉一般。 “皇上……” 无视大殿里的一片混乱,她一脸迷茫的,视线在大殿里来回穿梭,漫无目的的寻找着离灏凌的身影。 他说有话要跟她说,是关于这个么? 没有! 没有!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她却仍旧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离灏凌!” 心中不停的呼喊着那个让自己心痛到死的名字,袁修月想要去找他,却觉得自己的脚步重达千钧。半晌儿,终是抬步向外,她才刚刚行至福宁宫门处,便见离灏凌自龙辇下缓缓步下! “离灏凌!” 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嘶喊出声,袁修月紧紧捂着自己心口,任眼里的泪水,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心,痛的仿佛早已裂开。 她不停的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将胸臆处,那不断上涌的热气压下,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却仍旧忍不住噗的一声,任由一股腥甜自自己口中弥漫,而后如细雨一般,在她眼前飘落。 血一样的雨,映红了她视线,却也使得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多看离灏凌一眼! “月儿!” 惊叫声中,蕴含着无尽的心痛,离灏凌脚步如风,瞬间冲至袁修月身前。 —— 时过两日,袁修月一直不曾苏醒。 一连寸步不离的守了她两日,离灏凌早已满脸胡茬,憔悴的不成样子。 第三日,夜。 站在龙榻前,仔细凝视着袁修月在灯光照耀下,一片蜡黄的容颜,独孤辰转头看向离灏凌,紧皱着眉头问道:“离帝,你可想好了,现在你体内的蛊种尚未成蛊,若此时渡毒,万一要有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在南岳时,他早已下定决心,放袁修月和离灏凌回离国,但是真的放走了她,他却忍不住又一路追了来,只因他不放心她的身体。 而他初入宫时,才见了离灏凌,便目睹了袁修月吐血昏迷的一幕。 经由王太医把脉,袁修月体内的蛊毒,已然进入最后期,是以……如今渡毒之事,迫在眉睫!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个死么?只要她能活,我宁愿赴死!”深凝着一直沉沉昏睡的袁修月,离灏凌不以为然轻笑着,拉过袁修月柔软无骨的小手,他在她的手背上深情一吻,转头看向姬恒,“传王太医和贤王妃!” “奴才遵旨!” 深看离灏凌一眼,姬恒眼底满是心疼,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旧依离灏凌之命,转身离开寝殿。 不多时,王太医到了,赫连棠也应旨而来,至不过她并未独自一人前来,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同行的,除了离灏远,竟还有钟太后。 眉心轻皱了下,离灏凌自龙榻前起身,在钟太后身前恭身:“儿子参见母后!” “皇帝……” 两日以来,钟太后每日以泪洗面,此刻,看着尽在咫尺的离灏凌,她双眸昏暗,伸手抚上憔悴的容颜:“凌儿……” 第一次,如此亲切的唤出他的名字,钟太后的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再次泛滥而出。 在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中了忘情蛊毒之人,到底会有多苦! 但是现在,她的儿媳,中了这种要命蛊毒,他的儿子,却在自己体内种了忘情蛊种。 若是蛊毒,她还可以自私的要求袁修月替他渡毒,但……不是蛊毒,而是蛊种! 单单一字之差,却已然注定,他只能是渡毒的那一方。 而等着他的,不出意外,将是死亡…… 她的儿子,要死了……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替他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像多年以前,看着她心爱的男人在自己怀里离去一般,再以相同的方式, 送走自己的儿子! 这让她,情何以堪! 因钟太后的一声轻唤,离灏凌身形蓦地一僵! 怔怔抬眸,看着自己的母后,他声音暗哑,伴着抖音:“母……母后……” “凌儿……” 抚着离灏凌脸庞的手,不停的哆嗦着,钟太后伸手拂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却掩不去那清明的泪痕:“你可知道,为何你的名字,会是凌字?” 离灏凌微微摇头:“儿子不知!” “因为母后名唤灵儿啊,当初送你离开时,母后也已然身中忘情蛊毒,母后害了你兄长,不能再害了你,便唯有将你送到楚国……楚皇对母后,一直有情,若你名为凌,他便一定会善待于你……” 眼泪再次模糊了双眼,钟太后却笑了,她脸上的笑,慈爱和睦,让离灏凌的心弦,忍不住轻颤了颤:“母后!” 过去,他也曾怨过,恨过。 恨他的父皇和母后,竟然如此狠心,把小小年纪的他送到楚国。 但是现在,他才明白。 他的父皇和母后,那是为了保护他啊! 只是这份疼爱,太深沉。 深沉到,他到现在,才恍然明白! “孩子!” 双手捧住离灏凌的脸庞,钟太后尽量让自己笑,即便她的笑,是那么牵强,那么苦涩:“母后知道,如今你跟皇后,只有一条路可走,你儿时母后没能陪着你,现在母后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陪着你,护着你……” “母后……” 眼中早已热泪盈眶,离灏凌看了眼方才进殿的离灏远和钟文德,又转身看着赫连棠和独孤辰,今夜……他已然差人去传离萧然,但他却在袁修月昏迷之后便没了踪影,直到现在都不曾出现。 关于朝政之事,他早已托付于离灏远,他并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他的孩子,日后有袁修月护佑,一定会是天之骄子! 只是,事关离萧然,他却仍然有件事情没有为他做! “母后!” 深吸口气,离灏凌紧拢着俊眉,对钟太后语重心长道:“安氏一族,之所以可以彻底清剿,离不了宁王兄的鼎力相助,他为我离国社稷,付出了太多,关于安太后……儿子希望母后可以容儿子放她离宫!” 似是早已料到离灏凌会为安太后求饶,钟太后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不悦和情绪波动。 “你是意思,哀家明白!”悠悠轻叹,她含笑对离灏凌微微颔首:“萧然那孩子是个孩子!此事母后依你便是!” “母后!” 离灏凌伸手扶住钟太后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满是感激道:“儿子待宁王兄多谢母后成全!” 闻言,钟太后慈爱一笑,上前拥他入怀! 许久之后,离灏凌离开钟太后的怀抱,微转过身,看向龙榻上的袁修月,他步伐坚定的缓步上前。 褪去外袍,在袁修月身边缓缓躺落,他视线微转,看向榻前的王太医:“开始吧!” “是!” 恭身应声,王太医面色凝重的取了两把锋刀,转身将锋刀递给赫连棠去拿到火前处理,他转身将一颗药丸递到离灏凌嘴边:“皇上,蛊毒过体,必然会跟你体内的蛊种激烈碰撞,如此一来,定然痛苦难耐,这是麻醉散,可以让皇上暂时扛过今晚……” “有劳王太医了!” 对王太医轻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药丸,离灏凌仰头服下。 转头深凝着袁修月,他深吸一口气,对王太医轻点了点头。 王太医会意,挽起离灏凌的衣袖,待见离灏凌手臂上的那道妖艳的殷红,他接过赫连棠递来的锋刀,眉头都不皱一下,霍然下刀,顺着那道殷红,豁开一道伤口。 于此同时,赫连棠也没有闲着。 只见她用另外一把锋刀割开了袁修月手臂上的红色疤痕,刀落之时,她手腕一抬,将袁修月的手臂置于离灏凌的手臂之上,让两道伤口相互契合。 当两道伤口相接,似是有着某种引力一般,袁修月手臂上的殷红,渐渐褪去,反观离灏凌的手臂上那道妖艳的红色,却越发明艳。 随着蛊毒如体,离灏凌只觉自己的体内,像是有两把火在碰撞燃烧一般。 那种火热的感觉,让他觉得体内不停烧灼,剧痛难忍。 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旧坚持着,直到许久之后,袁修月手臂上的伤痕,淡道平凡普通,他才欣慰一笑,任自己的思绪,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夏日的阳光,绚烂,刺目。 但对袁修月而言,这却是生的希望!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三国交战 51 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 在梦里,离灏凌怀抱着她,轻吻着她,陪她一起漫步在薰衣草花海,看那日出日落,让她幸福一直都不想醒来,但……梦就是梦,无论你醒与不醒,那都是一个梦! 只是,这一次在梦里,她睡的十分恬然,没有再受到忘情蛊毒的折磨…… 昏睡前的记忆,瞬间回拢,她眉头紧皱着,蓦地,自龙榻上坐起身来,“离灏凌!” “娘娘!” 早已在龙榻前等候多时,汀兰见袁修月醒来,不禁满脸喜悦之色:“您醒了?” 紧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汀兰,袁修月剧烈的喘息着,想到离灏凌,她轻抚胸口,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楚。 现在,想起心爱之人,她的心不再痛了。 这也就表明,她体内的忘情蛊毒,早已不复存在! 只是……想到离灏凌为了她,在自己体内种下了忘情蛊种,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瞥见手臂上的绷带,她脸色惨白的哆嗦着了下身子,急忙起身攫住汀兰的双臂,不停的用力摇晃着:“汀兰,你告诉我,皇上是不是与我渡过毒了?他现在人在哪儿,是不是毒发了?” 他毒发了! 一定是的! 否则他绝对不会不等她醒来。 “皇后娘娘!” 伸手扶住袁修月的香肩,汀兰凝眉说道:“皇上确实为娘娘渡过毒了,但皇上现在只是虚弱一些,其他的一切都还好!” “谢天谢地,一切还好!” 虽然,知道离灏凌如今身体状况一定很差,但听闻汀兰的话,袁修月仍是喜极而泣,伸手擦去眼角的泪,她一脸急切的出声问道:“皇上呢?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 “皇上在稷山!” 伸手抚去袁修月脸上的泪水,汀兰有些牵强的扯了扯唇角:“皇上说忽然很想去看薰衣草花海,今日一早便去了,只道娘娘若是醒了,便过去找他!” “我这就去!” 急忙应声,袁修月顾不得洗漱,只随便穿了件衣裳,便动身赶往稷山。 待袁修月乘坐辇车离去,一直隐于暗处的独孤辰和钟文德缓缓步出。 现在,离灏凌正在生死关头徘徊,袁修月的靠近于他而言,是心的解药,却也是身体的毒药。 “唉……” 目送辇车远去,独孤辰深深的,叹息一声,目光悠远道:“蛊种未成,便渡走蛊毒,离灏凌这是在自己的全部爱着她,虽然不太可能,但本皇希望,他可以挺过这一关!” 闻言,钟文德眸光闪闪。 胸臆间,酸楚难耐,他紧皱着眉头,抬步向前,朝着稷山方向走去。 看着钟文德离去,独孤辰转头问着身边的雷洛:“朕总觉得,自来到离宫之后,似是少了什么,你觉得呢?” 雷洛闻言,想了想,轻道:“少了宁王!” “对!” 淡淡一笑,独孤辰紧皱下眉:“他对出岫情有独钟,对离灏凌亦忠心耿耿,如今这时候,他最看重的这两人,正处于生死之间,他却没了踪影……” 雷洛皱眉沉思了下,问:“皇上的意思是……” 双眸微眯,独孤辰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今日一早,南岳方面传来消息,朕要的天山雪蚕,前阵子被离萧然的人从北域带走了,如今他若想要雪蚕破冰,便一定在京城最冷的地方!” 闻言,雷洛眸色不禁大亮:“冰库!” “去查离宫冰库!” 斜睇雷洛一眼,独孤辰沉声说道:“告诉他,离帝已然替出岫渡毒,如今生死未卜,等着那两只蚕蛹救命。” “皇上!” 并未立即行动,雷洛有些迟疑的看着独孤辰:“离萧然之所以现在不出现,是因为那两只雪蚕还不曾破冰,若是雪蚕无法破冰,即便找到他,只怕也救不了离帝!” “无妨!” 目露坚毅之色,独孤辰眸中精光闪动:“极寒之下无法破冰,将它们烧开效果也是一样的,但一定要快!” “属下明白了!” 重重点头,雷洛快步离去。 手摇折扇,轻轻叹息一声,独孤辰轻蹙着眉头,俊美如妖孽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深情的笑容:“离灏凌,我可不是在帮你,只是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而已!” ———— 稷山之上,紫色的薰衣草,遍布山丘。 静静的,靠坐的华盖下的藤木躺椅上,离灏凌因体内不时传来的剧痛,而满头大汗。 山间,燥热的风,拂过花田,让那片紫色此起彼伏,美好的让人生怕错过了什么,不舍的眨眼。 “皇上!” 远远的,看见袁修月一路奔跑而来的聘婷身影,一直跟随在离灏凌身边的赫连棠,不禁陡然提到声音,抬步指了过去:“您看,是皇后娘娘!” “月儿……” 薄削而又好看的唇形,轻轻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离灏凌有些艰难的从藤椅上坐起身来,对正朝着自己一路奔跑而来的心上人毫不吝啬的张开双臂。 “离灏凌!” 喘息着,在距离藤椅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袁修月双眼红肿的凝视着眼前正朝着自己张开怀抱的英俊男人,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滑落,她撇了撇唇,上前几步径自冲入离灏凌的怀中。 “月儿……” 紧紧的,用尽自己所能用的全部力量将袁修月抱在怀里,嗅着独属于她的药草体香,感受着她因一路狂奔而来的心脏狂跳声,离灏凌语气哽咽道:“你没事了……真好!” “我是没事了,可是你呢?!” 双臂蓦地用力,从离灏凌的怀里起身,袁修月有气无力的喘息,抬手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是傻子么?居然傻到为我去种那忘情蛊种,你知不知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在这世间苟活!” “月儿!” 急忙抬手,捂住袁修月的嘴,离灏凌对她轻摇了摇头:“我要你活着,要你看着我们的佑儿娶妻生子,答应我……即便我真的闯不过这一关,你也不可以轻声,你要为了我……继续活下去!” “离灏凌!” 泪水潸然而下,袁修月窝在离灏凌怀里,却犹不解气的伸手捶打着他的肩膀:“你问都不问我,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怕你不让啊!” 心下痛的死去活来,却又忍不住吻上袁修月的樱唇,离灏凌贪恋着她的唇,她的味道,还有她说话的声音。 许久,终是离开她的唇,离灏凌低凝着她红肿的眸子,不禁蹙眉摇头:“月儿,说实话,现在真丑,我敢保证,你是这宫里,最丑的女人!” 闻言,袁修月黛眉紧蹙。 他现在的话,让她响起了她们的大婚之夜! 唇角处,缓缓勾起一抹苦笑,她轻叹一声道:“皇上曾说过,我是皇上所见过最丑的女人,可是就是我这个丑女人,却让你爱到连性命都可以舍弃!” 闻言,离灏凌的眼里,染上一丝笑意。 “我以前说过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么现在你便也要记住我今日说的这句话!”轻抚她苍白削瘦的脸庞,他深凝着她的眉眼,再次以唇轻啄她的唇瓣:“也许在别人眼里,你不够美,但在我眼里,只要心中有爱,你便是我的倾国倾城!” 听离灏凌此言,袁修月的心弦,蓦地便是一紧。 “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说我倾国倾城的,所以……”凝着离灏凌苍白到毫无血色的俊脸,袁修月的眼泪再次滑落,主动轻吻他的唇,她喃喃出声道:“你不能死,如若你死了,这世上便没人会觉得我倾国倾城了!” 因袁修月的话,离灏凌的心里的剧痛,开始陡然加剧。 忍下心中对她深深的渴望,他深吸口气,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转头看向眼前满是芬芳的薰衣草花海:“月儿,这里的夕阳,很美……我想让你陪我一起看!” “嗯……” 伸手环抱住离灏凌的腰,袁修月静静的偎依在他怀里,目光迷离的凝视着西方,等待着落日之时。 见她们两人紧紧相拥,赫连棠伸手捂嘴,似在伤心的哭着,却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恒自不远处过来。 在离灏凌和袁修月身前站定,他颤声说道:“启禀皇上,方才山下传来消息,颜妃娘娘殁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黛眉轻挑! 抬眸看向姬恒,她眉脚轻动,“她是怎么死的?” “自缢!” 对袁修月垂首恭身,姬恒暗暗一叹,道:“颜妃娘娘,在知道皇上在身上种了忘情蛊种,便一直神智涣散,直到今日听说皇上与皇后娘娘渡了毒,她便在墨菊阁中,用三尺白绫,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闻姬恒此言,袁修月心中唏嘘不已! 像她颜如雪,一直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却不想最终落得个如此下场。 不过,由此倒也不难看出,纵然坏事做尽,她对离灏凌,却是真心的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三国交战 52 也许,她对离灏凌的情,是真的。 而她惟愿如此认为,才能觉得,这世间纵然再恶毒的人,都会有她善良柔软的一面! —— 日薄西山时,金黄色的阳光,柔和的洒满大地,亦将眼前的薰衣草花海,镀上一层金黄之色,让人惹不住惊叹出声。 静静的,靠坐在离灏凌怀里,凝望着西方落日,袁修月拉过离灏凌的手,与他的手交握一处,“凌,这里好美,紫色是梦幻的颜色,金黄则代表着希望,如此美景,等到以后,我们可以带着佑儿,一起来看……” “嗯……” 在沉默半晌儿之后,离灏凌侧目看着袁修月,目光深沉柔和:“如今天下大定,朝中势力也尽在掌握之中,若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能够会好好陪着你和佑儿来这里看日出日落……” 离灏凌的话,让袁修月忍不住心中酸涩难耐。 在他怀中抬头,凝着他深情款款的视线,袁修月莞尔一笑,将他的大手,握得更紧:“离灏凌,你方才说了,如今天下大定,朝中势力也在掌握之中,既是如此,那么我便放心将佑儿交给王兄和皇嫂,上天入地,随你遨游!” “月儿!” 心意一动,离灏凌有些气恼的低头对上袁修月盈盈泛光的眸子,不忍斥责,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啄了下她的唇瓣,心下的痛意,蓦地汹涌澎湃,他紧皱着眉头,有些无力的,向后靠了靠身子,却是轻言软语道:“答应我,好好活着” “只要你活着,我才能活着!”语气有些飘忽,袁修月靠在离灏凌的怀中,放眼薰衣草花海,语气悠悠道:“你若死了,我便没有心里,我不想活的如母后那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为了救自己而死!” “你们谁都不会死!” 不期然间,独属于离萧然的温柔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身形微僵,两人双双回头,却见离灏凌和独孤辰,皆都一脸浅笑的站在那里。 “你们……” 轻咂了咂唇,袁修月檀口微张着,看向身后同样俊逸帅气,又魅力无边的大男人,竟然不知一时该说些什么! 等等! 他好想说,她们都不会死?! 回想到这一句,袁修月自藤椅上急忙跳下, 见她如此,离萧然和独孤辰相视一笑,快步行至离灏凌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拉过他的两条手臂。 “你们干什么?”紧皱着眉宇抬眸看了眼袁修月,离灏凌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左一右分别扯着自己手臂的两个俊美男子。 “想干什么?” 眉宇轻皱着,独孤辰冷睇离灏凌一眼,而后又看了离萧然一眼:“我们三个,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可偏偏是你得到了她的心,你想我们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会轻易放过你么?” 听到独孤辰的话,袁修月顿时瞠目结舌。 “喂!” 对两人低喝一声,她无奈叹道:“独孤辰,你脑子有病是不是?我本来就是他的女人,是你们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那也不行!” 抬眼嗔怪着瞥了袁修月一眼,离萧然沉声道:“我们要割他的肉,放他的血,如此才能一解开心头之恨!” 语落,他和独孤辰,分别每人取出一把锋刀,而后不由分说的,在离灏凌的两条手臂上,分别划开一道醒目的伤口! “你们……” 眼看着离灏凌的两条手臂上血流如注,袁修月心里一疼,刚要出声痛骂两人,却见两人分别从怀里取出一只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是一片雪白,他们径自将那雪白之物捏起,置入离灏凌手臂上的伤口之上。 见状,袁修月心神蓦地一沉! 殷红泛黑的血液,从离灏凌的手臂涌出,瞬间冲向两只雪白的蚕蛹,眼看着两只雪白的蚕蛹,渐渐变成黑色,她心中顿时一阵忐忑。 许久之后,待将两只天山雪蚕置于同一锦盒之中,离萧然和独孤辰双双抬眸扫了离灏凌一眼,而后起身步向袁修月,一人伸出一只手臂,一起将她拥入怀中。 “月儿,毒解了,以后他若待你不好,你大可来找我!” “出岫,毒解了,以后他若待你不好,你大可来找我!” 同样的话语,不一样的称呼,却是说给同一个女人,在离萧然和独孤辰语落之际,便听离灏凌底气十足的忍痛咆哮道:“你们两个臭男人,离我的女人远一点!” 本以为分离就在眼前,却于霎那之间峰回路转! 离灏凌身上的忘情蛊毒……解了! 在经历大悲之后,是极喜,这期间的心理落差,使得袁修月怔怔的站在那里,任两个俊逸出众的人中之龙拥抱着自己,听离灏凌气急败坏的厉声咆哮,她轻颤着手臂,缓缓捂住自己的嘴,一点都不矜持的嚎啕大哭起来。 “月儿?!” “出岫?!” 听到袁修月的哭声,离萧然和独孤辰身形皆都一震,连忙松开她,他们紧皱着眉宇,深深凝视着她,却不曾上前劝慰。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有些事情,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定压抑了太久。 如今一切劫难尽过,她此刻既是在哭,他们所能帮她的,便是任她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让她把心里的苦痛和阴霾,全都化成泪水流出。 见袁修月哭到最后,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不停的抹着眼泪,离灏凌眸色微深。 心下不由的涌起阵阵自责,他轻叹一声,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有些虚弱的自藤椅上起身,在袁修月身前缓缓蹲下:“月儿,莫哭,以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升平的后宫,我保证……在这里,你会是我的唯一!” “凌……” 用力眨着泪眼,袁修月心意一动,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脖子,任泪珠浸湿他的肩胛。 俊朗的眉宇,紧紧皱起,离灏凌紧咬着牙关,缓缓抬手,有些艰难的抚上袁修月的背脊,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她一直嘤嘤的哭着,他有些无奈的摇头轻叹一声:“难怪有人说,女人都是水做的!被人欺负了,你们会委屈的哭泣,遇到悲伤的事情,你们会无助的哭泣,遇到高兴的事情,你们会哭的更凶……” 闻言,袁修月不禁扑哧一声,笑开了。 伸手以中指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离萧然,心中满是对他的感激,她的眼眶不禁又是一热:“那天山雪蚕,世间少有,可你却一次寻到了两只……” 静静的,凝视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离萧然眸色深沉道:“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当初在北域时,我已然寻到了天山雪蛹,但可惜的是尚未成蚕,便只得暂时留在北域,我本就打算,用它们来与你解毒,但却不敢给你希望,直到前阵子送南岳返京,我才快马加鞭返回北域,将它们带到了宫中。” “谢谢你,先生……” 虽然,袁修月知道,他救了离灏凌的命,便也等于救了自己的命,这份大恩,一句谢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她在这一刻,却想要跟他说一声谢谢。 真的谢谢! “月儿……你于我,是命,皇上于我,亦是命,你们安好,我便安好,你今日谈何来谢?”对袁修月展颜一笑,眸色温润闪亮,离萧然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独孤辰,语重心长道:“如若你一定要谢,便该谢过岳皇,你有所不知,他也曾派人去过北域去寻找天山雪蚕,而且今日能够让蚕蛹破冰,也全都是他的功劳!” 那两只天山雪蚕,代表着袁修月和离灏凌的命,他曾询问过王太医,该如何让雪蚕破冰,但王太医的回答,却是为安全起见,该在极寒之地,等雪蚕破冰。 他怎会不知,这雪蚕破冰极慢,而离灏凌在与袁修月渡过毒后,只怕扛不过几天! 但是今日,独孤辰在差雷洛寻到了他,让他反其道而行之,走第二条路一搏! 没人知道,方才那两只雪蚕在吸吮离灏凌体内蛊毒时,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紧张。 他生怕,这两只雪蚕,会跟当初王太医的那只一般,尚不曾完成任务,便因破冰之事,而被活活毒死。 但是最后,它们成功了。 是以,今日之事,若袁修月一定要谢,该谢的便应该是独孤辰! “独孤辰……” 视线微转,看向独孤辰,袁修月轻笑了笑,刚要开口,却听独孤辰爽朗一笑,率先出声道:“离帝是个好皇帝,我今日救他,只为离岳两国日后修好,并不全是为你,你若谢我,我心里倒别扭的很,不如这样……” 转头看向离灏凌,独孤辰挑眉提议:“今夜咱们谁都不下山了,就在稷山之上摆酒,让我喝个痛快!” 闻言,不等离灏凌开口,离萧然第一个出声附和:“我觉得这个主意好!” 是夜,稷山行宫设宴。 离灏凌因为蛊毒方解,在袁修月的要求下,滴酒不沾。 反倒是离萧然和独孤辰两人,仿佛在祭奠心中那份也许明天就会放下,也许一生都无法真正放下的感情,喝到酩酊大醉!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三国交战 53 夜,已深。 袁修月与离灏凌相拥而立,笑容温和的凝望着醉死在桌案上的两人,轻轻叹道:“感情之事,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再容不得第三人,他们俊雅绝伦,但今日有你,我注定要欠了他们!” “月儿!” 转头深凝着怀里的袁修月,离灏凌深情款款,含情脉脉的轻吻她的唇:“现在的我,有你,很幸福!” 闻言,袁修月嫣然一笑。 “凌……我们头顶的天……晴了!” 唇角缓缓扬起,袁修月微仰着头,将吻加深,慢慢瞌上双眼。 那一吻,柔情缱倦…… —— 翌日,清晨,离灏凌还在睡着。 袁修月便已然悄悄起身。 昨夜,因离萧然和独孤辰醉的厉害,她便吩咐姬恒暂时让两人睡在了暖阁里的凉榻上。 站在门外,看着床榻上酣睡正甜的两个美男子,袁修月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绚烂的弧度。 缓步上前,低敛眉目,深凝着凉榻上睡姿不太文雅的两人,她的视线掠过离萧然俊朗的五官,又停落在独孤辰的俊脸之上,胸臆之间,不知被什么滋味缓缓溢满,她满足一叹,转身离开暖阁。 就如离灏凌所言。 那种滋味,是幸福的滋味吧! 独自一人,乘坐凤辇自稷山一路而下,袁修月首先要去的,便是颜如雪生前所居住的墨菊阁。 昨夜,因忘情蛊毒的阴霾消散,稷山之上,皆都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在酒席上,看着离萧然和独孤辰拼酒,她也曾分心去想过自缢而亡的颜如雪,但她的离世的那一点点悲伤,很快便被幸福的喜悦所冲淡。 颜如雪这一辈子,生就皇上宠妃,在离宫之中风光无限。 在过去长达八年的时间里,虽然有过韩妃,有过虞秀致,但她们却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输了一次。 只不过这一次,却让她万劫不复! 她死的可怜,却又可恨。 墨菊阁。 因颜妃身前有错,在她身故之后,钟太后便只哀哀一叹,便并未再多问什么,是以,即便主子死了,墨菊阁中,却仍如以往一般,连一分素缟都不曾有过。 只一个翠儿,独自一人跪在她的尸身前,一边垂泪,一边与她烧着冥纸。 凤辇抵达的时候,一早得到消息的汀兰早已等候多时。 由汀兰扶着步下辇车,袁修月一路向里,在墨菊阁的前厅里,终是见到那被素缟蒙覆的一代绝色。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翠儿的脸色,本就苍白憔悴,待见袁修月进来,她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 低眉睇了翠儿一眼,袁修月缓缓抬步,行至颜如雪灵床前。 “皇后娘娘!” 双膝跪行,在袁修月身前仰头,翠儿双眼红肿道:“奴婢知道,颜妃娘娘作恶多端,实在死有余辜,但娘娘现在已然去了啊!” 袁修月眼神微冷,冷冷的瞥了翠儿一眼:“你以为,本宫要一个死人如何?” 翠儿心神一窒,忙垂首让开。 眉心轻蹙着,袁修月轻轻抬手,掀起覆在颜如雪身上的素缟。 入目,是颜如雪那精致的眉眼,只不过现在她的脸,却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只她白皙的脖颈间,一道刺目的淤青,让人不忍多看。 她就那么静静的,没有一丝生气的躺着。 凝视着她的眉眼,袁修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往日颜妃那一笑之间,蕴着万种风情的妩媚眼神。 “皇后娘娘……”见袁修月怔在灵床前,一直不曾动过,汀兰上前在扫了颜妃一眼后,小心翼翼道:“颜妃昨日便去了,太后没有吩咐,墨菊阁的奴才们,都在等着娘娘您的旨意!” “本宫的吩咐?” 唇角轻抿着,淡淡一笑,心下微凉,袁修月娥眉微蹙着苦笑道:“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合该挫骨扬灰才是。” 闻言,翠儿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皇后娘娘,颜妃娘娘知道,您一定会来看她……”哆嗦着手,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书信,她颤巍巍的呈到袁修月身前:“这是颜妃娘娘临走时,留给皇上的绝笔,娘娘生前知道,奴婢活不了,也见不到皇上,还请皇后娘娘代皇上查阅吧!” 见状,汀兰眉头一皱:“娘娘,小心有诈!” “不会的!” 轻轻抬手,接过翠儿手里的书信,袁修月撕开信封,将信展开,细细的便看了起来。 颜妃的书信,很长。 长到,她从自己进宫时写起,将自己和离灏凌之间的点点滴滴,一一写在了信里。 看完颜妃的信,袁修月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轻轻一叹,她深凝着灵床上的颜如雪,心中感慨万千。 她一直都知,颜如雪是爱惨了离灏凌的。 但却直到今日才知,就如当初离灏凌将她从雪里挖出一般,那年御花园中,他那双朝颜如雪伸出的手,还有他温润的笑,温暖了她的人,也让她失了心。 爱,是自私的,也让人越发贪婪。 就因为颜如雪爱他,所以才有了日后的种种。 宫中争斗,从来都与权势争斗,分离不开。 但颜如雪所做的一切,却全都源自于自己心里那份爱的执念。 就如她在信中所说,她在宫中纵然再如何得宠,自己的母家,却中规中矩,并未因此壮大分毫。 就连她的死的理由,也让人忍不住唏嘘。 她说,忘情蛊毒是她所投,但她却害了自己心爱的人,她怕日后,自己的爱人死去,会觉得孤单,会与她断了所有的缘分,所以……她现在便去奈何桥上等他! 死了! 再不会作恶,再没有呼吸! 大约可以体会颜妃临死时那种心凉和绝望,凝视颜如雪许久之后,袁修月终是悠悠一叹:“在宫外找个地方,把她葬了吧……”她即便在奈何桥上,也终究等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了! “皇后娘娘!” 以为自己听错了,翠儿的脸上,满是不确定。 方才,她可是还说要把颜妃挫骨扬灰啊! 视线,仍旧停落在颜如雪身上,袁修月的唇角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不是他生命里对的那个人!” “娘娘!” 凝着袁修月嘴边的苦笑,汀兰忍不住皱紧眉头。 “走吧!” 淡淡转身,不再看颜如雪一眼,也不曾回头去看过翠儿,袁修月扬眉挺胸,伸手搭在汀兰腕上,缓步出了墨菊阁。 因为颜如雪,她和离灏凌的情路,几经蹉跎。 但是现在,她只可怜她。 她的情路,再如何艰辛,如今也已然与心爱之人终成眷属,而颜如雪……她只是个得不到真爱的可怜女子罢了! —— 出了墨菊阁,袁修月重新登上凤辇。 在凤辇外等了许久,仍不见她有什么吩咐,汀兰忍不住出声问道:“皇后娘娘,我们此刻可是要返回稷山?” “不必了!皇上如今,应该已然下了稷山,若我猜的没错,他此刻已然身在福宁宫。”终是开口轻叹一声,袁修月悠悠说道:“去福宁宫吧!” 虽然,昨日在解毒之后,她便命人将离灏凌毒解的好消息去禀报了钟太后,但毕竟是亲生母亲,如今也已然冰释前嫌,此刻他应该早已下了稷山,前往福宁宫与钟太后请安。 时候不长,凤辇在福宁宫门前停驻。 与袁修月所料丝毫不差,离灏凌所乘坐的龙辇,早已停在门前。 一路由汀兰扶着进了大殿。 见大殿里,钟太后与离灏凌并肩而坐,并亲昵的拉着他的手在笑说着什么,袁修月心下一暖,含笑上前福身:“臣妾参见皇上!给母后请安!” “皇后来了!” 慈爱的笑,毫不吝啬的挂在脸上,钟太后对袁修月招了招手,“快来哀家这里!” 轻笑了笑,袁修月缓步上前。 “皇后!” 深看袁修月一眼,钟太后意味良多道:“方才皇帝与哀家提议,将宫中妃位一并撤去,日后在这离宫主子,只你一位皇后足矣! ” 闻言,袁修月轻蹙了蹙眉头。 嗔怪着瞥了眼离灏凌,她迎着钟太后满是探寻的眼光,心思微转道:“此事皇上倒是与儿臣提起过,不过臣妾的意思是,事关后宫,一切还得听母后的!” 听袁修月这么说,钟太后眼底的锐光顿减。 轻笑着点了点头,她微眯着双眼道:“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如今既是皇上要这么做,哀家自然不会横加阻拦,不过依着哀家的意思么……但凡宫中有位分者,可以留下,日后离宫之中,不再选入新妃!” 觉得钟太后的话,说的有理,袁修月轻点了点头:“儿臣听母后便是!” “不过……” 微微眯起的双眼中,精光乍现,钟太后一手拉着离灏凌的手,一手拉过袁修月的手,将两人的手交握到一起,语气中不无威胁意味:“我离国子嗣稀薄,如今唯佑儿一根独苗,若皇上不再临幸其她妃嫔,日后这传宗接代之时,便全都要皇后一人了!” 第三百八十章 恩爱重逢 1 “母后……” 面色赧然,不好意思的笑看钟太后一眼,袁修月将离灏凌的手紧紧握住,与他四目相交。 “坐这边!” 对袁修月温柔一笑,牵着她在身边落座,离灏凌抬眸看向正端起茶盏喝茶的钟太后:“母后,今日儿子与您带来一个人!” “谁?!” 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钟太后笑看离灏凌。 “母后见过便是!” 对钟太后神秘一笑,离灏凌转头对姬恒点了点头。 姬恒会意,快步退出大殿。 待片刻之后,他去而复返,领着易容后的离萧然进来。 见离萧然进来,袁修月不禁会心一笑。 迎着她的视线,与她如沐春风的笑着,离萧然对钟太后恭身行礼:“草民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钟太后神情微变。 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她紧皱着眉头,自玉座上站起身来:“你是……” 微微抬眸,离萧然对钟太后温雅笑着:“太后……是我!” “然儿!” 精致的面庞,终是露出震惊之色,钟太后快步而下,在离萧然面前站定,专注的视线,深深凝视着离萧然平凡的脸庞,她唇角轻颤了颤:“你还活着?” “是!” 对钟太后淡淡一笑,离灏凌伸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我还活着!” “然儿!” 看着眼前熟悉而俊朗的容颜,钟太后双眸微润:“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当年安玲珑万不得已,才对她用毒,但却害的她的儿子,终身体弱,更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她恨安玲珑,但她却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所以,即便对安太后再恨,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只留离萧然在自己可以可见的地方,却从未苛待过他。 但是,在宫中生存,不一定你不苛待他,他就能过的好。 “母后!” 拉着袁修月起身,离灏凌与袁修月一起在离萧然和钟太后身边站定:“当初为了清剿安氏一族,儿子与宁王兄想了很久,都觉得唯有他不在了,安太后才能彻底死心,也唯有如此,安氏一族才能不再兴风作浪!” 闻言,钟太后转头凝向离灏凌,语气里尽是释然:“所以你们一早就商量好,让皇后手刃他,如此一来,既可以让皇后摆脱叛贼之女的罪名,又可以让安氏一族的覆灭划上一个句号?” 袁修月苦笑着附和道:“母后,你说皇上和宁王兄得有多坏,当时竟也将儿臣蒙在鼓里!” 对她慈爱一笑,钟太后轻叹一声:“男人,必要以大局为重,皇上和宁王这么做,毫无疑问无论是朝廷还是对皇后都是最好的选择!” “母后就知道护着自己的儿子!” 眉心轻蹙着,对钟太后十分调皮的撇了撇嘴,袁修月的脸上,满是笑意。 深看她一眼,离灏凌转头对钟太后轻道:“母后,宁王兄此次回来,是想带安太后离开,您看……” 钟太后闻言,不禁会心一笑:“关于安太后要如何处置,母后已然答应过你,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闻言,离萧然心下一喜,忙对钟太后恭身拱手:“草民代母后谢过太后娘娘!” “你该谢的人,是你自己!” 眸色微深,深深的凝视着离萧然,钟太后黯然一叹,轻声催促道:“你母后,一直都以为你死了,现在既是回来了,便赶紧去看看她!” “是!” 恭敬恭身,离萧然一脸感激的轻笑了笑,转身退出福宁宫。 —— 桃源居,曾是离萧然在宫中的居所。 安太后回宫之后,离灏凌并未将她安置在此,但经过她的一再要求,他终是命人在桃源居里,添置了一座佛堂,供安太后平日念佛诵经! 是的,诵经! 自离萧然死后,她的心也仿佛死了一般。 如今她之所以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无非是想要在佛前为儿子多诵几卷经文。 由离灏凌和袁修月一路陪着来到桃源居。 站在殿门外,听着里面不停传来的木鱼敲击之声,离萧然对离灏凌和袁修月轻点了点头,两人会意,直接站在殿外候着,便不再向里走。 白色的夏靴,轻缓的落了地,看着背对着大门正跪在佛案前潜心诵佛的安太后,离萧然的心,不禁猛烈一抽! 曾几何时,在他的心目当中,他的母后,一直是年轻美丽的。 但是现在的她,却鬓发全白,满头皓雪! “母后……” 有些艰难的轻扯了下唇,离萧然眼中,缓缓泛起氤氲之色。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但却让安太后握着木鱼的手微顿,只一瞬之间,原本响彻整个大殿的木鱼声嘎然而止。 缓缓转头,依旧跪坐在蒲团之上的安太后神情有些木然的看向身后之人。 片刻之后,待看清来人是谁,她手里的木鱼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疯了似的自蒲团上爬起,有些踉跄的奔至离萧然面前:“然儿?!” “母后……” 鼻息之间,酸涩的厉害,离萧然微微颔首:“是我,你的然儿!” “然……然儿?” 轻颤着唇瓣,安太后眉心紧拧的看着离萧然,手臂轻颤着,抚上他的容颜,她连说话的语气,都颤巍巍的:“我的然儿,我的然儿!” 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她蓦地用力,将离萧然紧紧抱在怀里,神情紧张道:“然儿,母后错了,母后再不要什么天下和权势了,母后只要你,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母后愿意替你去死!” “母后,都是儿臣不好!” 听到安太后的话,离萧然的心里,不禁满是自责之意。 过去,他一直在劝她收手,但是她却不肯听。 是以,后来他只有走了最后一招棋! 可是……丧子之痛,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然儿!” 一脸戒备的左右看了看,安太后将离萧然自怀中推离,而后紧拉住他的手,语无伦次道:“这里是皇宫,是钟灵那个贱人的地盘儿,我不能让她发现你还活着,你赶紧藏起来……赶紧藏起来……” “母后!” 用力拉住安太后的手,双手紧箍着她的肩膀,离萧然迎着她的视线,凝眉说道:“母后,我之所以能来这里,是因为钟太后的恩准,她已经答应儿臣,让儿臣带你离宫了,不会再对我们母子如何的!” “这怎么可能?” 俏脸之上,尽是不信之色,安太后用力摇头:“我差点毒死了她的儿子,她恨死我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她已经放过我们了!” 尽量对安太后展颜笑着,离萧然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心疼之色:“正如母后所说,这里是她的地盘,若没有她的应允,儿臣又岂能如此大大方方的进来?” “我投毒害她,举兵夺她儿子的天下,她怎么会放过我?”紧锁着眉头,不明所以的向后退了一步,安太后的神情,茫然无措!但是凝视着离萧然片刻,想到他该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她脸上茫然不复,却而代之的,是让人心酸的苦笑。 见安太后如此,离萧然无奈轻叹道:“母后,皇上是个难得的好皇上,天下本就应该交给他,儿臣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跟他争这天下” “是啊!” 无力苦笑着,安太后的身子缓缓软下,最后更是瘫坐在地,满脸凄然:“你从来都不想争,是母后一直在逼着你争!” “母后!” 眉宇紧皱着,离萧然缓缓蹲下身来,轻启薄唇,他想要说写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语。 “然儿……母后不怪你!” 抬眸看向离萧然,安太后唇角轻勾着,抚上他俊朗完美的侧脸:“在你出事之后,母后想了很多,那个女人曾说,你平生有两个愿望,如果那就是你想要的,母后什么不争了!” “母后!” 虽然一直忍着,却终是忍不住落下眼泪,离萧然深吸口气,哽咽道:“从今往后,母后不必操心太多,这两日里,你好好收拾一下,跟儿臣离宫便是!” “不!” 用力摇了摇头,安太后抬眼看向离萧然:“在我们离宫之前,你还是让我见她一面吧!” 闻言,离萧然俊美紧紧拢起:“母后?!” 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担心什么,安太后轻轻一笑道:“我们的恩怨,延续了两代人,如果要结束,你不觉得,该让我们两个,开诚布公的谈谈么?” “母后……” 紧皱了下眉,却拗不过安太后的坚持,离萧然转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外的离灏凌…… —— 安太后要求与钟太后见上一面,其实并不难,因为早在她回宫之时,钟太后便与离灏凌一再提起要见安太后。 是以,当夜,钟太后便自福宁宫起驾,亲自前方桃源居。 第三百八十一章 恩爱重逢 2 与离灏凌和离萧然一起簇拥钟太后在桃源居外驻足,袁修月抬眸看着钟太后:“母后可需儿臣与你一起进去?” “不用了!” 笑看着袁修月,钟太后眸中光华闪闪:“过去在宫中,我与她斗了太久,对她的性情,自也了然于心……她不会对哀家怎么样的!” “那……” 对钟太后轻福了福身,袁修月轻道:“儿臣在门外等着您出来!” “好孩子!” 对袁修月宠溺一笑,钟太后眸色一敛,抬步进入厅内。 今日的钟太后,发髻高挽,头戴凤冠,身上所穿,亦是绣着百鸟朝凰图的锦缎罗裙。 坐在前厅里,并未因钟太后进来,而起身行礼,仔细打量着钟太后此刻的装扮,安太后暗叹了一声! 轻轻抬手,抚上自己没有金银妆点的光~裸头髻,她悻悻而笑:“过去在宫中,我是皇后,你是贵妃,如今你是离国太后,我却成了叛贼,钟灵儿,你赢了,不过你也老了。” “哀家是老了,但姐姐的头发,也都白了……” 深凝安太后一眼,看着她的满头白发,钟太后怅然一叹,并未计较安太后行礼一事,她施施然在安太后对面落座。 一个老了,一个头发全白了。 看着眼前不复当年美貌的钟太后,安太后语气轻飘道:“妹妹,你说若先皇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当初还会为你赴死么?” 闻言,钟太后眸色微深。 双眼之中,是深深的思念之色,她笑的淡然,却又让人心酸:“他爱我,便不会在乎我的容貌,就像现在,皇上视皇后倾国倾城一般!” “是啊,他爱你!” 双目之中闪过一缕精光,安太后自嘲一笑,语气轻缓的说道:“因为爱你,所以他心甘情愿为你而死,无论我如何相劝,他却都无动于衷!” 闻言,钟太后苦笑着抬眸,与安太后四目相交,她紧拢眉梢:“姐姐,你很爱他!” “当然爱!” 迎着钟太后的视线,安太后没有丝毫退缩的点了点头,洒然一笑道:“我若不爱他,就不会冒险想要毒死你,若是当初我任他由他,如今我还是这离宫的太后,我的儿子,会是离国的皇帝……钟灵儿,不是我斗不过你,而是我太爱他。若是与我斗,你还不是对手!” 再强悍的女人,也都是有软肋的。虽然曾经步步为赢的屹立与离国王朝后宫之中的最高位上,不过安太后还是有弱点的。她的弱点,与大多数女人一样,那就是她心爱的那人。 是以,在先皇要为钟太后渡毒之时,她心里最后的那座城墙倒塌了。 她首先所想的,并非是后宫权位,而是自己男人的性命! 这也就有了,后来她对钟灵儿投毒,却意外祸及离灏远,进而害的离萧然丢了皇位,而她自己则被软禁多年的凄惨下场! 抬头瞟了安太后一眼,钟太后思量着她所说的话,不禁惨然一笑的点了点头! 无奈而又晦涩的一叹,她脸上的惨笑依然:“姐姐,你比我爱他!” 为了爱,安太后失去自己的权势,和儿子的皇位。 可是她呢?! 当年先皇与她渡毒之时,她也曾拒绝过,但是最后呢?! 即便渡毒非她本意,但她最爱的那个人,却是因她而死的啊! 面对钟太后的一句,你比我爱他,安太后忍不住热泪盈眶。 轻轻黯然一叹,她深吸口气,轻声喃喃道:“无论我多爱他,他爱的那个人,却始终是你,不仅是他,还有当年的岳皇和楚皇,他们也都心仪于你,虽然同为女子,但我却不得不承认,年轻时的钟灵儿,确实生的惊为天人!” “太美的女子,是祸水!” 钟太后唇角边,逸出一抹苦涩莫名笑! 安太后也笑:“祸水又如何?男人们都喜欢啊!” “喜欢,却会害了他们!” 遥想当年,钟太后神情黯然道:“我们两人,过去斗了一辈子,可我们的孩子,却是手足,姐姐……念在孩子的份儿上,我们两个老家伙,便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吧!” 闻钟太后此言,安太后微怔了怔! 片刻之后,她无可奈何的笑着:“如今你成王,我败寇,你说要放,我若不放,你会不会杀了母子?” “会!” 直视着安太后的瞳眸,钟太后直言不讳道:“我不会让安氏之乱,在离国的土地上,再发生第二次!” “难得见你如此狠绝!”轻蹙着娥眉,安太后洒然一笑,“那我便放下吧!” 闻言,钟太后眸光闪动,终是自唇角逸出一抹满意的笑靥。 “你这笑,是在对我炫耀么?”抬眸之间,瞥见她脸上的笑,安太后不禁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话说完了,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莫要让我看到你那恶心的表情?” 凝视着安太后皱眉的表情,钟太后轻耸黛眉:“你方才还说我美的惊为天人,这会儿又说我恶心,我看你这明摆着就是嫉妒!” 闻言,安太后立时不干了。 “笑话!” 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下颔高扬:“我嫉妒你,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钟太后笑:“我比你美!” “你……” 被钟太后得意的笑气到脸色发白,安太后轻颤着手指,直指着她:“你是祸水!” 钟太后又笑,施施然弹了弹自己的衣袖:“男人们喜欢啊!” 闻言,安太后的脸色,霎时难看到了极点。 见两位太后,掐的正欢,站在门外的离灏凌、离萧然和袁修月三人,皆都摇头抚额。 实在怕两人气坏身子,离灏凌和离萧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抬步向里。 “母后!” 急唤一声,离灏凌快步行至钟太后身前:“方才姬恒来报,佑儿那孩子,不知何故,一直哭啼不止……” “什么?” 一听孙子有事,钟太后不等离灏凌把话说完,便快步朝外走去,看都不看安太后一眼。 见状,离灏凌急忙跟上,在门口时,还对站在暗处的袁修月,轻眨了眨眼。 紧咬着朱唇,对他危险的眯了眯眼,袁修月一脸的忿忿之色。 这家伙,什么理由不好找,偏说她儿子有事! 欠揍啊! 钟太后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安太后一直绷着脸。 初时,离萧然以为她还在生气,便不停的劝说着,但直到他说的口水都快干了的时候,却忽见安太后扑哧一声,竟开怀的大笑起来。 “母后?” 见安太后笑的开怀,离萧然不禁眉头紧皱。 “傻孩子,母后没事!” 半晌儿之后,方才止住笑意,安太后笑看离萧然一眼,轻轻叹的:“原来仇恨果真是会随着时间消逝的!” “母后!” 心弦一松,离萧然唇角微勾。 伸手拉过离萧然的手,安太后亲切一笑,轻抬眸华,见袁修月正站在门口,她轻轻拍打着离萧然的手背:“然儿,你先出去一下,母后还有话要跟皇后单独谈谈!” 闻言,离萧然神情微变了变,却不曾立即离开。 “先生!” 轻轻出声,袁修月对离萧然轻笑着:“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安太后单独谈谈!” “……” 短暂的沉默后,离萧然轻点了点头:“那我在外面等着!” —— 待离萧然一走,前厅里,便只有袁修月和安太后两人。 眉心轻皱,凝视着袁修月许久,安太后率先开口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袁修月轻笑着反问:“太后呢?太后想与我谈的,又是事关于谁?” “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淡淡的,说出一句独孤辰曾经说过的话,安太后凝眉叹道:“我要与你谈的,是然儿!” 袁修月轻笑依旧:“我要与太后谈的,是袁成海!” 闻言,安太后面色蓦地一变! 片刻之后,她牵强一笑,讪讪叹道:“你现在对直呼他袁成海,便不难想见,你到底有多恨他!” “这都是拜太后所赐,不是么?”双眸紧紧盯着安太后,袁修月讪讪一笑:“一个连亲生女儿都忍心下手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女儿再唤他父亲!” “可是……” 声音软软,却透着无奈,安太后苦涩垂眸:“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父亲啊!” “对于一个抛弃子女,置子女于不顾的人来说,父亲……该是多么讽刺的字眼!”想起袁成海过去做过的那些事,袁修月轻蹙着娥眉,不禁冷笑了笑:“他那个人的野心,从来都很大,但他却丢下了做皇后的女儿,和身为大将军的儿子,宁愿背负着叛贼之命,在安氏一族统兵……所以,我一直都在疑惑,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凝着她脸上的笑容,安太后面色变得越发难看:“都知道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恩爱重逢 3 “太后以为呢?”眉心蹙的更紧了些,袁修月眸色微敛:“那夜在安氏行营,我见太后行色匆匆的去了他的营帐,便一路跟了过去……太后你猜,那时在他寝帐窗口,看到了什么?” 闻言,安太后神情啥事惨白,简直没了一丝血色。 思绪转了又转,想到那日听到异动,袁成海说是有只野猫,安太后紧咬着唇瓣,颤声问道:“那夜在帐外的人是你?” “是!” 没有任何隐瞒,袁修月迎着安太后的双眼,轻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安太后不禁自嘲一笑,不过很快,她便蹙眉看着离萧然:“这件事情?然儿知道么?”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缓。 轻轻启唇,她刚要说什么,却又听安太后自我安慰道:“然儿一定不知,否则他不会没有一点反应!” “太后!” 凝着安太后一脸仓惶的模样,袁修月顿了片刻,方才心口不一道:“此事先生不知!” 她不知道,离萧然是何时发现安太后和袁成海之间的奸情的,但他以前不曾拆穿,现在也不曾提起,这也许便意味着,他在安太后面前,一直假装不知。 换言之,有哪个母亲,在自己儿子知道自己跟别人的奸情后,还能与他泰然处之?! 是以,此刻面对安太后的疑问,她所能回答的,便是离萧然对此事并不知情! “他不知就好!” 心里仿佛松了口气,安太后整个人的气势都软了下来。 沉默半晌儿,她方再次悠悠出口:“关于袁成海,你想跟我谈什么?” “我只想问太后一句话!” 双眸之中,尽皆不确定之色,袁修月深凝着安太后,淡淡开口问道:“方才我在外面,听太后说,太后爱的人是先皇,可是你却与他……他为你了抛弃子女,你可爱过他么?” “你的心里,不是应该有了答案了么?”似是早已料到袁修月要问的是这个问题,安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始至终,我一直都在利用他,就如你方才所听到的,我爱的人,始终是先皇!” 闻言,袁修月心中不由倏然转冷。 淡淡的,凝视着安太后,她悻悻然一笑:“太后你说,他若知道,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他会不会生不如死?” “皇后?!” 一脸迟疑的看着袁修月,安太后不相信,身为女儿的她,会想要让自己的父亲生不如死,但是片刻之后,见袁修月的目光坦然镇定,没有丝毫躲闪之意,她的心里瞬间冰冷刺骨:“他是你父亲!” 袁修月转而冷笑的耸动眉心:“是啊,他是我父亲,可也是他间接害死了我母亲,更是他,为了你,抛弃了我和哥哥,让我们背负着叛贼子女的骂名,几经生死……在我心里,他不配父亲二字!” “他做那些,都是为了我,可是我……”无奈怅叹,安太后苦笑着说道:“记得彼时,我才刚刚十三岁,在一次出府上香之时,结识了你的父亲,那个时候,为何他相处,真的很开心,我也一直以为,那种开心,便是喜欢,但当我入宫为后,当我遇到先皇,我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而对他……我从来都没有那种感觉!” 闻言,袁修月心中苦涩莫名! 她确定,安太后爱的人,是先皇,而非袁成海。 仔细说来,她的父亲,还真是够可悲的。 为了安太后,他抛弃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得到的却除了安太后的身体,便是利用两字。 眸色晦暗,萧索一叹,袁修月深看安太后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皇后!” 淡淡出声,唤停袁修月的脚步,安太后的声音柔柔的,动人心弦:“然儿为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你对然儿,到底有几许真情?” 身形蓦地一僵,袁修月转头看向安太后。 对上她微眯的瞳眸,袁修月笑的云淡风轻:“先生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只能一一记在心里,与他在一起,我会很开心,但太后方才说过,开心并不代表是喜欢,在这个世上,可以让我怦然心动的人,只有皇上一人!” 深凝袁修月片刻,安太后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 片刻之后,她无奈一叹,对低眉敛目道:“好你个袁修月,用我的话,我堵我的嘴!” “我是实事求是!” 红唇微弯着,对安太后轻福了福身,袁修月淡淡说道:“先生希望我笑容常在,如今相夫教子,自然笑口常开,先生希望常伴太后身侧,如今也已然如愿,太后……既是这个结局,是先生最想要的,那它……便是最好的!” “也许吧!” 无奈的叹了口气,安太后静看着袁修月离开…… —— 那夜,回到夜溪宫之后,袁修月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入睡。 见她一直在不停的辗转反侧,离灏凌终是忍无可忍的抬腿压住她的身子,“睡不着?” “嗯!” 轻轻淡淡应声,袁修月紧蹙着眉头,望向窗外月色:“先生说,过两日便会带安太后离开,但是却不曾说过,他们要去哪里!” 离国的宁王殿下,已然被皇后杀死在安氏行营。 如今的离萧然,没有了自己的身份和府邸,若是离宫,又能去哪里?! “原来在操心这个啊!” 轻吻她的耳垂,离萧然轻勾着薄唇道:“放心吧,这件事情,朕早有安排!” 闻言,袁修月轻皱了皱眉头。 转头仰望着身后的压着自己双腿的俊美男人,她不无好奇的出声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安排?” “保密!” 对袁修月神神秘秘一笑,离灏凌深凝着她的眸色,渐渐深沉:“月儿,现在我们不想他们,想想我们自己如何?” 迎着他灼热的目光,袁修月不禁心下微紧。 “皇上?!” 方才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皱,她眸光闪动着,凝望着离灏凌:“你打算干嘛?” “什么叫我打算干嘛?” 俊朗的眉,有些不悦的皱起,离灏凌一脸不赞同之色,极尽魅~惑的笑着,他灼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吹拂在袁修月的耳垂上:“那该死的忘情蛊毒,折磨了我们这么久,害我们一直都无法身心合一,难道你就不想么?” “呃……” 神情微窒了窒,袁修月干渴一声,脸颊烫的如同火烧一般:“你现在手臂上有伤,我不想!” “但是我想!” 不容袁修月抗拒的将她扳向自己,离灏凌低喃一声,情不自禁的倾身,炙热的唇准确无误的贴上她的。 袁修月紧蹙着眉头,想要推离眼前的男人,但她的手才刚刚抵在他的胸前,便听他说道:“想要朕宠幸的女人,这宫里有的是,不过与朕拒宠的,你却是第一个,现在你若是不给,那我就去找别人!” 闻言,袁修月的俏脸,蓦地就是一黑! “离灏凌,你敢,我借给你一百个胆子!” “我不敢!” 嘿嘿一笑,离灏凌忙里偷闲,一脸的楚楚可怜:“好月儿,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听到离灏凌撒娇的话语,袁修月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一脸哭笑不得的凝视着离灏凌,她有些无奈,却又觉得好笑的轻点了点头。 天可怜鉴,若离灏凌一定与她用强,她只会更强! 现在他如此一软,她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得到她的应允,离灏凌满意的笑了。 翌日,又到日上三竿时,在龙榻上沉沉睡着的袁修月终于转醒。 抬眸四望,却不见离灏凌的踪影,想到他昨日的火热,她脸庞一热,轻撩床幔,软软的朝外唤道:“汀兰!” “奴婢在呢!” 急忙应了声,正在桌前做着针线的汀兰急忙放下手中活路,快步行至龙榻前:“娘娘您醒了?” “嗯!”轻应一声,袁修月看了眼榻前的更漏,“皇上呢?” 闻言,汀兰含笑回道:“皇上今儿一早便去早朝了,他只道娘娘难得好眠,早前便有了圣旨,不准奴婢叫醒您!” “去上早朝了,他还真是精力旺盛!” 如此,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呢喃一声,袁修月轻挑了挑眉梢,便从龙榻上起身,便出声问道:“今儿早上,先生可来过?” “来过!” 提到离萧然,汀兰的眸色,轻轻柔柔:“王爷一早来过,只道是明日一早便要离宫,今夜请了岳皇在桃源居畅饮,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务必前往!” “明日便要走了么?” 轻蹙了蹙眉,有着汀兰与自己更衣,袁修月不由在心中暗暗轻叹一声! 虽然,她知道,天底下没有不散宴席,但却仍旧不想让身边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离她远去…… 简单的洗漱更衣之后,袁修月再用过早膳,时辰便将近午时了。 窗外,烈日炎炎。 第三百八十三章 恩爱重逢 4 窗内的人,自然也容易困乏。 这不,才刚用过膳没多久,刚刚起身的袁修月,便躺在藤椅上又开始昏昏欲睡。 藤椅边上,汀兰双拳微握,一下下的与她捶着腿。 甫入寝殿,见主仆二人如此神情,钟文德和袁明月兄妹二人,相视一笑,而后蹑手蹑脚行至藤椅前。 轻轻的,对汀兰摆了摆手,袁明月轻抿红唇,在藤椅前跪下身来,而后一下一下的轻捶着袁修月的腿。 虽然,她极力想要模仿汀兰的模样,但在力道上,却控制的不好! 是以,她才刚捶打了两下,便见袁修月紧皱着眉头。 微微抬眸,迎上袁明月含笑的眸子,袁修月不禁眉眼弯弯,自藤椅上坐起身来:“姐姐何时来的?” “不只我来了,连哥哥嫂嫂也来了!”对袁修月展颜一笑,袁明月的手停下与袁修月捶腿的动作,转头看向身后的钟文德,她清丽绝伦的容颜,闪闪发亮。 过去,她的兄长,因为生母之死,一直对她十分冷漠。 初时,在回离国之前,她一直都在担心。 担心回来之后,他还是会如以前一般,讨厌她厌恶她!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在知她在南岳的遭遇后,他不但没有厌恶她,反倒把府里最好的院子给了她。 曾几何时,她一直在感叹命运对自己不公。 可是现在,在失去了太多太多之后,她又重新收获的兄长和妹妹的亲情。 如今的她,才明白。 权贵,就如过眼云烟。 亲情,才是无价的! “哥哥!嫂嫂!” 轻笑着,自藤椅上起身,袁修月伸手扶起袁明月,抬眸对上钟文德温雅如昔的双眸:“你们今儿怎么一起来了?” 无比温和的,笑看着袁修月,钟文德的眼里,却不见一丝笑意:“是有些事情……” 见他如此,袁修月娥眉微蹙:“哥哥所说的事情,莫不是跟那个人有关?” 一定是的,如若不然,他们不会一起过来。 “是!” 知袁修月所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袁成海,钟文德无奈轻道:“夏天过半,再不久便是秋日了,他定在秋后处斩,这一次为兄不会与他求情,他自也知道,我们不会与他求情,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再的托人往外捎信,想要最后再见皇后娘娘一面!” 闻言,袁修月暗自在心中道了一声果然。 心想着不知袁成海见了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袁修月眸色微深道:“哥哥的意思,我懂得……” “丫头!” 紧皱了下眉宇,钟文德轻声说道:“若你心里不愿,可以不去,为兄让明月过去便可!” “没碍的!” 对钟文德笑笑,袁修月也跟着轻皱了下眉头:“其实即便你们不来,我这一两日里,也会去见他一面!” “那……” 上前一步,挽上袁修月的手臂,袁明月轻声说道:“改日不如撞日,我陪你一起去!” “如此也好!” 对袁明月微微颔首,袁修月让人备了凤辇,与袁明月一起前往天牢。 —— 在云阳时,袁修月经常犯错,有时候错的离谱,钟文德便会将她关在牢里。 那个时候,袁修月便觉得,这牢狱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 但是现在,身处于天牢之中,她却觉得,云阳城的牢狱,与眼前的天牢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的! 在这里所关押的囚犯,终日里不见天日。 好不容易看到了衣衫华丽之人,他们纷纷扒着栏杆,不停的朝着袁修月伸出手来,高喊着冤枉和救命。 不曾去过多的关心天牢里到底关了多少犯人,袁修月一路由影子引着,与袁明月一起行至关押袁成海的天牢前,鼻息之间充斥着一股子湿臭发霉的味道,她轻抚捂了捂鼻,吩咐侍卫将牢门打开。 吱呀一声,牢门敞开。 袁修月眸色微暗,由袁明月相扶,低头进入牢房之中。 牢房不大,只匆匆一瞥,袁修月便看到了手脚戴着镣铐,正躺坐在一堆杂草的袁成海。 如今的袁成海,再不似早前,没有身为武将的意气风发,倒像是个可怜的老人,头发糟乱,一身狼狈和湿臭。 “明月……修月……” 原本灰败的眸子,在看到袁修月和袁明月时,稍稍露出些许光亮,袁成海轻蠕了下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一句话都说出来。 “父亲!” 毕竟是过去最疼爱自己的人,眼下见袁成海如此,袁明月的眼泪瞬间盈眶,不似袁修月那般冷淡。 袁明月的一声父亲,让袁成海的眼泪,也于瞬间冲出了眼眶。 轻颤着起身,他艰难抬步,一步一步的来到袁明月身前:“月儿,我的孩子,你过的好么?” “好!很好!” 眼泪不停的簌簌落下,袁明月转头看向袁修月:“多亏皇后娘娘不计前嫌,还肯认我这个姐姐!” “修月!” 抬眸看向袁修月,袁成海的双眼,早已浑浊不堪! “听说……” 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冷冷的睇着袁成海,袁修月有些艰涩的轻勾了勾红唇:“你要见本宫!” 闻言,袁成海神情一窒息! 方才刚刚升起的那丝光亮,瞬间转为灰败,他声音哽咽,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为父秋后就要处决了!” “为了一个女人,你可以对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下手,你配以为父自称么?”将袁成海眼里的痛,看的清清楚楚,袁修月冷笑着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应有的代价,你错的离谱,自然不能幸免一死!” “皇后娘娘!” 不曾经历过安氏行营中的一切,袁明月对袁成海做不到恨之入骨! 她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样的恩怨,都应该可以放下了。 “是我错的离谱,不怪皇后娘娘对我如此!”苦苦一笑,在袁修月面前低着头,袁成海数度哽咽,终是在她面前屈膝跪落。 见状,袁修月黛眉瞬间紧皱! 就在她以为,袁成海想要求自己为他求情时,却听他轻声说道:“安儿和钟太后勾心斗角一辈子,如今身处后宫,一定备受欺凌,若皇后娘娘还念在你我有一丝父女亲情,还请您日后对她多多照拂!” “哈……” 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袁修月杏眼圆睁,嘴巴大张的看着袁成海。片刻之后,她紧蹙着眉头道:“袁成海,你真的是没救了,为了那个女人,你抛弃儿女,更是不惜对最宠爱的女儿下手,可到现在这种时候,你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想着那个女人!” 见袁修月如此,袁成海面色微变了变:“皇后娘娘……” “你什么都别说了!” 心中对眼前这个身为人父之人,早已近乎绝望,袁修月冷喝一声,几乎咬牙启齿的对袁成海说道:“父亲,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尊你为父,你可知道,安太后亲口跟我说,她心中所爱之人,一直都先皇,她之所以会跟你在一起,根本就是为了要利用你!” “我知道!” 浑浊幽暗的双眼之中,尽是绝望之色,袁成海涩然开口,声音沙哑难耐。 “原来你都知道!” 从喉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袁修月一脸黯然的摇了摇头,笑的让人心碎:“既是你知道,却仍旧为了她对自己的女儿下手,袁成海,你的亲情,还真是足够廉价!” 语落,她冷冷的扫过袁成海,拉过袁明月的手,抬步向外走去。 “修月……明月……” 快步上前,扶住牢房的木柱,袁成海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去,不禁双手垂落,缓缓跌坐在地。 原本灰败的眸子,渐渐的布满绝望之色。 他想,她们一定恨死他这个父亲了…… —— 早朝之后,离灏凌便在御书房处理着前阵子堆积下来的折子。 等到回到寝殿之时,已是华灯初上。 而袁修月,则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怔怔的瞭望着空中繁星。。 “在想什么?” 吧唧一声,在袁修月的脸颊上,重重的吻了一下,他轻笑着说道:“宁王兄请酒,就等你我了!” 闻言,袁修月不禁眉心轻颦。 并没有回答他自己在想什么,她深凝着离灏凌浅笑辄止的俊颜,略略有些疑惑的问道:“皇上不是甚少喝酒么?这会儿子我怎么觉得,你竟有些跃跃欲试?” “我过去确实甚少饮酒,不过……” 轻拥着袁修月起身,离灏凌眸光闪动的向外抬步:“自前日里见他们两人在稷山行宫喝的痛快,倒真是有些馋了!” “那也不许喝!” 紧蹙着眉头看向离灏凌,袁修月面色微冷:“你身上蛊毒方解,还有外伤……” 第三百八十四章 恩爱重逢 5 “好了好了……” 轻笑着吻了吻袁修月的脸颊,离灏凌一副听老婆话的乖乖模样:“我今日不喝酒,只观酒,看他们两人拼酒!”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与他一起前往桃源居! 袁修月和离灏凌抵达桃源居时,膳桌之上,早已酒菜齐备。 而离萧然和独孤辰两人,同样身着白衫,正对桌而坐,已然开喝。 甫一进厅,见两人正在把酒言欢,离灏凌免去繁文缛节,讪讪一笑道:“我身上有伤,不能喝酒,今日你们两人,可要不醉不归哦!” 闻言,独孤辰瞥了眼袁修月,再次将杯盏注满,他轻叹说道:“酒醉方能忘情殇,萧然兄来!” “来!” 同时笑看了袁修月一眼,离萧然含笑举杯,再次一干而净! “萧然兄好酒量,再来!” 酒盏斟满,独孤辰再次举杯。 “来!” 仍旧一个字,离萧然刚要举杯将杯中酒水饮下,却眼皮一沉,直接趴在膳桌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见状,袁修月不禁眉头一皱。 怔怔抬眸,看了眼依旧神清气爽的独孤辰,她眉梢轻抬,刚要开口出声询问,却见花依依一身紫衣,自厅门处抬步而入。 “花依依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给岳皇请安了!” 精致的俏脸上,狡黠之色一览无遗,花依依对厅内三人,分别行礼,最后才将视线停落在正埋头睡着的离萧然身上:“啧啧啧!连睡着了都这么迷人!” 闻言,袁修月的额头,不禁浮现三道黑线。 抬眸之间,见独孤辰笑的别有深意,再看离灏凌,也是一脸笑意,袁修月不禁面色沉下:“麻烦你们两位,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是我来解释吧!” 笑看着袁修月,花依依落落大方的指了指离萧然:“我听闻他要离宫,便一心想着要带他回花家,只不过我一人摆不平他,便只得请皇上和岳皇帮忙,在他的酒水里,掺了点料!” 闻言,袁修月的嘴角,不禁轻抽了抽。 “呃……花姑娘的面子还真大,居然请的动离岳两国的皇上,一起来帮你下药!不过……”片刻之后,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眼光冷冷的扫过离灏凌和独孤辰,见两人纷纷低头,谁都不敢作声,她轻咳一声道:“你现在即便将他带回了花家,若他不愿意留在那里,你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他!” “这个我知道!” 对袁修月依然笑着,花依依红唇轻抿了下,挑眉说道:“所以我已然说动安太后,并将她请到了马车上,安太后答应我,会站在我这一边,而且我相信,只要安太后不走,他也一定不会走!” “呃……” 听花依依说完,袁修月顿时语塞了。 这花依依,根本就是计划周全,把一切都想好了。 “那个皇后娘娘……” 见袁修月不再多问,花依依对她福了福身:“若您没什么其她的吩咐,那我们还得赶路,便不再耽搁了。”语落,她对身后的宫人一挥手,便见两人从外面进来,架着离萧然出了桃源居。 眼看着昏迷不醒的离萧然被花依依带走,袁修月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转头看向离灏凌,她不悦问道:“说,花依依给了你什么好处?” 离灏凌倒也坦白,直接回道:“不多,才一百万两银子罢了!” 闻言,袁修月脸色一沉。 将视线停落在独孤辰身上,她面色阴沉道:“岳皇,她给了你多少?” 笑看南离灏凌一眼,独孤辰回道:“也就一百万两银子罢了!” 这下,袁修月的脸色,更黑了。 冰冷的视线,不停的在两人身上穿梭,直到两人谁都不敢大口喘气儿,袁修月才不依不饶道:“才两百万两银子,你们就把先生给卖了,太便宜了!” 闻她此言,两个男人当场石化! 分别斜睇两人一眼,袁修月冷哼一声,带着汀兰一路向外,直至皇城门楼之上。 居高临下,看着花家的马车,一路出了宫门,在黑暗之中,越走越远,汀兰终是满是希冀的忍不住出声问道:“皇后娘娘,您说若先生半路醒了,会不会自己回来?” 深知汀兰对离萧然的心思,袁修月苦涩一笑,漆黑的瞳眸,渐变幽深:“你以为,皇上和独孤辰与他下药,他真的不知么?” 闻言,汀兰面色一变:“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佛曰,不可说!” 唇角的弧度,微微扬起,迎着微凉的夜风,袁修月在心中轻轻呢喃着:先生,一路走好,希望你也能得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 翌日,独孤辰以南岳国事不能长久荒废为由与离灏凌和袁修月请辞。 对于离灏凌而言,他自然不想留一个对自己心爱女人虎视眈眈的男人在宫里。 是以,独孤辰一说要走,他立马叫上袁修月,将他送到了宫门外。 “一路保重!” 看着眼前俊美的宛如妖孽的男子,袁修月含笑以对,只一路保重四字,却可代表千言万语。 “出岫!” 轻皱着眉宇,在离灏凌的锐利眸光下,拉过袁修月的手,说道:“我南岳的皇后之位,一直会为你留着。” 闻言,离灏凌当场跳脚。 只见他飞快的抢回袁修月的手,而后快速推着独孤辰一路朝着他的坐骑走去:“独孤辰,你赶紧走,想找皇后,找别人去,别打我女人的主意!” 见他们如此,袁修月不禁轻笑出声。 左右看了看,不见雷洛,她不禁转头去找,却见雷洛正扛着袁明月,一路气喘吁吁而来。 见状,袁修月不禁又是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 “雷洛,你放我下去!” 硬是被雷洛扛在肩膀上,袁明月俏脸胀红,不停的踢腾着双腿:“我不跟你回南岳!” “不行,你要做我的女人,就一定要跟我回去!” “我才不做你的女人!” “抗议无效!” 对袁修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轻笑了笑,雷洛紧皱着眉头快步上前,直接将袁明月丢在马上,尚不等她挣扎起身,他已然翻身上马。 “喂!” 眼看着雷洛将一脸燥红的袁明月禁锢在怀里,袁修月忍不住出声说道:“雷洛,想要我姐姐,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 “我……” “到了南岳,我会亲自为他们主婚,我的出岫……你放心吧!”打断雷洛的话,独孤辰对袁修月轻眨了眨眼,双手勒紧缰绳,将马头调转! “喂!” 这一声,换成了离灏凌。 只见他面色阴郁的对独孤辰冷道:“别总是你的,那是我的,还不赶紧走!” 闻言,袁修月忍俊不禁。 倒是独孤辰,一脸不以为意道:“离帝,你真小气,再怎么说本皇也是客人,哪里有总是让客人赶紧走的?”话音出口,眼看着离灏凌就要动怒,独孤辰深看袁修月一眼,猛地一夹马肚,如风一般朝着南方飞驰而去。 在袁明月的一阵尖叫声中,独孤辰的身后的哒哒声,知道雷洛已然跟上,他终是忍不住回头又朝着袁修月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出岫! 我的出岫! 我走了! 你一定要幸福啊! “独孤辰,你一定要幸福!” 眼看着独孤辰主仆带着袁明月一路远去,袁修月双眼微润,轻轻呢喃道。 深吸口气,伸手将袁修月拥入怀中,离灏凌如沐春风的笑着:“月儿,你现在,幸福么?” “我的幸福,就在身边!” 微转过身,靠在离灏凌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袁修月幸福的笑了:“凌,你现在,幸福么?” “我很幸福!” 微风,习习吹拂动两人的衣袂,离灏凌笑的风华绝代。 …… 转眼经年,又是一年春。 依偎在花开正艳的无忧树下,看着已然学会走路的离天佑在无忧花下,晃晃悠悠的走着,离灏凌和袁修月的脸上皆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给!” 将手里的刚刚剥好皮的葡萄送到袁修月嘴边,他轻抚她圆鼓鼓的肚皮,满是宠溺道:“宁王兄和独孤辰是不是商量好了,连来信都选一个时间,别光顾着看信,多吃些水果,我们的小帝姬才能长的水灵!”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微垂眼睑,一脸幸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轻笑着将手里的两封书信递给离灏凌:“先生现在过的很好,只是还没有答应和花姑娘的亲事,看样子花姑娘以后还需继续努力才是!” “嗯?” 轻挑俊眉,离灏凌出声问道:“独孤辰呢?” “独孤辰……”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弧,袁修月笑的有些奇怪:“楚国齐王的女儿,如月郡主,最近到南岳做客,将他的岳国皇宫弄的鸡飞狗跳不说,还直嚷着非他不嫁!” 第三百八十五章 恩爱重逢 6 “哈哈……” 爽朗一笑,离灏凌微微仰头。 看着头顶美丽的无忧花,他轻拥袁修月入怀,一脸幸福模样:“每个人,都该有属于他们的幸福!” 北离,盛夏。 转眼间,离灏凌和袁修月的女儿已然出生三个月。 小丫头降生时,天降祥瑞。 钟太后言道,此女乃是大富大贵之人,赐名长乐。 仪态万千的坐在摇篮前,袁修月左手微撑着额际,右手轻轻的晃动着身前的摇篮,深凝着摇篮里睡容香甜的小丫头,俏脸之上洋溢着母性光辉。 自殿外信步而入,远远看着一脸恬笑的袁修月,离灏凌俊美的脸庞上,浅笑荡漾。 “每日都守在她身边,还看不够么?”微弯着身子,伸手圈住她的腰肢,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酸味。 “自己的孩子,怎会看的够?” 抬手抚上腰间的大手,袁修月视线微转,含笑对上离灏凌的双眼:“皇上的话,怎么听在我耳里,是酸的?” “本来就是酸的啊!” 温润一笑,离灏凌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拧眉打量着自己的女儿,他实话实说道:“乐儿生的,不如天佑漂亮!” 人们都说,儿子像母亲,女儿像是父亲。 但事情到他们身上,却倒反了过来。 离天佑,生的唇红齿白,像极了他。 倒是他这才出生的女儿,却与袁修月有几分相似。 轻撇了撇薄唇,袁修月嗔怪着剜了离灏凌一眼,不等她开口道出不满,却见离灏凌眼角一扬,俯身轻吻她的唇:“她生的像你,所以我最喜欢!” 袁修月! 他的皇后,他的妻。 她生的不美,却以绝世风华,掳去了他的心。 他们的女儿,越是像她,他就越喜欢! “油嘴滑舌!” 轻咬离灏凌的下唇,袁修月蹙眉笑着:“乐儿的百日宴,皇嫂已然准备妥当,届时皇上再忙,也要列席!” 离灏凌笑:“如今天下大定,国泰民安!” 他有的是时间! 微仰着头,凝着他弧度优美的下颔,袁修月不禁展颜一笑。 为了她,他已然撤去了宫中妃位。 如今的她,有儿有女,还有一个深爱的自己的男人,更有他一手为她打造的,温暖的家。 这是他当初许她的承诺! 而她现在……真的,很幸福。 “月儿!” 凝着她灿烂的笑靥,离灏凌顿时心旌荡漾,忍不住送她一个深深的吻,他的唇角,高高扬起,弧度优美非常:“过几日,我送你个惊喜!” 闻言,袁修月黛眉紧皱:“什么惊喜?” 离灏凌挑眉,双眸如星般闪烁:“让你知道了,还算什么惊喜?” “哼!” 冷哼一声,袁修月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 几日,转瞬即过。 怔怔的,看着眼前俊逸出尘的男子,袁修月终于知道,离灏凌口中所谓的惊喜,到底为何了。 “先生!” 一声轻唤,却包含了太多的感慨,袁修月虽是笑着,眼底却泛起泪光。 他们,已然有一年多,不曾相见了。 “月儿,我想你了!” 如那年那时,在御花园与袁修月重逢时所言一出无二,离萧然俊容依旧,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听他此言,袁修月笑了。 那笑容,满载幸福之光,灼亮了离萧然的眼。 眼前的这个女人,占据了他生命中最好的时光。 即便他再如何努力的想要放下,却又总会忍不住去想念。 也许,爱上一个人,很容易。 但是若要放下,却太难,太难! 不过,只要她幸福,即便再难,他也会学着放下。 他会把对她的感情,埋进心底,不再碰触,交由时光去沉淀。 与离萧然对桌而坐,袁修月亲自煮茶。 视线,一直随着她白皙的纤手游走,离萧然轻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热茶,轻垂了垂,浅尝一口,而后微微颔首:“好茶!” 微微一笑,袁修月垂眸为自己斟茶一盏,这才抬眼看他:“这一年多,你和安太后在阜都过的可好?” 一年前,花依依将‘醉酒’的离萧然带去了阜都。 正如花依依所言,有安太后在,离萧然并没有离开,而是陪着安太后留在了阜都。 “一切都好!” 淡淡一笑,离萧然又喝了口茶,方才将茶盏搁在桌上。 “一切都好!” 轻声喃喃着离萧然的话,袁修月眸华微抬,心中尽是好奇:“花姑娘可好?” 微微侧目,瞥了袁修月一眼,离萧然轻笑了笑:“你想问的,是我跟她好不好吧?” “知我者,先生也!” 袁修月并不否认。 谁让,他说的,是对的呢! 轻挑了下俊眉,离萧然唇角的轻笑渐渐敛去:“她还是老样子!” 闻言,袁修月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他说的,不是他们好不好。 只说花依依,还是老样子。 这也就意味着,他跟花依依,还是如以往那般。 没有多大进展! 不是没看见袁修月眼底的失望之色,却又装作视而不见,离萧然笑看着她,“今次我进宫来,便是与她同行!” “那……”直勾勾的注视着离萧然的笑眼,袁修月心思一沉,出声问道:“我何时能喝道你们的喜酒?” “感情之事,随缘吧!” “先生!” 伸手扶上离萧然的手臂,袁修月黛眉轻皱:“花姑娘为了你,真的做了很多,这天底下最难寻的,便是能够真心待你之人。” 若说今生欠了谁。 她袁修月只欠了离萧然的。 是以,她希望他跟她一样,可以得到属于他的幸福。 对于袁修月的话,但笑不语,离萧然眸色微深,垂眸饮茶。 花依依对他,很好。 对他母后,也很好。 但她太好,却让他觉得,有负担。 因为,他不能给他一颗的完整的心。 轻抬眸,却不知花依依何时已然进了夜溪宫,离萧然眸色一敛,将手中茶盏搁下,而后悻悻然起身:“我方才进宫,尚不曾见过皇上和贤王兄,先去御书房一趟!” 语落,他不曾再做停留,只对袁修月轻笑了下,便抬步向外走去。 在经过花依依身边时,他视线向前,始终不曾停留! 微转过身,瞥见殿门前,那抹紫色倩影,袁修月心下微苦,直看着离萧然从花依依身边走过,却不曾有过只言片语,她秀气的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过去一年,他和安太后,一直都住在花依依府上。 何以眼下,他们二人相见,却是如此疏离?! 收回投注在离萧然身上的目光,花依依缓步上前,在袁修月身前站定福身:“民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花姑娘不是外人,赶紧免礼!” 对花依依轻抬了抬手,袁修月深凝着她:“坐吧!” “谢皇后娘娘!” 低眉敛眸,花依依徐徐落座,抬眸之间,见袁修月仍旧一脸疑惑的深凝着自己,花依依苦笑着道:“很奇怪是么?他住在花府,现在却对我视而不见!” 听花依依道出自己心中所想,袁修月眸中光华隐隐闪动:“还请花姑娘与我解惑!” 眼前的女子,杏眼琼鼻,容貌秀美,本该是婉约之人,却有着让天下商人都头疼的精明和干练。 但是此时她的眼底,却透着深深的落寞。 “恐怕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 苦涩的笑,甚嚣尘上,花依依紧咬着唇,声若蚊蝇道:“自去年,我将他和安太后带去了阜都,他便真的如我所愿,跟安太后一起住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只要一空闲下来,便会去缠着他……” “那他呢?” 见花依依低眉不语,袁修月追问出声:“那时候他,也如现在这般……” “不是!” 满心满脸都是苦涩,花依依美丽的脸上,失了原有的光彩,再没了早前的意气风发:“那时候,他如以往一般,有时会说我烦,但却从不曾躲着我,直到半年以前……那次我与他拼酒,酒醉之后……”双颊上,透着一抹赧色,花依依无奈一叹:“其实我那日一早醒来,我便同他说了,不会让他负责,可他却从那日开始变的冷冷淡淡,甚至对我视而不见!” “原来是这样……” 想到花依依和离萧然,早已有了肌肤之亲,袁修月晶亮的眸子,眨啊眨的,一时间,她眉心轻颦着,心中思虑重重。 她从不曾怀疑花依依对离萧然的心。 如今她身为女子,即便失了身子,却不让离萧然负责,便足以看出她的痴情。 至于离萧然…… 想到某种可能,她不禁轻勾了勾红唇。 再次看向眼前愁眉不展的花依依,她不禁苦笑着在心中叹道:人们都说,太在乎一个人,会让人变笨,如今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纵然是精明干练的花依依,在碰上自己最爱的离萧然时,脑袋里也只会化作一堆浆糊! 第三百八十六章 恩爱重逢 7 心思微转,眸中狡黠一闪,她挑眉对花依依说道:“花姑娘该知道,这世上,身为女子,名节就是命,如今你失身于他,你以为你不让他与你负责,他心中就会平静如常么?” 闻言,花依依猛然抬眸:“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负疚感啊!” 无奈挑眉,袁修月悻悻说道:“你既失身于他,便除了他,再不能嫁别人,你虽不让他负责,但那一夜却等于是毁了你一辈子,他心中对你有愧,却无爱,难免会有负疚感,如此一来又如何再泰然处之的面对你?” “我只是不想给他负担!” 哂然笑着,花依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些。 “花姑娘!”对上花依依的眼,袁修月一脸正色,道:“若你想要他的人,大可让他对你负责,他也一定会因为责任,迎娶你过门,但到那时候,你会永远失了他的心,感情永远都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一个人没有心,即便这两个人绑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可言!” 花依依苦笑:“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我放手!” 袁修月紧皱眉头,做一脸苦恼状:“你单单放手,他会有负疚感的!” 闻言,花依依紧蹙了眉头,那模样,看的袁修月格外心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花姑娘!” 眉心稍稍舒展,袁修月轻扶她的肩膀。 深吸口气,又长长舒出,花依依站起身来,对袁修月微微福身:“民女还有事,先行告退!” 淡淡的,勾起唇角,袁修月含笑点头。 目送花依依离开,汀兰缓步上前,俏脸之上,一脸黯然:“奴婢看的出,她爱惨了先生。” “那么你呢?” 转眸看向汀兰,袁修月眼底透着几分忧色。 “奴婢也爱!” 在袁修月面前,没有丝毫隐瞒,汀兰笑的坦然:“但是奴婢现在过的很好,奴婢知道,何为知足,那些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自然从不曾贪恋。” “是啊,你是个知足的丫头!” 轻轻的,捏了捏汀兰柔嫩的脸蛋,袁修月眸色一肃,转头看向早没了花依依身影的殿门。 离萧然的心,何其珍贵! 有人得到了,却不知珍惜,任她自掌心溜走,如她这般。 有人得不到,却也不奢望得到,又如汀兰这般。 只是花依依……她不知,离萧然对她之所以冷淡,也许是因为那颗心,已然动了! 是了! 一个女子,一个如花依依般美丽而优秀的女子,一直以来为了一个男人不求回报的默默付出,即便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却仍旧甘之如饴,她如此所为,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而她,今日推了她一把,但愿来日,她和离萧然之间,可以开花结果! —— 夜,如浓墨一般,厚重的无法化开。 桃源居内。 花依依站在离萧然门前许久,终是抬手叩响了房门。 静谧! 门响之后,等待她的,是让她无法喘息的一片静寂。 半晌儿,见没人开门,她眉心轻拧着,再次叩响房门。 而这一次,与方才一般,门内无人应答。 “花依依,你何时变得如此胆怯了?” 知离萧然不在房内,花依依如释重负的长长舒出一口气,自嘲一笑,她俏脸之上,尽是颓然之色。 “花姑娘?!” 不期然间,杜生的声音在她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花依依转身,紧皱着眉头问着杜生:“你家王爷呢?” 杜生笑着回道:“王爷眼下正在御花园赏景儿,吩咐奴才回来取箫!” “他兴致还真好!” 想到自己在这里,苦恼烦闷,对方却赏景吹箫,花依依心中不由滋味莫名,“把箫取来,我与他带去。” “是!” 轻点了点头,杜生进门取了离萧然的碧玉箫,交到花依依手里。 盛夏时,花开艳艳。 温热的夏风里,透着浓郁的花香。 手握碧玉箫,一步一步的行走在御花园中,花依依双眼沉静,脸上无喜无忧。 远远的,睇见那抹令她魂牵梦萦的白色身影,她微微顿足。 低垂眼睑,握着碧玉箫的手,略微收紧,凝着手里的碧色,她唇角缓勾,将玉箫凑到嘴边,唇瓣轻触玉箫,似是可以感受到属于离萧然的气息,她脸上笑弧微扬,随后徐徐吹起。 她本不会吹箫。 但离萧然却喜欢。 所以,她偷偷学了。 她曾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与他合奏。 但是如今看来,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 既是如此,索性她现在为他吹奏一曲。 听到身后悠扬的箫声,离萧然眉心轻皱。 微转过身,见吹箫之人,竟是花依依,他的身形,不禁微微一僵! 悠扬的箫声,飘荡在夜空。 百花丛中的两人,遥遥相对。 终是,一曲终了,花依依收了碧玉箫,缓步上前,深深的,凝望着眼前让她爱到心痛的离萧然,她只淡淡一笑,便将箫递了过去。 低垂眸华,看着眼前的碧玉箫,离萧然抬起手来,将之握在手里。 握着玉箫的手,不曾松开,却更紧了些,花依依声音哽咽:“离萧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心下,微微一动,俊脸之上,却仍旧面不改色,离萧然轻叹一声,将玉箫抽回:“天色太晚了,你该回去歇息了!”语落,他起步上前,从花依依身边走过。 “离萧然!” 骤然转身,却早已泪流满面,花依依紧咬着朱唇,呜咽说道:“你知道过去这半年以来,我是怎么过的么?” 闻言,离萧然的脚步,蓦地一顿。 “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便认定了你,哪怕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却仍旧不管不顾,不顾礼义廉耻的粘着你,跟着你,我不求你有跟我一样的心,但求你可以看我一眼,与我说句话,如此便已足够……可是你不理我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掉落,花依依抬手轻捶着自己的胸口:“你可知道,在过去的半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次你冷冷的从我身边走过,我这里都好痛好痛,好痛……” 握着碧玉箫的手,蓦地收紧,紧到离萧然的手背上,青筋崩现。 但即便如此,他却仍然不曾回头:“天色太晚了,回去歇着吧!” “离萧然!” 眼看着离萧然迈开步子,花依依便扯着嗓子喊住他:“半年前的那件事情,你根本不必介怀,我也不会让你负责,我花依依拿得起放得下,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不会再恬不知耻的跟你多说一句话,更不会缠着你,你想跟我当陌生人是么?我成全你!” 有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不一定会产生爱情。 但有的人,只需一眼,便会让你再也无法自拔。 对于花依依来说,离萧然就是这样的存在。 于他,她从未想过要放手。 但是现在,他就在她面前,她却觉得,自己距离他好远好远。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两两相望时,对方的眼睛里没有你。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却始终不见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转身,她苍凉一笑,倔强的抬手抹去脸上决堤的泪水,旋步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离萧然的心里,从来有的,都是袁修月,眼里自然也不会有她! 是以此刻,她真的想要放手了。 如果放手,可以让他不再如此冷漠,那么她……选择放手! 暗暗地,在心中做出决定,花依依深吸口气,脚步不停,眼泪自然也从未停过。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就好像有一把刀,豁开了她的心房,掏走了她的整颗心,只在那里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黑洞一般,让她难受的止不住眼泪。 “花依依,你哭什么?!” 低骂着不争气的自己,眼泪却还是不停滚落,花依依紧咬着唇瓣,自嘲笑着:“拿的起,就要放得下!” 似是听到了她这句话,离萧然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感情之事,若能拿得起放得下,他这些年,又何苦为难自己! 走出很远,却又蓦地停下脚步,花依依哭红了眼,转头看向身后那让她心痛流泪的男人,嘶声喊道:“既是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便实话告诉你,那一晚,你我都喝醉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闻言,离萧然身形蓦地紧绷。 缓缓回首,眸中神色复杂看向花依依,他紧握着玉箫的手,早已发白。 “离萧然,我已经决定放手了,如今就算什么都发生,我们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迎着他的眸,花依依强忍着心中痛意,笑的却比哭还难看:“以后,你和太后,可以住在花府,也可以搬走,不过……不管你们住是不住,我都不会再回阜都!” 第三百八十七章 恩爱重逢 8 语落,眸华瞬间澄亮,花依依再次转身,直挺着背脊,一步一步远去。 袁修月说的对,她大可要他负责,先要了他的人,但那个时候,她便一定失了他的心。 与其如此,倒不如她还他自由,撤下他心中所有的负担。 如此,他便可以活的无忧无虑了吧?! 唇角的咸涩,直冲五官,轻轻勾起红唇,花依依仰头望天,却无法抑制眼角滑落的泪水。 她,爱他。 却可以不要他。 只因如此,他可以活的更好。 只要他活的好,她甘愿放手。 如此,便是她花依依对爱情的执着。 依稀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之时,冥冥之中,她与他对视一眼,便从此沉沦。 缓缓的,自唇角扬起一抹倔强的弧度,花依依紧锁着眉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为他,无论做什么,她都无怨无悔。 哪怕,是分离,是永别! 花依依离开之后许久,离萧然仍旧怔立在御花园中。 他没有去追,也没有离去,只是那样……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玉箫,怔怔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俊脸之上,仿佛蒙上了一层纱,抹不去,揭不开…… —— 夜,已深。 依偎在离灏凌怀里,听着林盛的禀报,袁修月眸色微深,对他轻摆了摆手。 “奴才告退!” 轻轻躬身,林盛退出寝殿。 “林盛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将袁修月的身子扳正,离灏凌紧皱着眉宇,俊逸的脸上,满是莫名。 方才,林盛所禀,正是离萧然和花依依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一切。 袁修月轻挑了挑眉头,枕着他的手臂轻叹道:“就如你所听到的,先生和花姑娘经历了那么多,还是分道扬镳了。” 闻言,离灏凌面色一沉:“白日他们来时,不还好好的?” “嗯!” 轻点了点头,袁修月在离灏凌怀里闭上双眼:“两个人分开不见时,确实好好的,若是凑到了一起,便不怎么好了!”微微睁眼,袁修月将花依依说过的话,一一转诉给离灏凌。 听完袁修月的话,离灏凌轻勾了勾唇:“若果真事情至此,那么宁王兄对花依依并非无情才对。” “是!” 莞尔一笑,袁修月在离灏凌怀里轻噌了下:“只不过……你我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心头一热,伸手捧住袁修月不安分的小脸,离灏凌深邃的眸海中,光华点点:“你聪明绝顶,难道就没办法让宁王兄看清楚自己的心?” 袁修月笑,轻吻他的唇,“办法不是没有!不过……” 被怀里的小女人吻的心旌荡漾,离灏凌微微蹙眉:“不过什么?” 抬手抚上他的眉心,袁修月轻道:“我这个办法,需要有人配合,这个人还必须是花姑娘熟悉之人!” “你指的是……” 眉心渐渐舒展,离灏凌笑的温柔:“司徒锦华?” “皇上真聪明!” 袁修月奖赏似的,又吻了离灏凌一下。 没错,她所想的那个人,的确是楚国首富——司徒锦华! 实在被袁修月吻的浑身上下哪儿都热了起来,离灏凌深吸口气,哑声说道:“说来也巧,为了小乐儿的百日宴,惜儿差人送来的贺礼,明日便该到了,这送礼之人嘛,还就是你心里想的这个人!” “真的?” 眸华瞬时一亮,袁修月立马笑开了。 “我还会骗你不成?明日一早,我便差人传他来见你。”凝着袁修月明亮的小脸,大约能猜到她心中想要做什么,离灏凌再次皱眉:“不过……” “不过什么?” 袁修月追问。 “他早已名花有主了啊!” 袁修月不解:“怎么会?我白日里明明让人去打听了……” 迎着袁修月满是不解的双眼,离灏凌轻叹一声,将司徒锦华的过去,一五一十的告诉袁修月。 “原来是这样!” 听闻当年司徒锦华和仇婉若之间的坎坷姻缘,袁修月不由在心中唏嘘不已:“难怪不曾听闻过他有妻室!” 仇婉若,曾经是楚皇的宠妃。 而楚皇也已然因当年之事,将她赐死。 如此,她即便活着,却成了活死人。 加之司徒锦华的身份敏感,她便只能隐藏在他身后,不为所知了。 轻轻一叹,袁修月瘪了瘪小嘴:“司徒锦华不行,花依依身边,便再没了合适的人选!” “你安排了人选,她就一定会用么?”轻捏袁修月的鼻头,离灏凌宠溺轻道:“她该走那条路,你已然帮她指了出来,但你今日所言,完全是站在宁王兄的角度是思考的,我只怕她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接下来会不会按照你指的路走!” 闻言,袁修月眉心紧拧了下。 抬眸望入离灏凌深不见底的瞳眸,她轻抿红唇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跟花依依把话挑明了!” “身陷感情漩涡的男女,就如你我当初一般,根本不能正常思考,你若不与她挑明,我只怕她会离开,但却不会走你指的那条路!”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分析花依依的状态,离灏凌轻摇着头,淡淡说道:“以花依依的个性,失身前不会随便委身于人,失身后更不可能再嫁给其他人,倘若那样,不但逼不出宁王兄心里的真感情,她们两人之间的缘分,也许会真的如昨夜那般断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袁修月轻轻而又无奈的叹息一声:“我不想与她挑明了,实则是不想在日后,让花依依成为第二个我姐姐那样的女人!” 她的计划,谋算的,是离萧然的心。 倘若,此事花依依不知情,一切便是她的责任,到时候离萧然也不会对她如何。 但若是花依依知情,就怕到头来,离萧然会觉得,她们合伙算计了他。 当初她的姐姐算计独孤辰,可是被独孤辰折磨惨了。 “不会有事的!” 轻吻着袁修月的樱唇,离灏凌道:“独孤辰对你姐姐,本就无情,但宁王兄对花依依却不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抿唇笑着,袁修月轻嘟了嘟红唇,毫不吝啬的将轻吻化作深吻。 “小妖精!” 因袁修月的主动,忍不住低吟一声,离灏凌反客为主,将吻加深。 此一时,院外夜色正好。 寝殿里,春意无边。 —— 一夜无眠。 花依依的双眼,哭的早已肿成了核桃。 一早起来,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巧儿备车,准备在与袁修月请辞之后离宫。 按理说,花依依此行入宫,是为了长乐帝姬的百日宴,如今百日宴尚未举行,实在不该离开,但当巧儿看到花依依哭肿的双眼后,却什么都没敢说,便依言备好了马车。 用过早膳,花依依便前往夜溪宫与袁修月请辞。 花厅里。 袁修月正在用膳。 看着眼前低眉向下的花依依,她黛眉轻皱着放下手中碗筷:“花姑娘要走?” “是!” 不曾抬眸,花依依语气清幽道:“在这深宫之后,我已毫无留恋,不走……只会碍了别人的眼!” 闻言,袁修月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 自昨日与花依依促膝长谈,再有林盛的禀报,她便早已料到花依依会走,却不曾想,她走的竟然如此之急。 “花姑娘!” 从膳桌前起身,缓步来到花依依面前,袁修月低眸凝望着她红肿的双眼:“你觉得这样走了,他会安心么?” 闻言,花依依苦涩一笑:“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间久了,他自然安心!” 听花依依此言,袁修月不禁暗道一声果然! 果然如离灏凌所言,花依依并没有打算,依她的意思行事! “花姑娘!” 敛起心神,深凝着花依依,袁修月语气清幽道:“花姑娘,喜欢赌博么?” 花依依黛眉微蹙,抬眸看向袁修月。 看着她红肿的眼眸,袁修月心下五味杂陈。 “我这里,有一个赌局,若是赌赢了,得到他的心,若是赌输了,姑娘也可以死心了!”轻叹一声,她凝眉问着花依依:“花姑娘,可敢赌么?” 闻言,花依依心下一窒! “我敢!” 直视着袁修月的双眼,花依依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 眸华微垂的看了眼脚下,袁修月抬眸与花依依四目相望:“若我说,让花姑娘,以自己的全部身家来赌呢?” “那有何惧?”哂然一笑,花依依无所谓道:“若是能得到他的心,即便你让我赌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我也敢赌!” 轻轻的,点了点头,袁修月笑了:“姑娘不怕输的一败涂地么?” “我现在本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不以为然的自嘲一笑,花依依轻蹙着眉,眼中浮上丝丝希冀光芒:“皇后娘娘的赌局,到底是什么?” 第三百八十八章 恩爱重逢 9 “很简单!” 重新踱步回到膳桌前,袁修月端起茶盏,浅啜口茶,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花姑娘,今日离宫后,你先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吧!” “皇后娘娘!” 花依依杏眼圆睁,檀口微噏! “花姑娘,找个男人嫁了吧!” 依旧重复着这句话,袁修月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与袁修月告别之后,花依依便乘车离宫而去。 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不停后移的一座座宫殿,巧儿一脸担忧的凝着身边的主子,眉头皱的极紧:“小姐,我们真的不去跟宁王殿下道别么?” 她们家主子,对离萧然的感情,她从始至终看的最是真切。 只是,她家主子,为了那个男人,如此付出,眼下真的就这么轻易放弃,岂不太过可惜? “不必了!” 一脸疲惫的闭上双眼,花依依靠在车厢上,“他现在想要的,不是我去与他辞行,而是我不要在出现在他的面前。” 昨日,她抵达夜溪宫时,离萧然正与袁修月饮茶。 本来,她该直接进去。 但她没有。 因为,她看到了离萧然脸上的那抹淡泊恬然的浅笑。 那抹笑容就像是一道阳光,直直照入她的心口,但可惜的是,他的笑容,永远只对袁修月,从来不曾为她绽放。 哪怕,她只是远远的看着。 只要他看到她一眼,那抹笑容也会瞬间冰封。 晶莹的泪,再次滚落。 轻抿唇间咸涩,唇角溢满苦涩,花依依微扬着头,睁眸凝向车窗外如墨的苍穹。 她只一味的坚持着自己心中所想,竟从不觉得,自己身为女子,在他面前,到底有多么不堪…… …… 盛夏的天,如婴孩的脸,说变就变。 就如今日,晨起时,还是艳阳满天,才刚过晌午,便暴雨倾盆。 桃源居里。 离萧然双手背负,一脸沉静的站在窗前。 窗外哗哗的落雨声,已然将杜生禀报的声音掩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黯然一笑,举眸望向如墨般的苍穹。 她走了。 她以为她走了,他的心里便能轻松些。 但是结果呢?! 薄唇苦涩一抿,离萧然眸色黯然的抬起手来:“依依,此一去,需相忘,莫相望!” “爷!” 犹豫半晌儿,终是开口,杜生低声说道:“依依姑娘,对您所做的一切,奴才都看在眼里,这么好的姑娘,真的少见……” “别说了!” 淡淡的语气里,透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忧伤,离萧然轻叹一声,转头看向杜生:“给长乐帝姬的百日贺礼,可有差错?” “没有!” 低垂着眸华,杜生恭身应道:“方才奴才刚去瞧过,一切都好。” “那就好,我去休息一会儿。” 雨天阴闷,最适合的,便是睡觉了。 “是!” 再次应声,看着离萧然从自己身前走过,杜生紧皱着眉头,不言不语,直到他消失在内堂门口,他才喟然一叹! 他自幼跟随在离萧然身边,对他的心性自然了解。 人家花依依走前,他是这般模样,花依依走后,他还是这般模样,这说明了什么?! 有的时候,落花有意,流水……不一定就无情啊! 只是,明明是有情人,为何却要闹到如此地步! 窗外,雨声哗哗。 离萧然躺在床上,迟迟都无法入睡。 辗转反侧间,他脑中所浮现的,尽是花依依离开时的那双泪眼。 轻轻的,睁开瞳眸。 直视着头顶上房的幔帐,离萧然怅然苦叹:“离萧然,你到底怎么了!” 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月儿。 何以此刻,总是会想起另外一个女人! —— 两日后,长乐帝姬的百日宴设在福宁宫,离宫上下,一片欢腾。 一大清早,赫连棠便忙前忙后,直至巳时三刻,宴席开始,袁修月才一身隆装与离灏凌一起,抱着离长乐出现在福宁宫大殿之上。 高位上,钟太后安坐。 与钟太后行礼之后,便是众人献礼之时。 南海的血色珊瑚,中楚的暗夜明珠,还有朝中重臣的心意……身为离国帝姬,长乐虽才刚足百日,收到的贺礼,却皆为奇珍异宝。 “来,这个给孩子!” 含笑从脖颈上摘下一条心形玉坠,赫连棠将玉坠象征性的挂在长乐脖子上。 见状,袁修月的双眼,不禁幽亮:“这玉坠跟了皇嫂二十几年,天下独此一坠,自是珍贵非凡,皇嫂怎可给了乐儿。” 伸手轻抚长乐小小而柔嫩的脸庞,赫连棠的眼里,是深深的宠溺:“皇后可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么?” 闻言,袁修月眉头轻皱,凝着赫连棠眼底的笑意,她恍然回神:“皇嫂想要乐儿?” 她此言一出,大殿里瞬时鸦雀无声! 就连原本正一脸笑容的钟太后,亦是一脸凝重,从高位上站起身来。 “怎么?” 含笑注视着袁修月,赫连棠蹙眉说道:“那时皇后娘娘自己说过的话,如今想要反悔了么?” 迎着赫连棠的含笑的眉眼,袁修月微顿片刻,低眉深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女儿,她唇角轻勾,虽有些艰难,却仍是恋恋不舍的将孩子递给了赫连棠:“皇嫂若要,本宫一定不给,绝不后悔!” 原本,她和离灏凌打算,将两人的第二个儿子,过继贤王府,聊慰赫连棠和离灏远膝下无子之伤,但他们的第二胎,生了女儿,她便不曾提及过继之事,更何况有了这个女儿,再加上她们的佑儿,乃是一个好字,她便是儿女双全……她还真没想过,要将女儿送出去。 不过,若她一定要,她也会给。 因为,乐儿跟在赫连棠身边,一定会被教的很好。 而她,想要见女儿的时候,随时都能见到。 “皇后还真舍得!” 小心翼翼的怀抱着小小婴孩儿,赫连棠满心满眼都是感动,“儿女,都是母亲的命,让儿女立身,就像是在割着母亲的肉,臣妾知道,皇后娘娘对臣妾好,不过皇后娘娘太宠爱小帝姬了,臣妾实在不忍夺娘娘心头所好!” 闻她此言,殿内众人顿时皆都松了口气。 对袁修月轻眨了眨眼,赫连棠轻道:“虽然臣妾不会抚养小帝姬,但……还请皇后娘娘,日后将小帝姬交由臣妾来教导。” “皇嫂!” 眸中,波光闪闪,袁修月轻咬了下唇,展颜一笑:“本宫求之不得!” 日后,她的女儿,跟着赫连棠,保准不会有错。 “我错过什么了么?” 自殿外而入,离萧然姗姗来迟。 赫连棠笑着转身,蹙眉道:“你来的太晚,错过太多,今夜当罚!” “我认罚便是!” 如沐春风的笑着,离萧然先对钟太后和离灏凌行礼,这才在袁修月身前站定,将一只檀木锦盒,递到了赫连棠手里:“这是我送给小帝姬的贺礼,暂时先由王妃保管吧!” 见状,赫连棠眉头一皱。 把孩子重新递回给袁修月,她将檀木锦盒打开,而后双眼瞬时大亮:“这东西,是你家养的么,怎么又有一对?” 离萧然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 抬眸之间,见袁修月正目光灼燃的看着自己,他洒然一笑,转身行至离灏远身侧坐下。 不多时,酒宴开席,舞姬献舞。 席间众人热络,离萧然却不停的在往自己嘴里灌酒。 离灏凌见状,不禁转头看向袁修月。 而此时,袁修月的视线,也停留在离萧然身上。 酒过三巡,不曾被大殿里的气氛渲染,离萧然默默离开。 “先生……” 不知何时,已然等在殿外,袁修月见离萧然出来,脸上笑容依旧:“陪我走走可好?” 离萧然轻点了点头,随着袁修月缓步长廊之中。 也不知走出多远,两人仍是默默无语,袁修月微微顿足,转眸看向离萧然:“花姑娘都走了,先生还在苦恼什么?” 闻言,离萧然的脚步,亦是瞬间一滞。 微转过身,看着眼前自己爱了多年的女子,他深邃的眸海中,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只是不想伤害她!” “是么?!” 深凝着离萧然的眼,袁修月语气里,满是疑问:“先生从一开始便知道,她喜欢先生,那日醉酒,纵然是她将你绑去了阜都,酒醒之后,先生仍旧可以脱身,既是不想伤害她,你却又为何一直住在花府?” “我……” 因袁修月的话,离萧然心下一荡,薄唇轻启,却只道出一个我字,便再无其他。 她说的,都对! 而他,无言以对! 见离萧然如此,袁修月轻笑道:“先生答不出?” 离萧然苦笑,转头看向长廊外。 袁修月说的对。 第三百八十九章 恩爱重逢 10 他有的是机会可以离开花府,但他没有。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早已被坚韧的她所撼动!”直接道出答案,袁修月深看离萧然一眼,却是轻轻一叹,语重心长道:“过去几年,你一直在无怨无悔的对我好,却从来不曾顾及过自己的感受和心情,但是她会,就像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她也一直在为你做着,她会顾及你的感受和心情,只要能让你开怀,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离开你!” 听袁修月一席话,离萧然的胸臆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胀的满满的。 紧皱着眉宇,转头看向袁修月,他凝眉说道:“月儿,我们还有来生之约!” “先生相信来生么?” 定定的看着离萧然,袁修月伸手抚上离萧然的胸口,笑的淡然,却笃定:“人活一世,只看今生,连我都能看出,自己已然不在这里面最重要的那个地方,先生又何必自欺欺人?!” “月儿!” 薄唇轻喃着,离萧然伸手握住袁修月的手。 很奇妙。 在这一刻,紧握着袁修月的手,他脑中所闪现的画面,竟是那夜酒醉,他握紧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手。 那个女人的面容,是那么清晰。 可为何,他却从来不曾看清过? “我好像懂了!”心中,豁然开朗,离萧然紧握着袁修月的手,唇角却缓缓扬起。只是瞬间,他俊美的脸上,光芒万丈:“我有急事要赶回阜都,来日再见吧!” “唉?!” 眼看着离萧然毫不留恋的松开自己的手,袁修月微怔了怔,却是笑着出声喊道:“再见时,记得让我喝你们的喜酒!” “一定!” 回眸一笑,笑容如沐春风,离萧然还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俊朗男子。 “先生,你一定要狠狠的幸福!” 目送离萧然离去,袁修月的眼底,泪光闪动。 “他会幸福的!不过……”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身,离灏凌蹙眉说道:“眼下花依依还没嫁人,他便看清了自己的心,那你的计划,岂不是画蛇添足?!” “无所谓!” 想到不久后会发生的事情,袁修月破涕为笑道:“花依依为他,伤了那么久的心,也该让她幸福一回了。” —— 快马加鞭,一路自京都奔赴阜都,离萧然在花府,并未寻到花依依的身影。 问过安太后,他方得知,花依依早前差人寄回一封书信,只道是要去楚国散心,让安太后不必记挂。 乍闻花依依去了楚国,离萧然的心中,顿时怅然若失。 不过无妨,倦鸟总会归巢。 他可以在花府等。 等她回家! 家! 因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而紧皱了下眉宇,离萧然温和一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也许,从花依依带他初来花府时,他的心里,便有了这个认知,只是他自己不知罢了! 平日里,花依依整天在离萧然面前转悠,他除了觉得烦,便再没了其他感受,反观现在,身边没了她的身影,他倒觉得有些没着没落的。 等待的日子,总是备受煎熬。 日复一复,花依依一直未曾归来。 虽然如此,她的书信,却是十日一封,准时而到。 她的信,是写给安太后的。 但每次,都被离萧然扣在手里。 信里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只说了她在楚国的见闻,还说生意兴隆,一切都好,让安太后不必担心她,对他却始终只字未提。 “花依依,你当真要跟我当陌路人么?” 虽然,她信里的内容平淡无奇,但离萧然,每次看过,却是一脸温柔笑意。 渐渐的,她养成了等信和看信的习惯。 而花依依的信,也风雨无阻,一直送来,只是她的人,却迟迟不归。 直到这一日,信晚来一天,离萧然也煎熬了整整一日。 待他看过信后,却是脸色一沉,将信纸紧紧的攥在手中,俊脸上……再没了那温柔的笑容。 “爷?!” 看着离萧然阴沉的脸色,杜生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备马!”手背上,青筋绷起,离萧然将手里的信纸揉作一团:“立即动身去楚国!” “是!” 杜生一喜,忙衔命而去。 不多时,行状备妥,离萧然刚要到安太后居所辞行,却见她步履匆匆而来。 “母亲!” 对安太后轻轻恭身,离萧然扶着她进屋:“儿子有要事,要现出门一趟……” “在重要的事,也要先听我把话说完!”脸色不郁的在屋内落座,安太后抬眼看着离萧然,眉头皱的极紧:“方才我听花府的管家说,依依丫头要成亲了,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离萧然眸色一暗! 薄唇轻抿,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弧,他声音眸若燿石:“消息传的如此之快么?儿子才刚接到消息,母亲便也知道了!” 听他此言,安太后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看来,你已然知道此事?” “儿子知道!”| 萧然微微颔首。 就因为知道,他才要立即前往楚国。 见他颔首,安太后不禁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他知道人家花依依要成亲了,却还如此镇定自若的待着…… “然儿啊!”长叹口气,她深凝着离萧然,语重心长道:“母亲知道,你心里想着皇后,可皇后如今和皇上双宿双栖,有儿有女,你跟她注定此生无缘!” “儿子知道!” 离萧然轻笑,俊脸上却不再苦涩萧条。 见他如此,安太后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子无力之感。又是一声轻叹,她苦口婆心道:“依依这丫头,虽然平日精明强悍,在生意上寸金不让,但是对你,却是一百个一万个不计较,当初在大婚之时,你选了皇后,她不但不计较,还拿出银子帮我……再回来,无论是去南岳,还是在阜都,她对你无怨无悔的付出那么多,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难道就一点都感动么?” “儿子感动!” 心中略微有些急,却还是耐着性子回了安太后,离萧然唇角轻勾,脸上浮上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 若是他母亲知道,花依依那丫头跟离灏凌是一伙的,当初那一百万两银子,也是为了祸害安氏一族,只怕就不会如此为她说好话了吧! 不过,那只是如果。 因为,他不会让她知道。 永远都不会! “你感动?!” 觉得离萧然脸上的笑,格外刺眼,安太后一脸不依的伸手拍打在他的手臂上:“如今她都要成亲了,你却还在这里笑,我怎么看不出你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母亲!” 伸手拉住安太后的手,离萧然淡淡笑着:“母亲以为儿子着急要去哪里?” “谁知道你要去哪……”话说到一半,安太后眸色微亮。 “母亲!” 紧抿薄唇,握住安太后的手,离萧然郑重说道:“儿子要去楚国,去把她找回来!” “然儿!” 安太后有些激动的扶着桌沿站起身来:“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是!” 温润一笑,离萧然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 门外,杜生早已备好马匹。 辞别安太后,离萧然翻身上马,马不停蹄的赶往楚国。 夏日炎热,连拂面而过的轻风,都透着炎炎热意。 英姿飒爽的在官道上一路飞驰,离萧然的衣袂,在空中肆意翻飞。 他和花依依之间,永远都是花依依主动,而他……则被动接受她的好。 这,俨然已成了习惯。 就像早前,他明明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却不是直接到楚国找她,而是选择回到阜都默默等候,准备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因为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心。 就算她口口声声说要放手,也一定做不到。 但是现在,他的惊喜还没送出,那丫头却回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 她要成亲了。 新郎是楚国大将军阮皓然!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这个人,如他的名字那般,同样出色。 只是,无论对方是谁,他也绝对不会容她嫁给他! “花依依,你当真放下了么?” 璀璨而锐利的眸,仿佛穿过千山万水,直望楚地,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女人,用手抹着眼泪说,她成全他,放弃他,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 楚国,京都。 正在跟司徒锦华寒暄的花依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么?” 隐于面具下的眸子,星华闪闪,司徒锦华轻皱了眉头,对身边的阿忠吩咐道:“初秋,夜风凉,把窗子关了。” “没碍的!” 淡淡一笑,丽颜之上,透着几分苍白,花依依对轻轻一叹,“夜风再凉,也没有我的心凉!” 第三百九十章 大结局 1 闻言,司徒锦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事情还不到最后,你怎就如此笃定,他一定会让你失望?依依……我认识的你,坚强,坚韧,在男人堆里打滚都不曾怕过,眼前的你,却不像你!” 他和花依依,师承一脉,算是师兄妹。 只不过,他们学的,如该如何经商。 晃眼之间,数年已过。 他印象里的花依依,一直自信满满,从来都不服输! 可眼前的她,怯弱,胆小,患得患失,跟他印象里那个强势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离后也曾说过,现在的我,不再像我!”不以为然的苦笑了笑,花依依轻挑黛眉,又是幽幽一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 “依依!” 眉脚轻抽了抽,司徒锦华无奈笑着:“你既是对自己和他都没有信心,又何必折腾这一场!” “离后说,他会来!” 花依依黛眉紧皱,眉目之间淡愁如纱。 司徒锦华笑眯了眼,眸光犀利微冷:“你口中,一直说着离后,却从不曾提及,自己心中所想,难道北离第一首富,竟信不过自己的心?” “我确实信不过自己的心!” 迎着司徒锦华犀利的眸光,花依依毫不做作,坦坦荡荡:“但即便信不过,这次我还是要赌上一赌,赌赢了我和他,皆大欢喜,赌输了我就心甘情愿嫁进大将军府!” 这次,是给她和离萧然,最后的一次机会! 这个机会的期限,还有两日! “既是你能如此想,我便也放心了。” 眸色微沉,司徒锦华站起身来,轻扶花依依削瘦的肩膀:“后天便是你的大婚之日,我陪你一起等这个结果!” 淡淡的,勾了勾唇角,花依依苦笑不语! 从来,在商场上,她都是无往不利的女强人! 但对待感情,此刻的她,却很懦弱。 因为她爱惨了。 爱惨了那个总是云淡风轻,一身白衣的温润男子。 她希望,自己的爱情,可以开花结果。 却又害怕,希望变成绝望,花开过后,等着她的,是恶果。 两日,对于花依依来说,比过往的两年,都要煎熬万分。 数不清多少次,她倚立窗前,满脸希冀的望着大门方向,期盼着那抹白色身影到来。 但是,一日过后,不见君来。 那时,她安慰自己,阜都距离楚都太远太远,只待明日,他定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但是,第二日,从日出到日落,朝霞满天时,将她惨白凄凉的小脸,映照成了火红色。 他,没有来。 真的,没有来! 原来,离后活的,有时候也是不准的。 “小姐!” 看着眼前一脸凄凉的花依依,巧儿虽心急如焚,却不忘安慰道:“也许王爷没收到信,或是半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又或者他今晚就会到……” “巧儿,别说了!” 修剪得宜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花依依的红唇,紧抿成一道直线。 她送信的日子,是掐指算过的。 他要来,早该来了。 深深的,最后朝着大门方向忘了一眼,她眸色微暗,随即凄美一笑,婉约转身,缓步进入前厅。 或许,她从一开始,便不该有所希望。 因为有希望,便会有失望和绝望。 就如她此刻这般。 失望,而又绝望! —— 翌日,晨起。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秋天的雨,带着凉意,就如花依依的心,雾蒙蒙一片阴霾! 今日,花依依大婚。 楚都花府,红绸飘扬。 主寝室内,花依依一身红绸嫁衣,发髻高挽,娥眉清扫,若出水芙蓉,清新靓丽,只她眉间蕴着那淡淡的忧愁,捻不散,逐不退。 “依依,都准备妥当了么?” 手捏玉箫,自室外而入,司徒锦华透过铜镜,看了眼镜中伊人,隐于面具下的眸子,晶晶亮又是一闪:“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你这一妆扮,真是好看!” “嗯!” 淡淡的,轻应一声,花依依低眉敛目的从头顶上将那碍眼的珠钗拔下,随手丢在首饰匣子里。 见状,司徒锦华微微皱眉。 “依依!” 在花依依身前蹲下身来,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他轻声说道:“你该做的,做了,该争了,也都争了,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何必如此闷闷不乐?” “我知道!” 淡淡抬眸,对上司徒锦华的幽深的双眼,花依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你要说的道理,我心里都明白,所以……眼下,你可不说!” “好!” 轻点了点头,司徒锦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我不说!” “多谢了,师兄!” 平生,第一次唤司徒锦华师兄,花依依的脸上,满是抑郁之色。 “依依……” 听花依依的一声师兄,司徒锦华的心里,莫名一阵揪痛! 眼前的女子,与他相识多年。 只可惜,他们之间,从来有的,便只是竞争,而不见一丝男女之情。 她心比天高,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倔强的不服输。 仅有的一次,她输了,师傅将产业都传给了她。 可她,却一气之下远走北离,从而成就了关于北离第一女首富的传奇。 可是现在的她,却不复当初神采。 此刻的她,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连那双精光闪闪的眼底,也宛若失了灵魂,变得空洞起来。 “别担心,我没事!” 迎着司徒锦华担忧的眸子,花依依轻挑了挑黛眉:“一定不会有事!” 就如司徒锦华所言,她该做的,做了,该争的,争了。 如此,便也就不会有痛苦了。 今日,是她大婚。 无论那个人来与不来,她都会嫁人。 他来了,她嫁他。 他不来,她嫁别人。 长痛不如短痛。 即使心在痛着,哪怕痛到滴血,他都会断了自己回头的路! 从此以后,她和他,天涯海角,再无一丝关联! 时候不长,喜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吉时已到! 轻抬眸华,对上巧儿满是纠结的小脸,花依依轻勾唇瓣,“将盖头盖上吧!” “是!” 双眸中,水光闪动,巧儿取了红盖头,盖在花依依头顶。 眼看着,那一抹嫣红徐徐落下,花依依的眼角,终是有泪滴滑落…… 离萧然,从此你我,只能是路人了! —— 因秋雨纷飞,原本热闹非凡的楚国都城,一片冷清。 在深深的冷寂和清冷,被由远及近的锣鼓声和唢呐声打破,时候不长,大街人便开始沸腾起来,四下聚起不少看热闹的人。 浩浩荡荡的嫁娶队伍,自花府出来,沿着大家一路向里,朝着大将军府行去。 人头攒动的人群之后,离萧然风尘仆仆,洁白的衣衫,早已灰败不堪。 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背上,他灰暗的眸中闪烁着噬人光芒。 冷眼看着缓缓从眼前经过的嫁娶队伍,他的视线轻易便搜寻到一顶缀满货色流苏的花轿。 “爷?怎么办?” 定定的,看着花轿半晌儿,杜生转头看向身边面色冷沉的离萧然,一时也没了主意。 今日,是楚国大将军大婚。 这里又是楚国…… 他们家王爷身份又特殊,若一个不好,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冷鸷的眸子-眯,抬起头来望向天际,离萧然轻轻一叹,对杜生吩咐道:“待会儿,不敢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只管在这里看着便是。” “爷?” 杜生张口欲言,却听离萧然冷冷说道:“这是命令!” 语落,他手中马鞭甩起,啪的一声击打在马背上。 马匹嘶鸣声,惊得他身前众人连忙转身。 就在此时,他猛地用力夹紧马肚,一人一马,如离弦的箭,快速冲入迎娶队伍之中。 因他的忽然闯入,原本井然有序的迎亲队伍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感觉到花轿的剧烈晃动,花依依娥眉轻蹙,伸手扯去头顶的红盖头,她掀起轿帘,探头向外望去。 抬眸之间,但见一人一马,已然行至轿前。 直直的,望入那双沉冷如冰的黑眸,她心下一紧,竟只能怔怔的望着。 只下一刻,她被一跳健硕的手臂凌空抱起,快速拉上马背。 “离萧然……” “该打!” 轻拍花依依的翘臀,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离萧然调转马头,策马疾驰! “爷!” 眼看着离萧然劫走花依依,阿忠转头看向身边的司徒锦华:“可要奴才去追?” “追什么?那是小姐的情郎!” 原本微翘的唇角,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司徒锦华扫了眼乱糟糟的迎亲队伍,对阿忠吩咐道:“转道齐王妃,接新娘子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结局 2 “是!” 轻恭了恭身,阿忠忙招呼了众人。 不多时,鼓乐再次响起,丢了新娘子的迎亲队伍,并未去将新娘子追回,而是朝着齐王府行去。 今日,是大将军阮皓然大婚之日。 他要迎娶的新娘子,姓氏端木,闺字——暄! —— 秋雨绵绵,凉意瑟瑟。 被离萧然带着一路疾驰出京,花依依犹自沉寂在震惊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停歇,马背上的两人,早已被秋雨浇淋,如墨的发丝,黏成一绺一绺的。 “离萧然!” 微噏的小嘴轻合,花依依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她尚未成言,便被头顶上迅速而降的薄唇掳掠住了檀口,那是个相当霸道蛮悍的一吻。 心,蓦地漏跳一拍! 紧抓着离萧然握在缰绳的双手,花依依瞠大一双水亮美眸,错愕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来了! 还……在吻她!!! 以前,她主动吻过他。 那日喝醉了,她不记得是谁吻了谁。 但是现在…… 清晰的感觉到男人下颔冒出的胡茬,激烈的拥吻使得花依依细嫩白晢的脸颊顿时被刺得骚痒红痛。 “唔……不……” 原想深深沉沦,却又忍不住想抗拒的,花依依的鼻息之间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抹能让她怦然心动的麝香气味。 轻抬眸华,在那双湛黑的眸子中看到了深深的依恋,她心下一酸,眼眶瞬时便红了:“你不是不想见我吗?不是要与我做陌生人吗?既是如此,这会儿子又跑来作甚?” “那些都是你说的,哪一句是我说的?”凝望着怀里秀眉娇柔的小女人,离萧然眸色一柔,直接倒打一耙! “你……” 仔细想想,他还真是一句话都没说,花依依俏脸通红,那抹红,比花儿还媚,红的就开泌出水来,但即便如此,她却一个字都没法反驳,只得瘪了瘪嘴,哭了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 “这样就算欺负你?” 邪~魅一笑,倾身将花依依压在马背上,离萧然扬了扬嘴角,眼里的黑耀变得奇亮,声音略显低沉:“这样呢……”语音未落,他扳着花依依的脸,灼热的鼻息凑过去,双臂将她嵌在怀里,很用力,就连亲吻都疯狂无比,几乎就要将她的呼吸系数夺去。 原本枯萎的心,仿佛瞬间滋生新芽。 花依依眼睫毛轻颤着,没有推开他。 一吻终落,两人前额相抵,离萧然睁开眼睛就看见她,呼吸略急。 带有薄茧的双手,缓缓移至花依依的脖颈,他哑声问道:“丫头,你还爱我么?” 蓦地,惊觉喉间的大手收紧几分,花依依微僵了僵身子,眸光灿灿的回望着离萧然,鼻息之间,尽是酸楚之意:“爱……” 从彼时那一眼开始…… 她何曾,放下过他?! “爱……” 缓缓勾起了菱唇,离萧然再次俯身,将自己的脸和花依依的的脸紧贴到一起,彼此听着彼此呼吸声,“你爱的从来比我深,但是从今日开始,我会努力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闻言,花依依心头一热,眼泪再次决堤! 垂在身侧的两手,颤抖着圈上离萧然的窄腰,她深吸口气,心中感动而又酸楚。 她从来没想过,会从他的嘴里,说出爱这个字眼。 “别哭!” 轻吻她的眼泪,离萧然前额同她紧紧相抵,“我还有一辈子的工夫去来爱你!” “可恶的男人,如果我不嫁人,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如我爱你一般爱我?”娇嗔低骂着,花依依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用力抱住她,深深吻上他微微翘起的红唇。 “谁让你要嫁给别人的?” 轻啄花依依的唇,凝着她的泪眼,离萧然轻轻一叹,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彻底止住了她的哭声:“从始至终,你只为我一人,你是我一个人的,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语气和前所未有的霸道! 自得知她的婚讯,他便一路披星戴月自阜都赶来。 马儿跑死了,换新马,为了节省时间,他不曾投宿,只露宿荒郊。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来晚了。 楚中大雨,断了桥梁,他在那里耽搁了两天。 没人知道,当他赶到离都的时候,看到那迎亲的队伍从自己眼前经过,心里到底有多痛! 那种痛,与面对袁修月时的痛惜不同,是痛心! “离萧然……” 或许昨夜,花依依心中,对他还有深深的失望和绝望,但是此刻,面对他胆大妄为的抢婚行为,她已经不再感到任何负面的情绪,??相反的,此时她的心扉已被他浓浓的情意所包围。 她是他一个人的。 只能这他一个人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 突然到,她伸出手来,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臂。 “傻丫头!” 将她傻傻的举动看在眼里,离萧然无比爱怜的轻吻她的额头:“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来了,来接你回家!” “回家!”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花依依仔细观察他现下的模样,原本俊俏儒雅的脸全被胡渣掩盖住了不说,一头黑亮的头发也散落在脑后,她一双小手轻轻抚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发觉他还消瘦了点。 “你瘦了!” “回家你把我养胖便是!” 双臂微曲,将花依依圈在怀里,离萧然轻勾着薄唇,继续策马向前。 “你不是一直不想理我吗?” 贪恋他的怀抱,静静依偎着,花依依懒懒问道:“现在为什么又要来?” “你以为呢?” 淡淡反问,揽着她的双臂却收紧几分,离萧然轻声叹道:“月儿曾问过,我明明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既是对你无情,当初又为何要住在阜都,我也曾问过自己,既是知道你对我的心意,那日却又为何要与你拼酒?” “那……” 闭上双眸温顺安静的偎入他怀中,花依依放唇低低细喃,声音轻柔甜美,带着满满的喜悦:“你现在,知道答案了么?” “这就是答案!” 离萧然宠溺一笑,啄吻花依依的脸庞,看着她娇笑的模样,他的一颗心悸动不已…… …… 离后风华,天下皆知。 离萧然是她的师傅,学识修养自然了得。 是以,自那日之后,楚皇以抢亲该治死罪为由,给了离萧然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那便是做当朝太子的师傅。 从此,离萧然留在了楚国…… 黄昏日落时,袁修月和离灏凌所乘坐的龙辇,缓缓驶入皇宫。 大殿前,赫连煦和赫连飏兄弟,率一众人等,早已久候多时。 “阿煦!” 一身藏青色锦袍,拥着袁修月自龙辇上缓步而下,离灏凌爽朗一笑,朝赫连煦扬起手掌。 “一路还顺利么?”抬手迎上离灏凌的手掌,赫连煦看着离灏凌,俊美英朗的脸上,丝毫不掩喜色。 “还好!” 微微转头,一脸温柔的看向身边的妻女,离灏凌凝眉说道:“只是辛苦了我的皇后和小帝姬!” “呵呵……还真是视妻女如命!” 笑容不减,对袁修月点头示意,赫连煦轻道:“皇妹来信说,此次省亲,有你们同行,可把惜儿高兴坏了,只可惜她现在有了身孕,眼看就要生了,只能在里面等了!” “几年不见,两位兄长英姿如旧啊!” 一脸恬笑,从龙辇后方的马车里步下,赫连棠眸光闪闪的看着赫连煦和赫连飏两人,缓缓福下身来:“凤棠给两位兄长见礼了!” “免礼!” 赫连飏淡淡一笑,伸手将她扶起:“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吧?” “还好!” 与离灏凌的话一出无二,赫连棠含笑看着赫连煦:“不是说嫂嫂还在里面等着?既是如此,还请两位皇上和皇后娘娘移驾大殿吧!” “你这丫头!” 对赫连棠宠溺一笑,赫连煦引着离灏凌一行,前往大殿。 大殿里,司徒珍惜大腹便便,早已等候多时。 见众人进殿,她含笑起身,视线从离灏凌身上扫过,落在袁修月清秀的脸上。 虽是脂粉未施,却丽颜不减分毫,反倒平添了几许别样的韵味。 看着这样的司徒珍惜,袁修月雅然一笑,袁修月抱着孩子,和赫连棠偕步上前。 “凤棠参见皇嫂!” “赶紧起来!” 温和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司徒珍惜伸手扶起赫连棠。 赫连棠起身,左右看了看:“我那俩可爱的侄儿呢?” “在偏殿!” “那我先去偏殿!” 赫连棠眉眼含笑,快步朝着偏殿而去。 “这丫头,每次来了,都要找洛儿和珩儿!” 无奈摇头,司徒珍惜转睛看向袁修月,拥着她转身落座:“一路很辛苦吧,赶紧歇歇。” 见两人如此,离灏凌和赫连煦相视一笑,也都纷纷落座。 怀里的小长乐,不安的嘤两声,袁修月轻晃两下,这才轻轻抬眸,从司徒珍惜隆起的腹部扫过:“看样子,惜儿快生了。” “还差几日!” 淡雅轻笑,司徒珍惜亲自斟了盏茶,凑到袁修月身边,一脸希冀的看着小长乐:“这丫头,长的真水灵!” 闻言,袁修月扑哧一笑。 这女儿生的像她,却不像离灏凌,着实让她头疼。 哪个当娘的,比希望自己的女儿长的漂亮些。 迎着她的笑脸,司徒珍惜皱眉:“我说的可是真话!” 她想要女儿,都想疯了! “我有说是假话么?” 轻眨了眨眼,袁修月将小长乐递给司徒珍惜:“抱下,传你个女儿!” 司徒珍惜瞬时笑开了。 她才刚一脸欣喜的接过小长乐,赫连棠便拉着赫连珩从偏殿里出来。 见状,司徒珍惜皱眉:“洛儿呢?” “他不想跟我玩儿!” 轻撇了撇唇,赫连棠拉着赫连珩上前。 “珩儿见过离后娘娘!”袁修月曾救过赫连珩的命,加之在安阳时,又舍身救了司徒珍惜,赫连珩见到他,十分规矩的上前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 一年多不见,赫连珩比上次在巍山时长高了不少,唯一不变的,便是他那比女孩还要俊美的五官容貌。 “母后!” 小跑着行至司徒珍惜身边,赫连珩看了眼她怀里的小长乐,见那小人儿,瘦瘦弱弱,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她长的真丑!” 闻言,殿内众人,都是一怔,随即纷纷笑出声来……